《太一幻梦》 在人间 序章 补天 漆黑的裂缝高悬于诸天之上,裂缝之后是难以言喻的黑暗。那是最深沉的黑暗,吞噬一切光,湮灭一切有形之质,而在那黑暗之中,一双双冰冷妖异的眸子正注视着裂缝外的世界。 丝丝混沌气从裂缝中溢出,满天星辰和大地山川触之即溃,化作太极之气,复归混沌。混沌在扩大,裂缝在扩张,高天在沉降,大地在举升。 海水倒卷,流向陆地,流向高天。大地崩裂,草木摧折,地上生灵乃至天上神祇如粒粒尘埃,皆坠于万丈深渊。 虚空之中,安静悬浮着一座巍峨雄壮的宫殿。一道穿着墨绿锦袍,身材纤细高挑的身影立于殿前,遥望着诸天之上的巨大裂缝。她眼眸深邃,气息如同汪洋大海般深不可测。 在她身后,有两个青年负手而立,一人白发飘飘,剑眉星目,一人五官端正,气质温和。此时,这两个青年的目光如同实质,如利剑般穿透诸天万界,与那裂缝中的妖异眸子遥遥对视。虚空之中似有一道道黑色的电光火花在迸射。 “母亲大人,裂缝难消,这方天地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那气质温和的青年开口道。 “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堵住裂缝。”女子神色平静,缓缓说道。 “怎么堵?”白发青年声音清冷,不含任何感情。 女子向斜下方遥遥一指,只见崩裂的大地之下,藏着五色的石头。青黄赤白黑五色流转,浓郁到极致的灵气缭绕在五色石四周。 “这是……”白发青年神色微变,“盘古的心?” 女子微微点头,她从无穷高处收回目光,目视着天空中的一处,说道:“火神何在?”庄严的声音回荡于诸天万界。 “祝融在此!”一声暴喝响彻天地间。地缝之中、虚空之中溢出朵朵金色的火焰,霎时间,神火漫天,似要焚尽一切。 满天神火开始汇聚,最终缩于一点,化作体型高大威猛的金发青年。他瞳孔暗金,周身缭绕着恐怖的高温。脚踩着火焰凝成的金莲,火神祝融一步步走到女子面前。 火神躬身行了一礼,问道:“女神有何吩咐?” “混沌裂缝现于九天之上,若不将其堵住,则天地倾覆,生灵不存,一切复归最初。昔日盘古大神陨落之时,其身躯化为万物,滋养这方世界。在大地之下有五色石,乃是这方世界的灵气之源。五色石为盘古大神心脏所化,若是能将其炼化一部分,当可补天之缺。” “祝融定尽全力!” 女子抬手一招,崩裂的大地如同薄纸一般碎成一块块,五色石缓缓升起,悬浮于天空中。大地被巨大的阴影覆盖,黑暗顿时笼罩了大片地域。 五彩石出现的那一刻,诸天之上的裂缝中,那一双双眼睛顿时出现了些许波动,有愤恨,有恐惧。大量的混沌之气涌入这方世界,似乎外面那些眼睛的主人已经等不及要将这方世界化为混沌。 女子身后的两个青年冷哼了一声,一个化作黑色的光球,一个化作白色的光圈,二者飞快升起,飞至无穷高处,并于无穷高处融合为一个有着白色光晕的黑色光球。光球悬于裂缝之下,黑白二色蠕动流转间化为一幅巨大的太极图。从裂缝中涌入的混沌之气顿时被吸纳至太极图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旋涡。混沌之气跟随太极图旋转间逐渐化为阴阳二气,最终转化为灵气散入此方世界。 然而,与庞大的混沌漩涡相比,太极图转化的混沌之气只是一小部分,在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下,太极图只能勉强维持,不让过多的混沌之气散入天地。 火神祝融飞至五彩石旁,双掌向前一推,五色石顿时被一团金色的火焰包裹。锦袍女子一边勉力维持这方世界的稳定,一边结出一连串复杂的印法,汪洋般的天地灵气被引入火焰之中,助祝融炼化五色石。 然而,在号称可以焚尽世间万物的祝融神火之中,五色石岿然不动,没有丝毫的融化迹象。祝融心中大震,浑身灵力疯狂注入金色火焰中,过了许久,五色石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样不行,需寻找更多助力。”锦袍女子眉头微皱。 祝融脸色扭曲,他已经尽了全力。他深吸了口气,大喝道:“金乌来助我!” 九轮大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炽热的高温顿时席卷大地,九只金色的三足乌鸦飞至五色石周围,磅礴的大日之精涌入祝融神火之中,神火火势暴涨。在炽烈的高温炙烤下,空间都扭曲起来,空气都被焚烧成了虚无。 五色石开始缓缓融化,而诸天之上,太极图还在苦苦支撑。 裂缝之外,那一双双眼睛见五色石开始融化,再也难以淡定。一只只阴森的鬼爪出现在裂缝边缘,似乎想要伸入这方世界…… 在人间 第一章 大夏王朝 从葬神村逃离的独孤止水就像是丢失了灵魂。他双眼无神,浑浑噩噩地走着,一直走,一直走,不吃也不喝,不知道去往何方。不知不觉间,那片净土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或许,一切只是一场梦,现在的他不过在梦里苦苦挣扎,梦醒的时候一切阴霾都将过去;也或许,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他原本就一无所有。 究竟是梦亦或是现实,独孤止水不想再去分辨,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累,他只想走,一直走一直走,至于何处是他的终点,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幽深的古木狼林渐渐变成野草丛生的荒野,而野草丛生的荒野又渐渐化作熙熙攘攘的街道,眼前的景色就像是一幅幅画卷在独孤止水眼前流转而过,他与这些画中的景象分处两个世界,他与这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时间的概念早已变得模糊,他从日出走到日落,又从日落走到日出,时光一天天消逝,转眼七天走过,他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他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自己正走在郊外的官道上。 “呵,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独孤止水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哒哒哒…… 一架马车正行驶在官道上。马车由两匹红鬃烈马牵引,粗壮的马蹄上点缀着虬龙般的肌肉,这马虽不是什么异种,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驾车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精神奕奕。马车足有一间小房子的大小,以百年红木制成,做工精致,前面垂下一帘粉红纱帐,将马车内的景象尽数遮挡。 正当马车急速飞驰的时候,驾车的中年人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好挡住了去路。 “滚开”中年人见前方之人落魄的样子,话语很是强硬。 然而前方之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话,依然摇摇晃晃地走着,中年人顿时无比恼怒,他一边放缓车速,一边抄起手中的皮鞭,准备给前面低贱的“乞丐”一个难忘的教训。马车渐渐走到挡路少年的身后,中年人跳下车来就要教训一下他眼中低贱的“小乞丐”。 可是就在他正想动手的时候,面前的“小乞丐”突然一个趔趄倒地不起,中年人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少年,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自己明明还没碰他呀? “刘叔,出什么事情了?”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同时一个娇秀的小脑袋掀开一角门帘伸了出来。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中年人的脸色刷的变了。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挡在地上之人的身前,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事,小姐。” 一个小女孩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她看起来约摸十二三岁,皮肤白嫩,身材娇小,长相甜美可人,她身着一身橘红色的连衣裙,虽不华丽,但却将她映衬得越发清纯可爱。不过此时这位小姑娘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中年人在极力掩饰,但是她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少年。 她阴沉着一张脸,急急地跑到地上不知死活的少年身旁。 “刘叔,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人是不是你撞的?”少女冷着脸问道。 “啊……小姐,这……这不是我做的呀,小人真的冤枉呀,是他自己晕倒的。”中年人听少女此言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解释道。 “哼,刚才我在马车上就听你在那里耀武扬威。看来回去该让管家好好教育教育你了。”少女说完便不再理会中年人,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少年并没有受伤,只是昏过去了。 “晓晓姐姐,快来帮忙啊。”少女朝马车喊了一句,一个身材高挑比独孤止水稍大的女孩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这女孩五官精致,属于难得一见的美人。 “怎么了?”后来的女孩问道。 “帮我把这个人抬到马车上去。” 在两个女孩的努力下,昏迷不醒的少年被抬上了马车,驾车的中年人一直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看到两个大小姐都回到了车上,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心中哀嚎了一声倒霉之后,灰溜溜地继续驾车去了…… 马车上,被称为晓晓的女孩看着尚未苏醒的少年眉头微皱,这少年身上脏兮兮的,对于一向有洁癖的她来说实在很难忍受,若不是受不了身边小丫头的央求,她早就将这少年丢在路边了。而此刻看着小丫头又是喂饭又是梳头的伺候着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彤,你这丫头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对他这么好,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样伺候一个男孩呢?” “晓晓姐,这也没什么嘛。这个人这么狼狈地昏倒在路边,他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先前刘叔竟然还欺负人家,我就算是替他道歉好了。总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就好。”被称为小彤的女孩娇声道。 “你这丫头太善良了,以后会吃大亏的……”晓晓一声长叹,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少年时,其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轻蔑,先前她在少年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她可以认定少年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三天后,独孤止水幽幽醒来。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入眼是一片粉红的模糊光影。待视觉渐渐清晰,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房间里。 不对,还有颠簸的感觉,自己是在哪儿?他疑惑地向四周望去,发现有两个女孩正在一边聊着天。 “你们是谁?是你们救了我吗?” 独孤止水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女孩的交谈,被称为小彤的女孩猛地看向独孤止水,惊喜地叫道:“你醒了啊,真是的,你说话怎么这么冒失,吓了我一跳。” “哦,对不起,是我不好。谢谢你们救了我。”独孤止水虚弱地说道。 “小彤,现在他醒了,你这个好人也该做到头了吧,等我们到了下一个城市就把他放下吧。”被称为晓晓的女孩瞥了独孤止水一眼,淡淡地说道。 “晓晓姐,好人做到底,既然我救了他,就要把他安排好。”小彤不满地撅了撅小嘴,看起来格外的可爱。晓晓看着小彤这副样子,刚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过其看向独孤止水的目光中又多了一抹厌恶。 “嘿嘿”小彤狡黠一笑,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问独孤止水:“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昏倒在荒郊野外啊?” 闻言,独孤止水一阵沉默,马车里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中,许久之后,独孤止水才缓缓开口道:“我叫……独孤止水,我没有家。”呵呵,或许是这样吧,独孤止水在心中自嘲一笑。过去的一切太过复杂,如今他的一切都已成为了未知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敢确定了,毕竟那只是他在幻境中的名字而已…… “独孤止水……”小彤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灿烂地笑了,“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月彤,我身边这位大美女是慕容晓晓姐姐,请多指教啦。” 独孤止水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月彤小姐,到前面的城镇之后把我放下吧,我已经没事了。” 慕容晓晓闻听此言,心中对独孤止水的厌恶不觉又少了那么几分,看来这个人还是挺识趣的嘛。 月彤眉头皱了皱,“你不是没有家吗?你要去哪里啊?” 独孤止水没有说话,月彤接着道:“不如止水大哥跟我回家吧,我让管家给你安排个活,以后你就不用四处流浪了。”不知不觉间,月彤竟然直接开始称呼独孤止水大哥了。 独孤止水有些诧异地望着月彤,他没有想到这小女孩竟然这么自来熟。不过他还是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真的不用那么麻烦你。” 独孤止水话刚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月彤的小嘴憋了起来,明显是有些不开心了。 “止水大哥是不是嫌弃我。”月彤有些委屈地说道,她的眼睛里已经有晶莹在打转,眼看就要哭了。 “啊……没有,你别误会,你……你千万别误会……”独孤止水慌了,急忙解释。 然而月彤脸色依然没有好转,独孤止水只能无奈地妥协,“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别多想。” 独孤止水的话刚一出口,月彤立马破涕为笑,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哪里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样子,独孤止水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原来自己被骗了。 “真是个狡猾的小丫头啊……”被月彤这么一闹,独孤止水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或许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独孤止水在心中想道。 马车在道路上日夜兼程地向着目的地——大夏王朝的都城安平进发着…… 这是一方极为广阔的天地,无垠的土地上密布着原始森林,各种珍禽异兽纵横其间,原始而又神秘。与这片大地广袤的地域相比,人类所居之地不过是其小小一隅,普通人穷其一生也不过能窥见其万万分之一。自极为遥远的时代以来,关于神,仙,魔的传说便一直存在于世。为了追求传说中的长生之境,一代又一代人踏上了修行之路,武道也因此而盛极天下。 大陆的东部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大平原,被称为东原。这一地域是人族的聚居之地,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大地上,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国度。各种宗门势力也散布其间,许多宗门的实力丝毫不弱于一个国家的皇室,他们常常与所在国的皇室并列存在,互相忌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各国皇室也是一种势力,他们在与其他宗门的较量中占据了上风,于是成为了一方地域之主。也正因如此,皇室的更迭在这片大地上屡见不鲜。 大陆的中部有一片广阔的原始森林,被称为荒古旧地。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传说中凡是进入这片森林的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在荒古旧地外围同样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被称为外荒,传说二者之间以一条冥河为界,越过冥河之后将进入另一个世界,那里就是真正的荒古旧地。 荒古旧地与外荒之间虽只有一河之隔,但却是天地之差。外荒地区虽然一样凶险无比,但也并非不可接近,常常会有强大的修士进入外荒地区寻找天材地宝或者收服异兽作为战宠。而荒古旧地则没有例外,凡进入者有死无生。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因为见识过那些东西的人都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大夏王朝,东原的上等国家。在东原,国家根据实力划分为不同的等阶,实力最强的被称为上等国,稍弱的称为中等国,最弱的被称为下等国。 东原面积广大,国家的数量根本无法计量,但是上等国的数量却并不是很多,因此,虽然大夏王朝在上等国中的实力排名并非很靠前,但同样不容小觑。中等国和下等国一般处在上等国的夹缝地带,这样的国度一般都战火平仍,他们常常要依附临近的上等国度才能生存。 大夏王朝处于东原与外荒的交界地带,由于外荒地区是整个东原的修士历练以及猎捕妖兽的场地,所以大夏王朝的人流量很大。如此一来便带动了整个大夏王朝的经济发展,因此大夏王朝的经济实力是临近的几个上等国家中最强的。正所谓有钱好办事,也正因为大夏王朝比东面几个上等国富裕,所以其总体实力略胜一筹,周围的十多个中下等国家均自愿成为其藩属国。 大夏王朝面积极为广阔,东西边境间跨越八千里,南北边境之间跨越六千里。其都城安平位于王朝腹地,距离十万大山与王朝交界处三千里。安平作为大夏的都城,同时也是大夏的经济中心,其繁华程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城市可以相比的。安平城城墙高足有十丈,通体由万年不会风化的黑刚石砌成。城市总体呈正方形,东西、南北方向均长约百里,在城中心,是大夏皇室宇文氏的皇宫,足足占去整个安平城的十分之一。 此时,一辆由两匹红鬃烈马牵引着的精致马车缓缓自城门驶入城中,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穿梭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在一处府宅门前停了下来。 在人间 第二章 月家 “止水大哥,我们到了。”月彤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面前幽静的府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赶了五天路,我都快要累死了。” “谁让你非要跑到十万大山去抓什么妖兽啊。”紧跟着下车的慕容晓晓白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是你这小丫头央求我,我也不会跟着受这份罪了,现在我还没喊累,你倒是叫唤起来了。” 独孤止水最后从车上下来,他没有插嘴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谈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府宅。从院墙来看,这座府宅的面积应该极大,独孤止水一眼望去,惊讶地发现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到院墙的边界。除此之外,这座府宅的宅门也非常的讲究,是只有王府才能使用的五间三启门,正门是两扇高有五米的红色木门,门体由千年红木制成,在门体上镶嵌有金制门钉,纵九横七,另有一对金制狮头门钹。正门前有两尊汉白玉制成的石狮子,雕工精美,栩栩如生,与高大的门庭相映成辉,更添威严之感。 正门旁边是两扇侧门,平时府中人员的进出一般都是从侧门,正门平时是紧闭的,只有来了贵客,或府中有要事时才会开启。独孤止水跟随月彤和慕容晓晓从侧门走进府中,入眼是一个小庭院,院中栽种有不少奇花异草。绕过影壁,穿过一条走廊,又是另一个庭院,独孤止水跟着月彤在府中穿梭绕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转得晕头转向,月彤才终于在一片花园里停了下来。 “止水大哥,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先去见我父亲,回来我就带你去找管家给你安排个活计。”月彤对独孤止水说道。 “好,麻烦你了。”独孤止水微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晓晓姐姐。”月彤向慕容晓晓招了招手。 慕容晓晓淡淡地扫了独孤止水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和月彤一起离开了。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独孤止水轻叹了一声,他能够感觉到慕容晓晓不喜欢自己。每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其眼神里总有一抹轻蔑,虽然她隐藏的很深,但却没能逃过独孤止水的眼睛。“因为我只是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吗?呵,这个世界还真现实啊”,独孤止水在心中冷笑。 一处厅堂中,一个中年人端坐在首位。他五官端正,眉间透着一抹英气,此刻他正悠闲地品着茶,突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一脸和蔼地望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的少女。 这中年人是大夏王朝月家现任家主的堂弟月长浩,也是月彤的父亲。月彤是月长浩的独女,因此月长浩从月彤小时起便对其宠爱有加。 “爹爹,我想死你了。”月彤边跑边娇声叫道,当她跑到月长浩身前时直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月长浩溺爱地轻抚着月彤的长发,有些责怪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了,害的我跟你娘亲担心了好些天。” “嘿嘿”月彤讪讪地笑了笑,接着献宝似的递上来一个小木盒,“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月长浩好奇地接过木盒,打开盒盖,一股温热的芳香气息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这是……千年火灵芝?你这丫头怎么弄来的?” “我让晓晓姐姐陪我去十万大山摘来的。”月彤有些得意地说道。 “什么?你这丫头去了十万大山?”月长浩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严肃道:“你这丫头怎么能带着你晓晓姐姐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你们出了事怎么办?这千年火灵芝十万大山外围应该没有吧,你老实说你们在哪里摘到的。” 看到父亲脸色有些不好,月彤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她弱弱地解释道:“我们没有太深入,我原本只是想去那里猎捕一些好玩的妖兽当宠物,只是我们运气似乎不错,恰好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洞里发现了这株火灵芝,爹爹的诞辰马上就要到了,所以……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唉……”月长浩叹了口气,“只要你过得快乐,就是对我和你娘亲最好的礼物,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了,知道了吗?” “哦……” 中年人将装火灵芝的木盒收了起来,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站着,当下有些歉意地微笑道:“晓晓,这次麻烦你了,以后这小丫头再让你干这种事,你不要理她。” 慕容晓晓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对父女,渐渐地,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她真的好羡慕月彤,从小到大,她听到父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督促她修炼,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这样和父亲相处啊。恍惚间,一抹淡淡的酸涩涌上了她的心头。听到月长浩跟她说话,她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月叔叔,不碍事的。” 虽然慕容晓晓的身份地位说起来比月长浩还要高,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她见到月长浩总会感到特别的紧张,说话的语气也都在不自觉间变得特别的恭敬。 …… 花园中,独孤止水有些无聊地闲逛着,当他走过一处花丛时,一个蓝色的影子突然快如闪电的扑向他的胸口,他躲闪不及,被那蓝色的影子一下子扑倒在地。蓝色的生物动作极快,它扑倒独孤止水之后就欲咬向他的脖子,独孤止水下意识挡了一下,结果被那蓝色的生物狠狠地咬住了胳膊。一股钻心的剧痛袭来,独孤止水挥起另一只手狠狠地向偷袭者头部砸去。 这时候独孤止水才发现,原来袭击者是一头蓝焰貂,这是一种变种的闪电貂,具有更加迅猛的速度和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其天性较为嗜血,很难驯服,如果想要收服蓝焰貂作为战宠,一般都需要从小开始驯养。 蓝焰貂的两颗利齿深深地插进了独孤止水的血肉中,两道血流自他手臂上汩汩流出。独孤止水强忍着剧痛不断捶打着蓝焰貂的头部,想以此胁迫它松开自己,然而这样做仿佛更加激怒了蓝焰貂的凶性,那双蓝色的妖异眸子变得越发的凶狠。 就在独孤止水苦苦挣扎时,一声轻唤远远地传来,“小蓝,你去哪儿了?快点回来……” 听到呼唤声,蓝焰貂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但是却还是紧咬住独孤止水不肯松口,呼唤声由远及近,最后终于来到了独孤止水身旁。 “住手!你在干什么?快点放开小蓝!”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女孩看到独孤止水正用拳头击打蓝焰貂的头部,当下脸色阴沉地喝道。 这女孩正处于二八年华,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姣好,颇为漂亮。不过此时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显然也发现了蓝焰貂咬住了独孤止水的手臂,但是却在呵斥独孤止水。 “小蓝,快回来。”女孩又呼唤了一声,蓝焰貂才终于松开独孤止水,它凶狠地朝独孤止水咆哮了一声,才飞似的冲进女孩的怀中。女孩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蓝焰貂的身体,发现它没有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接着她冷漠地看向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独孤止水,怒道:“你是谁的下人?难道不知道这蓝焰貂是我的宠物吗?整个月家都没人敢动,你一个下贱的仆人也敢打它?你是嫌命长了吗?” 说着这女孩竟然一掌击向独孤止水的胸口,独孤止水浑身灵力尽失,以他如今普通人的力量竟是没能躲过这一掌。还未等他看清女孩的动作,他已经被这女孩一掌击飞了出去,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一股胸闷的感觉顿时让他生不如死,他在地上挣扎着,脸色憋得通红,仿佛即将溺死的落水者。 “发生什么事了?”一声惊叫传来,只见月彤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她看到在地上挣扎的独孤止水,连忙上去将他扶起,在他背心处猛拍了一下,一口闷血从独孤止水口中吐出,其脸色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心儿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月彤问道。 “这是你们家的仆人?难怪这么不知死活。我的宠物他也敢打,这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白袍女孩冷笑了一声,有些讽刺地说道。 “心儿姐,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你那个宠物是个什么样,月家的人都很清楚,只要是个正常人来到这里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你的宠物先伤的人。”月彤也被白袍女子的话刺激到了,她明显就是指桑骂槐,在讽刺自己一家人不知死活。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仆人而已,他的命怎么能有我的宠物的命珍贵。”白袍女子淡笑道。 “你……”在一边旁观的慕容晓晓阻止了月彤与白袍女子的争辩,她轻声道:“剑心姐姐何必如此刻薄呢,你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怎么弄得像仇人一样。” “呵,既是我们家的事,那应该轮不到你来管吧?”白袍女孩冷笑,“也罢,今天就饶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条狗命。”说完,白袍女孩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 独孤止水的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掌心,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下,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淹没了他。月彤脸色难看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独孤止水身上的伤,当下有些着急地看向他:“止水大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的伤要紧吗?” 月彤的脸上满是自责,独孤止水不觉对其好感又增加了一些。“没事,一点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独孤止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先前在那女孩出言羞辱之时,他真的很想上去和她拼命,反正自己也一无所有了,死也就死了。但是他又怕这样做会给月彤带来麻烦,月彤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啊…… 于是,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后来,独孤止水了解到,那白袍女孩原来是月家现任家主月长清的小女儿月剑心,从小娇生惯养,蛮横霸道,而月彤只是一个旁系子女,所以月剑心在月家的地位要比月彤高很多,甚至比起月彤的父亲也是不遑多让。 而慕容晓晓则是大夏王朝三大势力之一的太玄门门主的女儿,地位与月剑心相当,她与月彤在安平城的小吃街上偶遇,之后两人都感觉志趣相投,于是成为了好朋友。 说到月家,首先要从大夏王朝的势力开始说起。大夏王朝的皇室宇文家族,毫无疑问是大夏王朝最强的势力,不然早就被人推翻了。而在大夏皇室之外,大夏王朝有三股大势力鼎立存在,这三大势力分别是月家、穆家以及太玄门。不过近年来月家渐渐式微,另一强氏家族殷家渐有崛起之势,月家若继续堕落,想必不久之后其地位便会被殷家取代。 月家、殷家和穆家均在大夏皇朝中任职,掌握着大夏军方和政治两方面的力量,由于太玄门属于宗门,且其自视甚高,不愿参与大夏王朝的军政,所以月家、殷家和穆家并称大夏三大家族。 除此之外,大夏王朝还有醉梦阁、白骨殿等势力,其实力即使是大夏皇室也很忌惮,不过这些都是势力范围遍布整个东原或超出大夏领土的大势力,因此并不在大夏三大势力之列。 独孤止水在月彤的安排下在月家住了下来。月彤的父亲月长浩与他见过一面后,将其交给了月彤,月彤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这倒是让独孤止水有些诧异,毕竟他可是个男孩子啊…… 对于月彤的父亲月长浩,独孤止水印象不错,他感觉他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在月长浩的身上,独孤止水感觉不到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其一言一行都饱含对他人的尊重。 名义上独孤止水是月彤的奴仆,负责帮她打杂,干一些比较重的活,实际上月彤一个女孩子有什么重活可干呢?大部分时间独孤止水成了她聊天发牢骚的对象。不过独孤止水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月彤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亲近,如果只是因为善良的话,她大可给自己随便安排个活计就好了,没必要把自己留在身边啊……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月彤的口风,不过这个丫头机警的很,每次都被她给糊弄过去了,对此独孤止水也只能是无奈了,到后来他也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在人间 第三章 丢失的过往 月家,月彤的小院。 柔和的月光泼洒在芬香四溢的花圃中,留下满地稀稀疏疏的朦胧倩影。 一间客房中,独孤止水盘膝坐在床上,他双目紧闭,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天地灵气不断地涌向他的体内,然而他的身体仿似一个无底的深渊,无论多少天地灵气都照单全收,直到东方露出一抹熹微的鱼肚白,这贪婪的索取才宣告结束。 独孤止水睁开双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抹精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旋即那双漆黑的眸子再次变得古井无波。翻身走下床榻,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打开窗户望着东方淡淡的曙光一阵出神。 时光如水,自独孤止水来到月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光景。这三年里,他经历了很多。作为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他在月家受尽了嘲笑和白眼,而月彤又对他特别好,这更加加深了其他下人的嫉妒心理,如果不是月彤护着他,恐怕他早就被那些人给挤兑死了。 面对别人的嘲讽和白眼他曾经愤怒过、不甘过,甚至自暴自弃过,他曾想过离开月家,但是最后还是被月彤挽留了下来,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留下这个女孩子独自去承受来自世家大族的压力,就算为了报答她的的恩情他也不能离开。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渐渐理解了月彤的心情,他开始明白月彤为何对他如此的亲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会不顾一切地紧紧握住他,绝不放手。许多人都羡慕那些能够生在世家大族的人,他们天生身份高人一等,他们天生就衣食无忧,然而没有人会去注意,在他们光鲜靓丽的背后隐藏着的深深悲哀。生在世家大族,实力就等同于地位,没有实力,没有天分,就意味着任人嘲讽和欺凌,意味着自己的命运要受人安排,意味着要成为家族前进道路上的牺牲品。 月彤的父亲月长浩只是月家现任家主的堂弟,其实力在月家也算不得多么突出,再加上其天性淡然,不愿与人争名夺利,所以他在月家的地位并不高。 月彤作为月长浩的女儿,只是月家的旁系血脉,而她从小修炼天赋又不出众,所以她在月家的地位自然也不高。 因为在月家嫡系四代血亲以内,月彤他们这一辈的女孩子并不多,所以在月彤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家族许配给了穆家的一个旁系子孙,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的未来将沦为家族兴旺的牺牲品。 对此,月彤心中一直不满,她曾试图反抗过,但是残酷的现实让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子沉默了。她被家族告知,如果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就拿出自己的实力,可以让家族改变心意的实力,如果她能带给家族的利益比不上联姻带来的利益,那一切都免谈。 自那以后,月彤一直在默默地努力着,努力地变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内心其实非常的坚强,她不甘接受命运的安排,为了自由的未来,她忍受了很多痛苦。 但是再坚强的人也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可以听自己倾诉的人。因为月彤的地位不高,再加上她为了反抗自己的婚姻曾经质疑过月剑心,所以月剑心一直处处为难她,两相作用之下,就导致月家没有人敢和她做朋友,甚至就连下人也大多都是对她阳奉阴违。 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很孤独,她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朋友。慕容晓晓算是一个月彤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但是她大部分时间都被她父亲约束在太玄门修炼,根本难得有时间和月彤在一块。所以当月彤第一次看到独孤止水,与独孤止水有了第一次交谈之后,她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有一个能陪着自己的朋友了。 三年中,出于过去四年的习惯,独孤止水每晚都在按照曾经的方式坚持修炼着,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力量始终没有任何的改变。按照过去的修炼方法,他明明感觉到有大量的天地灵气被他吸入了体内,可是每次当他牵引着灵气按照功法运行路线循环过之后,那些灵气都会神秘的消失不见。 不论他怎样去感知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因此每次修炼过后,他的实力都没有任何起色,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会变得特别有精神。对此,他曾经怀疑过那些修炼的方法是否只是虚幻的东西,所以他曾问过月彤有关修炼的事,也曾在月彤的指导下修炼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发现按照月彤的方法修炼后,情况非但没有变好,反而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他曾想放弃,但是四年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间可以改掉的呢,不管怎么说,起码这样修炼可以让他更有精神,就冲这一点,独孤止水坚持了下来。 此刻,感受着空空如也的体内,独孤止水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的思绪逐渐发散,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三年了,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那仿佛诅咒一般的记忆都会在他梦中一遍遍再现。他一次次地经历着从无到有,再从有到一无所有的痛苦历程…… 故事应当从七年前讲起,对于独孤止水,那是一场极度欢愉又极度痛苦的梦。 东原西部地区的大夏王朝与外荒交界之地是十万原始山脉,在这片与世隔绝的莽莽群山中有一片不为人知的祥和乐土…… 这是一个小山村,位于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脚下,村子里只有几百户人家,在村外有几千亩田地,平时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劳作,闲暇时便坐在自家门口与邻居唠唠家常,日子过得很充实自在。 小山村村口生长着几株广玉兰花,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村子里一年四季鲜花盛开,灵草遍地,灵气极为浓郁。在小山村方圆数十里内都是一派祥和宁静的乐土景象。然而就在这片极为狭小的乐土之外,却是一片血腥与残暴的原始世界,凶兽暴虐的嘶吼,猎物无助的哀鸣在这茫茫大山中此起彼伏,被鲜血浸染的土壤,被生物破碎的残躯覆盖的植被随处可见,这里的一切无不在向人们展示着最原始的自然法则。 奇怪的是,处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之中,小山村却从未受过影响。从来没有凶兽敢进入村子周围撒野,甚至连凶兽的咆哮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这里就像是一处禁区,所有带着血腥气息的凶兽来到这里都会止步,然后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逃走。 对于这一现象,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是神灵在护佑他们,他们的祖先之所以世世代代扎根于此,便是为了守护神灵的沉睡之地,也就是他们村子背后的那座山,这也是他们村子的名字——葬神村的由来。 小山村背后那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被村里人尊为圣山,在山顶上有一座石殿,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的恢弘大气,但是却透着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仿佛亘古长存。在石殿前除了一座祭台外空无一物,祭台后是一扇石门,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没有人知道那些符号有何含义。村民们在祭台前进行各种祭拜仪式,从来没去动过石门。 这是山村人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一天,村民们都在地里劳作,此时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边上,有一个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少年。老人满头白发,身躯佝偻,苍老的脸庞上皱纹层叠堆积,他笑起来就像一个千年老树精,令人毛骨悚然。少年约摸十一岁,眉清目秀,眼神清澈,此时他正专心致志地除草,虽然少年年龄不大,但是干起活来却有模有样,丝毫没有生涩感。 老人名叫独孤博,是葬神村的村长,因为他平时对人和蔼可亲,再加上辈分在村里最高,所以村里人对他都很尊敬。少年名叫独孤止水,他是一个孤儿,在他还是婴儿大的时候被独孤博从村外野兽的嘴里救了回来,从此他便成了独孤博的孙子,老独孤博没有妻子,因此膝下也没有子女,村人们都常说独孤止水是神赐给老独孤博的礼物。 独孤博把这个孙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小止水也没有让这个暮年老人失望,他从小就非常懂事,不但从来都没有哭闹过,而且早早地就学会了照顾自己,这让老独孤博省了不少心。 “爷爷,我干完了。”在独孤博正看的出神的时候,独孤止水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好,干得不错,今天想吃什么,爷爷回去给你做。”老独孤博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 独孤止水连忙上去扶起了他,有些无奈地说道:“爷爷,以后地里的活交给我来就可以了,您没必要来的。” “呵呵,爷爷还没有老到连路都不能走的地步,更何况我想多看看自己的孙子。人老了,若是不多出来走走,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独孤博颇为豁达地笑了笑,但是却让独孤止水眼睛微红。“爷爷,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爷爷现在已经长命百岁了。” 此时天色渐晚,在如血的夕阳下独孤止水和老独孤博的身影渐渐延伸向远方…… 独孤博和止水居住的地方是三间瓦房,这是朴实善良的村民们帮独孤祖孙二人建的一栋小屋。回到家以后老独孤博开始忙活着要给止水做饭,看着老人那弯曲的脊背,迟钝的动作,独孤止水心中温暖无比。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在他很小的时候独孤老人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第一次听到那些事实时,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沉默了很多天,不过最后他也看开了,从那以后他对独孤老人除了亲情外又更多了一份感激。 止水阔步向前止住了满头大汗的独孤老人,轻叱道:“爷爷,我说过很多次了,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就可以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照顾您的。” 闻言,独孤老人却是嘿嘿一阵怪笑,“哈哈,你这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就说自己长大了,等你什么时候给爷爷带回来个孙媳妇再说这话吧。” 听到老人调笑的话语,止水小脸憋得通红,却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愤愤地丢下一句“老不正经”,然后闷着头开始做饭,不再理会老人。老人看着孙子那副窘迫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他孙子模糊的身影,满眼皆是慈祥。 没过多久,一顿简单的家常饭被止水端上了餐桌,在光线暗淡的油灯下,祖孙二人在享受着一顿并不丰盛却暖人心扉的盛宴…… 在人间 第四章 莽撞 漆黑的夜在熹微的晨光的驱赶下渐渐走到了尽头,一缕光芒破开了东方的苍茫天际,新的一天到来了。 独孤止水从房间中走出,迎着清晨的第一缕光登上了圣山之巅。默默地站在圣殿中的祭台前,他一阵失神。过了许久,他在祭台前深深地行了一礼,自语似的轻声道:“爷爷对我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恩,我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去做都报答不了他的恩情,但还是要尽力做些什么。沉睡的神灵,老人们都说您无所不能,我请求您保佑我找到传说中的元灵草,为爷爷延续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 话毕,独孤止水再次对着祭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其目光中满是坚毅和决然。 原来,独孤止水一直将老独孤博命元将尽的事放在心底,他曾从村里老人的口中得知在葬神村外的西方有一座灵山,山上长有一种灵草,名曰元灵草,这种草可以为寿元将尽的人延续生命。老独孤博是村里见识最多的老人,这种事情他自然也很清楚,但是他却从未向独孤止水提起过,就是怕止水会为了自己出什么意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次独孤止水在与其他老人闲聊时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在计划着要去灵山采元灵草。 此次独孤止水的目标自然便是那长有元灵草的灵山。他心里明白这一次出行会非常危险,虽然他从未出过葬神村所处的这片净土,但是他曾远远地看到过那些长相凶恶、眼睛里满是嗜血的凶兽之间的争斗,每次一想到那鲜血夹杂着碎肉在空中飞舞,破碎的内脏,断裂的残肢散落满地的可怕情景,独孤止水都会忍不住浑身战栗。 毕竟他才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少年,从小生活在葬神村中的他何曾经历过那样血腥残暴的场面。有时候独孤止水会想到,若是没有神的庇护,葬神村将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每每念及此处,他都会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正因如此,独孤止水越发的相信有神灵在护佑着这个小山村,所以他才会在去灵山前到圣山上进行那一番祭拜。 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这一次独孤止水很坚决,老独孤博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做一些事情,不然他将后悔一生,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 走到净土的边缘地带,独孤止水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危险后轻轻地迈出了净土。他身着一套淡青色的紧身麻衣,腰间系着一把磨得寒光闪闪的砍柴刀,右手紧握砍柴刀的刀柄,一双有神的眼睛谨慎地扫来扫去。 独孤止水警惕地沿着灌木丛快速前进,潜行了大约五里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让他内心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松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时,一股腥风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袭来,独孤止水慌乱中一下子向侧面扑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还未容他缓一口气,那袭击之物便又紧跟而至直袭他的咽喉,此时独孤止水才真正看清这袭击者为何种生物。 这竟然是一条赤色蟒蛇,蛇身约有碗口粗,身长丈许,扁平的脑袋上一双碧绿的蛇眼闪烁着森冷的光泽,一张血盆大口中长有一对足有半尺长的狰狞獠牙。 这是一条赤血蟒,一种极其嗜血的凶蛇,天生灵智不高,基本为与生俱来的凶性所支配,在蛇类中其战斗力名列前茅。不过此种蛇并无毒性,相比其它有剧毒的蛇类,其危险性要低一些,成年的赤血蟒大约三丈,眼前这一条应该尚处于幼年期,不过饶是如此,此蛇也有一名人类武者的实力,对于独孤止水这个未曾修炼过的菜鸟来说,此蛇就是一个绝顶强者,绝非他能抗衡的。 说起来独孤止水胆子可真不小,葬神村的村民们基本不会修炼,祖先只是传下了一些养生之法可以延年益寿,村民们虽然从长辈那里了解到了修士的存在,但是却并不知道如何修炼,久而久之,修士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渐渐神化了。在他们看来,修士都是能够上天入地的神人,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到的。 独孤止水虽然从小生的强壮,年纪不大几乎已经可以和一个成年人抗衡,但是绝对无法在这凶险之地乱闯。村里的大人们一般都不敢走出净土半步,可是独孤止水这个毛头小子却闯了出来,只能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此时看到眼前偷袭之物,独孤止水脸色大变,先是连续打了几个滚躲开了袭击,然后双手猛一撑地,一个弹跳站起身来撒腿便跑。赤血蟒在独孤止水身后紧追不舍,独孤止水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前狂奔,但是赤血蟒速度极快,若不是有林木的阻挡,恐怕他早已被追上了。即便如此,他也根本拉不开与那赤血蟒之间的距离,反而在赤血蟒不时的攻击中被撵的上蹿下跳。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看来我就这么跑出来还是太冒失了。”独孤止水一边逃跑一边在心里骂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小心谨慎了,直接就大喇喇地在森林中穿行,沿途遇到什么东西直接都被他无视了,所幸这一区域离净土不是太远,一般不会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凶兽接近,不然他的小命早没了。 跑出了大约五里地,独孤止水渐渐力疲,脚下速度不觉慢了许多,而反观那赤血蟒,速度依然不减,根本就没有任何疲劳的样子,眼看赤血蟒就要追上来。就在这时,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而且这声音竟然在快速向独孤止水接近,听到这声音的刹那,独孤止水脸色一阵发白。 “老天,我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独孤止水心中哀嚎了一声,连忙转换了方向。不过他才刚走出几步就感觉有些异常,一直存在的那一股腥臭气息竟然在远离,这让他一阵愕然,回头一看,发现那赤血蟒竟然离开了,而且那样子竟然像是……在逃跑?看到这一幕,独孤止水神色一僵。就在这时,那从灌木丛中传出的声音已经来到了近前,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少女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过这紫衣少女有些狼狈,一身紫色的衣裙竟然有多处已经破碎,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少女神色有些慌张,在经过独孤止水身旁时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直接与他擦身而过。看到眼前的景象,独孤止水有些愣怔,但还未容他反应过来,一声极为震撼人心的咆哮声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独孤止水吓得亡魂皆冒,撒腿便向少女离开的方向追去。 “我靠,我说那赤血蟒怎么跑了。妈的,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凶兽呢,怎么我今天运气这么背,刚出净土就遇到了这么多狠角色。”独孤止水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 独孤止水虽已筋疲力竭,但在死亡的威胁下其速度依然不慢,可是前方的紫衣少女却像是一阵风,其速度极快,眨眼间独孤止水便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不过怎么看少女的身体都有些踉跄,似乎是受了一些伤。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很快便追上了独孤止水。 这是一匹双头火狼,一种火属性的狼属凶兽,其身躯高约一丈,身长两丈,浑身赤色的毛发倒卷着,拥有极为强大的实力,恐怕能力敌人类武师了,它速度极快,只是眨眼间便跑到了独孤止水前面。 看到双头火狼追上了自己,独孤止水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这双头火狼看起来比先前的赤血蟒不知强了多少,他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难道今天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爷爷,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对不起……”独孤止水神色一黯,却是已经认命了。 不过这头双头火狼似乎很急切,很愤怒,它不断咆哮着,并没有理会独孤止水,而是径直朝着紫衣少女追了下去。独孤止水被双头火狼跑动时带起的罡风扫飞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却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虽然双头火狼又随意向他喷了一口火焰,但被他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双头火狼,独孤止水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仰躺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再次爬起。 “先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匹双头火狼为什么在追那个紫衣女孩,那女孩又是何方神圣?”,独孤止水心中很是疑惑。经此一事,他已经打消了前去灵山采药的念头,以他的实力在这茫茫林海中恐怕只有成为凶兽口粮的份。 沿着通往葬神村的方向,独孤止水踏上了归程,心中充满了失落与不甘。“若是我足够强大,又何惧这些怪物?可是我太过弱小,连我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在这一刻,独孤止水心中对力量的渴望之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他之前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变强。然而,就算再怎么想变强又有何用?也只是想想而已啊。独孤止水苦涩一笑,不再胡思乱想。 回净土的路上还算平静,并未再出现什么危险情况。当距离净土大约还有两里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独孤止水一阵反胃。只见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一具巨大的狼尸安静地倒伏在那里,一股股鲜血正从狼尸胸口处汩汩流出。 在距离狼尸不远处,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正双眼紧闭着侧躺在地上,自狼尸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 看到眼前这一幕,独孤止水内心已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难道……她是一名修者?”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向着倒在地上的少女走去…… 在人间 第五章 紫衣 独孤止水小心地走到紫衣少女身前,这时他才真正看清这少女的容貌。不看还好,这一看竟让他有些离不开眼了。 少女约摸十岁,光洁的额头,弯弯的黛眉,挺翘的纤鼻,樱桃般的小嘴,白皙粉嫩的肌肤犹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头柔顺的长发轻轻散落在地。此刻少女眉头微蹙,安静地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似已陷入了昏迷。 呆呆地盯着少女看了一会,独孤止水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做人准则告诉他,他应该救下这个女孩,不然她很可能成为野兽的口粮。可是一想起先前少女那冷冰冰的目光,他又有些抵触,一时间他竟无法拿定主意。不过,当他又瞟了一眼少女那楚楚可怜的俏脸时,他屈服了,他自问没有办法放任一个女孩昏倒在荒郊野外,不然他良心上过不去。 “算你好运。”独孤止水咕哝了一句,俯下身来想要从血泊中将少女扶起。 然而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少女胳膊的刹那,少女那紧闭的双眸竟然猛地睁了开来。独孤止水伸出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束冰冷锋锐的眸光正在注视着自己。这一刻,独孤止水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毫无来由却又无比真实的感觉:如果他有什么异动,那目光的主人定会在瞬间出手将他击杀!想到此处,独孤止水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独孤止水讪笑着迎上了少女那满含戒备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冰冷到不带丝毫感情,却偏偏又充满了灵气,在那对漂亮的大眼中竟充满了一种魅惑,细看之下,不知不觉间独孤止水竟然沉醉其中。 不过,这一切仅发生在片刻间,独孤止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心头暗自惊骇,这个少女的眼睛竟会让人迷失在其中。嗓子稍微滚动了一下,独孤止水小心翼翼地向少女解释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看你昏了过去,怕你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我才想要把你带回我们村子。” 独孤止水说话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提心吊胆,眼前的景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匹倒在地上的双头火狼恐怕就是眼前少女的杰作。开玩笑,要是惹恼了这么一位姑奶奶,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她杀的。 独孤止水一边解释一边悄悄地观察少女的表情,当他开口对少女说话的时候,他明显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诧异,不过仅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了。他不会知道,这还是第一次有同龄的孩子能够在看过她的眼睛后这么快恢复清醒。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独孤止水,其眼中的警惕似乎少了一些,发现这一变化,独孤止水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很真诚地对少女说:“你现在能起来吗?这个地方很危险,有各种凶兽横行,我们村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回去。” 听到独孤止水的话,少女微微动了下身体,却是蹙起了两叶柳眉。独孤止水心中恍然,难怪刚才她没对自己下手,原来是她现在动不了了,想到这里,他在心中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不过随即独孤止水感到一阵为难,她现在动不了了,可是她还是清醒的,那该怎么把她带回去?要是强来的话,等她能动了……独孤止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他尽量做出一副看起来很令人亲近的样子,有些忐忑地对少女说:“要不,我背你?”其实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猥琐。 果然,少女听到他的话后立马柳眉倒竖,眼中寒芒闪烁,颇有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架势。独孤止水不禁一呆,然后头皮一阵发麻。正如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和面前这位年纪都不大,但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她怎么可能让他碰她呢?不过话说独孤止水还真有点期待…… 不过这样也是必须的,此处的血腥味定会引来不少凶兽,若不及时离开,一旦被凶兽来个包围,那可就惨了。独孤止水心里着急,而少女却又不配合,一时间,两人竟是用目光对峙了起来。两人对视许久,还是独孤止水受不了少女锋锐的目光,率先败下阵来。他开始苦口婆心地跟少女解释,可是少女就是不妥协,到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独孤止水心里无比郁闷,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坏吗?碰一下她又不会掉块肉。正当独孤止水暗自腹诽的时候,一声兽吼令他猛然惊醒,脸色刷一下子变了,少女显然也听到了那自远处传来的一声低沉的咆哮,其苍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几分。独孤止水望了她一眼,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可是少女倔的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望了独孤止水一眼,然后无声地转移了目光。 独孤止水看得一阵火大,自己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她却在这种关头还给自己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当下不由她分说,独孤止水直接粗鲁地将她抱起,然后撒丫子便跑。 突然被人偷袭,少女有些蒙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顿时凶狠地瞪向独孤止水,独孤止水一边逃跑一边与她对视,一副我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态。少女气急,在独孤止水怀中不停地挣扎起来,奈何此刻她浑身酸痛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她的挣扎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在独孤止水有力臂膀的环抱下,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二人的姿势颇为旖旎。 奔跑间,独孤止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不停挣扎的少女,威胁道:“再乱动我把你扔在这里做野兽的口粮。”少女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个混蛋的魔爪,也担心真的会被扔在这荒郊野外,最后只得妥协,不过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等自己恢复了以后,一定要把这个混蛋大卸八块。 感觉到怀中少女不再挣扎,独孤止水心里一阵得意,不自觉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到眼前混蛋的得意神色,少女心中大气,她毫不思索直接朝着独孤止水的肩膀咬了下去,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顿时响彻了方圆数十里…… 独孤止水强忍住肩上传来的剧痛,一步不停地冲向净土,两里的距离很快便到了。冲进净土以后,他直接把少女放在了地上。其实原本他想直接把她扔地上的,不过又害怕她以后会报复,于是只能作罢。他赶忙掀开衣服一看,一排清晰的牙印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血肉,许多地方已经渗出了鲜血。独孤止水嘴角一阵抽搐,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少女现在太虚弱的话,她会把自己这一块肉给咬下来的!想到这里,他顿时恶狠狠瞪向少女,却发现那双冰冷的眸子中罕见的闪过一抹得意。 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咆哮声,独孤止水心头感到无比庆幸。“差一点就要挂在外面了啊”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独孤止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可真够狠的,我为了救你抱着你跑了这么远,累的像狗一样,结果你就这么给我来了一口,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呀。”独孤止水没好气地说道。结果,他的话直接被无视。少女微闭着眼睛躺在软软的草地上,似乎是在休息。 独孤止水一阵无语,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少女,“哎,你可别睡着了,我们得赶紧回村子,虽然这里一般没有危险,但是毕竟离外面太近了。” 似是不满独孤止水碰自己的身体,少女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独孤止水看懂了她眼睛里包含的意思,她在警告自己,如果再碰她的身体,她一定会报复自己的。 独孤止水真的有些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啊,虽然长得挺好看的,可她怎么这副脾性?独孤止水心里有些赌气,有些不怀好意地向少女靠近。看到他的动作,少女立马警惕了起来,不过现在她就是待宰的小羊,根本无法反抗,在一番无谓的挣扎之后,少女被独孤止水背了起来。这一次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咬,独孤止水提前对她发出了警告:“再敢咬我,我把你扔回去。” 这一次他的话竟真的起了效果,少女悻悻地收回已经张开了一半的小嘴。独孤止水略感诧异,他原本可没抱多大的希望。 感觉到背上的少女安分了下来,独孤止水得意地朝着村子走去。走在长满花草的田间小道上,呼吸着泥土的芬芳,背负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少女,呃,说错了,可爱就免了……独孤止水心中好不惬意。然而,他不会知道,此刻的少女脸上红扑扑的,她竟有些痴了,在她的人生中还从未有人曾这样背着她,也从未有人敢如此威胁她。 在行进的过程中,独孤止水一直在试着和少女沟通,只是让人无奈的是,少女就像哑巴一样始终一言不发。一缕沁人心脾的花香迎面而来,独孤止水知道,葬神村到了,几株广玉兰在风中轻轻摇曳,似在欢迎他的归来。 “我回来了”,独孤止水的眼睛有些湿润,短短一天的时间,自己却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唯有这里是安全的,唯有这里是自己的家啊! 独孤止水心潮起伏之际,听到自己的耳畔响起了一声如同天籁般的低语:“我叫紫芊。” 在人间 第六章 沆瀣一气 “紫芊……”独孤止水默念着这个名字,灿烂地笑了,“很好听的名字,我叫独孤止水,请多指教。” “嗯”少女轻轻回应,声音细若蚊蝇。 独孤止水家就住在村头,走过那几株广玉兰之后就到了。 “爷爷”独孤止水在门外大声叫喊,引来了正在门前喝茶的对门家张二爷的目光。“止水啊,你干嘛去了?你爷爷刚才好像去圣山了,你等会吧。哎?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可真俊。”张二爷倚靠在一把躺椅上,手中还端着个做工精美的瓷质茶碗,看起来倒是颇为闲适,他见独孤止水身旁少女生得极为漂亮,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后却又有些疑惑,“咦?我记得咱们村里好像没这位姑娘啊?” 紫芊似乎有些不愿见陌生人,躲在独孤止水背后一言不发,独孤止水向张二爷歉意一笑,“对不起,张爷爷,紫芊是我从外面救回来的,她受了点惊吓,不太愿意见生人。” “什么?止水小子你出净土了?”,张二爷倏地坐直了身体,“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他准会担心你的,外面太危险,村里的叔叔伯伯们都不敢随便出去,你还小,以后可不能再往外跑了啊。知道了吗?”张二爷一番劝诫很真诚,止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真的把止水当成自己的孙子的。 独孤止水转身正对着张二爷,道: “张爷爷,我以后不会了,您就放心吧。” “我的儿咧!这孩子怎么浑身是血?她怎么了?”就在这时,张二爷突然又看到了紫芊那一侧已被鲜血浸湿的衣衫,惊地立马爬了起来。 原来先前因为站姿独孤止水和紫芊身上的血迹正好都被挡住了,独孤止水一转身,紫芊身上的血迹顿时展露无遗。 “哦,没事,这些不是紫芊的血,张爷爷不用惊慌。”独孤止水忙解释道。 他把紫芊轻放在门前的石阶上,让她倚着门框,然后他跑到院子的水缸里摘了一片莲叶,又用这片莲叶为紫芊盛了一些昨天从圣山脚下的圣池中打来的水。这些莲叶平时独孤止水可是拿着当宝贝的,这次是因为怕紫芊嫌自己家的碗脏他才忍痛割爱的。 轻轻地将莲叶的一边送到紫芊的嘴边,她这次很配合地张开小嘴轻啜了两口,其实独孤止水猜她是真的渴了。喝过水之后,紫芊那苍白的脸色顿时好了几分,她不禁有些诧异。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独孤止水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水,这是从我们净土的圣山上流下的圣水,常饮此水能够延年益寿,消除百病。我们村的人们平时都喝这种水,所以村里的百岁老人很多,其中我爷爷年纪最大,他已经一百五十六岁了。”说到这里,独孤止水神色一黯。 虽然只是一瞬,紫芊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独孤止水神色的变化,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止水啊,你今天怎么舍得把你那宝贝莲叶给折了,这个小姑娘面子可真不小哩。”张二爷看着止水那殷勤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哪有”,独孤止水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女孩子都比较爱干净,我……我们家没有新的碗,只好用这个了。”独孤止水扬了扬手中的莲叶。 紫芊偷偷瞟了他一眼,脸上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喂紫芊喝完水,独孤止水匆匆忙忙回到屋里换了身衣服。因为背着紫芊的缘故,他的衣服也早已被血染红了。 看着眼前浑身血污的少女,独孤止水有些无奈,只能跑到隔壁三婶家向她女儿二丫借了一身衣服。 当独孤止水拿着一身衣服出现在紫芊面前的时候,她竟然悄悄地抱住了自己的胸,而且眼神里很有威胁意味。独孤止水一阵无语,难道她是怕自己非礼她不成?这都才多大啊就往那方面胡思乱想,她是不是懂的有点多啊! 独孤止水吆喝了一声:“二丫,快点啊!”只见一个穿着朴素,长得颇为俊俏的少女慌慌张张地走来。看到眼前的少女,紫芊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止水哥哥,这个妹妹长得好漂亮哦,你是在哪里遇到的呀?”二丫仔细打量了一下紫芊,忍不住赞叹道。 “你这丫头问这么多干吗?赶紧帮忙给她换身衣服。”独孤止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二丫撇了撇嘴,“还愣着干吗啊,赶紧把这个妹妹给扶到屋里去,难道你想看着她换衣服不成?” 独孤止水失笑,这丫头算是在回敬自己吗?他俯下身抱起紫芊,把她送进了屋里,不过这次她竟然连一点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独孤止水都感觉有点不习惯了。 在门口和张二爷喝了会茶,独孤止水只听见一声苍老的喝骂声远远地传了过来,“你这个臭小子,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闲着没事你给我往外跑,想找死你也不能找这么个法子啊……” 独孤止水拿着茶碗的手顿时一颤,差点把碗给扔了,吓得张二爷一阵胆战心惊的。这几个茶碗可是他的宝贝,要是就这么被这小子给摔了,估计他得心疼好几天。 独孤止水转过头去看向他爷爷,讪讪地笑着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老独孤博晃晃悠悠的老半天才赶过来,一见面就是对独孤止水一阵臭骂。 “爷爷,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独孤止水嬉皮笑脸地问老独孤博。 “哼,我找你吃午饭结果到处找不到你,净土一共就那么点地,哪里我不知道。你小子的脾性我还不清楚?我一想你准是跑出去了。我老人家拖着这把老骨头给你在圣山上不知道磕了多少头,你这个小混蛋啊……”老独孤博骂骂咧咧唠叨了好一阵子,独孤止水站在一边也不敢插嘴。 “没缺胳膊少腿吧?”独孤博没好气地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独孤止水心里明白的很,老头子这是关心自己却又嘴硬说不出口,平时他们爷孙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融洽。独孤止水很小就能自理了,他很少给独孤博找麻烦,不过就是这个家伙皮的很,常常干一些调皮捣蛋的事,为此老独孤博没少骂他,不过他依然还是那熊样,我行我素。 “嘿嘿,我能有什么事啊?你看,一样也没少啊。”独孤止水夸张的在独孤博面前转了两圈,证明自己全身一样都没少。 “滚”,独孤博笑骂道,“你能不能让我再多省点心啊。” 就在爷孙谈话间,房门开了,二丫扶着紫芊走了出来。独孤止水顿时眼前一亮,少女那凌乱的发丝早已梳的整齐,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胸前。虽然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却丝毫掩饰不住少女那如花的娇颜。一时间,周围的花草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少女如一朵傲世奇葩,独自开在荒芜的世界,茕茕独立,不染尘埃。 老独孤博轻哼了一声,把处于呆滞状态的独孤止水拉回了现实,独孤止水尴尬地笑了笑,仰头作看天状。 “色狼”,二丫鄙视道,不过她自己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个妹妹确实很迷人,作为女孩子的自己都有些嫉妒。 “咳咳,这个女孩是?”老独孤博意味深长地望向独孤止水,那神态仿佛在说:“小子,你从哪里拐来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独孤止水一本正经地说道:“爷爷,我在外面闲逛的时候碰巧救下了紫芊,当时她昏倒了,我就把她带了回来。”说完他还不忘斜瞟了一眼独孤博。 “哦,原来是叫紫芊啊。孩子,你家在哪里?你小小年纪又是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茫茫大山里的?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带着你来的?”老独孤博慈祥地询问紫芊。 然而,紫芊仅是微微摇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独孤博的目光又转向独孤止水,向他询问情况,独孤止水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独孤博轻叹了一声,“孩子,既然止水收留了你,那你就在村里住下来吧,在我们圣山的后山有一栋湖心小屋,环境还不错,以后就让止水陪你住在那里。外面太危险,你以后不要随便出去,就在我们村里等着你家里人来接你吧。” 紫芊轻轻点了点头,顺带着瞄了独孤止水一眼,眼中意味莫名。 老独孤博转身朝张二爷走去,经过独孤止水身边时,那苍老的脸上竟浮现了一抹坏笑,他有些鬼鬼祟祟地对独孤止水低声道:“臭小子,昨天才说过要你找个媳妇,结果今天你就带了一个回来,你就那么急于证明自己长大了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孙媳妇老头子我很满意,嘿嘿……” 独孤止水嘴角抽了抽,狠狠地瞪了独孤博一眼,结果老头子仿佛啥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去找张二爷喝茶了。“为老不尊!”独孤止水轻啐了一口,转头看向紫芊,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俏脸通红,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冰冷凶狠地注视着自己,那模样仿佛想吃了他。 独孤止水顿时打了个冷战,心里有些发虚,他悄悄地转移目光,不敢与紫芊对视,“难道她听到我们的谈话了?这也太变态了吧!这小姑奶奶还真不好招惹啊!”独孤止水心中一边感叹,一边不知道把老独孤博“问候”了多少次。 “喂,你傻了,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啊?一会像哭一会儿又像笑的,你们爷俩在那鬼鬼祟祟的准没说什么好事。”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二丫开口了,她气鼓鼓的,那爷俩自顾聊天把她给晾在一边,这让她很不爽。 独孤止水撇了撇嘴,心中暗想:“这个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对我和爷爷太了解了,以后得少让她和紫芊接触。以她那精明的小心思,紫芊跟她呆长了准被带坏。”想到这里,独孤止水暗自点头。 “咳咳”独孤止水干咳了两声,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二丫,你可不要诬赖好人啊,我这么高尚的人怎么会背着别人干坏事呢?” “切,你要是好人,那这世界上的好人都死绝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吗?”说完之后,二丫在紫芊身边一阵耳语,看得独孤止水眼里直冒火。 “果然不能让她们凑到一起啊……” 在人间 第七章 神灵遗居 这里是一片花香鸟语的世界,百花齐绽,争奇斗艳,一群群蝴蝶在花丛间翩然流连,花枝招展的百灵亦不甘落后,它以完美的歌喉抒写着动人的自然旋律,茂密的灵草宛如一层上好的毯子点缀着这样一片祥和安宁的净土,为这里的生灵提供了一片自由自在的广阔舞台。 在离草地不远处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湖泊,湖水澄净,清澈见底,水中鱼儿遇人不惊,一些莲花零零星星地开着,为单调的湖面增添了几抹色彩,村里人称她为月牙湖,传说这是神和他的妻子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在月牙湖上有一条木质的栈道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湖心,那里有一个小岛,岛上建有两间竹房。没有人知道这栋小屋的来历,似乎在葬神村之前它便已经存在于此,村里的人们都推测这是神和他的妻子曾经居住的地方。 此刻,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享受着拂面的微风,独孤止水静静地行走在这条长长的水上小径上,在他的身后二丫扶着紫芊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三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很享受这样一份安宁。 独孤止水心中波澜起伏,他在想当年的神灵为何要寄居于这样的山野之地。或许是那位神灵已经历过太多的轰轰烈烈,看尽了世间百态红尘,对这尘世已再无任何留恋,心累了便想停下来歇一歇吧。转而他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从小便生存于净土之中,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难道自己就要像村里的人们一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吗?无论经历过多少的苦与痛,至少曾爱过,恨过,心酸过……这不就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吗?若平淡一生,那这人生还有何意义? “若就这样在净土中耗去一生,我不甘心啊!我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去书写真正的人生,属于我的人生……” 尚处于少年时代的独孤止水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路。 三人来到湖心小岛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由于独孤止水经常会来这里打扫,所以他们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去收拾。小竹房构造非常简单,只有两个房间,在房子的周围长满了青翠的竹子。 推开小竹房的门,独孤止水带着两女走了进去,房间的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月光石,柔和的光芒既不刺眼又恰好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铺外,只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桌子上有一套精致的玉质茶具,这应该算是整间房子里最奢华的东西了。 “饿了吧?”独孤止水笑着问两个女孩子。 “你这才想起来啊,我的肚子都饿扁了。”二丫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独孤止水微笑不语,转而又看向紫芊。 紫芊摇了摇头。独孤止水知道问她也是白问,就算饿她也不会说的,这个像冰块一样冷的女孩子让他大感头疼。 “你们先在房间里聊会天吧,我出去给你们弄点吃的。”说完,独孤止水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以后,独孤止水沉吟片刻,然后转头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屋里,发现二丫和紫芊正坐在桌前聊天。于是他偷偷绕到了竹房后边,在竹林里把衣服给脱掉,接着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月牙湖,生怕多激起一朵浪花来引来房间里两个女孩子的注意,在清凉的月牙湖水中,独孤止水宛如一条游鱼般灵活,确切的说比水中的鱼更灵活,因为一阵拍打湖水的声音之后,他提着一串活蹦乱跳的鱼走上了岸。 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穿好衣衫的独孤止水回到了竹房前,他找来一些木材,在湖岸边生起了火,在夜色的映衬下,那火光格外的明亮,随风摇曳的火焰使独孤止水的脸色忽明忽暗,竟多了几分神秘色彩。在一阵忙活之后,火堆旁的几条鲤鱼散发出一缕缕诱人的肉香,在微风的吹拂下,香味渐渐飘到了房间里,正一个人在那里说的有声有色的二丫闻到以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不知道止水哥哥做得什么吃的,我们去看看。”二丫起身拉起紫芊就往外走,出了门就看到独孤止水正在湖岸边翻烤着几条鱼。 注意到两个女孩子走出房间,独孤止水向她们招了招手。紫芊和二丫在独孤止水对面坐了下来。“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独孤止水拿起两条鱼分别递给紫芊和二丫,二丫二话没说就接了过来,而紫芊看了看独孤止水却迟迟没有接。独孤止水无奈,他扬了扬手里烤的香气四溢的鱼,说道:“虽然忘带调料了,但是味道应该还说得过去,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别给饿坏了。” “味道挺好的,紫芊,你就尝尝吧。”二丫满口食物模糊不清地说道。 紫芊看了看正狼吞虎咽没有一点淑女形象的二丫,最终还是接过了独孤止水递过来的鱼。略微迟疑,她小嘴微张,轻轻撕下一小块鱼肉放了进去。独孤止水微微一笑,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条鱼开始慰劳自己那同样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 晚餐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在皎洁的月光下,月牙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变得越发的朦胧了。 “二丫,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独孤止水笑道。 “不要,天这么黑,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在这里陪紫芊妹妹,倒是你,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紫芊妹妹。”二丫眼睛转了转,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独孤止水。 “你瞎说什么?赶紧走人,我得把你送回去,不然三婶明天又得找我的麻烦。” “哎,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废了好一番力气,独孤止水才强行把二丫给送了回去。 当独孤止水回到湖心小岛的时候,紫芊早已回到了房间里。独孤止水看到她的房门紧闭,也没敢再打扰她,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另一个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劳累了一天的他直接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转眼间紫芊已在净土度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独孤止水除了干活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和紫芊呆在一起,在与紫芊相处的过程中,他渐渐地发现这个女孩子的内心极为封闭,可以说是非常的孤独,这也是她总是对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的原因。念及此处,独孤止水心里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丝怜悯。 为了让紫芊走出自己封闭的内心,在这一个月里独孤止水每天都会带着她在净土中参观游览,并努力地尝试着与她沟通交流,虽然效果不能说很明显,但也已经很可观了。紫芊由最初的一言不发,到了现在偶尔也会和独孤止水说上几句话,这让独孤止水喜出望外,他感觉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净土算不上多大,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外界来说的,对于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人们都已极为熟悉,所以这片地域也就显得小了,但是对于外人来说,这里绝对说不上小,独孤止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只是带紫芊去了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而已。 在此期间,二丫在最初的几天来了几次,不过在几次尝试与紫芊沟通失败之后,她便很少再来了。紫芊来到村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当孩子们知道紫芊来自外面的世界时,他们都兴奋地跑来想要让紫芊讲讲外面的世界。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他们统统无功而返,而且看过了一次紫芊那冷冰冰的眼神之后都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独孤止水很小便能自立,因此他比同龄的孩子们要成熟不少。他跟那些孩子一般也玩不到一块去,就连二丫如果不是因为邻居关系的话,独孤止水与她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好,他其实一直把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待。现在没人来烦他,他也乐得清闲。 其实独孤止水从小也很孤独,他无父无母,又没有朋友,怎么会不孤独呢?只是他从未表现出来过,或许一直以来,他行径顽劣,玩世不恭,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孤独。与紫芊相比,他们是两个极端。如今他遇到了紫芊,自然有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吧,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开导这个冷冰冰的女孩子。 新的一天到来了,独孤止水像往常一样为紫芊备好了早餐。紫芊每天早上起来之后打开房门一眼就可以看到门旁的一盘野果,这是每天独孤止水早早起来为她摘的。 像往常一样,紫芊俯身端起地上的果盘,转身回到了屋里,房门再次被关上。每当这个时候,旁边的房门都会打开,然后独孤止水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其实每一次紫芊都知道他躲在房间里偷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独孤止水向房中的紫芊喊道:“紫芊,吃过早餐你先自己转转,我还要去给爷爷送早餐。一会回来之后我带你去我们净土最神秘的地方。” 独孤止水很孝顺老独孤博,虽然他每天要在这边照顾紫芊,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回去为老独孤博做饭并且陪老人聊会天。房间里一如预料中那样没有任何回应,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独孤止水并没有什么异样,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清晨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百花的馥郁芬芳,一群蜂鸟循着花香而来,在朵朵娇艳欲滴的花间流连,长长的尖喙不时伸进花儿的心房,品尝着这份独属于自然的绝世佳酿…… 散发着淡淡芳香的房间里,美丽的女孩正捧着一盘野果怔怔发呆。随手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那红润的樱桃小嘴里,一抹淡淡的笑意渐渐爬上眉梢,略显昏暗的房间似乎因为这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而瞬间明亮了几分,那盘普通的野果吃在她的嘴里却如蜂蜜一般甜蜜,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在人间 第八章 圣殿 圣山之巅,一座孤殿矗立于此,无尽岁月的雨打风蚀,在那漆黑的石壁上留下了岁月的斑驳痕迹。 独孤止水带着紫芊来到石殿中央,一路上他讲了许多关于圣殿的传说,紫芊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圣殿,她的目光扫过石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停在那扇紧闭的石门上,一抹异色自她眼中一闪而逝,独孤止水恰好捕捉到到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不由得有些惊讶,难道她认识石门上的符文? “紫芊,你是不是认识那些文字?”独孤止水指着石门问道。 “会一点”,紫芊微微点头,道:“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我也是在我们族的圣殿中才见到过。” “真的?那你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吗?”独孤止水突然有些激动。 “能看懂一些,但也只是很少一部分而已。这石门上似乎记载了一个故事,应该就是关于你们所说的神灵的。还有……”紫芊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石门上的最后一段文字好像是说‘当预言中的光之子降临人间,他的鲜血将唤醒沉睡的不屈灵魂,新的纪元将要开启,万古轮回终将破灭。’最后上面还说这里是英灵的沉眠之地。” 独孤止水听的一阵心潮起伏,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埋藏了这样的秘密。但随即他又开始沉思起来,预言中的光之子会是谁呢?他会不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呢? 皱眉沉思间,独孤止水身体陡然一震,随即有些狐疑地望向紫芊,这个丫头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净土,并且她一来圣殿就看懂了石门上文字的含义,她不会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吧? 看到独孤止水望来,紫芊忍不住斥道:“我是女孩子,怎么会是光之子?” “也不一定啊?这说不定就只是一个代称呢。我问过爷爷,你是最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进入净土的外来人,再加上你现在的表现,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就是光之子。” “谁稀罕啊?我又不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神,而且……”紫芊突然闭上了嘴巴,她暗怪自己怎么会和人争吵,差一点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我……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我怎么会……”发现了自己对独孤止水态度的变化,紫芊的心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砰砰乱跳。 此刻,独孤止水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发现紫芊对他的态度变化,先前她可从来没有一次性对他说超过三句话。“紫芊,你……你见过神?”独孤止水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我又不是没有在我们族圣殿中见过关于神的记载。”紫芊一下子有些慌了,急忙转移了话题,“石门中间那个凸起的石台上有一个血槽,是不是预言之子只需要在那里滴一滴血就可以分辨出。如果是预言之子,那么石门就会开启,沉睡的神灵将会苏醒;如果不是,那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独孤止水有些狐疑地盯着她,他可是把她脸上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被独孤止水直勾勾地盯着,紫芊心里止不住有些发虚,索性不去看他的眼睛。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吧,要不你在上面滴一滴血试试?”独孤止水移开目光,望着面前的石门说道。 紫芊暗暗撇了撇嘴,她莲步微移,走到石门前,轻轻咬破自己的中指,在石门中间的血槽上滴了一滴血。独孤止水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结果,他多么希望紫芊能够打开石门,他可一直都想见一见那位默默守护着葬神村的神灵大人呢。 然而,他失望了,石门并没有任何反应。紫芊摊了摊手,表示跟自己无关。 “怎么会这样?”独孤止水顿时泄了气,有些失望地喃喃道。 紫芊白了他一眼,“其实你把自己给忘了,你不也是外来人么,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你。” “怎么会,我连修炼都不会,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而已。”独孤止水神色黯然。 “现在不会修炼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教你。”紫芊看着独孤止水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决定要给这个家伙一些帮助。 “谢谢,反正不会出什么事,那我就试试吧。”独孤止水微微一笑,一个转身,他已经完全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独孤止水。 紫芊一阵愕然,这个家伙真的很不一般啊,他竟然这么快就能让自己脱离阴影,重新换上一副笑脸。这种人要么是阴险凶狠的笑面虎,要么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独孤止水狠了狠心,这才鼓起勇气忍痛咬破自己的中指,也在石门上的血槽上滴了一滴血,一阵寂静,石门依然毫无变化。 “你看吧,我就说我肯定不行。”独孤止水转身朝紫芊耸了耸肩。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那雕刻在石门边缘上的符文突然蠕动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震颤人心的轰鸣声,石门开了…… 紫芊看得一阵目瞪口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独孤止水,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家伙哪里像预言之子了,先前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成真了?她严重怀疑这石门上预言的真实性,说不定只是唬人的,葬神村的人说不定都能进去。嗯,一定是这样,紫芊暗自点头。 在身后发出声音的那一刻独孤止水瞬间石化,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接着他一阵狂喜,忍不住嘿嘿直笑。 “哈哈哈……没想到我竟然是预言之子,我将来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哎,紫芊小妞,你要不要考虑将来做我老婆啊,错过了现在的机会,以后等我走出净土可就轮不到你了哦。” 望着独孤止水那得意忘形的神色,再听着这家伙的污言秽语,紫芊心中羞恼万分,然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静静地盯着独孤止水,如同在看一个小丑演着独角戏,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大眼冷得像化不开的冰。 独孤止水独自表演了一会,终于承受不住紫芊的注视,如果说眼神能够杀死人的话,那毫无疑问紫芊就具有这样的眼神。 独孤止水停下了,他干笑了两声,笑得比哭都难看,“别误会,我只是看你那么无聊想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其实说我是预言之子连我自己也不信啊。” 接下来……只听到一阵惨绝人寰的哭嚎声,葬神村的人们都听到了,他们都以为是净土外的野兽在临死前回光返照呢。 圣殿前,紫芊望着地上鼻青脸肿的独孤止水轻轻拍了拍玉手,然后丢下一句“我跟你开玩笑呢”。 独孤止水欲哭无泪,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嘴里嘶嘶地抽着冷气。 这一下他终于安生了,生怕哪里再惹到面前的小姑奶奶。迟疑了一下,他迈步走进了石门。 石门后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山洞,四周石壁上镶嵌着月光石,所以洞内并不显黑暗。山洞内的地面由汉白玉铺就而成,平整光滑不染尘埃,山洞两侧零散的分布着一些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山洞中央有一尊石像,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他剑眉星目,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在他的面前插着一把石剑,剑身细长,剑柄圆润纤巧,整把剑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石像旁不远处有一枚脸盆大小的蛋,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蛋壳上隐隐有紫色的光泽在流转。 独孤止水和紫芊来到石像前不远处,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石像,两人眼中皆闪过一抹诧异。那石像虽然看起来极为普通,可是当走到近前时,他们皆有一种感觉,仿佛面前之人便是那天,是那地,是那浩瀚的宇宙星河,在他的面前自己就像一粒尘一般微不足道。还有那把剑,虽是一把石剑,却隐隐地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在这股气机的影响下,两人皆有些颤栗。 对视了一眼,独孤止水和紫芊都忍不住退后了一些距离,两人都已经萌生了退意。然而就在这时,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关闭了。两人脸色顿时一白,独孤止水苦笑道:“说不定我们要死在一起了,能和你这么个美女死在一起也值了。” 紫芊横了他一眼,也没有心情再去教训他了,“要死你自己去死。” 两个人皆有些紧张地四处打量着,生怕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其实他们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那尊石像上,因为那石像最诡异。 “哎,你不是说这里沉睡的神灵一直在守护你们吗?看起来这石像应该就是,你那么害怕干嘛,刚才你不还想着要见他吗。还有,按照石门上的记载,有人进来之后沉睡的神灵会苏醒,可是现在我们都还没见到,说不定这个石像就是他本人,你……你赶快去看看啊。”紫芊推了推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眼角抽搐,他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在紫芊的威胁下不得不朝石像走去,不过紫芊还没来及松口气就突然被独孤止水给拉了过去,两个人一下子都走到了距石像不足五尺的地方。 独孤止水和紫芊都有些害怕地打量着眼前的石像,真的太逼真了,就像是一个真人站在那里。过了好一阵子没有发生什么事,两个人都稍稍放心了一些。来路已经关闭了,他们开始在山洞内走动,希望能找到打开石门出去的方法。然而他们失望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那扇门。 “难道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你们需要帮忙吗?”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极为年轻好听的男子声音进入了他们的脑海中,不知为何,这声音让他们感觉非常的安心,仿佛眼前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两人皆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一张无比英俊的脸映入他们的眼帘,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上面绘制着红色的火焰图纹,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一头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说不出的潇洒飘逸。这个男子浑身透着一种温和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忍不住想要亲近。 独孤止水心里无比羡慕,简直要把他当自己的偶像了。一向淡定的紫芊眼中也忍不住冒出了几颗小星星,面前之人简直就是男女通吃。 独孤止水满脸崇拜地望着面前的男子,他甚至已经忘记出去的事了,一定要让眼前之人教教自己帅哥是怎样炼成的。“咦?眼前的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我们以前好像见过,看来我和他很有缘啊……” 独孤止水心里这样想着,他不经意间扫了山洞中间一眼,突然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不对,山洞里哪来的人?独孤止水脸色瞬间变得惨无人色,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转头看向石像的位置,却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几乎与独孤止水同时,紫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瞬间花容失色。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掉头就想跑,不过他们身后已是石门处,根本就无处可躲。 “喂,别跑呀,我有那么可怕吗?”青年有些不满地喊了一声,独孤止水和紫芊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在人间 第九章 上门师父 白衣青年轻轻一挥袖袍,独孤止水和紫芊只觉得眼前一晃,等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山洞最深处。白衣青年安静地斜靠在他们面前的石椅上,他没有说话,无声地打量着眼前这对稚嫩的少年少女。 “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先前你们不是很想见我吗,怎么见到我之后吓成了这样一副样子。”青年开口了,他的声音年轻、朝气、充满了磁性,很容易让人亲近。 独孤止水和紫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恶意,两人顿时如释重负。 危机解除了,独孤止水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试探道:“你真的就是一直在保护我们村子的神吗?” 青年微微一笑,随意道:“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在沉睡的话,你说的应该就是我了。” 得到青年的肯定,独孤止水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那传说中的神灵?是那传说中长生不死,无所不能的神?可是神不应该都是高高在上,身负霞光瑞彩,行走间步生青莲,缥缈不定的么?面前之人虽然看起来几近完美,可似乎还是普通人啊? 白衣青年与独孤止水心中的神灵形象大相径庭,一时间,独孤止水有些茫然。一旁的紫芊看着他那副呆样有些无语,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个神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以为没有人听到,可是她的话刚说完白衣青年便向她望了过来,“你这个小丫头脾气倒还不小,不过倒是挺符合你们那一族的秉性。” 听到青年的话,紫芊顿时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清冷地说道:“你知道我们族?” “嗯,曾经有过一些交集……”青年说的很是模糊,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什么。 独孤止水捏了捏自己的脸,几疑自己身在梦中。 青年好笑地看着他,摆了摆手,道:“你不用怀疑了,现在不是在梦里。”说完他一闪身来到独孤止水身前,捏了捏他的脸。 感受着青年手上的温度,独孤止水瞬间回归了现实。不过紧接着他大叫一声:“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个男的。”说完还不忘护住自己的胸口。青年顿时满脑门子黑线,直接把他一脚踢飞。 紫芊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青年一挥手把狼狈的独孤止水抓了回来。 “小子,你能来这里见到我就是缘,你想拜我为师做我的弟子吗?”青年单手提着独孤止水,盯着他那脏乱不堪的脸问道。 闻言,独孤止水略微一怔,随即心头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不正想修炼吗!虽然不知面前之人的底细,可从其先前的身手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弱手。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不过独孤止水面上却不动声色,似是有些为难地说:“哎呀,这……我可是预言之子啊,怎么能随便给人当徒弟呢?您老人家就随便拿本绝世功法来让我参阅参阅吧,我不介意您闲得无聊的时候顺便指点我两句。” 紫芊把头转向一旁,对这个家伙的无耻一阵鄙视。 “嘿,预言之子?我记得那好像是我几百年前为了逗后世小子们开心随便写的。”白衣青年脸色古怪地盯着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脸色一僵,狡辩道:“那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打开进来的石门?” 白衣青年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你现在再去打开试试。” …… 到了这时,用屁股也能想到,先前的那一切只不过是这位所谓的神灵大人在戏弄他们。想通这一切,紫芊顿时俏脸含煞,怒视青年,“你戏弄我?” 白衣青年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会说现代的语言,而且石门也是你做的手脚,如果你真如村民们所说的那样自远古时代便已存在,那你应该在很久以前便已苏醒了吧?”紫芊盯着青年问道。 “我的确醒了不少年头了,只不过我一直在等人来。现在,我想我已经等到了。”白衣青年淡然道:“小丫头,你的确很机灵,只不过不应该用在我身上,我的事不是现在的你能够了解的。想拜我为师吗?我这里有一些东西很适合你。” “不需要”紫芊很干脆地一口回绝。 白衣青年一阵无言,许久之后才幽幽一叹,“曾经,若是我振臂一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争着来做我的弟子。没想到无尽岁月之后,我竟沦落至此,主动给人做师父竟然还被拒绝了……”他的目光望着山洞的顶部,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 “你……”看那青年神态不似作假,紫芊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似是知道紫芊心中所想,白衣青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想问我究竟是谁?” 紫芊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我名寒离殇,算不上多么有名,你们应该没有听说过。” 白衣男子目光平静,可那双眼睛却如无边星宇一般深邃浩瀚,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仿佛早已看尽世间沧桑、人世浮沉。 看着那双眼睛,紫芊心神巨震,这一刻她已确定面前之人一定是一名绝世强者。 “紫芊,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呀?”独孤止水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小声询问道。 “没有”紫芊微微摇头,沉默了一会,她似乎下了重大决定,“我可以拜你为师,只是这件事情请你保密,我们一族的族规不允许族人拜外人为师。”然而她却在心中暗想:“反正我在这地方修行也无人指导,先前见他身手不弱,就当白捡个便宜师父吧,等离开这里之后,便与他再无瓜葛。” “这规矩似乎对你没有什么约束力吧,据我所知,你们族的嫡系血脉都可以自由选择外界的强者为师。”寒离殇瞥了紫芊一眼,轻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小丫头,我说过了,你的小聪明不要在我这里耍,你瞒不过我的。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子竟然懂得这么多,怎么会是一般的族人。” “我……好吧,我愿意。”紫芊实在无话可说,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差不多,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你呢?”寒离殇转头看向独孤止水。 “我……我也愿意。”独孤止水可不傻,看到紫芊这么变态的妖孽都只能低声下气地答应,他用屁股也能想到面前之人肯定不简单。虽然还是不太相信他是神,但从先前他露的那一手来看,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 紫芊看了独孤止水一眼,盈盈躬身行了一礼,独孤止水也连忙跟着行礼。 寒离殇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不可察觉地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努力吧孩子们,未来将属于你们。” …… 在人间 第十章 天意 毫无征兆的,独孤止水开启了自己的修炼生涯。 半年时光在修炼中匆匆走过,期间寒离殇曾向独孤止水许诺,如果他能在半年内顺利成为一名武者,那他就帮他爷爷续命十年。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原本有些懒散的独孤止水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拼命修炼,那疯狂的模样看得紫芊一阵咋舌。 半年之后,独孤止水终是不负所望,不仅成功吸纳灵气进入丹田成为了一名武者,而且还更进一步踏入了武者二重天境界,紫芊知道之后直呼他是怪物。 从一名普通人成为一名武者,是武道一途必过的第一关,因为只有成功吸纳天地灵气入体才能获得不断修炼增强己身的机会,但就是这第一关却令无数人望武兴叹。许多人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有可能进入这一境界,而更多的人则很可能终生无法踏足武者的世界,所以虽然大陆广阔无边,人口无数,但是真正能修炼的人却不足十之一二。不过也是因为人多,所以大陆上的修武之人数量也不算少。 不过像独孤止水这般修炼速度的人则是少之又少,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亲情果然是催人奋进的一大动力。若不是为了老独孤博,他也不会如此不要命的修炼,他的修炼速度也就不会如此让人惊叹。 紫芊是她那一族中的妖孽天才,可是她从开始修炼到踏足武者境界还是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由此可见,独孤止水除了勤奋刻苦外,其本身的修炼天赋也不容小觑。 这半年里紫芊的家人并没有来寻找她,这倒是让独孤止水稍感诧异。后来寒离殇告诉他葬神村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实际上这片净土一直处于无轨迹的运动中,只不过每三年村子都会靠近十万大山边缘,只有这个时候外界的人才有可能在阴差阳错之下来到净土。不然即便净土已经靠近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按照正常的方式依然进不来,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净土一直很平静的原因。 当然,每过那么几百年总有人能够进来的,这些人将外界的文明和语言带到了葬神村。所以虽然已经与世隔绝了漫长的岁月,这里的人依然与外界语言相通,生活习性上面也没有太大差距。 距离上一次有外人来到葬神村已经足足过去了三百年,紫芊是三百年来净土的唯一访客,当然,独孤止水除外。 紫芊在净土已经生活了半年多,在独孤止水的努力下,这个女孩子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如今两人已经可以正常的交谈聊天了。有时候独孤止水还会跟她开一些玩笑,当然,几乎每一次那家伙都是以鼻青脸肿收场。 独孤止水曾经很奇怪紫芊为什么不想家,不过后来联想到紫芊的性格他便猜到了一些。她在家里一定过得很不快乐,独孤止水甚至猜测她可能就是自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结果闯进十万大山迷了路,然后好运的被他给救了回来。 早在来到净土之前紫芊便已经达到了武者九重天的境界,在与独孤止水相遇的时候她使用秘法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实力,成功地击杀了武师六重天的双头火狼。如今经过半年修炼她已经成功突破到了武师二重天。所以虽然独孤止水已经成为了一名武者,但在她面前依旧不够看。 而在这半年里寒离殇并没有给予两人太多的指点,他这半年很神秘,紫芊和独孤止水很少见到他。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教给独孤止水一种感知并吸纳天地灵气入体的法门,之后便要求独孤止水在半年内成为一名武者,紫芊在半年内成功突破到武师。除此之外,并未给予两人更多的指导。 紫芊和独孤止水因此有些怀疑寒离殇的能力,而对此他直接回应说:“不管我实力如何,反正你们已经拜完师了。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咬我啊。”那神情活脱脱就是一地痞,气得紫芊差点就要欺师灭祖,不过最后迫于寒离殇的淫威,她只能屈服。 按照寒离殇的叮嘱,两人都没有将他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老独孤博现在也不知道净土中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柔和的阳光温暖着净土的每一个角落,月牙湖面波光粼粼,宛如一条银色的绸带伸向远方,一株株出水芙蓉如同傲娇的美少女零星地点缀在银白的丝绸上,晶莹的水珠如同颗颗纯白的珍珠,在翡翠般的莲叶上俏皮地滚动,似乎有些珠子过于饱满,压弯了叶儿的纤细腰肢,一不小心便跌入了水中,惊跑一群正在休憩的鱼儿。 独孤止水干完地里的农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湖面栈道上,一缕微风轻轻吹起他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少年俊俏的脸庞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他的气质衬托的越发潇洒俊逸了,若是有人看到,必会感叹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近来随着独孤止水实力不断地提高,他干农活越来越轻松了,这一次他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干完了以前几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农活。 自从开始修炼以后,感受到自己一天天的变强,独孤止水变得更加自信了。当然,胆子也伴随着实力的提升壮大了不少,他时不时就去招惹紫芊,结果可想而知,每一次这家伙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过他倒是乐此不疲,似乎这已经成了他每天最大的乐趣。 长长的栈道终有尽头,独孤止水悄悄地登上湖心小岛,今天他带来了一朵广玉兰准备送给紫芊。 不过这朵花并不是他自己摘的。平时村里没有人会去摘村头的广玉兰,大家说她象征着村子的宁静安谧,是不容破坏和亵渎的。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独孤止水干活回来从村口路过的时候那朵广玉兰突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他的脚下,当时他还愣怔了好一会,好端端的这花怎会落呢?她明明开得很好啊?不过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将其归结为天意,他想了想,发现除了送人外这花还真没啥用处。想到这里,他马上就想到了紫芊。 “难道真的是天意?”独孤止水咧嘴笑了两声,颇为兴奋地拿着花离开了。 就在独孤止水离开后没多久,他先前站立的地方空间突然一阵扭曲,身着一袭白衣的寒离殇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只见他嘴角微翘,看着那株广玉兰一阵失神。 许久之后他才幽幽一叹,“老朋友,你这一朵花丢得不会亏的。命运啊,他就如同一个永不停息的转轮,冥冥中有一双手在无声地推动着他的前进,一根线已经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现在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稍微将这根弦紧了紧,让他提早地发出一声弦音罢了……” 在人间 第十一章 传法 独孤止水将巴掌大小的广玉兰藏在身后,发现紫芊房间的门开着,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看了看手中的广玉兰,洁白无瑕的花瓣正释放着淡淡的幽香,独孤止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在岛上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见到紫芊的影子,为了防止广玉兰枯萎,无奈之下他只能找来一个花瓶,在瓶中加了一些月牙湖水,把花温养在了花瓶中。 看着桌子上那一朵洁白的花,独孤止水无声地退出了紫芊的房间,然后轻轻合上了房门。 独孤止水离开了湖心小岛。他打算去找寒离殇,今天是半年之约到期的时间,他已经如约在半年内成为了一名武者。按照约定,寒离殇应该为他爷爷续命十年。 当独孤止水走上栈道时,不经意间望见远处有一道紫色的倩影正沿着湖边向栈道而来,这不正是不见踪迹的紫芊? 此时,紫芊光着一对白皙精致的小脚丫,在湖岸边踏水而行,不时调皮地用脚划水激起一片片浪花,不时又俯身拾起一枚枚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静静地看着这样一幅画面,独孤止水不禁有些痴了,多么的唯美而又安详啊,他宁愿时间永远定格在此刻。 脸上重新挂上一抹微笑,独孤止水沿着栈道向岸边走去。当他走下栈道时正好与紫芊相遇。突然见到独孤止水紫芊似乎有些意外,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实力精进以后干活越来越轻松了,所以回来的比较早。” “那你现在干什么去?” “半年之期已到,师父答应我的事应该要兑现了。” “刚才他隔空传音让我也去见他,正好我跟你一起去。”紫芊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取出鞋子穿上,看得独孤止水一阵眼热。这种空间戒指十分珍稀,普通的空间戒指仅有丈许空间,却也只有一些比较强大的家族子弟才能佩戴,而更高品质的空间戒指则是只有大势力才能拥有了,那些戒指的空间至少也得有个十多丈见方,而且其耐用性和安全性也更好。 空间戒指之所以如此的珍贵,关键就在于制作它的材料空间石太过稀少,这是一种具有天然内空间的玉石,普通的空间戒指都是空间石的外层玉石打造而成的,而更高级的空间戒指则由空间石的玉髓打造而成,也就是说每产生上千件普通空间戒指才可能有一件是高级空间戒指。 紫芊的空间戒指是紫色的,好像她特别喜欢紫色。戒指做工十分精美,在上面有淡淡的紫光流转,很显然这应该是一枚高级空间戒指。独孤止水之所以会知道关于空间戒指的事,还是因为第一次他见到这东西的时候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紫芊受不了他那无知的眼神才费劲跟他讲解了一番。 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独孤止水心里却很清楚这种东西并不是他能够拥有的。察觉到了独孤止水的异样,紫芊微微皱了皱琼鼻,什么也没有说。 圣山上的石洞中。 独孤止水和紫芊向背对着他们的寒离殇行了一礼。 “我等你们很久了,这半年来你们做的勉强让我满意,答应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寒离殇转过身来微笑道。 闻言,独孤止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紫芊也暗自撇嘴,什么叫勉强满意? 两人的想法并未能逃过寒离殇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语气加重了一些,“你们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啊,天下之大,天才之人不知几何,比你们有天赋的人并不少。” 寒离殇抖手将一个玉瓶丢给独孤止水,说道:“这是一颗元灵丹,主要用元灵草制成,武者服用能够治疗伤势,普通人服下后可延年益寿,给你爷爷服下至少能够让他多活十年。”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瞥了紫芊一眼,紫芊迅速低下了头,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谢谢师父”,独孤止水心中万分惊喜,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 “你们既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指导你们修炼,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过得很苦,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要如实回答。”寒离殇目光望向独孤止水和紫芊,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锋锐,似要看穿两人的心思。 独孤止水神色坚定,道:“师父,我不怕苦,有什么问题你问吧。”紫芊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你们为什么要修炼?” “为了变强。”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变强?” “为了保护爷爷”独孤止水抢先说道。 “你爷爷需要你的保护吗?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你没必要继续修炼了。”寒离殇深邃的目光中透着睿智的光芒,一时间独孤止水竟无言以对。 许久之后独孤止水才又开口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我不想自己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地方,还有……”他没有再说下去。 寒离殇却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独孤止水的意思,他的目光又转向紫芊。 “小丫头,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紫芊吞吞吐吐却始终没有明确地说出什么。 寒离殇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为何修炼,为何变强,这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在今后的岁月里你们将经历很多东西,我希望你们始终记得这个问题。” 寒离殇伸出两根手指分别点在独孤止水和紫芊的额头上,两人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一阵光华闪烁之后,两人重新睁开了眼睛,但是脸上却满是惊喜。所不同的是,紫芊的脸上更有一抹震惊。她忍不住颤声道:“这……这竟然是……” 寒离殇打断了她,没有让她说下去,可是紫芊心中的浪却并未停息。她一直以自己所修的功法为傲,因为这是一种自太古前便已存在的古老功法,在他们族中这种功法一直自太古传承至今,是他们族的不传之秘,虽然已经残缺了,但依然玄奥无比。可是……寒离殇竟然给了她完整的版本!她很疑惑,他究竟是如何得到这部功法的?加之先前寒离殇对自己这一族如此了解,紫芊心中更是不解,他与自己这一族究竟有何关联? “你最好不要多想,凭你们那一族还没有资格垄断专享这部功法。”在紫芊疑惑间,寒离殇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师父。”紫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师父,为什么我的功法没有名字。”独孤止水问道。 “它不需要名字,你也不需要知道它的名字,以后你姑且就称其为天功吧。你们脑海里的功法已经被我封印,现在你们只能看到总纲却无法看到大部分内容,随着你们实力的增强,封印会自动解开。记住,这两部功法你们不许传给任何人,而且也不准告知任何人有关你们功法的事,即使是你们最亲近的人。”寒离殇严肃地说道。 “师父,能告诉紫芊吗?”独孤止水突然问道,让紫芊微微一怔。 寒离殇眉头一挑,说道:“你们两个的功法属性恰恰相克,胡乱修炼可能遭反噬,所以你们没必要互相交流功法。” 在人间 第十二章 竹林月色 虽然寒离殇嘴上说独孤止水和紫芊交流功法没用,但独孤止水却听出他的意思并不反对两个人交流。甚至从他的神色上看,他竟然还隐隐有些鼓励他们这样做的意思?只是如果处理不当或许会很危险。 “没事的话紫芊先回去吧,回去以后要尽快把功法给换过来。止水留下,我有事要跟你说。”寒离殇说道。 闻言,紫芊向寒离殇盈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洞府。 紫芊走远以后,寒离殇望着独孤止水突然问道:“小子,你知道这枚丹药从何而来吗?” 独孤止水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不是师父的吗?” 寒离殇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想给你爷爷延寿元又何须借助外物,这枚小小的丹药是一个人交给我的。在你刚开始修炼之后没多久,他找到了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激励你修炼,还有……” “还有什么?师父,他究竟是谁啊?”独孤止水急切地问道,他实在想不到竟然有人为他这样做。 “我曾答应他不会告诉你这件事,如今我已是打破了自己的承诺,其他的我不会再多说,你只需要记得他就在你身边这就足够了。” “师父,你既然答应了那个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他做的这件事被你忽略……” 谈话之后,独孤止水没有立刻离开洞府,因为已经拿到了丹药,给老独孤博续命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他就地打坐起来,按照脑海中天功的行功路线进行修炼。看到独孤止水坐定,寒离殇身形一颤自原地消失不见。 修炼之中无时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独孤止水从修炼状态醒来,感觉浑身神清气爽。他已经将体内灵力全部纳入天功的行功路线,虽然他依然停留在武者二层天境界,但其实力相比之前却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他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还有肉体强度都上升了一个台阶,这就是功法带来的好处。独孤止水猜测普通的功法绝不可能有如此功效,他在心中暗道师父交给他的功法果然不是凡品。 当独孤止水走出洞府时夜幕已经降临,皓月当空,皎洁的银辉照亮了净土,前路一片光明。独孤止水行走在洒满月光的小径上,心中始终无法平静,师父的话犹在耳畔,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一阵失神。 “净土之中的人我都了解,这里的人都不可能拿得出丹药,那么究竟是谁呢?我身边的人……难道是……她?可是她又怎么会……”想到这里,独孤止水神色不禁一黯,那个人是除了爷爷以外自己第一次那么在意的人,可是她真的在意自己吗?虽然自己平时总没心没肺地跟她开玩笑,但其实那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掩饰呢?那是自己在自惭形秽啊!在她的面前,自己一直都不曾真正的抬起头过,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可是自己呢?自己不过只是一只井底的蛙,永远只能仰望星空,感慨于那夜空中星的美丽,却永远无法靠近。相识半年多以来,虽然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自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与她之间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从不曾真正靠近过。 “或许……或许……她是为了报答我对她的救命之恩吧。哈哈哈……哈哈哈……”独孤止水笑了,放声地笑了,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湿了他的眼眶,这个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后便从未再哭过的男孩子多年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流泪,呵呵……” 独孤止水向月牙湖走着,带着放肆的笑。他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切对他来说都已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只想笑,不停地笑。 当走到月牙湖畔时,独孤止水已经恢复了往日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微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独孤止水来到湖心小岛,紫芊房间的门关着,里面一片黑暗。 四周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生怕惊动了紫芊。就在他想要推门而入时,忽然听到一阵淅沥的水声,声音自竹房后传来。独孤止水一阵惊奇,竹房后是一片竹林,怎么会有水声? 他悄悄地绕到竹房后面,在月光的照耀下,竹林里并不黑暗,在竹林中走了不远,独孤止水突然发现前方的竹子似乎稀疏了不少,而且水声便是自那里传来。他轻轻地拨开面前的青竹,一个五丈见方的池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池子约摸五尺深,池底和四壁均由光滑的鹅卵石堆砌而成,在池子两侧均有一条宽高均约一尺的水槽,一股股清澈的水流正从其中一道水槽不断流入池子,而同时也不断有水从另一道水槽流出。 独孤止水能够感觉到这水来自月牙湖。他开始仔细打量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水池,一瞬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白天似乎看到紫芊在捡鹅卵石,难道是她建的?可是这也太大了点吧,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的,自己竟然一点不知道? 实际上是他自己最近修炼太过疯狂,没有注意这些事情罢了。 他又往池子里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差点瞪出眼眶。只见这时一具宛如羊脂玉般洁白无瑕的玉体正在水底自在地游来游去,那纤细的腰肢宛如美女蛇一般在水中轻轻扭动,释放着淡淡的魅惑。那洁白的玉颈,微微发育的小胸脯,那不含一丝赘肉光洁平滑的小腹,修长而纤秀的美腿,全都在独孤止水面前展露无遗。独孤止水一下子陷入了呆滞状态,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随着哗啦一声轻响,一个娇秀的小脑袋露出了水面,她轻轻甩了甩秀发,闭着眼睛陶醉地吸了两口气。当她睁开眼睛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四目相对,空气中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空的宁静,紫芊双臂环胸羞恼地盯着岸上的独孤止水,那模样恨不得马上从水里跳上来吃了他。独孤止水被她的尖叫声惊醒,连忙转过身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听到这里有水声,所以才好奇之下过来看看。”独孤止水心中无比紧张,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可是他也不敢逃跑,他怕逃走了之后死得更惨。 紫芊没有回应他,独孤止水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然后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独孤止水如坐针毡,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可是身后始终没有动静,他就像砧板上的鱼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最后独孤止水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他鼓起勇气,说:“紫芊,你……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一顿吧。”说完他直接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紫芊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啊。如果放在以前,她准会把我打个半死,没准还会杀了我。难道她已经对我失望了,连理都不想理我了吗?”独孤止水望着空荡荡的竹林,心里却一阵绝望。 而此时紫芊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她粗暴地甩上房门,脸上气鼓鼓的。先前她真的想一巴掌拍死那个混蛋,可是到最后她又不忍心下手了,羞怒交加之下,她只能慌张地逃回了房间。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桌子上那一朵洁白的广玉兰,轻轻地捧起这一朵花儿,她放在鼻端轻嗅了一口花香,神情一阵陶醉。“好香,好漂亮。” 不过紧接着她又撅了撅小嘴,“你这个大混蛋、大色狼,别以为送我一朵花就会放过你,明天一定要你好看。”她在心中愤愤说道。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那娇羞的带着一抹甜甜笑意的绯红脸蛋,分明显示了她内心的欢快。先前产生的不快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在紫芊欣赏着手中的花儿时,独孤止水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紫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独孤止水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失落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哀求。 紫芊一阵气恼,这家伙竟然还敢提,不过听出了独孤止水话里的失落她也不忍心做得太过了。她的眼睛转了转,然后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着门外吼道:“滚!我累了,不要再来烦我!” 闻言,独孤止水却是一怔。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人间 第十三章 基本功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独孤止水早早便起床了。他先迎着黎明在湖边吐纳调息了一会,然后便动身为紫芊摘来了野果。期间他回了一趟村里,把丹药给老独孤博服下了。 效果很明显,老独孤博服下丹药后立马精神了不少,而且他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老独孤博当时一阵惊奇,他自然会问独孤止水从哪得来的丹药,最后被独孤止水支支吾吾地糊弄了过去。 独孤止水从家里离开时,老独孤博坐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于视线中消失。 张二爷抿了口茶,笑道:“果然是个好小子,媳妇来了还是忘不了你这个爷爷。” “那是”老独孤博脸上乐开了花,“我孙子就是孝顺。”过了一会,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喃喃道:“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 独孤止水在紫芊房门外等了一小会紫芊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不过她却没有理会他,仿佛将他给无视掉了。他死皮赖脸地贴了上去,苦笑道:“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一顿吧,可是能不能别不理我,这样比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 紫芊瞥了他一眼,嘴角微翘,“那你就继续难受吧。”说完,她直接从独孤止水手中夺过自己的早餐,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独孤止水哀嚎了一声,跟着紫芊离开了湖心小岛,不过他已经明白紫芊已没那么生气了,自己还有救。 一路上独孤止水叽叽喳喳在紫芊耳畔说个不停,最后紫芊实在受不了了,她指着独孤止水的鼻子说:“你真的想让我原谅你?” 独孤止水急忙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必须听我的,我让你向东你不许向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许讲条件。答应了我就原谅你。”紫芊大眼里闪过一抹慧黠的光芒。 “我不一直都是这样么……”独孤止水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我答应了。”独孤止水信誓旦旦地说。 …… 两人很快来到了圣山上的洞府前,轻轻在石门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石门缓缓打开了。此时寒离殇正一脸笑意地望着他们两人走来。 “今日我将开始指导你们修炼,你们可曾准备好了?” “师父,我们已经等不及了。我已经跟爷爷说会跟紫芊一起修炼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再回去。”独孤止水叫道,不过话刚一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脚一痛,紫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的身边,“谁跟你是我们?” 寒离殇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不过很快就被他收敛了起来。“你们想学什么?” “师父,我想学剑法。”紫芊轻声道。 独孤止水考虑了一会,然后说:“师父,我也是。”其实他对这些东西一点概念都没有,学剑是因为他曾见到过寒离殇的那把剑,心中猜测寒离殇一定是一个剑术高手,既然要学当然要学最好的了。 寒离殇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剑,轻便灵活,可劈,可撩,可削,可截,可刺,是极为常见的兵器,却也是极为难练的兵器,用剑者虽多,可真正懂剑之人却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而要想将剑练至化境则更是难上加难。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武器,你们适合用什么需要你们自己去摸索,在此之前既然你们要学剑,那我便教你们。”说完,寒离殇一挥手,紫芊和独孤止水感觉眼前一黑,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是一座看不到顶的山峰,一条瀑布自未知处倾泻而下,带起巨大的轰鸣声,震得独孤止水一阵头晕。瀑布下是一片深潭,潭水极为清冷,可以看到有寒气在不断地冒出。 独孤止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哪里?” “净土外”寒离殇淡淡地说道。 “啊?我们为什么要到外面来?” “生存”寒离殇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独孤止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生存?”独孤止水打了个寒颤。“师父,你是……什么意思?” “这瀑布周围方圆百里都已被我布下禁制,我在这片区域内放了一些妖兽,它们的实力最高的不超过武宗境界,以后你们就要生活在这里,所以学会生存对你们来说很重要。这瀑布周围方圆千丈内不会有危险,以后你们就在这片区域修炼,但是我会不定期交给你们一些任务,可能是猎杀妖兽,也可能是去寻找天材地宝,你们必须要按时完成。”寒离殇说道。 “师父,如果我们遇到了生命危险,那你会不会出手啊?”独孤止水问道。 “除非你们只剩一口气,不然我不会出手,所以你们不要指望遇到危险我会去救你们,一切靠你们自己。” 独孤止水虽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寒离殇望着面前的深潭,继续道:“剑对用剑之人身体的平衡性还有身法要求很高,所以你们必须先打好基础,从最基本的身体平衡性开始练起。”话落,他手掌微旋,几片树叶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般缓缓飘到他手掌周围,他猛然握拳,那几片叶子瞬间划破空气,留下几道细如发丝的黑痕,独孤止水还未看清叶子去向,数十丈之外几棵一抱粗的古木已经轰然倒下。 独孤止水和紫芊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撼。寒离殇向着那几棵树隔空劈了几掌,那有一抱粗的古木便如豆腐一般被切成了数十截,每一截都有丈许长。接着他微微招手,那数十截木头全都扑通一声被丢进水里。 “现在刚开始,你们要做的就是能够在一根木头上站稳。”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在那木头上站着吗?这跟坐船差不多吧。师父,我们还是直接进行下一步吧。”独孤止水看着水中静静漂浮的木头说道,紫芊看了看,也有些不解地望向寒离殇。实力到了武师境界可以将灵气外放,不要说在木头上站稳了,就是踏波而行也勉强可以做到了。 寒离殇摇了摇头,“不许使用灵力,就只依靠本身的平衡能力站稳。”他飞身一跃,一截木头直接立起,他稳稳地站在圆木顶上,那截木头竟纹丝不动。 在人间 第十四章 苦修 独孤止水见寒离殇如此轻松,感觉是在唬他们。他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一根圆木,轻轻地伸出自己的脚,结果他的脚刚一接触到圆木,那一截木头就开始随着水一起上下浮动了起来,他连忙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想要以此来保持平衡。可是他脚下的圆木却在水中打起了转,无奈之下他只能随着圆木一起走了起来。然而那圆木却越转越快,他慌乱地挥舞着双臂,脚下渐渐从走变成了跑,再然后他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潭中。 清冷的潭水瞬间打湿了独孤止水的每一寸衣衫,他狼狈地从水里爬了上来,冻得浑身瑟瑟发抖,正好看到寒离殇正有些戏谑地看着他。独孤止水脸色一阵变幻,一咬牙狡辩道:“这样比立起来要难得多,看我再来个立着的,这次一定能行。” 他让紫芊帮忙扶起一根圆木,然后他猛然一跃跳了上去,就在紫芊松开手之后,那根立起来的圆木马上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独孤止水脚下一动不敢动,上半身却张牙舞爪地东倒西歪。结果坚持了没几个呼吸他就摔了下来,而且因为太靠近岸边,他直接摔在岸上来了个狗吃屎。 紫芊望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寒离殇也嘿嘿笑了两声,完全没有做师父的样子。独孤止水似乎有些怒了,大叫着又冲进水里,结果一连试了十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似乎是跟那几根木头耗上了。 寒离殇见他这个样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紫芊,示意她也上去试试。紫芊悄悄地吐了吐小香舌,不情不愿地跃上了一根圆木,结果一阵东倒西歪之后,她忍不住用灵力定住了圆木。 寒离殇眉头微挑,说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老实啊。”说完他直接一挥手封住了紫芊的灵力。灵力突然被封,紫芊马上就重心不稳,晃了几下之后,也像独孤止水一样直接掉进了水里。从水里露出头来,紫芊愤愤地瞪着寒离殇。 寒离殇转过头去,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他慵懒地丢下一句“想学剑术就老老实实按照我的话去做”,然后直接失踪。 紫芊无奈地看了眼独孤止水,发现这家伙正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顿时恼怒不已。独孤止水见她目光不善,马上感觉情况不妙,连忙装作努力练习,可是就在这时紫芊发话了。她说:“喂,你不是说什么事都听我的吗?” “啊,是……我是说过,怎么了?”独孤止水浑身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那我现在很不高兴,你做我的出气筒好不好。” “啊?不……别开玩笑了。”独孤止水撒腿就跑。 然而他最终还是未能逃脱魔爪,在一阵惨叫声过后,紫芊拍了拍纤手扬长而去,留下地上鼻青脸肿的独孤止水。独孤止水欲哭无泪,在心底暗暗发誓,等有一天自己比她强的时候一定要……哼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夜幕已经降临。辛苦了一天,两个人都经历了成百上千次失败,从最开始只能坚持一个呼吸,到最后他们已经能够坚持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饥饿和寒冷侵袭着他们弱小的身体,但是他们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寒离殇望着两个小家伙狼狈的样子感到一阵欣慰,这两个小东西虽然都挺让人头疼的,一个是跟乡巴佬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一个是倔得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大小姐,但是他们却都具备不服输的品质,都有百折不挠的毅力,这将是他们成为强者的通行证。 寒离殇将两个小家伙轻轻地靠在树上,指尖轻点,在地上生起一堆火。然后他去猎杀了一头妖兽,顺道找来了一些调料。他将妖兽的肉放在火上翻烤着,不时地加上一些调料,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诱人的肉香。独孤止水和紫芊见寒离殇在那里忙活着给他们做饭,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寒离殇微微一笑,将两块烤好的肉递给他们,两人连忙接了过来。 咬下一口手中香气四溢的烤肉,两人皆感觉精神了不少,这让他们一阵惊奇。 “师父,这肉……”紫芊察觉到手中的烤肉有些特别,似乎充满了能量。 “我将这东西的妖丹融在了它的血肉中,它所有的灵力都被我封在肉里了。”寒离殇指了指火上剩余的烤肉说道。 一顿美餐之后,两个人已经恢复了元气,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转眼一个月匆匆走过,独孤止水和紫芊渐渐掌握了保持身体平衡的要诀。一个月之后,他们已经能够在水面平静时稳稳地站在立起的圆木上。寒离殇对他们的成果颇为满意,告诉他们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不过他们以后每天必须坚持练习身体平衡性一个时辰。 接下来要练习的是身法,不过寒离殇没有教给他们什么身法武技,依然是要求他们不准使用灵力,只依靠自己身体的灵活性在飞舞着沙袋的木桩上行走,什么时候他们能够连过五十根木桩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这一次可比练习身体平衡要痛苦的多了。独孤止水刚一上去就被沙袋打了个鼻青脸肿,哀嚎连连,看得紫芊一阵心悸。作为一个女孩子要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怎么能让她接受,她死活不愿意上木桩。寒离殇好说歹说,威逼利诱,各种法子都用上了,可是这丫头就是不买账,让他一阵头疼。女孩子把自己的容貌看得比命都重要,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她,无奈之下只能给她做了个头盔戴上了,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跳了上去。 于是,被繁茂的古木狼林包围着的一块空地上响起了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寒离殇在一边悠闲自在地喝着茶,不时点评一下两个人的惨状。 “哎,怎么只打到了半边脸,下一次另一边也要来一下啊,不然多不公平。” “哎,你不要乱晃了啦,你看,沙袋都打偏了。” …… 寒离殇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那里评头论足,听得独孤止水和紫芊眼睛直冒火,原本对他刚刚产生的那么一点尊敬和感激顿时荡然无存。 在人间 第十五章 洗髓 一天修炼下来之后,独孤止水和紫芊已经浑身是瘀伤,一动不能动了。寒离殇把两个人放进一个一丈见方的池子中,池中之水清澈晶莹,闪烁着淡淡的七彩光泽,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灵气波动。两个人刚一进池中,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让他们舒畅无比,忍不住发出几声呻吟。而片刻之后,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紫芊顿时俏脸如火烧,大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窘态。 “静心凝神,现在是修炼的最佳时期,不要浪费掉。”寒离殇的喝声及时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人连忙收敛心神静心修炼。 一股股七彩的光芒不断涌入两人体内,他们体表的瘀伤很快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这些伤势并非很严重,但是其中的淤血若不及时清除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极大的危害。 七彩的光芒不仅仅去除了他们体表的淤血,而且还渗入他们的骨骼和肌肉中,将骨骼与肌肉中的杂质与血肉剥离开来,然后排出体外。同时七彩光芒又不断地与他们的骨骼和肌肉融合,缓慢地强化着他们的身体,可以看到两人的毛孔中不断地渗出一股股黑色的粘液,一夜之后,两人已经完全被一层黏糊糊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包裹住了。 黎明时分,寒离殇早已离开,独孤止水和紫芊纷纷从修炼状态醒来,感觉到身上一阵难受,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一层恶心的粘液包裹住了。 紫芊望了望独孤止水,威胁道:“我要洗澡,你一边去。别想偷看,不然你知道下场!” 独孤止水一阵苦笑,他往寒潭方向走了过去,在那里洗了个澡。 两个人整理完之后,再次来到木桩前,发现寒离殇已经等在这里了。 “师父,那池子里究竟是什么水?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比以前轻松灵活了许多,而且身体的强度和柔韧性都有所增强了。”独孤止水握了握拳,有些不解地问道。 寒离殇点了点头,傲然道:“除了你们之外,这世界上只有一人曾经享受过这种待遇。我以自身血液为你们洗髓伐骨,要比使用其他天材地宝强上百倍,我的血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药。” “师父,你用自己的血来给我们洗髓伐骨,这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吧?”独孤止水听寒离殇这样说,心里一暖,有些担心。 “呵呵,一滴血而已,不碍事的。”寒离殇淡淡一笑,说道:“以后你们每天至少要在那池子中修炼一个时辰。” “师父,那另外一个人是谁?”紫芊心中疑惑。 寒离殇却没有回答,他摇了摇头,转身消失不见…… 这一次洗髓伐骨给独孤止水和紫芊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两个人均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如今独孤止水已经步入武者三层天,紫芊也已经步入武师三层天。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两人开始了痛苦的修炼旅程。每天两人都会弄得遍体鳞伤,然后强忍着剧痛跳进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池子里,一修炼就是一夜。 随着时间的流逝,独孤止水和紫芊从最初不过能走过几根木桩到后来能走过十几根,再到后来能够走过几十根木桩而不掉下来。 木桩越往后沙袋的数量就越多,到第五十根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沙袋了。这些沙袋被寒离殇以法力使其悬浮在空中,当有人身处木桩上时,沙袋会自动冲向木桩上的人。 独孤止水和紫芊在走木桩时,还不忘每天到寒潭练习一个时辰平衡力。 三个月过后,两人终于顺利地走过了第五十根木桩,而此时他们也已经能够在起伏的水面上立于圆木顶端。在每天晚上的洗髓伐骨之下,他们二人的体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炼速度大大提升。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独孤止水已经顺利地进入了武者九层天,对此紫芊一阵无语,当时她可是花了好几年呢。其实以她的天赋本用不了这么久,但是她从小不爱修炼,一直都在敷衍族里的某些老家伙。饶是如此,她的修炼成果也同样妖孽,为了不被独孤止水超越,她很努力,三个月的时间从武师三层天突破到了七层天。 这世界上从没有白来的午餐,独孤止水和紫芊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突破,与他们的坚持和毅力密不可分。试问有几人能在这种高强度的近乎摧残的修炼中坚持三个月呢?成功向来只为大毅力者敞开怀抱。 独孤止水和紫芊通过了木桩考验之后,寒离殇给他们两人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回净土休息一下,准备接下来的考验。趁着这次回净土的机会,独孤止水专门回去陪他爷爷,不过让他有些诧异的是,紫芊竟破天荒跟他一起回去了。 三个月不见,老独孤博很想念独孤止水,毕竟独孤止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他看到独孤止水回来的时候差一点就老泪纵横了,只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看到老独孤博那副凄凉的模样,独孤止水一阵心酸和愧疚。 不过老独孤博脸上很快便挂上了笑容,因为他的孙子比以前更加高大强壮了,他能够感觉到在这副尚且稚嫩的身体中隐藏着不容小觑的强大力量。尤其是当老独孤博看到跟在独孤止水身后的紫芊时,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孩子,你有好久没有来看我了吧,我记得你好像是叫紫芊吧。”老独孤博笑眯眯地打量着紫芊,那目光分明是一副打量未来孙媳妇的样子,看得紫芊心里一阵发慌,不自觉已经低下了头。 “独孤爷爷,对不起,以后我会常来的。”紫芊小声道。她的声音有些冷硬,显然还不适应这样与人攀谈。 独孤止水看着紫芊那副模样,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他在心中暗想:这位小姑奶奶是不是吃错药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恬静”了? 独孤博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跟独孤止水说:“你这小子倒是壮实了不少,看来还真得谢谢紫芊啊。你小子可要好好待紫芊,就算你受委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听到了没有?” “爷爷,究竟我是你孙子还是她是你孙女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好不容易才得空回来一次,结果还被你老人家晾在一边,现在你竟然一开口就跟我说这个……”独孤止水不满地叫道,然而心中却暗道真是个老狐狸。 对于独孤博这种老成精的老油条来说,独孤止水那点心思根本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而他本身又对紫芊很是满意,所以他很自然的便与独孤止水沆瀣一气,在一边旁敲侧击地帮忙了。 紫芊对于独孤止水和老独孤博心怀鬼胎的谈话仿佛全无所觉。然而,就在独孤止水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的时候,紫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仅是一眼,独孤止水便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在人间 第十六章 风灵分形剑 在净土的两天里独孤止水一直陪着独孤博,而紫芊又回到了湖心小屋。两天后,他们又被带到试炼场地,他们知道,寒离殇终于要教给他们剑法了。 水雾萦绕的寒潭前,寒离殇负手而立,银色长发和白色长袍随风轻舞。他望着面前朦胧的水汽一阵失神。多么相似的一幕啊,虽然无尽岁月逝去了,但那记忆却依然如此的清晰,仿佛一切就在昨日。在那无尽岁月之前,也是这样的地方,也是这样一副情景。只是……不管沧海桑田,世事如何变迁,江山依旧在,可那当时的人儿又去了何方? 独孤止水和紫芊安静地站在寒离殇身后,在这一刻,他们突然感觉面前那挺拔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寂萧瑟,一抹深深的凄凉自他们心中油然而生。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为何在人前时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玩世不恭的模样,而当他背对众生时却又是如此的孤独落寞? 沉默良久,寒离殇才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两个弟子,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从今天开始,我便正式教你们剑法,日后你们要勤加练习。”说完,他一指轻点,两道光分别没入独孤止水和紫芊的眉心。 “此剑法名风灵分形剑,这是这篇剑法的口诀,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演示一遍,注意体会剑意,不要过分在意招式。” 话落,寒离殇身形一颤已经出现在寒潭之上,他随手拈来一根树枝,开始演武。 只见他手腕一颤,那树枝突然直刺前方,在原地留下了宛如实质的残影,许久之后那残影才渐渐淡去。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一样,寒离殇由极静瞬间化为极动,他不断地舞出一朵朵剑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水声外竟听不到一丝舞剑的空气摩擦声,树枝尖端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黑痕。最后寒离殇向前一个俯冲,他手中的树枝突然一分为四,在最后一刻,那四个树枝又合而为一,一缕极细的剑芒自树枝尖端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前方的瀑布。 让人震惊的景象发生了,那原本湍流直下的瀑布突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道一尺深的剑痕突兀的出现在露出的山壁上,一直蔓延到视线不可及之处。独孤止水和紫芊顿时眼范异彩,大为激动。 “你们可曾看出这剑法的奥妙?”寒离殇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惊醒了尚处于呆滞状态的两人。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皆露出一抹茫然的表情,寒离殇轻轻点头,心中已了然。“剑重在意而不在招式,若能参悟剑意,便不必再刻意去学习剑招,从此便能摆脱招式的束缚,举手投足间都可收放自如。风灵分形剑的要义在于借势,借助空气之势,如此不仅能摆脱空气阻力对剑的干扰,突破速度的极限,而且能够最大程度地节省力量。” 微微顿了顿,寒离殇继续说道:“你们可知我刚才根本没有使用一丝一毫的灵力?” 闻言,独孤止水和紫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实在难以相信面前的景象竟然是在未使用灵力的情况下造成的。 寒离殇轻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你们姑且先将招式练熟吧,剑意你们自己慢慢去体会,一切皆靠悟,不必太过心急。” 寒离殇将两把木剑扔给独孤止水两人,正欲挥手让两人离去,一个有些不满的好听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离殇哥哥,你已经好久没有用过小寒了,我已经快要闷死了。不如我来教他们两个人好不好,不就是教他们风灵姐姐的剑法吗?” 寒离殇眉角微翘,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刚睡醒就不老实啊。” 只见这时一把通体散发着蓝光的剑突兀地出现在寒离殇的面前,它绕着寒离殇转了两圈,显得极为亲昵。随后光芒一闪,那剑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摸十六岁的少女。 少女体态修长,身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嫩滑,三千青丝随意地用一根紫带束着,俊俏的脸上透着一抹俏皮。 紫芊和独孤止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阵无语。她……她竟然就是他们曾在圣山洞府中见到的那把剑!一把剑竟然化成了一个少女! 自称小寒的少女走到寒离殇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摇晃道:“离殇哥哥,让我来教他们好不好,好久没有人跟我玩了,我都快憋坏了。”她嘟着小嘴,一副小孩子模样。 寒离殇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无奈地点头道:“你真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啊。你跟他们好好相处,不许欺负他们。”接着他对独孤止水两人说道:“她是我的剑灵幽寒,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她请教。还有……”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幽寒已经拉着独孤止水和紫芊两个人没了踪影。寒离殇嘴角抽了抽,“这个臭丫头,还真是被我给惯坏了啊,完全的继承了本人放荡不羁的优良作风……” 树林里幽寒、独孤止水还有紫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幽寒先开口道:“以后你们要叫我寒姐,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们。”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独孤止水和紫芊已经把风灵分形剑的招式练熟了。但是他们使出的剑法似乎始终只是徒有其表,在出剑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带出极为刺耳的空气爆鸣声。按照风灵分形剑的修炼阶段,即入门、登堂、入微、大成、登峰造极,他们充其量算是入门了。 这让两个人非常不满意,幽寒知道以后对他们两个撇了撇嘴,说道:“练剑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时间去感悟和积淀,这风灵分形剑是风灵姐姐最得意的剑法,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你们练成了,岂不成了儿戏?你们能在一个月里练到这种境界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那些招式本身就很复杂。” “寒姐,你认识创造这套剑法的人?”独孤止水惊讶道。 “是啊,她可是一个大美人哦。”幽寒得意地说,不过紧接着话头一转,“不过比起咱们未来的祸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紫芊白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拿我开玩笑。” 在人间 第十七章 试炼 这一个月里幽寒已经与独孤止水和紫芊混熟了,因为她比较古灵精怪,所以倒是给独孤止水和紫芊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拍马屁这种事,独孤止水最是擅长不过。他叫“寒姐”叫得挺顺口,这让幽寒非常满意。 不过对性格一向清冷高傲的紫芊来说,对“寒姐”这种称呼自然不感冒。她很少这样称呼幽寒,任凭幽寒威逼利诱都没用。 幽寒确实在修炼方面给了独孤止水和紫芊不少帮助。 独孤止水二人从幽寒那里得知:风灵分形剑的入门境界只需要将招式练熟,而登堂境界则要求能够自如地使用这些招式并发挥出一定的威力,当体会到了风之势,能够减小空气对剑的影响时便进入了入微境界,能够完全消除风之势的负面影响并将其纳为己用便进入了大成境界,而那登峰造极之境,不仅可以借势,甚至可以造势。 说到这些,独孤止水和紫芊自然要问寒离殇处于哪个境界,不过这次幽寒却闭嘴了。因为寒离殇曾威胁过她,如果敢透露自己的事,就罚她五百年不许出来,对于好动的她来说,五百年不许出来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她衡量再三,决定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不过她在暗地里不知道把寒离殇骂了多少遍,因为每一次他都是拿这个来威胁她,曾经有一次她不听话,结果真被关了几百年,任凭她怎么哀求,那个狠心的主人就是不肯放她。 幽寒越想心里越是气愤,恨不得马上找到寒离殇扑上去咬一口,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下场她马上又蔫了。 独孤止水和紫芊在一边看着幽寒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都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又是新的一天,独孤止水和紫芊正准备去进行身体平衡力的修炼,这时幽寒来了。 幽寒告诉独孤止水和紫芊今天有别的事要做,寒离殇正在等他们。她的表情怪怪的,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看得紫芊和独孤止水心里一阵发毛,预感有不好的事要发生。独孤止水谄笑道:“嘿嘿,寒姐,我知道你最漂亮最好了,能不能告诉我师父叫我们有什么事啊?” 幽寒对独孤止水的奉承话一向很受用,独孤止水这么一叫,她顿时乐开了花,她轻咳了一声,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中彩了,好好享受今天哦,我都等不及要看你们被撵的满山跑了,呵呵……” 独孤止水和紫芊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们知道今天肯定没好事。 两个人跟着幽寒走了一会儿,渐渐地发觉周围的一切开始陌生起来,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安全区域。 正当他们想要开口询问时,突然眼前一黑,等他们恢复视线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不时传来一声声兽吼。 寒离殇站在他们面前一棵树的树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幽寒站在他身旁朝独孤止水两人做了个鬼脸,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独孤止水虽然感到有些不妙,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师父,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还记得一开始来到这里时我曾经说过什么吗?除了修炼外你们还要学会生存,这个世界很残酷,想要有一番作为,那么首先你们得能保住自己的命。人只有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才能够爆发出自身的潜能,只有经历生死大战的考验才能真正使自己强大起来,不然以后你们与人相斗,只能是任人宰割。这里是我布下禁制的区域的边缘地带,你们的任务就是从此地出发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并最终走回这片区域中心的安全区。这个过程会很危险,但你们只能依靠自己,不要指望我会出手。”说完,寒离殇和幽寒直接消失,留下独孤止水和紫芊两人在原地呆呆发愣,事情来得太突然,两个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阵之后两个人才回过神来,独孤止水苦笑道:“‘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适应不过来啊……”说罢,他望向紫芊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太不安全。” 紫芊轻轻点了点头,两人捡起寒离殇留下的两把剑一起踏上了回程。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并未受到什么袭击,不过后来渐渐地开始有妖兽向他们发起攻击。独孤止水一个不慎,刚一照面就被一条竹叶青咬了一口,伤口立马就紫了起来,他嘶嘶吸了两口气,急忙将毒液逼了出来,然后气急败环地将那条偷袭他的竹叶青砍成两段。刚开始就被毒蛇咬了一口,让独孤止水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突然自后方传来一声厉啸,一头浑身乌黑眼睛赤红约摸一人高的魔猿直直地冲向跟在独孤止水身后的紫芊。独孤止水一惊,可当他转过头时却愕然地发现那高大的魔猿已经身首异处,一道血柱还在自那颈项断裂处不住的喷出,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自紫芊的剑尖不停地滴下。 魔猿的躯体轰然倒地,其浑身的肌肉还在不时地抽搐着,紫芊轻轻地将剑收起,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这一幕却看得独孤止水心中有些发怵,这样血腥的场景虽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可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不时地就会遭到妖兽袭击,无奈之下独孤止水开始不停地动起手来,随着一只又一只妖兽倒在他的剑下,独孤止水渐渐地适应了这种血腥的屠戮。当他在一次战斗中因为瞬间的犹豫而差一点被一头银月狼剖开胸腹之后,他就意识到这里不需要同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死战。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独孤止水那一刻才真正认清这句话的含义。 随着两人不断地深入,他们明显地察觉到路上遇到的妖兽实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一开始遇到的只是一些具有武者实力的妖兽,甚至有一些连武者都未达到,充其量只能算作野兽,可是当他们深入五十里时已经开始遇到武者巅峰甚至武师级别的妖兽,紫芊还好,但是独孤止水渐渐的有些吃力了。 遇到武者级别的妖兽还好说,凭借风灵分形剑独孤止水可以豪不费力地将其斩杀,可是当他遇到武师初期的妖兽时便要陷入苦战了,如果是武师中后期的妖兽,他根本没有没有赢的机会,所以很多时候都得靠紫芊帮他解围。 虽然有紫芊帮忙,但是独孤止水还是在连番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就算是紫芊,身上也挂了彩受了一些轻伤。毕竟两个人体力有限,在不停的战斗中战斗力都渐渐下降,尤其是后来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一个不慎他们还会受到围攻,所以受伤在所难免。 一开始两个人还能在丛林中横行无忌,但是后来他们无奈之下也只能悄悄地前进,尽量避免与妖兽缠斗,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进速度就大大地降低了。黄昏时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但是他们只向前走了六十里…… 在人间 第十八章 消弭隔阂 夜晚是妖兽出没最频繁的时候,经过一天的战斗,独孤止水和紫芊也早已无力继续赶路。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晚,等天亮时再向目的地进发。 在一处不高的悬崖崖壁上有一个小山洞。 山洞里,独孤止水身形有些踉跄地生起一堆火。他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取出一条不知何种妖兽的大腿在火上翻烤起来。兽腿不大,但却向周围空气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这条兽腿来之不易,是独孤止水冒着被围攻的危险折回战斗地点取来的。这是他们今天在最后一场战斗中斩杀的一匹银月狼的大腿,那匹银月狼有武师中期的实力,若不是有紫芊相救,独孤止水怕是已经命丧黄泉,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胸口被狼爪抓了一下,伤口深可见骨。 独孤止水仔细地翻烤着手中的狼腿,不多时就飘出一股诱人的肉香。两个人都经历了一天的奔波,现在闻到这股香味更是饥饿难耐。肉熟了之后独孤止水先用剑削下来最好的一块肉递给紫芊,然后由他来解决那些最难啃的地方。 紫芊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却将那一块肉给他留下了一大半。 独孤止水扔掉手中已经啃得精光的狼腿,然后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他将一些药材放在嘴里嚼碎,任由那苦涩在嘴里蔓延,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已嚼碎的药材涂抹在胸口的伤口上,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可是他脖颈上凸起的青筋还有满头的汗水还是引起了离他不远的紫芊的察觉,她连忙跑过去,迟疑了一下,动手扒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眼前的景象让紫芊鼻头一酸,三道深深的伤口狰狞地刻在在独孤止水的胸口上,隐约可见里面白色的骨骼还有不断颤抖的内脏,一股股鲜血正不时的从伤口中溢出。 “你不是说胸前的血是那妖狼的吗?你不是说自己只是被划破了一点皮肉吗?”紫芊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不碍事的。”独孤止水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紫芊默不作声,脸色有些晦暗。她当时被两个武师级别的妖兽拖住无法脱身,独孤止水明知自己不是对手还是不顾危险帮她挡住了一个,她这才有机会杀了另一头妖兽然后前去助他。当时她明明看出了独孤止水的异常,可还是听了他的谎话。 紫芊脸色难看,粗暴地扯掉独孤止水破碎的上衣,命令似的叫道:“不许动!”她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地替独孤止水擦去身上的血渍,眼神里满是小心和认真。 独孤止水呆呆地看着紫芊那略显脏乱的俏脸,看着她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一年了,自己终于走到了她的近前,终于不再有那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紫芊从独孤止水手中夺过药材放在嘴里细细嚼着,然后将嚼碎的药糊轻柔地涂抹在独孤止水的伤口上。独孤止水疼得一阵哆嗦,她的动作更小心了,似乎生怕稍微多用点力弄疼了他。 “芊芊……”借着这个机会,独孤止水胆子大了不少…… “嗯?”紫芊疑惑地望向独孤止水,脸蛋若有似无地浮上一些红润。 “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止水……哥哥”,紫芊的声音依旧干冷而生硬。 …… 黑夜终将过去,东方一抹熹微的光宣告了黑暗的终结,新的一天到来了。 独孤止水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紫芊正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看到他望过来,她连忙转移了视线,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独孤止水嘴角微翘,他想试着直起身体,却不料出乎意料的轻松,这让他微微一愣。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来这应该是师父以自身血液为我们洗髓伐骨带来的好处,我们的身体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恢复能力极强。”独孤止水忍不住赞叹道。 “那些药材也起了不少作用,师父让我们在修炼之余多读书你还经常偷懒,这次就是你在书里看到的那点东西救了你。”紫芊撇嘴道。 独孤止水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就没怎么在意,看来以后真得好好看看了,圣山的洞府里可是满满的全是书呢,师父不是说咱们什么时候把那些书看完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师了吗。” …… 整理了一下,独孤止水和紫芊再次上路。两个人都很默契地避谈前一天晚上的场景,但是独孤止水能够感觉得到紫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些微改变。 接下来的路途两个人已经小心了很多,他们开始不断地躲避,遇到阻碍就赶紧脱身逃走,当退无可退之时,他们就尽全力尽快解决战斗。这样他们虽然不断地迂回绕道多走了不少路,但是却并未经历特别的苦战。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们就很轻松,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遇到的妖兽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会比紫芊境界低。 黄昏时,两人据目的地只剩下了不到五里,可是他们却丝毫不敢松懈。 只是他们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尽,在最后关头一头高三丈的血魔天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一种极为嗜血残暴的妖兽,据说其体内有一丝稀薄的远古凶兽穷奇的血脉,它浑身布满了足有半尺长的黑色毛发,一双灯笼般的大眼闪烁着血红的光芒,无情地注视着眼前矮小的人类。它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武宗境界,远非独孤止水两人所能抗衡,即便是跑,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机会,因为猿类本身便擅长移动。 紫芊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一咬牙再次使用秘法强行提升实力,最终一剑秒杀处于武宗初期境界的血魔天猿。而她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时间脱力,只好由独孤止水把她背了回去。 独孤止水看出,紫芊所使秘法非常玄妙,竟能生生让她提升一个阶别实力,而且这似乎还不是极限,只是紫芊身体承受不了更大的力量而已。不过秘法毕竟只是旁门左道,并不能使人真正变强。任何提升实力的秘法的使用都会对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有些伤害甚至是无法挽回的。 “这两个人怎么出来一趟关系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幽寒躲在独孤止水两人不知道的地方暗自撇嘴道。 在人间 第十九章 寒潭异变 自第一次丛林试炼之后,寒离殇要求独孤止水和紫芊每天必须出去猎杀至少五头实力不在他们之下的妖兽,这让两个人每天都过得苦不堪言。每天除了常规的修炼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妖兽的搏杀中度过,一天下来,身负重伤已是家常便饭。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去血池中坚持修炼一晚,第二天醒来时已浑身伤势尽复。然后又是痛苦的一天…… 日子在这种单调的循环中一天天走过,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 这半年来虽然独孤止水和紫芊每天都面临着生命危险,但是他们的修炼成果也是显著的。紫芊在不久前与一头武宗初期的血魔天猿生死战斗时意外地突破进了武宗境界,而独孤止水也是一路势如破竹踏足了武师三层天。且他们对风灵分形剑的领悟也在实战中不断加深,离登堂境界不远矣。 仲秋时节,天气转凉,寒潭周围的几棵枫树已经染上了一抹动人的嫣红。寒潭之水愈发清冽,远远看去一片云烟雾绕的朦胧盛景。然而独孤止水和紫芊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美景。数天前寒离殇带着幽寒离开去处理一些事情,至今未归,而在他们走后几天,独孤止水和紫芊在寒潭修炼时觉察到寒潭之下有一些异动。 两人好奇之下潜入水中探察,这才发现寒潭之深不可测。他们不停地下潜,但是寒潭却如无底的深渊般令人绝望,直到两人都坚持不住要返回时,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中大震。 在寒潭深处,他们看到有一片巨大的光罩将潭水阻挡在外,在光罩内是成片的宫殿,真可谓玉宇琼楼、雕梁画栋。主殿大门紧闭,门上方有一块金边匾额,上书“战无极之府邸”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各分殿由主殿连通在一起,整个宫殿群浑然一体,只有主殿一个入口可以进入。 独孤止水两人见到此等景象想要更进一步,却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排斥在外,使他们连光罩都无法接近。屡试无果之后,两人只能原路返回。自那次探察之后,寒潭下越来越不平静了。每到夜晚都会有七彩光芒自潭底透出,天空中七彩雾气氤氲,有好几次独孤止水从修炼状态中被惊醒,来到潭边发现潭水在不停地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寒气袭人的深潭岸边,独孤止水静坐良久。他眉头微皱,注视着眼前墨绿色深不见底的潭水,心中涌起一阵阵难言的悸动。最近寒潭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寒离殇不在身边,他心中很没底。 “止水哥哥,你在干什么呢?”少女清脆悦耳的娇呼声自背后传来,独孤止水长身而起,目光望向不远处袅娜而来的紫芊,脸上浮现一抹温暖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这寒潭下的东西总让我揪心。最近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恐怕有一场巨变将在这里发生。” “这寒潭下的府邸恐怕要出世了,没想到那么多人久寻无果的战无极府邸竟然会在这里。”紫芊螓首微点,轻叹道。 “这战无极究竟是何人?”独孤止水好奇道。 “他是万年前一位武破虚空的绝世强者,后来他不知因何原因强行下界,与人在十万大山中生死决战。那一战可谓惨烈之极,直打得山崩地裂、河流改道,最后战无极虽成功击杀了对手,但是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不久之后有传言说他将自己连同府邸葬在了十万大山中,一时间无数人趋之若鹜,纷纷前往十万大山寻找战无极的葬地,但却无一人真的找到。”紫芊说起这些旧闻时如话家常,独孤止水一阵诧异,不由有些古怪地盯着她,心中对她的身世越发好奇起来。 察觉到独孤止水有些异样的目光,紫芊也觉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嗔道:“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独孤止水嘿嘿一笑,“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这小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紫芊丢给他一个白眼,撇嘴道:“是你自己不好好看书好吗。” “嘿嘿……我决定了……”独孤止水突然笑道。 “决定什么?”紫芊满脸疑惑。 “我决定……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老婆,有这么漂亮又厉害的老婆多有面子。” “去死!” 丛林里传来一阵阵嬉闹声…… 一阵打闹之后,紫芊突然正色道:“止水哥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战无极的府邸即将出世,外界的许多强者恐怕都察觉到了。接下来会有强者和势力陆续赶来,这里恐怕很快就不太平了。师父不在,我们没有能力跟那些强者周旋,一旦卷入其中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的确应该离开,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净土在哪里,甚至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方位,胡乱闯的话也很危险啊。”独孤止水皱眉道。 紫芊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独孤止水长出了一口气,轻叹道:“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尽量躲远一点了,只要离师父划定的这个范围不太远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我们有可能会与外界来的人遭遇,一切小心吧。” 紫芊皱了皱秀鼻,遂又点了点头。 …… 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杂草丛生,毒虫猛兽横行。两道矫健的身影在树丛中飞快地穿行着,突然前面的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还不待他说话,他惊愕地发现身后之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在他旁边有一张娇俏的小脸正一脸好笑地盯着他,让前者一阵脸红,羞恼之下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者,遂面无表情地潜伏起来。 数息之后,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一头庞然大物呼啸而过,带起雷鸣般的巨大声响,灌木丛中的两人皆紧张地屏住呼吸。那庞然大物一边飞驰一边发出愤怒的咆哮,直震得灌木丛中的两人头昏脑涨,耳鼓欲裂。 在人间 第二十章 被收留 轰鸣声渐行渐远,灌木丛中的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天啊,我们是不是闯到猴子窝来了,这片区域怎么这么多血魔天猿。刚刚那个大家伙实在是太变态了,如果我们遇上绝对要被秒杀,估计他得是个猴祖宗级别的。”灌木丛中的一人出声道,正是独孤止水。 “那个大家伙怕是已经进入武尊级别了,不过不知为何它似乎很愤怒。”紫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会是它孙子被人欺负了吧,老家伙赶着去找场子。”独孤止水怪笑道,说话的同时就要起身。然而就在这时紫芊娇躯一震,一下把他拉了回来。 独孤止水马上会意,急忙屏住呼吸。没过多久一阵破风声响起,数十道身影飞驰而来。这数十人竟全部是女子,为首的是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美妇。这中年美妇穿着雍容华贵,头发高高盘起,一双凤眸顾盼之间尽显威严端庄。在路过独孤止水两人藏身的灌木丛时,中年美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穿行而过。 脚步声渐渐消失,正当独孤止水刚想松口气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用躲了,出来吧。” 独孤止水和紫芊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地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刚才的人都跃上了枝头,并没有离开。独孤止水看了看对方的阵容,确定不可能逃跑之后反而从容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独孤止水率先问道。 中年美妇看到走出来的独孤止水和紫芊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我们来自醉梦阁。”中年美妇淡淡道,“你们又是何人?你们两个小小年纪为何来此地?你们身边是不是还有大人跟随?”中年美妇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只是普通的山村村民,今天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独孤止水答道。 “哦?普通人?那你们是怎么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的?”中年美妇嘴角微翘,一副玩味的神情。 “我们村里有一个长辈懂得一些修炼之法,我和妹妹拜他为师跟他学武。师父带我们来山里修炼,今天我们趁着师父不在悄悄地溜了出来,结果就……回不去了。”独孤止水可怜巴巴地说道,看得一旁的紫芊直想笑。 “哦?你师父还没来找你们?” “师父已经出门好几天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呵呵,小东西,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别怪姑姑无情哦。”中年美妇展颜一笑,那股威严感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带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独孤止水“委屈”地说道:“姑姑,我真的没骗你。你们这么多人,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姑姑,哥哥真的没骗你,你放过我们好不好?”紫芊小眼含泪,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样子,那模样看得中年美妇都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一下这个可怜而又可爱的小女孩。独孤止水一阵咋舌,暗道这小丫头还真能装啊,如果不是知道她在演戏,自己恐怕都得上套。 中年美妇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小东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两个小孩子来历不明,留下他们怕是个祸害,杀了吧又于心不忍。 “姑姑,把他们留下吧,正好有人能陪着我了。”就在中年美妇纠结间,一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紧身衣,完美地勾勒出一副魔鬼身材,纤腰、翘臀、挺拔的酥胸,再加上那张吹弹可破的完美面孔,虽然还略显稚嫩,但毫不客气的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世的尤物。 独孤止水看着这自人群中缓缓走出的少女愣怔了几秒钟,接着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了紫芊,他似乎看到了长大版的紫芊。紫芊没有理会独孤止水的目光,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青衣少女,目光中隐隐带着敌意。少女似是察觉到了紫芊目光中的敌意,她微蹙了蹙黛眉,不过接着却展颜一笑,冲着紫芊善意地点了点头。 少女一笑如一缕阳光破开了黑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黯然失色。一笑倾城,独孤止水只能这样来形容少女那如鲜花盛开般的笑容了。紫芊看着独孤止水那副陶醉的样子,不满地发出一声冷哼,惊得独孤止水急忙转移目光作望天状。 “好吧,就留下他们吧。”中年美妇有些古怪地看着紧身衣少女。 中年美妇最终决定收留独孤止水和紫芊,不仅是因为她不忍心对两个孩子下手,更因为这两个孩子太过神秘,她发现以她的实力竟然也看不出独孤止水和紫芊处于何种境界。一般来说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实力不如这两个孩子,二是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外界的探察。 中年美妇显然不认为这两个小东西的实力比自己还强,那便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而能够使用这样的方式来阻隔外界探察的人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即便是她也不想轻易得罪。把独孤止水和紫芊留在身边保他们周全,正好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等到这两人身后的强者来寻他们时,说不定可以借机拉拢一个盟友,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两个孩子太过神秘,你跟他们在一起要小心。”中年美妇向来到身边的绝美少女暗中传音道。 绝美少女螓首微点,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向独孤止水两人走去,在她身后的两名青年女子想要跟随,却被她挥手制止。独孤止水和紫芊有些无奈地看着中年美妇一行人,自己都还没同意呢,就被人收留了,这还真是……霸道啊。 “那领头的女人看起来很随和,实际上心机很深啊”,独孤止水在心中暗道。如果不答应的话,独孤止水很确定自己一定会好好地“被收留”的。 “这样也好,反而有人保护我们了。看起来这帮人的实力应该不低,尤其那个领头的女人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跟着他们可能比我们两个自己乱闯要更安全。”独孤止水悄悄地跟紫芊说道。 “那个女人的实力恐怕至少也得是武尊巅峰,刚才那只老猴子估计就是被她吓跑的。”紫芊嘀咕道。 “先跟着他们,如果情况不妙咱俩立即开溜。” “好” …… 在人间 第二十一章 插天巨峰 独孤止水和紫芊两人凑在一起背对着众人鬼鬼祟祟地计划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来到身边的绝美少女。少女站在两人身后有些无语地听着他们交谈,当听到他们说到战无极府邸时,她突然插了一句“你们知道在哪里?”吓得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差点魂飞魄散。 独孤止水和紫芊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边的少女,心中惊叹的同时又暗道一声果然。这些人果然是为战无极的府邸而来,不过这少女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接近两个人而让他们毫无察觉,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紫芊眸子里闪过一抹奇异的波动,眼前的女子不论是容貌还是修炼天赋恐怕都不在她之下,这让她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说到了战无极府邸啊?”少女问道。 “啊,没有啊,你听错了吧。”独孤止水狡辩道。 “呵呵,小弟弟你不老实哦。”少女娇笑道,如一朵盛开的玫瑰一般妩媚,独孤止水差点沉醉其中。虽然独孤止水还只是一个小屁孩,并不懂得男女之事,但是美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 “姐姐,你真漂亮。”独孤止水由衷赞叹道,不过在腰间一疼之后他又立马加了一句“可是我真的木有说谎”。 少女看到紫芊放在独孤止水腰间的手不由一阵好笑,“你们两个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还没等独孤止水说出来,紫芊抢先说道:“哥哥叫宝蛋,我叫二丫。” “宝蛋?二丫?你们的名字真……好听,很有山村特色。” 独孤止水嘴角抽搐,可是也只能勉强接受了这个“好听”的名字。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独孤止水问道。 “我啊……”少女眼睛转了转,“我叫香草” 远处的中年美妇一行人在听到香草这个名字时皆是面面相觑,不过却无人言声。 “姐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紫芊问道。 “我们啊,我们来寻宝啊,最近有传闻说这里将有宝物出世,我们来探察一下。” “什么宝物啊?”独孤止水试探道。 “不知道,只知道是有宝物将要出世了,我们昨晚看到这边有一大片彩云便朝这个方位赶了过来,但是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香草有些无奈地说道。 独孤止水和紫芊对视了一眼,心中在犹豫要不要把战无极府邸的事告诉眼前的人。最后独孤止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去看看。”奇怪的是,紫芊竟然回了一个字:“想”。 香草毫无头绪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感到一阵奇怪。 “姐姐,我知道你们想找的东西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独孤止水小声道。 “啊,你们知道?”香草顿时有些激动。 …… 寒潭岸边,中年美妇一行人望着面前插天的巨峰无比震撼。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女子说道。 “从远处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是来到近处之后这座山峰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出声道。 “这里恐怕被人以大法力给屏蔽了,如此功力堪称可怕,究竟是何人能够有如此手笔呢?”中年美妇沉吟道。 “咦?这潭水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圆木?”香草惊疑道。 听到香草的话,众人这才从面前的插天巨峰上转移目光。“这些圆木看起来应该是人为截断的,不知道究竟有何用处。” “这里难道有人?” 此话一出,众人马上警惕起来,生怕有人暗中偷袭。 香草望着独孤止水,问道:“宝蛋,你说的宝物究竟在哪里啊?” “就在你们面前”独孤止水指了指寒潭。 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寒潭,可是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特之处。 “难道是这些圆木?”不过这人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那些圆木明显只是普通的木材。 “难道……在这潭底?” 独孤止水耸了耸肩,递给香草一个赞许的眼神。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中年美妇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曾经下去看过,那地方很深,里面有一整座宫殿,匾额上写着‘战无极之府邸’。” 中年美妇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独孤止水,颤声道:“你说谁!” “战无极啊,怎么了……”独孤止水被中年美妇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呵呵……哈哈……”中年美妇突然大笑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中年美妇才缓缓恢复平静,“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次可就真的太走运了。” 众人见中年美妇如此失态,皆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姑,战无极是谁啊?” “那是万年前的一位绝世强者,是传说中曾经武破虚空进入仙神界的人物。” 众人闻言皆惊得目瞪口呆,自古以来,虽然仙神一说一直流传于世,但是众说纷纭,人们对于仙神的了解大多来自道听途说,真正见过仙神之人寥寥无几。久而久之,人们对于仙神的存在与否也产生了怀疑。为了证实仙神的存在,为了证明这世上的确存在长生不死之境,一代又一代人苦苦寻觅着传说中的仙人,然而大多数人终是一无所获,含恨而终。 历史上关于仙神的记载仅有寥寥数笔,这战无极恰恰便是那其中之一。若是这战无极真的是一位仙人,那么他的府邸中或许就会有长生不死的秘密。正因如此,历史上曾有无数人寻找过他遗留下的府邸,然而却无一人真的寻得。如今这寒潭之下若真有战无极的府邸,中年美妇焉能不狂喜? 为了核实独孤止水的话,中年美妇亲自深入寒潭探察,没过多久她便返回,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用问众人也已经可以猜到结果。 “宝蛋啊,你知道的可真多哦,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中年美妇突然说道。 “啊,昨晚我从这里路过,就正好发现了这一切。”独孤止水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笑道,那样子别提有多憨厚了。 “呵呵,是吗?”中年美妇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吓得独孤止水出了一身冷汗。 “我刚刚探察过了,这寒潭下的府邸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出世,我们就在这附近等待吧,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其他势力想必也会赶来,要注意警戒。”中年美妇话头一转,吩咐道。 在人间 第二十二章 夜谈 月如银盘,当空而悬。 中年美妇一行人在寒潭附近驻扎了下来,这期间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事件。一名女弟子在巡察周围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木桩阵,惊得她急忙向中年美妇报告,中年美妇前去看过之后更加确定曾经有人在此修炼过。而香草看过那木桩阵之后突然轻笑了两声,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独孤止水和紫芊。 自这次事件之后,独孤止水发现这一群人看向自己和紫芊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难道被她们发现了?独孤止水百思不得其解。而对此紫芊只说了一句:“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我觉得还不错,肯定是你哪里说漏了。”独孤止水狡辩道,其实从始至终紫芊只说过几句话而已…… 皎洁的月光下,中年美妇望着被七彩光晕笼罩的寒潭久久未语。 “姑姑,在干什么?”香草向着寒潭款款而来。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些不安。”中年美妇望着走来的少女,脸上流露出宠溺之色。 “你是在担心这次战无极府邸开启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吧。”香草微笑道,在说到“意想不到的事”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那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中年美妇嘴角微弯,颇为亲昵地理了理香草散落额前的几缕青丝。“你啊,真是个小人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那当然了,我可是姑姑带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姑姑。”少女秀鼻轻皱,这一刻竟流露出些许天真可爱的小女儿姿态,与在人前妖娆魅惑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一次要出世的竟然是战无极的府邸,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根据我的感知,现在已经有不少强者来到了这片区域,只不过尚未有人前来探察,看来应该是想等待宝物出世,到时恐怕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但……这却并非我不安的来源……” “你是在担心那两个孩子吧。”香草适时地接下了话头。 闻言,中年美妇点了点头。“那两个孩子太过神秘,通过今天的事我想你也可以猜到,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孩子修炼的地方。先不说他们奇特的修炼方式,我刚才仔细地探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片区域方圆几十里内竟然一只实力在武宗之上的妖兽都没有,而且这里的妖兽散布很有规律。这里已经接近十万大山深处,我们一路走来,这十万大山里的妖兽实力你也清楚,像这样一片没有高阶妖兽的区域恐怕没有几处。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片训练场,是有人专门开辟出来的训练场。” “训练场?”,香草惊呼出声,“难道……” “那两个孩子的师父……绝非常人,他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有事离开,这是一个变数啊。” …… 宁静的枫林里,香草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一双小脚踩在地面的落叶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微风不时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林间回荡。不知何时,前面不远处多了两道身影,两人背对着香草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此时,独孤止水和紫芊正在讨论演技的问题。 “我说二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装呢?”独孤止水看着紫芊的侧脸说道。 紫芊黛眉一蹙,咬牙道:“死宝蛋,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 独孤止水马上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我的意思是你表现的真好。” “对了,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独孤止水突然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看,“妈呀……” “啊” “啊” 三声惊叫几乎同时响起。 “死宝蛋,你乱嚎什么,吓死我了。”紫芊不满地叫道。 独孤止水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点指着面前跌倒的香草,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你属鬼的啊。” 这时候紫芊才注意到香草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身后。而跌坐在地的香草则是一脸的委屈,“我怎么得罪你了,我只不过是散步碰巧经过这里而已。” 独孤止水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拉起香草。“对不起,是我反应太大了,不过我这也是白天被你吓出的心理阴影啊,你走路怎么跟鬼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明明是你自己太弱了好不好。”紫芊撇嘴道。 “你不也没发现吗?” “……哼”紫芊冷哼了一声,转过身不说话了。 “难道真的生气了?”独孤止水顿时一脸懵,心里暗暗想道,“这丫头好像一见香草就有点不太对劲啊……” 香草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嘴。“我可以跟你们聊会天吗?”,她突然问道。 “好啊” …… 朦胧的月色下,一大片沙袋毫无借力地在虚空中沉沉浮浮,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能告诉我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吗?”在一阵寂静中,香草突然问道。 “这个啊,这是用来……”独孤止水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急忙改口道:“我怎么知道……” 香草的目光与独孤止水交织在一起,久久未语。独孤止水被盯得心中有些发虚,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一边,不敢与她对视。 “看来你并不善于说谎。”香草移开目光,幽幽说道。 “你……”独孤止水顿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算了吧,人家早就看出来了,也就你自己还在那里装得不亦乐乎。”在旁边一直静默无语的紫芊突然开口道。 闻言,独孤止水一阵苦笑。别人都猜出来了只是不愿说破而已,合着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独自表演吗?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起身向木桩走去。 “你要干什么?”香草不解地问道。 独孤止水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这究竟是干什么的吗。” 木桩阵前,独孤止水盯着那一个个沙袋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跳到木桩之上。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安稳的沙袋突然开始胡乱飞舞起来,独孤止水在一根根木桩上灵活的飞腾跳跃,一边前进一边躲避着不断冲撞而来的沙袋,看其神情颇有些闲庭信步的味道。 “这是用来练习身体灵活性的场地,在木桩上是不能使用灵力的,只能依靠身体本能的反应来躲避沙袋。”紫芊解释道。 “什么?不能使用灵力?”香草吃惊地看着那在木桩上宛如灵猴般的身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异彩连连,独孤止水的表现的确让她大吃一惊。 当独孤止水走过第五十三根木桩时终于有些力不从心了,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被击落下木桩。他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闷血,龇牙咧嘴地回到紫芊和香草身边,嘴里不住地发出嘶嘶的痛声。 紫芊瞥了眼独孤止水被撞得肿了半边的脸,说道:“就知道逞能,遭报应了吧。”不过说完之后她又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死不了吧?” “没事,这种伤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吗。”独孤止水嘴角微翘,对于紫芊的刀子嘴豆腐心早已见怪不怪了。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修炼的吗?”香草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独孤止水和紫芊。 “差不多吧,其实一开始比这要惨得多。”独孤止水微笑道。 看着独孤止水脸上的笑容,香草心头猛然一颤。只是被打中一次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从开始到现在的境界究竟要经历多少次的跌落呢?香草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对于眼前这两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孩子,香草的心中悄悄地生出一些敬佩之情。 “呵呵……”香草望着独孤止水和紫芊,却是突然狡黠的一笑。“小弟弟小妹妹,看来你们还是太单纯哦,我只不过稍微试探了一下你们就中招了。其实我原本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没想到你们这么容易就说实话了。” “我……”独孤止水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不过面上他却是呵呵一笑,“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说的就全是真的呢?我承认我们平时受过类似的训练,可是我有说过跟这里有干系吗?我不过昨天碰巧尝试过这里的木桩而已。” “是吗?”香草俏脸渐渐贴近独孤止水,直到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在一起才停下。 独孤止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孔,呼吸不禁有些急促起来,那张尚且稚嫩的小脸刷的涌上一片红潮。 见到独孤止水这副囧样,香草咯咯娇笑了几声,渐渐移开了脸颊。当她的美眸扫过紫芊的面孔时微微一怔,旋即心中恍然。“看来这个小丫头还有些吃醋呢,呵呵……” “好了,不逗你们了。姐姐接下来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香草突然正色道,“你们太过单纯了,以后你们如果踏足江湖的话,一定要记得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然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这个女人似乎还挺不错的”,独孤止水在心中暗道。 PS: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来纵横中文网收藏推荐,您的鼓励是我写作的不竭动力! 在人间 第二十三章 遗府出世 接下来的几日这片区域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独孤止水看到有不少人开始出现在寒潭周围,中年美妇一行人在一处小山丘上驻扎了下来,静静等待宝物出世。有时不同的势力之间会遇到一起,不过双方大都只是互相看一眼便各自离去,宝物尚未出世,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人交战白白浪费力量。 月圆之夜,一声惊天动地的剑鸣响彻天地间,毫无防备的众人皆忍不住一阵头脑眩晕。那不见其巅的插天巨峰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在一阵阵地动山摇的轰隆声中一道道如蜘蛛网般的巨大裂缝开始在山壁上蔓延,直到视线不可及之处。渐渐地裂缝越来越大,而山峰的晃动也越来越剧烈,山峰周围方圆数百里皆如发生了地震一般震颤不已,一道道巨大的沟壑开始自山脚下蔓延向四面八方,沿途的一切皆陷入其中。不少人和妖兽躲之不及随着地表的植被一起跌入了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一时间插天巨峰周围的区域到处都是亡命逃窜的身影,有人亦有妖兽。独孤止水所跟随的中年美妇一行人在巨峰刚有异变时便已开始撤离,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名女弟子跌入了地表的裂缝中。离巨峰数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中年美妇一行人注视着那在夜色下不断颤抖的庞然大物,皆忍不住浑身战栗。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少女弟子颤声道。 随着插天巨峰上裂缝的不断蔓延,整座山峰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一声更为尖锐刺耳的剑鸣声自那插天巨峰内传出,直欲贯穿仙凡两界。随着这一声剑鸣的响起,一道巨大的剑气自山峰内部爆发而出,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山峰终于轰然爆碎。乱石穿空,残岩激射,方圆百里内的修士皆亡命奔逃,躲避飞来的巨石。 而在巨峰爆碎的一瞬间,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贯穿天地间。在那光柱的中心,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静静地悬浮着,一圈圈水波般的七彩波纹自剑身蔓延而下,那覆盖在寒潭上的巨石在接触到七彩波纹时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七彩光芒自寒潭下透出,寒潭之水剧烈地翻涌着。终于,一个光罩自水中露出了一角。数息之后,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已经出现在地表,七彩光芒自其中透出,照亮了整片天空。宫殿缓缓上升,到最后竟然安静地悬浮于寒潭水面之上。 四面八方忙于奔逃的人皆被这光芒吸引,不约而同地向宫殿方向望去。只见主殿之上有一巨大的匾额,上书“战无极之府邸”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许多人几乎不加思索直接掉头冲向宫殿。 中年美妇一行人在白色光柱出现的一瞬间便动身前往宫殿,然而紫芊和独孤止水却悄悄地脱离了队伍。中年美妇急于争夺战无极遗留的宝物,所以并未阻拦两人离开。 “姑姑,你为什么不留下他们?”香草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随他们去吧,反正带着这两个人也是累赘。当初带着他们也主要是因为我怀疑他们知道宝物出世的地点,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中年美妇头也不回,神情淡漠。 “可是,他们两个人这样很危险的。”香草眉头微皱,姑姑的话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你难道不担心那两个孩子的师父了吗?” “我当时只是担心那个人会出手妨碍我们寻宝,所以……”中年美妇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你就留下那两个孩子,如果他妨碍我们你就拿那两个孩子来威胁他;他不妨碍我们你就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借机拉拢一个帮手。是吗?姑姑!”香草的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些。 “是。”中年美妇答道。 “姑姑你怎么能这样。”香草眼眶微红,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姑姑有些陌生。 “你是在质问我吗?”中年美妇声音里渐渐多了一抹严厉,“你要记住,你是醉梦阁未来的阁主,绝不能如此心机单纯,更不能如此的心慈手软,不然未来你如何去应付江湖上的那些勾心斗角?” “可是……” “好了,不必多说了。那两个孩子既然在遇到我们之前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想必现在应该也可以。” …… 战无极府邸前,不少人已经汇集于此。 人群中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袍中的人盯着天空中悬浮着的长剑喃喃道:“那把剑难道是……无极吗。桀桀,如此神兵一定属于我白骨殿。” 战无极府邸由一个主殿和六个分殿组成,各分殿皆与主殿相连,只有从主殿才可以进入其中。现在主殿大门尚未开启,有先到之人想要强行打开殿门,结果被长剑无极发出的一丝剑气击成了飞灰,至此再无人敢强行开门。 午夜时分,无极发出一声轻鸣,嗖的一声化作一抹流光没入了主殿中,在轰隆隆的巨响中,主殿那高达十丈的红色巨门缓缓开启,一股岁月的气息自殿中飘出。 几乎在殿门开启的一瞬间,殿外等候的众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向殿内冲去。混战一触即发,为了争夺进入宫殿的优先地位,各个势力间大打出手。一时间,惨叫声、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 中年美妇一行人后来者居上,只见中年美妇手握三尺青锋在人群中纵横劈斩,她每挥出一道剑气都会有一片人被劈为两半,红的鲜血、白的脑浆、花花绿绿的肠道和脾脏流的满地都是,一股股恶臭散发而出。 与此同时,一群身穿灰袍的神秘人同样势不可当,大有与中年美妇一行人并驾齐驱之势。在激烈地战斗中,人群渐渐冲进了主殿。 主殿高约三十丈,殿内两侧有六根十抱粗细的汉白玉巨柱,柱子上分别雕刻有上古六大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凤凰和麒麟。在主殿最内侧有一个黄金宝座,其左右各有一扇门可通往分殿。黄金宝座前是一方石台,在石台上有一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黑乎乎的石头。 而就在这块黑石的石缝中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淡淡的七彩光泽笼罩在剑身表面。听说过战无极的人想必绝对也听说过此剑,此剑名为“无极”,是跟随战无极一生的神兵。冲入大殿中的众人望着这置于案几上唾手可得的神兵皆双眼放光,更加不要命的往前冲。 中年美妇仔细打量着石台上的无极,一双凤眸中异彩连连。她一马当先,率先向石台冲去,灰袍人中的领头者也不甘落后,与中年美妇几乎同时到达石台。 就在中年美妇的纤手即将握到剑柄时,一只大手突然自旁边杀出,中年美妇急忙出手格挡,却是错过了握住剑柄的机会。她恼怒地向来人全力击出一掌,却被对方同样分量的一掌化解。 “你是何人?敢坏我醉梦阁的事!”中年美妇阴沉道。 “桀桀,不就是一群*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白骨殿可不怕你们。”灰袍下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你!骨煞!”中年美妇银牙紧咬,恨声道。 “嘿嘿,是我。云姑小娘子,这次就让相公我来好好调教调教你,教教你如何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灰袍男子戏谑道。 “我杀了你这个混蛋。”被称为云姑的中年美妇被男子的污言秽语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不顾抢夺无极了,直接向灰袍男子杀去。 一场生死大战就此爆发。 中年美妇和灰袍人纠缠在一起,一道道令人心悸的灵力匹练不时自二人的战场激射而出,在他二人的周围形成了一片无人区,无人敢靠近左右。而双方的人马也在混乱的人群中乱战起来。 在众人打得难舍难分时,人群中一道人影突然快如闪电般冲向石台,其速度竟然不下于云姑和骨煞。 “鼠辈敢尔!”正打得胶着的云姑和骨煞见有人钻空子皆发出一声怒吼,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钻空子之人全力挥出一掌。 此人硬拼着挨了云姑和骨煞两掌,在吐出一大口鲜血后终于成功接近了神剑无极,云姑和骨煞有心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一抹笑意开始在此人嘴角蔓延,然而紧接着笑容便僵在了他的脸上,当他即将握住无极时,这神兵竟然……飞走了,而且它竟然先围着他绕了三圈,颇有些挑衅地指了指他的鼻子,然后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此人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然后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云姑和骨煞见此情景,皆笑得前仰后合。 “呵呵,殷天绝,看来这神兵不怎么喜欢你啊。”云姑娇笑道。 “嘿嘿,殷老儿,真是天要绝你啊,哈哈……”骨煞讽刺道。 “我跟你们没完!”话落,殷天绝却是突然人影一闪向神兵无极离开的方向冲去,那里是一处分殿。云姑和骨煞急忙跟了上去,神器有灵,经此一事,他们可是更加认识到这把神兵无极的不凡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要夺此神兵的决心。 随着无极的离开,主殿中的战场也随之转移,人群纷纷向分殿冲去。 当众人经过石台旁时,很少有人去注意那块看似普通的黑石,就算有也只是微微扫了一眼便匆匆而过,一块用来摆放神兵的普通石头而已,不是吗…… 在人间 第二十四章 黑石 繁星渐逝,太阳紧跟着月的脚步降临人间。 独孤止水和紫芊摆脱中年美妇一行人后便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如今二人早已身处距战无极府邸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涧边。因为战无极府邸出世带来的巨大破坏,这片区域的妖兽基本上都跑了个干净,这倒是让两人轻松了不少。 一条山间小溪自不知源处蜿蜒而过,缓缓的溪水与岩石轻撞发出动人的哗哗声。独孤止水捧起一把溪水送入口中,清甜的溪水流过喉间,滋润着那片早已干涸的土壤,一阵舒爽蔓延全身,使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芊芊,你说那战无极的府邸里会有些什么东西啊?”独孤止水洗了把脸,跟在一边戏水的紫芊说道。 “我怎么知道。不过昨天那把剑应该是一件难得的宝贝。”紫芊说道。 “真想去看看啊……”独孤止水流露出些惋惜之色。 紫芊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地说:“我也想去啊,可是咱俩到了那里根本就不够看,单是那个中年女人带的那一群人中实力最差的也有武师巅峰,除了那个领头的女人外,那群人里年纪最大的那两个女的实力也很变态,不比那个领头的女人弱到哪去。昨天来了那么多势力,能够与她们一行人抗衡的恐怕也不在少数。” “唉……”独孤止水长叹了一声,“师父啊,你怎么就挑这个时候有事出门呢……” 紫芊冷哼了一声,“哼,说不定他就是因为知道这里将会有宝贝出世所以提前开溜了呢。” “以他老人家的做派还真有这种可能……” 大陆上的某处,正在跟人喝酒的某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奇怪,是谁在念叨我……” 一处密林中,一道纤秀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她浑身鲜血淋漓,那张可让万物失色的仙颜此时被一抹苍白占据。在她身后有五道身影正紧追不舍,领头的是一个短发黑须的粗犷大汉。 “哈哈……”一声大笑自她背后传来,“小娘子,你跑不了了,乖乖地侍奉好大爷,我或许留你一命做我第十七房小妾。” 此话一出,又响起几声附和的笑声。 听到身后之人的污言秽语,正在逃跑的女孩脸色越发的苍白了。眼看着身后之人越来越近,她却毫无办法。 在跑过一处灌木丛时,女孩一只脚被树根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还未等她爬起,追赶之人已经来到眼前。 那中年大汉一双贼眼火热地打量着女孩魔鬼般的身材,当他的眼睛飘过那高耸的玉峰时,一股邪火不可遏制的自小腹涌出。他慢慢地向女孩走去,一双大手就要去抓女孩的藕臂。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醉梦阁的少阁主,你们若敢动我,醉梦阁一定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女孩冷冷地说道。她半躺在地上,缓缓地后退。 “哈哈,你们的人在哪里?我先把你废了然后再关起来慢慢享用有谁会知道呢?”中年大汉邪笑不已,说着就要向女孩的胸前摸去。 女孩正是香草,此刻她眼中闪过决然。她深吸了口气,已经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谁说没人知道?我可是全看到了。”有戏谑的声音突然自树上传出,中年大汉猛然抬头,发现在一根树干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孩子。 绝望中的香草内心顿时一颤,她抬起目光望去,发现是宝蛋和二丫。 “小东西,你是想死吗?”事情败露,中年大汉眼中露出凶光,他一挥手,身后的四人便一拥而上向独孤止水两人冲去。 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若不是这个醉梦阁少阁主长得实在是太水灵了,再加上她受伤落了单,不然这大汉可真没胆子得罪醉梦阁。如今事情败露,这大汉绝对是要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 “小心!”地上的香草见四人冲向独孤止水和紫芊忍不住担心地叫道。 独孤止水和紫芊望着冲来的四人却是毫无惧色,不过是四个六七层天的武师而已,还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独孤止水纵身一跳宛如灵活的猿猴般弹射而出,一个掌刀劈在一人脖子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脖子应声而断。接着他侧身一躲,避过了另一人劈来的一刀,同时一手抓住那人握刀的手,一个反推,刀起,头落,一道血柱自那无头尸身上喷出。 独孤止水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眉头微皱,平时虽已习惯了杀生,但杀人却还是头一次,不过旋即他便释然,这种情况下早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这个时候心慈手软害的只会是自己。 再看紫芊那边,她只是随意地挥出两掌便打得攻向她的两个人吐血而亡。独孤止水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和紫芊的差距还真不小啊。 中年大汉脸色阴沉地看着数息之间便已成为尸体的四个手下,他目光闪烁,在暗中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胜算之后突然挥刀向独孤止水砍去。 “裂地斩!”中年大汉气势完全爆发,观其气息竟有武宗二层天的实力。 “拣软柿子捏吗?”独孤止水一脸不爽地盯着挥刀劈向自己的中年大汉,不过他还真不敢硬接,毕竟他才武师三层天而已。虽然凭借着经过淬炼的肉体的确可以让他打败比自己强的对手,但那也只限于同阶之内而已。 “快跑!你不是他的对手!”香草见大汉攻向独孤止水焦急地喊道。 独孤止水惊险地躲避过中年大汉劈来的一刀,衣衫的一角被刀气割裂。大汉一刀劈空,在独孤止水先前所立之处留下了一道足有几丈长的深沟。独孤止水看着地面上那狭长的刀痕,眼皮突突直跳。 而此时紫芊已经取出了一把纤秀的长剑,她挥手劈出一道剑气斩向中年大汉。中年大汉举刀格挡,她紧接着使出风灵分形剑的分形招式,一剑化三,中年大汉在一阵眼花缭乱中猛然感觉胸口一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剑已刺入自己的胸口。 剑出,人倒。 香草不可思议地盯着紫芊,先前她那惊艳的一剑留给她极深的印象,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不少的女孩实力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香草望着走向自己的独孤止水和紫芊问道。 “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独孤止水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姑姑呢?她怎么没在你身边?” “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紫芊说道。 “好” …… 一处山洞中,独孤止水采来一些草药细心地替香草处理着伤口。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滑过香草胸前因为衣衫破裂而露出的一抹诱人雪白时,一张小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半边天。 香草看到独孤止水脸色的变化略微一怔,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将近半边娇乳都露了出来,当下苍白的脸上飘过两朵红云。她风情万种地白了独孤止水一眼,接着双臂环胸,遮住了外泄的春光。 独孤止水脸上浮现一抹讪笑,在紫芊那要杀人的目光中缓缓地抹上最后一点草药。其实这种情况下本应是紫芊来给香草包扎的,但是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啊,上一次独孤止水受伤的时候这位大小姐强行给他敷药,结果那双笨手弄得独孤止水死去活来的…… “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独孤止水说道。 “我们去了战无极的府邸,姑姑为了抢夺一把神兵与我们分开了,结果我们与前去夺宝的人混战了起来。后来人群进入了一座分殿,那里面摆放着很多功法和武技,前去寻宝的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夺那座分殿里的东西。” “可是他们刚一动那些物品,突然不知从何处射出一道道剑气,分殿里的人成片成片的倒下,有很多人被那剑气射穿身体而亡。我们的人也死伤大半,我在两位长老的保护下才侥幸逃过一劫。于是我要求众人撤出战无极府邸,在外面接应姑姑。” “可是我没想到白骨殿竟然还有人等在外面,当我们出去之后双方正面遇在了一起。我们醉梦阁和白骨殿是世仇,所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几乎是刚一见面就打了起来。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我们的人在里面几乎都受了伤,所以我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两位长老拼死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我拖着重伤之躯仓皇逃走,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先前那五个人……” “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长老她们恐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香草哽咽了起来。 独孤止水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哭泣却不知该怎样去安慰,毕竟那些人是因她而死的。 “对了。”不知过去了多久,香草突然擦干眼泪自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人头大小的黑石。 “这块石头是我从战无极府邸里带出来的,当时那把神兵就插在这上面。后来神兵飞走了,众人都去追赶神兵,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块石头,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它收了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块石头很不一般。” 独孤止水仔细地打量着这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黑石,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指尖轻触黑石的表面,一股淡淡的温热自黑石上流转而出,不过紧接着这股温热的触感突然变得森冷刺骨,独孤止水如触电般猛然缩回手掌,一股熟悉感毫无来由地自他心底涌出。 “怎么了?”香草注意到独孤止水的反应,不解地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块黑石的触感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啊,就像一般的石头一样感觉冷冰冰的。”香草说道。 闻言,独孤止水眉头微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芊似是看出了不妥,她欺身上前摸了摸黑石,却同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面对独孤止水询问的目光,她只能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感觉就像是一大块火石,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妥。”紫芊说道。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我也有同感。” “你……是不是看出了这块石头的奇特之处。”香草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刚才感觉这石头表面一会温润如水,一会又寒冷如冰。”独孤止水如实说道。 “真的?”香草和紫芊不约而同地失声道。 “嗯” “我知道了”紫芊突然叫道。 “你知道什么了?” “我想到哪里不妥了。”紫芊神秘一笑,“这石头是从哪来的来着?” “呃”,独孤止水微微一愣,接着猛然拍手道,“对啊,这石头是从战无极府邸里带出来的,那可是一位神的府邸,能够摆放在主殿上物品又怎么会是凡物呢?” “好像也是。”香草点头道。 “给”,香草突然将黑石递给独孤止水。 “怎么?”独孤止水不解地问道。 “送给你们了。” 独孤止水挠了挠头,“呃,这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吧。” “这石头与你有缘,就算我拿走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就当是你们救我的谢礼吧。” 独孤止水皱眉,“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图你的回报。” 香草噗呲一笑,“我知道,那就当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好了,以后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不要忘了姐姐哦。” “好吧,我收下”,独孤止水红着脸收下了这块黑石。其实说不想要那都是假的,尤其是这石头与自己之间还有着莫名的联系,只不过是别人的东西总不好跟人强求吧。 在人间 第二十五章 生死之间 山洞里,香草和独孤止水两人交谈着,氛围融洽。 某一刻,一声似龙似狮的咆哮声突然自天上传来,打破了山洞里的氛围。 听到这咆哮声,香草挣扎着向山洞外跑去。 独孤止水和紫芊跟了出来,这才发现天空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头体型庞大的妖兽,这妖兽头似龙身似狮子,长着一对足有十丈庞大的羽翼。此时这几头妖兽身上均站着一些女子,见香草从山洞里出来,这些女子驾驭着妖兽降落而下。 “这是?”独孤止水问道。 “这些是狮龙兽,我们就是乘坐它们来到的这里,不过它们在天上目标太大,我们在百里外就下来了,上面的人是我们留下接应的人,我先前给她们发了信号。”香草解释道。 狮龙兽来到没多久,一道身影如流星赶月般自天边飞来,原来是那云姑。独孤止水和紫芊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讶。只有达到武圣才能够勉强御空飞行,看云姑的速度这中年美妇的实力恐怕至少也得是武圣中期。 此时的云姑略显狼狈,原本盘起的长发已经散落下来,精致的衣衫有多处已经破裂,来到香草身边后她只说了一句“快走”,直接拉起香草就要离开。 香草被云姑拖拽着上了狮龙兽,在几声似龙似狮的咆哮声中狮龙兽腾空而起向远方疾驰而去。 “你们要小心!”香草在狮龙兽的背上挥舞着双手向独孤止水和紫芊告别。 从中年美妇飞来到香草她们离开只不过短短的一会而已,独孤止水还没反应过来香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天空,独孤止水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回神了,人家都已经走远了。”在独孤止水发呆间,紫芊酸溜溜的声音传了过来。 独孤止水回头打量着紫芊,发现她有些不高兴了,当下戏谑道:“怎么,你吃醋了?” “鬼才吃你的醋,哼……”紫芊冷哼了一声,视线转向一旁。 “咦?这是什么?”独孤止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光球。 “什么东西,我看看。”紫芊凑上前来,从独孤止水手中夺过光球。接着她忽然脸色剧变,急忙将光球丢了出去。 光球被紫芊丢出以后还未落地便轰的一声在空中爆碎,一股狂暴的毁灭气息顿时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开。独孤止水和紫芊躲之不及被那股毁灭气息扫飞了出去,双双吐出一大口鲜血。 独孤止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一片冰冷。 “快跑!刚刚爆发的是那个中年女人的气息,很有可能会把她们的仇家引过来的!” 紫芊拉住独孤止水就要离开。然而他们还是走晚了一步,几乎在那股气息爆发的瞬间,一抹流光自天边飞来,数息间便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长相普通,一双眼睛闪烁着绿幽幽的光泽,宛如鬼魅般妖异森然。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独孤止水和紫芊,那目光像看待蚁虫一般轻蔑。 “说,那群女人去了哪里。”中年人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独孤止水被对方那轻蔑的眼神激出了火气,没好气地回答道。 “哼”中年人冷哼一声,独孤止水顿时如遭雷击,忍不住喉咙一甜。 “你没事吧。”紫芊焦急地问道,一双美目愤怒地看向中年人。 “说,那群女人究竟去了哪里?” “不知道!”紫芊咬牙道,“你这废材若长点脑子也不会问我们这么愚蠢的问题,你觉得那女人会像你这么蠢吗?刚才只不过是那女人留下的一个光球爆炸了而已。”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蠢?”中年人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他随手挥出一掌,紫芊和独孤止水皆被打得吐血倒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接着他手指微曲,紫芊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他飞来。 中年人一手钳住紫芊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提起,森然道:“太岁头上也敢动土,小小的蝼蚁真是不知死活。”说着手上渐渐用力。 紫芊剧烈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中年人的手掌。独孤止水看得目眦欲裂,不要命的向中年人冲去。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一上来就施展出风灵分形剑的最强招式分形式。中年人起初没有在意独孤止水,任他欺身而近,可是当那三把长剑即将刺中他的身体时他的神色剧变,急忙将手中的紫芊击飞了出去。 中年人身体微侧,险而又险地躲过了独孤止水的致命一击,但是那惊艳的一剑还是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中年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痕,单手点指着独孤止水,“你……你这个……小混蛋,你这个蝼蚁竟敢伤我?”他的脸上涌现一抹潮红,神色越发狰狞可怖,一双鬼眼里闪烁着无穷的杀意。 “小心!” 突然,中年人身形一颤,独孤止水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接着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一只手掌已从胸前穿透而过。这还不算完,中年人猛然将手掌从他胸口抽出,一个掌刀又砍下了他的右臂,鲜血喷溅,腑脏横流。 “啊……”紫芊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她快速结了一串法印,眼中紫光大作,浑身气势开始疯狂地攀升着,当她的气势达到武宗巅峰时已是嘴角溢血,可是她银牙紧咬,气势依然在不断上升着。 中年人随手丢掉独孤止水,宛如丢掉了一堆垃圾,他颇为奇异地看着紫芊,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哈哈……”中年人放肆大笑,“没想到你竟会这样玄妙的秘法,将这秘法告诉我,我饶你不死。” 紫芊没有说话,她的气势依然在攀升,然而当其气息达到武尊时,她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仔细看来,她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痕,鲜血顺着龟裂处溢流而出,片刻间她已成为一个血人,再这样下去恐怕离爆体而亡不远矣。 “不要……不……要……”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传来,紫芊心头猛然一颤,却是不肯停下。 “哼,空有秘法又有何用,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只能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不过是梦幻空花,一触即破。”中年人看好戏似的双臂环胸。 当紫芊的气势达到武尊二重天时她终于到了临界的边缘,她能够感觉到只要体内的力量再多一点她就将爆体而亡。两行清泪自眼角留下,她在心中发出一声哀鸣,“对不起,止水哥哥,是我没用。”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一只温暖的大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紫芊肩头,她体内狂暴的灵力瞬间平静了下来,体表的伤痕也在中年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愈合,变得完好如初。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紫芊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突然遇见了父母一样哽咽起来,原本的险境在这人出现了以后仿佛就迎刃而解了。 寒离殇扫了一眼地上生机即将消失的独孤止水,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中年人,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宛如上好的红宝石一般闪烁着冰冷妖异的光泽。在那红色的眸子中间,一簇漆黑的火苗升腾而起。 中年人突然感觉危险来临,他本能的想要逃跑,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竟燃起了妖异的黑色火焰,宛如自地狱而来的幽冥鬼火。 “啊……”森林里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紫芊连忙冲向地上的独孤止水,她从地上将他扶起,口中不住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止水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呜呜……” “芊……芊芊,别……别……哭……好……吗,这不……是……你的……错……” “止水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紫芊叫喊着,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然而独孤止水却双眼紧闭没了回应。 巨大的恐惧袭来,紫芊哭喊道:“不要,止水哥哥你不能死,芊芊不能没有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快醒醒啊……” “咳咳”,许久没有反应的独孤止水突然又咳出一口鲜血,“别……哭……了”,独孤止水微微一笑,“如果……我……好起来……,那……你……就……就答应……我……我……长……大以后……做……做……我的……新娘……好……好吗?”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独孤止水灿烂地笑了,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理解过死亡的含义。血流的太多,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他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另一个世界冷眼地看着紫芊在哭泣,他想要安慰她却怎么也无法张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渐渐变得模糊,眼睛也无力再睁开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渐渐停止,身体正渐渐变冷,他即将沉睡…… 在人间 第二十六章 虚惊一场 紫芊怀抱着独孤止水无力地哭泣着,她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正渐渐的变冷,她的心里一阵绝望。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站在一旁久久未语的寒离殇,就像在沙漠中见到了一滴水一样,她踉跄着爬到寒离殇身边抱住他的大腿不停地摇晃着,不住地哀求道:“师父,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师父,求求你救救止水哥哥吧……” “唉……”寒离殇轻叹了一声,这声音听在紫芊耳里就如同死亡的宣告,当下一张小脸变得惨无人色,“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实力多么逆天也不行。” “呜呜……”紫芊抱着寒离殇的大腿低沉的抽泣起来。她没看到的是,从寒离殇那只背在身后的手的食指指尖飞出了一滴七彩的液体,正好落在独孤止水口中…… 寒离殇看着紫芊苦苦哀求的样子,脸色突然有些古怪地问道:“你先前是不是答应那小子如果他能好起来你长大了就嫁给他?” 闻言,紫芊一怔,不过紧接着眼中含泪,咬牙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如果他真好了,那你可别反悔啊……” “你怎么能这样!难道止水哥哥死了你就一点不伤心吗?难道你这个师父没保护好自己的弟子你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到底想怎样!我答应他的就一定会做到,现在他死了,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了,现在你满意了吧!”紫芊气愤地吼道。 “放心,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守寡呢……”寒离殇嘿嘿笑道。 紫芊终于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她猛然回头,发现独孤止水的“尸体”早已不见踪影。 等她再回过头看向寒离殇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除了衣衫上都是血外,他的身上伤势尽复。紫芊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接着森林里就炸了锅…… “啊……你们这两个混蛋,我要杀了你们……” …… 森林中喧闹了好一阵子才算平静下来,当然某个还在忍受烈火焚烧的人除外。 山涧边的一块巨石上,寒离殇、独孤止水还有紫芊相对而坐。 独孤止水详细地向寒离殇述说了一下这些天的经历,寒离殇听闻后突然冷笑了两声。独孤止水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慨那个中年女人的心机而已。”说到这里,寒离殇微微一顿,“知道她为什么会留下那个光球吗?” “应该是想杀了我和紫芊吧,因为我们知道她们往哪里走了。”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因为她并不能确定你们一定会被光球炸死,再就是就算你们知道她们去了哪个方向也无所谓,她们可以随时改变飞行路线。她主要是想引还在被烧烤的那位过来,这样他就会对你们两人下手逼问她们的下落,而这个时候我就会出手解决掉那位,那女人其实是在打我的主意。” “她想借师父之手灭掉那个人?”独孤止水惊讶不已,“可是她怎么知道师父会来得及出手呢?” “不管我来不来得及出手,那人伤害了你们都会与我结仇的,而且无论怎样那女人都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好可怕的女人……” “呵”寒离殇望着天空的某处冷笑了一声,“你的确算计的很好,只是你找错了人。”一抹不可察觉的红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千里之外的天空上,一副画面突然出现在正在打坐的中年美妇心中。那是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正在一团诡异的黑色火焰中苦苦挣扎,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那中年男子足足在烈火中被焚烧了一个时辰才化为虚无。在这幅画面之后又出现了一只眼睛,一只充满了魔性的眼睛,一只宛如红宝石一般血红剔透的眼睛。 噗呲。 在那只眼睛出现的瞬间,中年美妇立时心神不稳。她猛地睁开眼睛,从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惊恐地向身后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山涧中,寒离殇一招手把紫芊的空间戒指给顺了过来。 “哎呀,高级空间戒指啊。”手中把玩着紫光流转的精美玉戒,寒离殇惊叹道,“看来止水小子你找了个小富婆啊。” “再敢提这事我跟你们没完!”紫芊恶狠狠地威胁道,“快点把戒指还我……” 寒离殇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威胁,一边翻看着空间戒指里的东西一边自顾说道:“刚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非止水小子不嫁哦,现在反悔这不是打你自己的脸吗。” “戒指还我!你怎么可以随便乱翻女孩子的东西!” “芊芊,你不会真的反悔了吧?”独孤止水可怜巴巴地问道。 紫芊看着他这副欠揍的嘴脸只赏给他一个字:“滚!” “还我的戒指……”说着紫芊就要动手去抢。 寒离殇一边把戒指往怀里藏一边喊道:“哎哎……你干什么,我只不过想看看那块黑石头而已。” 紫光一闪,一块人头大小的黑石出现在寒离殇手中。打量了这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黑石一眼,寒离殇嘴角挑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弧度。他随手将戒指扔给紫芊,盯着这块黑乎乎的石头一阵发呆。 “师父,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独孤止水问道。 “嗯。”寒离殇突然收起了嬉笑的嘴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可比那什么所谓的神剑珍贵多了,估计那个叫战无极的应该拿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了。”寒离殇说道。 独孤止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呃,真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独孤止水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一块焰陨寒铁,是极为珍贵的铸兵奇珍。” “真的?那这样我们岂不是这次的最大赢家?”独孤止水一脸古怪地叫道,那么多人前来寻宝,到最后最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到了他们手中,不得不感叹天意弄人啊。独孤止水在心里默默地替香草哀悼了几句…… 空旷的宫殿里到处散落着残肢和令人作呕的腑脏,不时有一些身影闪过,在各个角落仔细地搜寻着什么。这大多是一些没有背景的散修,在大势力都离开以后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然而,这些人基本都是失望而归,宫殿里空空荡荡连根鸟毛都没有剩下。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响,一些还在寻宝的人听到动静后皆警戒地四下张望。待看清来人后,不少人脸上都有些惊讶,但为了保险起见,许多人还是选择避而远之。 独孤止水和紫芊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宫殿,在路过地上的残肢时,两人皆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唉……那些人真是强盗啊,竟然连人家院子里的花草都不放过……”独孤止水从主殿的一扇侧门走出,看到了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花园。 穿过一段走廊,二人来到了一处分殿前,上面有一块匾额,写着“铸兵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独孤止水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打造兵器的地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这种嗜好。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独孤止水颇为兴奋地跑进了这处分殿,然而殿中的景象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偌大的殿中除了中央有一个高达三丈的青铜炉鼎之外别无他物,独孤止水仔细找了找连块废铁都没有。 “从地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原来这里应该放了不少藏兵架。”紫芊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凹痕说道。 “这个鼎的旁边有很多脚印,估计那些人本来想把这个鼎也给带走,可能是因为太大了没能成功……” 独孤止水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言。 “师父不是说这里还有好东西吗?可看这情况这里恐怕什么东西都剩不下啊……”独孤止水挠了挠后脑勺,突然说道。 紫芊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虽然有些疑惑,但独孤止水相信师父不会乱说,于是招呼紫芊准备离开铸兵殿,“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谁说什么都没剩下,这不是吗?” 不知何时寒离殇突然出现在殿中,他敲了敲那巨大的青铜鼎,说道:“这鼎勉强能用。” “呃?”正要离开的独孤止水顿时傻眼,“师父,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寒离殇轻轻一招手,这让很多人头疼不已的巨鼎就像一个玩具一样渐渐变小,最后变成约摸一巴掌大落在他掌心。 独孤止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只能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声变态。 收走青铜鼎,寒离殇又刷的没了踪影。 独孤止水和紫芊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出了铸兵殿。对于战无极府邸,他们都怀有不少好奇。因此,待他们把整个府邸转了个遍,这才悻然离去…… 在人间 第二十七章 铸剑 净土,圣山上的洞府内。 寒离殇把巨鼎变成一丈左右安置在山洞中央,并打穿了巨鼎上方的洞壁,使日光能够照射进来。独孤止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师父,你要干什么?” “我很久以前想铸造两把剑,但是因为少了一种材料,所以这两把剑还没有完成,现在材料有了,我要把这两把剑完成。”寒离殇说道。 “不是吧?正好少的就是那块焰陨寒铁?” “嗯” “你们很久没回来了,我给你们两天休息时间,止水小子赶紧去看看你爷爷吧。” “哎呀!”独孤止水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我这一回来怎么把这事忘了,我都半年没回来了,爷爷肯定想死我了。”说完,他转身就走,紫芊连忙跟了上去。 “哎……”紫芊叫了他一声,“你最好先想好怎么跟你爷爷说咱们这半年都去了哪。” “对了,以后你们就在净土内修炼吧,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至少要到这里来读两个时辰的书。”寒离殇望着那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喊道。 直到独孤止水和紫芊的身影消失,寒离殇才缓缓收回目光。就在这时,他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微笑。他回头看向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独孤老伯,你还不赶紧回家,要不然这小崽子该着急了。”寒离殇微笑道。 “唉……”老人长叹了一声,“离殇大人,你准备瞒他到何时……” 闻言,寒离殇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净土再次打开之日,便是幻境破灭之时。”寒离殇目光平静,缓缓说道,“这次不同以往,净土会过四年才再度开启,这次开启之后,净土会暂时封印,下一次出世恐怕就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了……” “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吗……” “孩子,梦醒时分,你将何去何从呢……”老人幽幽说道。 这二人的交谈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然而,若是有一个人在一边的话,他会惊恐地发现,寒离殇的面前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仿佛在……与空气交谈。 …… 老人走后,寒离殇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与此同时,在那青铜鼎中突然燃起熊熊的黑炎。一股股天地精气如潮水般向青铜鼎中汇集而来,支持着黑炎的燃烧。 寒离殇手中光华闪烁,两把剑的粗坯出现在他手中。这两把剑皆闪烁着七彩光芒,剑身上各色纷呈,似乎是很多不同颜色的材料融合而成。寒离殇将这两把剑的粗坯扔进铸剑鼎中,又把独孤止水得到的那块焰陨寒铁丢了进去,两把神兵的打造之路由此开始……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一处鲜花盛开的草地上,一对少年少女手握长剑相对而舞,在不远处有一白发青年正轻轻吹奏着一支玉箫,另有一个少女手抚七弦古琴与箫声相和。 随着白发青年的箫声,天空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少年少女二人伴着琴声,踏着雪花翩翩舞剑,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舞剑之人自然便是独孤止水和紫芊。自回到净土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独孤止水和紫芊每日白天练剑和阅读圣山上的典籍,晚上就修炼灵力。如今独孤止水已成功突破到武宗三层天,比起两年前生生提高了一个阶别。而紫芊则是突破到武宗七层天,修炼越往后每提升一个小境界便越困难,紫芊能在两年内不依靠外力提升六个小境界已经十分逆天了。 两年时间,独孤止水和紫芊都长大了不少。独孤止水那张稚嫩的脸庞如今已经多了些成熟,显得越发的潇洒不凡。至于紫芊,这根本就是一个小祸水了。随着紫芊年龄的增长,独孤止水越发感觉到这小丫头身上的媚态越来越浓,假以时日这绝对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 至于这吹箫之人则是寒离殇,弹奏古琴的则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幽寒。 就在这样祥和的氛围中,一声惊雷瞬间打破了平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道道七彩的闪电如狰狞的毒蛇般翻腾飞舞,令人窒息的磅礴威压席卷而来,细看来这乌云闪电竟是在向圣山汇集而去。 这一刻,仙神界某些正在沉睡的人物皆是猛然惊醒…… “天劫来临,神兵将成,需要有灵性之物祭剑。”寒离殇望着那肆虐的雷电,抬手打出一道光罩,将方圆千里笼罩在内,那股恐怖的波动顿时被隔绝在光罩内,无法再传出。接着他十指微张,十道七彩的血箭自他指尖射出,没入圣山之中。 只见那圣山之巅缓缓升起两道刺眼的光芒,一红一紫。光芒的中心是两把通体漆黑如墨的剑,一把剑身上密布着红色的纹络,宛如流动的火云,一把剑身上密布着紫色的符文,宛如玄妙的符箓。 两把剑不断上升,直到没入天空中的七彩闪电之中。顿时,雷海沸腾了。一道道几人粗的闪电疯狂地劈向剑身。然而,面对如此狂暴的毁灭之力,那两把剑却是岿然不动,相反,那些雷电之力还有被这两把剑吸收的趋势。 雷海足足肆虐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缓缓退去,寒离殇招手将两把剑吸入手中,细看来剑身上又多了一些雷电印记。 独孤止水和紫芊盯着寒离殇手中的剑,一脸的渴望垂涎。这两把剑的铸造过程两人可都看到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啊,这两把剑每天都要接受日月精华的滋养,而且寒离殇还时不时往铸剑炉里丢一些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很多时候独孤止水和紫芊都有些羡慕这两把剑的待遇。 幽寒好奇地打量着刚刚出世的两把剑,自语道:“又多了两个兄弟姐妹。” 寒离殇看了看独孤止水和紫芊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感到一阵好笑。 “以后,它们是你们的了。”寒离殇突然说道。 “真的?”独孤止水和紫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寒离殇点了点头,将两把剑插在地上,转身离开了,那背影似乎……有些萧索。 “滴血认主吧,顺便给它们起个名字。”寒离殇的声音遥遥传来。 “神兵已成,师徒缘已尽,我该离开了……”寒离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独孤止水和紫芊望着地上的两把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这把紫色的。”紫芊说道。 独孤止水显然不会和她抢,他选择了那把带有红色纹络的剑。两人各在各自的剑上滴下一滴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人的血在接触到剑身后被剑身吸收了进去,紧接着他们突然有了一种与剑血脉相连的感觉。 “以后就叫你独孤吧。”独孤止水轻抚着手中的长剑,微笑道。 “那你就叫紫风吧。”紫芊跟自己的剑说道。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两人给自己的剑取完名字后,剑身上突然光华大作,光芒微微蠕动,最后在两把剑上各形成了两个字。剑身上的字均为太古文,因为圣山上的书都是近古和太古文写成的,所以独孤止水和紫芊这两年来看书的过程中学习了不少近古和太古的文字,因此他们对此并不陌生。他们认出剑身上的字分别为“独孤”和“紫风”,看到这一变化,两个人都忍不住喜出望外。 独孤止水和紫芊心念一动,属于他们的剑便化作一缕光芒没入了他们身体中,他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冥冥中一切似早已注定,无尽岁月前似乎也曾发生过这样一幕…… 圣山,洞府内。 寒离殇望着正专心读书的独孤止水和紫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容中似有欣慰,他的眼神中却又似乎藏着些惋惜。 “这里的书已经被你们看个差不多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们的东西了,日后你们能够达到何种境界全靠自己。”安静的山洞里突然响起寒离殇富有磁性的声音。 “师父,我们还有许多东西要向你学习呢。”独孤止水微笑道。 “呵,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寒离殇笑道,“你们现在可以出师了,我也该走了。” 听到寒离殇此话,正把心思放在手中典籍上的独孤止水和紫芊皆猛然一惊。“师父,你要走?”二人几乎同时叫道。 “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所以日后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我走后你们要好好修炼,不许偷懒,知道吗?” “师父……” “师父……” …… 寒离殇走了,走的是如此的突然。在他走后,已经习惯有他在身旁的独孤止水和紫芊都忍不住有些伤感。 刚刚看完一本古籍的独孤止水合上手中满是岁月气息的书页,望着空荡荡的洞府怔怔出神。许久之后,他幽幽一叹,看了眼正专心读书的紫芊,又去找了本书翻了起来。 当他又沉浸在书海中时,紫芊已悄悄把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那个不正经的师父,那个满是江湖气的大姐大,终是不见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来人往,人走人留,人之一生,总要面对分别。或许,这只是他们人生中无数次别离中微不足道的一次,但却是他们人生中无比重要的一课,寒离殇用自己的离去为他们上了这样的最后一课。 PS: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来纵横中文网收藏推荐,您的鼓励是荼灵写作的不竭动力! 在人间 第二十八章 大梦初醒 一切总会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寒离殇走后,独孤止水和紫芊又在一起度过了半年的平静生活。而半年后,净土终于又再次靠近十万大山边缘了。 宁静的夜空中群星璀璨,独孤止水和紫芊相依躺在月牙湖畔的草地上,仰望着无垠的星空,一切是这样的安宁祥和。 “止水哥哥,现在净土已经到了十万大山的边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不知过去了多久,紫芊突然出声道。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芊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独孤止水扭头看向身旁的紫芊,眼中隐隐带着些希冀。 “我……去不了,止水哥哥,我要回家了……” “是吗。”独孤止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强笑道:“你的确该回去了,毕竟你已经出来四年了,你的家人恐怕都快急死了。” “嗯。”紫芊不再出声了,其实看到独孤止水眼中的失落她的心好痛,那一刻她真的好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可是她不能,即使是为了独孤止水她也不能和他在一起,至少……现在不能。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寒离殇在临走前与她的谈话。 时间回到半年前。 “师父,有什么事吗?”紫芊望着面前那负手而立的青年问道。 “嗯。”寒离殇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止水小子能够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师父,你在说什么……”紫芊自然能听懂寒离殇话里的意思,当下俏脸飘上了两朵红云。 寒离殇看着这难得露出小女儿姿态的紫芊,心中一阵感慨,恐怕她的族人都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吧。 “丫头,看来你也喜欢止水小子。既然如此,师父要求你为他做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暂时离开他。” 闻言,紫芊微怔,接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声音微颤道:“为什么?难道师父不赞成我和止水哥哥在一起吗!”话说到最后,紫芊几乎是吼出来的。 “唉……”寒离殇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师父很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师父也祝福你们,但是现在你们都太弱了,你们能够抵挡的了外部的压力吗?你们族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嫡系子孙是绝不允许与外族通婚的。如果你硬要和止水小子在一起,他的下场会怎样你应该可以想到。师父不在你们身边,以后就没人再去护着你们了,所以你们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明白吗?” 紫芊沉默,细看来她的眼睛已经漫起了水雾。 “你回去后要努力修炼,这样才能提高自己在族中的地位,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等有一天你们两个都足够强大了,到时就没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我会离开止水哥哥。”泪水已经不争气地自紫芊眼角流出,但她却倔强的一声不吭。寒离殇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轻声安慰着她…… 时间回到现在。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模糊了紫芊的双眼,一旁的独孤止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紧张地问道:“芊芊,你怎么了?” “没事。”紫芊抹去眼泪,强笑道:“止水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真没事?”独孤止水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紫芊,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真没事,快点抱抱我……”紫芊竟然有点撒娇似的喊道。 独孤止水没有再去深究什么,因为他知道紫芊什么都不会跟他说。既然如此,何必去自寻烦恼呢。他轻轻环抱住紫芊,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不知何时,二人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独孤止水被初生的太阳射出的柔和光线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突然,他猛然一怔。紫芊呢? 这一刻,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莫名来袭,独孤止水紧张地四下搜寻紫芊的身影。然而,他失望了。 在紫芊躺过的地方,他找到了一块记忆水晶,轻轻注入一点灵力,一幅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画面里的人正是紫芊,只是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微笑着说道:“宝蛋,我走了,不要去找我。我们只是暂时分开,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努力修炼吧,等有朝一日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来找我,那时我就……嫁给你……”画面到此为止,记忆水晶轰然爆碎,化为了漫天齑粉。 独孤止水看了看自己的中指,一枚紫色的戒指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紫芊走后,独孤止水顿时感觉心中空了一块,他一个人在月牙湖心的小屋里住了七天。这七天里,他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离开净土。现在他修炼境界的提升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快了,他知道修炼越往后越是艰难,想要更快的提升实力,他必须去外面的世界历练。 “芊芊,等我……”独孤止水在心中想道。 然而,究竟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今日的葬神村格外的安静,不知为何,独孤止水总感觉村子有些异常,似乎是有些……死寂。 “怎么会这样?”独孤止水心中十分疑惑。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村头,几株广玉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时有一片片洁白的花瓣轻轻飘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悲伤…… 此时,在广玉兰树下正站着一个身形佝偻,满脸沧桑的老人。 “爷爷,你怎么在这儿?”独孤止水惊讶道。 “我在等你。” “等我?” “你决定要走了?”老人的目光中透着一份睿智。 “您……您都知道了,爷爷……我……”独孤止水低下了头。 “走吧,我知道总会有这样的一天的。”老人目光平静,慈祥地说道。 “爷爷,不,我不是想要离开您,我只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独孤止水急声道。 “呵呵,我知道。”老人微微一笑,将一个弯月形的吊坠递给他。这吊坠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泽,一看便不是凡物。“这是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带着的一个吊坠,想必与你的身世有关,拿去吧,或许将来你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独孤止水接过弯月形吊坠,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们当年将我丢在这原始森林中,如果不是爷爷我早就被凶兽吃掉了,如今我又何必再去寻找他们呢,有爷爷就足够了。” “傻小子,你怎么知道是你的父母故意抛弃的你呢?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呢,等你找到他们时,真相自会大白,到时你再做决断就是了。” 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吊坠戴在了脖子上。“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尝试着去找他们。” “哈哈……好,好,好啊!”老人突然仰天大笑,“孩子,祖孙缘已尽,梦该醒了……” “爷爷,你在说什么?”独孤止水终于察觉到了异常,焦急地喊着。他本能地向前跑去,伸手就想去抓老独孤博。然而,令他惊恐的是,他竟从老独孤博的身体穿了过去。 “孩子,往事如烟,不过南柯一梦。我本已死之人,唯在幻境之中得以重生,现在是时候了,幻境该破灭了。以后,你好自珍重吧……” 老人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就在这时,独孤止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当他清醒过来时,面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滞。 一排排小土坟安静地匍匐在地上,两排广玉兰在一旁轻轻摇曳,一块块黑刚石做成的墓碑上也早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许多墓碑都已残缺,上面的字迹早已难辨,独孤止水发现了一些勉强还能辨认出的碑文,竟然都是太古文,其中有一个郝然写着“老人独孤博之”最后一个字已经不可辨认了,但显然应该是“墓”字。 这一刻,独孤止水的呼吸停滞了,他疯了似的看向其它的碑文,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宛如一把把钢刀插进他的胸膛,将他的心一点一点绞得粉碎。 他看向这片坟地的后面,是一个早已荒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小村子,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依稀间还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啊……”独孤止水仰天大叫,“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他发了疯似的逃离了此地。 渐渐地,他惊恐地发现,记忆中师父的面孔竟然在淡去,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而他的力量竟然消失不见了,他沦为一个凡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独孤止水不停地奔跑着,希望逃离这一切。 他没有找到紫芊和师父的墓碑,但是他不能确定那些已经破碎的墓碑上是否会有他们的名字,手指上的戒指还在,项间的吊坠也还在,那些曾经学过的东西也还在,但是究竟师父和紫芊是否存在过,他不敢确定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独孤止水大叫着,不甘地怒吼着,他不停地跑着,茫然地跑着,不知去往何方。原本快乐的生活,在一刻钟之间全部变成了泡沫,那些珍贵的回忆,那些重要的人与事,瞬间变成了一场痴梦。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 他不敢再去想这件事了,他不想再去想,何为真何为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真的分不清了。原本的生活信仰在一瞬间崩溃了,他变成了一个流浪者…… 在人间 第二十九章 三年 月家,月彤的小院。 就在独孤止水失神间,一个黄色的倩影自小院外蹦跳着小跑而来。当她路过独孤止水房前时,习惯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止水大哥,早啊!” 独孤止水猛然惊醒,当下微笑道:“今天修炼的怎么样?” 女孩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弱弱地说道:“还是那样,没有太大起色。” 对此,独孤止水并没有感到多么奇怪,他柔声道:“小彤,不要灰心,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关键是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嗯,我知道的,我不会放弃,止水大哥难道忘了,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女孩展颜一笑,显得活泼而又可爱。 “那就好……” “止水大哥先忙,刚做完早课,我要去收拾一下。”少女挥了挥手,向独孤止水告别。 独孤止水目视着女孩走进她自己的房间,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惜。这三年里,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这女孩自然就是月彤,三年中,她每天都会在天还没亮时就起床,然后跑到家族的演武场去修炼武技。而到了天刚亮的时候,家族的其他子弟开始陆陆续续到演武场,她的早课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而这时独孤止水刚好从修炼中醒来,他会习惯性地打开窗户,眺望东方黯淡的黎明。就这样,每当她回到小院时,就会正好与看日出的独孤止水碰上。 他们之间的问候,每一次几乎都是同样的内容,而每一次几乎都是以同样的借口结束,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个流程,成为了两人间不必言明的默契。 三年里,独孤止水陪着月彤读书,陪着她修炼,陪着她逛街,还陪着她一起仰望星空,随意地聊着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听着她发不完的牢骚。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渐渐地就像是兄妹一样。独孤止水渐渐走出了三年前的阴影,甚至有时候他感觉如果能一直这样,似乎也挺不错的。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生活还是多了一些希望。 吃过早饭,月彤去了武技阁学习武技,因为月家武技阁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独孤止水自己在月府闲逛。走在花园间的小径上,独孤止水心里很平静。他有时双眼轻闭,倾听鸟鸣嘲哳,有时驻足观望,欣赏鲜花竞放。当他走过人前时,不时有人指着他窃窃私语,脸露嘲讽之色。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三年时光,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人生不如意事何其多,何必如此执着于别人的眼光呢,自己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何必去自寻烦恼,自添忧愁。管你流言蜚语,我自泰然处之。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款款而来,当她看到独孤止水时不禁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气质。那是一种平静,一种只应该出现在绝世强者身上的淡然。在这一刻,她仿似有一种错觉,不远处的那个青年似乎并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个超然物外,早已看破世间沧桑的老人。对于这种矛盾的感觉,女子心中很是不解。这一刻,她才突然发觉,原来青年看起来是如此的潇洒俊逸。那张帅气的脸颊更加成熟了些,眉宇间透着一抹坚毅,再加之嘴角的一抹浅笑,让人看过之后如沐春风。 这女子正是月彤的另一个好朋友,或者说闺蜜慕容晓晓。自她上一次来月府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年,如今她亦变得更加成熟了。十八岁的妙龄,正是女孩子人生的花季,现在的慕容晓晓已经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可以称之为一个大美人了。 在慕容晓晓打量独孤止水间,独孤止水也发现了她,他冲她善意的一笑,然后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慕容小姐这一年过得可好?”独孤止水微笑道。 慕容晓晓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说道:“还好,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 慕容晓晓从一开始见到独孤止水的时候,对他是有些鄙视的。不过其实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她从小被父亲逼着修炼,所以当她看到有谁不会修炼的时候,心里不自觉地就会有些鄙视和不满。后来因为月彤的关系,她对独孤止水改观了不少。不过两人之间只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而已。有时甚至连句话都不用说,只是互相点点头便擦肩而过,像现在这样主动交谈还是头一次。一想到自己曾经那样鄙视过独孤止水,慕容晓晓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独孤止水仿佛没有看出她脸上的不自然,自顾说道:“小彤前两天还在念叨你,如果你再不来,她都要去找你了。” 虽然只见过慕容晓晓几面,而且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是他后来也看得出来慕容晓晓的内心其实并不坏,只是有时候对人会有些偏激的看法。不过独孤止水觉得这也怪不得她,谁让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呢。 “我也很想她,今天难得有空,我就急忙跑来了。”慕容晓晓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微笑说道。 “小彤去了武技阁,虽然家族规定外人不得入内,但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而且武技阁里又有那么多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我带你去找她吧。”独孤止水说道。 “麻烦你了……”慕容晓晓欣然应允。 两人间曾经发生过的不快,似乎都被他们默契地遗忘在脑后…… 这是一栋三层的高大阁楼,在第三层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武技阁”三个大字。不过说这是阁楼其实有点牵强,因为整座楼建的就像是一座小型堡垒,墙体由坚硬的大理岩堆砌而成,四周的窗户都很小,而且都是使用的金属窗棂。在阁楼门前有两排守卫,均身着黑色轻甲,手握宽柄长刀。他们周身均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煞气,眼睛开阖间精光毕露,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独孤止水带着慕容晓晓走到阁楼近前,一个站在排头的守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守卫从未见过独孤止水和慕容晓晓。 虽然独孤止水来过这附近,但也只是远远地向这里看过几眼,并没有靠近过。因为在他眼里,这里的东西没有丝毫的吸引力。莫说现在他根本不能修炼,如果他现在还能修炼的话,那就更不需要这里的东西了。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月家的禁地,外人不得靠近!”拦路的守卫喝问道,看其装束应该是这些守卫中的领头者。 独孤止水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抱拳道:“我是月彤小姐家的下人,这位是小姐的朋友,太玄门门主的千金慕容小姐。”他指了指身旁的慕容晓晓,“慕容小姐来找我家小姐有事,希望大人能放她进去。若是不方便,还请大人代为通报一声,将此事告知我家小姐。” 刚来月家时,独孤止水很不习惯这样低声下气地行事,因为在他看来这样很没有骨气。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独孤止水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他更加看重身边的人,为了月彤能少一些麻烦,他必须这么做。毕竟他名义上可是月彤的奴仆,如果不装的像一点,很可能给人留下可以找她麻烦的借口。 况且,他都能忍着屈辱留在月家,做一些下人该做的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后来他渐渐地说服了自己,“表面谦卑不代表内心谦卑,只要心中有傲骨,又何必过于拘泥于外在的形式。过刚则易折,很多时候,为了一些重要的人与事,应当学会变通,学会像松树枝一样弯而不折。”如此这般,做一个下人时,他再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今这家伙倒是可以称得上一个合格的下人了,当然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如此。 “慕容小姐?”守卫头领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为难。太玄门他当然听说过,那是实力比月家还要强的大宗门,太玄门门主的女儿何其尊贵,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守卫得罪的起的。按照他的职责,他自然应该拒绝慕容晓晓进入武技阁,不然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要负责任的。可是如果因此事而破坏了月家和太玄门的关系,那这责任他可就更加承担不起了。他沉吟许久,最后才向慕容晓晓请求道:“武技阁乃是月家重地,我实在是不敢做主放您进去,能否容我前去请示一下?” “好,麻烦了。”慕容晓晓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守卫头领。她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于守卫头领的做法她可以理解,毕竟武技阁这种地方都是各个家族的重地,外人当然不能随意放进去。如果他随便放她进去了,这恰恰说明这守卫头领不合格。 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慕容晓晓毫不怀疑这守卫头领一定会断然拒绝自己进入武技阁的要求。 独孤止水把慕容晓晓和侍卫首领的言行都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外人不能进武技阁,但在禀报时他还是特意点出了放慕容晓晓进去这个选项。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试探,试探武技阁对月家的重要程度,也试探慕容晓晓的身份究竟有多尊贵…… 至于慕容晓晓,虽然她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却也没有让侍卫直接把月彤叫出来,而是默认了要进武技阁这一要求。 独孤止水嘴角微翘,看来慕容晓晓也存了和他类似的心思。 在人间 第三十章 羞辱 独孤止水站在慕容晓晓身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不知为何,这场景让慕容晓晓感觉很是快意。发现了自己的这一心理,她有点不明所以。待她想了想,才发觉或许是因为先前独孤止水的气质太过独特,甚至让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所以她心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现在一看到这家伙这样一副卑微的样子,她心里就感觉很出气。 等待时,独孤止水总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当他不经意间扫过阁楼周围,发现有很多暗哨在关注着整个阁楼的动静时,他心中立感恍然。慕容晓晓显然早就发现了这些,不过她倒是见怪不怪了,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守卫头领离开没多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带着他从武技阁中走了出来。 面对身前的守卫,老人神情漠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在看到慕容晓晓的时候,他的脸上立马挂上了一抹“慈祥的”微笑。 独孤止水看着这像变脸似的老人,心中一阵冷笑,“人啊……” “老夫乃是月家武技阁的管事长老月山,今日慕容小姐驾临我武技阁,如有懈怠之处,还望多包涵。”老人朝慕容晓晓微微拱手。 “月山长老不必如此,今日本就是我的要求过于无理,应该是您多包涵才是。”虽然慕容晓晓也很反感此人的嘴脸,但是她毕竟从小在大宗门长大,懂得许多人情世故,因此她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呵呵,既然如此,那小姐就请吧。”月山长老爽朗一笑,率先转身朝武技阁内走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独孤止水一眼,在他眼中,一个身穿下人装束的奴仆,根本没有资格入他的法眼。 就在这时独孤止水弯身道:“慕容小姐,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小人先告退了。”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慕容晓晓有些诧异,能让独孤止水低头,她虽然很有快感,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独孤止水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原以为他一定会跟自己进去,毕竟这武技堂可不是他能随便出入的,按正常情况来说他一定会对里面的东西很好奇才对。可是现在独孤止水竟然要走,这如何能让她不奇怪。 “小姐能进去就好,我就不去了,我一个下人是没有资格进去的。”独孤止水微微一笑。 “还是跟我进去看一下吧。”慕容晓晓感觉很别扭,坚持要让独孤止水进去。 “这……”独孤止水想要推辞,可是这时月山长老突然训斥道:“慕容小姐让你进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是哪家的下人,怎么如此不懂事?” “是。”独孤止水恭声应道,然而其眼眸深处却透着一股深深的鄙视。 于是独孤止水跟随慕容晓晓进入了武技阁,慕容晓晓趁人不注意时低声对他说道:“谁叫你那么多废话,挨训了吧。” 闻言,独孤止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慕容晓晓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露陷,当下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武技阁的第一层都是一些比较低级的武技,只要是月家的子弟基本都有资格修习。而第二层的武技相对就要高深许多,想要修习就必须有一些资质了。至于第三层,那里存放的都是家族的绝学,时时刻刻都会有家族长老守护左右,只有家族中最有天赋的子弟才能在长辈的陪同下前去参阅。 说到武技,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运用灵力战斗时的技巧,它可以使人在战斗中用最少的灵力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越是高深的武技对灵力的运用就越是巧妙,因此,高深的武技往往可以让人轻松地击败与自己同一境界却没有与之抗衡的武技的修士。为了便于人们衡量武技的高深程度,大陆上的前辈强者将武技由简单到高深划分为凡阶、灵阶和神阶,而每一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除了武技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会影响一个修士的实力,那就是功法。 功法,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本,它指的是修士在修炼时的行功路线以及对吸入体内的灵力的炼化、吸收及储存的方法,每一个修士在成功吸纳天地灵气入体成为一名武者之后,都必须选择一种功法,不然不仅修炼效率低下,而且修炼时出岔子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 与武技相似,功法也有简单和深奥之分,深奥的功法不仅能够使人体内存储更多的灵气,提高修炼的效率,而且能使人更加自如的调动体内的灵气为己用。所以在掌握同等武技的前提下,修习了更加高深的功法的人往往能够取得胜利。与武技类似,功法被划分为天地人三阶,每阶分三品。 以上所说的武技和功法的分级,都是人间的凡人修士划分而出的,对于传说中的仙神界是否适用,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功法和武技的品阶对一个修士实力的巨大影响,大陆上每当有高深的功法或者武技出世时都会遭到疯抢。而一些实力强大的修炼门派或者家族往往都是依靠一门强大的功法或者武技崛起的,这些门派或家族有很多都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都搜刮了无数高深的功法和武技,以此来不断壮大己身实力,这些东西,就被称之为底蕴。 千年前,月家老祖月惊虹以一套长虹剑法闻名于世,从此月家崛起。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月家在三百年前达到了鼎盛时期,一时间,家族内高手林立,无人敢与之争锋,月家也因此一跃成为大夏王朝最强势的家族。 然而或许是世事的定律,任何事物都是盛极必衰。自三百年前的鼎盛期之后,月家后辈再没有出现惊才绝艳之人,月家也因此由盛转衰,渐渐落到了三大家族之末。到了这一代,似乎一切都有了转机,月家新一代中家主的一子一女均是有着极高的修炼天赋。家族对这二人十分重视,不惜成本地培养他们,家族中最好的修炼资源基本都会分配给他们二人使用。虽然代价不小,但是这二人所取得的成果也是让月家的高层颇感欣慰。家主的长子月剑明如今刚好二十二岁,不久前顺利地晋级武尊,有望在三十岁之前迈入武圣,而家主的小女儿月剑心以十九岁的年纪便踏入了武宗巅峰境界,其天赋更是非凡。 视线回到月家武技堂。 在月家武技堂的第一层有一个供家族子弟修炼武技用的平台,此时,这处场地之上人气火爆,声音喧嚣。平台的外围挤满了月家子弟,而在平台之上有两道身影正在对战。一个身着淡黄色紧身衣的女孩手握三尺青锋在场地中央灵活地跳动着,手中长剑不时舞出一朵朵漂亮的剑花,向着对面一个看起来十八岁左右的青年刺去。而青年神色淡然,颇为从容地躲避着女孩的攻击。 细看来,此时女孩神色有些冰冷,而那青年则是一脸淫笑。 “彤妹,看来你还是有些欠火候啊,今天就让哥哥来好好调教调教你,让你知道该如何安分守己。”青年嘲讽地一笑,旋即一改剑路,刁钻狠辣地刺向女孩的小腹。场外观众看到此等情景,尤其是许多男的,皆发出一阵狼嚎。 看到对方竟如此的下流,女孩俏脸更加冰寒,她一个旋身躲过刺来的长剑,接着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心脏刺去。 “呵,还真狠啊。”青年冷笑一声,手中长剑骤然加速,一个旋斩将女孩手中的长剑击飞了出去,接着他猛然贴近女孩的身体,一只手臂刁钻地环住了女孩的纤腰,将女孩的身体紧紧地贴住自己。感受到胸前的两团柔软,青年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地呻吟。 “哦哦哦……,剑翎果然够霸气。”人群中发出一阵喧嚣的起哄声。 女孩的脸颊瞬间变得铁青,她剧烈地挣扎着,然而却挣不开青年的束缚。 “呵呵,彤妹,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放开你,如何?”青年邪笑道。 然而,女孩没有出声,只是倔强地挣扎着。 这女孩自然便是月彤,至于这青年,则是月家大长老的孙子月剑翎。大长老在月家位高权重,地位不比家主低多少。而在月家年轻一辈中,除了月剑明和月剑心之外,天赋最好的当属月剑翎,因此月家对他也是颇为重视。也正因如此,这月剑翎平日里极为的飞扬跋扈。 因为月彤长得清纯可爱,家族中许多男孩均是对其垂涎不已,但奈何月彤已经被家族许配给了穆家,所以这些人均是断了念想。然而,这些人中有一个却是例外,这个人就是月剑翎。 虽然月剑翎不敢对月彤做出太过出格的事,但是调戏却是时有发生。而对此,家族中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理会。而月彤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独自忍受着这些屈辱,她不敢告诉她父亲,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家人在月家的地位与大长老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在人间 第三十一章 星空下的慰藉 空荡的平台上,女孩还在剧烈地挣扎着,然而她的反抗显得如此的无力。场地周围的观众皆冷眼看着这一切,更有甚者还不时发出两声起哄的喝彩声。在这样的场景下,女孩挣扎的身影似乎平添了一抹凄凉。 “放开她!” 一声怒喝突兀地在场地外响起,原本喧嚣的场地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月彤的身体也伴随着这声音的响起而骤然僵硬。众人皆是错愕地向场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奴仆服饰的青年快速地冲进场地,他神色冰冷地望着月剑翎,怒道:“放开月彤!” 月剑翎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沉,何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当下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个废物也敢来朝我叫唤?”说话间,他又更加搂紧了一些月彤。 “这家伙是谁?”场外有人疑惑地向旁边的人问道。 “月彤三年前从外面捡来的一个废物。”有人小声地回答道。 “这家伙是来找死的吗?” “真是不知死活,这种事他一个下人也敢管……” …… 场外众人议论纷纷。而此时,月彤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焦急地喊道:“止水大哥,快走!他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快走……” 然而,独孤止水却没有理会她,他默默地从地上捡起月彤的长剑。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顿时蔓延全身,他仿佛找回了曾经失去的至宝,他径直地刺向月剑翎…… 这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不带任何的灵力波动,在旁观者看来,这绝对是找死的一剑。月剑翎嘲讽地看着独孤止水,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不知死活的东西……”月剑翎随意地出剑一挡,眼看两剑就要碰在一起,如果两剑相接触的话,因为独孤止水没有灵力,他手中的剑定会毫无意外地被击飞。 然而,就在两剑将要接触的一瞬间,独孤止水手中的剑突然诡异地错过了月剑翎的剑。在这一瞬间,月剑翎瞳孔骤然收缩,他眼看着剑的影子在眼中逐渐放大,即将刺中他环着月彤的那条手臂。 猛然打了个机灵,月剑翎狼狈地将月彤甩了出去。 月彤被月剑翎粗暴地甩出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多亏了独孤止水眼疾手快,急忙收剑扶住了她。 场中一时又陷入了寂静,围观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这一剑月剑翎定会毫无压力地接下来,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众人皆百思不得其解,先前那一剑的变化太快,场外根本无人察觉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作为当事人的月剑翎,也是有些愣怔,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没挡住这一剑,“难道……他深藏不露?”月剑翎疑惑地打量着独孤止水,然而却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他可以确定独孤止水只是一个普通人。“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嗯,一定是这样,我一定是因为最近修炼太累,所以看走眼了。”月剑翎在心中暗自想道。接着他又想起自己刚才的丑态,不禁更加恼羞成怒,他神色不善地盯着独孤止水和月彤,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你成功激怒了我。” “小心!” 月剑翎一个闪身朝独孤止水冲去,其速度极快。独孤止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袭来,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推了出去。当他回过神来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被抛飞的柔弱身影,一抹刺目的嫣红在她胸前慢慢扩散开来,这身影渐渐落地,宛如一朵凋零的花儿。独孤止水目眦欲裂,月彤可都是为了保护他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向着月剑翎冲了过去。 月剑翎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月彤,眉头微皱。他原本想要攻击独孤止水,却不料被月彤给挡了下来,若不是关键时刻他将剑横了一下,恐怕现在月彤已经没命了,虽然现在月彤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事情闹到这份上,他总归是会有一些麻烦的。想到这里,他心中对独孤止水的杀意更加浓烈了。看到独孤止水主动送上门来,他心中冷笑一声,正好! 月剑翎手中长剑一抖,瞬间划出一个刁钻的弧度,向独孤止水的脖颈疾刺而去。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根纤细的手指突然将剑弹得一偏,长剑险而又险地错过独孤止水的脖颈,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住手!”一声严厉的喝声传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走入场中。 而独孤止水的身前则站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慕容晓晓。不过此时慕容晓晓脸色不太好看,她先前被月山长老缠住,说要带她参观月家武技阁,其实就是想从她口中套知一些关于太玄门武技的信息。而她又不好拒绝,毕竟她一个外人本就不该来月家武技阁,这长老肯定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监视她,这一点慕容晓晓毫不怀疑。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月山长老聊着,结果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道。 慕容晓晓看着地上的月彤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她没有回头,向身后的独孤止水问道:“没事吧?” “没事。” 独孤止水急忙跑到月彤的身边,慕容晓晓走过来向月彤的体内输入一股温和的灵力,月彤渐渐苏醒。 “小彤,你没事吧?”独孤止水心中焦急,全然忘记了此时的场合。 “我没事,只是吐了口血,现在已经好多了。”月彤轻声道,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而这笑容看在独孤止水眼中却是如此的讽刺。这一刻,他眼中的神采似乎又少了一些。 此事还没有完,慕容晓晓起身看向月剑翎,“剑翎公子做得可是太过了些吧?” “呵……”月剑翎冷笑了一声,就要再说些什么。这时月山长老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他,“此事确实是剑翎做得不对,希望月彤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告诉大长老,让他好好地惩罚一下剑翎的。” “我没事,月山长老费心了。”月彤轻声道。 “如此甚好……”月山长老意味深长地一笑,“让慕容小姐见笑了。” 闻言,慕容晓晓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她只能在心中暗叹这月山真是一个老狐狸,他直接跟月彤说这件事,不仅是想把这事就这么给盖过去,同时也在提醒慕容晓晓,她只是一个外人,这是属于月家内部的事,她还是不要管的好。 于是,此事便这样结束了。在月彤路过月剑翎身旁时,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道:“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一切付出代价……” 月剑翎看着渐渐远去的月彤三人,嘴角露出一抹阴笑。“等着吧,这事只是一个开始,下贱的奴仆……” 原本慕容晓晓兴高采烈地前来见月彤,但是却没想到二人竟会在这种情境下相见。慕容晓晓陪着月彤呆了一天,当夜幕降临时,她不得不连夜赶回太玄门了。不过她很是放心不下月彤,临走时特意叮嘱独孤止水好好照看月彤。 但是自从回来以后,独孤止水的状态也有些不对了。这一次月彤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让他感到自己真的是一个无用的废物,他心中原本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现在再次被现实无情地浇灭。一时间,独孤止水百感交集,三年前的点点滴滴又再次从内心的某个角落里被撩起,那一幕幕,仿佛还在昨日。他轻轻地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淡蓝色的月牙形吊坠和一个闪烁着紫光的戒指。在淡淡的月光下,月牙形吊坠发出的蓝光与戒指发出的紫光交相辉映,渲染出梦幻般的色彩,一抹难以抑制的感伤渐渐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再也坐不住了,独自一人在月下散步,细细地咀嚼着这些年来的酸甜苦辣。 不知何时,前方多了一道有些单薄的身影,独孤止水轻叹了一声,在女孩的身边坐下。 “止水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女孩轻声问道,一双好看的大眼中满是迷茫,她对独孤止水的到来似乎没有感到任何的诧异。 “人生来都是不平等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怨天怨地最终折磨的是自己,这世上的许多事都不必只看结果,我们做了,这就足够了。但求无愧于心,足矣……”独孤止水轻声说道。 “但求无愧于心……”月彤轻声重复着这句话,那双大眼似乎在渐渐地恢复清明,“止水大哥,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忧伤呢?” 闻言,独孤止水久久未语。 “如果你原本拥有一切:有爱你的爷爷,有你喜欢的人,有实力逆天的师父,还有惊艳的修炼天赋,可是当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幻空花,你一直活在别人营造出的幻境中。当梦醒的那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甚至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敢确定了,你将会做何种选择呢?”独孤止水望着无垠的星空怔怔出神,许久之后,他才一口气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月彤有些诧异地盯着独孤止水,“止水大哥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已。”独孤止水轻声道。 “嗯……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事,那我肯定一开始的时候很伤心,然后我或许还会感到非常的绝望,但是到最后我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非常有干劲的满血复活。” “为什么?”独孤止水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要把那个给我施加幻境的人找出来,然后痛快地打他一顿,接着再好好地向他道个歉……”月彤张牙舞爪地发狠道,哪里还有什么失落的样子。 “呃……”听到月彤的回答,独孤止水眼前一亮,他的心情似乎也被月彤带的好了许多,不过他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还要向他道歉呢?” “因为我要感谢他带给了我在幻境中快乐的记忆,但是他却也浪费了我的现实岁月,而且欺骗了我的感情,所以我还得打他。”月彤轻皱了皱鼻头,显得格外的纯真可爱。 “呵,这样啊……”独孤止水被月彤逗得露出了一抹微笑,心中的某些执念似乎悄悄地松动了一些。 “说真的,止水大哥,如果真遇到了这样的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好失落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过去的就让它成为美好的回忆吧,未来有更多的精彩在等着我们呢……”月彤娇俏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些认真,独孤止水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什么,但是她没有问,他自不会去多嘴。 “呵,刚才还要我开导你,现在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独孤止水淡淡一笑。 “啊,有吗?啊,止水大哥你这个坏蛋,你又嘲笑人家……”月彤撒娇加卖萌,看得独孤止水差一点就父爱提早泛滥了。 哈哈…… 独孤止水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他站起来,突然仰天笑了几声。那在心中郁结了三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完全的消失不见。他又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他看到未来似乎在向他招手,三年来,他的心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自在,而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也如沉睡的雄狮一般,即将觉醒…… 在人间 第三十二章 灵力复苏 月是夜的魂,而夜是光的影。黑夜代表着光明的终结,却也是新生的前夕。黑夜之后黎明总会到来的,不是吗? 这一晚,独孤止水和月彤互相依偎着,轻松地谈着未来,直到深夜时,二人才揉着满是困意的双眼各自离去。 回到自己的小窝,独孤止水没有睡觉,而是像往常一样在床上打坐修炼。 淡淡的天地灵气开始缓缓地向房间内盘膝而坐的独孤止水身上汇去,他牵引着进入体内的天地灵气按照特定的功法路线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将经过炼化后的灵气缓缓地注入丹田中。 说到行功路线,独孤止水觉得他所修习的天功甚是玄奥,虽然他现在并不能确定其真伪,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按此功法修炼绝对对身体没有坏处。三年来,他按照此功法的行功路线进行修炼,虽然实力未有寸进,但是体魄却生得特别强健,而且精气神特别旺盛。按照天功的总纲,他要从丹田开始修炼,等到他的实力跨越了武宗境界时,他就要开始修炼全身的八十一个大穴,而在这之后就是全身无数微小的穴位,接着还要打通全身尚未被开发而出的经络……总之,这功法就是在不停地挖掘人体的潜力,以此来不断地超越自我,从而获得质的改变。 人体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生命的奥秘是每一个人穷其一生都在不断追寻的东西,而此天功能够大胆地开发人体宝藏,不断地突破人体极限,不得不说实在是高明。独孤止水曾经从月彤那里也得到过几部功法,但那些功法毫无例外,都只修丹田,从而忽略了对身体其他部位的开发。两相对比之下,他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 他心无旁骛,不停地吸收炼化着周围涌来的天地灵气。经过周天运转的灵气一点点的被注入丹田,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异常,那些被炼化过的灵气竟然没有消失! 这一刻,独孤止水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三年的痛苦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吗?一直以来他都是凭着一股信念在坚持着,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然而,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毕竟情况还不明朗,高兴得太早可能最后是更大的失望,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耐心地修炼着…… 一夜时间就这样匆匆走过,黎明时分,独孤止水幽幽醒转,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一道宛如实质的光束自他的眸子里激射而出,在他面前桌子上的一个花瓶在刹那间化为齑粉。 在这一刻,一股发自灵魂的熟悉感让独孤止水忍不住想要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方圆百丈内的一草一木在这一瞬间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贪恋地徜徉过周围的一草一木,仿佛在呼吸着外界清新的空气…… 月家的一处宅院里,一位正在修炼的中年人猛然惊醒,他疑惑地探出自己的灵识,然而却一无所获,奇怪…… 在独孤止水的体内,原本平静的丹田中,灵力突然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渐渐地,他的丹田成为了一个风暴中心,一股股强盛的灵力像是变戏法一样从他的骨骼、肌肉以及腑脏等身体各处呼啸而来,宛如决堤的洪水在奔流入海。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入,独孤止水丹田内的灵力漩涡运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在他的体表出现了一层白色的光晕,在他的身体周围空间竟然都在微微的扭曲。在这层白色光晕的外围,似乎有一层难以察觉的淡淡的红色光晕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地将独孤止水体内爆发的气势与外界隔绝开来…… 独孤止水的实力开始飙升,武者、武者六重天、武者巅峰……武师巅峰……武宗、武宗三重天、武宗六重天……当他的实力达到武宗巅峰时,依然还有灵力在不断地运转着。渐渐地,渐渐地,灵力不再涌向他的丹田,转而涌入了丹田旁边的气海、石门二穴,到最后,这两个穴位皆达到了满溢状态。至此,独孤止水体内的灵力终于消耗殆尽…… 天渐渐亮了起来,独孤止水习惯性地推开窗户,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前的景还是从前的景,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却与以前有了天地之差。他能够看到草木茎叶上细密的纹络,能够听到昆虫在枝叶间的移动,甚至能够感受到空气的细微波动,周围的一切皆在他的感知之中。 三年了,痛苦是否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呢?前路在哪里,又是否充满了荆棘和苦痛呢?独孤止水安静地思考着这一切。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三年的时光,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智上他都已经走向了成熟。 实力的恢复的确让他心中惊喜万分,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他本就少年老成,这三年里又看惯了别人的蔑视和白眼,这导致他的心智要远远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的情绪剧烈地波动了。有时候独孤止水自己也在想,他自己是不是太过老成了,但是紧接着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能够继续活下去对他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现在这种状态或许就是一种成长吧,只是这成长来得早了些…… 在独孤止水思考间,他突然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转头看向小院门口,那里空无一人,数息之后,刚刚从外面做早课回来的月彤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不过这丫头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她探头探脑地向独孤止水的窗口瞥了一眼,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结果,四目相对,空气顿时凝固了。 月彤尴尬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从她嘴巴里讪讪地飘出一句:“止水大哥……早……早啊。” 独孤止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你很害怕我吗?干了什么亏心事了?” “我……我哪有……” “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我可是看到某个人探头探脑的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坏事。” 月彤窘迫万分,小脸憋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独孤止水见她这副羞窘的样子,也不再过分地调戏她,当下笑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啦,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没什么啦。”月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独孤止水觉察到月彤似乎有些异常,他收起嬉笑的嘴脸,认真地问道:“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丫头一有事就挂在脸上。” “马上就要到三年一次的神武坛招生时间了……”月彤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 “神武坛?那是什么?”独孤止水疑惑道,三年中他与人接触的不多,他对外界的认知大多来自与月彤的闲聊,而这个神武坛,他从未听月彤提起过。 月彤抬头见独孤止水满脸疑惑,这才想起自己从未跟他提起过神武坛的事,于是说道:“神武坛是一个传承武道的门派,这个门派十分神秘,似乎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个门派招收弟子没有门第之见,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只要你达到了他们招收弟子的条件,就可以去那里修炼,得到门派雄厚底蕴的支持。否则,任你是王公贵族或者绝代强者之后,也要乖乖地在神武坛门前止步。” 独孤止水对这个门派颇感兴趣,说道:“哦?听你这样说,这个神武坛应该很厉害啊。可是大夏三大势力里面并没有这个门派,这么说这个神武坛也是势力范围遍及大陆的势力喽?” 月彤点头,独孤止水看着月彤,心里闪过一丝明悟,问道:“你想去参加神武坛的招生考试?” 月彤抬头,盯着独孤止水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那里有更好的修炼资源,如果能去那里,我可以更快的变强。这样……这样……我不想嫁给穆家的那个人。”月彤小脑袋又低下了。 独孤止水心疼地看着月彤,轻声道:“你的家族会允许你去吗?” “家族不反对我们去神武坛,月剑明和月剑心就是神武坛的弟子,他们是上一届神武坛选拔的时候进去的。他们的修炼速度那么快和神武坛脱不了关系的。”说到这里月彤的目光突然变得神采奕奕。 “那你先前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独孤止水问道。 “我……”月彤被独孤止水问得有些窘迫,过了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天赋不好,而且家族里的绝学我也没有资格修习,我怕自己达不到神武坛弟子的选拔条件……” 独孤止水皱眉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要老是妄自菲薄,你就是在这个家里压抑的太久了,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也好。” 月彤小嘴微撅,嘟嘴道:“知道啦……这句话止水大哥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啦!” 独孤止水被她逗得一乐,取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时不时的就自卑,经常跟个没人要的小野猫似的。” 月彤俏脸一红,狡辩道:“我哪有,我只是……我只是偶尔感叹一下人生而已!” “呵,你还感叹人生,真了不起。”独孤止水挑了挑眉。 在人间 第三十三章 麻烦 “止水大哥今天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月彤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有什么不同?”独孤止水微微一愣。 月彤想了想,说道:“嗯……怎么说呢,我感觉今天止水大哥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似乎一下子变得开朗了许多,以前总感觉止水大哥眉宇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可是今天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独孤止水心中微微起伏,心道:女孩子的感觉真可怕,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眉宇间的情绪变化。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神武坛的弟子选拔有什么条件?” 说到这个,月彤顿时又有些丧气,说道:“神武坛每三年招生一次,而每次的招生数量其实不少,但是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大夏国和周边小国的年轻修士都会赶来。你想想,整个大夏国有上亿人,修士再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万人吧。神武坛规定只有三十岁以下的人才能参与选拔,可即便是这样每次也会有近十万人前来参与选拔,而最后能够进入神武坛的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也就是说参加选拔的人一百个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能成为神武坛的弟子。” 独孤止水听得一阵咋舌,这条件的确挺高的,不过毕竟修炼资源有限,这神武坛每三年招收几百个弟子其实已经很多了。想到这里,独孤止水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你三年前参加过这个选拔吗?” 闻言,月彤一怔,旋即尴尬道:“参加过,只是上一次没能通过考试。” 独孤止水心想:“看来三年前这丫头去十万大山应该是去散心去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这一次你一定能通过选拔的。” 月彤顿时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奇道:“止水大哥怎么说的这么肯定,难道你有办法让我通过考试?” “呃?这个……我只是预感而已……”独孤止水被问得无言,连忙又转移话题,问道:“这个神武坛的选拔都考些什么啊?” 月彤想了想,答道:“神武坛的选拔考试内容每年都不一样,但是第一关每年却是固定的,就是测试一下考生的根骨。一般来说,这一关就会将前来参与选拔的人刷掉大半。而第二关则没有定数,这一关之后剩下来的人基本上就都是数十人才出其一的好手了。而第三关则是最困难的一关,这一关之后剩下的人无不是百里挑一、天赋不凡之人。” 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上一次你过了第几关?” 听到这个问题,月彤露出一个无比尴尬的表情,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嘟囔道:“上一次啊……我记得好像是过第二关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就……就没通过。”她苦笑不已。 独孤止水心中暗笑,这丫头这么遮遮掩掩的,看来上一次肯定出了不小的洋相。想到这里,他没打算放过她,继续问道:“你上次考的啥?” 月彤脸一红,回道:“就是实战,打败他们放出的妖兽就算通过。我没打过他们放出的妖蛇,就被淘汰了。” 其实,月彤有些事情没说出口。三年前的神武坛选拔,她在第二关遇到了一条黑水蟒,这种蟒蛇其实非常常见,只能算得上是野兽,离妖兽还差得远。不过这种蟒蛇皮糙肉厚,在野兽里战斗力算是不错的了。月彤常年深居简出,没有见过这东西,当时一看到这蟒蛇嘶嘶吐着腥臭的蛇信向她冲来,马上吓得懵了,若不是一旁的神武坛招生弟子们手疾眼快,指不定就要出什么事。当时的情景可想而知,满场众人皆是一阵错愕,然后就是哄然大笑,月彤羞得无地自容,最后落荒而逃。 独孤止水知道事情肯定没有月彤说的这么简单,不过他见月彤小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还真怕再多问会把这小丫头给吓跑了。于是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啦,这一次的选拔和上次的考题又不一样,你紧张什么啊。” …… 放走了早已想逃跑的月彤,独孤止水慵懒地走出了月彤的小院。 初生的太阳挥洒出柔和的线条,草木茎叶间的露珠在光的反射下宛如金色的玉露琼浆,带着迷幻的诱惑。 独孤止水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过莲花池上的石桥,入眼是一片足能容纳数千人的广场。广场地基以青石板铺就而成,上面有许多凹痕,是月家子弟长年累月在上面演武时留下的。 此时,许多月家子弟正陆续赶来广场上做早课。一些人看到独孤止水,还不忘远远地投来戏谑的目光。更有甚者,有一波人在经过独孤止水身边时竟阴阳怪气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月彤妹子的小情人啊,昨天这位可是英勇无敌的要跟剑翎大哥拼命呢,结果英雄救美不成,美女却为了他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此话一出,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独孤止水淡漠的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是一个长得有些磕碜的青年,一个武者巅峰境界的渣滓而已,还没有让他动气的资格。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开。那说话之人见独孤止水竟然无视他的话语,顿时怒不可遏,怒道:“你这狗奴才敢无视我,你给我过来磕头认错,不然今日你别想从这离开。” 然而,独孤止水的脚步未曾有丝毫的停滞。见独孤止水竟然将自己视若空气,那青年长得本就磕碜的脸顿时扭曲成了一张鬼脸,他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正欲将独孤止水留在此地,只听见独孤止水背对着他淡淡地说道:“嫉妒我长得比你帅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就你那张脸,本来就已经够吓人的了,现在你再一动气,简直就是一个杀人利器。为了他人的生命安全,劝你还是不要动气的好,不然出了人命你可担不起。” 闻言,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广场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先前拔刀的青年,甚至有人附和道:“喂,大兄弟。那个狗奴才说得对,你一生气确实能吓死人,我看这事就算了吧,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我可不想晚上做噩梦啊。” 听到满场的讥笑和一些人刺耳的附和声,那握刀的青年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怨恨地盯着独孤止水的背影,猛然欺身上前想要一刀将其斩杀,然而就在这时独孤止水的声音却又适时地传了过来。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家小姐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比你的地位要高。今日这一切皆因你羞辱我家小姐而起,说白了,今日之事已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我若是死了,我家小姐必然会替我讨回公道,到时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被某些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真是个没救的蠢货。” 独孤止水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在青年的头上,他的刀险险地停在离独孤止水的脖子不足一指的地方。他缓缓地收回架在独孤止水脖子上的刀,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的确,今日之事是某些人指使他去做的,一开始他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现在想想,他只不过是别人拿来送死的一颗棋子罢了。他虽然也是月家子弟,但是却属于地位极低的那种。月彤家在月家的地位虽然也算不得多高,但是却比他们家高了太多太多。月家等级森严,以他的身份,今日公然羞辱月彤,若是还杀了她的随从,那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仅是月彤的父亲就不会放过他。别人不过是想牺牲掉他这一颗小棋子除掉独孤止水,顺带着打一下月彤家的脸而已。 “一石二鸟,挺狠的啊。”独孤止水在心中冷笑。 没有理会广场上数百人诧异的目光,独孤止水径自离开了此地。 广场上的一角,月剑翎脸色阴沉地注视着独孤止水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寒芒闪烁。在他身后站着几个人,这几人望向月剑翎的时候皆是一脸谄媚。其中一人望着独孤止水消失的方向一脸的不屑,说道:“剑翎大哥不要动气,今日是这狗奴才运气好,竟然想到拿月长浩来压月俊那个蠢材。这奴才经常陪月彤出去逛街,到时我们略施小计让他落单,然后……”这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个下人而已,除掉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剑翎大哥何须为此事烦心,交给我们几个就好。”另外几人似是不甘落后,附和道。 月剑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微翘,似是随意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们。若是办的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若是办不好……”月剑翎双眼微眯,先前说话的几人顿时浑身紧绷,感觉像是被一头凶残的野兽盯上了。 这一日演武场上又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月剑翎“接受”了月俊的挑战,但是在切磋过程中却“不慎失手”将其打成重伤…… 在人间 第三十四章 逛街 月彤的小院。 月彤正两手托腮趴在石桌上发呆,竟丝毫没有注意到独孤止水的到来。独孤止水看着女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阵无奈。 今日到演武场上粗略地一看,独孤止水对月家年轻一代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广场上的月家年轻一辈中,大部分人集中在武者巅峰到武师初期,有一小部分人能达到武师中后期,至于武师之上,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刚刚突破到武宗境界,而且那几人看起来都已经二十多岁甚至有一个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至于那个月剑翎,实力应该在武宗三层天左右,在月家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至于月彤,独孤止水看出她应该处于武师三层天左右,在月家的确算不得多好,难怪他们一家虽然跟家主一脉血缘相近但是地位却不高。 “回神了!”独孤止水伸手在月彤眼前晃了晃,道:“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整天跟个老太婆似的,快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月彤被惊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独孤止水就在她身旁坐着,当下脸一红,嘴硬道:“干嘛呀,不要打扰我思考人生!”然后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独孤止水呵呵一笑,一只手把她从石凳上给提溜了起来。月彤顿时大呼小叫地挣扎起来,吵闹着去抓独孤止水的胳膊,活生生一只小野猫。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淡黄色侍女服的姑娘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原来是平时侍奉月彤起居的侍女兰芝。 咣当!兰芝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呆若木鸡,连果盘都不慎从手中滑落而下,一张小嘴长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独孤止水和月彤听到动静齐齐地向小院门口望去,俩人顿时像被蛰到了一样,动作整齐划一,收手,立正站好,然后仰头作望天状…… 院子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片刻后,另一个穿淡黄色侍女装的俊俏姑娘袅娜而来,原来是月彤的另一个侍女冬梅。她看了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不解道:“兰芝,你怎么啦?” “啊?没……没事!”兰芝猛然惊醒,急忙蹲下收拾果盘,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姐,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什么啊?我感觉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冬梅疑惑地看了兰芝一眼,把一个约摸巴掌大小的小玉瓶送到了月彤眼前。“小姐,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对你的修炼有帮助。” “什么东西啊?”月彤好奇地接过小玉瓶。 “老爷好像说这是什么洗髓散,是他刚刚向一位老友讨来的。” “洗髓散?”月彤满脸错愕,而后,她的眼中绽放出一道神光,小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难道是那种能够洗髓伐骨、改变体质的灵药!”,但随即她又满脸狐疑,迟疑道:“不对啊。这洗髓散据说可是非常珍稀的灵药,据说连皇室的那些皇子们有好多都用不起,我们家族里好像也只有月剑明和月剑心才用过。父亲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老友?竟然能拿得出洗髓散。” 冬梅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她对这件事并不了解。 月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垮了下来,“估计应该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东西,可能只是名字相同,药效就要差远了。”对于自己的父亲,月彤可是了解的很清楚,他父亲常年深居简出,整天窝在房间里读书,真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她长这么大以来可还没见过他父亲有什么朋友,更别提这种能拿得出洗髓散的朋友了。 独孤止水看着月彤手中的小玉瓶感到一阵新奇,笑道:“拿来我看看。” 闻言,月彤将小玉瓶递了过去。 独孤止水接过小玉瓶,掰下瓶塞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惊讶道:“这里面有千年火灵芝、百年并蒂莲,还有凤尾花、魔骨树的枝叶……这里面有不少珍稀的药材,吃了之后应该对你的身体有不少好处。” 月彤和冬梅、兰芝两个侍女听到独孤止水对这洗髓散成分的分析皆是面面相觑。它们与独孤止水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可从来不知道他能有如此本领。冬梅不禁怀疑道:“止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兰芝也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只有月彤小嘴微张,她看了兰芝和冬梅一眼,目光又转向独孤止水,有些苦涩地问道:“止水大哥,你确定这里面有千年火灵芝吗?” 独孤止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幼时生活在大山里,曾经跟人学过辨识药材,应该不会错。” 得到独孤止水的肯定,月彤嘴角的苦涩更浓了一些。其实独孤止水说出千年火灵芝以后月彤就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这千年火灵芝她可一点都不陌生,三年前她不正好送给父亲一株么…… “止水大哥说的应该没错。”月彤苦笑。 冬梅和兰芝听到月彤的话皆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由得开始对独孤止水另眼相看。刚刚独孤止水的解释她们可不怎么相信,就算他自幼跟人学过辨识药材,可是他竟然闻了一下连年份都能说出来,这可就有些不可思议了。独孤止水的身份对于冬梅兰芝两女来说一直是个谜,三年前月彤突然把他带了回来,然后直接安排在了她自己的小院里,当时兰芝和冬梅就对此事惊讶无比。 虽然独孤止水在外人面前一直以月彤的随从自居,但是兰芝和冬梅却知道,她们小姐对他可是非常的亲近,根本就从来没有把他当过下人,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一样。这让跟随月彤多年的兰芝和冬梅心中都有些许受伤,不过月彤待她们不薄,她们倒也不至于因此对独孤止水有什么不满。 在月家的下人中,侍女一类的人对于能否修炼并无什么要求,但是男性却必须是修士,不然根本就没资格进入月家,这也是独孤止水这三年来被人百般冷落嘲讽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过虽然外人不待见独孤止水,兰芝和冬梅倒是从来没有看不起他,甚至因为月彤这三年来比以前开心了不少而对他心存感激。 察觉到冬梅兰芝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异样,独孤止水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这两个女人都精明的很,独孤止水知道自己解释的越多,她们反而对自己越“感兴趣”。至于月彤,她倒是像个小迷糊一样,似乎对独孤止水的表现并不奇怪。 “我想出门转转。”月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好啊。”独孤止水看月彤最近心事重重的,难得有个笑脸,正好趁此机会让她好好散散心。 …… “糖葫芦……糖葫芦……卖糖葫芦嘞!一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嘞……” “新鲜出炉的糕点嘞,大家都来品一品、尝一尝,甘香可口、回味悠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万大山特产,各种天材地宝、珍禽异兽应有尽有……” 宽阔的街道上人群熙攘,拥挤不堪,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各种小商贩在街道两侧摆摊贩卖各种物品,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小姑娘钻来钻去,不时在各个摊位前驻足停留,好奇地打量着小摊上各色奇形怪状的物品,不时向老板询问。起初老板看她穿着不凡,都会耐心的为她介绍,直到见她光看不买,都渐渐地板起一张臭脸,以为她纯粹是来捣乱的。更有甚者直接出言驱赶,怒道:“原本看你这小姑娘挺有礼貌的,怎么竟如此做派。我这里这么多客人,本就忙得焦头烂额,你还来浪费我的时间,难道是存心戏耍我不成?不买赶紧走!”小姑娘被人驱赶倒也不恼怒,只在背地里悄悄地朝摊主吐一吐小香舌,撇一撇嘴,然后便又去下一个小摊了…… 独孤止水和冬梅兰芝二女辛苦地跟在月彤屁股后面在拥挤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着实累得不轻。尤其是月彤只看不买,不断被人驱赶,更是让三人感觉脸上无光,一阵火辣辣的灼热。 这时,月彤又在一处摊位停了下来,是一处卖十万大山特产的小摊,这一路过来这种小摊她早已见了不知几处。 独孤止水费力地跟了上来,看到月彤又光顾了一个贩卖所谓十万大山特产的小摊,感到哭笑不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市集上凡是贩卖药材兽宠的摊贩基本都是打着十万大山的旗号,而实际上,大部分小摊上卖的都是一些极其常见的东西。最让独孤止水傻眼的是,他先前竟然看到一个卖蔬菜的摊子竟也打着十万大山特产的名头,说是什么吃了延年益寿,修为大增之类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个蔬菜摊子生意竟然颇为兴隆…… 冬梅兰芝二女尾随独孤止水而至,二女不是修士,在拥挤的人群中走的极为辛苦,此刻已是气喘吁吁,满头细汗。见月彤又在一个贩卖所谓十万大山特产的小摊前停下,顿时两双眼睛幽怨地望了过来,仿佛一对被人抛弃的姐妹花,令人心生爱怜。 “小姐,我们都快要累死了,咱找个地方歇会吧。”冬梅喘着粗气叫道。 “冬梅姐姐,别急嘛,我再逛一会,就一小会儿,待会咱们就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月彤笑嘻嘻地回应。 “啊……小姐,还要再逛一会啊?”冬梅和兰芝对视一眼,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两人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小姐再出来逛街只让独孤止水一个人陪着就行了,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再跟着了。 月彤仿佛有用不完的好奇心,依然是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小摊上的物品,俊俏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很难想象两个时辰前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在人间 第三十五章 色狼 与其他小摊的人气火爆不同,这处小摊似乎无人光顾,显得极为冷清,在这热闹的街上倒是少见。究其原因,若是扫一眼小摊上的东西便会心生恍然,摊子上胡乱地摆放着一些蔫蔫嗒嗒的植物,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摊主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瘦小,而且微微佝偻。见月彤穿着不凡,又似乎对摊上物品颇感兴趣,摊主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心中盘算着如何痛宰她一笔。他搓了搓手,殷勤地笑道:“这位小姐,您是想买点什么还是随便看看?若是随便看看的话,小的可以为您推荐,我这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十万大山天材地宝。” “我啊?我就随便看看,那你给我介绍介绍你都有什么好东西吧。”月彤笑道。 “好嘞!”那摊主应了一声,快速扫了一眼自己杂乱的小摊,轻车熟路地拿起一株呈淡紫色的植物。这植物长约一尺,茎叶上有细微的淡紫色脉络,顶部开着一朵深紫色的小花,约有拇指肚大小,看起来有些妖异。摊主献宝似的将这株植物送到月彤眼前,恭敬地介绍道:“小姐请看,这是一株佘艳花,它的汁液对美容养颜有奇效,可以让小姐您的皮肤更加白皙紧致、细腻红润,小姐天生丽质,若是再使用此花,定可艳压群芳。” 月彤一开始见这花生的美丽妖异还颇感兴趣,此刻一听原来是拿来护肤的,顿时没了兴趣,竟不愿再多看一眼。 “切,我们家小姐天生丽质,平时出门都不施脂粉,哪里需要什么护肤品,你这东西根本无用。”兰芝和冬梅一听原来是护肤品,竟也兴致缺缺。 那摊主见眼前的主似乎根本不为所动,心中大感意外。他本以为女孩子都有爱美的天性,若是拿出能够让她们更加美丽的物件必会引起她们极大的兴趣,却不料眼前几位不仅小姐不喜,就连丫鬟对他拿出的佘艳花都无动于衷。 独孤止水扫了一眼摊主手中已经蔫掉的佘艳花,不由失笑,说道:“摊主啊,这佘艳花的确有美容的功效,但是却也会使人沾染上这种花本身的妖异气质,说白了就是蛇精女子专用。我们家小姐清纯可爱,若是用了这种东西,岂不是坏了她本身的气质。你这卖东西的时候可要小心了,别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人家可是要来找你麻烦的。” “啊……真……真的?”摊主似乎有些震惊,他可是从来不知这花竟还能改变人的气质,而今听独孤止水这么一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庆幸这花还从未卖出过一株。 “多谢这位大人提醒”,而后摊主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双手抱拳,低头弯腰,恳求道:“小的斗胆有个请求,不知大人能否答应。” “何事?”独孤止水不解。 “小的家中无其他营生,最近才开始尝试贩卖药材,但是对其功用实则所知甚少,小的唯恐信口开河以后惹来大祸,刚刚见大人似乎对灵草之物所知甚多,小的斗胆请大人为小的介绍一下摊上各种灵草的功效,以便日后为顾客介绍。大人可以任取摊上的灵草作为酬劳。” 闻言,不管是独孤止水还是月彤,皆是哑口无言,而冬梅兰芝二女更是眼角狂跳。好半晌独孤止水才说道:“你……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什么都不懂你就敢卖灵草,简直是嫌命长啊……” 摊主尴尬无比,却是不敢言声。 独孤止水无奈,没想到自己竟因多了一句嘴而惹上这种麻烦,他正考虑是不是要拒绝。 然而,这时月彤却很不地道地笑道:“止水大哥,你就好人做到底,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了吧。”说完她朝独孤止水眨了眨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冬梅兰芝二女在一旁偷笑。 独孤止水瞪了她们一眼,又扫了扫小摊上的东西,叹了口气,这摊上哪有啥好东西啊…… 独孤止水长出了一口气,开始简单地为摊主介绍小摊上的灵草。当他随手拿起一株淡黄色的植物时,懒散的目光微微一凝,不过仅是一瞬就被他隐藏了起来。他随手将这株植物丢下,在杂乱的灵草间挑挑拣拣,然后又拿出了另一株看起来和先前那株一样的灵草,开始介绍其功效。 一炷香的工夫,独孤止水感觉自己说的口干舌燥,终于结束了科普工作。他随手拿起几株灵草,那株先前被他丢下的淡黄色植株恰好也在其中,他跟摊主说了一声,逃也似的跑的没了踪影…… 摊主还没来得及道谢,发现已经看不到独孤止水的人影了,不由得无比尴尬。 月彤和冬梅兰芝本来听独孤止水讲得正入神,不料一眨眼竟没了踪影,不由相视而笑。 “小姐,那位大人只拿了几株药草,今日大人帮了我大忙,小的无以为报,还请再多拿一些吧……” “不必了”,月彤摆了摆手,带着冬梅兰芝二女向独孤止水追去。 这是一家酒楼。 独孤止水和月彤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街道上过往的各色行人,悠闲地喝着茶。 冬梅兰芝二女终于能松口气,顿时垮了下来,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眼前此景,若是不看几人的装饰,恐怕任谁都会认为这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吃饭。 月彤放下手中茶杯,好奇道:“止水大哥,你先前为何跑得那么快?” “小姐,他肯定是被那个摊主弄烦了,急着从那个地方逃走。”冬梅抿嘴轻笑。 兰芝不太同意冬梅的说法,反驳道:“我觉得止水很稳重,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耐性。” 独孤止水微笑,他从口袋里掏出先前从小摊上带走的几株植物,从里面挑出一株淡黄色的,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月彤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一株黄硕草吗?止水大哥刚才还说这东西能治外伤,是很常见的一种药草。” “哦?”独孤止水神秘一笑,“你再仔细看看。” “嗯?”月彤不解,又盯着那株植物仔细看了看,但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了,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这是什么吧。小姐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冬梅在一边催促道。显然她也不知这株植物有何不同。 “这株药草的颜色比起黄硕草要浅一些,味道要更淡一些。它的名字叫金钗斛,可以开出金黄色的花,而黄硕草是不开花的,一般人很难将两者区分开。这种药草对于环境的要求颇高,算是比较稀有的物种。最重要的是……”独孤止水突然压低声音,“这种药材可以加速血液循环,使人体的毛孔舒张,除此之外,还可以固本培元、纯化灵力。洗髓散可以排除人体的杂质,提高人的体质,这些杂质大多要从毛孔中排出,所以事先服用金钗斛对洗髓散有辅助作用。” “原来止水大哥也这么奸诈。”月彤大眼眨了眨,一副我终于看透你的表情。不过很快她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显然很是惊喜。 “客官,您要的饭菜。” 这时,店小二开始上菜。 “嗯?”独孤止水见店小二放下一壶酒,问道:“我们并没有点酒,你弄错了吧。” “哦,客官,是这样的,这酒是旁边桌子上的那位公子吩咐小人送来的。” 独孤止水惊奇,转头向身后不远处的桌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锦袍、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正淡笑着向这边望来。独孤止水眼中闪过一抹讶色,这公子哥看起来气度不凡,定不是普通人。他向月彤投去询问的目光,月彤摇了摇头,并不认识此人。 就在这时,那公子哥突然起身向这边走来。他来到独孤止水几人桌前,很自来熟的摸过一把椅子坐下,对月彤温和笑道:“这位小姐,我看你竟愿意同几位随从同桌而坐,而且似乎交谈甚欢,由此可见小姐必是心地纯善、平易近人之人。小生风文宇,仰慕小姐美德,想和小姐交个朋友,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你……你是跟我说话?”月彤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自称风文宇的青年,心道原来是个前来跟月彤搭讪的公子哥。看到月彤有些慌乱的目光,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随便乱交朋友。 冬梅和兰芝二女显然也意识到这男子就是想和自家小姐搭讪,顿时满眼戒备地盯着他。 “对不起,我跟你并不熟。”月彤拒绝道。 这个自称风文宇的公子哥似乎毫不在意独孤止水和冬梅兰芝二女的目光,他放肆地打量着月彤,突的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绕着月彤朗声吟诵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月彤皱眉,她察觉到此人对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刻这个风文宇突然抓住月彤的纤手,单膝跪在地上。 月彤猝不及防,一只玉手被那风文宇的双手死死地抓住,她奋力挣扎了几下,却是没能挣开他的束缚。月彤心中暗惊,面前此人的实力定在她之上。几番挣扎无果,她只得放弃了挣扎,冷声道:“放开我!” 然而那风文宇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声音凄苦道:“小姐,其实小生许久之前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小生就被小姐清纯可爱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说实话,小生阅女无数,比小姐长得漂亮的不在少数。可是不知为何,自从见过小姐一面之后,小生再也难以忘怀,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小生对小姐日思夜想,茶饭不思,今日有缘再次偶遇,小生恳求小姐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吧!”说话间,这风文宇竟然声泪俱下,最后竟死死地抱住月彤的一条藕臂。 冬梅兰芝二女吓得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齐声怒喝:“该死的流氓,快放开我们家小姐!”说话间一起扑上前去想要拉走风文宇。 这边动静一出,马上引来了楼上各色人等的目光。 独孤止水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手中茶杯内的水泛起一道道涟漪。就在他要不顾暴露身手准备出手之际,几声惊叫从楼梯处传了过来:“啊!快看!是文宇君!” 那风文宇听到这惊呼声,顿时浑身一颤,连忙放开月彤的手臂,直接从窗户跳走逃之夭夭。那干脆利落的程度,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在人间 第三十六章 狐假虎威 一阵慌乱急切的脚步声密集的响起,几个长得妩媚动人的锦袍女子快速冲了过来,却没能阻止风文宇。她们站在窗户前,望着那已经跑远的风文宇的背影大声叫道:“文宇君,你跑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奴家,奴家可是为了你天天独守空闺啊!” 几名女子目光幽怨,掩面欲泣,却只能无奈地望着风文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她们的声音很是响亮,引得大街上过往的人流纷纷驻足观望,不少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然而,这几名女子丝毫不惧路人的目光,甚至其中一人冷哼了一声,斥道:“看什么看,不想死赶紧滚!” 路人一哄而散。这几名女子穿着如此雍容华贵,任谁都能看出其出身不凡,谁也犯不着找这种晦气。 几名女子转过身来,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月彤,其中一个长着一张瓜子脸,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的狐媚女子突然欺身上前,一指托起月彤的下巴,微笑道:“呦,妹妹生的可真是水灵呢,难怪我们家文宇会看上你。” “切,这也长得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有多漂亮呢……” “文宇怎么会看上这路货色呢?定是这小贱人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了文宇……” 月彤刚刚被人占了便宜,如今竟又被人调戏辱骂,不由得怒火中烧。 啪! 月彤把狐媚女子的手拍落,冷声道:“别碰我!” “哎呦!”狐媚女子吃痛,抱着手掌一阵痛呼,细看来,她的手背竟然微微肿胀了起来。 冬梅兰芝二女见状急忙将月彤护在身后,生怕小姐与对方再起冲突。 那狐媚女子剧烈地喘息,目光怨毒地盯着月彤,还没等她开口,她身边的另几位女子早已抢先怒道:“该死的小贱人,下手竟如此歹毒!来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顺着楼梯冲上来六个五大三粗的家仆。这些家仆手中皆握着一根长约五尺的黑色木棒,一个个凶神恶煞,将独孤止水和月彤他们这个小桌团团围住。 “该死的小贱人!今日你若不给我下跪道歉,就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那被月彤打伤的狐媚女子怨毒地吼道。 “你敢!你可知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冬梅也被激出了火气,今日小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若是再出什么事,回去之后可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从始至终,独孤止水冷眼旁观,他早已感应到周围的六名家仆皆是武者,四个武者初期,一个武者中期,还有一个武者后期。对月彤应该构不成太大威胁。 “我管你是什么人,惹上我别想好过!” 狐媚女子欲挥手发令。一干奴仆早已跃跃欲试,两眼放光地盯着月彤,如同一群饿狼,正在等待扑食孱弱的小绵羊。 而月彤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此时二楼吃饭的客人都早已被吓跑,生怕被殃及池鱼,只有少数几人站在楼梯口那里想看好戏。 “先把这小贱人的手给我废掉!”狐媚女子发令。 “我家小姐是月家的子女,你不想活了吗!”兰芝急道。 狐媚女子瞳孔微缩。 “等等!”一干奴仆正欲有所动作,那狐媚女子突然挥手制止。 另外几名女子凑到狐媚女子近前,低声道:“媚娘,月家可不是好惹的,如果这个小贱人……小姑娘真的是月家的子女,那可就麻烦了……” 几人一阵窃窃私语,最后走出一人,有些忐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是月家家主的堂弟。” 月彤知道对方想确认自己的身份,所以直接搬出了家主,以此来威慑对方。不仅如此,她还从怀中掏出了月家的身份玉佩。 显然她是对的,那几名女子一听跟月家家主扯上了关系,又看到她手中的月家身份玉佩,脸上顿时闪过一阵惊慌。几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堆上了笑容,和颜悦色、满含歉意地说道:“月小姐,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还请不要生气啊。” “是啊,月小姐大人有大量,是我们几个姐妹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才得罪了小姐……” 就连看起来身份最高的狐媚女子也服软,“月小姐,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叫李媚娘,我父亲是当朝虎威大将军李时弼,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呢。” 这李时弼虽然贵为朝廷正三品大将,但是在大夏三大家族面前依然不够看,即使是对上日渐衰落的月家。这李媚娘生于官宦之家,自然深谙此道。 看着面前变脸一样的几名女子,月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便是权力的力量么……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什么,但是你们要告诉我一件事。”月彤声音中透着疲惫,她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也狐假虎威了一次。 “何事?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告知月小姐。” “是啊,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先前追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月小姐,你不知道吗?”那狐媚女子奇怪,“那人叫风文宇,他的身份挺神秘的,不过据我观察他肯定出身不凡。” 月彤皱眉,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走吧。” 几名女子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小姐,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兰芝柔声道。 独孤止水叫来店小二,重新点了几样饭菜,先前的饭菜早已凉了。 几人沉默着吃了一顿饭。 月家,月彤的小院。 独孤止水和月彤几人回来时已是黄昏。夕阳西斜,天边的火烧云低垂,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火。 独孤止水把在药贩那里得到的金钗斛烘干后研磨成了粉末,又加入几味辅药做成了药丸,供月彤在使用洗髓散前服用。 把药丸交给月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今夜星光黯淡,不知何时天上竟聚起了乌云。铅云厚重,遮住了月亮,整个院落之中漆黑一片。风骤起,小院里的花草簌簌作响,不时还传出阵阵阴森的呼号。 独孤止水坐在月彤房前的石阶上,看着漆黑的院落一阵发呆。冬梅兰芝都已经被月彤打发走了,这院中只有他一人在黑暗中安静地坐着,背后的房间里灯还亮着。他心中有些不安,那洗髓散药力恐怕不弱,不知道月彤是否能够扛住。他知道月彤一心想要变强,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能够改变她的天赋根骨,这洗髓散月彤一定会用,劝她也是没用的。既然如此,他只能在门外守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能及时发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痛苦呻吟,正处于呆滞状态的独孤止水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问道:“小彤,你没事吧?” 房间里没有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独孤止水心中着急,却又不能直接闯进去,只能不停地来回踱步。 房间里,月彤正赤裸着身体盘坐在一个大木桶中,桶中盛满了红色的液体,一直没过她的肩膀。此时,这液体正不断翻腾着,宛如沸腾了一般,房间里一片云烟雾绕的景象。月彤脸色潮红,表情极为扭曲,可以看到正有一丝丝红色的能量从水中进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她的皮肤上也在慢慢的渗出一团黑乎乎的粘液。她牙关紧咬,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是刮骨剜心般的痛苦让她几近昏厥。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木桶的边缘,细看来上面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独孤止水怕她撑不住这洗髓散的药力,让她分两次使用,这样虽然在效果上可能会差一些,但是可以少很多痛苦。奈何这月彤也是个倔强的主,她不顾独孤止水的建议,还是选择了一次性将这洗髓散用尽,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副光景。 痛,深入骨髓的痛,这是现在月彤脑海中唯一的声音。她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理智却不断地被淹没在无尽的痛感中。丝丝鲜血不断地从她毛孔中渗出,原本淡红色的液体变得越发浓艳。她银牙紧咬,强自忍受,却是由于用力过大连牙根都已经咬出了血。 多少次她真想跳出这一桶如同热油般的液体,可是心中的不甘和多年来积郁的怒火让她一次次的坐了回来。 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独孤止水能猜个大概。其实他心中清楚,月彤还知道痛,还能叫的出声来,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这说明她还能忍受,还不至于出什么岔子。若是房间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可能月彤反而会更加危险。可是话虽如此,听着房间里一阵阵压抑的惨叫声,独孤止水还是很心疼。 “连叫都不敢放出声音来么……”独孤止水心中一叹,这个女孩太苦了。 这一晚对独孤止水和月彤都是煎熬。房间里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夜的时间,独孤止水守在门外一夜未眠。直到天蒙蒙亮时,房间里的声音才渐渐消失,独孤止水在门外感知了一下月彤的气息,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已经稳定了下来,应该是睡着了。 PS:喜欢本书的朋友麻烦点个收藏给张推荐票,您的支持是我创作下去的动力! 在人间 第三十七章 化腐朽为神奇 折腾了一晚,独孤止水也感到有些疲惫。他回到房间打坐了一会,精力恢复了许多。这时冬梅兰芝过来侍奉月彤梳洗,独孤止水推开窗户叫住了她们。 “小姐昨天晚上使用了洗髓散,现在应该很累,你们悄悄地进去收拾收拾,不要吵醒她。” “了解。”兰芝点了点头。 两女悄悄推开门进了月彤的房间,没过多久兰芝就小跑了出来,趴在花圃边上就开始呕吐,冬梅比她晚一步出来,也是同样的反应。 “止水,快去打水。”冬梅一边呕吐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 独孤止水不解,但是两女哪里顾得上他,两人脸色都有些发青,一副恶心到极点的样子。 独孤止水依言去打水,冬梅兰芝吐了一会又不情不愿地冲进屋子里,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折腾了老半天冬梅兰芝才把月彤的房间收拾好,看着从月彤身上清理下来的一大团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连独孤止水也忍不住想要吐上一吐。这东西他可不陌生,在曾经的那个梦里,他不止一次见到过…… 月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柔韧了许多,忍不住拿出剑来练起了剑法。 独孤止水跑了好远丢掉了从月彤身上弄下来的那一大坨东西,一路上看着路人捂鼻对他指指点点,饶是以他的脸皮也感到有些不够用。 回到小院里看到月彤正在练剑,独孤止水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了起来,月彤正练的起劲,一时竟没有发现独孤止水来了。 不过看着看着独孤止水就皱起了眉头,月彤练的剑法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没有多少实用性。他从花圃里折了一截花枝,就那么直挺挺地走到了月彤身后,然后随手一打她的关节,月彤小臂立马一颤,差点把剑给脱手。 月彤一惊,急忙收剑。 “止水大哥,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 “你练剑的时候太专注在剑招上了,整个人的警觉性都降低了。现在是我,如果有敌人偷袭你你怎么办呀?” 月彤脸一红,“我这不是高兴吗,昨晚用过洗髓散以后,感觉身体强了不少。” “手伸过来我看看。” 月彤依言把手伸了过来,独孤止水假装把脉,暗地里却探查了她的身体情况。把手收回来,独孤止水心中叹了口气,他斟酌着言辞,既要告诉月彤一些实情,也不能太过打击她。这洗髓散的效果很有限,独孤止水早已料到。天赋根骨这种东西人自出生便已注定,想要改变又岂会这么容易。若是能长期以这洗髓散净化身体或许还能有些可观的效果,但如果只有一次,作用微乎其微。 “这洗髓散的效果尚可。不过你毕竟不小了,现在用确实晚了一点,不要太过奢望它能带来什么奇迹。” “我知道啊,能有效果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也没指望能够一夜变天才啊。”月彤撇了撇嘴,一副不满的表情。 “说说别的吧,你刚才练的那是什么剑法啊?”独孤止水话头一转,突然问道。 “这个……是我们家族最基础的剑法初月。” “你觉得这套剑法怎么样?” “这只是最基础的招式,和人对战的时候基本没什么用的。”月彤尴尬地说。 “哦,是么?”独孤止水微微一笑,他走到院子中央站定,说道:“和我过过招怎么样?不许用灵力。” 闻言,月彤顿时一脸讶异。“止水大哥要和我过招?”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 “那止水大哥可别怪我欺负你。”月彤嘿嘿一笑,“我来了!” 月彤提剑欺身上前,手中长剑斜撩而来,独孤止水微微侧身,月彤一剑落空,又顺势一个转身直刺过来,独孤止水向左横移一步轻松躲过。 “止水大哥怎么老是躲啊” 说话间月彤又使出一个颇为炫目的招式,独孤止水嘴角微翘,手中的花枝突然使出与月彤的初月剑法十分相似的一招。然而月彤一招还未摆完架势,独孤止水的花枝已经打在了她持剑的手上。月彤惊奇,继续使出一招,而独孤止水又用出与初月剑法相似的另外一招,这一次月彤又落空了,独孤止水的花枝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我就不信打不过你!”月彤羞恼万分,和独孤止水较上了劲。然而她使出的每一个招式都被独孤止水以与初月剑法相似的招式化解掉。 到了最后,月彤小脸通红,眼看就要输得急了眼。独孤止水看她窘迫的样子,叫了声认输。 这下月彤可是再也难以淡定了,“止水大哥用的是什么剑法?” “就是你练的那一套初月,只不过稍稍改了一下。” 月彤顿时张大了嘴巴,不过随即又噘起了小嘴,“原来止水大哥懂剑法!你竟然一直都不告诉我,哼!” “你也没问过我啊……”独孤止水苦笑,“我幼年时曾学过几年剑,虽然我不能修炼,但是谁又没规定普通人不能练剑啊……” “教我教我!”月彤突然抓住独孤止水的胳膊摇晃起来,“止水大哥快教我你刚刚使的剑法。” 独孤止水指导月彤练起了修改版的初月,这个时候冬梅兰芝带着饭菜过来了,独孤止水给月彤使了个眼色,月彤会意,装作自己在练剑。 “小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吃点吧,剑一会再练。”兰芝一边把饭菜摆好一边叫道。 这个时候月彤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顿时觉得腹中空荡荡的。 独孤止水告退,到他们下人吃饭的地方领自己的饭菜去了。 …… 最近安平城人多了许多,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独孤止水看着比往日增加了近一倍的人流,心中咋舌不已。三天之后就是神武坛招生的时间了,这一段时间各地想要参加选拔的修士都陆陆续续赶到了安平。 独孤止水看了看手中的一堆小吃苦笑不已,月彤最近练剑成痴,却还是忘不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跟随着拥挤的人群缓缓向前推进,突然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手向他腰间袭去,他的身体微微一侧,像一条鱼一样错开了原来的位置。那只手一击未中也不停留,又快速收了回去。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下,那人太过矮小,加上人流拥挤,他只看到那人的一点背影。 独孤止水以为是有人想偷钱,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人群中不时就会有一只手伸向他,虽然他都巧妙的利用人群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但是他发现有一次那伸过来的手中有一根袖针,而且袭击他的人不止一个。 穿过最繁华的街道后,独孤止水加快了脚步,他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在路过一片胡同的时候,他拐进了胡同里,在里面七拐八转,完全没有规律的走着。等他出了胡同,又回到了先前已经走过的一条街,于是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慢悠悠地往回走。 胡同里,跟着独孤止水的两个人已经转得晕头转向。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站在胡同口,脸色极为阴沉。 “这小子发现我们了?” “看起来是的。” “先前在人群里你的动作太显眼了,肯定是那个时候被他发现了,起了警惕,不然以这个废物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从我们手里逃掉?” “明明是你暴露了才害得我们今天被人耍。”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怎么了……” 被独孤止水扔下的两人争吵不休,看架势似乎就要大干一场。而此时的独孤止水已经慢悠悠转回了月府。 月彤还在练那套初月剑法,最近在独孤止水的指导下她的剑法进步不小。 独孤止水把一堆小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月彤练得像模像样了许多,心中大感欣慰。这段时间她的努力独孤止水都看在眼里,虽说她的悟性不怎么好,但好在肯吃苦。 月彤连续将那初月剑法练了几遍,停下来时已是大汗淋漓。候在一旁的兰芝见月彤停了下来,急忙递上去一杯水,月彤抢过茶碗一饮而尽,因为喝的太急,水都洒在了衣襟上,颇有些江湖好汉大碗喝酒的韵味。 “再来一杯!” “啊……哦,水,冬梅,水!”兰芝见月彤喝水的架势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一时有些呆滞。 冬梅急忙把茶壶送来,又给月彤倒了几杯。 独孤止水在一边直摇头。 月彤连续喝了将近一壶水才罢休,见独孤止水回来了,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一脸垂涎地盯着桌上的吃食。 “小姐,练得怎么样了?”独孤止水一边把买的东西一样样摆在石桌上一边问道。 月彤小跑着冲了过来,从桌上一手拿起一串糖葫芦一手拿起一根鸭脖就啃了起来。 “我已经练的很熟了。”月彤含混不清地说道,说完还不忘埋怨了一句,“止水大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慢,我快要饿死了。” “小姐,慢点吃。”冬梅见月彤胡乱的往嘴里塞东西,就跟几年没吃过饭一样,满脸的无奈。 “这个,路上有些事耽搁了。”独孤止水看着月彤吃的下巴上都是油渍,嘴角微微一抽。 在人间 第三十八章 神武坛选拔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神武坛招生的日子终于到了,这还是独孤止水第一次见到这种盛会,心中还是挺期待的。 清晨太阳初生,安平城就热闹了起来,城中各处的人流都在向晴明广场汇集。这晴明广场位于皇城南门外,是整个皇城的门面所在。广场地板全部由汉白玉铺就而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地面上如同升起了一片光雾。若是看的久了,由于眼睛无法聚焦,很可能就此失明。行走其上时由于光线太过明亮,人的视野只能看到极小的范围,由于广场本身比较大,于是便会形成这广场无边无际的错觉。这样的设计正是意在言明皇家威严之不可侵犯,宇文皇族光芒之耀眼夺目。 晴明广场总体千丈见方,可容纳十万人。此时广场周围已经被身穿黑甲的皇家禁卫军重重把守,广场中央摆着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都有一人静坐,这些人看起来都不过二十来岁,但是眼睛开阖间却精光四射。此时广场之外早已人头攒动,前来看热闹的,参加选拔的,趁机摆摊卖东西的,各色人等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无人敢越过面前宛如标枪般挺拔的禁卫军到场上一观。所有前来参加选拔的人都只能在禁卫军让出的过道中排队依次进入场中,细看来,场上已经排起了十条长龙。 独孤止水跟着月彤来到晴明广场的时候着实被这人山人海的场景惊了一把,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这样一块狭小的区域里。他和月彤到的时候,去往广场的路早就被死死的堵住了,他们从遥远的外围试图往广场方向挤一挤,奈何前面的人群早已是人贴着人,再也无缝可入。 在人群中挤得独孤止水呼吸有些紧张,加之冲天的喧嚣声,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不多时他便有些支撑不住,想要逃离此地。奈何月彤缠着就是不让他走,还拉着他死命地向前挤,独孤止水脸色有些发白,他不情不愿地被月彤拖着往前塞,成了月彤手中的盾牌。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个人才堪堪向前走了十多步,距离前排遥遥无期。 “你不是说这个选拔第一轮要持续好多天吗,你那么急干嘛?不行,我不行了,小姑奶奶,咱们快走吧。” “我不,我要去前排看热闹,止水大哥陪我一起去。” “你自己去就好了吗,干嘛非要拉着我,我是真受不了这么多人啊。”独孤止水哭丧着脸,脸色微有些发青,这人群中各种味道混杂,刚刚不知道谁放了个屁,他被憋在一处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地承受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就要止水大哥陪着我,好大哥,你就陪着我吧。”月彤瘪着嘴,一边捂鼻,一边死死地抱住独孤止水,整个人都快挂在他的身上了。 独孤止水欲哭无泪。 于是,接下来独孤止水只能在月彤的拖拽下不停地往前挤啊挤,挤啊挤,直到月彤终于拨开了面前最后一座山,在那座山要杀人的目光中正欲冲到外面喘口气之际,从山的另一侧同时挤出来一个小脑袋,然后两个小脑袋咣当撞在了一起。 被月彤拖着的独孤止水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差一点被拖倒。待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时,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光听声音就觉得好疼。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而那先前被月彤挤到一边的大汉满脸的幸灾乐祸。 此刻月彤和冲出来的另一个小脑袋皆是满眼含泪,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对方。看那另一个小脑袋的主人原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粗布紧身衣,长发扎成了一条麻花辫。 “你,你你你……哦……”月彤一边揉着脑门一边说:“你没事吧?”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女孩坐在地上一脸的委屈,看到月彤伸过手来下意识的向后蹭了蹭屁股。月彤晃了晃自己的手,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掌心。月彤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嘿,我说两位大小姐都那么能挤,不像是薄脸皮的人啊,现在怎么都哑巴了?”独孤止水看两个都不说话,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俩。 月彤瞪了他一眼,嘴角一噘,挽起另一个女孩的胳膊转头看向广场上,“妹妹,别理他,看热闹。” 女孩被月彤挽住胳膊一时有些惊讶,她不解地打量了月彤一会,渐渐地被广场上的人流吸引。 此刻,与广场外的喧嚣截然不同,广场内是一片鸦雀无声的压抑氛围,一个个前来报名的人都沉默地跟着队伍慢慢前进。在队伍最前方放着一块圆柱形的玉台,在玉台的边缘有一帘光幕升起,看起来飒为神异。排队的人们依次走上玉台,每上去一人,就会有一道光波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自光幕最下方摇曳而上。与此同时,盘坐在木桌前的青年手中的一块长条形的玉笏上会闪过一阵光芒,有字出现在上面。这玉笏上的字就代表了参试者的天赋根骨。 凡是通过测试的人都会拿到一张白色的纸,看起来很像是合格证之类的东西,但是让人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字。大多数人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而来,带着深深地不甘和失望而去。桌前的青年面无表情的送走一个又一个参试者,只有偶尔玉笏上出现几个比较特殊的字眼时才能让他神情微动。 如同来时一般,参试者们在森森铁甲筑成的人墙的夹缝中走出广场,收起不甘和落寞,带着强颜欢笑,带着通过了选拔的高傲,在周围人群的阵阵欢呼声中,谈笑风生地离开,然后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大骂天道不公。 独孤止水看了一会,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对于场上的测试兴致缺缺。再看月彤,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拉着那个和她撞车的小姑娘聊起了天,小姑娘似乎对月彤的热情很不适应,表现得十分拘谨。 独孤止水看了看月彤,本想悄悄退走,但看了看身后拥挤的人群只得作罢。 太阳西斜,一天的测试到了尾声,广场上没能排到的参试者一个个表情复杂,不知是该恼火还是该松一口气。 独孤止水跟着逐渐散去的人流缓缓走着,月彤挽着小姑娘的胳膊还在不着边际的聊着什么,直到走出很远,月彤才和小姑娘依依不舍的告别,似乎还约定什么时候再见。 回到月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彤和独孤止水刚走进自己的院子里,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就匆匆而去。 一处雕花长廊里,月剑翎倚着廊柱随手向水塘里丢了一把鱼食,看着水中的鱼群互相争抢饵料,他的脸上挂上一抹邪魅的笑。这种操控他人命运,自己作壁上观的感觉让他很是享受。 有两个人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月剑翎眉头皱起,淡漠地看着他们。 “少爷,月彤回来了,那个独孤止水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们没找到机会下手。” “哦?”月剑翎瞥了那人一眼。 “少……少少少爷。小的真……真的尽力了……”那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月剑翎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水塘里,“那月彤可参加过测试了?” “还没有。” 月剑翎嘴角勾起,自语道:“你最好通过测试,这样我在神武坛才不会太寂寞啊……” 神武坛招生的第二天,天还没亮月彤就悄悄地出门了,没有叫独孤止水。她走后,独孤止水从修炼中醒来,看了看窗户,又闭上了眼睛。 一天无事,独孤止水就呆在房里修炼。月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独孤止水看她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脸上带着一缕笑意,猜想第一轮测试她应该是过了。对此独孤止水并不意外,毕竟上一次月彤就已经通过了天赋测试,最关键的是后面两轮测试。 月彤带回了一张空白的纸,独孤止水拿来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禁有些奇怪。 “这白纸有什么用处?” “不知道,凡是通过测试的都有,他们还说拿着这张纸才能参加第二轮测试。”月彤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这纸有什么用。 “这东西上面什么都没写,如果有人从别人那里抢了拿去参加第二轮测试岂不是也可以?”独孤止水皱眉,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啊?不会吧……”月彤瞪大了眼睛,接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今天又遇到昨天那个妹妹了,我们两个一起参加的测试,你不知道,那个妹妹竟然是个上等天资哎!” 独孤止水眉头一挑,“那姑娘这么厉害?” “是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人家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测试完以后我还和她一起吃了顿饭呢,那个妹妹还有些害羞,一直不怎么说话。” “不会是你硬拉着人家去吃饭的吧?”独孤止水突然轻笑起来。 月彤小脸顿时一红,“才没有!” 月彤欢快的跑去休息了,独孤止水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 在人间 第三十九章 第三轮测试 又是一天下午,独孤止水坐在一个茶馆里等着晴明广场上的测试结束。看着广场周围的人流渐渐散去,他看准几个人悄悄跟了上去。 那几个人先是去一家酒肆喝了一顿,看起来是在庆祝些什么。酒足饭饱以后,那几人结伴走出酒肆,互相搀扶着,看起来脚步有些踉跄。这时天色已晚,天上的云层很厚,灯光不及的地方显得格外的黑暗。独孤止水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在那几人身后远远的跟着。 几人穿过几条灯火通明的大街拐进了一个小巷里,独孤止水装作闲逛,正欲跟着拐进去,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窥视。他若无其事地拐进小巷,在黑暗中飞身一跃爬上了旁边的房顶,趴在房顶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有两个人从独孤止水来时的方向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又从他面前的巷道里走了过去。独孤止水嘴角一勾,他已经认出了那两个人,是月家的两个下人,经常屁颠屁颠跟在月剑翎身后。他踏着房顶在黑夜中飞跃,向着先前的目标追去,没走多远,前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的鸣颤声。他放低身形,把呼吸降到了最低。他隐约看到巷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拦在先前那四人前面,全身都罩在黑袍里。 此刻,那四名刚通过第一轮选拔的人皆手握兵器,巷子里不时传来他们的怒喝声。 “你究竟……是……是……是何人?” “想要抢……抢我们的合格证,怕你没那个本事!” “哼,小贼,敢……敢……敢在我等面前撒野,看小爷不打……打爆你狗头。” 只是,那四人刚刚才在酒肆里畅饮,如今仍是舌头打结,东摇西摆,站立不稳。他们的话听起来倒更像是酒后疯言疯语。 “啧啧,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小辈如何打爆我的头。”黑袍下传来苍老的冷笑声。独孤止水双眼微眯,这老头是个武尊。 寂静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骨裂声,独孤止水安静地蛰伏着,黑袍人拧断第四个人的脖子随手把尸体丢在地上。他在四具尸体身上一阵摸索,找出了四张白色的纸,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收起四张白纸,黑袍人扬长而去。 黑袍人走后,独孤止水下去探查了一下,确认四个人都死了以后悄悄地离开了此地。半路上他看到月家的那两个下人还在黑暗中乱窜,看他们的方向应该很快就会看到那几具尸体。以独孤止水的性子本想帮那四人一把,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境界在那老者之下时就打消了念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起码得有拔刀的实力,他可不是不自量力的滥好人。 独孤止水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不禁为月彤捏了一把冷汗。夜色中,他匆匆赶回了月家。 神武坛招生选拔的第一轮持续了十天,到第十一日,月彤带回来的那张白纸上突然出现了一副地图,地图上有一条路线。独孤止水跟着月彤随着纸上路线的指引出了城,骑马进入了城外百里的大山深处。与此同时,城中各处纷纷有人影出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大山深处,林子里渐渐起了白雾,不多久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独孤止水发现越是深入这片林子雾就越浓,到后来即便他和月彤紧挨着也已经要看不到彼此了。 “完了完了,止水大哥,找不到路了。”月彤拿着手中的地图,茫然的转了一圈,却不知该往哪走。“止水大哥?止水大哥!你在吗?别吓我。” “我在呢,就在你旁边。”独孤止水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月彤转头看了看,但是眼前白花花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现在怎么办呀?” “让我想想。”独孤止水试着放出自己的神识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但是他发现他的感知力根本无法穿透这片迷雾。 “怎么会这样?”独孤止水心中不解,按说这神武坛要选拔弟子应该都是奔着对参试者们的某项能力去考核,可是这迷雾除了能让人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这迷雾究竟是想考验参试者的什么能力呢? 独孤止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迷雾究竟有什么用,只能先走走看了。” “好吧。”月彤把自己的剑从马背上摘下,把一端递向独孤止水的方向,“防止我们走散,止水大哥拉着我的剑吧。” 独孤止水摸索着抓到了月彤的剑,两个人开始在林子里摸索着前进。越走独孤止水就感觉越奇怪,周围太静了,除了他们的马蹄声和呼吸声,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响,那是一种死寂的静,静到人心里发慌。才一炷香的工夫,月彤就有些受不了。 “止水大哥,我好怕啊,这周围不会有鬼吧?”月彤声音有些发颤,明显是慌了。 “别怕,有我在呢。”独孤止水在身边虚抓了几下摸到了月彤,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继续往下走着,独孤止水拿过月彤手中的地图,地图上的路线到这片林子就终止了,没有其他任何的提示或者说明。 两人不停地走着,但是这片林子仿佛无边无际,不知道一直走了多久,似乎是一天,又似乎是几天,也可能仅仅只是几个时辰,在这样的地方时间的流逝很难计量。月彤越来越害怕,到了后来整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不停地找着话茬想和独孤止水说话,独孤止水只能尽力的配合着她,给她讲一些自己以前从书里看到的故事。 到后来月彤拽着独孤止水的胳膊不愿再松开了,再后来她干脆过来和独孤止水同乘一骑,直接拦腰抱住了他。被一个小姑娘抱住让独孤止水感觉有些尴尬,但是奈何月彤抱的死死的不肯松开,看她吓得蜷缩在他背后,他也不能硬掰她的手。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他就是抓不到那个点,“究竟哪里有问题呢?”他不停地在心中问自己。 “止水大哥,咱们不会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吧?你看咱们走了这么久不仅没走出去,而且也没撞上过别的东西,说不定咱们就是被鬼遮眼了。” “胡说些什么呢,那些都是骗人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哪来的什么鬼遮眼……”独孤止水无奈,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鬼遮眼!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看,我就说是鬼遮眼嘛。”月彤畏畏缩缩地向四周张望着,生怕突然冒出个鬼脸来。 “我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说的是幻境。”独孤止水一脸严肃,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围朦胧的白雾,又在自己胳膊上扭了几下。 片刻后他已经确定自己身在梦中了。这幻境并不高明,在这里连真实的痛感都没有,周围除了雾气也没有任何景物,如果要给幻境分个级,这恐怕应该是最低等的了。先前他们还在林子里走着,这雾是慢慢升起的,整个变化过程倒是挺顺理成章,所以他才没有发觉。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梦中了。 “幻境?那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了?” “算是吧,你就当现在是在做梦吧。” “可是做梦的话止水大哥你为什么在人家梦里啊?”月彤弯着身子突然从独孤止水身侧探出脑袋来。 “嚯……”独孤止水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把她的头按了回去。 “可是我想醒过来啊,这就算是个梦也是个噩梦啊。如果是美景在侧,再能有几个帅哥陪我同游,我倒是很乐意继续梦下去。” “这不有我呢吗?”独孤止水一边和她胡侃,一边回想着自己曾经从书中看过的解除幻境的方法。 解除幻境的最直接的办法是让自己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苏醒,也就是说要在幻境里自残,一般人陷入幻境除了这样别无他法。但是有一些特殊的心法,可以让人保持神智清醒,这就属于比较高明的方法了。不过这样的心法口诀很少,人的神识本就是神秘莫测难以掌控的东西,想要修炼自己的神识谈何容易。能够创造这样的心法口诀的人,无一不是天纵奇才。 独孤止水曾经在圣山的山洞中翻阅过一些可以破幻的心法口诀,如今回想起来,还能记得一些片段。 “观心断念,唯我为一,一而生二,二而生繁杂,繁杂加身,心自零乱;观心断念,念不及几,心神合一,乱不及身……” “你念叨些什么呢?”月彤看他神神叨叨不知在念些什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别废话,跟着我念。” “哦。” “观心断念,唯我为一,一而生二,二而生繁杂,繁杂加身,心自零乱;观心断念,念不及几,心神合一,乱不及身……” 茂密的森林里,在一处空地上躺着成片的男男女女,他们脸上或惊恐,或疲惫,或淡然,神态各异。他们都闭着眼睛,好似进入了梦乡,有一些穿白衣服的年轻人在成片的人堆里穿梭,观察着地上的人们的表情和身体状态。 “啊!出来!快出来!老子不怕你,有种给老子出来……你给老子出来啊!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啊……” 寂静的空地上突然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怒骂,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自抑的哭喊。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双眼紧闭,双手胡乱的抓着面前的空气,双腿到处乱蹬。林子里正在巡视的白衣青年急忙赶来,把一个香囊在他鼻端晃了晃。 片刻后,青年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即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的坐起身来,看着周围遍地的“尸体”,一时有些呆滞。 “你淘汰了。”白衣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了一个方向,“快点离开此地。” 地上的青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白衣人的意思,顿时怒火中烧,“你们什么意思?我怎么淘汰了?到现在你们连第二轮测试到底考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凭什么莫名其妙的淘汰我!” “第二轮测试早已结束,那些被杀的和杀了别人的人都已经淘汰,并且杀人夺合格证的会被永远列入黑名单。这是第三轮测试,你没能在幻境里撑过规定时间,自己离开吧,如果让我们动手的话可就不好看了。”白衣人气势外露,一拨气浪把周围的草都压弯了,地上的青年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脸色顿时大变,连忙爬起来匆匆逃离了此地。 原本寂静的林子随着青年的离开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空地上开始传出一阵阵或痛苦或绝望或愤怒的嘶吼,不断有人在地上闭着眼睛苦苦挣扎,白衣人们渐渐忙碌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唤醒,越来越多的人被淘汰…… 在人间 第四十章 考核的漏洞 “时间过去多久了?” “从最后一个人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差不多了,从第三个时辰开始醒过来的人都算通过,注意记录下每个人坚持的时间。” “是,师叔。” “对了,现在坚持时间最长的是多久? ” “最先来的那一批人里有二十个人已经坚持了四个时辰。外界一个时辰幻境里一天,那些人已经在迷雾中走了四天了。” “不错不错。”森林中的一块青石上,坐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青衣老者,他右手抚须,含笑看着林中倒伏的满地“尸体”。 一个白衣青年在路过一男一女身边时听到他们在念咕着什么,他以为是这二人受不了将要发疯,正欲蹲下等着将他们唤醒,却不料他还没掏出醒神香来那二人就突然睁开眼睛自己爬了起来。 “啊!” 白衣青年措手不及,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们……” 独孤止水和月彤醒过来一脸茫然地扫视着周围,看到周围满地躺的都是人,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乱葬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待看到面前有个白衣人正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两人连忙解释道:“那个,别误会啊,我们是人不是鬼。” “我……你们怎么醒过来的?”白衣人失声道。 “怎么回事?”青衣老者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白衣青年连忙爬起来迎上前去,“白师叔,这两个人自己醒过来了。” “哦?”青衣老者脸色顿时一僵,“你可曾弄错?” “没有,我刚刚想叫醒他们,可连醒神香都还没掏出来他们就醒了。” “嗯?怎么会?”青衣老者很是疑惑,他快步走到月彤和独孤止水身前,打量着眼前两个年轻人。 “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怎么醒过来的呀?”老者脸上挂上笑容。 “这个啊……” 不等月彤回答独孤止水抢先说道:“我用头撞地两眼一黑就醒了。”说完他干咳了一声。 月彤会意,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说:“我跟他差不多,拔剑自尽了,所以就醒了。” “你们为什么要自杀?受不了了?可我看你们两个小家伙现在状态挺好啊。”老者目瞪口呆。 “当然不是真要自杀了,我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我听人家说过在梦里醒不过来的时候自杀就能醒来,所以就试试喽。”独孤止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这……”老者嘴角微微一抽,他可从未想过这项测试竟还有这样的漏洞。 “对了,这到底是在干吗?”月彤看着周围满地安静的“尸体”和不时发疯诈尸的“尸体”感到一阵惊悚。 “这是在考试,已经是神武坛的第三轮考试了,过了这一关你们就是神武坛的一员了。”白衣青年说道。 “啊?第三轮考试?那第二轮呢?我记得第二轮考试还没有参加过呀?”月彤有些迷糊。 “第二轮考试在第一轮考试期间就已经完成了,你们拿到的地图之所以没有任何身份标记就是为了给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机会去抢,这样就会淘汰掉一批已经通过了第一轮测试的人。” “你们这样也太……太残忍了点吧?”月彤被青年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屁股,“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老者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怕,我们又不是杀人狂魔。这第二轮主要就是看你够不够低调,懂不懂得收敛。人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如果学不会低调做人会很容易夭折的,我们可不想费力培养出来的弟子哪天突然一个意外就没了。你们在广场上的测试算是半封闭式的,一般来说,如果你们自己不去炫耀很少有人会知道你们究竟拿没拿到地图。” “所以,第三轮我们小姐究竟过没过?”独孤止水突然问道。 “这个……文远,他们坚持了多久了?”老者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躬身道:“师叔,他们坚持了不到三个时辰。” “这……”老者脸上有些为难。 “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月彤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没做错,是我们错了。”老者连忙摆手,“小丫头先等一会,你这情况有些特殊,我得找人商议商议。”老者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穿过丛丛树林,找到了另一个人。 “张师弟,坏了坏了,坏了……” 一个头发微微花白,面部似中年人,相貌英挺,穿着一身缎子紫袍的人正悠闲地哼着小曲独自下棋。听到有人叫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棋子,不耐烦地看着急匆匆过来的青衣老人。 “坏什么坏了,白云边,你能不能让我安生一会。” “哎呀老张啊,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啊,可是这出大问题了,咱们的考试有个大漏洞先前咱们都没想到啊。” 紫袍人微微摇了摇头,视线又回到了棋盘上,不以为然道:“这次的考核方式我考虑了很久,能有什么大问题,你不要危言耸听。” “嘿!我说张宏伟,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合着我白云边就是个老骗子是吧?我还就告诉你,你那套天才试题有两个小家伙成功越狱了。他们自己醒过来了,你说现在怎么办?是给他们合格还是不合格?” 紫袍人刷的站了起来,“不会吧……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 “这位大哥,这一轮到底是在考什么啊?”林子里癫狂的叫声此起彼伏,月彤看着那些白衣人忙忙碌碌的唤醒一个又一个“尸体”,又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或愤怒或不甘的离开这里,心里有些打鼓。 “考验你们的意志力,你们从进入这片林子的那刻起就中了我们布下的迷幻香,这种香会让你们陷入幻象里,在幻境里你们只能看到一团迷雾,除此之外没有声音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上一天绝对是要疯掉的,但是作为一名修武之人,坚强的意志是作为一名强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这一次就是针对你们的意志力进行的考核,你们在幻境中坚持的时间越久成绩就越好。” “那坚持多久算是合格?”独孤止水问道。 白衣青年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个……外界一个时辰幻境里面就是一天,应该是坚持三个时辰以上才算合格。” “啊……那我岂不是不合格了……啊……”月彤双手捂脸,把自己的脸蛋都拧巴成了一张鬼脸。“我抗议,你们这样测试不严谨,我又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嘛,亏我还想尽办法醒过来。” 白衣青年有些尴尬,“两位老师已经在商议了,至于你能不能通过就看自己的运气了。”他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月彤和独孤止水,说道:“不过你们倒是挺默契,竟然一起醒过来了。中了迷幻香以后每个人都会陷入自己的迷雾世界里,互相之间是互不干扰的,所以这项测试才没有限制你们带着随从过来,按说你们两个几乎不可能同时醒过来才对。” 这个叫文远的青年眼神暧昧之极,独孤止水嘴角微抽,心里却翻起了不小的浪,听他的意思每个人的迷雾世界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对,可是他和月彤怎么会在一块? 月彤疑惑地看了看独孤止水,白衣青年的话让她有些迷糊。独孤止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月彤眨了眨眼,没说什么。虽然她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是她确定这件事说出来对自己绝没什么好处。 月彤无聊地坐在地上玩着草,过了一会白云边和那个穿着紫衣的张宏伟一起过来了。 叫文远的青年忙躬身行礼。 “多久了?”张宏伟淡淡地问道。 “禀师叔,剩下的人都坚持了三个时辰以上了。” “从现在开始醒过来的人都算通过。” “是” 张宏伟摆了摆手让白衣青年退下,然后径直走到月彤面前,弹指打出一道紫光。独孤止水还没反应过来,那光已经从月彤的额头消失了,月彤一脸懵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浑身上下胡乱摸了摸。 “别怕别怕,这老头只是想看看你的天赋根骨。”白云边瞪了张宏伟一眼,满脸堆笑地看着月彤。 “天赋一般,收了也无大用。”张宏伟瞥了月彤一眼,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趁早离开吧,即便靠着运气进了神武坛你也过不了年度考核,到时还是要被赶出去。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不收你。”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月彤瞬间石化,白云边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宏伟的这一段话噎在了喉咙里,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来。月彤紧咬着下唇,眼里晶莹开始打转。独孤止水脸色阴沉,漠然地看着张宏伟的背影。他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云边脸色涨得通红,突然转身怒喝道:“张宏伟!做人不能太过分!你先前不是已经答应了让她合格了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你的过失,你这样做就能掩盖这次考试有漏洞的事实吗?就算你处在升长老的关键节点上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这小家伙醒的时候状态很好,她原本应该合格,现在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试题出了漏洞才让她没能达到要求。今天你若不给个说法,我就报告给长老会。” “呵呵……”张宏伟脚步微顿,负手而立,冷笑道:“你说她是自己醒的她就是自己醒的?中了迷幻香,除非是武圣,不然就算是你我也绝不可能自己醒过来,我看她肯定是做了弊,有人趁你们不注意唤醒了她。这样说来,说不定是你和这些弟子办事不力或者有意谋私呢,这责任指不定需要谁来背。” “你……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我要想徇私直接收下她不就行了,还需要如此麻烦?”白云边指着张宏伟,气的手指发抖。 张宏伟转过身朝白云边笑了笑,“既然师兄如此喜爱这个小姑娘,不如把她收为关门弟子好了,反正这样也一样可以进神武坛嘛。如此这般,大家相安无事,也不用闹得太难看……” 在人间 第四十一章 关门弟子 周围有些弟子和一些刚刚被唤醒的参试者被白云边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向月彤他们这边观望。有些男弟子看到月彤梨花带雨的坐在地上顿时有些鸡血沸腾,恨不得冲上前来好生安慰一番。而女弟子们同情有之,漠然有之,幸灾乐祸有之,神态各异。 张宏伟脸色一冷,训斥道:“没你们的事,都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纷纷转移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见周围人都注意到了自己,有些人还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就朝这边看一眼,指指点点的,月彤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突然爬起来就想跑,独孤止水手疾眼快把她拉住了。月彤疯狂挣扎,气恼地盯着独孤止水,看起来应该是生气了。 “别怕,啊,有我在呢,咱今天必须得要个说法。你不想去神武坛了?不想变强了?那混蛋那么侮辱你,咱还偏要进去混出点名堂来,到时年终考核如果你能通过不就是啪啪打他的脸吗,多解气啊。”独孤止水紧紧揽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你放开我,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放我走吧,你快放开我……”月彤疯狂的挣扎,手指甲死命的掐独孤止水的手,独孤止水吃痛也不肯松手,她的指甲划开了他的皮肤,不一会他手上就鲜血淋漓。 白云边气得还在喘着粗气,这边月彤又闹,老头子顿时一阵头大。 “哎呀,小丫头啊,别闹了好不好,老头子我这里已经够乱了。我收,我收你做徒弟,行不行?咱别哭也别闹了,行不行?”他手足无措,想安慰安慰月彤,抬起的两只手却又僵在胸前,无处安放。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没过就是没过,我才不需要你们可怜。”月彤眼睛通红,反过来拽住独孤止水的胳膊,“止水大哥,我们走吧,好不好?带我走。” 月彤硬拽着独孤止水走,独孤止水抓了抓头,只能向白云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白云边还要拦着,独孤止水说:“你已经答应收我们家小姐为弟子了,可别反悔,我记着呢,她这边我回去会搞定。” “我才不会被你搞定,快走……” “那当然,我白云边说话算数,决不食言,我可不是刚才那个老混蛋,那么没有人情味儿。” “那就好,你忙吧,我们先走了。” “额……三天后我去接她,你可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另外,今天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对外瞎说啊,我们神武坛的选拔一直是公平公正的,今天这只是个意外!” “行了行了,知道了。” …… 哒……哒……哒…… 独孤止水牵着马,月彤瘪着嘴在前面一颠一颠地走着也不说话。 “那个啥,那个你还是去吧,人家老头都收你做关门弟子了,你要不去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吗?” “不去……我才不要人家的施舍。”月彤头也不回,冒出来这么一句。 “嘿,你行!我们家小姐就是有骨气,那好,咱不去了。我现在就去跟那老头说你不去了,去干啥啊,不就是资源多点吗,不就是机会更多吗,反正在家里也一样,反正家里也有武技堂,有教头,还有长辈,干吗要去那什么破神武坛受气!不去了!哎!咱不去了!你先回家,我现在就去推了那个姓白的老头的好意!”独孤止水调头就走。 月彤被独孤止水打了个措手不及,转过身来看独孤止水真的走了,只能干瞪眼。 “哼!”月彤重重地哼了一声,“对!快去!去告诉他们我月彤不是可怜虫,不需要他们可怜!告诉他们我才不会拿今天的事去要挟他们!我不屑这么干!哼!” 独孤止水没理她,走的越来越远。 “有种你就去!我告诉你,去了你就别回来了!” 独孤止水依然没理她,眼看就要从她视线里消失。 “喂!你别走啊!止水大哥,你等等我!你别走好不好。哎呀,止水大哥,我开玩笑的啦!”独孤止水终于消失在林子里,这下月彤可就急了,大喊着就去追独孤止水。 然而独孤止水进了林子以后就没了影,月彤找不到他,眼看就要急哭了。 独孤止水躲在树丛里,身边的马老是乱动,独孤止水朝他嘘了一下,他竟然还真就老实了。 “呜……止水大哥,我错了,你快点回来吧,呜……”月彤蹲在地上无助的望着四周,心想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又被自己弄没了,再联想到自己的命运,顿时悲从心中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独孤止水在树丛里,月彤一哭,旁边的马还朝他斜睨了一眼,看起来连马都瞧不上他,觉得他欺负女孩子。 “嘿,你丫的,死马你看我干啥,我又没想到会这样。”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无奈,得,本来想开个玩笑,结果玩笑开大了。他只能赶忙从树丛里出来,“行了,别哭了,我在这儿呢,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经事呢。” 月彤抬头,见独孤止水出来了,不但没好,反而嘴一瘪哭的更狠了。 呜呜…… “哎哎哎……别……别哭了,我道歉,小姑奶奶饶了我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怎么样?实在不行你随便处罚我吧,只要你高兴,要我做什么都行。”独孤止水手忙脚乱地说道。 “行,这可是你说的!”月彤突然破涕为笑,“回去给我买二十对鸡翅,两只枣木烤鸭,两个红烧猪蹄,两串糖葫芦,用你自己的钱请我吃!”说完爬起来牵马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独孤止水目瞪口呆,他那匹马嘴里在嚼什么东西,中途还龇了龇牙,仿佛嘲笑一般。他恶狠狠地瞪了马两眼,牵着它就走,心中感叹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戏精,惹不起惹不起…… 回到月家,月彤跑去跟她父亲报喜。月长浩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月彤的母亲却有些伤情。 “你看你,闺女好不容易得到了进神武坛的机会,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啊。”月长浩见夫人心事重重的,眉头一皱。 月夫人哼了一声,“我女儿就要离开我了,还不许我这个当娘的伤心了?从小到大小彤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超过半个月,以后小彤进了那个神武坛想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看家主家那两个,多久才回来一次。”说着掩面欲泣。 “娘,你别这样嘛,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一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你的。”月彤抱着自己的娘亲,甜甜的笑了,看起来有些憨厚,也只有在她母亲面前她才能表现出如此一面。 月夫人宠溺的抚着月彤的秀发,“乖女儿,在外面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跟娘说。” “知道啦……” …… 三天后,独孤止水骑马送月彤出城。冬梅兰芝想要一起跟来,但是被月彤拒绝了,搞得两女还有点伤心。她只是出去修炼,有时间就会回来,不想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安平城西门外二十里有一块青黑色的巨石,此时巨石上已经站了不少穿着各异的年轻男女。在这些人前方,有五个穿着统一制式白衣的青年,正拿着名册核对信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听一个青年汇报信息,正是白云边。 “师叔,本次考核总共招收弟子三百二十七名,现在有一百五十三人已经到了。”这名弟子身材颀长,眉目清秀英朗,正是那个被称为文远的青年。 “好,我知道了。对了……那个叫月彤的小姑娘到了吗?” “还没看到小师妹,应该是还在路上。” 白云边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焦虑。 …… “到了。” 独孤止水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为首的是几个穿着熟悉制服的白衣人。 月彤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独孤止水她很难说清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去吧,好好照顾自己。”独孤止水停步,朝她笑了笑,挥了挥手。 “止水大哥,你要保重,我走了以后你在月家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月彤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轻声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止水大哥,你就……离开月家吧,走得远远的,我相信你在这偌大的安平城总可以活的很好。”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手有脚的,饿不死。”独孤止水嘿嘿笑了两声,“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会的多着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以我的本事,在这安平城我肯定能混的风生水起啊。”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月彤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而后独自向前走去,独孤止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月彤脚步平缓地走着,每迈出一步她的心就空一分,她注视着前方,无喜无悲。她强迫自己不要转身,她怕,她很怕,很怕当她回来时再也见不到那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可是,她无力改变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临,这一天她早在三年前就已料到,只是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临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既然如此,那便不去看,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要想,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吧…… “师叔,是小师妹,她来了。”文远指着巨石下款款而来的月彤。 “好,那就好啊,我神武坛终是没有负任何人。”白云边欣慰的笑了。 独孤止水远远地看着月彤走上巨石,直到她汇入人群中再难寻觅。他带着两匹马掉头回城,没走出多远,一个穿着苍青色锦衣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黑马带着飞扬的尘土呼啸而过,在与独孤止水擦肩而过时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咳咳…… 独孤止水被呛得一阵干咳,他扇了扇满目的尘土,转头盯着那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那个月剑翎竟也是进了神武坛。 “那神武坛里不似月家,那月剑翎在那里恐怕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月彤应该无碍。”想着这些,独孤止水自己回到了月家。 在人间 第四十二章 海阔凭鱼跃 小院的门关着,独孤止水推开门,又默默地把门关上,花圃里的花开的正好,可惜他没有心情欣赏。月彤一走,他就真的成了闲人一个,无事可做了。 月彤走后,她进入神武坛的消息才在月家流传开来,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轰动。不少人都不相信她能够通过这场考核,毕竟这一次月家总共也就十多个人通过了神武坛的选拔。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们不信。于是,原本门庭冷落的月长浩住所,最近忽然多了许多前来拜访的“亲戚”。 接下来的日子里冬梅兰芝也不来了,她们去伺候月长浩和月夫人了,只有每隔几日她们来打扫月彤的房间时才会和独孤止水见上一面,大家随意的聊两句也就作罢。独孤止水无事可做,一时也想不出未来该怎么办,干脆就整日闷在房间里修炼。这样过了没多久,直到有一日突然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说是敲并不准确,确切的说是砸门。独孤止水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油腻的脸上一脸的不耐烦。 这人独孤止水认得,叫金三福,是他的名义上司。在月家,下人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因为月家太大,下人太多了,大管家不可能管到每一个人。大管家手下直接管理的是司衣部长,清洁部长,起居部长,饮食部长,杂物部长等等各个分工明确的职能部门的部长。而部长下面又有小的组长,组长管理的才是各职能部门的下人。而像独孤止水和冬梅兰芝他们这样的又比较特别,他们不属于特定职能部门,不会面向整个月家服务,他们的侍奉对象只针对特定的人但是要做的事五花八门,所以他们有个专有的名字,叫做家佣。 每一个族支都有一个佣管,专门负责管理这些家佣,而佣管的直系上司就是大管家。说是管理其实也有些勉强,因为像独孤止水他们这样的家佣都是各房各支特有的,很大程度上只受自家主子的管束。不过在月家,下人的佣金都是统一发放的,所以必须得有个人给家佣们发钱,于是就有了佣管这个职位。 每个佣管手底下都管着成百个家佣,虽然他们权力有限,但是仅是他们掌管着家佣们的佣金这一项就足以让他们横着走了,说他们是家佣们的衣食父母都不为过。因此,这些人平日里大多对家佣们作威作福,飞扬跋扈惯了。 “怎么现在才开门?让老子等了你好半天了!我告诉你,你这个月的工钱没了。”金三福指着独孤止水满口唾沫星子乱飞。 独孤止水擦了擦脸,说道:“不知金大人有何贵干啊?似乎现在还没到发钱的日子,而且就算要发钱也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啊。” “哼!我是听说最近你拿着钱不做事,整天窝在月彤小姐的院子里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窝在这里。我告诉你,我月家不养闲人,拿了钱就得给我做事,不然就滚蛋。” “我们家小姐去神武坛修习武道了,我是她的随从,自然只能帮她守好宅院,默默地等她回来。我现在就是在尽我的职责,真不知金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啊。”独孤止水微微俯首,双手拱起,表现得不卑不亢。 “月彤小姐的院子哪里需要你来守?你当我月家的守卫都是吃白饭的不成,还是说你是在说我月家人还会偷到自家头上来了?一个连修炼都不会的废物,也好意思开这个口?”金三福嗤笑了一声,脸上尽是不屑。 独孤止水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问道:“那金大人觉得我应当做些什么呢?” “最近府里准备栽种一批新的花草,需要几个人到城外山林里寻些沃土,你和他们一起去吧。” “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园艺部中的专人去做吧,何时需要我们去干这些事了?” “园艺部最近忙不开,人手紧张,临时调你们过去帮忙,怎么,你有意见?”金三福眼睛微眯。 独孤止水摆手道:“不敢不敢,金大人的吩咐我哪敢不从啊,既然我家小姐的院子无需我看顾,我去便是了。” “哼,算你小子懂事。其他人已经在门外侯着了,快去,别耽误事。” 说完,金三福扬长而去。独孤止水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在月家待了三年,除了攒下的一点佣金和几件衣服,独孤止水一无所有。他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揣在怀里,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退了出去。他从头到尾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小院,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 “到此为止了……再见吧,或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吧。”他缓缓地合上小院的门,如同合上了一段时光。 独孤止水走出月家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外不耐烦地踱着步。那两人每人身旁都有一辆马拉的排车,见独孤止水出来都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事?让我们等这么久,耽误了事情谁来负责?”其中一个人恼怒地喊道。 “你他娘的是属王八的?快点过来,要出发了!”另一个人骂了一句,朝独孤止水招了招手。 “哦,抱歉抱歉!”独孤止水连忙一路小跑跳上了车,驾车的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两位大哥认得我?”独孤止水坐在木排车上问道。 他乘坐的那架木排车的驾车人想也没想便回答说:“当然……不认得。” 独孤止水呵呵一笑,“每天进出院子的下人那么多,大哥既然不认得我,那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要和你们一块办事的人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我认得你,不就是月彤小姐的大护卫嘛,你可是咱们下人里的大名人。”另一架排车的驾车人语带嘲讽地说道。 “对啊。我就是看他认出了你,所以才知道你是这次和我们一起出城的人嘛。”独孤止水所在排车的驾车人忙附和道。 独孤止水拉长音道:“哦……” 木排车在一匹马的牵引下缓缓地驶出城门,高大的城门楼渐渐远去,入眼是幽深莫测的山林。 木排车在茂密的丛林中忽然停了下来,独孤止水不解地问道:“怎么停了?要在这里开挖?我看这周围的土也不怎么样啊。” 另外两人一语不发,他们默默地跳下车,嘴角上扬,满眼讥讽地盯着他,那模样如同屠夫看待待宰的羔羊。 “两位,怎么了?看得我有些瘆得慌。”独孤止水微笑道。 “有人让我给你捎句话”,其中一人开口道。 “哦?是谁?请讲。”独孤止水疑惑道。 “你该死了!” 另外一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独孤止水的咽喉划去,独孤止水微微侧身,对方落空。那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止水,以他武师的实力竟然会失手。似乎不敢相信刚刚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那人再次欺身而上,手中匕首反握,横劈而来。 独孤止水双指微张,叮的一声,劈来的匕首被他夹在双指之间。攻击的人瞳孔骤缩,另一人见势不妙,从排车下锵的一声抽出一把弯刀,直接劈向独孤止水面门。独孤止水双指一用力,那匕首竟被他生生折断,那断掉的一段直飞向前方,咣的一声打在劈来的弯刀刀刃上,那持刀之人被刀身上传来的大力震得虎口开裂,弯刀脱手而出。匕首断掉的同时,独孤止水向前推出一掌击在拿匕首的人胸口。那人胸口骤然下陷,清晰的骨裂声传出,其身体应声而飞,一直摔出去五丈远才砰的一声沉闷落地,鲜血从那人口中呛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剩下的一人惊骇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人,转身就欲逃跑,却不料眼前一闪独孤止水已经挡住去路,吓得他一下子瘫在地上,浑身颤抖。 “饶……饶了我吧,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关我的事啊……” “你们跟了我那么久,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动手?”独孤止水蹲下看着他。 “你你你……你竟然……”那人顿时瞪大眼睛,“我……我我,先前月彤小姐在家,而且我们跟了你几次都没找到机会下下……下手……,哎呀,大侠,求求你饶了小的吧,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妻子,他们还指着我吃饭呢……”他声泪俱下,连连磕头。 “你们先前可不像能放过我的样子。”独孤止水起身,转头看了看被他打成重伤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动了。他皱了皱眉头,即便到今日,他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杀人。“这是自己第几次杀人了?”独孤止水自问,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失神。 在他旁边瘫着的那人见他走神了,眼中顿时寒光大闪,从他袖中突然滑下来一根表面发黑的针,直刺向独孤止水的腹部。 然而,那人才刚把针抬起,他的脖子已经被拧到与肩膀相接触。 独孤止水收回手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叹了口气。 “我给了你机会,可惜你并不珍惜……” 把两具尸体连同两辆木排车一起烧成灰烬,独孤止水离开了。月家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支他出来的那个佣管看来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他打算先在山中待些时日再做打算。 在人间 第四十三章 猎人小队 一处山涧中,一名留着短发的青年男子正在用皮囊灌水,他仰头灌了一口刚打的山泉水,畅快地长舒了口气。 “林志,你也来一口。这水可都是山中泉眼里流出来的,甜的很。”水边的男子把一个已经灌满水的皮囊扔给他身后的另一名青年。那名为林志的青年留着及耳的短发,他身穿裘皮衣,腰间别着一把匕首,背上背着把羊角弓和十多支箭矢,手里提着一柄阔刀。他一把接过飞来的水囊,小饮了几口,道:“强子,我总觉得此地太过静寂不宜久留,阿言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妥当。” 由于夜色太过明亮,水中情景反而更难看清。小溪的水在月光的衬托下漆黑如墨,强子撩起一捧水糊在脸上,溪水被他搅动的涟漪阵阵。 漆黑的水底,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接近他,黑影所过之处,没有带起任何涟漪。 “你太谨慎了,咱们一路过来不都风平浪静的吗,这几天忙着赶路,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找到条山溪,我得好好清理清理。”强子一边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一边把靴子脱下来放在一边,光着脚就趟进了溪水里。“哦……嚯嚯嚯……哦……真爽啊……” 林志皱了皱眉,却也没什么办法。面前这人叫刘强,和他都是神箭士猎人公会的猎人。这次他们两人和其他四人一起组队到山里来猎杀妖兽,队长派他们两个出来巡视一下营地周围,扫除可能的危险。 刘强在水中站了一会觉得爽够了,抬脚就想从水里出来,但是这个时候,水中突然哗的一声,一道黑影划破月色的遮掩从背后直冲向他的脖颈。 “小心!”林志一声大吼,唰的拔出了手中阔刀。刘强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头,黑影瞬间从他脖颈划过。刘强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从他脖颈哗哗流了出来。 林志却无暇顾及刘强,那黑影已经借势飞到了他面前,他手中阔刀直劈向黑影,只听锵的一声如同金铁交击,那黑影一闪而逝,落在了地上。 细看来,那黑影身长两尺,通体漆黑,看外形如同一头雕,但是却头生独角,没有羽毛,看起来煞是怪异。此物名为蛊雕,喜好独居,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物种,其爪子和喙坚硬无比,普通铁器难以动其分毫,且其上均有剧毒。蛊雕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如同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凄厉,比那刘强的惨叫声更为瘆人。 林志脸色不太好,这蛊雕据传恶毒异常,刚才短暂的交锋让他心中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这凶兽。一边刘强倒在岸边,已经没了动静,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脖颈不停地往外流,不知是死是活。这边林志和蛊雕对峙起来,蛊雕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弄的林志心神不宁。 林志心中萌生了退意,刘强情况不明,恐怕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救治。他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的珠子,随手往地上一扔,顿时爆炸产生了刺鼻的浓烟,蛊雕被他的举动吓的后退了几步,趁着这会工夫他赶忙背上刘强逃之夭夭。 这浓烟里含有专门驱赶妖兽的药物,是猎人们在山中捕猎时的必备品。蛊雕被刺鼻的气味呛到,发出一声更加刺耳的婴啼,刷刷地爬到水里一阵翻腾,而后又从水中爬出来,顺着空气里弥散的血腥味追了上去。然而,蛊雕虽然在捕猎时行动迅捷,但是只限于在水中或者奋力一跃时,它并不会飞,在陆地上只能依靠爪子行走,速度有限。不一会儿,蛊雕就被林志远远地甩在身后。 但是那蛊雕却也极为执着,跟随着血腥味一路追赶。林志背着刘强一路奔跑,不多时就看到了一团火光,四个人正围着篝火在聊天。 …… “这该死的东西!老子回去定要把它抽筋扒皮做成汤!”森林里,一个形貌高大威猛的青年一边奔跑一边甩了甩手里的蛊雕恨声道。 “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强子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城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不耐烦地怼了男子一句。男子也不恼,默默地把蛊雕掖进了腰间的皮袋里。 “这样不行啊,以我们的速度,就算不休不眠,赶回城里至少也得需要一夜,强子他……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了。” “如果能找到一匹马,或许还有救。”林志背着刘强奔跑,早已是满头大汗。 “前面有光!”女子突然指了指远处,“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马。” “好!都小心点,不要与人起冲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人是这支猎人小队的队长,名叫孙晓峰。 月明星稀,一棵双人合抱粗的大树下一堆篝火烧的正旺,不时发出阵阵噼啪的声响。独孤止水斜靠着树干在休息,某一刻,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几下,随即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草丛中的某一个方向,过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剥开了草丛,五个人相继跑了出来。 这五个人一出来首先看的不是独孤止水,而是四下寻找些什么,当他们看到独孤止水拴在树上的两匹马时,顿时激动不已。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独孤止水,抱拳道:“这位小哥,很抱歉深夜来打搅你,只是我们有个同伴受到了蛊雕袭击,急需送到安平城。你看,能不能把马卖给我们一匹,价钱好商量。” 独孤止水看了看站着的五个人,才发现原来还背着一个。听中年人说有人被蛊雕袭击了,独孤止水倒是一愣,这东西他只从书里看到过,还没见过活物。 “被蛊雕袭击,如果中了毒的话,就算你们现在骑马回安平也没用,半道上他就会毒发身亡的。”独孤止水说道。 “我们总要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死掉吧。小兄弟,我们实在没时间了,你的马究竟卖不卖还请给个痛快话。”孙晓峰声音急切。 独孤止水看到中年人背后的几个人手都摸上了武器,看样子是准备协商不行就硬抢。独孤止水也懒得计较,他起身走到他们身边,五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他看到被人背着的家伙后脖颈上有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口,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脊骨,伤口周围全是黑色的血迹,皮肉发青,现在伤口上已经被撒上了止血药。 “把他放下吧”,独孤止水说道:“去采些药来。” “你……”孙晓峰不解。 “还想不想救他?想的话先把他放下。”独孤止水淡淡地说道。 “你……哦……”林志反应过来,急忙把刘强放在树下斜倚着树干。“兄弟,你懂得医术?” “会一点,去采点药来。”独孤止水给他们说了几种药材的外形,让他们分别去采。四个人举着火把急匆匆的去找药材去了,队伍里的那个女人留了下来照看刘强,看来是对独孤止水不甚放心。 独孤止水把他们杀的那一头蛊雕剖开,取出来五脏,问那女人:“有没有锅之类的东西?” 女人皱了皱纤细的眉,说道:“没有,你要锅干嘛?” “做药啊……” “那我用石头做个行不行?” “只要不漏就行。” 女子在周围随便找了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拿出匕首锵锵的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做成了一个石锅。独孤止水把蛊雕的五脏放在石锅里捣碎,见那女人在一边发呆,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啊?什么?”女子反应过来,说道:“哦,我们是猎人,神箭士猎人公会的。” 独孤止水有些好奇,“猎人公会是干什么的?猎人组成的帮派吗?” “不是,猎人公会就是一个给猎人提供服务的交易场所。我们可以从那里买一些武器,也可以把猎物卖给公会换钱。像我们这种就是在猎人公会注册了身份的,可以领取猎人公会的任务,完成以后会有奖金。”女子解释道。 “哦。” “你是干什么的?大夫?” “嗯?”独孤止水一愣,随即笑了下,“是啊,我是大夫。” “那你到这深山里来采药的?” “是啊。” 孙晓峰他们几个出去找药材很快就回来了,独孤止水让他们找的并不是什么稀缺物件。不过他们还是找错了不少,好在几个人都采了一堆。独孤止水从几堆植物里挑了一些放进石锅里捣碎,和蛊雕的内脏一起研磨成糜状。然后他把石锅递给孙晓峰,说:“把里面的汁液给他喝了,剩下的肉糜抹在伤口上,一天之后把肉糜刮下,用酒清洗伤口,再撒上伤药就可以了。” 孙晓峰听的仔细,他从独孤止水手里接过石锅,按照他的吩咐给刘强喂了药处理了伤口。独孤止水任务完成,又找了棵树倚着去了。 孙晓峰几个人给刘强处理好以后,见他脸上的青黑渐渐变淡了些,都长舒了口气,留在原地休息。队伍里的女子见独孤止水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坐下。 “谢谢你救了我们的朋友。”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天亮以后我们还是得赶回城里,你呢?还要留在这山里采药吗?” “我还有些药没采,暂时还不能回去。” “需要帮忙吗?”女子拢了陇散落在额前的秀发,这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却让正看着这边的几个男人心驰神往。 独孤止水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只稍微弯了弯嘴角,说了声“不必了”。 女子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独孤止水闭上眼睛,在心中盘算着回到城里要去那神箭士猎人公会看看。 在人间 第四十四章 广源街 翌日,猎人小队告别了独孤止水,背着刘强回城里去了。此时的刘强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未清醒,但是脸上的青黑色基本已经褪去。 独孤止水在山里又待了几天,抓了些妖兽,骑着他缴获的两匹马回城里去了。位于安平城城南的广源街是城内有名的商市,其中各类店铺林立,人流络绎不绝。不过相比独孤止水常去的集市,广源街上人要少很多,这里的商铺皆是门庭高大,装饰或华贵或古朴大气,没有些实力的是无法在广源街立足的。 不单单是此地高额的租金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更重要的是想要在这里开店首先得有足够的势力支撑。因为广源街的主要服务对象是修武之人,而这些人多桀骜不驯之辈,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些蛮横霸道的修士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拆掉一个商铺。也正是由于上述原因,这广源街上的人要比普通商市的人少,在这里,街上晃荡的基本都是修士。 独孤止水向人多方打听才找到这条街,这广源街承南北走向,除了街道的两端,中间再无岔路可以进入。在这偌大的安平城里,这条街是唯一的一条封闭的街道,它位于自安平城南门直通晴明广场的南部中心大街东侧,把安平城南部生生分成了两个部分。 在广源街南段街道东侧有一家看起来比周围商铺稍小的店面,商铺外面挂了不少兽皮,独孤止水牵着马到这里停下,看了看门上“神箭士猎人公会”几个中规中矩的字,把马拴上走进了店里。 一进店铺首先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用香熏过,但是那种味道还是很难完全掩盖。店里面人不多,柜台后头有一个双鬓微白、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人,他正聚精会神地打着算盘;柜台外面有两个伙计正趴在一张圆桌上昏昏欲睡。店里陈设装饰都很简单,四周墙壁上挂了不少箭镞,里面装满了黑羽箭。 独孤止水进来的时候掌柜和伙计都没什么反应,直到他敲了敲柜台,掌柜才抬起头来看他。 “你要卖什么?”掌柜的问道。 “我抓了些妖兽,在外面的马上呢,你看看能给我多少钱。”独孤止水指了指拴在门口的马。 掌柜的从柜台上捡起一颗石子打在伙计趴着的圆桌上,两个伙计如梦初醒,茫然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似乎才发现店里来了客人,伙计急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独孤止水指了指外面,一个伙计到外面去取货,然而他出去了好一会还没回来,正当独孤止水疑惑的时候,那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 “阿三,快……快点,大生意!” 另一个伙计一听,惊讶地看了独孤止水一眼,也到外面去了。掌柜的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眼睛盯着门口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个伙计两只手都提着一堆已经死掉的妖兽死尸匆匆跑进来了,掌柜的看了看,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这都是些实力不弱的妖兽啊,成年的金鳞蟒,幽冥猫,实力恐怕都得在普通武师之上。一次杀了这么多这种级别的妖兽,小伙子,你当真是天资不凡啊!。”掌柜脸上顿时也挂上了微笑,他笑眯眯地说:“金鳞蟒和幽冥猫我给你算一百两金子一个,这里一共是六个,其他的四个都比较普通,给你十两金子一个,总共是六百四十两,你看如何?” “多……多少?”独孤止水嘴巴张的老大,他在月家干了三年一共才拿到不到一百两银子而已啊!在大夏王朝,一百两银子才能换一两金子,没想到出城随便杀了几只妖兽竟然就能换到几百两金子,早知如此,这阵子他能赚多少金子啊! 掌柜见独孤止水一脸的吃惊,还以为他是嫌钱太少,当下连忙补充道:“小伙子,你要嫌少的话,我可以出到七百两金子,你看怎么样?要是再嫌少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你只能另找别家了。” 独孤止水连忙摆手,“不少了不少了,七百两就七百两吧。” 掌柜的这才舒了口气,连忙吩咐伙计把妖兽拿去了后堂,他的从柜台里的小盒子里取出七张一百两的金票递给独孤止水,独孤止水接过金票,脸上都乐开了花。 “对了,听说如果在你们这里登记一个猎人身份就可以得到你们的许多物质支持,你看我怎么样?”独孤止水转了一圈。 掌柜的顿时双眼放光,“可以,当然可以!”掌柜殷勤地拿出一块乌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一支羽箭。 “这是我们公会的身份牌,拿着这张木牌可以来我们这里享受一些服务。比如说武器,丹药,功法等等,只不过这些服务是需要花钱的。” “哦?可是我看你们这店里也没什么东西啊?我想选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独孤止水把月家的两个家仆杀掉以后并没有拿他们的兵器,月家的兵器上都有标记,拿出来容易惹祸上身。 “小伙子别急,你随我来。” 掌柜的神秘地笑了笑,他让伙计看店,自己带着独孤止水从店铺前厅的后门进入了后堂,独孤止水刚刚卖掉的那些妖兽就在后堂里放着,有几个他没见过的伙计正在处理那些妖兽。后堂后面也开了个门,穿过后堂,竟然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几条走廊通向东南北三个方向,而这三条走廊分别连着一进别院。 掌柜带独孤止水一路走进了东边的别院,院门口有两个披着兽皮的大汉把守,院子里有三间屋子,每间屋子门口另有两人,加起来这小院里有八个人在守着。而且从那些人偶尔露出的气息来看,这些人全部都是修士,而且其中有两个武师。 有掌柜的带头,院里的守卫并没有阻拦他们。掌柜的命人打开北边的屋子,独孤止水跟着进去,发现房间里全是藏兵架,刀枪剑戟,匕首棍棒,常见的兵器应有尽有。这间屋子很大,有数十个藏兵架,独孤止水粗略估算了一下,里面起码有数千件兵器。 “小伙子,你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不需要很高级的武器,给我弄把一般的剑吧。”独孤止水看着满屋子的兵器一脸懵逼。 “好,剑在这边,你自己挑一件。”掌柜的引着独孤止水到一个角落,这里的藏兵架上全是剑。 独孤止水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剑看了看,摇了摇头,又放回去拿起另一把。直到他看了差不多有上百把,这才拿起一把通体乌黑的剑细细打量起来。他掂了掂,这剑的重量远比铁质的剑要重,应该是用钨钢打造而成,他扫了一眼剩下的剑,也懒得再细挑。 “就这一把吧,多少钱?” “小伙子好眼力啊,这剑可是钨钢打造的,一百两金子,不二价。” “多少?”独孤止水一脸懵逼,继而神色不善地盯着掌柜,“你这也太贵了点吧?你是不是有意讹我?” “哎……哎……小兄弟你可别冤枉我,这钨钢可不是破铜烂铁,本身就比较贵,而且这把剑可是安平城有名的奇兵坊打造的,一百两金子可真的不能再少了。你要觉得贵的话可以不要,我们又没强迫你买。” 独孤止水内心挣扎了一番,心一横,“要了!” …… “客官慢走……”店小二恭敬地把独孤止水送出店外。 过惯了普通人日子的他一时很难适应这种赚钱和花钱方式。往日在月家他跟着月彤过得挺好,平日里帮月彤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少花钱,但是与现在相比可就差远了。过去花钱都是按银两来算,现在得按花了多少金子来算。 独孤止水顺着广源街继续向北走,远远看到有个叫馔玉楼的酒楼,人流进进出出的看起来很是热闹。想到以前整日帮月彤买些乱七八糟的吃食,自己却还真没怎么吃过那些东西,于是他决定好好吃上一顿。 来到馔玉楼下,独孤止水着实为这酒楼的规模咋舌了一把。这馔玉楼足有五层,在第二层窗户下挂着匾额,上面的字写的龙飞凤舞,但是略显雍容,与这酒楼的格局正相呼应。走进馔玉楼一楼,酒香菜香扑鼻而来,此时一楼已是人满为患,略显拥挤。 独孤止水好奇地打量着这里,店小二殷勤的迎上前来。 “客官,一楼没位置了,请随我上二楼吧。” 店小二引着独孤止水在二楼一处角落里坐下,恭敬地问道:“客官,您要点点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都上来吧?”独孤止水心道:“六百两金子应该付得起账吧……” “好嘞!”店小二应了一声,退下了,不多时端了一壶茶上来,“客官,您先喝点茶。” 独孤止水一边喝茶,一边不急不慌地等着上菜,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店小二开始上菜了。不多时,桌上摆满了一桌子菜。 “客官慢用!” 独孤止水开吃,他先尝了一块清蒸鲤鱼,入口即化,再蘸上一点酱汁,简直要化了他的胃。一口又一口,独孤止水从未想过自己竟这么能吃,一桌子菜,也就过了半个时辰,被他一个人吃得七七八八。 打了个饱嗝,独孤止水感觉享受极了。这几年在月家他一直去吃下人食堂,虽然月彤经常叫他去吃些好的,但大多时候都被他拒绝了。 又喝了会茶,独孤止水叫来店小二。 “结账吧。” “哦,好的客官,一共是五百八十八两金子。” 独孤止水刚想站起来,被店小二的话惊的一个趔趄又摔回了凳子上。 “我吃什么了?这么贵?你们这也太黑了吧!” “客官,我们店可是百年老店,价格公道,您可不要冤枉我们。刚才您说要把好吃的都拿上来的,我们店最拿手的是料理妖兽,您可是吃了一条银月狼的后腿和一只红魔兔。”店小二躬着身,不紧不慢地说着,看这气场就和普通酒馆的店小二不同。 “哎呦……”独孤止水捂脸,哀嚎了几声,只能不情不愿地掏出六张金票,慢悠悠地递给店小二。店小二伸手去接,但是独孤止水攥的死死的,店小二愣是拽不动,又不敢使太大的劲,怕把金票撕烂。 “客官,那个,您攥的有些紧……”店小二讪讪地笑了笑。 独孤止水那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店小二嘴角一抽,心一横。 “客官,小心!”店小二往独孤止水背后一指,独孤止水下意识地转头,忽觉手上一松,原来金票已经被店小二抽走了。 “客官稍等,我去给您找钱!”店小二飞快地跑下楼,全然不顾独孤止水在他背后咬牙切齿。 在人间 第四十五章 再相遇 独孤止水从馔玉楼出来,掂了掂自己手上剩的十二两金子,满脸的颓丧。还以为从此摇身一变有钱人,不曾想一顿饭的工夫就又成了穷光蛋。 他一边哀叹自己穷,盘算着从此要艰苦奋斗,多赚点钱,一边沿着广源街继续向北走。不过这一次他老实了很多,腰包里只剩十二两金子外加一些银两,他可真没有底气再在这广源街上混迹。 行至广源街中段,周围的建筑变得越来越高大华贵,装饰精美考究。这里的建筑大多雕梁画栋,上覆琉璃瓦,在日光下美轮美奂。尤其是是一个叫醉梦阁的地方,门庭极为高大,建筑形制竟与皇城中宫殿一般无二。 独孤止水远远地便听到有丝竹之声如同山间流水般在空气中婉转流淌,待得走到近前看到这建筑的形制,感到一阵讶异。 而当他看到醉梦阁三字时,心脏骤然一缩,如同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他怔怔地盯着匾额上这三个字,似乎在回忆,又似乎无比的茫然,不知所措。一张稍显稚气却绝色倾城的脸突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他猛地晃了晃头,骑上马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离开广源街,独孤止水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漆黑的房间里,他坐在床上靠着墙,手里拿着一个弯月形的蓝色吊坠和一枚紫色的戒指。淡蓝色和紫色的光华流转,照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实力恢复以后他就可以使用这枚空间戒指了,他早就把戒指中翻了一遍,除了一些功法武技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少丹药和药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往事历历在目,怎能忘记呢?对于当年的事,独孤止水一直不愿去想,而今仔细思量一番,才会发现当年之事实在扑朔迷离。真真假假,虚实相生,那片幻境实在太过高明,能让人在幻象中生活十几年而没有任何的察觉,实在太过可怕。 葬神村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曾经修习过的那些东西却是真实的,现在他手上的戒指和吊坠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设计,更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何目的,甚至,他根本就对设计他的人一无所知。 想想自己在别人编织的梦里活了十多年,独孤止水心中便有火气升起。如今反正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去查一查当年的事,他心中这样想着。 想到醉梦阁,独孤止水可是记忆深刻。五年前就是那个叫云姑的女人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人性的阴暗,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否真的存在。但是醉梦阁是他手中仅有的几条线索之一,或许能从那里获得一些他在当时无法察觉到的信息。 想到这里,独孤止水一阵苦笑,那醉梦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地方,今日他已经领略了一番广源街的消费水平。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好好赚钱才是,不然根本就去不起那种地方,不过倒是可以先找人打听打听有关这醉梦阁的信息。 虽然他在月家曾经听说过醉梦阁这个名字,但是当时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当年的一切,因此也未曾向人打听过相关的信息。对这个势力他真可谓一无所知,和月彤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听她提起过。 这一晚独孤止水想的很多,过去不敢面对的,这一次他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了一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买了干粮和一些野外用品骑马进山去了。不管怎么说,眼下赚钱才是头等大事。 接下来的两个月,独孤止水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度过,偶尔回安平城几次也都是去神箭士猎人公会换钱,眼看着腰包渐渐鼓了起来,他走在广源街上的时候底气足了许多。 一日闲来无事,他立于树冠之巅,眺望着郁郁葱葱的林海,飞鸟在树顶上盘旋,外出觅食的雌鸟回巢喂养嗷嗷待哺的雏鸟。一阵劲风吹过,眼前的林海上泛起波纹,由远及近传播开来,最终满眼皆是绿色的涟漪。独孤止水心有所感,这便是风之势吧。 他拔剑出鞘,在起伏的林海上练起剑来。这里已是深山老林,一个月来他都没遇到过其他人,因此倒也不怕会被人看到。几年不曾修习剑法,如今确实生疏了不少,许多起承转合的地方都有些滞涩。而今他的修为比过去高不少,但是这剑术却是落了下来。 太久没练剑,独孤止水难以按捺内心的兴奋,他一遍遍演练着风灵分形剑的招式,就算大汗淋漓,衣衫浸透,却依然不肯停下。直到他浑身筋疲力竭,考虑到这深山中妖兽横行太过危险,才意犹未尽地落下树冠。 休息过后,他稍作整理,牵着马继续前进。刚刚从安平城回来,还没有什么收获。路上倒是遇见了几只妖狐幼崽,这些小东西倒是可以抓回去卖给人当宠物,但是独孤止水有自己的原则,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小崽子下手。当然,除非小崽子主动攻击他。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忽然听到稍远处有人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深山老林里遇到人未必是好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独孤止水准备绕道走。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猛兽的嘶吼,随之而来的,还有金铁交击的颤鸣声。“应该是猎人在捕杀妖兽”,独孤止水心想。听那战斗的声音,似乎猎人们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独孤止水一边摇头一边牵着马向一边走去。 午后阳光正盛,独孤止水懒得继续赶路,索性躺在树干上小憩。两匹马被他拴在树下,不时咯吱啃一口树皮,他听着马的咀嚼声,渐渐睡着了。直到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不禁苦笑。先前他练剑太疯,导致身体过于疲累,不知不觉间竟然沉沉睡去。 从树上跳下来继续赶路,走了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独孤止水懊恼万分,却又不得不赶紧找块空地或者林木稀疏的地方。这深山老林里晚上容易起毒瘴,而且林中树木掩映,毒虫猛兽之流不易察觉,夜间停留最好是选一处开阔地。 此处林木太过茂盛,天一黑下来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独孤止水有些烦躁,他点起一支鲸油火把,一边用柴刀在身前劈砍开路,一边还要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正当他准备就地开拓出一片空地时,突然看到稍远处有光亮,在这漆黑如墨的环境中,这一抹光亮显得如此的耀眼。 犹豫了一下,独孤止水还是决定到前面看看。以他如今的实力,一般的猎人不是他的对手,他之前不愿与人相遇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找麻烦,真要遇上了他也不惧。 一片略微稀疏的林地里生着几堆篝火,一帮人正围坐在其中一堆篝火旁啃着不知名生物的烤肉。这帮人全都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身上有着轻重不一的伤口。不过他们倒都跟没事人似的,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笑风生,倒真有几分江湖豪杰的气概。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中年男子喝了口酒,爽朗地大笑道:“今日虽然搞得有些狼狈,但好在总算是擒住了这头朱厌,这下子可是能够狠赚一笔了,哈哈……” “这朱厌可遇不可求,我也仅仅只是听我爹提起过,不曾想今日竟然有机会见到并且活捉了一只幼崽。”一名女子轻撩了一下额前散落的秀发,微笑道。 一个短发青年猛灌了口酒,“自从阿言妹妹来了以后咱们运气就一直不错,阿言妹妹就是咱哥几个的福星,你们说是不是?” 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另外几个男子却跟着起哄。 “这话在理。” “说的不错,有阿言在,我们以后肯定能发达,到时候说不定哥几个都能娶上几个漂亮小姑娘。”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大汉一拍大腿,嚷嚷着:“哎!啥姑娘能比得上咱阿言漂亮,要我说,哥几个谁以后要是能娶到阿言这才是真本事。” 女子自顾吃肉,不去理他。 一个穿着皮衣的青年啪的一声在大汉后背拍了一下,大汉哎呦一声,“林志,你这小子,下手真狠,知道你心里有咱阿言妹子,哥哥这不想给你创造个……” 大汉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硬生生塞了一大块肉堵住,他只能对一旁没事人一样的青年干瞪眼。 其他人哈哈大笑,皮衣青年抬起头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发现她在看自己,连忙低头啃肉。 几人谈笑间,突然从周围草木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黑衣中年人眼神顿时一凛,转头喝道:“谁!” 其余几人也顿时警惕起来,纷纷将身边的武器拿起。 独孤止水拨开面前最后一片杂草从林中走出,看到坐在空地上有些紧张的一群人,顿时一阵诧异,原来是之前遇到过的猎人小队。 那名叫阿言的女子放开手中的剑柄,奇道:“怎么是你?” 独孤止水一笑,“怎么不能是我了,今天一不小心睡过了时间,看到这里有光,想着来蹭个地方过夜,倒是没想到是你们。” “原来是兄弟你啊,我们正喝酒呢,正好一起过来热闹热闹吧……”林志和露背大汉连忙扔下手中武器,爬起来就要招呼独孤止水。 “他是?”一个短发青年疑惑地看向中年领队。 阿言推了他一下,笑道:“就是这位小兄弟救了你的命,还不快去谢谢人家。” “啊?噢噢……原来是他啊……”青年连忙爬起来招呼上独孤止水,他正是那日被蛊雕伤到的猎人——刘强。 独孤止水被几个猎人按在篝火旁,非要拉着他喝酒,独孤止水也不好意思太过拒绝人家的盛情,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结果一口酒下肚,独孤止水只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同吞入了滚烫的热油,他呛的干咳几声,白净的脸刷的红成了猴屁股一样。 几个猎人看他这样,顿时哄然大笑,阿言似也没想到他竟还是个雏儿,也忍不住抿嘴轻笑。 “没想到小兄弟你还是个雏儿……不要紧不要紧,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酒神挡不住,来来来!继续喝!” 露背大汉大手一拍独孤止水肩膀,又递上一碗酒来,独孤止水摇头,奈何这时那刘强,林志,孙晓峰等人也跟着起哄。 “兄弟别怕,喝!” “是男人就别怂,喝!” 独孤止水只感觉已经晕晕乎乎,经几人这么一起哄,竟然想都没想就接过了酒碗,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好!好!” “兄弟敬你是个男人!来来来,再来!” 这是独孤止水人生中第一次碰酒,却是喝到昏天黑地,不省人事。然而,其实他仅仅只喝了不到三碗…… 在人间 第四十六章 穆林峦 天光初亮时,独孤止水悠悠醒来。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感到头痛欲裂。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争吵,而且似有金铁交击声。他运转灵力,试图将残留在体内的酒气逼出。 孙晓峰几人早已苏醒,而此时他们对面还站着几个穿着统一制式蓝衣的侍卫装束的人。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绸缎紧身衣的青年。这青年长相普通,只是眉眼间有些阴鹫之气,让人一看就没什么好感。 “这朱厌是我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擒住的,阁下今日想要强抢不成?”孙晓峰忍着怒气,沉声道。 白衣青年瞥了一眼孙晓峰,视线却停留在一个五花大绑的白色生物上,贪婪从他眼中一闪而逝。只见在孙晓峰几人身后,有一只白头红脚,看起来像猴子的生物,这其实是一只远古异种朱厌的幼崽。相传这种生物若从小驯养,待成年后有可能成为一尊武圣级别的守护兽,这是无数大家族梦寐以求的妖兽异种,奈何远古异种数量稀少,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即便是大家族中也很难弄到。但是,每当出现远古异种的幼崽时,必然引来大家族的疯抢。 白衣青年冷笑一声,“抢?谁说这是你们的东西了,我说是我的便是我的。乖乖地滚一边去,我或许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说完,他向身后的侍卫说道:“带走!” “你,欺人太甚!”阿言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当下挥剑劈向白衣男子面门。 白衣男子邪魅一笑,“小娘子脾气挺大”,只见他一闪身躲到了几名侍卫身后。 阿言一剑劈空就欲追击,而对方几名侍卫也迎上前来,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然而,即便猎人小队有六人,却依然有不敌对方四人的倾向。原来对方四人竟全是武师,而猎人小队这边只有阿言和孙晓峰达到了武师级别。很快,刘强一个不慎被对方刺中腹部,顿时倒地失去了战力,而那孙晓峰与一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接着,阿言在与一人缠斗时竟被那白衣青年偷袭,被他一掌拍在后背,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一下子损失两员战力,猎人小队压力抖增,一个不知名的青年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逐渐不敌,最后竟被人一刀划在咽喉,血溅当场! 孙晓峰目眦欲裂,阿言尖叫了一声就欲爬起,然而猎人小队终是不敌对方全员负伤倒地。 白衣青年趾高气扬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很想为你们的同伴报仇?可惜啊,就算你们恨到咬碎了牙又能怎样?我就算告诉你们我是谁,你们又能怎样?记住,我是穆家穆林峦,是你们这些蝼蚁一样的货色永远只能仰望的存在。今日我不杀你们,不是不能,而是不屑。”他带着满眼的蔑视看着地上自己视若蝼蚁的人在苦苦挣扎。这种将人踩在脚底的快感让他沉醉,在他眼中,将人的尊严踩在脚底,看着他们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地挣扎,远比杀人要有趣的多。 有声音从一旁传来,从地上收回目光,穆林峦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的树下还斜靠着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衫的青年。只见那青年手捂额头,眉头紧锁,待得片刻后那青年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穆林峦。穆林峦眉头微挑,玩味地盯着刚刚苏醒的青年。 独孤止水将体内残余的酒气尽数逼出,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心中不由感叹以后不能再沾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已是一片狼藉,他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阿言见独孤止水醒来,顿时感到一阵焦急,若他一直睡着或许还能安好,如今这样醒来,以这人的脾性岂能放过他? “那边那位小兄弟并不是我们的人,他不过是碰巧与我们同在这里露宿的路人。我们几个今日有眼无珠得罪了穆公子,有此下场也是活该。只是此事和他无关,我想穆公子应该不屑对一个郎中下手……”孙晓峰身中数刀,浑身鲜血直流,他干咳了几声,低声下气地说着。 穆林峦颇感有趣地打量着孙晓峰,“你倒是挺上道。”他又转头看了看阿言,在她屁股和胸脯间来回打量了几眼,“啧啧,多好的身材,可惜脾气大了点,我还是喜欢可爱一点的女人。” 穆林峦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抬起朱厌就走。他向独孤止水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欲走。 “慢着!” “嗯?”穆林峦脸色一寒,“怎么,想死?” 阿言本已舒了口气,此时心又吊了起来,不由得在心中咬牙切齿,大骂独孤止水不识好歹。孙晓峰几人面面相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 独孤止水站起身来,微笑道:“公子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这朱厌你们不能就这么带走。” “是么?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本事了。” 独孤止水连忙摆手道:“哎哎……别别……公子等我把话说完呀。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朱厌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这哥几个给抓了?好端端的这幼崽怎么会落了单?” “哦?说说看。”穆林峦微微一愣。 “这朱厌最是护崽子,先前只怕是由于某些原因这小崽子才走失落了单。但是他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朱厌的感官敏锐,成年朱厌更是有至少能匹敌武尊的实力,天赋比较好的朱厌甚至能够迈入武圣。朱厌小崽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人闻不到,但是母朱厌却能循着气味找来。你想想,你若是就这么把它带走了,万一半道上被母朱厌追上了怎么办?虽然公子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但是如果遇上了母朱厌我想还是有些危险。” “你既然开口了,应该是有办法的吧,说吧,想要什么。”穆林峦淡淡地说。 “哪能啊,我怎么敢跟公子讲条件。小的不才,身上刚好有一种能够隔绝气味的药粉,将它撒在这朱厌小崽子身上,那母朱厌便寻不过来了。”独孤止水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弯着腰殷勤地递到穆林峦跟前。穆林峦打开看了一眼,只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连忙摆手让独孤止水拿开。 “行了,撒上吧。” 独孤止水取出药粉,自顾在那朱厌身上撒了起来,那小崽子由于嘴巴被堵住叫不出声,只发出几声呜咽。孙晓峰几人顿时感到怒不可遏,脸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狠狠地盯着独孤止水。 目送着穆林峦和侍卫走远,独孤止水走到阿言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却不料对方一下子将他甩开。 阿言指着独孤止水,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林志眼皮低垂,轻声道:“兄弟,你这样可不厚道啊,亏得我们老大为了救你连尊严都不要了。” 大块头脾气比较火爆,直接破口大骂,“你这败类,亏得老子先前还和你称兄道弟,没想到也是个攀权附贵的货色!” 独孤止水微微一笑却也并未恼怒。那刘强腹部被刺中,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昏迷。独孤止水取出伤药给刘强处理伤口,自顾说道:“其实你们应该庆幸今日遇到了那个脾气古怪的贵族子弟,至少现在你们还活着。若非如此,我敢保证,你们绝对要大难临头。” “呵呵……”阿言冷笑,其他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朱厌早在几天前我就看到过,当时和它一起的还有一头成年的母朱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抓到那头幼崽,但是我却是知道,若那母朱厌没死的话,她很快就可以找到你们。退一步来讲,即便那母朱厌找不到你们,就凭你们几个带着这么个珍宝回去,大家族马上就会得到消息,而你们觉得他们会正大光明地从你们手里买吗?商人待价而沽,这对于大家族来讲就是难以控制的变数,与其这样,他们恐怕更乐意直接将你们抹除。”独孤止水将绷带打好结,取出一粒药丸给刘强服下,而后站起身来,淡笑道:“你们以为我给他的真的是能隔绝气味的药粉?那不过是一些能够放大气味的回香散罢了。” “这是凝血散,对于敛疮生肌有奇效。”独孤止水取出两个瓷瓶,“这个是通络续骨丸,对内外伤都有效。”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信誓旦旦,其实在心里直嘀咕:“按照记忆配了这些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 他把两瓶药放在阿言身前,后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倒是孙晓峰斜躺在地上,有些虚弱地说:“多谢兄弟了,他们几个就是这样的急脾气,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独孤止水摆了摆手,“大家萍水相逢,好聚好散,就此别过吧。”说完,他直接牵马而去。 “兄弟!你一个人在这深山太过危险,还是尽早回城去吧!”林志遥遥喊了两声,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的一阵哆嗦。 孙晓峰动了动嘴,却没说出口一件事:他们至今还都不知道那青年叫什么名字…… 在人间 第四十七章 母朱厌 咚咚……咚咚……吼!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同人在快速的奔跑,只是这脚步声太过响亮,不似常人能够发出。伴随着这脚步声的,还有阵阵尖锐的咆哮,以及树木折断的清脆咔嚓声。 这声音在茂密的山林中快速地移动着,声音所过之处如同风暴过境,一人合抱粗的林木如同野草般成排倒下,惊起一群群飞鸟。 独孤止水远远地跟在一群人身后,不是别人,正是那穆林峦一行人。原本此人与独孤止水并无太多瓜葛,只是他是穆家中人,独孤止水一直知晓月彤与穆家的一个公子哥有婚约在身,却从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如今难得遇到穆家的人,正好趁机打探一下穆家的消息。 独孤止水在树冠上跳跃腾挪间,有一股压力自远方快速席卷而来,他嘴角微微上扬,来了! 一个白头红脚,足有两丈高的庞然大物呼啸而来,很快便追上了穆林峦一行人。穆林峦一行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回过神来时,发现一个庞然大物人立而起挡住了去路。这庞然大物正是一头母朱厌! 独孤止水远远地看着那母朱厌,却是不敢再靠近分毫。那巨大的压迫力,即便是已经身为武尊的他依然感到极度危险。保守估计,这头母朱厌至少也是武尊巅峰,甚至有可能已经迈入了武圣! 母朱厌冷冷地盯着穆林峦一行人,如同看待卑微的蝼蚁。穆林峦惊惧万分,巨大的压迫力使得他呼吸困难,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声音发颤道:“我……我没有要伤害你孩子的意思,是我把他从一帮猎人手里救下来的。”他看了眼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小朱厌,额头上渗出一大片冷汗,“这……这是那帮猎人绑的,我还没来得及给它松开。” 穆林峦看了一眼侍卫,拼命的使眼色,侍卫会意,战战兢兢地解开小朱厌身上的束缚。 终于获得释放,小朱厌欢快地叫了几声,随后它望向穆林峦,尖锐地咆哮了几声。小朱厌一边叫一边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向母朱厌诉说着什么。片刻后,母朱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穆林峦见势不妙,直接转身就跑。 背后响起几声惨叫,穆林峦更加惊惧,也不管那些侍卫的死活拼命逃窜而去。有两个侍卫跑的慢了一刻,竟被那母朱厌的爪子瞬间拍成了肉泥! 小朱厌灵活的爬上母朱厌的肩头,母朱厌瞬间加速,转眼便追上了正在逃窜的两个侍卫,只听那两个侍卫齐齐发出一声惨叫,他们被母朱厌一把抓起,直接丢进嘴里,就此没了动静。一股鲜血从母朱厌嘴角流了出来,她用爪子抹了抹嘴角,看起来煞是残暴。 穆林峦慌忙奔跑间不慎被草木绊倒,还未等他爬起,那母朱厌已经一脚踩了过来。穆林峦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极度惊恐的惨叫。独孤止水以为大局已定,不料刹那间另一股巨大的压迫力突然冒了出来。 母朱厌一脚踩下,却并未感觉到有人,顿时更加暴怒。她恶狠狠地将视线移到突然出现的一个中年人身上,向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中年男人一手搭在穆林峦肩上,淡淡地看着她。 “大伯,您终于来了。”穆林峦差一点就要涕泪纵横。原来,他早就通知了族里派人来接应。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哭!” 穆林峦吓得赶紧抹干脸上的泪,大气都不敢出。中年男人把穆林峦扔在一边,看了看母朱厌身上的幼崽,那小朱厌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吓得叫了一声躲到母朱厌身后去了。 “把这小东西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一马,你刚刚进阶武圣,境界尚不稳定,这时候跟我打,你没有胜算,”中年人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虐待它,它到了我们族里以后将会获得丰厚的修炼资源,我们会大力培养它。将来等它到了你这种境界的时候,它在我们家族的地位不会低。” 母朱厌剧烈地喘息着,她突然转身,疯狂地把一棵棵林木连根拔起,然后狂暴地甩在地上,似乎在发泄。片刻后,她突然停下,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然后满眼嗜血地盯着中年人。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中年人眼睛微眯,“我可不想让这小东西看到我杀了你的场景,如果你执意要反抗的话,我只好连你和这小东西一起杀了。” 独孤止水远远地看着双方的对峙,他能看出那母朱厌明显处于下风。朱厌这种东西天生就很聪明,它们懂得思考,懂得进退,所以那母朱厌才没有直接发动攻击。那中年男人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了武圣中期,母朱厌从气势上比他弱了许多。这时,独孤止水突感恍然,这母朱厌境界还不稳定,先前可能是在她破境的时候小崽子偷跑出来被孙晓峰几人抓到了。 在独孤止水思索间,正在对峙的双方不知怎的竟然打起来了!“谈判破裂了?”独孤止水有些惊讶,看来那母朱厌是不想让自己的小崽子依附大家族生存了。 那中年人和母朱厌缠斗之处灵气极度混乱,普通人待在那里恐怕会在瞬间被撕成碎片。那母朱厌每挥出一拳都会产生剧烈的空气爆鸣,空气在她拳头的压缩下形成犹如空气炮的实质性气波,直打的远处山峰上山石龟裂,由此可见她拳头的劲道究竟有多大! 母朱厌不仅力量无匹,她的速度也丝毫不慢。独孤止水自认,若是对上这母朱厌,自己恐怕只有凭借身法堪堪躲避的份。然而,那中年人移动如鬼魅,他每一次动作都会留下一道道残影,那母朱厌动作虽已很快,却还是难以击中中年男人。反倒是中年男人手中长剑不时挥出一道道剑气,打的母朱厌措手不及。几十个回合下来,母朱厌身上已经划出了伤口。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小东西交给我。”中年男人气势凌人,他立于树冠之巅,居高临下地看着母朱厌。 独孤止水叹了口气,按说妖兽比人类更加健硕,人大多不是同级别妖兽的对手。原以为这母朱厌虽然比那中年男人境界低,但至少也能抵挡一阵子,却没想到双方实力竟然相差这么大。看来武圣境界每差一个小境界实力就要差很多。 独孤止水感到大势已定,这时他才发现,那穆林峦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他跳进林子里开始搜寻穆林峦。 中年男人刚一把穆林峦放下,他就一溜烟失去了踪影。差一点命丧妖兽脚底,这么憋屈的死法,让他感觉既后怕又怒不可遏。他已经在心中认定,不管是不是那人的问题,那个给他药粉的家伙都该死! “下次让我再遇见你,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穆林峦眼中满是愤恨,在心中暗暗发狠。 害怕被母朱厌在战斗中伤到,穆林峦早早地远离了那一片狼藉的战场,他正拼命的向安平城赶,身边的侍卫都死光了,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独孤止水在林中搜寻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发现穆林峦的踪迹,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他正在向安平城方向搜索。他在赌,不仅仅是赌穆林峦正在赶回安平,也在赌那个中年人不会管穆林峦。 母朱厌所在的地方距离安平城有两百里,由于山路崎岖难行,这两百里山路需要走上两天。只有实力达到武圣的人才能御空飞行,两百里山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工夫。然而,又有几人能够成为武圣? 天色渐晚,穆林峦不得不停下休息。他升起一堆篝火,靠着一棵树睡了过去。或许是白日里的经历使得他精神过于紧张,以至于当独孤止水循着火光找到他时,他竟毫无察觉。 独孤止水看着如同死猪一般的穆林峦,不由感到一阵好笑。这人心可真大,一个人在这山林里睡得这么死,恐怕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从戒指里拿出一株色彩斑斓的植物,细看来这植物有五片叶子,每片叶子颜色各不相同,分别为红绿蓝黄紫五色。此物名为五色草,其汁液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独孤止水把五色草碾碎,将其汁液小心翼翼地抹在穆林峦嘴唇上。睡梦中的穆林峦感觉到嘴唇上有东西,下意识地舔了舔。 半炷香之后,五色草的药力开始发挥。穆林峦不知做了什么梦,直嘿嘿发笑,而且笑容满是猥琐,细看来他下半身已经鼓胀起来了。 “妹妹,别跑啊……哥哥来了……嘿嘿嘿嘿……嘿嘿……”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淡淡地问道:“爽吗?” “爽……嘿嘿……爽……” “梦到哪个小娘子了?” “月妹……月……月……小彤彤……嘿嘿……来……让哥疼疼你……” 独孤止水眼神冷了下来,“月妹是你什么人?” “月……月妹……嘿嘿……啊……别……弟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月妹是真心的……好弟弟,把小彤让给哥哥吧……” “你弟弟是谁?” “穆林巉!我们可是亲兄弟,一个女人而已,让给我怎么了!好弟弟,你去和父亲说说,说你不想娶她……” “先前那个中年人是谁?” “啊!大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放过我……放过我……家主大人,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呜呜呜……”穆林峦双手胡乱地抓着空气,大哭起来。 独孤止水盯着穆林峦看了好久,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来,用藤蔓将穆林峦牢牢捆在树上。 篝火即将燃尽,在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火光下,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漫长夜的无尽黑暗。 在人间 第四十八章 悬赏任务 略显稀疏的灌木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嘶嘶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一只人头大小的白色柔骨兔正嚼着草叶,布满血丝的大耳朵不时晃动几下。 突然,柔骨兔咀嚼的动作一滞,大耳朵不停地晃动起来。某一刻,刷的一下,柔骨兔两只有力的后腿猛然发力,一下子跳出一丈远。与此同时,一只成年人巴掌大的兽爪啪的拍在柔骨兔吃草的地方。一只半人高的虎斑大猫喵呜叫了一声,翠绿的眼睛中间棕色的竖瞳微缩。它盯着柔骨兔逃跑的方向,四肢一起发力,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弹射而起,带起一阵阵滋滋的空气摩擦声。 柔骨兔身形如鬼魅,在山林中活动异常的灵活,它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转身体,改变逃跑方向,这才使它能够一次又一次逃脱幽冥猫的利爪。而反观幽冥猫,虽然速度比柔骨兔快,但是相比之下还是显得笨拙许多。 这追逐战不过经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幽冥猫却已失手好几次。它似乎用尽了耐性,突然间停下来,全身碧绿色光华大作,方圆几十米范围内,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所有毒虫蛇蚁的动作变得格外的迟钝。这正是幽冥猫的天赋妖术——幽冥场域,凡是处于幽冥场域中的事物,移动速度都将大大减缓。 绿光覆盖的一刹那,柔骨兔的身体顿时一滞,跳跃奔跑的速度变慢了许多。幽冥猫哇呜叫了几声,仿佛在嘲笑一般,它迈着小碎步慢悠悠地走向柔骨兔。 柔骨兔的脖颈被幽冥猫一口咬住,清脆的骨裂声随即传出。柔骨兔疯狂挣扎了几下,终是没了动静。 幽冥猫收起场域,这妖术对灵力消耗极大,才一会工夫它就难以为继。一只爪子摁住柔骨兔的头,幽冥猫的上颌上两颗锋利的剑齿轻易地破开了柔骨兔的皮毛,稍一用力,柔骨兔就被它开膛破肚,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 …… 美餐一顿,幽冥猫正欲用舌头舔掉嘴角的血迹,一阵破风声刹那间响起,强烈的灵力波动令幽冥猫一阵毛骨悚然。电光火石间,幽冥猫下意识地侧躺下来,一支蕴含巨大力道的黑羽箭破空而至,啪的一声插入地下。那箭矢露在外面的黑羽距离幽冥猫的前肢不过半寸,虽没有直接射中它的身体,但是箭矢携带的劲风依然在它的前肢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哇呜……哇……”幽冥猫暴怒,它猛地翻过身来,露出狰狞的剑齿,同时发出悠长的吼声。这吼声既是威胁,也是警戒。 独孤止水站在树叉上,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再次弯弓搭箭。 幽冥猫见势不妙立即逃走,它在奔跑时如一阵风,速度极快。先前猎捕柔骨兔时它的速度优势没能发挥出来,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独孤止水又放出一箭,幽冥猫关键时刻一躲,这一箭再次落空。他跳下树来,向幽冥猫追去。不料那幽冥猫见他从树上下来,不仅不再躲避,反而掉头冲了过来。幽冥猫瞬息而至,它挥出右爪,锋利的指甲撕裂空气划向独孤止水的脖颈。独孤止水一个后仰,险险地躲过这一爪。 幽冥猫怒哮几声,浑身绿光再次绽放。这只幽冥猫实力已经达到了武宗境界,是独孤止水几个月来遇到的最强对手。 绿光照在独孤止水身上的刹那,他顿时感觉脚下一沉,不由得暗自心惊,没想到实力达到武宗境界的幽冥猫发出的幽冥场域竟如此之强! 独孤止水取出长剑,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这幽冥猫速度太快,如今他受到幽冥场域的影响,更难以和它比速度。 幽冥猫迈着小碎步绕着独孤止水转起来,它能修炼到武宗境界,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妖兽修行不易,想要达到武宗境界恐怕需要近百年时间。不过,有失也必有得,妖兽在修炼中瓶颈极少,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给它们时间,它们都可以修炼到一定的境界。而妖兽在修炼中最大的瓶颈源自血脉,它们的血脉限制了它们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幽冥猫一般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武尊。 幽冥猫猛地发起了攻击,独孤止水躲避不及,只能舞出一朵剑花迎面而上,动作依然不算慢。毕竟,他的境界比幽冥猫要高。 剑爪相交发出清脆的金铁之声,幽冥猫顿时吃痛,剑锋所过之处留下几道不浅的血痕。幽冥猫见势不妙,顿时萌生了退意。 独孤止水在等,幽冥猫使出的幽冥场域极耗灵力,它坚持不了多久。幽冥猫慢慢后退,独孤止水缓步跟进,他必须在对方撤掉场域的瞬间将其击杀,不然一旦让它拉开了距离,他就很难再追上它了。 幽冥猫极为谨慎,它已经坚持不了多久,逃跑时它不可能一直施展幽冥场域。心思急转间,幽冥猫突然发力攻向独孤止水身侧,独孤止水只能险险地闪身躲过,同时心中暗道不好。 那幽冥猫一个扑击未中,直接顺势逃窜而去,幽冥场域瞬时解除。独孤止水眼看幽冥猫就要跑远,只得弯弓搭箭,将全身灵力灌注于三根箭矢之中。 独孤止水孤注一掷,他弯弓如满月,手指松开的瞬间,三根箭矢带着强烈的灵力波动激射而去。箭矢所过之处,灌木被搅的粉碎。 箭矢瞬息而至,奔跑中的幽冥猫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它正欲闪躲,不料三根箭矢破空而至,它竟无处可躲! 幽冥猫嚎叫一声,一支黑羽箭正射穿了它的脊背,留下一个手腕粗的血洞。独孤止水射出三箭,身体顿时变得空虚起来。那幽冥猫生命力倒也顽强,纵然身负致命伤,鲜血汩汩流淌,它依然挣扎着,脚步踉跄着向前爬。 独孤止水走到它身后,心中有些触动,这世上的生灵不过都在为存活而抗争罢了,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无人能改变。 幽冥猫看向独孤止水,那眼神里有祈求,有不甘,独孤止水叹道:“如果是我重伤了,你会放过我吗?” “给你个痛快。”独孤止水将最后一点灵力蕴于掌心,一掌拍在幽冥猫脑门上,幽冥猫应声而倒…… 广源街,神箭士猎人公会。 掌柜呆滞地看着面前巨大的幽冥猫尸体,一时哑口无言。直到独孤止水敲了半天柜台,他才回魂似的回过神来,说道:“小兄弟,这……这真的是你杀的?” “怎么?”独孤止水问道。 “这只幽冥猫的实力应该可以匹敌一名武宗了吧?如果是一个中年人杀了这样一只幽冥猫我顶多感到新鲜,却也不会太过奇怪。因为中年时能修炼到武宗的人不算多罕见,只不过这些人一般都有更好的去处,基本没人愿意当猎人去干猎杀妖兽这种事。”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你才不到二十啊!如果这妖兽真是你一个人杀的,那我只能感叹小兄弟天资卓绝了。” “我遇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受了重伤。”独孤止水指了指幽冥猫背后的血洞。 掌柜的仔细瞧了瞧幽冥猫背上那处致命伤,点了点头,自语道:“如此倒也合乎情理。” 独孤止水不耐烦了,说道:“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找别家去。” 掌柜连忙摆手,“收!收!当然收了!” “给多少钱?” “一千两!” “你这是明抢啊!武宗级别的妖兽你一年能收几只?两千两,少一分都不行!”独孤止水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兄弟,你这是敲诈呀!”掌柜一拍柜台,“你这一个都能买二十个武师级别的幽冥猫了!一千五,不能再多了!再多您就另寻别家吧,我们庙小,赔不起!” “那好,不要算了。” 独孤止水倒也干脆,扛起幽冥猫的尸体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掌柜气的直瞪眼,眼看着他就要走出店门,忙又喊道:“一千八!一千八行不行?” 毫无反应,独孤止水已经走出了店门。 “你这……你这个小兔……兔……两千!给你两千!快点回来!”掌柜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独孤止水若无其事地折回来,把幽冥猫的尸体往地上随手一丢,伸出右手,“拿钱吧。” 掌柜的一边死死地瞪着他,一边咬牙切齿地取出两张一千两的金票,“没见过你这么市侩的后生,真真是……太……太……” “太怎么了?”独孤止水一把夺过两张金票,丝毫没给掌柜反悔的余地。“第一次被你坑的那么惨,还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掌柜的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话可说,不由得苦笑一声,“你这年轻人还真是可怕,这才来了几次竟然就摸清这里面的门道了。” 独孤止水翻了个白眼,正欲挥手告别,掌柜的突然说道:“对了,最近我们发布了一项悬赏任务,参加的人有五百两金子赏金,你有没有兴趣?” PS:喜欢本书的朋友麻烦点个收藏,您的支持是我写作的不竭动力! 在人间 第四十九章 琼楼间的破医馆 “什么任务?”听到有五百两赏金,独孤止水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要抓一只武宗级别的妖狐,公会人手有限,我们正在招募一些有实力的猎人来协助。” “武宗级别的妖狐?你确定我们能搞得定?”独孤止水眉头微挑。 “公会将派出一支全部由武师组成的猎人小队,再加上招募到的一些武师,大概有十多人。此外,公会还会免费提供一些高品质的武器。” “武宗级别的妖狐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有十多名武师联手,想要杀它依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一个不慎,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不能杀,我们需要活的!”掌柜强调道。 “活的?”独孤止水皱眉,“抓活的可要比杀死它要困难的多,你们抓它到底有什么用?” 掌柜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有金主这样要求,我们只是照做而已,至于这妖狐抓来有何用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 “想要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一只恰好处于武宗境界的妖狐谈何容易啊。” “这个倒不用担心,买家已经给出了妖狐的藏身地点。” “这样说来,其实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被雇佣的喽?” “差不多吧……”掌柜苦笑,“所以你决定参加了?” “既然去了就有钱,当然要去。”独孤止水轻松一笑。 “后天黎明时分,东城门前集合。” …… 从猎人公会出来,独孤止水在广源街上闲逛。几个月来,他都忙于猎杀妖兽,如今钱包倒是日渐鼓了起来,他却还没找到机会好好地转一转。 再次走到醉梦阁门庭外,两个模样俏丽的婢女分侍左右。她们立于台阶之上,穿着一身抹胸粉色衣裙,仪态端庄却又不刻板,不时与来往的宾客攀谈,言语间,笑靥如花,却又不卑不亢。 此时,一名婢女恰好望来,对独孤止水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独孤止水回以一笑,不由感叹,这醉梦阁的婢女竟也气度非凡,随之对醉梦阁愈发好奇起来。 独孤止水继续观察周围商铺,突然表情一滞。先前他的思绪都被醉梦阁吸引过去了,而今收回注意力,这才发现,原来在这周围的巍巍高楼间竟然有一间门房极小的医馆,它就在醉梦阁正对面。 这医馆名字叫做悬壶,估计是取了悬壶济世之意。医馆名字用毛笔写在一块白色的布上,就那么赤条条的用一根绳子吊在一根腕口粗的陈年朽木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医馆的门房很小,木质的房门上积满了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窗花有很多缺损的地方,窗纸也有很多破洞。 第一眼看到这家医馆,独孤止水还以为这是一间已经废弃许久的店面,等他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医馆里还有人在。在这富丽繁华的广源街中段,这样一间破落的店面实在是太过扎眼,甚至可以说即便是醉梦阁也没有它引人注目。 走进医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迎面而来,店里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几个存放药材的木架,连个柜台都没有。而且店里空间很小,也就顶多能容十多个人站立。这样一间医馆,即便是放在偌大的安平城恐怕也难以找到第二家。 独孤止水进来的时候,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衫的老人正躺在一把竹制躺椅上打瞌睡。老人头发花白,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店里虽小,却也收拾的井井有条,与店外那副惨淡光景相比,已是好了许多。 店里只有老人一人,独孤止水四下打量的时候他无动于衷,似是正在熟睡。独孤止水眼睛扫过架子上的药材,越看越是心惊,这架子上竟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珍稀药材,而且有一些他从书上也不曾看到过。他在山里混迹了几个月,药材也算见识了不少,但是到了这里,忽然感觉自己那点见识不够用了。 “小子,有病快说,没事赶紧滚蛋。总盯着我的药材想干什么?” 突然有声音传来,吓了独孤止水一跳。他转头一看,发现老人依然在闭目养神。 “老先生,可不可以跟我说说那几味是什么药材,有何用途。”独孤止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指了指几味从未见过的药材。 “怎么?想学医术?”老人淡淡道。 “不是,只是想向老先生请教几个问题。”独孤止水恭恭敬敬地站到老人面前。 “我凭什么教你?” “不凭什么,晚辈刚刚在老先生的药架上看到了几味从未听说过的药材,只是出于好奇,想向老先生请教一下。若老先生不想说也就罢了。” “好大的口气!我这满架的药材普通人见过一味两味已是不错了,听你的意思,这上面大部分药材你都认识?” “不瞒老先生。这上面的药材有一部分我见过,有一部分我听说过,有几味我一无所知。” “呵呵”,老人冷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你挑几种你知道的药材介绍一下,若你能说对五种,我便信你。” “好。”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他走到药架旁,拿起一条巴掌大小已经晒干的虫子,这虫子红白相间,肌肤纹理如同绶带,鼻子上还长有针刺。 “蝮虺,多生于盛产白玉矿石的矿山,以白玉为食,其性阴寒,有剧毒,晒干后毒素分解,可入药,能治心火燥热,对修炼纯阳霸道功法的人有镇魂功效,对其修炼大有裨益。”独孤止水说道。 他将蝮虺放回,又拿起一株黑色的状如韭菜的植物,说道:“萆荔,多生长在石头上,少数缘木而生,可以促进人体脏器的修复,治内伤的良药。” 将萆荔放下,他又拿起另一株状如韭菜的植物,上面还带着一颗黑色的拇指肚大小的果实。 “苕韭,开白花而结黑果,其果实对于疥疮有奇效,但是单独食用会中毒,需连茎叶一同煎食。” ……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独孤止水已经介绍了不下十种药材,直到觉得有些过于卖弄了,这才作罢。他径直走到老人身前,躬身道:“老先生,我说的对吗?” 老人依然未曾睁开眼睛,他缓缓说道:“小子,你学过医术?” “我生在山里,跟长辈们学过辨识药材,会一点简单的医术。” “小子,你不用这么谦虚。”老人摆了摆手,“但是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你刚才说的那些一部分是对的,却也并非全对。” 独孤止水心中惊奇,“请先生指正。” “一看你就是个没多少经验的愣头青,你说的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老人嗤笑,“我这里还缺个杂役,你若是愿意做,我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可以提点你几句。” “这个……”独孤止水苦笑,“先生,我倒不是不想做,只是我现在忙于一些事情……” “小子,话先不要说死,你可以考虑考虑,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再来找我。”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医者和武人并不相冲,但是想要学习医术,还是少些杀戮气的好。” 独孤止水不由一惊,脱口而出道:“先生如何看出我杀戮气重?” “你浑身有一股血腥气,虽然比那些整天刀口舔血的人要淡不少,但只要你时常杀戮,就免不了会沾上这种气息。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是一个猎人吧。”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以后你会发现,人或许还不如妖兽……”老人意味深长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行了,快滚吧,别在这扰我清修。”老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独孤止水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小店。他走后不久,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神色有些疑惑,“怪哉怪哉……” “兄弟!哎!月家那个小兄弟!” 从医馆里出来,独孤止水正欲到周围其他店铺逛逛,顺便打听一下关于醉梦阁的消息。听到有人在呼喊,他并未往自己身上想,却不料身后紧跟着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突的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兄弟,叫了你半天怎么不理我?”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独孤止水疑惑地转过头,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那日与月彤闲逛时遇上的淫贼,好像是叫什么风文宇。他的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道:“死淫贼,找我何事?” 闻言,来人顿时神色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看来兄弟对我有些误会啊。”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今日怎么没见月彤小姐?” 独孤止水皱眉,“小姐不在”,然后他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呀兄弟,我就是找你的。”风文宇急忙拉住他,“上次匆匆一见,还没正式和你认识呢,今日恰好相遇便是缘分,我请你喝酒如何?” 独孤止水神色一冷,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兴趣。放开!” 风文宇讪讪地松开独孤止水的左臂,“兄弟,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的。” 在人间 第五十章 芳华苑 “可我不想和你交朋友。”独孤止水盯着风文宇,淡淡地说道。 “兄弟,等我把话说完呀。你可知我要请你去何处喝酒?”风文宇神秘一笑,却见独孤止水依旧面无表情,只得指了指一旁,继续说道:“我请你去这儿喝酒,这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啊,想必兄弟应该还未曾去过。” 风文宇投来一个极为暧昧的眼神,独孤止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竟是醉梦阁! 独孤止水心思急转,略作思量便已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去!然而他表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风文宇一看有戏,忙又添了把火,说道:“兄弟,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快走啊!”说完拉起独孤止水就往醉梦阁走,独孤止水半推半就着也就跟上去了。 踏上十几级石阶,那迎宾的侍女见他们两人上来,莲步微移迎了上来。似是认得风文宇,一名侍女娇笑道:“风公子最近很忙啊,可是有好一阵子没看到公子过来喝酒听曲了。” 那风文宇笑回道:“香秀姑娘说笑了,我一个闲人,有什么可忙的。只是贵阁消费实在太高,我一个毫无收入之人,若是天天来这消遣,怕是不出几日就要满大街要饭了。” “风公子可真是风趣,”香秀轻笑道,“要是连您都逛不起了,那我们醉梦阁怕是也开不下去了。”这时,她突然话头一转,望向独孤止水,问道:“这位公子是?” “哦,他呀,他是我的一个好友,名字是……”风文宇表情一滞,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独孤止水。”独孤止水朝香秀微微一笑。 “这名字禅意深远,能当得此名,想必独孤公子定也是人中龙凤。”香秀言道。 “姑娘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介山野莽夫,哪里当得上人中龙凤。”独孤止水苦笑道。 香秀未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不知二位公子今日过来是要翻哪位姑娘的牌。” 闻言,独孤止水不由一愣,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芳华苑现在可有人在?”风文宇问道。 “看来风公子对我们红烛芳主当真是青睐有加呢,”香秀抿嘴轻笑,“公子来得正巧,芳华苑现在并无来客。” “哈哈,甚好!” 还未等独孤止水琢磨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他已经被风文宇拉着走进了醉梦阁。 走进醉梦阁,独孤止水这才发现,原来外界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建筑只是一个前殿。虽说只是一个前殿,却也极大,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这前殿大厅极为空旷,在右侧有木质的螺旋楼梯直上二楼。大厅里四根两人合抱粗的瑶香嘉木上雕刻飞天仕女图,雕工精湛,栩栩如生,画面中飞天呼之欲出。这瑶香嘉木是产自外荒的一种特殊香木,其自带的香气绵软悠长,能够使人身心放松,常常被人捣碎用来做香,其价格也是异常昂贵。这里用四根瑶香嘉木躯干作为顶梁柱,手笔不可谓不大。 空气中弥漫着瑶香嘉木散发的香气,独孤止水闻了之后顿时感觉身子都软了下来。此时,殿中零星散布着一些来宾和婢女。独孤止水跟在风文宇身后,一路观察周围男男女女之间的言行举止,愈发觉得情况不妙。 穿过前殿,后面是一个花园,园中小径纵横交错。沿着一条小径向西走,尽头是一扇拱门,拱门之后是一条长廊,一眼看去,竟望不见尽头。步入长廊,两侧是一些独立的院子,在门上面刻着各种雅号。院墙并不高,从院墙之上可以看到院中建筑极为高大精致。一路走来,独孤止水已经看到娇兰、豆蔻、含香等院名。 “淫贼兄,这醉梦阁究竟是什么地方?”行走间,独孤止水突然问道。 听到淫贼二字,风文宇顿时脚步一僵,却又无可反驳,只得强忍下来,强笑道:“独孤兄弟竟不知道这醉梦阁是什么地方?” “未曾听人提起过。” “真不知?”风文宇一愣,惊讶道:“这里可是男人的天堂,独孤兄弟竟然不知道!” “什么男人的天堂?”独孤止水一脸茫然,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脱口而出道:“啊!这……这里是青……青楼?” 此话一出,风文宇脸色大变,急忙捂住独孤止水的口鼻。他谨慎地四下观察了一番,见附近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独孤兄弟,你可差点就要害死我们了。” 独孤止水拍开他的手,不解地问道:“怎么?” 风文宇初时以为独孤止水在故意装傻,现在观其言行发现不似作假,顿时脸色有些古怪起来。他奇异地打量着独孤止水,说道:“醉梦阁不是独孤兄弟想的那种地方。这里的人最痛恨有人将其比作青楼,若是独孤兄弟刚才的话被人听到,恐怕不出片刻我们两个就要被挫骨扬灰了。” “这么严重?”独孤止水惊愕道,他放低声音,继续问道:“若不是青楼,还能是何处?” “醉梦阁势力遍布东原,其实力高深莫测,就连大夏皇族都十分忌惮。此处不过是其一处分阁罢了,独孤兄弟仔细想想,若此处真是那青楼勾栏之地,这醉梦阁又何以如此之强?” 闻言,独孤止水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竟忘了这醉梦阁可是势力遍布东原的大势力。 “醉梦阁的女子个个人比花娇,美艳动人。尤其是各位芳主,均是冠绝一方的大美人,无数男人趋之若鹜,无不想一亲芳泽。奈何醉梦阁的美人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一般人哪有资格入她们的法眼。作为男人,独孤兄弟应当知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珍贵。久而久之,这大陆上的人都以能获得一名醉梦阁女子的青睐为殊荣,这醉梦阁也就成了无数男人梦中的天堂了。”风文宇边走边娓娓而谈。 独孤止水突感恍然,说道:“所以,醉梦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极为强大的人脉网。” 风文宇脚步一顿,神色惊异地看了眼独孤止水,“没想到独孤兄竟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玄机。” 沿长廊走了足有两刻钟的时间,风文宇才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观其名,曰芳华苑。走进芳华苑,视野豁然开朗,只见面前是一片花海,百花齐绽,馥郁芬芳。在花海深处,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绵延不绝,有亭台延伸至花海中。在亭台的外围,垂着一帘帘白纱,遮住了其中景象。白色的轻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依稀可以看到其中影影绰绰,有众多婀娜的身影。 独孤止水惊叹于此间景象,他难以想象这看似普通的院子,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如此大的园林,即便在月家也是鲜有的。 随风文宇穿过花海,两人来到一处亭台。拨开白色的轻纱,有两个穿着精致白衣的侍女正候在此处。见风文宇到来,两名侍女躬身作揖,而后一手引路。 在侍女的带领下,两人行至一处大殿。还未到殿中,便听到阵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嬉笑声自殿中传来。被这笑声感染,独孤止水忽觉心中一松,竟是心情也明媚了许多,不由隐隐有些期待。 走在前面的侍女咳嗽了几声,殿中声音顿时小了下来。行至殿中,只见地上铺着一块巨大的雪狼绒毯子,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或端坐,或斜躺,或随意的靠着,仪态各异,姿容均是绝佳。独孤止水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竟一时有些失神。风文宇笑眯眯地看着独孤止水,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两位公子可是要听曲,赏舞,亦或是喝酒?”一个姿态懒散的女子站起身来,她行至独孤止水身前,突然将一只纤细的玉手搭在他的肩上。独孤止水不由全身一紧,脸色不太自然。这女子轻笑一声,自顾绕着独孤止水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有些异样。 “公子可是第一次到我这芳华苑来?”女子声音酥软,极为动听。 独孤止水哪里经得起这般场景,一时间脸色竟有些发红,讷讷地回答道:“是……是的。” 女子放下搭在独孤止水肩膀上的纤手,对其嫣然一笑,“不知公子名讳?” “独孤止水。” “红烛芳主,你可不厚道啊,老朋友见面,你却把我晾在一边。是不是见我独孤兄弟生的丰神俊朗,便见色忘义了。”风文宇不满地插嘴道。 “我哪敢啊,风公子可是我这芳华苑的衣食父母,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风公子呀。”女子似与风文宇极为相熟,又问道:“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吧。”风文宇点了点头。 “好了,姐妹们,开张喽!”红烛芳主转身一挥手,地上女子们纷纷起身。 一时间,殿中又热闹了起来。有的女子调琴,有的女子去换上了精致的舞衣,还有的人去准备美酒佳肴…… PS: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收藏推荐! 在人间 第五十一章 窘迫 很快,一桌酒菜便备好了,风文宇居首座,独孤止水坐在他左手边。此时,殿中琴声骤起,十多个穿着粉红舞衣的女子翩翩起舞。在她们中间,有两个女子衣着比较特殊。其中一个穿着淡青色舞衣,脸上不施粉黛,气质空灵。另有一女子身着暗红色短裙,身材火辣,顾盼之间,眼神挑衅,野性十足。 弹琴之人,正是这芳华苑的红烛芳主。 先前独孤止水被她弄得窘迫不已,还未正眼看过她的姿容。而今细细打量,只见她身着一身大红色广袖裙,容貌虽称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她眉心绘有一朵莲花,嘴唇如同烈焰一般红的诱人。她一颦一笑间,魅惑天成,这种女人,男人最是抵挡不住。 还好独孤止水有些定力,若换作常人,怕是恨不得立刻将这尤物推倒就地正法。 “独孤兄弟,干一杯?”独孤止水打量间,风文宇突然将他的视线带回。 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觉得别人请客总不好拒绝,于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文宇顿时大笑,“独孤兄弟够爽快!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红烛一曲奏毕,小步走到风文宇对面,自斟了一杯酒,“这杯酒敬二位公子!”遂一饮而尽。 “红烛芳主,你今天可是有些反常啊!”风文宇有些诧异,“平日里我过来,请你喝杯酒你可是很少赏脸,怎么今日独孤兄弟一来你又是调戏又是敬酒的,莫不是真的看上独孤兄弟了?” 红烛放下酒杯,俏皮一笑,“风公子这话可是在责怪红烛偏心?不是红烛不赏脸,实在是我不胜酒力,风公子千杯不倒,我哪敢跟你喝呀……”话到此处,她突然话头一转,眼神暧昧地望着独孤止水,“不过……今日我与独孤公子确实一见如故。”说完,她竟然直接挪到了独孤止水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闻着阵阵扑鼻的香风,独孤止水大囧,心脏怦怦直跳,本就酒量不行的他,此刻早已是面红耳赤。他狼狈地往旁边挪了挪,可是那香风却又紧跟而上,直到他已经快要挪到风文宇身旁,避无可避,他只得硬着头皮坐着,眼观鼻,鼻观心,自顾喝起酒来。 红烛瞧着独孤止水那狼狈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风文宇目瞪口呆,不平道:“过分了,过分了啊……红烛芳主你太偏心了,不行,我也要被调戏,我也要!”说着屁颠屁颠坐到红烛右手边。 风文宇一靠过来,红烛芳主立马灵活的起身,又紧挨着独孤止水左手边坐下。风文宇不忿,捶胸顿足道:“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哪有你这样的……”说着幽怨地望向红烛。 红烛依旧笑个不停,“我可不会欺负人。”她一招手,“芷鸢,红绫,快过来陪风公子喝酒。” 跳舞的众女子分散开来,穿青色舞衣和暗红色短裙的女子脱离出来,紧挨着风文宇坐下,一个斟酒,一个喂菜。 “公子,我敬你一杯。”穿青色舞衣的女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公子可还觉得我偏心?”红烛轻笑道。 “连平日里最端庄的芷鸢都上阵了,红烛芳主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风文宇接过短裙女子夹来的珍馐,笑眯眯说道:“不偏心不偏心……红绫竟也来了,今日芳华苑三美一齐上阵,当真是要羡煞旁人喽。” 接下来,风文宇有红绫和芷鸢两位美人作陪,也无暇再去管独孤止水。独孤止水自斟自酌,几杯下肚就有了醉意。红烛见他一言不发独自喝酒,从他手里抢过酒壶。 “不能喝不要勉强,公子还是多吃些菜吧。醉梦阁的酒菜即便是那馔玉楼也无法相比,公子第一次来,可要多尝一尝。”红烛夹起一些菜品放入独孤止水盘中,独孤止水此时已经微醺,在酒意下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转头仔细地打量着红烛。 红烛神色自若,任由独孤止水盯着自己,似乎早已见惯了别人的注视。她与独孤止水对视,却发觉他的眼神极为清澈,并无多少色欲。虽见多了男人的目光,但是如独孤止水这般眼神清澈的,红烛还是第一次见到。 “公子在何处高就?”红烛轻声问道。 “姑娘太抬举我了,山野莽夫,不值一提。” “能来醉梦阁的可没有普通人。”红烛为独孤止水和自己斟满酒,“这杯我敬公子,公子随意便可。” 红烛一饮而尽,独孤止水轻笑一声,总不能被女人比了去,也一饮而尽。就这样,两人一边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对饮,倒也相谈甚欢。 有红绫和芷鸢两位美女上阵,风文宇虽酒量甚好,却也很快被灌得酩酊大醉。到后来,风文宇咣当醉倒在酒桌上。红绫哼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曲线毕露。 这时,独孤止水不过喝的半醉,他早已停止饮酒。见风文宇醉倒,他起身欲走,红绫见他要走,把他拦了下来。 “公子别急着走呀,今日的酒菜和歌舞钱可还没付呢。” 独孤止水指了下风文宇,“这位风公子请我来的,你们找他要钱。” 红绫瞥了眼醉的跟死人一样的风文宇,摇头道:“风公子醉成这样,我们怎么找他要钱啊?你们既是一起的,不如公子替他付了吧。” “多少啊?” “两千两金子。” 独孤止水顿时嘴角抽搐,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红绫看他穿着寒酸本就奇怪,再见他这样,语气顿时就变了,“你不会是付不起吧。” “红绫,不得无礼!”红烛呵斥了她一句,“你搜一搜风公子身上有没有金票。” 红绫蹲下在风文宇身上一阵摸索,然而却一无所获。她朝红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然后又摸了一下风文宇中指上的一枚翡翠戒指,“这应该是一枚空间戒指,要不先把这戒指扣下?” 芷鸢见红绫要摘风文宇的戒指,忙拉住她,说道:“这样不好吧,风公子是老顾客了。”说着望向红烛。 红烛摆了摆手,红绫撇了撇嘴,只得收回手退到一边。 “公子,你与这位风公子究竟是何关系?”红烛问道。 “我与他并不熟,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在街上偶然遇到,他非要拉我进来喝酒。”独孤止水尴尬一笑。 “原来是这样。”红烛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公子可是哪家小姐的随从?” 独孤止水心中一惊,问道:“芳主如何看出来的?” 红烛噗呲一笑,美丽的俏脸显得愈发明艳动人,惹得独孤止水心旌荡漾。 “公子可要小心了,切不可让这风公子接触到你家小姐。”红烛忍住笑意,如此说道。 “怎么?这人有危险?”独孤止水已经见识过此人的嘴脸,自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月彤,不过他对这风文宇知之甚少,倒是可以探探红烛的口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姓风的可不是第一次带人来我们这儿了。”红绫挨着独孤止水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道:“你猜他请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独孤止水摇了摇头,她仿佛来了兴致,俏皮地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姓风的可是个风流成性的主。他以前经常带一些大家闺秀的随从过来喝酒套近乎,然后让他们帮忙里应外合搞偶遇。手法虽然老套了些,但是这姓风的长得还说得过去,再加上有两个臭钱,所以屡试不爽。那些个大家小姐一个个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啧啧……我听说那些女的连大家闺秀的脸面都不要了,整天满大街追着他跑,还说什么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红绫的话倒是勾起了独孤止水的回忆,想起那一群母老虎一样的女人,他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所以说,你可要看好你家小姐,千万不要让她上了姓风的套。”红绫一副救苦救难的表情,“好了,不说你家小姐了。”话到此处,红绫突然往独孤止水身上一靠,暧昧地伸出一只手就要摸独孤止水的脸,“小侍卫,虽然姐姐我呢最是看不得你这种穷光蛋,不过看你生的还挺英俊,要不你今日就留下来陪我们姐妹几个。你若是能满足我们,你今日的账便一笔勾销,如何?” 独孤止水目瞪口呆,红绫的玉手在他脸上轻抚,她的手仿佛有种魔力,被她的手抚过之处如同触电一般酥麻。独孤止水脸色刷的红了,逃命似的直往一边躲。 咚! 哎呦!红绫痛呼了一声,原来是红烛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背。 “玩够了没有?”红烛声音中有些无奈,她看向有些狼狈的独孤止水,“独孤公子见笑了,我妹妹生性顽劣,刚刚只是在与你开玩笑。” “姐姐,你打疼我了。”红绫有些不满。 红烛并未理会她,继续说道:“今日的花销都记在风公子账上吧,等来日他再来时一并收了便是。芳华苑不留宿醉酒的宾客,请独孤公子带着风公子一并离开吧。” 独孤止水如蒙大赦,忙起身告辞,背上风文宇便急急离开。 在人间 第五十二章 进山 看着独孤止水那逃命似的样子,红绫笑意甚浓。她自顾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邀功一般地说道:“姐姐,我可是帮你鉴定过了,应该是个纯情小处男。” 红烛点了她额头一下,嗔道:“死丫头,你什么意思?” 芷鸢也坐下,附和道:“我也觉得姐姐今日有些反常,平日里很少见你对哪个男子感兴趣,怎么今日竟主动与那个独孤止水喝酒,莫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红烛被两个姐妹一起逼问,脸上满是无奈,“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那是为何?”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他看起来有些熟悉。” “难道……你们以前见过?”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若我见过他,你们应当也见过才是。” 红绫思索了一会,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了。” 红烛和芷鸢俱是一惊,“你真的想起来了?” “姐姐一定是在梦里见过他……” 芷鸢白了她一眼,显然认为她在胡说八道。然而,红烛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独孤止水背着风文宇匆匆逃出了醉梦阁,等他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将不省人事的风文宇随手丢到床上,独孤止水一脸嫌弃地退出老远。客栈里住客已满,他不得不把风文宇带回自己的房间。 敲门声响起,客栈伙计送来一些热水,独孤止水酒意还未散去,喝了杯热茶顿时感觉清醒许多。这时那正挺尸的风文宇突然翻了个身,哇的一声吐的满地都是。独孤止水顿时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把他扔出去。 折腾了半天,独孤止水终于把地面打扫干净,但是房间里的味道着实刺鼻。奔波了一天,他也已疲惫不堪,碍于风文宇的存在,他并没有打坐修炼,而是靠着桌子休息。 翌日,天光大亮,风文宇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等他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极为简陋的房间里,他一脸茫然地敲了敲头,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他一脸嫌弃地跳下床,闻着房间里淡淡的怪味,神色极不自然。见四下无人,他匆匆地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不忘把所有窗户全都给打开了。 独孤止水牵着马走在繁华的闹市里,神武坛选拔的余热已经过去,如今安平城的街巷虽然热闹依旧,但总归少了许多人。他置办了一些山中必备的物资,又找了一处地方落脚,接下来就待在房间里修炼。 第二日,安平城东城门前。一群人早早地聚集在此,独孤止水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十五个人。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这些人果然都是武师,只不过其中几个似乎才刚刚突破。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大多都是中年人,甚至他还从队伍里看到一个两鬓已经花白的人。 突然,独孤止水神色一滞,他发现人群后正有两个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与那两人对视一眼,独孤止水略感尴尬。正当此时,那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眼神奇异地打量着独孤止水。 “你也是来参加任务的?”中年人问道。 “是的。”独孤止水微微点了点头。 “小伙子,你可不要跟我耍小聪明,这一次我们的任务非常危险。若你没有在掌柜的那里登记过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他似乎不太相信。 “是你们掌柜的邀请我来的。”独孤止水微微一笑,“我叫独孤止水,你看一下名单上面有没有我。” 中年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看了几眼,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在他的认知里,猎人这个行当里这么年轻的武师实在少见。 见这群人还没有要出发的意思,独孤止水推测人还未到齐,他看了看人群后面的那两人,发现他们还在盯着自己,看那样子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何会在这里。 虽然稍感尴尬,毕竟前不久大家不欢而散,但是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和他们一起进山,独孤止水还是主动凑了过去,微笑道:“这么巧,你们也来赚赏金。” 独孤止水主动过来搭话,倒是让两人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人正是独孤止水曾经遇到过的猎人小队中的两人,孙晓峰和阿言。 “你……不是大夫吗?怎么接起了猎人的活。”阿言轻声道。 独孤止水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大夫就不能做猎人了么。” “这趟活很危险,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不过既然能被掌柜的邀请想必你肯定有过人之处。”孙晓峰颇为笃定地说道。 独孤止水微笑不语。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街上人开始多起来,却并未见有人再来。 “领头的,人到齐了没有?怎么还不出发?”队伍里突然有人问道。 中年头领脸色不太好看,淡淡地回了一句:“急什么,雇主还没到呢。” 又等了半个时辰,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全是人了,队伍里开始议论起来。 “这雇主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 “这么有钱,相必是哪个大家族的人。” “不对,若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人,哪里用得着我们?” “这安平城名门望族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像三大家族那样。” 某一刻,街上的人群突然一阵骚乱。一片人仰马翻之后,三匹马呼啸而来,片刻后已经到了城门口。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轻甲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盔甲的侍卫,一看便是出身军旅。 中男人高坐马上,仅是淡淡地看了眼猎人队伍的领队,然后他猛一挥鞭,只留下“跟上”二字,疾驰而去。 猎人领队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所谓的雇主的背影,他看了看正猜测那人是谁的一众猎人,冷冷地下令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雇主已经走了吗?出发!” 众人纷纷上马,在一阵马嘶声中,原地只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 茫茫群山间,一大队人纵马疾驰,队伍中无人说话,只有阵阵咚咚的马蹄声在周围密林间回响。此处离安平城算不得太远,山间还有前人经年累月开拓出的小路,虽不算平坦,却也不甚崎岖。 队伍走的极快,不出半日便已行出安平城外百里。随着逐渐深入,人类活动的痕迹逐渐减少,道路变得越来越崎岖难行,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时近正午,前面领头的中年人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前方已经彻底没了道路。 稍作休整,队伍重新出发,这次由猎人队长带人在前面开路,此时已经无法再骑马,众人只能牵马而行。独孤止水跟在队伍最后,阿言和孙晓峰和他走在一起。 临时开辟道路本就不易,山间又多陡坡和巨石,还要再牵着马,队伍行进极为艰难。由于马背上驮着诸多物资,队伍无法弃马而行。独孤止水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马背上一个半人高类似菱形镖的东西,阿言突然小声说道:“这是天罗地网的一部分,用来布置阵法困住猎物的。” “天罗地网?”独孤止水微微一愣,笑问道:“这东西能困住什么境界的猎物?” 孙晓峰解释道:“这是公会的秘宝,轻易不会拿出来。你得到的只是其中一个阵眼,你可以看到队伍里每人都有这样一根,只有所有阵眼同时发动天罗地网才能发动。至于能困住什么境界的猎物则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据说公会的前辈们曾经合力困住过一头武尊级别的血魔天猿。”话及此处,孙晓峰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尊崇向往之色。 独孤止水略感惊讶,由于穷奇血脉的影响,武尊级别的血魔天猿实力极强,同级的人类修士若没有强力武技傍身,几乎不可能与之匹敌。如此说来,能困住武尊级别血魔天猿的宝物确实非凡品。 然而,与孙晓峰眉眼间的激动所不同的是,阿言神色平淡,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夜间,队伍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在周围撒上驱虫的药粉,一干人升起篝火烧了些开水泡着干粮吃,有些人还带了些肉干,引得熟人过来哄抢。妖兽鼻子很灵,猎人进山一般都不带肉食,队伍里都是久在深山里混迹的老手,对于吃的没那么多讲究。 雇主和两个侍卫独自生了一堆篝火,三人围坐在一起,也不与其他人交流。一个侍卫猎了一只野兔,长得膘肥体壮的,简单的处理过之后架在火上烤出了诱人的肉香。一干默默啃干粮的猎人偷偷在一旁咽口水,却也无可奈何。猎人队长管理很严格,没有他的允许猎人们不允许私自去打猎,不过对于独孤止水这种招募来的猎人倒没有这么多限制。 独孤止水最近腰包厚实了不少,所以进山带了不少好东西。他躲在人群后面,阿言给他送来一碗热水,恰好见他搬家一般从行囊里掏出一堆吃的,不由惊愕道:“你难道不知道进山打猎要少带有腥味的东西吗?” 在人间 第五十三章 食物之争 独孤止水耸了耸肩,小声道:“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真引来了什么妖兽也是有来无回。”说着他切下一块肉递给她,“这是馔玉楼秘制的酱牛肉,尝尝?”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阿言回头看了看围坐在篝火前的两波人,压低声音道:“你一个大夫都跑来当猎人了,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富贵子弟,既然如此,何必过得这么奢侈,那馔玉楼的东西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吃的起的。” 独孤止水没说话,依然保持递东西的姿势,她看了看自己手里难以下咽的干粮,脸色微微一红,接过了牛肉。正当此时,孙晓峰巡夜回来,几个巡夜人猎了些山鸡野兔之流,猎人队长动了动嘴,却也没说什么。猎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丢掉干粮,剥皮拔毛,干得很是卖力。 孙晓峰一屁股坐在独孤止水身边,动了动鼻子,疑惑道:“吃的什么,这么香?” 独孤止水递给他一块肉,他接过尝了尝,顿时眉毛一挑,“哪里买的?好吃呀!” 阿言轻笑道:“馔玉楼的东西可不是我们能吃得起的。” 孙晓峰脸上顿时一僵,苦笑道:“兄弟,这东西不便宜吧。” 独孤止水无奈地摇了摇头,“馔玉楼确实贵,但那是因为他们的招牌是妖兽的肉做成的菜品。馔玉楼一些普通的吃食虽然比一般的菜馆价格要高出不少,但对修武的人来说也算不得贵,这一大包牛肉不过十两金子。” 孙晓峰脸上有些尴尬,“兄弟,十两金子不便宜了……我们猎一只武者级的妖兽不过才能换一二十两金子,武师级别的妖兽我们小队一个月也猎不了几只。” 独孤止水正欲开口,忽然后背一紧,他转过头,发现这次任务的雇主,那个中年男人正神色平淡地看着他,一旁的侍卫背对着他似乎在说些什么。独孤止水礼貌地笑了笑,扭回头继续说:“哭什么穷,这一趟任务下来可是有五百两,到时候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名为韩立的男人望着独孤止水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妥。 独孤止水并不吝啬,他从包里掏出不少吃食,三人围坐在一起,倒有些聚餐的意味。猎人队伍里一个满脸虬髯的方脸汉子见他们三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拿着一张大饼凑了过来。见地上放着不少肉食,他顿时眼前一亮,谄笑道:“几位,我看这么多吃的你们也吃不完,你看分我一点怎么样?” 独孤止水拿了些东西,那汉子接过之后囫囵吞枣一般下了肚,接着又双眼放光盯着他。独孤止水对着孙晓峰,眼睛斜瞥了眼身旁的汉子,眼里带着询问意味,孙晓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见独孤止水半天没有理他,方脸汉子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他淡淡地看着独孤止水,说道:“兄弟,给你一两银子把牛肉卖给我一半怎么样?” “抱歉,不卖。”独孤止水说道。 “不就是一点肉吗?在外面一两银子能买一大堆了,我都说给你钱了,你为什么不卖?嫌少?大家一起出任务,还要互相扶持,至于这么势利吗?”方脸汉子故意抬高了音量,营地里的人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过来了。 孙晓峰和阿言脸色都变了变,有些猎人听说这边有吃的,也围了上来。不少猎人认识孙晓峰和阿言,一上来就劝道:“原来是峰哥和阿言妹妹,大家又不是没吃过肉,何必为了点吃的伤了和气。” 猎人们又劝方脸汉子,“兄弟,那边野味马上烤好了,先忍一忍,等下敞开了吃。” 方脸汉子不依不饶,大声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肉,这不是肉不肉的问题!就像你说的,那边烤肉马上就好,这个小子带了肉拿出来大家先垫垫肚子怎么了?大家都还饿着呢,都是一起出任务的,刚才几位兄弟都能分享为什么他不能。我刚刚都说要给他一两银子买了,可他竟然还想敲诈我!这么自私的人在队伍里头,想想真的很恐怖,这次任务有多危险大家心里清楚,你们觉得危难时刻能指望的上他吗?”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突然鸦雀无声,有个人动了动嘴,却也没说什么。 韩立颇有兴致地在一旁看戏。“大人,需要管一下吗?”有个侍卫突然问道。 韩立摆了摆手,他倒是很想看看那个年轻人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猎人队长在火堆旁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调停的意思。不管是独孤止水还是方脸汉子,都是招募而来的散人,他们的死活与他无关。 独孤止水神色自若,“兄弟,我这些吃的可是花了我几十两金子从馔玉楼买的,你给我一两银子可还不够你吃掉的那一口的钱。” “呵呵。”方脸汉子冷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随便弄点破玩意就说是馔玉楼的,你怎么不说这是龙肉呢?” “兄弟,那馔玉楼我虽然没去过,但是那里的东西可不是几十两金子能买到的。”有个人突然说道。 “就是,这小子到现在还这么黑,大家看看,这什么人这是!”方脸汉子见有人附和他,顿时气焰更盛,弯腰就想把独孤止水身前的吃食拿走。 锵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一把纤细的长剑夺鞘而出。阿言反握剑柄,剑锋正遏住大汉的颈项。大汉想要反抗,阿言顿时把剑逼近了几分,剑锋顿时划破了他的表层皮肤,细微的血线顺着剑锋蔓延而下。 大汉顿时后背发凉,丝毫不敢动弹,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包括独孤止水在内的所有人俱是一惊,阿言神色淡漠,完全没有放过大汉的意思。 “姑……姑娘,我无意冒犯你。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拔刀相向吧。”方脸汉子满头冷汗。 周围围观的猎人捏了一把冷汗,忙劝道:“阿言妹妹,别生气,这位兄弟刚刚确实说话过分了些,但是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为了这么点小事杀人不值得。” 阿言怒道:“刚才你们干什么去了?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装傻充愣,添油加醋。你们这些大男人就那么喜欢看戏,觉得别人倒霉很好玩是吗?一个个跟个老娘们似的,算什么男人!” “哎……阿言妹子,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凭什么这么骂我们?” “对啊,你凭啥骂我们。” 周围的猎人顿时不乐意了。 “阿言,算了吧,没必要生这么大气。”孙晓峰压了压阿言拿剑的手臂,却没能让她收手,他无奈地看了眼猎人队长。 “向他道歉。”阿言用下巴指了指独孤止水,对方脸汉子漠然说道。 独孤止水没想到阿言反应会这么大,不过联想前几次见面的经历,他对此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小兄弟,对……对不起……”方脸汉子声音颤抖。 “阿言姐姐,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动怒,何必与这种人计较。”独孤止水微微一笑,轻压了压阿言的手臂。 阿言顿了顿,缓缓收回长剑。方脸汉子如蒙大赦,急忙爬起来躲到她的攻击范围之外。而后他脸上闪过狰狞,他快速挪到武器旁,刷的拔出佩刀。 “一对三,你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独孤止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大汉与他对视,只觉得心中突然莫名的恐慌。 “林叔,今天的事我回去自会和掌柜说道说道。”孙晓峰突然面无表情地朝猎人队长说道。 猎人队长突然笑了几声,“晓峰啊,这么点事哪里值得和掌柜提起呀,年轻人吗,和我们这些中老年人相处难免会有摩擦。”话到此处,他话头一转,“行了,都还站在那干嘛,这边肉都烤好了,赶紧过来可劲造,为了一点吃的闹的不可开交,出息!” 方脸汉子借坡下驴,也没再继续找事,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去抢烤肉去了,不一会营地里又被喧嚣的嘈杂声所充斥。 韩立嘴角上扬,嗤笑道:“有意思,看来有人同样对那小子很感兴趣,这只猎人队伍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大人,他们这样会不会对咱们的任务有影响?”一个侍卫小声问道。 韩立阴冷地笑了笑,“随他们去,本来让他们来也不是……” 见周围的猎人散去,孙晓峰长舒了口气,苦笑道:“阿言,你太冲动了。我们势单力薄,真要起了冲突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阿言不置可否,孙晓峰摇了摇头,继续说:“这次任务你本就不该来,掌柜要是知道了我又得挨骂。” 阿言有些不耐,撇嘴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女的似的,老爷子那里你不说谁会闲着没事去告状。” 孙晓峰有些尴尬,一时无话可说了。阿言看独孤止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他小声道:“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们连累了你。” 独孤止水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 阿言有些惊讶,不解道:“你竟然一点都不吃惊?” “刚才那家伙找事的由头实在是太过牵强,一看就是故意过来挑衅的。这只队伍里,除了你们两个其他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也不可能结下过什么梁子,不难想象他会针对我必然是因为别的人或事。” 独孤止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猎人队长,随即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整个营地不过弹丸之地,只要他想,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可入他眼耳。 在人间 第五十四章 青丘山 “小兄弟。”雇主的一个侍卫走到独孤止水身边蹲下。 “什么事?”独孤止水疑惑道。 侍卫说道:“这荒郊野岭的没什么好东西能吃,烤肉缺盐少料的口感不佳,我家大人吃不惯,我给你五十两金子,能不能把你这些吃的分我们一些。” 独孤止水笑呵呵地说:“官爷,我要是不想给会怎么样啊?”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考虑这种可能的好。”侍卫笑眯眯地将腰间佩刀推出一寸,见阿言摸上了剑柄,他轻蔑一笑,小声道:“你们确定要和安平城李家作对?” “别呀官爷,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敢对李家不敬啊。”独孤止水满脸堆笑,一手轻按住阿言拔剑的手,“您看,大人能看上我带的这点粗鄙之物是看得起我。要是大人不嫌弃我们吃剩下的残羹的话,我把这些全送给你们。”说完,他手脚麻利的把地上吃剩的东西打包装好,然后把一个大包递到侍卫面前。 “哪能啊,吃人东西当然要付钱,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驳了你的好意。这样吧,给你一两银子,权当是保本钱了,你看怎么样?” “行,就当是官爷赏的。” “你小子可以,上道!”侍卫笑呵呵接过纸包,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丢给独孤止水。 看着侍卫走开,独孤止水微笑道:“大户人家都喜欢这么玩,真无聊啊……” 阿言甩开他的手,闷闷地说:“你们这样活的不累吗?” 孙晓峰刚安静了一会,没想到又被误伤,无奈道:“没办法啊,谁让我们不够强呢,这世界不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吗。” 独孤止水笑了笑,“阿言姐,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没骨气?”阿言不语,他继续道:“你的脾气太暴躁了,很多时候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服软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觉得这样是在被人玩弄,可你怎知不是我在陪他们玩呢?” “你说谁脾气暴躁?”阿言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独孤止水头皮一紧,尴尬道:“口误,口误,你是自尊心太强了。” “他们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过来火上浇油的吧,你这东西一送,势利的名头可就坐实了。”阿言气道。 “坐实就坐实呗,我无所谓啊。”独孤止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 大夏王朝与外荒相邻,虽说其属于东原地带,却依然多山脉丘陵,只是这里的山势起伏平缓且无高山峻岭。 传说大陆南部是无边无际的丘陵地带,世人称其为南岭。据说南岭是妖族的聚居地,在那里盘踞着一些古老的荒古异种,有些甚至已经可以化成人形,可以与传说中的神仙比肩。而在南岭之中,有一片盛产玉石的地域,有“满地琳琅映山青”的美誉,足可见其玉石储量之丰,这片土地因此而得名“青丘”。 玉自古便有“君子之石”的美称,青丘之玉,冠绝天下,世间文人墨客无不想拥有一块青丘之玉。然青丘不仅有玉,更有传说在那片富饶的山水间生活着数不清的狐族,他们自成社会,如人类一般有高度的社会文明,其中不乏能够化出人形的大妖。 世人皆言:“青丘有白狐,生九尾,化而为人,皆神仙之资,花月之貌。”民间还流传着一段关于青丘白狐的趣事,很久以前,有一个画家擅长画美人,其笔下描绘的女子皆仪态万千,栩栩如生,视之有如呼之欲出。他游走东原,用自己的笔记录下了无数绝色美女,这些画作被他整理成册并命名为“世间女子图鉴”。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此画册一夜成名,一时间这名画家成了当世烜赫一时的香饽饽,一众女子皆以能被录入《世间女子图鉴》为荣。 如此这般,多年后这名画家自觉已看尽世间美女,遂封笔隐居山林。 一日,已经年近半百的画家在山中闲游时路过一片桃花林,不经意间向那满树桃花瞥了一眼,却发现在那桃树的一支分叉上斜靠着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姿态懒散,白色的裙摆随风轻轻摇曳,画家仅观其侧脸便惊为天人。他欲拿出纸笔记录下这一幕,却忘记自己早已封笔,懊恼间抬头一看,发现那树上女子早已杳无踪迹,匆忙寻找间,他只隐约看到一条九尾的白狐消失在茫茫桃林。 惊鸿一瞥,从此再难忘记。画家按照自己的印象绘出了当时的景象,然后穷尽余生,开始了寻找白衣女子的朝圣之旅。然而,即使他利用一切可以调动的人脉帮忙,到他风烛残年时依然未曾获得半点关于那白衣女子的线索。 人终有一死,画家弥留之际,依旧心有不甘,迟迟不肯闭眼。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带来一封书信。原来是那女子看到了自己的侧脸画像,于是修书一封,命人送来。信中仅有一句话,“青丘一小狐尔,何苦来哉?”画家听后,终于闭上双眼。 此后,青丘似乎便与狐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受到这种认知的影响,许多妖狐出没的山岭常常被人称作青丘山。 月彤就喜欢听这些神鬼故事,独孤止水在月家时为了逗她开心搜集了不少民间的鬼怪传说。而现在他和猎人队伍的目的地就是一个被称为“青丘山”的地方。 队伍已经在茫茫山野间走了两天,沿途遇上了几次妖兽,不过都不成威胁,队伍里随便出来几个人也就摆平了。自从先前与人起了冲突之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独孤止水和阿言孙晓峰三个人被安排在前面开路,且猎人队伍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翻过一座小山头,孙晓峰看了下周围的地形,说道:“根据李家那个领头的说法,青丘山应该不远了。” “你们做了那么久的猎人,可曾听说过这座青丘山?”独孤止水问道。 阿言皱眉道:“这事有些蹊跷,按理说猎人常年在山里混迹,哪里危险大家都会互相告知,可是我却从未听说过这个青丘山。” “我做了二十年猎人,这附近也来过几次,从没听说过这里有座青丘山。”孙晓峰附和道,“也许是李家人自己编的名字。” 三人继续走着,越过山头之后地势变得平坦许多,周围的植物算不得太过茂密,但是视野范围依然很有限,可以看到前方朦朦胧胧仿佛有一层迷雾,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走着走着独孤止水发觉他们似乎正在快速的接近那团迷雾,以他们的前进速度不可能这么快,他顿时心生警觉。 “小心前方的白雾,好像朝我们飘过来了。”孙晓峰突然脚步一停,指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区域说道。 白雾的传播速度极快,仿佛有风在助势一般,独孤止水左右观察,发现不知何时左侧和右侧竟然也升起了白雾,他回头一看,跟在后头的猎人队伍竟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团迷雾! “该死的,什么时候……”独孤止水心中一惊,他竟然没发现后面的人何时不见的。“快,用湿布捂住口鼻!” 孙晓峰和阿言动作极为迅速,发现情况有变后立即用湿布捂住口鼻,然后拔出武器,三人背靠背摆出防御的姿势。白雾很快将三人包围淹没,视野一下子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小山头上,韩立看着不远处那白茫茫的一片迷雾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就是那个人说的护山迷阵?” 一个侍卫答道:“应该是的。” 另一个侍卫问道:“大人,我们要怎么过去?” “不急,让前面的人先探探路再说。” 猎人队伍跟在韩立身后,见独孤止水三人消失在迷雾中皆一头雾水。 “老林头,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需不需要派人去救他们。”队伍里有猎人问道。 “里面情况尚未可知,韩先生都还没动身,你们急什么?贸然进去搞不好都要折在里面。”猎人队长面无表情,“等着吧,都先休整一下。” “这白色的雾……”独孤止水虚抓了一把面前的空气,“水分很足啊,瘴气的颜色一般比较浑浊,不像是瘴气”。他摘掉脸上的湿布,轻轻吸了一口,“没什么异味,很清新,就是湿度略大。” 见独孤止水摘掉面罩,阿言和孙晓峰也照做。阿言四下观察了一遍,目力所及,大概只能看清三丈以内的东西,“这雾究竟是怎么回事?出现的太过诡异了。” “突然出现的雾……”孙晓峰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说过……” “周围的触感很真实,应该不是幻觉。”独孤止水抓了把草,自语道,“在这里待着不是办法,我们得赶紧离开。” 阿言道:“前面情况不明,往前走风险太大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原路返回。” “后面的队伍没跟来,有可能姓韩的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我们应该只是被丢下探路的倒霉鬼。”孙晓峰脸色难看,“我们就这么出去,恐怕外边那些人不会让我们好过。” “管他好过不好过,先从这出去再说。”说话的同时,独孤止水已经沿着来路快速往回走。 “好,先出去再说。” 三个人沿着来路快速奔跑,由于开路的人要负责清理道路,马匹都交由队伍里的其他人看管了。在山林里,没了马反而行动更加轻快。三个人走的很快,然而视野范围有限,周围的白雾不断流动着未见有消退的迹象。由于这一段路植被比较稀疏,三人来时留下的痕迹已经很难辨认,他们只能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走。 在人间 第五十五章 袭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半点要出去的迹象,孙晓峰和阿言已经力疲,俯身不停地喘着粗气。 阿言见独孤止水脸不红气不喘,惊奇道:“你……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我从小生活在大山里,跑习惯了。” 孙晓峰一边喘息一边说道:“情况不妙,我们从山坡上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才走了半个时辰,刚刚咱们跑那么快,按理说早该回到山坡上了。” 独孤止水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只觉得一路走来周围的环境都极为相似,根本就难以分辨方向。突然,他双耳一动,提醒道:“有人,都小心点!” 阿言和孙晓峰顿时一个激灵,忙提起武器保持戒备。两人下意识四下寻找,却未见半点蛛丝马迹,不由茫然问道:“哪里有人?你可别吓我们。” 嗖嗖嗖! 独孤止水正欲解释,突然响起一连串破空声,一大波尖锐的木锥疾射而来。 “小心!”独孤止水急喝道。 三人反应都不慢,皆提起刀剑劈砍格挡,木锥劲道不大,但是数量很多。在独孤止水防御时,突然闪过一道乌光,伴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他后心。独孤止水冷哼一声,身体诡异的一扭,手中长剑瞬间反握,一击将飞来的乌光腰斩。一支黑羽箭显露而出,箭头改变方向向他身侧飞去,深深地嵌入一棵树上,箭尾射进地上的泥土中。 挡下这一箭,独孤止水快速向一个方向冲去,又是三道乌光射来,他侧身躲过,继续向前,孙晓峰和阿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一片迷雾中,两人赶紧追了上去。 迷雾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地在林间穿梭,留下一连串滋滋的脚步声。独孤止水牢牢地锁定住那脚步声,他健步如飞,完全施展开身法,奔跑速度极快。 黑影似乎察觉到独孤止水在跟着他,他的行动极不规律,在迷雾中绕来绕去,独孤止水的感知在迷雾中受限,无法精确定位声音的来源,只能随着感觉往前走。当他经过两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树之间时,一脚重重踏在地上,落叶之下突然露出一个套索。 独孤止水始料未及,瞬间被套索拖吊而起,他反应极为迅速,几乎在他的脚被拉起的瞬间便挥剑斩断了绳索。在他翻身落地的同时,还未等他有所动作,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向下坠去,他急忙挥剑向身旁插去,这才堪堪止住身体的下坠。 尘烟散尽,细看来,原来他落入了陷阱之中,陷阱底部是密密麻麻尖锐的金属棱刺。 独孤止水跳回地面,但是黑影已经跑远,脚步声变得很微弱。孙晓峰和阿言没有跟上来,黑影也不知所踪,他只能凭感觉继续向前。 继续走了一段,独孤止水发现无论他怎么走周围的环境似乎都差不多。联想起刚才黑影竟能在这迷雾中穿梭自如,而且黑影在攻击时竟然能在迷雾中准确的确定他们三人的位置,独孤止水忽然意识到这片山林里恐怕不仅仅只是有一层迷雾那么简单,真正让他们找不着方向的或许另有他物。 独孤止水一直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却又无从捉摸。他索性坐下来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目前看来,这雾仅仅只是遮住了视线,屏蔽了感知,并没有什么毒性。久坐无果,依旧毫无头绪,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心想这地方草木这么稀疏,树不多也就算了,连草长得也不旺,最高的不过才过脚踝。想到此处,他忽然一愣,先前在山坡上林子还很密,似乎是来到这鬼地方以后树突然变稀了。 “什么东西能让人迷路?人在走路的时候是依靠什么分辨方向的?”独孤止水这样想着,又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方圆三丈以内有四棵树,不规则地分立在四个角。 “树?参照物!”独孤止水突然想起,不管他走到哪里周围永远只能看到四棵树。人在行走时依靠参照物来分辨方向,在这迷雾中,能够用来参照的只有树。当沿着树往前走的时候,如果这些树的位置稍微变化一点,人是察觉不到的,从感觉上还是在走直线,但实际上已经是在绕圈子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独孤止水决定闭上眼睛向前走。由于迷雾中感知受限,依靠听觉反而更加敏锐,因此他倒也不怕会被人偷袭。 闭上眼睛之后对于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独孤止水突然感觉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物体。他睁开眼睛走上前去,拨开一层层迷雾,露出一面暗红色的石壁。这石壁左右看不到边界,向上也不知有多高。独孤止水一跃而起,他跃上一棵树冠,发现石壁依旧看不到上限。这时他忽然记起先前竟忘了到这树顶来瞧瞧,不过随即他便不再感到懊恼,因为他发现在树顶上周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独孤止水有些心惊,这么大范围的迷雾平时却鲜有人知,很有可能这里有结界。他从树顶跃下,开始沿着石壁走,边走边做记号,越走他越是惊讶,这石壁真的很大,他走了一个时辰竟也没找到边界。他几度怀疑自己是否在围着一个地方绕圈子,但是石壁上并没有出现他做的记号。 暗红色的石壁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多坑洼和凸起。与其说是石壁,它更像是一座山的山脚,只不过这山由石头堆积而成,没有土壤没有绿植。 独孤止水耐心地沿着石壁走着,他很好奇这座巨大的屏障究竟有多大。天色渐暗,由于迷雾的遮挡,林中本就光线不足,此刻已是漆黑一片,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着石壁前进。 迷雾之外,韩立和猎人队长一前一后站着,漆黑的丛林宛如巨兽张开的狰狞巨口,仿佛随时会将两人吞噬。望着渐渐落下的日头,猎人队长问道:“大人,天要黑了,今天要在此地过夜吗?” 韩立负手而立,他注视着面前漆黑一片的神秘丛林,感觉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在吸引他向前探索。“前辈强者的手笔果然不凡”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猎人队长盯着站在自己前方的那个背影,眼角的皱纹快速抽动了几下,有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别急,这天还不够黑……”韩立突然说道。 …… “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黑暗中,阿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就这么待着不是个办法”孙晓峰回应道。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去哪儿了。” “他应该不会有事,从先前遇袭时他的表现来看,他的实力不弱。” …… 独孤止水一路摸着石壁前进,某一刻他手中突然一空,他顿时浑身一僵,随即用双手仔细的摸索一番,身侧已经空空如也。他吹燃一支火折子,微弱的火焰照亮了他四周的一小片区域,他发现石壁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石壁又出现了,这一处仿佛是被人一刀切开的一道口子一般。 他沿着小峡谷继续向前走,越走越是觉得视野变得越来越广,迷雾似乎渐渐稀了下来。直到他看到前方出现一片白茫茫的光晕,他快步走上前去,穿过那片光晕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大山谷,四周被陡峭的石壁包围,整个山谷如同一只巨碗,独孤止水所在的地方如同这巨碗碗沿上的一个小豁口。从他所在的地方可以俯视整个山谷。夜幕已经降临,一轮弦月高挂诸天之上。谷中极为明亮,可以看到其中植被茂盛,有零星的建筑点缀其间。 “这里竟然有房子?”独孤止水不由惊奇,随即一怔,他竟看到有一座建筑中亮着灯。他下到谷中,向那间有灯光透出的房子走去…… 顾伯青是一名猎人,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然而,他从来不是一名合格的猎人,曾魁说他性格太过软弱,见不得血腥场面。出去打猎时他常常只充当打杂的角色,能够不帮倒忙是曾魁对他的最高要求。然而让曾魁时常咬牙切齿的是,即便是这么低的要求,他也做不到。曾魁辛苦打到的猎物三天两头就会被他偷偷放走,更有甚者,见到小崽子的时候,他就跟见着自己亲儿子一般,从来不让曾魁碰,那防备的模样,就如同他曾魁是他顾伯青的世仇。 从小生长在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由于家族人丁凋零,再加上一部分族人受不了在深山中的寡淡生活纷纷外迁,到了顾伯青这一代他已经成了一根独苗。幼年时,这片山谷中的小动物是顾伯青仅有的玩伴。 母亲早逝,父亲不知所踪,顾伯青少年时亲手埋葬了母亲,母亲临终前告诫他勿要轻信外人。他独自一人在山谷中生活,直到有一日他在入口处捡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魁梧青年。青年胸腹间有一道狰狞的裂口,似乎是被猛兽的利爪活活划开的。 顾伯青犹豫了许久,最后心中一横,告诉自己此人必死,救他只是图个心安,于是他救下了魁梧青年。顾伯青确实觉得青年不可能活下来,然而老天有些时候任性的很,有些人必死却不让他死,有些人想活却活不成。在昏迷了半个月之后,魁梧青年奇迹般的苏醒了。这青年就是曾魁,他是顾伯青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从此,顾伯青单调的生活多了些色彩。曾魁带着他走到了外面的世界,他见识到了众多稀奇古怪的事物。曾魁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猎人,他们村子在安平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沟。曾魁没有什么文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还不够支撑他写出自己的名字。不过顾伯青不在意这些,虽然他从小饱读诗书,但却并未觉得自己的世界与曾魁有多大的差距。 在人间 第五十六章 白狐 曾魁是一个优秀的猎手,他可以原地匍匐不吃不喝待上两天,只为等待最佳时机给予猎物致命一击。顾伯青显然不是一块当猎人的好材料,但是曾魁外出打猎时还是喜欢带上他,不为别的,就为他曾救过他的命。二人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顾伯青喜欢作画,尤其擅长画飞禽走兽,其实他更喜欢画人,只是苦于年幼时无人可画。顾家世代以画技传家,而其中又以人物肖像画为一绝。顾家先祖曾是当世烜赫一时的大画家,顾伯青家里有一本祖传的画册,便是那位先祖所作。这画册中的作品无一例外,全都是人物肖像画,且全部为女子。画中女子神采各异,仪态万千,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美。 顾伯青喜欢描摹祖传画册中的女子,他画的很好,只是少了些精气神,总让人感觉缺少生气。顾伯青常常为此伤神,他见过的女子不多,根本就无法想象那些画中女子的神韵,他所作之画,徒有其表却无其神。然而,曾魁却管不了那么多,在他看来,顾伯青这一手美人图当得上惟妙惟肖,这么好看的画不拿去卖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在曾魁的再三威逼利诱加软磨硬泡之下,顾伯青的美人图就这样不情不愿地被拿去卖掉了…… 故事到此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此刻,顾伯青盘膝而坐,借助一盏油灯的微光认真的临摹一副肖像画,这画中是一个女子的侧脸。许久之后,顾伯青端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眉头一皱,从桌上一把将其掀起,然后撕了个粉碎。 顾伯青望着满地碎纸怔怔出神,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有机会在外面见到自己的族人。当那个叫顾佳丽的女人找到他时,他还以为是她认错了人。而当她说出曾在一本祖传画册的摹本中看到过顾伯青所绘的人物时,他确定这女人是自己的族人无疑。据顾佳丽所言,她这一脉的老祖宗由于不堪忍受谷中孤寂的生活,在几百年前迁了出来。老祖宗迁出之后对于山谷的位置只字不提,待他百年之后他们这一脉就彻底无人知道祖地在何处了。 对于一直孤身一人的顾伯青来说,虽然顾佳丽这一支早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大家毕竟同根同源,而且她的家族也传承了先祖的画技,所以顾伯青对她自然而然有些好感。 顾佳丽是当朝虎威大将军李时弼的宠妾,在李家地位极高,甚至连李家主母都要让她三分。此后,顾佳丽多次请他去府中做客。顾伯青本以为她真的是念在同宗的份上想与他交好,毕竟他一无所有,并没有什么可图之物。所以,当她问及祖地的位置时,他没有任何隐瞒就直接告诉了她。直到她向他问及族中的白狐是否还有后代存世时他才提起了警惕,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便是,“不管任何人问及族中白狐,一定不要告诉他。我死后,这世上除你之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白狐的事。” 就算是曾魁,也从不知晓原来谷中的白狐并非外界的那些普通妖狐。顾伯青含糊其辞,只告诉顾佳丽“谷中确实有狐,不过那些都是他从外界救下的小狐狸繁衍的后代,他幼年时就生活在谷中,从未在谷中见过白狐”。自那以后,顾佳丽再邀请他去做客时,顾伯青总以各种理由推脱。 呜呜…… 一阵稚嫩的低鸣打断了顾伯青的思绪,一只毛色混杂的小花狐狸蹭了蹭他的大腿,顾伯青把小花狐狸抱起,温柔的抚摸着它的额头,小狐狸极为享受的眯着眼。顾伯青看着大腿上的小狐狸,心里有些复杂。顾佳丽曾多次旁敲侧击询问有关白狐的事,都被他搪塞了过去。 他始终记得,小时候没有玩伴,是谷中的白狐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母亲一直体弱多病,没有多少精力去照顾他,是谷里的那只最年长的白狐一直在照顾他,经常给他们母子二人送来一些野果或妖兽。而他怀中的这只小狐狸,就是那只白狐的孩子。要说谷里的白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顾伯青也说不上来,但他有一种感觉,这谷中的白狐绝不是普通的妖狐。 顾佳丽多次尝试都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终于有一次她露出了真面目。原来她早就派人去顾家祖地打探过,但是由于外围的迷雾始终不得入内。一次她又请顾伯青去府上喝茶,顾伯青没去,结果就在那一天晚上顾伯青遭遇了偷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顾佳丽一直以为顾伯青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没想到他竟还是一个武师巅峰的青年修士。 那一晚,顾伯青第一次杀人。他本欲放那几个刺客一条生路,可是他们不愿放过他。自那以后顾伯青不再踏入安平城,他至多去曾魁的小村子转一圈,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谷里或者跟着曾魁去打猎。 然而,前些天曾魁突然失踪了。顾伯青去他村里找他,曾魁的父母说他们已经有好几日未见过他了,他也没说要进山打猎,两位长辈都很担心他。顾伯青了解曾魁,他要外出一定会向他父母打招呼,如今他竟无故失踪了,那他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联想到近来自己的遭遇,顾伯青如遭雷击。他疯了一般向李家赶去,但是他才刚刚走过城门就遇到了失魂落魄的曾魁。 曾魁衣衫褴褛,衣服破损处暴露出绽开的皮肉,凝结的鲜血在伤口附近形成一片片黑色的污迹。他一路走来引起众多行人的异样目光,然而他双眼无神,步履蹒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顾伯青看到这一幕瞬间石化,心中涌起滔天的杀意。他颤抖着叫出了曾魁的名字,曾魁身体顿时一僵,他抬起头来,瞬间红了眼睛。 “兄弟,我对不起你……” …… 顾佳丽从顾伯青那里没有获得想要的东西,于是她找到了曾魁。她本想从曾魁嘴里套出些信息,可是曾魁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这个女人。在曾魁的世界里,达官贵人主动和他们这种小人物攀关系只有一种可能,自己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或者有对方想知道的事。曾魁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东西,那么便只可能跟自己那位神秘的朋友有关了。顾佳丽没能从他那里套出什么来,她恼羞成怒,直接派人擒住了他,逼他说出进入顾家祖地也就是所谓青丘山的方法。 曾魁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即便遭受了极为惨烈的酷刑他也没有泄露任何信息。可惜,恃强凌弱者总有数不清的阴毒手段。 人总会有弱点,而曾魁的弱点是他的父母。曾魁别无选择,他不知道顾伯青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晓得顾佳丽到底想要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背叛了顾伯青,背叛了自己的挚友,恩人。 曾魁无法再面对顾伯青,而顾伯青也不想再连累曾魁一家人,所以,那便绝交吧,大家从此一刀两段。如此,对谁都好。顾伯青并不怪曾魁,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也是一个讲义气的朋友,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吱嘎…… 开门声打断了顾伯青的思绪,“谁!”他倏地站起身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房门处。小花狐狸从他腿上掉下来,有些委屈地哼哼了两声。 独孤止水轻轻推开房门,见房间里有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席青衣的英俊青年,微笑道:“朋友,我无意中闯进了这里,见这房间有灯光便想着过来看看,夜间打扰还请见谅。” 顾伯青神色平淡,说道:“你是那帮人中的一个吧,怎么,所有人都已经到我这谷里了?” “就我自己,我不小心闯进来的。” “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你若是现在马上离开也省的我动手。” “我这样的人?”独孤止水有些疑惑,“我是哪样的人?” 顾伯青冷笑一声,“李家的狗,难道不是吗?” “你误会了”,独孤止水认真道:“我只是一个猎人,和李家并没有关系。不过,这一次我接了一个任务,雇主好像确实是李家。” “有区别吗?”顾伯青眼神变得冷了许多,“你们不就是到我这谷里来抢东西的吗?” “看来先前袭击我们三个的人是你。”独孤止水恍然大悟,“其实,我对任务也不是很了解,我只是想赚些赏金。我并不知晓你和李家有何恩怨,也并无意冒犯你。” “你的话太多了!若真是不想冒犯那现在便请离开吧,恕不远送!”顾伯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说了,我是来赚赏金的。”独孤止水非但没走,还又往屋子里多走了几步,“你先前偷袭我们,现在又要赶我走,总要给我个合理说法。” “说法?”顾伯青呵呵一笑,刷的从鞘中抽出长剑,“你跟我要说法?哈哈……你闯到我的地方还要跟我要说法?”顾伯青气急,浑身气势突然外放。 “你不是我的对手。”独孤止水说道。 “别太狂妄了!” 在人间 第五十七章 果子 顾伯青突然出剑刺了过来,独孤止水眼神一凛,不仅不躲反而迎面而上,他身体微微一侧避过剑锋,右手瞬间扼住顾伯青的手腕,手上一发力,剑势一转直取顾伯青脖颈。 顾伯青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自己的剑扼住咽喉,剑锋离他的皮肤不足一指之宽。 独孤止水一捏顾伯青的腕关节,顾伯青吃痛,长剑脱手。独孤止水接过长剑随手扔进剑鞘,他刚想松一口气,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快速接近,片刻之间,有一道白色的影子自门外扑了进来。 独孤止水骤然扑倒顾伯青,避过了一击。房内瞬间尘土飞扬,木屑四溅,地板被拍了个粉碎。一只半人高的白狐露出身形,细看来,这白狐竟有三尾。白狐发出一声嚎叫,先前不知躲去哪里的小花狐狸又窜了出来,摇着尾巴跑到白狐身边。 “三尾白狐!”独孤止水心中一惊,“已经修到武宗巅峰了么……”他用双指掐住顾伯青的喉管,把顾伯青从地上拖起来,躲在他背后无奈说道:“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谈谈,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伯青脸色通红,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白狐眼里露出焦急,鼻子里不时发出噗嗤噗呲的气流声,似乎非常愤怒。它朝独孤止水吼了几声,一只前爪不停地刨地,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独孤止水惊讶于白狐人性化的情绪,心里觉得这白狐比一般的妖兽要更有灵性。 “你要是答应的话就点点头。”独孤止水对顾伯青说。 顾伯青艰难的点了点头。 “别耍花样,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独孤止水干脆利落地松开顾伯青。 顾伯青捂住脖子剧烈咳嗽了几下,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才渐渐恢复平静。他转身面对独孤止水,问道:“你这么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会甘心为了一点赏金做别人的帮凶?” 独孤止水自嘲一笑,“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罢了,可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我不喜约束,自己赚钱自己花岂不快哉。” 白狐似乎对独孤止水犹有怒气,一直警惕地盯着他。独孤止水对它微微一笑,“我真的对你主人没什么恶意,刚刚只是有些误会罢了。” 顾伯青转身对白狐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似乎在劝它不要再生气了。“大白,刚刚确实有些误会,既然我没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吧。”顾伯青轻声道:“谷里马上就不太平了,他们的目标是你们,你赶紧带着小花和其它小狐狸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白狐有些迟疑,它用嘴巴指了指顾伯青,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在说“那你呢?” “我不能躲,这里也是我家呀,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顾伯青笑了笑,“我和这位朋友还有事要聊,你快走吧。” 唔…… 白狐轻轻叫了一声,转身要走,还未动身,又回头看了独孤止水一眼,似乎还是不放心独孤止水。顾伯青挥了挥手,白狐这才叼起小花狐狸的后颈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独孤止水这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这个不算大的房间。这应该是一间书房,大概三丈见方,门口那一片被白狐一爪拍出了一个深坑,木质的地板已经化成了碎屑。正对门处是一张书案,门旁一侧是书柜,一侧放了一张画案,有纸笔各色颜料置于案上。四周墙上挂着不少画,大多是美人图。看到这些画,独孤止水顿时感觉有些古怪。这美人图和白狐这么巧凑在了一起? “请坐吧。”顾伯青收拾了一下纸笔和颜料,引独孤止水在画案旁坐下。 “你想知道什么?”顾伯青问道。 “李家人这次的目标就是刚刚的白狐?” “你难道不知道?”顾伯青眉头微皱,似乎觉得独孤止水明知故问。 “我只知道他们要抓一只武宗级别的妖狐,确实不知道这妖狐是你养的。” 顾伯青却郑重地摇了摇头,“确切的说并不是我养的,我也不是它的主人。” 独孤止水有些惊讶,问道:“不是你养的为何对你那么亲近?” “在我的印象中,从我记事起谷中便有白狐,母亲曾说谷中的白狐自先祖在世时便有了。”顾伯青眼神涣散,似乎在追忆,“我小时无玩伴,是谷中白狐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母亲去世以后,它们更是我在这谷中唯一的寄托。对我来说,它们不仅仅是妖兽,更是我的家人。” “家人?”独孤止水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的印象中,妖兽一直都是嗜血残暴的。即便有一些妖兽性格稍微温顺一些,但兽毕竟是兽,除非它能够修炼成传说中的神兽,从而化为人形,否则人兽有别,人如何能和妖兽成为家人?不过独孤止水也并未反驳,他继续问道:“李家为什么非要抓你这谷里的妖狐?” 顾伯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这片山谷如此隐秘,外面有迷雾森林守护,李家人应该轻易进不来,那他们是如何知道你这谷中有白狐并且还知道它属于武宗级别的?”独孤止水想了想,说道:“你和李家有关系?” 顾伯青看了看独孤止水,似乎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片刻后,他把和李家的关系连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独孤止水听到了顾佳丽,听到了曾魁,心中不禁有些唏嘘。正当此时,他忽然发现先前被白狐叼走的小花狐狸竟又屁颠屁颠跑了回来。它小小的嘴巴里叼着一枚跟它脑袋差不多大的果子,当它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的往前走时,由于果子实在太大,为了不让果子拖地,它只能拼命的向上翘脑袋,由于看不到路,它只能歪歪扭扭的向前走,进门时它还不小心掉进了它妈先前拍出来的大坑里,引得它一阵哼哼,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小花狐狸来到画案边,把果子丢在地上,跑到顾伯青大腿边上蹭了蹭,还用脑袋指了指地上的果子。顾伯青宠溺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模样说不出的温柔,如同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独孤止水被这神奇的一幕感染,它还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妖狐。见顾伯青从地上捡起拳头大小的果子随意擦了擦便咯嘣咬了一口,独孤止水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小狐狸,好歹我也算半个客人,你不给我也来一个果子吗?” 独孤止水没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更没想到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只见它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似乎是在考虑这个人类说的是否有道理。过了一会,它突然扭头慢悠悠的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知怎的,独孤止水感到有些失望。他兴致缺缺地打量着周围的美人图,顾伯青一边嚼着果子一边看着他,看起来并没有安慰他的打算。 初见墙上美人图时独孤止水顿时眼前一亮,但随着他依次看过去,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而且越皱越深。直到他看完整墙画作之后,问道:“这是你画的?” “是。” “你的画技很好,初看这些画时我感觉极为精致漂亮,只是……”独孤止水斟酌了下言辞,“仔细去看时,我总觉得这些画中的美人少了些什么。方才我一番思索,终于明白这画似乎过于死气沉沉了,一看便不是真人。” “你这话一语中的。”顾伯青摇头苦笑道:“徒有其表却无其神。” “想要神形兼备,首先得形似,然后才可求神似。你的基本功很扎实,只是还缺少足够的感悟。” “你懂作画?”顾伯青惊讶道。 “不懂。”独孤止水摇头,“但我学剑时也经历过相似的过程。师父传我剑法时,最开始本想直接让我观其意而忘其形。但是没有形做铺垫,我根本无法直接领悟到剑意,因为那对我来说太过晦涩抽象,我根本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将那意表达出来。这就如同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人却硬是要写一幅书法出来一样。后来我还是只能从形开始,先求形似,一点一点感悟剑意,再用自己手中的剑把我的所知所想描绘出来。世间万法皆有共通之处,剑道如此,画艺亦如此。” “受教了。”顾伯青拱手一礼。 “我曾经听过一个关于青丘白狐的故事,那故事里有个画家似乎就姓顾?”独孤止水突然神色古怪,“你……不会和那人有什么关系吧?” 顾伯青放下手中的果子,正色道:“正是先祖。” 独孤止水顿时目瞪口呆,“那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位大画家真的和青丘白狐有一段奇缘?那这谷里的白狐是不是和青丘有什么关系?”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做不得数。”顾伯青摇了摇头,“先祖的事情我也所知不多,但我知道当年先祖的经历绝不只是像故事里讲的那样简单。至于先祖究竟是否真的与青丘白狐有过不解之缘,这世上恐怕无人知晓了。” “那……你那本祖传的画册,难道是……《世间女子图鉴》?” 顾伯青点了点头。 独孤止水顿时来了兴致,满脸渴望地问道:“能不能借我欣赏一下?” “这……”顾伯青有些为难。 “算了算了,我就随口一说。”独孤止水见他满脸为难,笑着摆了摆手,“玩笑而已,我只是因为听说这画册上都是大美女所以想看看,男人的通病在作祟罢了。” 顾伯青有些尴尬,说道:“不是我吝啬,只是先祖所遗画册不知已经流传了多少代,到了我这里早已脆弱不堪,许多地方都已破损,即便是我也仅见过寥寥数次。” 一番交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独孤止水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于是起身准备告辞。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哼哼唧唧又传了过来,独孤止水抬头望去,那小花狐狸竟又叼着一个脑袋大的果子晃晃悠悠地走来。它晃到独孤止水身边,吧嗒一下把果子扔在地上,示意是给他的。 在人间 第五十八章 妖兽为生,人为何? 独孤止水捡起地上的果子,看着手中果子喜人的嫣红,突然想起来时路上的一幕。 队伍里的猎人们都是常在山中混迹的老手,他们的手上早已数不清究竟沾了多少妖兽的血。独孤止水自认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在那幻境中学会了杀戮,却从来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因此,无论对于妖兽还是对人,他总是怀着自己最大限度的悲悯。只要不招惹他,妖兽的幼崽他从不碰,这是他作为一个猎人给自己立下的原则。可是,他愿意如此做,不代表别人也要这样做。 对于猎人这个行当里的人们来说,妖兽就等于金钱,至于它们的生命,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 在来时的路上队伍就曾遇到过一窝妖兽幼崽。那是一窝银月狼的幼崽,纯白色的毛,胖乎乎的小身体,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极为可爱。 初时猎人们本没发现这一窝小狼崽,当时队伍路过一处灌木丛,一匹成年的雌性银月狼突然发起了攻击,这支猎人队伍的阵容堪称豪华,区区一匹武师境界的银月狼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呢?毫无意外这匹银月狼只有死路一条,只是这银月狼当时明明已经受了致命的伤害,却不知从何处迸发的强大生命力,它还是不停挣扎着向前爬。猎人们被激起了玩兴,不仅没有立刻杀死这匹银月狼,反而都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戏。 当时独孤止水便很奇怪,妖兽对于危险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知力,银月狼虽然灵智算不得多高,但是足以让它在遇到强敌时主动避让,如此强大的一支猎人队伍,它不应该主动发起进攻才是。队伍里毕竟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问题,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肯定是它在守护什么东西,于是很快在附近的一个小土丘里一窝狼崽子被发现了。 若放在平时,猎人们准会把这些小崽子带回城里卖掉,城里的不少官老爷们都喜欢豢养妖兽,尤其是这种有战斗力的妖兽。然而,此次任务特殊,猎人队长不许他们节外生枝,带着小狼崽容易引来其它银月狼的袭击。独孤止水本以为他们会放过这窝小狼崽,虽然失去了母亲它们依旧无法存活。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猎人队长禁止携带这些狼崽后,率先发现了狼窝的那个猎人竟狞笑着,在还未死透的母狼面前,把小狼崽一个一个活生生的摔成了肉泥,那破碎的稚嫩骨骼和肉丝散落一地,把母狼眼前的平地染成了一片红白。 母狼睁大了眼睛,想要叫出声却无力发出任何声音,鲜血不停地从它口中流出,只见它胸膛起落的幅度越来越小,终是停了下来。至死,它的眼睛一直盯着身前那一滩骨血。至始至终,其他猎人们都冷眼旁观,甚至有几人竟还指着满地碎肉说笑,在他们眼中,此情此景再平常不过了。独孤止水想要出声阻止,然而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当时的他只感到浑身冰凉。 猎人在修行者中处于最底层,平日里那些依附于氏族宗门的修行者都不愿正眼瞧他们一眼。在修行者的世界里,猎人们能够欺负的只有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妖兽。因此,受惯了其他修行者压迫的猎人阶层常常把虐杀妖兽作为一种变态的发泄方式。他们以此为乐,沉醉其中。 此间景象,独孤止水曾有所耳闻,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猎人虐杀妖兽作乐不过是个传说,他一直以为猎人们猎杀妖兽只是出于生存发展的目的。妖兽为生存而杀戮,而人呢?每每念及此处,独孤止水便不愿再想。 “你怎么了?”顾伯青见独孤止水呆呆地望着手中朱红色的果子,不由感到奇怪。 “嗯?”回过神来,独孤止水收起果子微微一笑,“没事,我在这里打扰的够久了,该走了。” 顾伯青平静地说道:“你不打算赚赏金了?” 气氛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 独孤止水笑道:“你很想我留下来赚这一份赏金?” “想也不想。” 独孤止水疑惑,问道:“何解?” 顾伯青认真地回答道:“你很强,我自是不想与你为敌。但你若还想赚一份赏金,我可以给你他们双倍的价钱,你来帮我。” 独孤止水失笑,摇头道:“如果放在平时,自然是谁给的钱多我就帮谁。只不过那支队伍里有可能有我两个朋友,所以这次我不能答应你。” “好吧,你能收手就已是万幸,是我贪心了。”顾伯青对独孤止水俯身作揖,“趁着天黑,不要照明,徇着感觉一直走便可走出迷雾。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情,若还能有机会再见,我再谢你。” 独孤止水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小花狐狸,说道:“你为何非要与那些人正面冲突,既然知道他们要来,为何不带着狐狸们提前离开?” “这里是我家,我绝不允许有人践踏这片土地。”顾伯青神色坚定,“躲又能躲多久呢?我也不想一直与他们缠斗下去,这件事情终究是要有个了断。”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起身告辞。顾伯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只听到一阵低语轻轻飘来。 “他们大概有十五个武师,并且带了一个名叫天罗地网的阵法,据说可以困住武尊,不过据我推测,以他们的实力发动顶多困住一名武宗。另外,一定要小心那个领头的李家人,他是一名武宗……” …… 漆黑的迷雾中,独孤止水沉默地走着。没过多久,他眼前突然一亮,他习惯性的抬手遮眼,发现原来已经走出了迷雾。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身前的一片空地,稍远处的稀疏林木投下婆娑的树影,如同地下伸出的阴森鬼爪。在他身后是漆黑如墨的黑暗,光与暗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跨过那道线的光线被尽数吞噬,看不到半点光的影子。独孤止水就站在这道分界线上,他定了定神,发现此处他并没有来过。他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猎人队伍那里,于是找了找方向,决定先回来时的那个山坡上看看。 小山头上,阿言和孙晓峰围坐在一堆篝火旁,沉默地嚼着干粮。四周拴着不少马匹,然而营地里却没几个人。离阿言他们稍远处有另一堆篝火,有两个人正窃窃私语不知聊些什么。营地里很静,独孤止水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响亮,引得营地里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投来目光。 独孤止水首先看到了阿言和孙晓峰,然后扫了一眼营地,发现只剩下四个人。而另外的两人中,有一个方脸汉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独孤止水讥讽一笑,向那方脸汉子投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方脸汉子顿时脸色铁青,刷的摸过一旁的佩刀,另外一人见势不妙,一把拦住方脸汉子。独孤止水并未理会方脸汉子的愤怒,他悠悠走到自己的马前,发现那类似菱形镖的东西已经不见踪影。 阿言见他查看自己的物品,提醒道:“我们俩回来的时候队伍已经带着天罗地网进去了。”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走到她旁边坐下,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你去追偷袭者的时候我们在你后面跟丢了,我们在林子里转了很久都没有走出来。”阿言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天黑了,怕夜间行走太危险,我们两个就准备待在原地休息。” “然后呢?” 孙晓峰接过话头,说道:“然后我突然想起来曾听人说起过一个传说。在这深山里有片神秘的迷雾森林,只要一有人走进林子里就会莫名开始起雾,被迷雾包围的人会迷失方向,在林子里不停地转圈子。只有到了晚上,才有可能侥幸走出去,而且出去的地方一定不是原来进去的地方。所以我和阿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摸着黑往前走,没想到我们走了半个时辰竟真的走出来了。” 独孤止水点头道:“我也一样。”接着继续问道:“他们进去多久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刚走,应该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阿言说道。 虽然已经从曾魁口中得到了一些迷雾森林的信息,当韩立带人走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片迷雾。他按照曾魁给出的信息把人带到了那个小山坡上,那里应该正对着青丘山的入口,只等天一黑便可以带人直入青丘山。他并不担心曾魁会欺骗他们,李家早已派人严密监控曾魁一家,如果他敢说谎,那么他将面临生不如死的局面。 只是,韩立还是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么简单的进山方式难道顾伯青会想不到?一路走来,队伍已经遇到了数次飞箭和陷阱。普通的飞箭和陷阱本威胁不到这支经验丰富的猎人队伍,但是由于他们此时不能照明,而迷雾又屏蔽了他们的感知,在黑暗中那些猝不及防的机关真真正正成了索命利器。 青丘山还不知在何处,队伍里已经损失了两个人,并且还有三人重伤,数人轻伤。尤其是自己的一名随从竟然被弩箭射中左胸差点当场毙命,更是让韩立感到怒不可遏。作为一名武宗境界的强大修士,他何曾受过这般憋屈!他一怒之下命人亮起火把,对着前方树木怒拍一掌,想要直接摧毁那棵树,他要生生开辟出一条通路!然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一掌落下,林木表面迅速闪过一抹极淡的光华,大树纹丝不动,甚至都未曾在表面留下一方手印。 韩立瞳孔微缩,意识到这片森林里的树都被人施了保护,这条最为简单直接的路已经成为了一条夺命路。无奈之下,韩立决定绕路而走,队伍打着火把在迷雾中绕了一圈,待他们确定已经没有机关陷阱以后,又重新熄灭了火把。 队伍从迷雾森林一端走了出来,韩立阴沉着一张脸命人把重伤员留在原地,又命一人看守,带人又重新消失在黑暗中。 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摸到了那片巨大的石壁,队伍点亮火把沿着石壁前进,许久之后发现了那一个豁口,那是通向山谷的路。此时队伍仅剩下八个人。 在人间 第五十九章 白狐之劫 独孤止水已经走了几个时辰,顾伯青依旧没有睡,他知道那些陷阱和弩箭只能延缓却挡不住那些人的到来。所以他在等,不仅仅是在等那群人来到这片山谷,也在等一个结果,他要确定那些人究竟有多少战力能活着过来。 先前独孤止水提起他们是来抓武宗级别的妖狐时,顾伯青感到很惊讶,只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并不认为李家人真的知晓大白的实力,他们连谷中是否有白狐都是从曾魁那问出来的,而曾魁并没有见过大白。所以,顾伯青猜测李家人这样说是为了保险起见。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若对方来的全是武师,自然没什么可惧的,若对方有一名武宗,那么就需要他和大白经历一番苦斗。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一个可以困住武尊的阵,这一下子就使他这一方变成了劣势。若到战时大白被牵制,再加上李家的武宗,那他和大白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顾伯青之所以敢与李家在这谷中决一死战,关键就在于,他知道李家不可能有武尊级别的供奉。因为安平城人人皆知,虎威大将军李时弼前不久刚刚迈入武尊境界。至于武宗级别的供奉,顾伯青在李家做客时仅听说过韩立一人。虽然他无法确定李家是否还有第二名武宗供奉,但想必以李家的实力武宗级别的供奉不会超过二指之数。这便是顾伯青的底气所在,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家竟然能依靠金钱获得神箭士猎人公会的支持。 此刻,顾伯青正盯着桌上一副摊开的画卷,细看来,这画卷上画着一副地图。地图中央是一座环形的山,山内是一片盆地,山外被森林环绕,可以看到有零星的红色标记散落在森林中。此外,一团黑色的阴影在画卷上显得极为突出,这团阴影缓慢的移动着,最开始时在森林里兜兜转转,后来这团阴影走到了环形山的山脚下,开始环山而走,当这团阴影走到环山的缺口处时,它方向一改,沿着缺口直奔环内。当阴影完全进入环内以后,好像浓缩了一般,缓缓化作八个黑色的小点。 “八个人……”顾伯青轻声自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从房中走出,三尾白狐正蹲坐在地上遥遥望着谷口方向,在它身后有三只仅有一条尾巴的成年白狐。 “大白,小花他们你都安顿好了?” 大白轻叫了一声,顾伯青点了点头。 “他们带了一个阵,一定要小心菱形的阵枢,不要被困住。那个领头的武宗交给你,其他人交给我们。” …… 终于见到了夜空,韩立心中长舒一口气。只是当他看到队伍仅剩的几人时,心中又有些阴郁。原本以他的骄傲,他本想孤身一人进这山中,将这里的白狐尽数捉了交给顾佳丽。可是顾佳丽却非要花重金聘请神箭士猎人公会出手,甚至为了让他们拿出猎人公会的至宝天罗地网,还编造了个要活捉武宗级别妖狐的幌子。 一开始韩立觉得顾佳丽是在羞辱自己,他堂堂武宗境界的修者难道还捉不住几只妖狐?普通妖狐能修到武师巅峰已是极少,武宗境界的妖狐外荒或许有许多,但在安平城周围的山里能有几只?韩立并不认为所谓的青丘山真的会有武宗级别的妖狐。同时出动猎人公会和自己,在韩立看来太过小题大做了。因此,一路走来他心中一直有些不快,只是想到完成这次任务有可能就此获得一夜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他便忍了这口气。只是这一路走来,韩立愈发觉得这青丘山神秘莫测,他开始隐隐担心这里真的会有超出他想象的强大妖狐。 “大人,那边有房子亮着灯!”剩下的一个李家侍卫突然惊呼道。 “那个姓顾的小子应该在这里,过去看看。” 韩立走在最前面,猎人们跟在他身后向那座有灯光的房子走去。队伍里无人说话,四周不时响起低微的虫鸣,在安静的夜色下,猎人们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的清晰。仔细听来,这脚步声稍显沉重,或许与每人背上那两根半人高的菱形镖有关。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着,眼看着灯光就在不远处,树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嗤响,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划破夜色的遮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撞上了最前方的韩立。 只听轰的一声,霎时间尘土飞扬,草木摧折。还未等猎人们确定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周围草木丛中响起一连串滋滋的搅动声。一抹流光率先从阴影里掠出,直划向李家侍卫脖颈。紧接着飞出三团白色的影子直扑猎人队伍。 李家侍卫乃是真正经过战场洗礼的战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刹那便拔出佩刀进入了警戒状态,此刻突遭偷袭也并未表现的如何惊慌。只见他手腕一转立刀而起,锵的一声,阔刀恰到好处接下顾伯青挥来的一剑,刀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他向身侧横移,他顺势扭转身体,转过半周,反握刀柄横劈向顾伯青胸腹。 顾伯青立剑格挡,紧跟着抽剑直刺李家侍卫心脏。李家侍卫侧身躲避,同时阔刀自下而上斜劈顾伯青手臂,二人缠斗一处,一时竟打个难舍难分。李家侍卫不过武师中期,却凭借巧妙的战斗技巧与顾伯青打了个不相上下。 三只白狐扑入猎人队伍里,一番缠斗下来,有两个猎人身上顿时多了几道见骨的抓痕,而一只白狐被三名猎人围攻,仅一个照面身上就多了两道伤口,鲜血汩汩而淌,所幸并未伤及要害。 在树丛中声音还未响起的刹那,韩立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瞬间爆发的强大气息,还未容他有所反应,那气息就已至他身前,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凝起灵力护体,同时双臂灌注灵力推了出去。锋利的白色爪子划过韩立的双臂,顿时响起尖锐的摩擦声,如同金石相磨,巨大的冲力使得韩立一连倒退数步,每一步落下都会在硬土路上留下一个一指深的脚印。艰难的稳住身体,韩立双臂微颤,小臂上的轻甲已经被强行剥落,里面的衣袖也被划成几缕布条,几道血痕在小臂上异样的显眼。 看到不远处的三尾白狐,韩立瞳孔顿时一缩,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此刻,他终于明白顾佳丽的顾虑。未给他时间思考,三尾白狐又挥爪而至。韩立迅速拔出腰间佩刀,迎着冲上前来的三尾白狐挥出一道闪亮的刀芒。刀爪相击,刀身顿时震颤不止,自刀身传至刀柄的巨大劲道顿时使韩立虎口发麻。顾不得手上的麻痒感,韩立再次挥刀而上,数息之间便挥出十几刀。三尾白狐虽然体型不小,但是动作却极为灵活,它巧妙地避过韩立挥来的每一刀,待他动作转换之时再挥爪而上。一时间,韩立狼狈不堪。 韩立再次被一爪拍飞,还未站稳身体便怒吼道:“快,向我这边靠拢!用天罗地网困住这三尾白狐!” 猎人们正在围攻三只白狐,虽然白狐极为灵活,借着夜色更是形如鬼魅,但是猎人数量双倍于白狐,很快他们就占据了上风。三只白狐身上都已留下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甚至其中一只被砍伤了脖颈,鲜血汩汩流出,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顾伯青眼看白狐受伤,却被李家侍卫死死缠住,心中万分愤怒。听到指令的猎人们顿时舍弃手上的战斗,快速向三尾白狐冲去。顾伯青心中一凉,想要追赶却被阔刀拦住了去路,他顿时使出浑身气力暴怒挥剑。李家侍卫顿感压力大增,被打的连连后退,但他却如扯不掉的牛皮糖一般死死缠住顾伯青。 “大白!”顾伯青一声大吼,正把韩立压制的极为狼狈的三尾白狐顿时扭头朝顾伯青而来,韩立紧跟而上,却无法跟上白狐的速度。 “小心!”韩立出声提醒,李家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刷的一道白影飞过,李家侍卫项上人头不翼而飞,鲜红的血液自颈上伸出的血管喷射而出,而后侍卫的身体渐渐瘫软,双膝跪地而倒。 韩立暴怒,“快用天罗地网困住这该死的畜生!” 猎人们掉头跑回,以包抄之势围向三尾白狐。猎人队长大叫一声,“起阵!”猎人们一同向手中的菱形镖中灌注灵力,只见菱形镖顶端突然光华大作,射出橙色的光带,所有菱形镖的光带在空气中自动弯曲汇合,编织成一张由光带织成的大网。大网向三尾白狐逼近,三尾白狐发出一声长嚎,隐匿于草丛中的白狐们又再次发动攻击。于此同时,三尾白狐快速绕出包围圈再次攻向韩立。 然而,韩立快速冲向一只白狐,手中阔刀力劈而下,本已身受重伤的白狐顿时难以躲避,白狐哀嚎一声,被韩立的刀芒腰斩! 三尾白狐奔跑而至,愤怒地挥出利爪。 韩立举刀格挡,顿时被拍飞出去,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撞倒数棵人腰粗的树木。还未等他爬起,三尾白狐又欺身而来,锋利的狐爪直拍他项上人头。情急之下,韩立连续打滚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仍然被狐爪带来的劲气在脸上留下三道绽开的血槽。 韩立艰难的爬起,此时猎人队长脱出阵法,正一人挡下顾伯青。其余五人艰难的维持着阵法,慢慢把三尾白狐包抄,一个个脸色苍白。另外两只白狐不时偷袭,猎人们只能以橙色的光网迎敌。 韩立大叫道:“我拖着这三尾畜生,你们快用阵法围杀其他杂碎!”话闭,韩立又一连挥出数十道刀芒,竟是一点都不惜灵力。 在人间 第六十章 落幕 猎人队长进入武师已有数十年,如今更是处于武师巅峰,其战斗经验亦非顾伯青能比。仅仅几个回合下来,顾伯青便狼狈不堪,双方境界相差无几,实力却差很多。 另外一只白狐赶来援助,这才压制住猎人队长。猎人队长想要脱身,顾伯青知道他的意图,死死缠住他,奈何猎人队长也是个狠人,竟拼着被顾伯青刺了左肩一剑,一脚踹飞顾伯青,又挡下白狐的袭击,快速回到猎人队伍里。 猎人队长重新支撑天罗地网,其余猎人身上压力顿时减了一些。“围住他们!”猎人队长一声令下,猎人们顿时散开,橙色的光网被拉的大了数倍,光芒变暗了许多,顾伯青和两只白狐被猎人们包抄,橙色的网自上而下将他们困在圈中。顾伯青集全身气力朝天一剑,却无法撕裂光网。猎人们缩小包围圈,顾伯青和白狐被困其中,眼看就要被围杀。 此时三尾白狐怒嚎一声,再次拍飞韩立,韩立手中阔刀终于支持不住碎成了十多段。三尾白狐疾奔猎人队伍,一直留心它动向的猎人队长在韩立被拍飞的那一刻突然大喝一声:“包抄!” 原本围住顾伯青的猎人突然向两旁分开,三尾白狐瞬息而至,然而早有准备的猎人队伍匆忙之间堪堪躲开了它的冲杀,而三尾白狐一头撞进了猎人们编织的橙色光网!三尾白狐剧烈的挣扎起来,光网的色泽忽明忽暗,猎人们一个个脸色苍白,拼命地向网中输送着灵力。 顾伯青被放出,而三尾白狐进了网中。顾伯青心中一凉,发了疯地挥剑砍向维持阵法的猎人。空气中突然划过一道流光,正射入顾伯青的大腿,顾伯青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钻心的疼痛袭至脑门。一片金属碎片深深插入他的大腿,是韩立破碎的阔刀。有一只白狐因为脖子上伤口失血过多,终于踉跄倒地,一动再也不动了。剩下的一只白狐一口咬住了一个猎人的脖子,猎人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手中抓着菱形镖不停挥舞着,眼看活不成了。天罗地网顿时变得极不稳定,三尾白狐抓住机会用尽全力拍向光网。 韩立又射出两片碎刀片,只听白狐闷叫一声,碎刀片穿透了胸腹,鲜血顿时染红了胸前大片洁白的皮毛。白狐死死咬住猎人的脖颈不肯松口,韩立强忍伤痛奔跑而至,随意一脚踢上白狐腹部,白狐尖叫一声,被踢出数丈远。 “啊!”顾伯青大叫一声,艰难的爬起来挥剑砍向韩立,韩立隔空拍出一掌,顾伯青顿时倒飞而去。韩立从还为死透的猎人手里夺过菱形镖,此时三尾白狐一爪拍下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维持光网的猎人们顿时受到重创,口鼻鲜血横流。 “让它出来我们就得死!”猎人队长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猎人们齐齐大叫,将身体最后的灵力输入光网,韩立向菱形阵枢中输入灵力,三尾白狐刚从网中探出头来,光网又瞬间闭合,三尾白狐的头部被困在了网眼中。 “落地生根!”猎人队长一声令下,猎人们开始按照特定的位置将菱形阵枢插进土中,天地灵气突然开始波动,有灵气被光网吸收,光网的光芒逐渐稳定,任凭三尾白狐如何撕扯也难以将其破坏。猎人们如释重负,全部倒地剧烈喘息着,最后一刻他们已经压榨出最后的气力,此刻已经无法动弹了。 …… 篝火火焰小了下来,独孤止水用木棍挑了挑火堆,内部未燃尽的柴接触到了新鲜空气,火势又旺了起来。阿言和孙晓峰已经休息,独孤止水负责第一班守夜。他添了些新柴,回头向青丘山方向望了一眼,不由微微一怔。 林中迷雾已经散尽,只余下草木稀疏的林子,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若不是走到那片地方便会起雾,恐怕没人能察觉到它的特别之处。独孤止水收回目光,取出一枚朱红色的果子。这只是一枚普通的山间野果,可是他却迟迟未曾下口。他盯着这枚果子,又想起那只充满灵性的小花狐狸叼着果子的滑稽模样,嘴角不由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自从月彤去了神武坛,他极少与人交际,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度过,心情一度平静如水,如这般发自内心的一笑,已是许久未曾有过。不过随即他脸上笑意渐敛,眉头微微皱起。他又想起了来时路上令人不快的一幕,再加上一路走来与队伍中一些人的不和,使得他对于猎人的观感变差了许多。这时,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广源街那个药铺老先生要招他做杂役,心中不由自嘲:“你还真是个奴才命。”摇了摇头丢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收起果子,准备起来撒个夜尿。 路过另外一堆篝火旁,独孤止水发现另外两个人不知去了何处。他双耳微动,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顿时都进入他耳中。他听到了液体跌落地面的滋滋声,听到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声。 “哎……姓林的到底和那小子有什么过节?他那天为啥要让我找机会挑衅他?”独孤止水听出这是方脸汉子的声音。 “拿了钱就做事,问那么多干嘛。”这是另一个声音。 “我只是好奇,那个小子太嚣张了,老子现在一看到他就想到前两天他那副欠揍的嘴脸,老子就想弄死他。虽然我开始只是借口找事,却没曾想他竟还真是个舔狗。”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想弄死他便动手。如果你真的能杀了他,老林头可能还会多给你点好处。” “他这么想让他死?” “倒也不是,他的死活老林头其实并不关心。怪只怪那小子和某些人走的太近,他身份不明,既然弄不清是不是敌人,那死了自然是最好。” “对了,那个小娘皮是什么人?那天她敢拿剑要挟老子,如果哪天落到老子手里,老子让她下不了床。” “劝你收了这个心思,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 独孤止水脸上突然泛起笑意,他走进草丛里,正在说话的两人只听到呲的一声轻响便两眼一抹黑瘫倒在地上,两人倒下时脸部刚好朝下触到他们身前的一片潮湿地。不过片刻,独孤止水从草丛里走出,他拿着一枚朱红色的果子,送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大口。 …… 清冷的月光洒在顾伯青的身上,照亮了他身旁的一大滩“水洼”,照亮了他那被鲜血浸透的右腿。他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韩立打坐调息了一会,看到三尾白狐还在不停地挣扎,脸上挂起森然的笑容。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走到胸腹被碎刀片穿透还未死透的白狐面前。 刀起,头落。 白狐失血过多,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身首分离,断口处鲜血只缓缓流出而没有喷溅。韩立狞笑着从地上捡起还在滴血的白狐头颅,扔到三尾白狐和顾伯青之间。顾伯青眼中透着无尽的仇恨,却又不仅仅有仇恨,还有绝望、自责、不舍等等复杂的情绪。三尾白狐怒吼一声,却突然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只见它眼中有蓝色的荧光亮起。 “不要啊……”顾伯青虚弱地喊道:“一不小心你的精神会受到重创。你对顾佳丽还有用,这些人应该暂时不会杀你。” 韩立见三尾白狐突然安静下来感到一阵奇怪,下意识向它望过去。他看到三尾白狐眼中泛起莹莹蓝光,这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在他眼中变成一团蓝色的光晕,蓝色的光晕继续扩大,最后变成一扇门。这扇门突然被推开了,后面是一片朦胧的粉雾。有个人影出现在门后朦胧的雾中,这身影身姿婀娜,应该是个女人,只是看不清面貌。 韩立觉得这女人的身影看起来极为熟悉,他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一探女子真容。他走近了些,发现那女人似乎也近了些,他继续靠近那扇门,那女人又近了些,她的面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是你啊。”韩立声音中透着惊喜,他见到了“顾佳丽”。 “相公,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奴家一个人寂寞死了。”“顾佳丽”声音细软,满脸娇嗔,她食指轻轻一勾腰间系带,薄如轻纱的外衣顺着香肩滑落而下,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 “你竟只穿了件外衣。”韩立满脸惊讶,却藏不住眼中的欢喜和渴望。 “相公,来啊……”“顾佳丽”向韩立勾了勾手指,转身走进门后,韩立只觉得浑身气血沸腾,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门后是一个房间,房内装饰奢华,在正中间有一张圆形的大床,大床周围垂下一周粉红色的纱帐,“顾佳丽”半躺在床上,修长的双腿不安分的划动着。韩立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个饿虎扑食压在了“顾佳丽”身上…… 猎人们耗尽了灵力,此刻仍是全身酸痛难以动弹。三尾白狐突然的安静也让他们感到异常,只是他们不在三尾白狐正面,无法看到它眼睛里的蓝光。他们发现韩立似乎着了魔一般,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还不时念念有词,冒出一些淫靡的荤话。 猎人队长艰难地坐起来,喘着粗气问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韩立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行为怪异,似在做一场春梦。 此刻,韩立正沉醉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与他说话,只是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自极远处的幽冥之地传来,飘忽不定,听不真切。韩立下意识停下动作想要听个清楚,只是一双藕臂如同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颈。感受到肌肤相触间的丝滑,他的眼神复又迷离起来,不再去想那些煞风景的事情。 在人间 第六十一章 盛放的蓝色焰火 一番云雨,韩立沉沉睡去。待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睡在草丛中,周围是稀疏的树林。房间不知去了何处,粉色纱帐不知去了何处,“顾佳丽”亦不知去了何处。 此时正是深夜,月光下,韩立茫然四顾,突然有哭声传来,“呜呜呜……相公,你在哪!呜呜呜……相公,快来救我!” 韩立顿时一惊,是“顾佳丽”的声音!他匆忙拨开草丛,向声音来处寻去,那哭声越发清晰。他来到一片草地上,终于寻到哭声的来源,不由心头一怒。只见“顾佳丽”正赤裸着娇躯被困在一张麻网下,四周有十多根木桩把网牢牢钉在地上。 “相公,救我!”“顾佳丽”满脸梨花带雨,她无力的蜷缩在网下,看起来楚楚可怜。 韩立疾步走到她身边,看到周围牢牢钉入地面的木桩伸手欲拔,也顾不上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还未等他出手,那麻网突然闪过一阵橙光,在那一瞬间,整张麻网似乎化作一张橙色的光网。此时,那自遥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又再次飘忽响起。韩立伸出的手顿时僵在了空气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光网有些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眉头紧锁,感到极为不妥,他极力想要从记忆中找到有关这光网的信息,却总在快要看到答案时突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在他的识海中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把他的意识困在了极为狭小的一片空间内。韩立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回想起自遇到顾佳丽起的一系列遭遇,他感觉缺少了一些关键性的情节,此时顾佳丽的哭声在他眼中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三尾白狐眼中的蓝光变淡了许多,可以看出它的精神也变得萎靡了许多。就在刚刚,在它努力的紧要关头,它的精神力量难以为继露出了破绽,最终导致它的努力功亏一篑。猎人们眼看着韩立从痴傻呆立中解脱,本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却没想到他竟缓步走到天罗地网前,伸手想要拔出阵枢。这一动作顿时吓得猎人们亡魂皆冒,纷纷大叫想要阻止。所幸,韩立突然停下动作,又恢复了痴傻呆立,离他最近的一个猎人怕他再有什么危险举动,想要把他推开,然而韩立的双脚仿佛生了根,竟然难以撼动分毫。 “这难道是魅术?”猎人队长惊疑道。 其他猎人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魅术为何物。猎人队长也不做解释,只是他看向三尾白狐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虽然三尾白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但他起初并不觉得这白狐有何特别之处,毕竟妖兽变种时有发生,便是这狐狸长了个三头六臂他都不会太过奇怪。可这白狐若能用魅术控制住武宗级别的强者,那可真就是骇人听闻了。 在众多妖族中,狐族不算凶残,亦不擅长争斗,所以它们的战力一般。如许多其他妖兽一样,狐族也有自己的天赋妖术。狐媚狐媚,狐狸不擅争斗,却会魅术。魅术是幻术的一种,而幻术本质上属于精神攻击。这种术法主要通过激发其他个体的情欲来使其沉沦,再由施术者控制其心神动作。被控制者如同施术者手中的提线木偶,随施术者的心意而动。这种术法听上去很是厉害,只是精神攻击对于精神力量要求极高。若施术者精神力量不及被施术者,那么很有可能惨遭反噬,轻则变成傻子,重则识海破碎变成一具空壳。 人乃万物灵长,天生便比妖兽精神力量强大不少,魅术若由人施展自然强大无比,用这种术法对上比自己境界低的人可直接使其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替自己冲锋陷阵。然而妖狐天生精神力量算不得多么强大,在妖族中它尚能有一席之地,但是与人类相比差了太多。所以妖狐的魅术对人类基本无效,除非被施术的人和施术的妖狐之间实力差距巨大。 一只能与人类的精神力比肩的妖狐,这消息若是放在外界恐怕无人相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猎人队长不信。 韩立此刻很烦躁,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努力想要冲破枷锁思想却如陷入了泥泞一般寸步难行。他愤怒地向那面无形的墙撞去,每一次的撞击都会令他识海震荡,头痛欲裂。每撞一次他都要过好久才能恢复一点神智,在他的撞击下,那面无形的墙开始出现一圈圈如水波般的涟漪。 随着韩立的撞击,三尾白狐突然痛苦的嚎叫了几声,有鲜血自它眼角流下。三尾白狐后腿蜷曲蹲坐了下来,它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顾伯青被伤及动脉,此刻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无力地看着它。白狐也在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悲戚。白狐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它突然重新站了起来。 唔…… 白狐长啸一声,眼中已经暗淡的蓝光再次大盛。那蓝光极为炽烈,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呼啸而起。白狐整个身躯都被包裹在了蓝光中,如同脚踏光明的神兽。顾伯青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体温的消逝,一股安逸感涌上心头。 韩立慌了,他周围的那面墙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他被烈火围在中央。那火似乎能够灼烧灵魂,火焰传来的高温炙烤着他的的精神,他无法再思考,无法再作出任何自救的举措,这痛苦比烈火焚身更甚百倍。 在猎人们眼中,韩立动了。他不再呆若木鸡,他从极静转化到极动,他抱着头大叫,他痛苦的嘶嚎,他满地打滚,他七窍流血,他身上冒出白烟,他身上燃起蓝色的火焰!猎人们似乎闻到了肉香,又感受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恐惧最是能激发人的潜力,猎人们纷纷连滚带爬能躲多远躲多远。 白狐冷冷的看着韩立的挣扎,它突然转过头,一个猎人与它对视,识海瞬间瞬间震荡。猎人当场昏死过去,不知死活,其他猎人吓得纷纷躲得更远。白狐一转头,韩立立刻感觉那火墙温度降低了一些,生存的本能使他拼死一搏,集中所有力量向那火墙冲了过去。轰的一下,火墙剧烈波动,白狐周身的蓝光如同风中烛火摇曳不定。火墙上出现了细碎的裂纹,裂纹逐渐扩大,最后墙上塌出一个大洞。韩立的意识从中冲了出来。 “该死的畜生!”韩立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他怒啸一声,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准备集全身灵力向白狐劈下一刀。白狐再次长嗥,声音愈发凄厉,只见所有蓝光收敛为一片碧蓝的光团。光团化作一把利剑划破空气瞬息穿透而至,韩立顿时毛骨悚然,他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匆忙之下,他把自己仅剩的所有精神力筑成一道墙。光剑穿透了他的天灵盖,撞上了精神力筑成的墙。韩立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躯体咚的一声倒地不起。 光团渐逝,白狐无力的瘫倒在地,它神态疲惫,如同陷入了长眠。 山谷入口处,独孤止水目睹了那朵盛放的蓝色焰火,目睹了那把划破空气的光剑,也目睹了三尾白狐的消逝。他本不愿插手,现在也无力插手。独孤止水在看,他的眼睛似乎能够穿过时空与黑夜的阻隔,他在看三尾白狐疲惫的神态,他在看三尾白狐赴死时的决然,他在看那一眼的悲戚。 韩立倒了,白狐倒了。 猎人们面面相觑,随后响起劫后余生的大笑。猎人队长盯着三尾白狐的躯体,他脚步虚浮走到它身前,确定它已经没了呼吸,露出惋惜的神色。他在韩立身边坐下,看到韩立全身完好并没有想象中的烧伤,心中再次为三尾白狐的手段惊叹。他双指放在韩立脖颈动脉处,本来只是随手为之,却不由眼神一凝。 韩立竟然还活着!这一刻猎人队长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挪到顾伯青身边,试了试他的脉搏。顾伯青也没死,看样子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猎人队长看了韩立几眼,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替顾伯青处理了一下伤口。李家不想让顾伯青死,他们要活的! 有稚嫩的嘤嘤声响起。那声音如同婴儿的啼哭,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幽幽地在夜色下回荡。那声音说不出的凄凉萧索,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童独自在街头面对恶犬时无助的呼喊。猎人队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自他眼中闪过贪婪。嘤嘤声越来越近,其他三名猎人有些紧张起来,他们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草丛。 草丛动了,有三团小东西冒了出来。见是三只小狐狸,猎人们松了口气。其中一个猎人身上被白狐留下了数道不浅的伤口,刚刚又从三尾白狐眼下逃生,此刻看到三个小崽子顿时怒气丛生。 三只小狐狸跌跌撞撞跑向倒地的几只白狐,其中有一只小花狐狸,它想要靠近三尾身边,却无法穿越那张橙色的光网;一只小狐狸不停地用头拱着地上身首分离的白狐躯体,一边拱一边呜咽。有一个猎人步履蹒跚走到小狐狸身后,猎人队长顿时一惊,不待他出声,只听到一声稚嫩的惨叫,猎人一脚踩在小狐狸身上,虽然他此时并无多少力气,但是仅凭身体的重量也是极重。小狐狸顿时倒在母狼鲜血汇成的血泊中,有鲜血自它口鼻溢出。 “哈哈哈……该死的小崽子,让你们也知道知道爷爷的厉害!哇哈哈……” 猎人队长脸色阴沉,他捡起一把刀。嗤的一声,猎人的大笑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一眼猎人队长,倒地。 “不要伤害这些小狐狸,把它们抓起来。”猎人队长面无表情命令道。被杀的是一个招募来的猎人,所以他下手没有丝毫的犹豫。此时剩下的另外两个猎人都是神箭士猎人公会的人,对于猎人队长自是言听计从。 小花狐狸不停地撞击光网,它想走到三尾白狐身边。每一次撞上光网它都会被弹飞,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几次下来,小花狐狸嘴角开始渗出淡淡的血迹,走路也有些不稳。猎人悄悄走到小花狐狸身后,看着它一次又一次地摔倒,爬起,再摔倒,感到十分惊奇。小花狐狸不叫,不管它摔得多惨,即便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自始至终它都没有叫过一声。 另外一只小白狐狸跑到倒在血泊中的同伴身边,它呜呜地叫着,不时用爪子推一推那只被猎人踩到的小狐狸,又不时用头顶一顶被人砍去头颅的白狐躯体。然而,同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呼吸间,都会有浓稠的鲜血在鼻孔中进出。而那具身首分离的白狐躯体已经开始僵硬,再也无法对小狐狸做出任何回应。 在人间 第六十二章 贪婪 猎人目睹了小花狐狸又一次被弹飞,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嘲讽地抓向小花狐狸的后颈。小花狐狸虽然摔得有些惨,但是它却极为警觉,猎人刚靠近它身边,它便猛地窜出去。猎人一手抓空,继续追上来,还未等他走到小花狐狸身边,小花狐狸又一窜跑出去挺远的距离。猎人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他继续追击,只是小花狐狸动作极为灵活,任他再怎么追都抓不到它的影子。猎人有种被戏弄的羞辱感,只是此刻他灵力亏空,面对小狐狸确实是有心无力。另外一边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那只对着同伴和无头狐尸呜咽的小狐狸跑的极快,仅凭一个猎人根本抓不到。 两个猎人想要逐个击破,他们一起围堵小花狐狸,然而小花狐狸极为精明,未等他们围上来就倏地冲进了草丛里。小花狐狸呜呜叫了两声,另外一只小白狐狸会意,未等猎人们反应过来就躲进了草丛中。两名猎人相视苦笑,猎人队长叹息了一声,对两个猎人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先恢复恢复力气再说吧。这几具狐狸尸体摆在这里,它们还会回来的。” 一个猎人不解地问道:“老林头,两只小狐狸而已,也不值钱,何必废力去抓它们。我们这次受别人雇佣来的,任务就是抓这只三尾白狐。虽然它已经死了,但这任务总归算是结束了。至于雇主那边会怎样自有上面的人解释,那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就算抓了这两只小狐狸最后恐怕还是要被送给雇主,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猎人队长心里清楚,若他们抓到小狐狸的事情被雇主一方得知,那这几只小狐狸他绝对保不住。甚至,就算雇主一方不知道,若是被公会的那个老东西知道了,他肯定也会把这几只小狐狸送给李家作为补偿。虽然三尾白狐死了,但是这几只小狐狸很有可能具有和三尾白狐相同的血统。若此时不抓,将来恐怕再也难觅它们的踪迹。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猎人队长自是不愿放过,但是他也清楚,眼下若抓了这几只小狐狸,他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猎人队长盯着地上陷入昏迷的韩立,眼神闪烁不定。韩立的伤势很难判断,猎人队长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又或者……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走到那只倒在血泊中的小狐狸身旁,伸手把它从鲜血中捞起,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猎人的那一脚踩碎了小狐狸的内脏,猎人队长露出极为肉疼的神色,他随手丢掉小狐狸的尸体,看着倒在旁边的那具猎人尸体愈发觉得可恨。他恨不得把这尸体拉起来鞭打成肉泥! 猎人队长心中烦躁,他走到韩立身边坐下,死死地盯着韩立,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这片山谷极为不凡,外有迷雾森林,内有精神力量强大的三尾灵狐,猎人队长突然觉得此处有可能会有更加珍贵的宝物。而若想把这些宝物收入自己囊中,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有外人知道他拿了这些宝物。所以,外人必须死! 念及此处,猎人队长眼中寒光大盛,他提起一把阔刀,眼都没眨一下便对着韩立的颈项砍下。一刀下去,鲜血喷涌,但是他低估了韩立身体的强度,竟然只砍进去不足一指宽。韩立似乎皱了下眉头,猎人队长大骇,艰难抽刀复又砍下,如此重复多次,直到一颗头颅和和身体彻底分离才罢休。另外两名猎人被猎人队长突然的举动吓得愣住,待回过神来,韩立已经身首异处。 一个猎人声音有些惊惧,颤声问道:“老林头,你这是做什么?” 猎人队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说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可能会有宝贝。想要把好东西收入囊中,外人必须死。”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猎人不解。 剩下的两人都是猎人队长的心腹,因此他也并未隐瞒,说道:“这里外有护山迷阵守护,内有灵狐繁衍生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块宝地。先不说这谷中会不会有什么宝贝,单是那几只白狐就非常珍稀。” “老林头,为了几只白狐真的值得这样冒险吗?” “冒险?”猎人队长呵呵一笑,“我不说,你们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在这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猎人队长双眼微眯,笑问道:“你们会说吗?” 另外两名猎人身体一僵,讪笑道:“当然不会。” “那就好。”猎人队长目光移到地上那名被三尾白狐一眼弄晕的猎人身上,漠然道:“无关人等,都处理了吧。” “是。” 一名猎人捡起地上一把阔刀,他走到地上昏迷不醒的猎人身旁,轻声道:“别怪我,怪只怪你命不好。”话闭,猎人手起刀落,鲜血渐渐扩散开来。 “那这个人?”另外一名猎人指着躺在地上的顾伯青问道。 猎人队长看了看顾伯青,说道:“不急,李家既然想要抓他,想来他应该知道什么重要的事,先留着他也无妨。” 清理完场子,猎人们把天罗地网收了起来,然后打坐休息。猎人队长看了眼韩立的尸首,眼角微微一跳。 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草丛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猎人队长睁开眼睛,嘴角勾起。其余两个猎人知道小狐狸可能又回来了,起身准备动手。声音越来越近,有过一次经验,猎人们变得淡定了许多。 终于,那声音走出了草丛,突然顿住,场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猎人们表情有些错愕,随即呼吸开始轻微的急促。 独孤止水站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界处,目光淡淡地扫过场间每一寸土地。猎人队长身体僵硬,他一手负后,紧握成拳,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此刻,在猎人们眼中,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青年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可憎而又令人惊惧。 独孤止水无视他们戒备的目光,自顾走到三尾白狐身边,问道:“各位,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哦,我们遇上了这条三尾白狐,刚刚经历了一番大战,这不,死里逃生,侥幸杀死了这只畜生。”猎人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前来,“小兄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孙晓峰他们一起探路,走进了一片林子里,谁知道那林子诡异得很,我们走着走着周围突然就起雾了。接着不管我们怎么走都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后来我们还受到了神秘人的袭击,我们三个被打散了。我一个人瞎转悠,这不,好不容易找到个口子,我就进来了,然后就在这遇到你们了。”独孤止水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描画着,似乎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经历了多么了不得的事。 “原来是这样。”猎人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差不多。先前你们在前面探路迟迟未归,我担心你们会有危险,所以说服了韩大人带人一起进来找你们。结果也迷了路,最后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 “兄弟,你是不知道先前有多凶险。”一个猎人走过来拍了拍独孤止水的肩膀,指着三尾白狐的尸体说道:“我们闯进这里以后遇到了一群妖狐的袭击,这条三尾妖狐更是修炼到了武宗级别。要不是有天罗地网,只怕你现在看到的只能是满地尸体。” 独孤止水失笑,“现在难道不是满地尸体吗?” 猎人话语一滞。独孤止水自顾走到顾伯青身边蹲下,伸出双指按在他颈侧,眉头渐渐皱起。顾伯青失血过多,气息已经非常的微弱,虽然猎人队长替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但若不及时补一补血气,恐怕性命堪忧。 猎人队长见独孤止水径直走到顾伯青身边,不由疑惑道:“小兄弟,你认识这个人?” “嗯?”独孤止水抬起头来,“他难道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闻言,猎人队长一怔,随即苦笑道:“就是这个人带着一群妖狐偷袭了我们。” 独孤止水触电般缩回手,“那你们怎么没杀了他,还帮他治伤?” “雇主那边点名要这个人。” “哦……刚刚我还以为是队伍里的人受伤了,本来想着我会点医术可以帮忙看一看的。”独孤止水尴尬地笑着,似是不经意间往旁边瞥了一眼,脸上笑容顿时尽敛,转而变成了震惊,他指着地上一颗浸在鲜血中的头颅,“这……这这……这不是韩大人吗?” 猎人队长和两名猎人神色一僵,眼中闪过惊慌。但猎人队长也是见过风雨的人,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叹息道:“韩大人为了大家的性命不惜孤身一人与那三尾白狐相抗,奈何那三尾白狐实在太强,他拼着重伤为我们赢得了施展天罗地网的机会,我们这才能拼死一搏终于困住了这白狐。”说到此处,猎人队长怒意渐生,指着顾伯青恨恨道:“可是我们终究算差了一步,就在我们施展天罗地网围困三尾白狐之际,这个杂种竟趁韩大人虚弱杀了他!要不是金主点名要抓他,我真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没想到韩大人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傲冷淡,原来竟也是舍己为人的义士。”独孤止水叹息一声,眼中却满是戏谑。“可是这三尾白狐怎么死了?咱们不是要抓活的吗?”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布下这天罗地网之后,这三尾白狐似乎被阵法抽干了灵力,莫名其妙的没了动静。”一个猎人迟疑道。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这天似乎快要亮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诸位,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要不我们现在抓紧收拾收拾赶快离开这里。等天一亮再出去恐怕又要迷失在那片迷雾里了。” “啊?现在就走?”一名猎人惊呼一声。 “怎么?各位还有事要做?”独孤止水问道。 “哪还有什么事。”猎人队长呵呵笑道:“只是,小兄弟,我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这不还没完全恢复呢吗,就这样离开的话万一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恐怕还要拖累你。我看现在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个时辰再走,如何?” “可以。”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猎人队长笑意盈盈,眼神玩味,他向另外两人比了个手势,三个人默契地马上坐下打坐调息。 在人间 第六十三章 今夜当杀人 猎人们开始休息,独孤止水负责清理场地。他把韩立等人的尸首集中到一起,又把妖狐的尸身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做完这些,他回到顾伯青身边坐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他的手心流入顾伯青体内。 顾伯青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了一些,独孤止水脸色却有些凝重,他低估了顾伯青的伤势,除了失血过多外,顾伯青的胸口受到过重击,伤到了肺腑。 “需要尽快去采些药了”,独孤止水这样想着。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到周围寻了些干柴,又从戒指里取出一些磷粉。他把猎人们的尸体堆放在干柴堆上,又均匀的撒上一些磷粉。做完这些,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正在调息的猎人队长被独孤止水弄出的动静惊醒,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要干什么?” 独孤止水笑道:“帮你们毁尸灭迹呀,这不正合你们心意吗。” 猎人队长表情一僵,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声音冷硬,反问道:“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是我们杀了这些人?” “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一名猎人语带威胁,起身拿刀。 “哎!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独孤止水举起双手,“应该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能拖一个时辰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猎人队长脸上泛起冷笑,“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们了。” “给你们一个时辰不过是为了给你们准备好这堆柴火,你们的尸体烂在这里会污染这片土地。” “小子,你找死!”一个猎人率先暴起,挥刀直砍独孤止水脑门,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猎人从另一侧挥刀而至,二者相互配合,夹攻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眼都没眨一下,只见他双手微动,下一秒却已经牢牢地捏住劈向自己的两柄阔刀。猎人们瞳孔骤缩,他们想要抽回阔刀,但是刀身却如同陷入了石头中难动分毫。独孤止水微一发力,两把刀身应声而断,断裂的刀锋化作流矢瞬间划破两人的喉管。发起攻击的两个猎人捂着喉咙齐齐倒下,双眼圆睁,口中不停地吐着血沫。猎人队长大骇,他后退一步,却并未选择逃跑,在他眼中,那个正不紧不慢走向自己的青年又从待宰的羔羊变成了满嘴獠牙的大灰狼。 猎人队长强自镇定,尽量平静地说道:“没想到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只是我很好奇,你跟着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独孤止水失笑,“当然是为了赚赏金了。” 猎人队长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既然是为了赚赏金,那为何还要与我们为敌?” “嗯……这是个好问题,”独孤止水想了想,“吃人嘴短,总要还些什么。” 猎人队长嘴角抽了抽,“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给你十倍赏金,放我一条生路。” 独孤止水摇了摇头,“我这人最不喜麻烦,放你回去恐怕我以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说罢,他伸出一只手。 猎人队长脸色骤变,急忙喊道:“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独孤止水歪着头问道:“很值钱?” “很值钱!我告诉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说。” “这里的妖狐不是凡种,这只三尾白狐的精神力竟可以和人比肩,甚至已经有超过人类的迹象。我先前看到还有几只幼崽,若能把那几只幼崽抓了,一定能卖出天价。” “可惜我对它们没兴趣。” “你!你若敢动我,不怕神箭士猎人公会的报复吗!” 独孤止水眼神一寒,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道白色的灵力匹练,猎人队长避之不及,正好被击中心肺,吐血倒地而亡。 …… 时值正午,光线透过窗上的栅格在床边投下明亮的斑点。窗外日光明媚,有虫鸣鸟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顾伯青自昏迷中醒来,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死。他想要坐起来,却感到全身无力,同时胸口处传来阵阵隐痛。他尝试几次未果,只能无奈地安静躺着。他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发现自己还在谷里,不由感到疑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之前经历的那一切或许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便过去了,只是胸口的痛和瘫软的身体在不断地提醒着他,那不是梦。难以言喻的悔恨和痛苦渐渐涌上心头,他闭上双眼,眉头紧紧地皱起,可以看到因为牙齿紧咬而在面颊边缘鼓起的小包。 吱…… 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一片阴影和一条窄窄的光带一起投进房中,可以明显看到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的轮廓。小花狐狸探头探脑从外面走了进来,它走到顾伯青床前,顾伯青正安静地看着它,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对他来说,能够看到小狐狸还好好的活着已经是他此刻最大的惊喜。小花狐狸看到顾伯青醒来,顿时发出一阵欢快的呜呜声,屁股扭啊扭的如同一条许久不见主人的小狗。顾伯青费力地摊开一只手,掌心朝上勾了勾手指。小花狐狸跳到床上,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脸颊几下,顾伯青任由它在自己脸上留下满脸口水,他无言微笑,嘴里说不出的苦涩。 门又被人推开了,这次开的更大了些。独孤止水端着一碗药走进房里,见顾伯青已经苏醒,微笑道:“你命很大呀,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他把碗递到顾伯青眼前,“自己来,行不行?” 顾伯青尝试着抬起一只胳膊,他小心翼翼接过碗,却不料手一滑,药碗脱手。独孤止水有心理准备,闪电般伸出右手接住了药碗。他摇了摇头,无奈道:“若你是个美女也就罢了,可偏生你是个大老爷们,小爷我已经伺候了你整整五天了,现在好不容易等你醒了,竟然还得我喂药。” 顾伯青尴尬地笑了笑,独孤止水把药递到他嘴边,他抿了抿嘴,张嘴一口气喝了下去。独孤止水喂得有些急,顾伯青差点被呛到,他咳嗽了几声,感觉胸口疼得厉害。独孤止水并未太过在意,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小花狐狸,但是它极为灵活利索地躲开了。独孤止水一手抓空,恼怒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要不是我,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变成哪家小姐的宠物被人按在掌心里蹂躏了。你又不是个大姑娘,摸一下怎么了。”说罢,他又俯身去捉它。 小狐狸呜呜叫着,在屋里东躲西窜,就是不给独孤止水摸。独孤止水一番努力未果,只得冷哼一声,“你和另外一个小混蛋一样可恶。啥了不起的,以后给我摸我都不摸了。” 顾伯青看着小狐狸的活泼劲,想到它母亲刚刚离世,不由又有些伤感,“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瞎感叹什么?”独孤止水翻了个白眼,“不知悲伤岂不正好,难道你非要它像你一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是你救了我?” “废话,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好心。” “为什么要救我?” “你和那些死鬼一样无聊。”独孤止水嘲讽一笑,“为什么?因为我想救,就是这么简单。” “……” “对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独孤止水正经道:“虽然是我一时兴起救了你,但你的命到底是我捡回来的,所以你得感谢我。” “哦,那谢谢你。”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这就完了?” “不然呢?” “为了你我的赏金吹了,再加上我救了你一命,又累死累活伺候了你好几天,怎么也得给我点感谢费吧。” “你想要多少?” 独孤止水想了想,说道:“怎么也得……嗯……一万两黄金吧。” 顾伯青沉默了一会,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没那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 “我没有钱。” 独孤止水怒了,“那你前几天还想雇我?” “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换。” “什么东西?” “我的画。” “你的画很值钱?” 顾伯青苍白的脸似乎一红,“一幅画能卖一两银子。” “……” “相信我,将来我的画一定可以卖出天价。” “呵呵”,独孤止水冷笑一声,“别整那些没用的,你还有没有别的值钱物件?” “我们家族在此隐居多年,金银黄白之物对我们无用。” “你老祖宗那么有名,难道他就没给你们留下一些值钱东西?”说到这里,独孤止水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道:“比如……你那本《世间女子图鉴》?” “不行!咳……”似是戳到了顾伯青的痛处,顾伯青情绪一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得得得!你别激动,我不要你的传家宝,行了吧?但是你得给我看一眼,这要求总不算过分了吧?” “可以。” “还有,鉴于你无力偿还债务。既然我救了你,那你的命暂时归我了,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努力作画赚钱,争取早日恢复自由身!” “……” 在人间 第六十四章 神女图志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十多天。原本独孤止水担心李家会再次派人过来,到时又少不了一番麻烦。然而似乎是此次任务伤亡过于惨重,自那日之后就连队伍里留在外面照顾伤员的人都没再出现过。独孤止水借着出去买药顺便打听了一下消息,却意外地发现了猎人队长的身份。他听人说最近神箭士猎人公会三当家的带着一支阵容豪华的队伍,并带着公会的宝物去猎杀一只武宗级别的妖兽,结果损失惨重,三当家的连同公会的宝物都下落不明。 独孤止水这才想起那个叫天罗地网的东西还在自己手里,他本想着留着那东西狠狠地敲掌柜的一笔,但又想到此举无疑是暴露了自己,所以只能先藏在青丘山里。如今风声正紧,这东西此时也不宜出手,不然容易被猎人公会查到。但他还是去了一趟神箭士猎人公会,不为别的,为了要他的赏金。虽然他没帮上什么忙,但是如今领头的那帮子都已经人间蒸发了,难道公会还能不给他们这些幸存者一点补偿? 独孤止水如往常一般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妖兽要卖。掌柜的看起来并无异样,似乎最近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这次有什么好货吗?”掌柜的问道。 “这次没货。” “那是有什么东西要买?” “也不买东西。” “那你来干啥?”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了点什么?”独孤止水挑了挑眉梢,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搓。 掌柜的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再想想,前阵子你是不是邀请我去干啥事来着。”独孤止水又搓了搓手指。 掌柜的皱起眉头,似乎很努力地在回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想不起来。” “奸商!你再装,继续装!”独孤止水一拍柜台,“前阵子你不是邀请我去猎杀妖兽吗?我去了,说好的赏金呢?我的赏金还没给我呢!” “哦……”掌柜的似乎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早说嘛,拐弯抹角的。”独孤止水看他的反应以为会爽快地给钱,却不料掌柜的紧接着来了一句,“要钱,没有。” “你个奸商,我该拿的酬劳,凭什么不给我?你今天要不把钱给我,我以后就帮你们宣传宣传,让猎人们都知道你们公会拖欠佣金,坑骗猎人的血汗钱!” 掌柜的咬牙道:“我听回来的人说你小子半道上自己溜了,你还好意思来跟我要赏金?” “他放屁!”独孤止水又重重拍了一下柜台,“你听谁说的?我可是和阿言孙晓峰一起当开路先锋的人,我们三个人被迷阵困住,又被人偷袭,我好不容易才走出那鬼地方。结果出来以后大部队已经出发了,营地里只留了两个看马的。我看无事可做,所以才先走了一步!” 掌柜瞪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当我傻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不可能!” “反正我不管,不给钱我今天就赖在这不走了。” 掌柜的摆了摆手,“随便你!哦,对了,我们这里不管茶,也不管饭!” 独孤止水气急,“你个老无赖!” “你个小无赖!” “……” 这场脸皮之争最终还是独孤止水败下阵来,对于掌柜的脸皮厚度,独孤止水自叹不如。对此,他只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脸皮还是……老的厚。独孤止水没想到掌柜的表现竟然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他本以为猎人公会最近遭遇了那么大的损失,掌柜的应当是一副苦瓜脸不屑与他纠缠才是。因为据他观察,掌柜的在公会里极有威信,他必定是公会的掌权者之一。掌柜的究竟为何如此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独孤止水也只能猜测他要么是真的不关心公会的事务,要么便是他和老林头有利益冲突。 讨薪未成,独孤止水又回到了青丘山。这一次他在穿过迷雾森林时终于不用似先前那般狼狈,原来这迷雾森林是顾家那位先祖以大法力布下的护山阵法,为了方便顾家子孙,他特意在阵中留了个后门,顾家后代可以把他留下的小法阵刻在玉牌上,当以灵力激发时,玉牌上的小法阵与护山大阵产生共鸣,这样一来,玉牌所到之处迷雾自动消散。独孤止水手拿玉牌,钦佩之意油然而生。如此别出心裁的设计,对天地灵气如此自如的掌控,顾家的那位先祖可不仅仅只是个大画家,更是一个大修行者。 从峡谷穿过,整个山谷内的景象尽收眼底。一眼望去,山谷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台极为显眼,石台周围均匀分布八根石柱,石柱上雕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符文。石台的缝隙间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已久。从山谷入口望过去,石台右侧是一些房屋。左侧是较为茂密的林子,其间零星的隆起一些小土丘。 回到谷中时,顾伯青正坐在门槛上逗弄两只小狐狸。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早在几天前便可以自由活动,只是由于他失血过多导致气血不足,身体还是很虚弱。两只小狐狸一只纯白,一只毛色混杂,但都不似三尾白狐那般有三条尾巴。据顾伯青所说,小花狐狸是三尾白狐生的,小白狐狸是另一只白狐所生。至于两只小狐狸的父亲,顾伯青知晓小白狐狸的父亲是谷中的一只白狐,但是小花狐狸的父亲是谁顾伯青也不清楚,他只记得三尾白狐在数月前突然诞下了小花狐狸。 “我不在的这两天谷里有人来吗?”独孤止水坐在顾伯青身边,两只小狐狸一溜烟跑的没影了,他嘴角微微一抽。 “没有。”顾伯青顿了顿,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要回安平城调查一些事情。” “什么事?” “一时说不清楚。”独孤止水继续说道:“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你和我一起回安平城。” “我去安平,如果被李家发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你继续待在这里我更麻烦。” 顾伯青沉默了一阵,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不是一直对我们家那本画册念念不忘吗。” 独孤止水跟在顾伯青身后,两人一直走到山谷的尽头,在暗红色的石壁上有一个石洞。这个石洞正对着山谷的入口处,但是由于洞口的位置开的比较低,加上山谷本身就不小,所以在入口那边是看不到这边山壁上有个洞的。这山洞入口处开的极小,只允许一人俯身通过,里面漆黑一片,看起来有些可怖。若是外人看上一眼,恐怕大多会觉得这是妖物猛兽之流打的洞穴。 进入山洞中,眼前顿时一黑。洞壁上嵌着一周灯台,顾伯青依次点亮台上的油灯,整个山洞顿时亮堂了不少。这山洞足有三丈高,四周呈圆形,足以容纳数百人。山洞极为空旷,地面非常平整,在中央有一方石台,一副石棺赤裸裸地摆在石台上。独孤止水两眼发直,盯着石台上的石棺震惊无语。半晌,他才讷讷问道:“这……不会是你老祖宗的棺材吧?” 不曾想顾伯青竟然点了点头,“是的。” 独孤止水感觉后背一凉,指着石棺说道:“难道……那本画册在里面?” 顾伯青又点了点头,他此时就在石棺旁,一边点头一边在独孤止水震惊的目光下伸手把棺材板推到了一边。 “不是吧!”独孤止水怪叫一声,“你们为什么不把画册取出来!整天打扰自己的老祖宗可是大不孝呀!” 顾伯青手中动作一停,疑惑道:“衣冠冢也算吗?” “呃?”独孤止水神情一僵,随即脸一黑,“你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有病啊你!搞得我还以为你家老祖宗就睡在这里头。”独孤止水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猛一抬头,问道:“什么情况?衣冠冢?” “族人代代相传,老祖宗晚年时独自一人去寻找一处神秘之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许多年后,有族人提议为老祖宗立个衣冠冢,但是有族人觉得老祖宗下落不明,不应私自为他立冢下葬,不吉利。到最后大家中和了一下意见,就弄了这么个棺材,把老祖宗的几件衣服和那本画册收了进来。再然后,一晃已经过去了上千年。” 独孤止水走到石棺旁边,棺盖已经打开,可以看到棺内一侧整整齐齐放着几件粗布衫,另一侧有一个大册子,足足占去了半个棺材的空间。仅看了那册子一眼,独孤止水便脸色一变,那本册子的封面上竟然用的是距今至少万年的近古文,而那封面上的字也不是什么“世间女子图鉴”,而是“神女图志”。 难道这里面收录的全部都是神女?独孤止水心中极为疑惑,他在安平这几年了解到,这世间虽然一直传说有神仙,但是真正见过的却不知有几人。而在史籍之中对于仙神的记载就更是凤毛麟角,几乎不可查。也就是说,当今世上盛传的仙神一说大多是口口相传,道听途说的内容居多。再者,顾家这位先祖虽然可以看出是个大修行者,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离成仙恐怕还差得远,一介凡人,如何能够寻到满册的神女?而这封面上的文字年代更是说不通,根据顾伯青的说法,顾家先祖在世的时代应该距今千年左右,而千年前近古文早已不再采用,顾家先祖又是如何学会这种文字的?而他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画册上用近古文书写? 顾伯青没有注意到独孤止水的异常,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画册,平摊在棺盖上,“来看看吧。” 在人间 第六十五章 画中人 独孤止水回过神来,发现画册极厚,至少厚有一指,他小心地翻开画册封面,一位风华绝代的大美女映入眼帘。画中女子身穿纯白羽衣,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白皙的玉手轻抵下颌,微靠着一张石桌,似乎是在发呆。 独孤止水怔了怔,一时间只觉得目眩神迷,那画中女子仿佛活人一般近在咫尺,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纸面。纸面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细嫩。独孤止水心中惊叹,这画纸看起来有些发黄,边角处有不少地方出现了破损,与年久的纸张极为相似,但是这一摸他就发现了异常。这画纸根本就不是纸,而是某种兽皮,独孤止水甚至从纸面上感觉到了细微的灵力波动,这应该是残留在兽皮中的灵气。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妖兽的皮毛竟然过了千年依然有灵气残留。 独孤止水继续翻看画册,一连看了十多张,全部都是绝色美女。这些画中女子姿态各异,各有出彩之处。他渐渐脱离最初紧张兴奋的情绪,接下来的每一张画虽然依然使他感到惊艳,但都无法再让他失态。他有条不紊地一页页翻看着这本《神女图志》,是不是真的神女他不知道,但画中的每一名女子确实都生的婉若天仙。如此说来,这本画册名唤“神女图志”倒也合乎情理。 “世上盛传你的先祖曾遇到过一位青丘的狐女,仅仅只是看到了她的侧脸便从此日夜思念,而他画的那张侧脸画像最是有名,那张画应该也在这里面吧?”独孤止水突然抬头问道。 顾伯青正细致地观察画中的细节,听到独孤止水问他,他微微一愣,却紧跟着摇了摇头,“那幅画不在这里面,那是单独的一幅画,就在我的书房里。” “不在这里?”独孤止水不解,“若真如传说中那样,那幅画才是最应该被收录的吧。” “我也很疑惑,但你若是看过那幅画就会发现,那幅画和这些都有些不同。况且,传说之言并不可信。”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画册,这画册内容极为丰富,他一连翻看了一个时辰,到后面已经无心仔细观赏了。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已经有些审美疲劳的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欲合上。但就在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灵光乍现,他猛地再次看向画纸。那画中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紧身衣,完美地勾勒出一副魔鬼的身材,纤腰、翘臀、挺拔的酥胸,再加上那张吹弹可破的完美面孔,这是一个绝世尤物。但独孤止水的关注点不在于此,他关心的是那女子此时正站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枝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如鲜花盛开般的笑容,即便此刻他依然记忆犹新。她的容貌与独孤止水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这是同一个人,只是眼前的女子眉眼间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独孤止水只感觉浑身冰凉,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他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阴谋之中,而那个恐怖的幻境制造者到底对他有什么图谋。他至今对三年前的那一番经历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一切太过骇人听闻。他在幻境中和一个至少生活在一千年前的女人相遇过,并且还发生过一些往事,这些话无论说给谁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可偏偏这种事就在他身上真实的发生了。 顾伯青见独孤止水神色有异,不由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独孤止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随手合上了画册,不愿再多看画中女子一眼。他看到封面上的四个古字,突然问道:“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不认识。”顾伯青摇了摇头,“我一直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字。” “这是近古文,一万年前就少有人用了。” 顾伯青惊讶道:“你认识?” “会一点。”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这四个字是‘神女图志’。你们不该不认识呀,难道你们也一直称这本画册为‘世间女子图鉴’?” “我们直接称呼为祖传画册,‘世间女子图鉴’这个名字是我从外面听来的。” “好吧。”独孤止水有些无言。“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这本画册也带着吧,放在这里不安全了。” “好”,顾伯青取出一个灰色的巴掌大小的布袋,在独孤止水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把画册收了进去。 “这是什么?” “乾坤袋。” 独孤止水咬牙道:“你不是说你没有值钱的东西吗?我看这东西就很值钱,不如你把它给我,从此咱们两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带着你我还嫌麻烦呢。” “不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顾伯青快速把乾坤袋揣进怀里,防贼一样盯着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脸一黑,“那好,那你把那两个小混蛋送我,就当抵债了。” “小白和小花不是东西,他们是我的家人,不能送。” “你!”独孤止水竖了个中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欠债的你是大爷。”独孤止水气急败坏,没好气说道:“赶紧去把你那些破玩意收拾收拾,老子还等着赶路呢!” …… 一阵微风吹来,轻抚过新翻的泥土,几株被淹没的小草重新露出头来,细嫩的枝芽微微弯腰,摇晃着欢快地汲取着阳光和养分。死去的白狐们就葬在这里,他们的身躯将会回馈给自然,为周围的草木提供丰富的灵气。 顾伯青为小土包添上一捧新土,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他始终觉得,白狐们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一直心怀愧疚,此刻面对沉眠的白狐们更是无话可说。两只小狐狸绕着小土包不停地转圈子,小白呜咽了几声,小花沉默。 “走吧。” 这片顾家人生活了千年的土地,终是迎来了最后一个顾家人的告别。 …… 客栈里人多眼杂,带着两只小狐狸容易被人发现。独孤止水可不想成为别人瞩目的对象,况且他还带着顾伯青这么个拖油瓶。说起来,带上顾伯青完全是一时起意,这一切都源自独孤止水莫名其妙的直觉,他觉得顾伯青或许真能为他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独孤止水也说不清楚这种没头没脑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不过顾伯青再怎么样也是个武师巅峰的修士,随便扔在大街上那也算是个青年才俊,收他当个跟班也不亏。 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破败,再光明的地方总会有阴影,这是世事不变的定律。安平城很繁华,但是依然少不了贫民区。达官贵人们的府邸大多在城东和城北,那边环境大多比较幽静;城南商街林立,最是喧闹繁华;城西是整个安平城的羞处,这里聚集着安平城最多的人口,但是基本难以看到像样的高楼大殿,这里是安平城普通百姓的居所。 安平城很大,想要找个住处并不困难。虽说安平城向来有寸土寸金之说,但是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在地价相对便宜的西城买一个小院不算太过困难。独孤止水如今也是身家过万的大户,短时间内他并没有离开安平城的打算,所以他觉得有必要买下一处落脚之地。 西城的街道大多比较窄,房子建的很密集,几家人共住一个小院的情况并不少见。在房屋中介的带领下,独孤止水来到一片建筑密度比别处小了很多的地方。这片地区在西城是个特例,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一些中产的商人和官阶不是很高的官员。这片地区的地价在西城绝对是要排在前列的,本来独孤止水肯定是不愿花冤枉钱在这里购置房产的。但是碰巧这里有一个院子价格合适,原本想在这片地方买个小院没有个几万两银子是不行的,但是现在有一个院子售价仅为五千两银子,换成黄金的话不过才区区五十两。 独孤止水自然不会相信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房子八成有什么问题,有可能发生过灭门惨案之类的事情,在这里买得起房的也都算有些小钱,谁也犯不着买个凶宅。不过独孤止水倒是不在意风水之类的问题,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个房子,他也不吝前来一看。 房屋中介带着独孤止水在一处院子门前停下,这院门竟然未关,院子里面杂草丛生,野草已经疯长到半人多高。再来看这院门,这院子的大门极为简朴,除了左右两个狮头门环外别无他物,朱红色的漆面已经龟裂掉落。门前也没有石狮之类的看门兽,门上有块只剩了半块的匾,依稀可以看出上面有个金色的韩字。 “小兄弟,还要不要进去看看?”房屋中介见独孤止水打量着破败的院门,小心问道。 “当然要看。”未等房屋中介带路,独孤止水先走一步迈进院门。院子不算小,至少比月彤的小院要大得多。进门便是一个小型的园林,假山、池塘、小桥、花圃一应俱全,只是流水早已干涸,花草只剩野草。独孤止水走进一间房子,这是个书房,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书架上的书都还在,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积尘。房间里的陈设井然有序,若不是这厚重的灰尘,恐怕任谁都会觉得这里依然还有人住。 “小兄弟,你觉得怎么样?这房子还不错吧?” “是挺不错。”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不过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这么便宜?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人买?你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哎呦,不瞒您说,确实还有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房屋中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院子的主人特别交代过,凡是想买这个院子的人,在做决定之前都需要被告知一件事情。” “什么事?” “您看到外面大门上面的那个韩字了吧。” “嗯” “你可知这里原来是谁的府邸?” 独孤止水摇了摇头。 在人间 第六十六章 凶宅 “这个院子原来的主人叫韩昭辉!”房屋中介叫出这个名字时声音明显颤了一下,见独孤止水毫无反应,他有些吃惊,问道:“小兄弟是刚来的外乡人吧?” “确实刚来安平不久。” “难怪你连韩昭辉都不知道。” 独孤止水好奇道:“怎么?这人很有名?” “岂止是有名,安平城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他!”房屋中介颇有些激动,“韩大人曾是当朝的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他是一个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好官。” “韩大人在任时弹劾了许多贪官污吏和士族豪强,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丞相李世安。当年李世安官拜左相,为百官之首,总领帝国军政大权,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一时无两。然而李世安暴虐无道,他在位期间与月穆两大家族勾结,不断在朝中扶持个人亲信,残害忠义之士。当年李世安的侄子任安平知府,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事没少干。” “安平城有普通百姓不堪压迫,结群砸了安平知府衙门,希望能引起帝王的重视,结果李世安以镇压暴民为由派军队杀光了前来讨公道的百姓,并且在西城划了一块区域,下令平民必须住在这片区域,以利于监管。韩大人不畏强权,几次强闯皇宫禁地,向皇上细数李世安的累累罪行,皇上大怒,不仅查办了李世安,还取消了丞相一职,从此我大夏再无丞相。可惜啊,好人总不长命,韩大人得罪的人太多了。” 话到此处,房屋中介唏嘘不已,“韩大人为官清廉,他原本住在西城的平民巷子里,李世安一案之后,皇上决定赏赐韩大人黄金万两,另赐一座位于北城的宅院,可是韩大人都拒绝了。皇上觉得韩大人住在平民巷子里实在有损朝廷的威严,一番威逼之下韩大人这才答应收下了这座宅院。可是不久之后,有传闻说韩大人一家八口一夜之间全部暴毙,皇上震怒,派人前来调查,最终也没寻到凶手。” “哎,不对啊!”独孤止水突然打断房屋中介,“韩大人一家都不在了,那这房子是谁卖的?”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一个下人装束的人拿着地契来委托我们将这个宅子卖出去。”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宅子为什么没有人买。” 房屋中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其实这房子曾经有人买过。” “那这房子现在是谁在卖?” “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中介苦笑了几声,“前几年有个富商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下了这个宅子,但是不到半年,那富商的妻儿全部惨死在这个宅子里。而那个富商当时在外地跑生意,所以躲过了一劫,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家人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算上富商一家,已经有两家人在这宅子里暴毙,这件事情当时传的沸沸扬扬。” “富商回来后没过几日就来找我们说要卖宅子,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敢再买这宅子。当时富商把价格压到了一万两愣是没人敢买,最后还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派伙计来把这房子收了回去。从那以后,这宅子又被主人家挂在我们这里出售,这价格也是越压越低。本来若是买主不知道这宅子里曾经发生的事,这么低的价格肯定有人买,但是主人家偏生要求有来看宅子的都要把之前的事情如实相告,而且要求买家买下宅子后不能过分改变房间里的陈设,这一下子谁还敢买,所以至今没卖出去。” “那这卖家可真够奇怪的。” “谁说不是呢。”中介叹了口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买还是不买全看您一句话。” 独孤止水笑了笑,“这宅子不错,当然要买。” “您真要买?”房屋中介有些吃惊。 “怎么,不行吗?” “当然行!只是您不害怕吗?说实话,我对这宅子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能有鬼不成?” “您是个修炼者吧?”中介脸色一肃,“不瞒您说,也曾有几个修炼者仗着自身强横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交易到最后都无疾而终。” “你到底是卖房子的还是给人捣乱的?我怎么觉得你在不停地劝我不要买呢?”独孤止水脸色古怪,“你这中介当的也够古怪的。” 中介苦笑。 …… 一处繁华的院落里,一个身穿白色薄纱裙的美丽女子正坐在亭中饮茶,亭外是一片花海,各式鲜花娇艳欲滴,微风徐徐吹过,有阵阵花香沁人心扉,陶醉了采蜜的蜂儿,有成群的彩蝶在花间翩然流连,仿似会起舞的花瓣。然而,最让人惊异的是,有许多彩蝶舍弃了鲜花的诱惑,转而在白衣女子身边久久徘徊,仿佛她才是那朵最芬芳的花朵。 白衣女子深吸了一口微风带来的花香,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突然,她向亭外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几只彩蝶如同收到了招引,缓缓落在她的掌心上。白衣女子嘴角一翘,她轻轻对着掌心吹出一口气,彩蝶又乘风而去。 坐在白衣女子对面的另外一名女子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穿着一身大红色广袖裙,姿态懒散地斜靠着栏杆,宽大的衣服依然遮不住她浑身曼妙的曲线。 “还是姐姐这芳华苑漂亮,我那里什么都没有,实在无趣的很。”白衣女子说道。 “再美的地方,每天看也会乏味。”红衣女子微微摇头,“你若是喜欢,我把这院子让给你便是。” “那还是算了。”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却又由渐渐敛去,“我怕自己过得太舒服。” 红衣女子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那些仇恨吗?穆家,太过强大了……” “放下?”白衣女子嗤笑了一声,“我为何要放下?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可是……蝼蚁也会咬人的呀……” 二人谈话间,有一个杂役匆匆穿过花海,到那亭子外面恭敬喊道:“芳主,小的有事禀报。” 白衣女子看了眼杂役,“直接说吧。” “是”,杂役恭敬地应了一声,说道:“您的那处宅院卖出去了。” “嗯?”白衣女子似乎有些茫然,她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回事了。” “那处宅子竟然卖出去了?”红衣女子颇感吃惊,“这次又是哪家的愣头青?” …… 在西城,能住在青衣巷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标志,是无数普通百姓奋斗一生的至高追求。韩家宅子就在青衣巷,每每有人从青衣巷路过,看着那个破败的院门都不胜唏嘘。而最近,荒废了数年之久的韩府突然变了样貌。龟裂不堪的院门重新刷上了朱红的木漆,只剩下半块的匾不知被扔去了何处,门前的积尘和经年的落叶被横扫一空,透过半关的院门可以看到院中新翻的泥土和刚刚铺成的石板路,整个宅子从外面看起来干净利落了许多,终于算是有了些人气。 两只小狐狸在新翻的泥土里打滚,弄得浑身脏兮兮。独孤止水在新铺的石板路上支了个躺椅,一边喝茶一边监督顾伯青干活,又不时随手扔出几个土坷垃,不偏不倚刚好砸到正在打闹的小狐狸。待两只小狐狸龇牙咧嘴地回头望来,只能看到若无其事闭目养神的独孤止水和埋头干活的顾伯青。 “买了宅子却不能动房间里的陈设,你这哪里是买,分明是租了个宅子。”顾伯青扔掉锄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花那么点钱能买下这么大一座宅子,人家卖家有点要求怎么了?”独孤止水翻了个白眼,“你堂堂一个武师巅峰的修士干点活就累成这样,不嫌丢人?” “你行你来?”顾伯青拿起锄头朝独孤止水递了递。 “我又不欠你钱。”独孤止水切了一声,“别忘了,现在连你的命都是我的。” 顾伯青脸色一黑,咬牙道:“我这几天给你当苦力,别忘了我的工钱,一天二两银子。” “放心,忘不了,你现在还欠我九十九万九千九百八十八两银子。” …… 青衣巷的住户往来间路过韩宅时,看到昔日破败的宅院如今突然焕然一新,皆惊讶不已。不少人想要登门拜访一番,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买下了这座宅院,但他们大多走到门前便止步,似乎那临门的最后一脚走的极为艰难忐忑。最后,多数人只在门外探头探脑企图一窥院中景象,然后悻然而走。 但是,总有人迈出那一步。搬进韩宅后的数日间,隔个三两天便会有人前来拜访,一时间独孤止水有些头大。他没想到买个宅子竟还能买出名头来,难不成这宅子卖不出去还另有隐情?而前来拜访的人见这院子里只住着两个穿着寒酸的年轻人,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几次下来,独孤止水和顾伯青不堪其扰,于是往后的日子,他们一直紧闭大门,装着无人在家。白日里,独孤止水整日出门在外,顾伯青就一个人窝在书房作画。 “哎呦!客官,您又来了,里边请。” 店小二恭敬地在前引路,独孤止水轻车熟路地跟着走上二楼并在一处人多的位置坐下。今天顾伯青跟着一起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广源街。如今的独孤止水也算是馔玉楼的常客了,虽然他穿的寒酸,但是店小二却不会拿他当穷鬼。 “您今天吃点什么?”店小二问道。 独孤止水随便点了些茶水和小菜,店小二很快就端了上来。顾伯青尝了尝小菜,不由点了点头,抬头一看却见独孤止水一言不发闷声喝茶,问道:“这菜味道不错,你不尝尝?”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独孤止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慢慢吃,我们要在这多坐会儿。” 在人间 第六十七章 酒楼漫谈 正值晌午饭点,馔玉楼此刻已是人满为患,想要寻到一处空桌着实不易,不少人无奈之下只能与人拼桌,一来二去间,已是空座难寻。食客们一边吃饭一边攀谈,更有人把酒言欢划起了拳头,整个餐堂极为喧嚣嘈杂。独孤止水和顾伯青两人所在之处是一张四方桌,可以容四人就餐,一个黑衣青年东张西望在二楼转了一圈,期间他在几个尤有空位的桌子前停了几次,与桌上食客交流了几句,似乎未能找到座位,最后他在独孤止水身旁停下。 这青年长得极为英挺,眉眼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像是久居上位的将领。独孤止水抬头看了眼青年,未等青年开口,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青年落座,抱拳道:“多谢兄台。” 独孤止水微微一笑,“这个点座位不好找,大家都出门在外,自当与人行方便。” 黑衣青年好不容易叫来忙的焦头烂额的伙计,他快速点了几样饭菜,待伙计端上餐桌便沉默着吃了起来。顾伯青不时慢悠悠地夹上几根菜叶送进嘴里,一双眼睛一直无聊地盯着盘子,心中盘算着还能吃上多久。独孤止水保持着端茶欲饮的姿势,耳朵不时微微动上几下。在热闹的餐堂里,他们这一桌显得异样的安静。 食客们聊的内容极为丰富,上到军国大事,下到坊间秘闻,似乎各个都是百事通。有人说到大夏的二皇子最近仅带了五千精兵便踏平了大周的一个藩国,不仅逼死了那个小国的国王还掳走了公主,从此大夏又再添一郡;有人说大将军李时弼最近突然和爱妾闹翻了,他还破天荒动手打了那小妾,长房夫人私下里可偷着乐呢;又有人说最近朝廷破格提拔了一批寒门士子,多年来被大家族把持选官之路的局面或许将要改变,皇帝陛下可能想要削藩;还有人说最近东边商国出了个少年天才,年仅十三岁便迈入了武宗境界,直接被神武坛破格免试录取,听说神武坛一位长老还点名要收他做关门弟子。 有一桌穿着比较华贵的公子哥们不知怎的似乎对馔玉楼的菜品不是很满意,有一人筷子一扔,不满道:“这馔玉楼除了妖兽做的尚可,其他的菜品简直是猪食。”他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虽然餐堂里声音嘈杂,但是邻近几桌依然可以听到。 周围突然一静,不少人望向公子哥一桌。这一下子可得罪了不少食客,旁边桌上一个黑脸大汉顿时一拍桌子,恼怒道:“小子,你什么意思?骂我们不是?” 公子哥丝毫没有怯意,“实话实说而已。” 另有一人讥笑道:“既然这位公子觉得我们吃的是猪食,那你为啥还专门跑来吃?莫不是公子对猪食情有独钟?” “你!”公子哥拍案而起。 “怎么?公子还想教训教训我不成?最近我正好手痒,陪你玩玩倒也无妨。”出言讽刺的那人也站起来。 店小二站在一边尴尬不已,见有发展成斗殴的势头,他忙劝道:“两位客官都消消气,兴许是我们的饭菜不合几位公子的胃口。众口难调,希望各位能够多多包涵。若是觉得我们的饭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欢迎各位批评指教。” 这时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公子话虽说的过分了些,但是应该并没有侮辱在座诸位的意思。能到这馔玉楼来的都是人中豪杰,实在不值得为这么点小事动怒。” 又有人突然吆喝道:“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聊天,此事就此打住,就此打住吧。” 场面一下子又恢复了嘈杂。公子哥邻桌的黑脸汉子叫了公子哥几声,“哎!小子!” “怎么?还想找事不成?”公子哥满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黑脸汉子动作轻佻,“倒不是我找茬,这馔玉楼可是安平城有名的酒楼。既然你说这馔玉楼的饭菜是猪食,那你倒是说说哪里的饭菜能合得下公子的胃口呀。” “远有北城珍馐楼、东城山海楼,近有醉梦阁。”公子哥傲然道。 “呦吼,公子品味挺高呀。”另一人接话道:“北城珍馐楼、东城山海楼可都是汇聚天下名吃的地方,各种食材菜品应有尽有。那都是大家族宴饮宾客的常去处,听说就连皇帝陛下都曾乔装打扮偷偷去尝过。” 一人感叹道:“珍馐楼和山海楼的菜品确实不是馔玉楼能比的。可惜那都是权贵们的去处,不是我等普通武人能消费的起的。” “哎……”一人摆了摆手,颇不以为然道:“珍馐楼、山海楼的菜品固然极佳,但过于雕琢外形,华而不实。因此这二处更适合宴饮宾客,而不适合常去饱口腹之欲。要说这价格合理又色香味俱佳的,大家莫不是忘了还有醉梦阁?” “也是,相较之下,醉梦阁的菜品不仅独具一格,而且价格也要公道许多,我们这些普通武人偶尔去消费个一两次还是不成问题的。” “依我看啊,这醉梦阁才是最好的去处。正所谓活色生香,有醉梦阁的佳人在侧,这酒菜的味道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嘛!” 众人皆会意而笑。 一直在沉默吃饭的黑衣青年不知怎的突然轻笑一声,独孤止水奇道:“兄台在笑什么?” “没什么”,黑衣青年摇了摇头,“山海楼和珍馐楼其实比馔玉楼也强不到哪去,除了长得好看,有些菜味道还不如这馔玉楼做得好。那两个酒楼的位置比较好,周围有些大家族的宅邸,所以确实经常有大家族在那宴饮宾客,但说到菜品,其实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名声罢了。至于醉梦阁,那里的酒菜倒的确值得一尝。” “兄台对此如此熟悉,应该是有大富贵的人。”独孤止水恭维道。 这时先前那帮人似乎又谈到了醉梦阁的姑娘,只听有人说道:“早听闻醉梦阁的含香芳主不仅容貌极美,更是身泛异香,常有彩蝶在身周起舞,视之如仙女下凡。可惜我到醉梦阁数次含香院均有客人,所以至今未能见上含香芳主一面。” “说到醉梦阁的诸位美人,还是豆蔻芳主有意思。豆蔻芳主娇小可爱,极惹人疼爱,是个男人见了都想搂过来好好爱抚一番。” “豆蔻芳主年纪尚小,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兄台有什么特殊癖好?”一人笑道:“依我看,还是莺歌芳主最有味道。陛下诞辰庆典上我曾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弹唱,那声音宛如天籁,我寻声而去,有幸一睹那声音的主人,那一幕真的让人毕生难忘。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当日献唱之人是醉梦阁的莺歌芳主。” “要我说,我觉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热闹。 独孤止水感叹道:“一提起醉梦阁必然扯到美人这个话题上去,看来醉梦阁的营销很成功嘛……” “兄弟倒真是独具慧眼呀。”黑衣青年似乎听出了独孤止水话中隐意,“醉梦阁确实深谙驭人之道。他们抛出美人这个诱饵,并且极力为此宣传造势,营造出一种‘得醉梦阁美人青睐者皆是人中龙凤’的风气,结果使诸多修士为博美人一笑甘愿为醉梦阁做事,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着实高明。” 独孤止水一怔,“其实我只是感叹一下,没别的意思。倒是兄台你的一番话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你才是有慧眼的那个人啊。” 黑衣青年似乎不太相信,他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独孤止水问道:“不知兄台有没有听说过醉梦阁里有叫云姑和香草的人吗?” “云姑?”黑衣青年表情一僵,随即正色道:“你怎么会问这个名字?莫不是兄弟和她有什么过节?如果兄弟得罪过她,那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安平城比较好。” “别误会,我和那个云姑没什么过节。”独孤止水摆了摆手,“我就是碰巧听说过这两个名字,所以想问问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青年松了口气,“那就好。云姑我倒是听说过,但是香草就不知道了,醉梦阁人员众多,除非比较有名的,其他人外人很难知晓。” “看兄台刚才的反应,似乎这个云姑身份不一般?”独孤止水试探道。 “当然!”黑衣青年说得斩钉截铁,“她可是醉梦阁的阁主啊……” “这么厉害?”独孤止水一副吃惊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又说道:“多谢兄台。” “不必客气。相逢即是缘分,今日和兄弟虽然聊的不多,却也颇为投机。只可惜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恕我先走一步。”黑衣青年起身抱拳。 独孤止水也起身抱拳回礼,顾伯青兀自撑颊发呆,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独孤止水瞥了顾伯青一眼,伸手一拉桌子。顾伯青失去支撑差点栽倒,等他稳住身体,对独孤止水怒目相向。黑衣青年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独孤止水重新坐下,若无其事地吃了几口剩菜,然后他又叫来店小二新点了些吃食。喝了口茶,独孤止水扔下一句“走了”,提着刚打包好的食物扬长而去。 在人间 第六十八章 来自穆家的威胁 自从在广源街上第一次见到醉梦阁以来,独孤止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听醉梦阁的消息,但是由于之前他一直呆在深山老林里打猎,能够获得的有用信息实在少得可怜。几个月来他在茶饭间听说的最多的无非是醉梦阁的美女长得如何漂亮,亦或是舞姿如何曼妙,歌声如何悦耳云云。真正有关醉梦阁到底是什么,里面是否有他要找的人或者想了解的事这些信息他一概不知。 这一次和黑衣青年的谈话纯属意外之喜,那黑衣青年虽然低调,但是谈吐间却难掩上位者的气息,从他轻描淡写地对珍馐楼和山海楼进行点评开始,独孤止水便看出他必出身不凡。不过黑衣青年究竟是什么人独孤止水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黑衣青年是否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真的有所收获。 听到云姑消息的那一刻,独孤止水的心情复杂至极。一直以来,他极力想要获得云姑和香草的消息,而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隐隐祈祷这两个人最好根本不存在,这样他还可以认为那曾经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最不想面对的还是来了。这世上真的有醉梦阁阁主云姑,这个消息的到来使得三年前的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难以捉摸。黑衣青年不知香草却知云姑,而就在不久前独孤止水刚刚看过那幅千年前的女子画像,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若不是巧合,那为何存在于现实中的人会和一个千年前的人同时出现?又或者现实中其实有香草这个人,她可能只是醉梦阁的一个小婢女,外人不知也很正常? 一路上独孤止水心里想着云姑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这时顾伯青忽然惊疑一声,还未等他开口,独孤止水已经下意识去推门,随着缓慢的吱吱声,大门直接被推开了。 “什么情况!”顾伯青惊叫道,“家里不会进贼了吧!”话还没说完他就急匆匆冲进了宅子里。 独孤止水回过神来,发现门上的铜锁似乎被人用利器砍断了,他心里咯噔一声,也急忙冲进院子里。顾伯青进到宅子时,看到自己花费好些天新栽的花草被人踩踏的不成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此时正有一人悠哉地躺在独孤止水支起的躺椅上,一边晃着二郎腿一边喝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茶。那是一个长得相貌平平,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装束有些像是大家族的仆役。 独孤止水赶到时,院子里正发出阵阵杀猪般的惨叫。前一刻还在悠然喝茶的男人,下一刻就被顾伯青从躺椅上揪起来暴揍了一顿。开始那男人还在威胁顾伯青,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大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然而顾伯青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还未等他吐出‘是’后面那个字,顾伯青一拳已经打上了他的鼻子,痛得他嗷嗷直叫根本说不出话来。几次下来,男人已经双颊肿胀鼻血横流,终于不敢再趾高气扬。 独孤止水见那中年人穿着一身蓝色制服,感到十分熟悉。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我家?” 顾伯青丢下鼻青脸肿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边嘶嘶吸着冷气一边结巴道:“我……我是穆家的家丁。这次只是来……来通知你们一件事。” 独孤止水突感恍然,难怪这蓝色制服看起来如此熟悉,原来是穆家的下人。他又问道:“什么事?” “这……这宅子你们不许买,如果已经办理了交接手续我……我劝你们赶紧卖掉。” 未等独孤止水开口,顾伯青怒道:“穆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们一句话我们就得乖乖把房子退掉?” 中年人昂首道:“当然凭的是穆家的实力!这宅子原……原来的主人得罪了我们家大人,大人放话,谁敢买这宅子就是和……和我穆家过不去!” “我看你是还没挨够。”顾伯青作势欲打,吓得中年人快把头缩到肚子里。 中年人缩着头嘴硬道:“我劝……劝你小心点,不然这宅子哪天说不定又……又多了两条死鬼。” “你是在威胁我们?”顾伯青冷笑道。 “这……这只是给你们的忠告!” 独孤止水突然插嘴道:“行,搬就搬。等我们收拾收拾过几天就搬走。” “什么!”顾伯青一脸不可思议,“你脑子坏掉了?说搬就搬?” “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 顾伯青竖了个中指,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心疼自己花那么多精力打理的花花草草。 “这还差不多。那行,你们赶紧收拾,过几天我再带人来看看。”中年人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孤止水看着中年人的背影眉头紧皱,他虽然猜到这宅子的事没那么简单,却没想到竟如此棘手。如果处理不好,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顾伯青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他看了眼斜靠在躺椅上一言不发的独孤止水,说道:“这宅子才刚刚交接完地契,真的要卖掉?” “当然不能卖!”独孤止水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好的宅子卖了多可惜。” “那你先前为什么说要搬走。”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穆家还是条毒蛇,要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以后还有安生日子吗?先答应下来,去外面住几天,等他们觉得没人了再回来。” “这穆家是怎么知道这宅子被人买去了,难不成他们还派人整天盯着不成?”顾伯青不解道。 独孤止水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傻呀。这些天这么多人上门拜访,大家族耳目众多,要连这点消息都弄不到,他们早完蛋了。正好,搬出去住几天也让那些想来拜访的人从此死了这条心。” …… 独孤止水和顾伯青已经搬出韩宅五天了,期间顾伯青悄悄回去看了一次,门上的新锁完好无损,也不知穆家人有没有再来过。此刻,两个人正在广源街上晃荡。 “自己买的房子还要经过别人的同意才能住,就算这次能骗过他们,将来怎么办?难道以后回家都要偷偷摸摸的?这日子过得太憋屈!”顾伯青抱怨道。 独孤止水不耐烦地回应道:“你想怎么办?等他们上门来把他们打回去?来几个小角色倒没什么,要是来个武宗武尊之类的你打得过?” “我打不过不还有你吗?”顾伯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明明那么强,怕他们干什么?” “我强?”独孤止水笑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穆家是大夏王朝除了皇室之外最强大的家族,就凭我们两个你就想跟他斗,说以卵击石那都是抬举你。” 顾伯青顿时泄了气,“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除非我们找个更大的靠山,比如大夏皇族,或者太玄门,但是显然这不可能。” “要不这宅子先放那,你再新买一个,反正你也不差那点钱。住在客栈里不仅费钱,带着小花和小白也不方便,我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的都不敢出门,就怕我们不在的时候它们两个被人发现。” 独孤止水说道:“过几天先回韩宅,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伯青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独孤止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其实很不理解,独孤止水究竟为什么对那个宅子如此执着,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那宅子看起来比较气派?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并不认为独孤止水是一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 独孤止水自然是不知道顾伯青在想些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费劲和他解释什么。对于韩宅,他确实不愿意轻易放弃,那么低的价格可以买到这样一座宅子实在是千载难逢。毕竟是皇帝赏赐的宅院,青衣巷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韩宅相媲美的宅院了。但是他又的确不是一个贪图外物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努力地想要留住这座宅院。此刻他心里正想着其他事情,也无暇去细究自己执着于韩宅的动机。 自从知道醉梦阁确实有云姑这号人以后,独孤止水一直在考虑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云姑是目前摆在他眼前的唯一线索,他若是想调查当年的事情,现阶段最好的选择便是想办法和云姑见上一面。然而,且不说以独孤止水现在的身份想要见醉梦阁的阁主有多难,单是记忆中那女人的嘴脸就已经让他望而却步。他冒不起这个险,哪怕眼前的云姑可能和数年前的那个女人不完全相同,但她是醉梦阁的阁主,是一个呼吸间便可取自己性命的人。 万一当年的事情这女人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也就证明当时独孤止水确实和她见过,那对于独孤止水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可是,现阶段除了云姑恐怕就只有那个叫香草的女人可以作为突破口了,而那个香草到现在还是消息全无。一想到香草,独孤止水又忍不住想起顾伯青的那本画册,顿时打了个冷颤。 在人间 第六十九章 打杂 不知不觉走到了醉梦阁,顾伯青第一次见到醉梦阁的排场,不由眼前一亮,惊叹道:“这醉梦阁好生气派。”台阶上迎宾的婢女见他在打量自己,于是礼貌地回以一笑,顾伯青被这一笑弄得有些发蒙,耳根子似乎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独孤止水认得那个回礼的婢女,正是前不久接待他和风文宇的香秀姑娘。眼看顾伯青那大窘的模样,独孤止水调侃道:“耳根子都快滴出血了,你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成,别人看你一眼你就羞到无地自容了。” 顾伯青怒目而视,却又无法反驳,一时间脸色乌黑。独孤止水哈哈一笑,“你画了那么多美女画像,现在真人对你笑了一下你就窘成这样,以后你还怎么徜徉于万花丛中做那善画美人的大画家?” 这么一说,顾伯青反倒一愣,他又看了看站在石阶上的那两个迎宾女,微微点了点头。这下轮到独孤止水一头雾水了,他见顾伯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不由有些懵,不知道顾伯青到底想到了些什么,但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伯青从醉梦阁收回目光,神情再次一滞,继而露出疑惑的神色。独孤止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第一次来时也是这般。能够让来往的人都感到奇怪的,自然是那间悬壶医馆。 医馆与独孤止水上一次来时并无多大差别,那块白布招牌依旧软软地瘫在碗口粗的朽木上,铺面窗花依旧破损,窗纸依旧漏风,门上依旧满是积尘。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店里。顾伯青还没来得及问他,见他朝医馆走了过去,感到更加奇怪。 走进悬壶医馆,老人依旧在躺椅上打着瞌睡。顾伯青本以为这是间废弃的店面,进来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人在,他好奇地打量了一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不由感到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样一家奇葩的铺子里面也许会别有洞天,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独孤止水没有管顾伯青,他径直走到老人身边,恭敬地说道:“先生,还记得我吗?” “你是哪个?我为什么要记得你?”老人淡淡说道。 独孤止水极为尴尬,他苦笑一声,解释道:“就在前不久我曾向您请教过问题,您当时还说如果我愿意在您这儿当个杂役您有空的时候可以指点我几句。” “哦?怎么,想通了?” “我已经不做猎人了,最近闲来无事,想跟着您学点东西。” “每月二两银子,不包食宿,要做的话现在就去把门面打扫干净。” 独孤止水愣了一下,却也并未多言,他微微点头应是,然后径直走出了店门。 一个月二两银子还不包食宿,顾伯青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点工钱恐怕都不够打发叫花子的,在这繁华富饶的广源街上,二两银子能拿出手的恐怕仅此一家。顾伯青虽然不知道独孤止水为什么对这老人如此尊敬,但他显然不认为独孤止水是一个会白给人当苦力的人,想到这里,他看向老人的眼神不由一变,“难不成这还是个隐世的高人?”然而他仔细打量了半天,发现除了架子够高之外也没看出老人究竟哪里高了。顾伯青感觉有些意兴阑珊了,他摇了摇头,从店里出来,看到独孤止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抹布,正仔细地擦着门上的积尘。 “里面那位究竟是什么人物?”顾伯青压低声音问道。 独孤止水沉默了一会,答道:“不清楚。” “那你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独孤止水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那块白布招牌。顾伯青顿时一脸错愕,“你要学医?” “少废话,干活。” 独孤止水突然扔过来一个木桶,顾伯青手忙脚乱地接住,随即恼怒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月十两银子。”独孤止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顾伯青黑脸道:“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一天二两,少一个子都不行!” “一两。” “不行。” “一个月四十两。” “免谈!” 独孤止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个月五十两,再不行你就别干了,愿意做的人多得是。” “成交!” “去提桶水来。” 顾伯青正欲动身,突然顿住,“去哪儿提水?” 独孤止水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我要是知道还需要你干什么。” “你!”顾伯青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但是协议已经达成,秉承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作风他也只能认了。他提起木桶,看了眼躺椅上的老人,微微犹豫了一下,他走到老人身边,恭敬问道:“老先生,这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打水?” 老人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北边。” 顾伯青点了点头,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提着桶就往北方走。独孤止水疑惑地看了老人一眼,虽然这广源街他也来了不少次,但他还未曾注意到哪里有井。他清理过窗上的积尘,又买来木漆和窗纸,此时顾伯青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踪影。独孤止水眉头皱了皱,心想“难道又遇上那帮人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已近黄昏,正当独孤止水打算出去找人时,恰好见顾伯青提着一桶水慢悠悠从南边回来了。待顾伯青回到医馆,还不待独孤止水发作,他先黑着脸把一桶水扔了过来。独孤止水慌忙接过水桶,却见顾伯青眼神不善地盯着躺椅上的老人,他忙挡在顾伯青身前,问道:“你怎么从南边回来了?” 此话一出,只听顾伯青冷哼一声,恼怒道:“这广源街上哪里有井,为了找井,老子绕着这广源街外围转了一大圈,后来跟人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广源街上根本就没有井,能这街上有立足之地的,哪个不是一方豪强,人家院子里都有私井,哪里用得着到外面打水!” 独孤止水回头看了老人一眼,只能摇头苦笑。 太阳落山,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处楼阁中映出的灯光照得整个广源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不,这灯光比白昼更加耀眼,更加绚烂,更加有生气,灯光下的广源街似乎才真正苏醒。醉梦阁屋檐下挂起了大红灯笼,上好的烛龙油在灯台中稳定炽烈的燃烧着,只需一小杯便可整夜都不用再管它。天上的云彩都被透过红色灯纱的烛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月光和星光在这辉煌的盛景下都显得太过渺小,太过冷淡。 然而,白日里扎眼的医馆似乎在晚间更加的另类,狭小的店面里,独孤止水仅找到一盏昏黄的油灯,微弱的灯光甚至不足以走出店门。对面醉梦阁的灯光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芒,那光走进医馆的门面,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油灯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门前一大片地方。灯光照在老人脸上,他似乎终于歇够了,慢慢从躺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 独孤止水见他醒了,便问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打烊?” “你若想走关门便是,老夫要出去讨口水喝。”说罢,老人走出医馆,径直往那光芒普照处走去。 独孤止水瞪大了双眼,嘴角抽搐。他的目光紧紧跟随老人的背影,直到香秀向老人行了一礼并目送老人消失在醉梦阁大殿的红光中。顾伯青本在欣赏这街上的夜景,却碰巧看到白日里朝他微笑的那位姑娘正向一个老头行礼,他啐了一口,骂道:“妈的,老不正经。” …… 近日,悬壶医馆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医馆本就招人显眼,所以它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路人的眼睛。熟悉广源街的人路过医馆时大多面露疑色,都要驻足观望一番。医馆门口那块白布招牌并未有什么改变,但是原来那根朽木不知被丢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笔直的木棒,木棒的材质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是表面打磨的极为精细光滑,还涂了一层透明的木漆。医馆门前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门窗都修缮过,换了新的窗纸,涂上了红色的木漆。从门外看去,可以看到里面的货架药柜都规整的井然有序,虽然依旧简陋,但观感比过去要强上许多。 医馆最近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个整日坐在门槛上,面前立着一块板子,旁边放着一堆颜料;一个整日端着本书在药柜间缓慢踱步,不时打开一些抽屉仔细端详一番,又不时走到掌柜的躺椅边恭敬作揖。医馆每日都开到很晚,每到夜间,掌柜的都要出门,之后两个年轻人就坐在门槛上,一人靠着门框一边,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欣赏周围的大好夜景。 香秀姑娘最近感到有些奇怪。对面的医馆突然来了两个年轻人,这两人整日各忙各的,互不干扰,其中一人,香秀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因为上次他和风文宇一起过来,所以香秀还记得他的名字——独孤止水,当时她心中还赞赏“止水”二字取得极妙。 不过,香秀虽然记得独孤止水,却也并不会多么上心,那风文宇为了搭上某家小姐,经常会带着一些家族的仆役过来消遣,对此,香秀早已见怪不怪了。至于独孤止水为什么会来悬壶医馆当杂役,香秀并不感兴趣。真正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最近她时常有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当她仔细去寻时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她隐隐觉得医馆门口的那个青年有些问题,但是她每次看过去时都只见那青年躲在板子后面,不知在画些什么。香秀有些气恼,奈何自己没有证据,也不好过去找他理论。 在人间 第七十章 偷窥者 这日,香秀如往常一般迎接宾客。她刚把客人送进门,忽觉后背有些发凉,她浑身一僵,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香秀顿时心头火起,心想大白天还能见鬼了不成,她故意丢掉手帕佯装去捡,眼角余光却瞥向一个方向。终于,香秀发现了那个经常偷看她的混蛋,此时那人正歪着身子从一块立着的板子后探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香秀心中冷笑一声,“可让我逮着你了!”然而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她利落地拾起自己的手帕,用手拍了拍,装作不经意间向外看了一眼。那人顿时转头望向一边作沉思状,片刻后又似想通了什么很自然地缩回头去。香秀抿嘴灿烂一笑,却怎么看都有些莫名的阴森气息。又有宾客前来,顾不得再作他想,香秀又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与客人有说有笑,好不娴熟。 独孤止水翻过泛黄的最后一张书页,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终于看完了”,他喃喃自语道。掌柜的眼皮动了动,好像要睁开,却并未睁开,然后又像是陷入了熟睡。独孤止水走到门口,看顾伯青正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一张侧脸。 “都画了这么多天了,天天鬼鬼祟祟地偷看人家,还没完成?”独孤止水调侃道。 “快了。”顾伯青只丢出俩字便不再多言。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画纸,手中的笔每次动作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但若看的久了又会发现画面渐渐变得越来越完整清晰,仿佛就要拨开层层迷雾一窥背后美人的真容。 独孤止水啧啧称奇,这些天他还是第一次领略绘画的全过程,不禁感叹每一门技艺都有其高深莫测之处,想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确实不易。 “为何只画了个侧脸。”独孤止水突然问道,顾伯青手中的画笔顿时一顿,独孤止水随即心中恍然,哈哈笑道:“要不我去给你说道说道,让你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的正脸看。” “滚!”顾伯青恼羞成怒。 醉梦阁虽然消费颇高,但是往来宾客依然络绎不绝,香秀一忙起来便忘了去找某人麻烦。 不知不觉竟又到了晚上,掌柜的终于又躺够了,到了出门找水喝的时辰。独孤止水和顾伯青早已见怪不怪,二人目送着掌柜的消失在一片红光里。 顾伯青收起画板,目光注视着对面台阶上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把掌柜的迎进阁里,转头正好与他对视。顾伯青顿时眼神躲闪了一下,那女子眼睛微微眯起,冷哼了一声。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独孤止水突然说道:“哎,你说,掌柜的到对面都干些啥?” 顾伯青冷哼一声,“还能干啥,听听曲喝喝茶呗,难道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那可说不定。”独孤止水嘿嘿一笑,“你可别小看了掌柜,人家都说老当益壮,他可不一定比你差。” “就他那小身板?”顾伯青嘲讽一笑,“怕是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独孤止水眉头一挑,大笑道:“口气不小啊,人家掌柜身经百战,你呢?怕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 顾伯青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独孤止水嘿嘿一笑,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然后朝对面走去。 “你要干嘛去?”顾伯青惊道。 “不干嘛,帮你跟人家姑娘说道说道,说不定你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正脸看呢。” “你!”顾伯青压低声音,“回来,你别去。”说着就要冲上去拉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边笑边加快了步伐,不待顾伯青追来,他已经走上醉梦阁的石阶。顾伯青追到台阶下,正好见香秀招应独孤止水。 “独孤公子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过来了。”香秀迎上前来,微微笑道,她看了看独孤止水身后,正好与台阶下的顾伯青打了个照面,嘴角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她快速收回目光,复又露出自然的笑意,“今日怎没见风公子?独孤公子一个人过来的?” 独孤止水微微一愣,“对,一个人。” “公子今日是想在前殿吃酒听曲,还是到后院找哪位姑娘?” “呃……”独孤止水有些尴尬,“都不是。” 香秀奇道:“那公子是来?” “哦,我是闲着无聊,过来找姑娘聊两句。” “找我?”香秀满脸惊讶。 这时台阶下又有宾客前来,独孤止水让到一边,“姑娘先忙便是,我就站在旁边,有空随便聊两句。” 未等香秀回答,旁边另外一名侍女笑道:“不必,这儿还有我呢,妹妹陪这位独孤公子聊聊便是。” “多谢姐姐”,独孤止水笑容灿烂。 “多大点事儿。”侍女抛给香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香秀脸色有些不自然。 “公子想要聊些什么?”香秀问道。 “哦,也没什么。姑娘这些日子想必也发现了,我现在在对面医馆打杂,每日晚间掌柜都说要到这边讨水喝,”独孤止水顿了顿,靠近香秀耳边小声道,“我就是想问问掌柜每天都进去干些啥?” 香秀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是那位风老先生?” “呃?”独孤止水一脸茫然。 香秀掩嘴轻笑道:“公子已经在医馆做工半月有余,怎么连掌柜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独孤止水挠了挠头皮,“不怕姑娘笑话,掌柜平日里不太理人,我一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公子怎么突然想起到医馆来做工了?”香秀疑惑道:“虽不知公子之前在何处高就,但看公子气度非凡,想来应当不愁赚钱门路才是。” “上次来时到医馆转了转,听掌柜说缺个打杂的伙计,最近闲来无事,想来能每天与诸位姐姐相见,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一时头脑发热,便答应了下来。” 香秀脸色微微泛起红润,心中却暗道“难不成整日偷看我的人……其实是他?” 仔细打量了独孤止水两眼,觉得他不似那种变态之人,香秀心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瞒公子,我在这里迎接宾客已两年有余,还未见风先生铺子里有过打杂的伙计,风先生脾气有些古怪,听说曾经有个给他打杂的伙计每月仅有二两金子。” “多……多少?”独孤止水瞪大了眼睛。 “二两金子呀。”香秀重复道,“公子也觉得这银钱太少了吧。” 独孤止水无言。 “不知风先生给公子多少银钱啊?”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 “也是二两金子?”香秀惊讶道。 独孤止水摇了摇头。 “那……是二十两?还是二百两?” “是二两。”独孤止水补充道:“银子。” “啊……”香秀惊呼一声,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未免太少了些,风先生为何如此对待公子?莫不是公子哪里得罪了先生。” “没有啊,我哪有机会得罪掌柜。”独孤止水苦笑道。 “那公子为何还要干这份差事。”香秀不解道。 “我对灵草医道有些兴趣,想跟着掌柜学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香秀点了点头。“公子真是好眼力。”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据我观察,风先生应该不是一般人。” “听姐姐这意思,似乎对风先生也不甚了解?” “是啊。在我担任迎宾事务前,风先生就已经是阁里的常客,带我的姐姐都让我们对风先生尊敬些,想来先生应当身份不凡。” “那姐姐可知道先生进到阁里都做些什么?” “瞧我,聊了半天竟忘了公子的问题。”香秀歉意一笑,“先生每次过来做的事情很多。有时就在前殿吃酒听曲,有时也会出手大方一些,到后院各位芳主那里去。” “姐姐,这前殿和后院有什么区别?”独孤止水好奇道。 “公子竟连这个都不知晓?”香秀愕然道。 “我才来过一次,不是很了解情况。” “若是单纯吃酒,前殿和后院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后院环境要更为雅致一些,各位芳主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技艺,能够满足宾客们的雅兴。当然,前殿消费要相对低一些。”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真是多谢姐姐为我解惑了。” “小事一桩。”香秀抿嘴轻笑,“公子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我们的生意呀。” 独孤止水灿烂笑道:“我若是有钱了,一定常来捧场。只是现在囊中羞涩啊,若是常来,怕是要被各位姐姐扣住当苦力还酒钱喽。” “我们可不敢扣住公子,哪天公子要真是拿不出酒钱啊,那我们就姑且记在风先生账上了。” 独孤止水仿佛恍然大悟,“这主意不错啊!还是姐姐聪明,既然掌柜的对我这么抠门,那我干脆花钱记他的帐得了,权当是欠我的血汗钱。” 独孤止水露出一副坏笑,香秀心中却有些忐忑,莫不是把玩笑当真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姐姐说说。”独孤止水突然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什么事?”香秀疑惑道。 “最近有些冒犯姐姐,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你……”香秀脸色微变,“原来每日偷看的人真是你!你为何做这等腌臜事!”香秀失声,引来正与宾客交谈的另一名侍女和一众宾客诧异的目光,她顿觉失态,懊恼不已。 “呃……”独孤止水大囧,双手置于胸前,忙摆手道:“姐姐误会了,那人不是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在人间 第七十一章 我把你画成画 独孤止水把香秀拉到一边,小声道:“谁整日偷看姐姐想来姐姐应该已经发现了,我只是想替他解释一下,不然怕是要被姐姐扒了皮。” 香秀冷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有什么可解释的,难道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内情苦衷不成?” “算不得苦衷,但确实有些内情。我那个小跟班虽然脾性急躁了些,但怎么也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干些流氓事。”独孤止水讨好道:“其实都是因为姐姐太漂亮了。” “无耻!” “姐姐别急啊。”独孤止水拉住香秀,“我那小跟班是个画画的,他偷瞄姐姐是在画您呢!” “当真?”香秀将信将疑,但想到那人每日面前立着块板子好像确实是在作画。 “当然是真的了。”独孤止水拍着胸脯保证道,“前些日子我带着我那小跟班过来,姐姐朝他笑了一下,好家伙,这小子整日茶饭不思的,每天跟魔怔了似的给姐姐画像,但是他又有贼心没贼胆,不敢过来找姐姐,所以只能偷偷瞄您了。” 香秀脸颊飘过一抹红霞,她朝医馆看了几眼,发现那青年正盯着这边看,见她望来,顿时转移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独孤止水也看着顾伯青,说道:“看吧,我说这小子就是太怂了,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香秀白了他一眼,“你让他把那画像拿来我看一眼,若是画的好了,此事便就此作罢。若是画的不好,我可非要上门讨个说法。” 独孤止水苦笑,“姐姐啊,这小子脸皮薄的像纸,想让他主动送上门来,怕是不容易。要不改天我趁他不注意抢过来给姐姐看一眼?” 香秀背过身去,轻哼一声,“这我可管不着,他若今天不自己过来,明天我可就亲自登门讨个说法了。”香秀眼睛逐渐眯起。 “别呀姐姐,我马上把他抓来!”独孤止水飞一般冲向医馆。 顾伯青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独孤止水和香秀,见独孤止水突然火急火燎地往医馆跑来,他顿时感到不妙,下意识撒腿就跑。半道上的独孤止水见状,立时眼如铜铃,气的牙痒。 “给老子过来!”独孤止水吼道。 然而,顾伯青兀自逃跑,对他丝毫不加理会。于是,街上上演了一出市井泼皮式的追逃闹剧。若非熟人,恐怕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二人竟也能是修士。香秀一脸茫然地望着远去的两人,再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医馆,只觉得满头黑线。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独孤止水气喘吁吁地拽着顾伯青回来了,顾伯青还在挣扎,如同被人扭送报官的罪犯。 此刻,香秀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医馆门口看门。独孤止水从远处便看到她了,待走到医馆门前时,他一脚把顾伯青踹了过去。 顾伯青一个趔趄,不偏不倚正好朝香秀摔了过去,却见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心胆具颤,忙稳住身体,只差一点便要撞进她怀里。他的个头比香秀高上许多,此时低头恰好与她对视。 “姑……姑娘好。”顾伯青的嘴角僵硬地抬了抬。 “你叫什么名字?” “顾伯青。” “姓顾?”香秀面露讶色,“你和那个绘画世家有关系?” “哪一个绘画世家?”顾伯青一脸茫然。 香秀解释道:“素闻安平城有个顾氏家族,以画技传家,世代皆为宫廷画师。” “没听说过。” 香秀本来似乎对他起了些兴趣,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被打回原形。 “你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香秀淡淡地说道。 “我……”顾伯青神色窘迫,“最近对姑娘多有冒犯,我……我只是想为姑娘作一幅肖像,并无龌龊心思。” “空口无凭,把画拿来我瞧瞧。”香秀手掌朝上,平伸出一只手。 “这……还没画完,观感不是很好,怕姑娘看了会生气。” 香秀仍伸着手,没有要收回的意思。顾伯青满头细汉,颤抖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画纸,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香秀手里。他紧张地回头看向独孤止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见人影。四下寻找一番,发现他正躲在医馆柜台后面暗中观察。 “怎么只有侧脸。”香秀质问道。 “我……多数时候我只能看到姑娘的侧脸……” 香秀哦了一声,仔细端详了一番手里自己的画像,然后一把揣到顾伯青怀里。 “这事可还没完,你把本姑娘画成这样,岂能轻易饶你。” “啊,那……那要怎么办姑娘才肯放过我?” “明日你且过来再为我画一幅正面肖像,若是画的好了,我便饶了你。” 顾伯青还未反应过来,香秀已经迈着小碎步优雅离去。 翌日,独孤止水睡的正香,突然“咣”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他猛然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到顾伯青冲了进来。 “大早晨不睡觉你作什么妖?”独孤止水迷糊说道。 “你一个修行者每晚不吐纳打坐,天天睡的这么死算怎么回事?真不知道你这死变态究竟是怎么练得这么强的。”顾伯青一脸嫌弃,“快点起,今天我要早点去!” “你都说老子是变态了,变态当然不能用常理来考量喽。”独孤止水慢悠悠又躺了下去,“凡事过犹不及,我现在每天打坐吐纳调息一两个时辰也就够了。” 小白和小花突然跳到床上对独孤止水的脸一顿舔,弄得他满脸口水,他一挥胳膊把两只小狐狸给扫了下去。 “快起!”顾伯青大叫了一声,吓得独孤止水一激灵。 “你这混蛋不怕被人听到吗?”独孤止水咬牙道:“才刚回来两天,要是再被人找上门我扒了你的皮!” “要不是你这混蛋昨天坑我,我才不想去那破医馆!” 过了一会,两人偷偷摸摸地从墙头上跳下来,独孤止水一脸恼火的样子。 …… 此时天刚亮,太阳初升,街上行人稀少,沿街的商铺许多还未开门。 青衣巷虽在西城,却离皇城不远,这也是青衣巷地价较高的原因。广源街北口离晴明广场不远,自然离青衣巷也不甚远。不过饶是如此,每天独孤止水从青衣巷走到医馆也需要一个时辰,若是骑马则能快一些。 到医馆时,铺门还锁着。独孤止水有钥匙,基本每日都是他来时才开门。风先生大多时候日近正午时才来。 醉梦阁从不关门,昼夜开放。但是早晨过来的宾客并不多,多数时候只出不进,都是一些夜间留宿的人。醉梦阁门口的迎宾侍女是轮岗制的,香秀和她搭档的那个姑娘是白班,巳时上岗,到了亥时会有另外的两个侍女替换他们。 独孤止水两人来时香秀还未上岗,顾伯青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动静,丝毫不关心医馆的事情。独孤止水开了铺门,把门前又清扫了一遍,却还未见香秀来换班,于是扔掉手里的笤帚,揶揄道:“起那么早,结果人家还没上班,真是可惜了一片真情啊。”接着伸了个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念叨:“苦了我了,睡的正香……” 顾伯青顿时怒目相向,然而独孤止水仿佛没看到一般,兀自进了铺子。 少顷,香秀终于过来换班了,顾伯青顿时来了精神,屁颠屁颠跑到对面去了。独孤止水切了一声,骂了句“假正经”。 看到顾伯青跑到跟前,香秀还有些愣怔,待稍微思索了一刻,这才想起这人是过来给自己画像的。 “你自己找个不碍事的地儿坐着去吧,我很忙,可顾不上坐下让你画。” 顾伯青连忙说道:“姑娘不用管我,忙自己的事情便是,若是坐着不动反而少了些神韵。” 另一个姑娘看着两人的言行,诧异道:“秀儿,这是……?” “一个画匠而已,姐姐不必在意他。” “哦?那他来这是要画谁呢?”侍女黛眉弯起,眼中满是笑意。 香秀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未等她回答,顾伯青及时说道:“我最近作画时苦于没有人模,今日过来是想请两位姑娘做个人模。” “我也有份吗?”侍女惊讶道。 “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会为姑娘作一副画像。”顾伯青点头道。 “好啊,那我今日就沾一沾秀儿妹妹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顾伯青每日早出晚归,心思都放在了醉梦阁的两位姑娘身上。独孤止水偶尔跑到对门打趣他一番,或许是在姑娘面前的原因,顾伯青收敛了许多,只把独孤止水当成了空气。几番下来,独孤止水自觉无趣,也就不再管他了。倒是风先生几次进出醉梦阁时多看了他两眼,似乎有些诧异。顾伯青为香秀反复作了很多幅画像,在独孤止水眼里,那些画作里的人物越来越有生气。独孤止水不得不感叹他在绘画上的惊人天赋。 …… 这些日子,一件趣事在醉梦阁的众多姑娘间流传了开来。有个年轻的画匠每日坐在门口给两位迎宾的姑娘画像,据说他笔下的人物细致入微,生动传神,仿佛真人一般。有些好奇的姑娘会偷偷趴在门后瞄上一眼,又觉得这小画匠不光画作得好,人长得也是丰神俊朗,虽然穿的寒酸了些,但是透着股迷人的劲。最后,也不知究竟是画吸引了姑娘们的心思,还是人勾住了姑娘们的魂,反正这小画匠在阁里出了名。 两位迎宾的姑娘突然成了闺阁里的红人,每天她们下班以后,前脚才迈进门里,后脚就要被人拽进去。一帮莺莺燕燕围着两人问东问西,好生热闹。而她们手里的画像还未来得及自己欣赏一番,便匆匆落入他人之手,最后不知传到了何处。 在人间 第七十二章 醉梦阁画师 顾伯青如同痴人一般,画的入了迷,每日回到青衣巷都似乎还沉浸在构思中,手里微微地勾勒着什么。两只小狐狸见顾伯青这副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小花狐狸还罕见地主动跑去讨好独孤止水。待独孤止水撸狐狸撸的正起劲,小狐狸突然一溜烟跑个没影,独孤止水立马追上去,才发现自己被引到了顾伯青那里,抬头便是疯魔一般的顾伯青。 顾伯青仿佛在醉梦阁门前扎根了,刚开始还需要独孤止水每天给他带饭,现在连吃饭都用不着独孤止水操心了。或许是感到过意不去,香秀从某日开始每天都会从醉梦阁给顾伯青带一份吃食。开了这个头以后,阁里的姑娘不时就会有个大胆的跑出来给他送些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顺带还要撩拨他一番,每次都要把顾伯青弄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有好几次还是香秀看不过去,把那些出来调戏顾伯青的姑娘们给撵了回去。一来二去,不知有多少个姑娘想让顾伯青也给画上一幅画像,但都还没有得到他的明确答复。 独孤止水对顾伯青是既羡慕又嫉妒,为了寻找心理平衡,他后来几乎每日都要跑去蹭吃蹭喝。 不仅在醉梦阁的姑娘们中出了名,醉梦阁小画匠的名头很快传到了醉梦阁众多常客的耳中,不少人抱着好奇前来一观,倒是无形中让醉梦阁的客流增加了不少。来往的宾客中许多人经过门前时都要留足观望一番,仿佛是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一般。醉梦阁的客人中不乏一些文人雅士,看过顾伯青的画后都评价颇高。若长此以往,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日子里,顾伯青虽无人知,但是醉梦阁有个小画匠势必成为一众男人饭后的谈资。 …… 暗香缭绕的房间里,穿着白色薄纱裙的女子盘座在榻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幅有些发皱的画像。女子轻轻拿起画像端详了好一阵,呢喃道:“画的真好,可我需要更好……”话中似有愉悦,又似有无奈。 …… 半月之后,顾伯青终于觉得勉强满意了。当他把两幅画交到两位姑娘手上时,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醉梦阁两位迎宾的姑娘看着手里的画像,只觉得比自己更像真人,心中万分欢喜。有来往的宾客见到这幅情景,顿时提出要重金收购两位姑娘手里的画像,然而却被两位婉拒。这一次她们非常小心的把画藏了起来,以防止再次发生宝物易主的惨剧。 顾伯青收拾好东西回到医馆,他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屁股还没有捂热,醉梦阁突然又过来人了。 来的是个仆役,他走到顾伯青面前,恭敬地说道:“公子,我们芳主请你过去一叙,不知公子是否有空?” 顾伯青露出疑惑的表情,独孤止水眉头一挑,眼神有些玩味。 “你们家芳主是哪位?”独孤止水问道。 “含香芳主。”仆役回道。 独孤止水好奇道:“是那位身泛异香的芳主?” “应该是的。” “那含香芳主可曾邀请我了?” “这……”仆役有些为难,“芳主没有说。” “这位小哥,你知不知道你们芳主找我究竟有什么事?”顾伯青突然问道。 “芳主的心思,小的怎知。” 顾伯青有些无措,“要不要去?”,他转头问独孤止水。 “去,当然要去!”独孤止水不假思索便回答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仆役想要再说些什么,被独孤止水看了一眼后又咽了回去,他只得一手引路,说道:“两位请吧。” 经过醉梦阁门前时,两位迎宾的姑娘有些诧异,她们认得领头的仆役,拦住他问道:“平日里底下的姑娘们花痴也就算了,怎么今日连含香芳主也……” 仆役微微躬身,回应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我们芳主行事大气稳重,怎会和下面的小姑娘们一般。芳主找这位公子自然是有正事的。” 两位姑娘向顾伯青和独孤止水点头笑了笑。 “近日未听说含香院有什么大事,想必芳主的正事应该是想请顾公子作一幅画像吧。” “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芳主的心思可不是我一个做下人的能揣度的。” “行了,不难为你了。”香秀摆了摆手,放仆役进去了。 独孤止水经过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姐姐,含香芳主脾气怎么样?” 香秀笑问道:“她没邀请你吧?” 独孤止水惊道:“这你都能猜到?” “含香芳主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平日里能出入她院子的,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达官显贵。这次能请顾公子过去,肯定是要求画。” “那我就这么跟过去不会被轰出来吧。” 香秀微微摇头,“那倒不至于,我们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只要你能进到院子里,她也不能拿你怎样。” “啊,那我就放心了。”独孤止水舒了口气。 “再不跟上,你可就进不去了,含香芳主的院子可是有人守门的。”香秀提醒道。 独孤止水回头,发现仆役已经带着顾伯青进去了,眼看就要拐进院子里。他低骂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醉梦阁有着明显的上下尊卑。后院里的各位芳主算是地位最为拔尖的一群人,其次是他们手下的一些姑娘。前殿的姑娘们地位相对较低,她们有自己的房间,却没有独立的小院。除了众位待客的姑娘们外,醉梦阁有许多侍女,她们与大家族下人并无多少区别,甚至有些时候还要付出一些特别的东西。门前的迎宾侍女地位比较特殊,她们不是待客的姑娘,也不是供人使唤的下人,有些时候,各位芳主甚至都要让她们几分。醉梦阁里地位最低的是男人,醉梦阁里的男人们都是最低等的下人,做着许多不光彩的活。 走在长廊上,独孤止水心思百转,他前几天和香秀搭讪时随口问了下“香草”这个名字,当时香秀还有些吃惊,独孤止水本以为她会知道这么个人,心脏正砰砰直跳时,她却忽然说了句“这名字和我好像,不会就是我吧”,独孤止水顿时被泼了盆冷水,还没热起来的心霎时凉了半截。想到这事,独孤止水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不知何时含香院已经到了,独孤止水向更远处望了望,发现隔着两个院子就是芳华苑。忽又想到上次来时的经历,独孤止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窘迫,又似有隐隐的渴望。 跟着仆役进到院子里,门内果然有守卫,独孤止水扫了一眼,心中有些吃惊。守门的是两个中年女人,实力都接近武师巅峰了。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月家,怎么也得是个小侍卫头子,没想到在醉梦阁竟只有看门的份。领路的仆役跟两个女守卫说了一下情况,这才放他们过去。 “平日里外人到含香院来都得由守门人通报,若是含香芳主不想见,他们是进不来的。”仆役边走边说道。 独孤止水呵呵笑道:“这么说来,今日芳主能赏脸真是我们兄弟两个三生有幸了。” 听到“兄弟”两个字,顾伯青转头给了独孤止水一个白眼。 往里走了没几步,独孤止水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小声问顾伯青:“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有”,顾伯青语气非常坚定,“但我说不上来。” 独孤止水的目光快速扫过院子里的花草和房屋格局,这院子里的陈设看起来都极为普通,极像是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与醉梦阁整体的琼楼玉宇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突然,他拉住顾伯青,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和流水,小声道:“看起来眼熟吗?” 顾伯青仔细看了看,“这……,这种园林的形制都大同小异,看上去差不多,可能是巧合吧。” “那这些花圃,若是把花去掉,这些沟渠,若是把里面的水放掉,你觉得眼熟吗?” “不会吧!”顾伯青惊道。 这一声惊呼引来了仆役的注意,“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顾伯青摆了摆手,“刚刚我们两个聊了些坊间流传的趣事,我一时惊奇,失态了,真是抱歉。” “公子,我们家芳主就在前面小院的书房里,我就领到这里,请两位自行进去吧。”仆役鞠了一躬,退走了。 看着仆役渐渐走远,顾伯青说道:“你说,这院子的主人和那宅子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废话。”独孤止水翻了个白眼。 “那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独孤止水迈过偏院的拱门,朝书房而去。 顾伯青连忙跟上。 书房门是开着的,正对门的一张书案上,穿着淡雅白衣的年轻女子正伏案勾勒着什么。女子眉目如画,皮肤白皙水润,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像是深居内室的大家闺秀。独孤止水进来时,白衣女子并没有察觉,她继续埋头做着手中的事。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香气迎面而来,独孤止水轻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由心中惊叹,果然不愧是调香高手。独孤止水轻扣了扣门扉,女子才猛然抬头。 PS:欢迎大家来纵横收藏推荐,您的鼓励是我坚持写下去的不竭动力! 在人间 第七十三章 蝶舞翩翩 “公子到了。”女子起身笑道,她理了理裙摆,款款迎上前来。发现有两个人,她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不知哪位是顾公子?” “我是。”顾伯青站在独孤止水旁边,举了举手,显得有些局促。 “那这位公子是?”白衣女子目光转向独孤止水。 “我是这小子的老板。”独孤止水笑道,“早听闻含香芳主长于调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公子过誉了,一点小把戏,上不了台面。”含香芳主抿嘴一笑。 “刚才我们两个一路过来,除了带路的小哥,竟是一个人都未瞧见,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芳主这里没有人呢。” “我素日里便喜静,不习惯旁人打扰,院里的其他姐妹都被我打发去了后院。” “难怪芳主这里也没个人伺候。” 含香露出些微歉意,“是我思虑不周,若是怠慢了公子,还望见谅。” “姑娘……哦不,含香芳主,不知道您今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顾伯青问道。 “不急,两位先过来坐下吧。”含香到旁边的书架上拿过来两个垫子。 待独孤止水两人安坐下,含香拿起自己桌上的一张纸,递到独孤止水和顾伯青眼前,“不怕献丑,这是我给自己画的像,听闻顾公子画技超凡,想请公子给点评一番。” 顾伯青接过画纸,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姑娘画的很不错,看来应当接受过名师的指点。”他紧紧地盯着含香,眼神有些异样。 含香芳主掩嘴娇笑道:“能够得到顾公子的赞赏,真是我的荣幸。不瞒公子,家父曾和顾家行首有旧,我小时候有幸得过他的指点。” “这位顾行首是?”顾伯青疑惑道。 “看我这脑子,”含香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前两天还听香秀姐姐说顾公子和安平城的顾家并无关系。这顾行首是安平城顾家的家主,也是我大夏公认的画艺国手,顾家人以画艺传家,族里个个都是行中好手,我一时糊涂把公子错认成了顾家人,还请公子见谅。” “安平城的顾家很有名吗?”顾伯青问道。 似乎对顾伯青的问题感到有些诧异,含香怔了一下,说道:“顾公子没听说过顾仲达吗?” 顾伯青摇了摇头。 “那可是我们大夏最有名的画师,公子长于画技,竟然不知顾行首?”含香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为何一定要知道他?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顾伯青语气突然变得冷淡许多。 察觉到顾伯青似乎有些不快,含香忙转移话题,说道:“公子,含香今日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 芳华苑中,红烛斜靠着凉亭的栏杆,一只手微微握拳轻抵着太阳穴。她闭着眼睛,似乎和着暖洋洋的微风沉沉睡去了。她身边并没有侍女在一边候着,整个凉亭就她一人。远远望去,与周围盛开的百花相映成辉,显得别样的恬淡和谐。 突然,百花丛中传来一阵簌簌的脚步声。与之相随的,是一串大大咧咧的惊叫。 “姐姐姐姐!……姐姐!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姐姐!……” 红绫从远处飞奔而来,暗红色的短裙上下摇摆,不时露出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白嫩。 红烛眼皮微微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线。红绫跑到她身边,像一只见到粮食的欢快的小鸟。 “姐姐,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红烛眯着眼问道。 “最近门口来了个小画匠,姐姐听说了吗?” “没有。嗯?这种事有什么特别的吗?” “听说那小画匠画人像画的极好,他给香秀作的画简直跟真人一般。” “倒也算是个人才。” “不止这样,我听他们说那小画匠长得也很俊俏,前殿里好多小姑娘都发了花痴呢。他在阁门口待了半个月,门里头整天挤着一群人偷看。有几个浪蹄子还跑出去调戏那个小画匠。”红绫手舞足蹈,仿佛遇到了天大的稀罕事。 “嗯。就这样?” 见红烛完全没有兴趣听她讲,红绫顿时急眼了,“哎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小画匠在对面医馆里打杂。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姐姐猜猜那人是谁?” “对面的医馆又来打杂的了?这倒是有些意思了。那位风老先生连姑姑都吩咐要好生招待,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哎呀,姐姐!你怎么抓不到重点呢!” “重点?什么重点?” “除了小画匠,还有一个打杂的,姐姐见过他!” “我见过?是哪家的公子?似乎没有哪家的公子哥愿意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那个独孤止水呀!” “嗯?”红烛猛地睁开了眼睛,“你说谁?” “就是上次和风文宇来过一次的那个独孤止水。” 红绫颇为得意地说道。 “是他?”红烛轻声自语。“他到医馆做什么?”红烛问道。 “听香秀说是想跟着风老头学医。”红绫撇了撇嘴,似乎对‘风老头’不太感冒。 “许久没见独孤公子来阁里。他如今在对面做了杂役,想来他应该不再给别家小姐做侍卫了,如此应当已经和那风文宇分道扬镳了,这样也好。” “姐姐真的很关心那个独孤止水啊,你连问都没问那个小画匠一句,却对这个人的事这么上心。”红绫意味深长地笑了。 红烛嘴角翘起,玩味道:“你这么兴冲冲地跑来,不就是想看我关心独孤公子吗,我若不接你这丫头的话,岂不是扫了你的兴致。” “嘴硬。”红绫撇了撇嘴,随即又神秘地说道:“还有一件关于独孤公子的事,姐姐想不想知道?” “想说便说,不想说便去招待客人,最近芳华苑的账目可不怎么好看,这跟你这段时间总是偷懒不无关系。”红烛慵懒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哪有!”红绫顿时不干了,反驳道:“明明是姐姐最近总是偷懒,客人想请姐姐弹一曲姐姐都不肯赏脸。” “我若是出场太多也就不值钱了,男人都一个德行,越容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 红绫眼睛转了转,翘眉道:“姐姐这么说,那……那个姓独孤的小子也是这样的臭男人喽?”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红烛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红绫满脸笑意,“那我以后就不提他了,反正姐姐也不在意这个人,就算他被其他芳主抢走姐姐肯定也不会关心。” 红烛突然抬起腿轻轻踢了红绫的屁股一脚,微微气恼道:“死丫头,快说,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红绫哎呦一声,委屈道:“姐姐,你好凶!”她狠狠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刚才听她们说含香院把独孤公子给请过去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红烛皱了皱眉头,“只请了独孤公子一个人?” “不是,还有那个小画匠。”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红烛身子顿时又软了下去。 “姐姐啊,含香那个女人鬼精鬼精的,你不怕你的独孤公子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啊?” 红烛却笑了,“独孤公子一非青年才俊,二非世家子弟,又怎么能入得了含香妹妹的眼。” “这样说确实很怪,她没事请他做什么。他一个穷光蛋有什么好图的。”越说红绫越是鄙夷。 “想来应当是听说那个小画匠画人画的好,想请他给作一幅画像吧。”红烛猜测道。 “她要画像做什么?”红绫纤细的柳眉皱了皱,“不知道又是要勾引哪家公子。” “休要胡说!”红烛呵斥了一句,脸上有些不快。 眼见红烛脸上真的有了些许怒意,红绫顿时闭嘴,不敢再多言。 气氛一时有些沉静,红绫起身欲走,却恰巧远远地瞧见有人进了院里。 红绫顿时惊愕道:“真是说含香含香就到了!” 闻言,红烛也坐直了身体,然后站了起来。 含香似乎看到了红烛和红绫,远远地朝二人笑了笑,看她行走的方向,正是朝着凉亭而来。红烛向她微笑致意,随即目光飘到了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男子身上。紧跟着含香的是一个穿着青衫的青年,他长相英俊,目不斜视地紧随含香的步伐,走起路来规规矩矩,看起来满是书卷气。走在最后的,是与红烛有过一面之缘的独孤止水,他穿着身黑色的粗布衫,与前面的青年相比略显寒酸,他边走边四处观望,脚步随意,显得有些轻佻。 红烛的目光未在两个男子身上多做停留,只是扫了一眼,便匆匆转移了视线。含香似乎不喜欢带着随从侍女,她一人在前领路,不时回头指着远处的建筑介绍几句,对芳华苑表现得格外的熟悉。 凉亭位于花海的中心,有一个非常易懂的名字,叫作“百花亭”。花海里有用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径,四通八达,非常适合独自游赏,若是两人并排行走,则显得有些拥挤。 循着含香身上飘出的幽香,独孤止水和顾伯青走进花海中,他们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只见原本流连于花丛的蝴蝶忽然像是受到了招引一般,纷纷向含香聚集而来,在她身周翩翩起舞。含香一身白衣,在彩蝶的簇拥下,仿佛来自仙界的圣洁仙子,恍惚间,似有汩汩的灵气从她身上喷薄而出。独孤止水从未见过此等异象,不由咋舌。顾伯青更是眼泛异彩,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创作冲动,他恨不得立刻掏出画笔纸张,记录下这绮丽的一幕。 红绫远远地看到这幅情景,并不感到奇怪,她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每次都是这样,真爱出风头。” 红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在人间 第七十四章 又见芳华 含香在彩蝶的簇拥下来到了百花亭,红烛走出亭子迎了上去,笑道:“妹妹可真是大忙人啊,可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我这满园的蝴蝶可是想你想的紧,若不是有这园子里的花哄着,怕是都要飞走去找你了。” 含香迎上去握住红烛的双手,嗔道:“姐姐又在打趣我,我一个闲人哪有什么事可忙,我是怕来的太勤了要讨姐姐嫌弃。” 红烛呵呵笑道:“我可不敢嫌弃你,我们的小美人可是有许多青年才俊在背后撑腰呢,最近我这芳华苑的生意可不怎么景气,说不定哪天我还要靠妹妹吃饭呢。” “姐姐的芳华苑可是富得流油,要是连姐姐都没饭吃了,那妹妹岂不是早已饿死了。” 红烛抿嘴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含香的身后, “妹妹今天还带了两位公子过来,是看我这芳华苑生意太过惨淡,给我介绍的客人吗?”她的视线在独孤止水和顾伯青身上稍作停留,便快速收了回来。独孤止水看着与含香交谈的红烛,心中有些复杂,有淡淡地惊喜,又似夹杂着些许失落。 “姐姐休要再取笑我了。”含香脸色微囧,“还没给姐姐介绍。”她指着顾伯青说道:“这位就是最近在阁里非常出名的顾公子,姐姐消息灵通,应该听说过。顾公子画作的极好,我看过香秀姐姐的画像后实在也想要一幅,所以今天把顾公子请来了。我那小院太过素淡,便想着到姐姐这里来讨个漂亮些的背景。”含香又对顾伯青说道:“顾公子,我身边这位就是这芳华苑的主人,红烛芳主。” 顾伯青拘谨地抱了抱拳,“见过芳主。” 红烛眉眼含笑,“公子不必这么拘谨,我这芳华苑是寻欢作乐之地,放松些便是。”说完,红烛的目光又飘到了独孤止水身上。 含香见状,忙介绍道:“这位是……”含香差一点说出“顾公子的老板”,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并没有把话说完,也是在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忘了问这位“顾公子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含香心思急转间,红烛率先开了口,“独孤公子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独孤止水笑道:“芳主这里消费太高,我可承受不起。” 含香心中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姐姐认得这位公子?” “独孤公子到我这儿吃过一次酒。”红烛解释道。 “公子可能对我这芳华苑有些误解,”红烛眸子灿若星辰,“并不是每一位客人都像风公子那么出手大方,平日里到我这儿来的,大多数人也就吃些酒菜,叫上那么一两位姑娘跳个舞或者唱个曲,花销算不得太过昂贵。” “芳主若是知道我现在的工钱,怕是不会这么说了。”独孤止水一脸苦笑。 “公子在医馆做工想必也不是为了谋生计,那点收入自然是做不得数的。我这阁里最近生意惨淡,公子可要多多接济我们啊。再不济,公子闲时过来赏赏花,钓钓鱼,给我这园子添些人气也是好的。” “芳主此话当真?我可是不在意这张脸皮的。” 红烛呵呵笑道:“自然是真的。” 含香听着两人的对话,大概听出了些意思,“那位风公子出手究竟是有多阔绰,竟然让姐姐为此专门解释一番。” “妹妹那里世家子弟和青年才俊络绎不绝,风公子可不一定能排的上号。” “我可不信,能让姐姐都觉得出手阔绰的,想必应该是位大金主,姐姐改天可要把这位公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好,下次他来时我便差人把妹妹叫来。” “对了,怎么不见红绫妹妹,方才我还瞧见她在这亭子里。”含香似乎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让她回去招待客人去了,最近阁里账目不甚好看,她自然得多加努力。” 花海中,含香寻了处颇为素雅的花丛,旋即以肘撑地,以拳抵额,侧躺了下去。她姿态慵懒,双腿随意地蜷缩着,眼眸半毕,看起来昏昏欲睡。待她摆好了姿势,她依然半闭着眼睛问道:“顾公子,我这样的姿势怎么样?” 顾伯青刚刚摆好画架,连忙打量了含香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含香半卧在花丛中,身体一动不动,她的气质与周围盛开的花朵极为相合,构成了一幅非常静谧和谐的画面,而在这样一片美好的静态图像中,几只扇动着翅膀的彩蝶如同点睛之笔,为这画面平添了一些动感和色彩,将整个画面的气氛衬托得愈发安宁。顾伯青呆了呆,直到含香忍不住睁开眼睛望向他,他才如梦初醒般移开了目光,嘴里只仿佛自语般念叨着:“好,真好,太好了……” 含香松了口气,又半闭起眼睛。顾伯青深吸了一口气,坐下开始准备各色颜料。 百花亭中有一张石桌,独孤止水和红烛相对而坐。红烛见含香摆好了姿势,顾伯青也支好了画架正准备落笔,她收回目光,看了坐在对面的独孤止水一眼,轻轻抿了抿嘴,然后拿起面前的茶具开始沏茶。不知何时,独孤止水的目光转到了红烛手上。看着红烛行云流水一般烫壶、置茶、温杯、洗茶……独孤止水只觉得她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虽然他并不懂茶艺。 红烛一番忙碌之后,将一杯茶奉到独孤止水面前,说道:“公子尝一尝。我的茶艺不精,公子可不要嫌弃。” 独孤止水盯着面前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茶盏,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听到红烛的话,他忙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品茶,真怕浪费了芳主的好意。”说罢,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急,他接着不可遏制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夸赞道:“芳主手艺真好,这茶虽然有点苦,但这个苦味一点都不让人难受,比我在馔玉楼喝过的茶水强多了。” 红烛此时正有些呆滞,听到他的话,忙收了收表情,说道:“馔玉楼本就不是喝茶的地方,且那儿平日里客人很多,自然也没那么多闲时间来慢慢沏茶。” 独孤止水一边饮茶一边和红烛闲聊,他把最近从馔玉楼听来的坊间秘闻拿出来,讲的有声有色。红烛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不时补充几句,对那些坊间秘闻表现得极为熟悉。 不似坊间传说那般惯于添油加醋,总带着些炫耀意味,稍加推敲往往便能发现不合理之处,红烛知道更多事情的关键细节,且更合常理,经得住推敲。比如坊间传闻最近朝廷要大肆提拔寒门士子,皇帝陛下想要削弱大家族对王朝军政的控制,以后三大家族再难控制选官之路。对此红烛解释说,皇帝陛下想要削弱大家族的势力是真,但提拔寒门士子不可能做的太过火,短时间内选官之路依然会在很大程度上被大家族把持,且新近提拔的寒门士子均无朝堂根基,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能强行把被大家族把持的权力交到这些人手上,这意味着寒门士子在朝中无依无靠,举步维艰,短时间内很难形成一股可观的力量。 独孤止水又谈到东边商国出了个少年天才,年仅十三岁便迈入了武宗境界,直接被神武坛破格免试录取,听说神武坛一位长老还点名要收他做关门弟子。红烛笑着补充了几句,原来那少年是个天生武者,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修炼,所以他能在十三岁成为武宗一点都不稀奇。独孤止水听得一阵咋舌,竟然还有人天生就会修炼的。 独孤止水惊讶于红烛对于外界消息的了解程度,不由感叹醉梦阁消息能力的强大。一番交谈,独孤止水感到受益良多,正待他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询问一些事情时,红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公子出来有段时间了吧?不知道医馆是否有人?” 独孤止水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抽搐,连忙爬起来,丢下一句“改天再聊”,便迈开步子离开了芳华苑。待独孤止水走远,红烛才收回目光,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微微勾起。 独孤止水急匆匆回到医馆,发现风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店里除了风先生,此时还多了个人,那是一个穿着锦衣的青年,他五官柔和,看起来和顾伯青年龄相仿。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医馆,风先生依旧扎根在躺椅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独孤止水走进医馆时,那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要离开。独孤止水见难得有人来一趟,虽然他知道对方多半也和自己第一次来时一样出于好奇过来看看,还是问了一句:“客官要抓药或者问诊吗?”那青年已走到独孤止水并肩处,闻言转过头来,诧异道:“你是?” “我是这儿的伙计。”独孤止水笑了一下。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我只是路过,碰巧过来看看,以后若是有需要,会再来的”,说罢,不等独孤止水回应,那青年就走出了医馆,直奔对面的醉梦阁。 在人间 第七十五章 守株待狼 独孤止水叹了口气,自从他来到医馆,除了少数几个出于好奇过来的路人,还未真正遇到一个过来看诊的客人。风先生此时半抬眼皮,慢悠悠地说了句:“老夫看你最近很闲啊,桌子上有几本书,半月之内看完。” 独孤止水下意识望向自己闲来无事刚做的柜台上,那上面密密麻麻丢了一堆书,粗略一看,至少有三十本。他顿时眼角直跳,嘴角抽搐,仿佛石化。半晌才回过神来,独孤止水心中腹诽道:“老头子天天瘫在躺椅上,话都说不出几句,搞不好是某方面用力过度……给我这么多书,不会是在暗示我给他找个重振雄风的法子吧……”心中念头闪动间,他理了理柜台上的书堆,随意抽出一本《清瘟经》读了起来。 从医馆走出来的锦衣青年直奔醉梦阁而来,香秀见来人面生,并未迎上前去,而是等对方走到近前,这才行了一礼,微笑说道:“公子看起来有些面生。” 锦衣青年忙回了一礼,说道:“第一次过来,还请姑娘给些指引。”说话间,这青年的眼睛不自觉往醉梦阁门前打量了几眼,像是在找些什么。 香秀仅是扫了一眼,便发现眼前之人穿的似乎是宫廷画师的华服,此时又见对方的小动作,不由得眉头微皱。不过,作为迎宾人,香秀自然不会对此流露出什么好奇,她说道:“不知公子名讳?” “顾墨。” “原来是顾家公子,顾公子今日过来是要听曲、赏舞,还是做些别的消遣?” “听说醉梦阁的酒菜独具一格,我便尝尝吧。” “公子进门直接去二楼便是,那里会有人引公子选一处雅座。” “嗯,谢姑娘指点。”顾墨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记起什么事情一般,回头问道:“姑娘,听说最近贵阁来了个画师?” “是的。”香秀回应道,“不过那位公子并不是我们阁里的人,他只是在我们这里暂时停留,想找姑娘练手。” “姑娘是否知晓那位公子现在在哪里?” “就在阁里,不过公子现在无法见到他。” “为何?” 香秀含歉道:“请公子见谅,那位公子被含香芳主请去了。公子此时过去,应该见不到含香芳主。” 顾墨谢过香秀,然后走进了醉梦阁,心中略有些失望。他偶然在山海楼听几个食客说醉梦阁有个画师技艺高超,此行便是想过来会一会这个画师,然而却不得相见。“真是可惜,难得有空,本想着说不定能寻个知己,看来我们无缘啊”,他在心里嘀咕道。 接下来的日子,顾伯青早出晚归,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疯魔的状态。而独孤止水被书堆纠缠,也难有余暇到醉梦阁旁观,也不知顾伯青究竟进展如何,画了多少张废稿了。 几日后,独孤止水就着昏黄的烛光看完手中书册的最后一页,他合上书页,随手把书放到一个小书堆上,伸了伸懒腰,然后吹灭烛火,关上了店门。他的目光在四周扫了扫,确认顾伯青还没回来,不由嘀咕道:“都这么晚了,芳华苑那片花园里也没灯啊,难不成被含香芳主带回房里来一幅私房画?”独孤止水突然笑了出来,他望了对面灯火通明的楼阁一眼,转身往南边走去。 两刻钟以后,独孤止水提着几个用细绳捆起来的纸包又回到了醉梦阁门前。他走上台阶,对两位迎宾姑娘招呼道:“这么晚了还没换岗?” “快了”,香秀回了一句,看到独孤止水手里提了几个纸包,诧异道:“你这是准备带着吃的进去?” “不行吗?”独孤止水面不改色,他走到香秀身旁,从绳子上取下一个纸包递给她。 香秀迟疑了一下,接过纸包往里面瞥了一眼,几根糖葫芦安静的在里面躺着。没等她反应过来,独孤止水已经提着纸包进去了。香秀拿出一根糖葫芦递给旁边的姑娘,那姑娘接过去,说了句“挺会来事嘛”。 独孤止水进了芳华苑,或许是外面灯光太亮的缘故,到了这里他才发现今夜月光很亮,照的整个花园都染上了一层银白,仿佛覆了层薄霜。他扫了几眼,看到了含香,她随意坐着,身旁放着一盏灯笼,微弱的光芒驱散了她身前一小片的银白,远远看去,她就像被层层霜雪包围一般,只能在方寸之地蜷缩着,让人不由心生爱怜。顾伯青就在不远处,画架前同样放着一盏灯笼,他小心翼翼地勾勒着,不时停下观察一番,望着沐浴在月光里的身影怔怔出神。 独孤止水又看了眼百花亭,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不由有些失望。他走到画架旁边,顾伯青这才回过神来,和含香打了声招呼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回到青衣巷时已近子时,整条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独孤止水熟练地翻过院墙,从假山后绕到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顾伯青紧跟其后,却看到独孤止水突然压了压手,他顿时眼神一凝。这时顾伯青才发觉,院子里过于安静,若放在平日两只小狐狸早就扭着屁股迎了过来,但今天却没有看到它们。想到这里,顾伯青不由呼吸有些急促。不等顾伯青有所动作,独孤止水突然沿着小路悄悄地向前厅靠近,顾伯青赶紧跟了上去。 熹微的烛光从前厅门内照了出来,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阴影处,门内有茶碗与桌面的清脆碰撞声传来。顾伯青站在他身旁,打了个手势询问是否要进去。独孤止水嘴角勾了勾,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正站在门前。 大厅里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来,这四个人都穿着蓝色的制服,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的穿着稍有不同,在袖口处有一圈黑色的细带。见独孤止水出现在门前,四个人皆露出戏谑的笑容,其中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从位置上站起来,阴森地笑道:“你们倒是聪明,还知道不走大门偷偷地翻墙进来,要不是老子有线人在,就真的要被你们两个小贼给忽悠了。”这正是来过一次且被顾伯青暴揍一顿的穆家下人。 “线人?哪位?”独孤止水带着淡淡的笑容找了个凳子坐下。顾伯青跟着进来,眼睛在四周扫了扫,没看到两个小狐狸,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正欲开口的中年男人看到顾伯青,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另外一个人顿时嘲讽道:“没用的家伙。”说完他的眼睛扫向独孤止水两人,阴冷道:“上次是谁打的他?” “我打的。”顾伯青应了一声,“怎么,你也皮痒了?” 锵的一声,那人拔出了一把阔刀。 为首的中年男人这才开口说道:“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着还有胆子过来,勇气可嘉,但你们今天走不出这个门了,我穆家向来说一不二。对了,你们养的那两条狐狸还不错,等我解决了你们就把它们抓回去……” 独孤止水突然打断了他:“聒噪!” 为首的中年男人眼神顿时变冷,嘴里猛地吐出一句“动手!” “留一个人留口气就行。”独孤止水突然起身往厅外走,门口有个人提着阔刀砍了过来,锋利的刀锋带着呜呜的风声直劈他的面门,独孤止水右手握掌成拳,一个健步欺身而上,拳头直指对方心口,啪的一声顿时在那人后心炸响,那人弓着背倒飞出门外,眼睛如同死鱼一般放大,似要夺眶而出,粘稠的血沫从他嘴里飞了出来。一个武师就这样惨死当场。 独孤止水站在门口等了二十多次呼吸的时间,顾伯青拍了拍被划了个口子的袖口走出大厅,“小白!小花!……”顾伯青唤了几声,不一会儿,两只小狐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围着顾伯青直打转。 独孤止水转身回到大厅,看到满地桌椅残骸,不由皱了下眉头。此时,大厅里只剩下上次来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嘴角流着血沫,艰难地靠着一个没有损坏的凳子,他看了眼被人拧断脖子的侍卫头领,眼中满是惊骇和绝望,那可是一个实力达到了武师七层天的强者。 “这巷子里谁是你们的眼线?”独孤止水蹲下来,问道。 “隔……隔着两个院子的赵学海,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这处宅子又卖出去了,别……别杀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中年男人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赵学海?”独孤止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思索的神情,他随即想到前些日子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这人似乎过来拜访过,当时这人表现的极为和善,举止谈吐都称得上文雅风趣,没想到这样的人暗中竟然是穆家的走狗。 “谁派你们来的?”独孤止水又问道。 “我……我们家少爷……” “哪个少爷?”独孤止水知道大家族里所谓的少爷一抓一大把。 “穆林巉。” 在人间 第七十六章 我知道你了 随手拍在中年男人天灵盖,恐惧的表情在他脸上定格。独孤止水从中年男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与穆家相关的信息,虽然不涉及核心,但对目前的他来说弥足珍贵。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尸体,他顿时有些头疼,后续的处理也是不小的麻烦。独孤止水已经知道派人来杀他的是穆林巉,除了韩朝晖一家,之前的几任房主都是死在穆林巉手里,所以独孤止水倒也不是太过担心后面穆家会报复。只要不是被穆家的高层针对,那么风险就是可控的。 从穆家下人第一次来时,独孤止水就已经做好了与穆家有些小冲突的准备,所以今日发生的事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他早便猜测这房子后面几任主人的死多半与穆家高层无关,毕竟是大夏顶尖的家族,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况且当年韩朝晖的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宇文氏作为大夏王朝最强大的家族,皇帝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他没有发作应该是出于事情已经发生,不想和穆家撕破脸皮。若是穆家咄咄逼人,真的嚣张跋扈到了来一个杀一个的程度,那不等于在打皇帝陛下的脸吗。 独孤止水把三具尸体拖出大厅,让顾伯青搬来之前收集的干柴和杂草。在一片炙热的火光中,四具死尸慢慢融化,最终化为灰烬。吸了口空气中的焦臭味,独孤止水猛地向前推了一掌,一股劲风顿时吹散了空气中的异味,连带着地上燃烧的余烬也被吹到了一处,堆成了一个小堆。 “接下来怎么办?”顾伯青放下怀里的小狐狸,问道。 “知道这些人到这来的只有一个人,不过我猜就算这几个人回不去,他也不敢把他们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为什么?他们不是穆家派来的吗?” 独孤止水面露嘲讽,“确切的说,是穆家某位想要表现自己的公子哥派来的。一下子损失两个武师,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压根就不是穆家要对付我们?”顾伯青诧异道。 “差不多。”独孤止水点了点头,突然轻松地笑道:“哎呀,以后就不用那么躲躲藏藏的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来了。” …… 日近正午,北城一座恢弘的庄园中,一个穿着锦衣的青年站在花园小径上,他身材中等,脸庞消瘦但五官普通,此时他脸色阴沉如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群蚂蚁。这群蚂蚁正把一只体型大它们许多倍的青虫扛起来,准备从叶子上运回巢穴。 他的眼神逐渐发散开来,一些往事浮现在心头。多年以前,他到城外游玩归来,途经西城时碰巧遇到了个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气质极为优雅空灵,在街上一群饱受生活摧残的平民之间,她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于是,一向视西城那些平民为臭虫的他,破天荒想要收那个少女当贴身丫鬟,甚至他还想到,将来若是她服侍的好,待他及冠可以考虑收她当个小妾。于是,他直接当面拦下了那少女,对她说:“你不属于这里,跟我走吧,做我的贴身侍女,只要你表现得好,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你再也不用和这些臭虫挤在一起了。” 少女被人拦下,原本有些害怕,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需要看一下郎中?”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从小见过的那些平民都恨不得挤破头进他们家当佣人,怎么这个女孩毫无反应?他随即想到自己还没有表明身份,于是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摇了摇头,却似乎对他是谁丝毫不感兴趣,她皱了皱好看的两叶细眉,说道:“我还要回家,回去晚了父亲和母亲要担心了,再见。”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理会穿着华丽的他。 那是他第一次被拒绝,他感到恼怒,却又感到有些新鲜。他后来派人去找那个女孩,想要把她强行掳来,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的他能调动的家族资源非常少,他最终没能找到她。 再见面时已经是两年后,在广源街上,那少女身边跟着个穿粗布衣的少年,两人有说有笑地逛着铺子,看起来相处的很融洽。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怒了。他派手下过去,想要强行抓走那女孩,顺带着要教训一下那个粗布衣少年。然而,与两年前的畏畏缩缩不同,女孩丝毫没有恐惧,他派去的人眨眼间就全被她撂倒。他顿时暴露在了她面前,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冷漠地盯着他。他暴起出手,想要先发制人,却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她临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二世祖”。 如此这般,愈发激起了他心中对少女的占有欲,他常常幻想自己占有她,疯狂蹂躏她的情景。不久后,他找到了她家,这才知道那穿粗布衣的少年是她们家下人生的贱种,这让他更加抓狂。他派人趁没人的时候毒打了那个少年一顿,后来,那少年死了。他感到非常有快感,他甚至已经忍不住想象她悲愤的样子。 …… 一片安静的氛围中,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青年从掉落叶梢的蚂蚁上收回目光,看着来人问道:“吴军回来了吗?” 来人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短发中年人,他微躬着身体,双手抱拳回道:“回禀少爷,吴军昨天走后还没有回来。” 青年心中顿时一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沉声道:“他若是回来,马上告诉我!” “是,少爷!” “还有,我今天没有找过你。”青年淡漠地盯着眼前的侍卫。 闻言,那侍卫全身顿时一紧,语气坚决地回应道:“我和少爷今天没有见过面!” …… 安平府衙,穿着一身宽松灰袍的中年人坐在案堂左侧的条桌后,手捧着一本《帝国刑律》,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记录簿,上面详细记录着断案时堂上所有人的对话。这中年人脸庞瘦削,嘴角留着两撮小胡子,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在脑后绾成发髻。此时,他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他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轻松愉悦。 “老赵,遇上什么好事了,一整天满面春风的,说出来让哥几个也沾沾光啊。”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衙役突然说道。 “就是啊,大家伙都是自己人,有好事不能落下了哥几个啊。”其余几个衙役附和道。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最近遇上了位贵人。”老赵放下茶碗,淡笑道。 “贵人?”衙役顿时一惊,下意识就看向首座,见那里空空荡荡,随即压低声音道:“你这是要高升了?”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老赵微笑着摆了摆手。 “能说一下是哪位贵人吗?” “不可说,不可说。”老赵摇了摇头。 见衙役有些失望,老赵又补充道:“是一位在帝国排的上号的家族出来的人物,放心,将来若是我发达了,一定忘不了哥几个。” 几个衙役连声称赞老赵讲义气。 傍晚,老赵把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走出了安平府衙。一路上,他心思百转,想着该再做些什么讨好那位贵人。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青衣巷,老赵望了眼大门门前漆黑一片的韩宅,心里冷笑了一声,“竟然想到不走正门天天翻墙,要不是有下人晚上碰巧看见你们一次我还真就着了道了。”韩宅曾经发生的惨案他也略有耳闻,虽然初闻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但现在的韩宅主人的下场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在自家门口站了一会,考虑着要不要把韩宅买下来送给那位贵人,反正这么个凶宅也不值几个钱,但最后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回到自家宅院,和夫人打过招呼后就进了书房。他在书桌后坐下,正准备规划规划未来的升官大计,突然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张纸。他取开一看,上面扭曲地写着“我知道你了”。 老赵顿时脊背发凉…… 第二日早上,一夜辗转反侧的老赵疲惫地穿衣洗漱,饭桌上他毫无胃口,夫人看出他不正常,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但他未作解释,没吃早饭便无精打采的出门,在门口正遇上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嘴角上翘,向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与他擦身而过。 老赵顿时身体僵硬。 …… 顾伯青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每天在韩宅和醉梦阁之间往来,他不停地为含香画着各种肖像,白天的、晚上的、书房里的、花丛里的……“就差床上的”,独孤止水嘲讽道。顾伯青自然顿时怒目而视,但打又打不过,只好强行把他当成空气。 独孤止水终于看完了掌柜给的那一堆书,风先生难得睁开眼,坐起来指了指角落的背篓对他说:“明天到山里去,把《百草集》里的灵草灵药都找来。” “啥?”独孤止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都要?” “嗯。”风先生又躺下了。 在人间 第七十七章 采药 许久没有出城,走出城门的那一刻,独孤止水突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城里的喧嚣渐渐远去,入眼只剩一片苍莽碧绿,相比城里的纷纷扰扰,野外要纯粹的多。 独孤止水没有急着赶路,他需要寻找的药材非常多,有许多药材比较常见,并不需要跑到大山深处去找。所以刚离开安平他就背着背篓扎进了林子里,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植物。刚走出没几步,他就找到了一株金银花。独孤止水顿时喜出望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来采药,之前当猎人的时候虽然也采过一些灵草之类的东西,但那都是为了拿去换钱,当时他还是个假大夫。 “好像现在也不是个真医师……”独孤止水突然怔了怔,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采药是一件非常考验记性的事情。认药如同识字,独孤止水只能凭印象在林子里搜寻,看到一株植物就自动在脑海里搜索信息,若是搜到了那便是一种药,若是搜不到,那不一定不是药,只是想不起来就是了。熟能生巧,采的次数多了,那辨识药物就会像认字一般成为一种本能,显然独孤止水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独孤止水在林子里走着,很快就找到了二十多种药材。医者常用的草药也就那么几十种,但是《百草集》中的草药何止百种,要想全部找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些草药生长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独孤止水就往林木稀疏的开阔地跑;有些草药喜欢昏暗潮湿的环境,他就往无处下脚的密林深处钻;有些草药多生在水热丰富的地方,他就到山谷间寻找溪流;有些草药长在岩石缝里,他就往悬崖峭壁跑…… 安平城附近的山里虽然妖兽比较少,但野兽还是有不少的,普通人在山里乱闯很容易出事。城里的医馆药铺都是定期组织人手一起进山采药,并花钱请一些会功夫的人做守卫。独孤止水每次遇到进山采药的队伍都会主动上前去打招呼,乘机向采药人们打听去哪里找某些药材。 对于山里草药的分布,采药队伍里的采药人们早就摸得很清楚,独孤止水向他们打听的时候,他们都会很热心的给他指路。当然,独孤止水没有自找无趣的询问一些比较贵重的药材。一来二去,独孤止水受益不少。有支采药队伍见独孤止水自己一个人出来采药,还邀请他加入队伍,但独孤止水问了一下他们要采的药,发现自己已经都找到了,也就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独孤止水在山里到处穿梭,一开始还能遇到不少从安平出来采药的队伍,但随着他走的越来越深,逐渐看不到人影了。他粗略算了一下,自己应该离安平城有几十里的直线距离了,若是按山路算,那就不知道有多远了。他在这深山里已经呆了八天,找到了一百多种药材,但仍然还有几十种要找。 正当独孤止水感到有些头疼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虎啸,此外,还有人的惊叫和窸窣的脚步声。“有人?”独孤止水有些惊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逃跑,他连忙放开手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见一块地面炸起,泥土纷飞间,一抹黑影跃上枝头一闪而逝。数息之间,独孤止水便已走过百丈,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山林之中,一只长有一丈,高有五尺的老虎正蹬着有力的四肢向前冲锋,在他前方,一个穿着麻布紧身衣的年轻人正绝望地奔跑着。老虎虽然体型庞大,但在这山林里却异常的灵活,眼看它就要追上前面的年轻人。一只虎爪已经挥起,如果拍中,一顿美餐便有了着落。但青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恰好惊险地避过了这夺命一爪。 青年倒下的一瞬间,身体本能的就往旁边滚,饶是如此,他的左臂恰好被蒲扇大的虎掌踩中,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老虎急急地停下,正欲转过身来,就在此时,一声呼啸传来,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老虎飞向一旁,撞得一根一人环抱粗的林木簌簌作响。细看来,树身上已经从下至上裂开了一道大缝。巨大的虎躯拍在地上,引得地面都颤了一下。老虎的脊柱已经撞的变形,它尝试爬起未果,已是口鼻溢血,眼看是活不成了。独孤止水先没去管地上惨叫的青年,他瞬间出现在老虎面前,重重一掌拍在老虎天灵盖上,结束了它的痛苦。 回过头来看那青年,独孤止水发现他的左小臂血肉模糊,已经完全无法抬起,看起来骨头应该是折断了。但所幸山里泥土松软,骨头没有被踩碎,不然就算医好了也要落下些毛病。独孤止水用四根木棍做支撑,又从背篓里取出些草药捣碎敷在青年的伤口上,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青年忍着剧痛,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哗哗往下流,但却没有再发出惨叫。 包扎好手臂,青年右手撑着地面费力地爬起来,他望着已经失去生机的老虎,望着林木上那道狰狞的裂缝,心里说不出的震惊。“您……您是修行者?”青年低着头,拘谨地站着,声音有些发颤,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修行者出手。以往他见过的那些修行者,从来都不正眼瞧他们这些普通人。他以前虽然没见过修行者出手,但听村里人说,修行的人都不能惹,不然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灭掉一家人。 “算是吧。”独孤止水随意说道,“这老虎不是普通的野兽,应该是刚刚摸索到了修行的门槛,勉强算是头妖兽。”说到这里,他目光奇异地看着青年,“你是什么人?这深山里野兽横行,运气不好还会遇上妖兽,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青年脸色一黯,扑通一声跪倒,低声道:“回大人,我……我叫陈虎,大家都叫我二虎子,我是陈家村的村民,我……我爹病了,大夫说……说没救了。”陈虎突然哽咽起来,“我听说深山里有一种灵草能治百病,就想来找一找,没想到遇上了那头老虎。如果没有大人救我,我就死了。”他突然单手撑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谢大人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若是大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行了,起来吧,你不用这么怕我。”独孤止水有些无奈,“我也算是半个医师,你把你爹的情况详细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陈虎抬头,那双灰暗的眼睛瞬间一亮,他连忙爬起来,急切地描述道:“就在五天前,我爹突然晕倒了,紧接着就开始发高烧,腹泻呕吐不止,才一天就不省人事。我到城里请了几个大夫去看了,那些大夫也说不清是什么毛病,只开了些去风寒的药。我娘给我爹灌了两碗,但是他的身体一点都没有变好,眼看人就要不行了。村里有老人跟我说,这深山里有一种叫龙血草的灵草,可以治百病,所以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听着陈虎的叙述,独孤止水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你爹是不是不停地拉水。” “是的,拉出来的都是水。” “你出来多久了?” “三天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我找了三天都没找到龙血草。” 陈虎又止不住开始掉眼泪,“爹,儿子不孝,到现在都没给您找到药。”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独孤止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虎。 “有。”陈虎点了点头。 独孤止水眼角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个不舒服法?你也肚子疼?” “没……没有。”陈虎被独孤止水看的有些害怕,“就……就是手臂疼。” 独孤止水顿时松了口气,“你们村在哪里?” “就在安平城外的山脚下,离安平不远。” “我正好也要找龙血草,你可以先跟着我。”独孤止水说道。 “谢大人的大恩大德。”陈虎激动不已。 对于陈虎他爹的病情,独孤止水心里有些猜测,只是那猜测如果是真的话,他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不仅如此,他村子里的人……独孤止水心中轻叹了口气,“至少现在他看起来还算正常,也没听他说村子里有其他人得相似的病,不然我可能也要跑路了”,独孤止水心里想道。 虽然修炼者在普通人眼中如同神仙一般,但实际上,即便是武圣甚至武皇也都依然是凡人,依然逃不了生老病死,真正能够长生的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仙神了。所以说,修士和普通人一样,也会得病,只是修士体内灵气充裕,比普通人的身体强健许多,不那么容易染病。 龙血草是一种蕴含纯阳灵力的灵草,普通人服下可以舒筋活血,强身健体。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龙血草确实可以算是万金油,可以用作各种疾病的辅药。只是龙血草性烈,服用剂量过多极易造成身体阳胜阴衰,反而会给人体带来极大的伤害。传说龙血草是由一种染过龙血的普通野草繁衍而来,其中蕴含极为稀薄的龙元。有炼丹术士以龙血草作为主材料炼制龙骨丹,据说可以强化武者的骨骼,使之比精钢都坚硬。龙血草生长条件苛刻,颇为难寻,这也导致其价格昂贵,所以不在医者的常用药之列。 …… 在人间 第七十八章 山崖石洞 独孤止水带着陈虎,赶路的速度慢了许多,但好在他沿途还要采药,并未被陈虎拖累。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高地。升起火堆,独孤止水把白天取走的部分虎肉烤熟,递给眼巴巴看着他的陈虎。仿佛泄愤一般,陈虎接过虎肉便不顾滚烫一顿乱啃。独孤止水看着他的吃相摇了摇头,他撕下一片肉尝了尝,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独孤止水问道。 “好……好吃!”陈虎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独孤止水吃了几口,感觉有股淡淡的酸味,味道不是很好。见陈虎吃的那么香,他把所有烤肉都递给了陈虎,陈虎狠狠咽下一大口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恩……恩人,你怎么不吃?”。 独孤止水笑了笑,“我不是很喜欢虎肉的味道,你多吃点。” 陈虎狠狠点了点头,又开始狼吞虎咽,像是没见过肉一样。 独孤止水取出随身带的干粮和一些酱牛肉,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这是一处地势较高的开阔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放眼望去,四周的景物一览无遗,而在这夜色中最为显眼的,是他们不远处的那处悬崖。那悬崖不算高,但其崖壁整齐的仿佛被人一刀劈出来一般。那崖壁刚好背着月光,独孤止水的目光扫过,突然眯了眯眼。他看到那片崖壁上有淡淡的荧光,那荧光并不是从某一点向周围发散的,而是从崖壁里透出来的。 “恩人,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龙血草啊?”陈虎吃完手里的肉,暂时停下了动作,似乎突然没了胃口。 独孤止水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视野中的那处悬崖,微笑道:“那里可能就有。” 陈虎顿时精神一振,惊喜道:“真的?那我现在就去采!”说着他便要爬起来,但是却突然感觉肩上一沉,怎么都起不来,转头发现独孤止水用根木棍按住了他。“恩人?” 独孤止水说道:“龙血草都长在峭壁上,你一只手怎么去采?” “我……”陈虎一时语塞。 “我去一趟,这里还算安全,你在这不要乱跑,要是遇到了危险就大叫两声。” 陈虎重重地点头。 独孤止水如同鬼魅一般刷的就消失不见,陈虎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样,视线到处乱扫却找不到独孤止水的身影。陈虎心中不由又对修士多了几分敬畏。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而独孤止水为了到悬崖顶上去,又绕了很大一圈,即便以他的速度,也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赶到悬崖顶。当他站在悬崖顶端的时候,已是有些气喘,他连忙坐下调息了一刻。待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独孤止水这才探出头来瞧了瞧崖壁上。 这崖壁极为平整,比在远处看起来更为惊人。独孤止水仔细观察了一番悬崖外的地形,眼角顿时突突直跳。就在悬崖的对面,他之前看不到的地方,是一座小山,那小山的表面虽然满是绿色的植被,但正对着悬崖的这一侧,从山脚到山顶植被的轮廓线极为整齐,就如同长在了一个切面上一般。这种种迹象使独孤止水不得不产生了一个惊人的猜想:“有一座山被人从上往下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向后倾倒变成了小山,剩下的一半产生了眼前的悬崖。” 崖壁上植物稀疏,但是有一处却长满了暗红色的草,独孤止水一眼就看到了那里,因为在那片暗红色的草中间有淡淡的荧光散发出来。独孤止水顿时又被惊到了,那暗红色的草正是他要寻找的龙血草,这颇为稀有的灵草竟然在这里长出了一大丛。 平复了一下要发财的激动心情,独孤止水从空间戒指里拽出一根足有碗口粗的青藤,这是他之前采药的时候发现的,这种青藤极为坚韧,普通人用一般的刀剑很难砍断。这青藤足有数十丈长,而那丛龙血草距离崖顶也就大概十丈左右。独孤止水把青藤的一端系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然后把另一头丢下了悬崖。他在右手上裹了块布,然后单手握着青藤,身体向后一荡快速下滑,几个呼吸间他就滑到了龙血草丛的边缘。 独孤止水在龙血草丛左侧停止下滑,他双脚蹬着崖壁,动作谨慎地向龙血草靠近。龙血草越来越近,那白色的荧光也愈发的清晰明亮。独孤止水停在龙血草丛的边缘,向后探出头来,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发出的荧光。在他视野之中,那淡淡的荧光是从龙血草丛的中心透过龙血草叶子的遮掩散发出来的,那一片崖壁微微向内凹陷,似乎后面的石头上有许多裂痕。 龙血草丛大概形成了一个直径一丈的圆,独孤止水没有直接到中间去看那荧光的来源,他开始从侧面一点点采摘龙血草。龙血草的叶子形如柳叶,整株植物大概有一尺高,根茎都扎进了坚硬的山石中,独孤止水一拔就会带起一股股的碎石。一会儿的工夫,独孤止水就清理出了一片空白区域。他靠近那荧光的边缘,发现那些荧光是从石缝里透出来的。那一片崖壁并不是和周围一体的山石,而是由一块块碎石垒起来的。 “有个山洞?”独孤止水心中惊疑,“外面长了这么多龙血草,应该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绝世功法?”经常听说“废柴误入山洞得到绝世功法,从此开启逆天之路”之类的故事,独孤止水虽然不想要什么绝世功法,但还是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现。他心中虽然好奇,但依然先小心翼翼地采摘荧光区域的龙血草。这一片的龙血草颜色更加深红,触手便能感觉到充沛的纯阳灵力。独孤止水感觉浑身暖洋洋,体内灵力的运转似乎也变得更加顺畅了一些。 很快独孤止水就把荧光区域的龙血草采摘殆尽,后面满是缝隙的山石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他探出灵识仔细地感应了一下,没有感知到任何的生命波动,于是长出了口气。他左手抓住青藤,右手表面凝聚起一团白色中泛着淡淡血色的灵力,刷的一下,他的右掌重重拍在那堆碎石偏下方的位置,顿时乱石飞溅,哗啦啦的碎石从崖壁上坠落,他连忙向旁边躲了躲。 碎石落尽,一个一人高的山洞暴露在月色中,白色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来。远远看去,在崖壁上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在人间 第七十九章 臧天朔留笔 安静的山洞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独孤止水抓着青藤向后一荡,待回落时手一松便稳稳地落在了山洞口。他向山洞内望去,发现不远处地面上散落着什么东西,有淡淡的荧光缭绕在周围。从山洞内发出的白光便源于地上那些东西。山洞里光线昏暗,但以独孤止水的目力并不影响视物。 他小心翼翼地向洞内探索,很快便走到那片有荧光的区域。他仔细向山洞深处看了看,但由于荧光的覆盖范围实在有限,山洞深处的一切都看不真切。探出灵识仔细感应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独孤止水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此时就站在一个散发着荧光的东西旁边。从山洞深处收回目光,他蹲下来,看到地上有东西埋在积尘里,那淡淡的荧光正是从那东西露出来的部分散发出来。 独孤止水伸手拨了拨地面的积尘,下面的东西逐渐露了出来。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突然一凝,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怔怔地盯着地上已经露出大半的物什,一时有些发愣。他下意识往山洞深处看了一眼,只觉得山洞深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深吸了口气,他直接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根条状的东西,散发着莹莹白光。拿起来的那一刻,独孤止水就确认了那是什么。那是一根小腿骨,如同羊脂玉般的腿骨。 腿骨入手温润,白光流转间,独孤止水感受到了细弱游丝的灵力波动。那灵力极为精纯,带着点点圣洁之感。独孤止水从未见过这样的骨骼,也无法猜测这骨骼的主人究竟到了何种层次。 “至少比我强得多”,独孤止水心里想道。他抬眼扫了扫前方的地面,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前方大约五丈范围内,地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缭绕着莹白的光点,这俨然是一段白骨铺成的道路。不知需要多少人骨才能形成眼前这幅光景。 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白骨,孤独止水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向深处探索。地上骨头的主人们显然都非常强大,但如此众多的强者却被人拿来铺路,可以想象山洞深处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联想到外面被人劈成两半的山峰,独孤止水就眼角直跳。 犹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独孤止水心一横,迈步就往山洞深处走。“最近过得太过安逸,总得找点刺激。”他心里嘀咕道,“不知道里头会有什么宝贝。” 独孤止水若无其事地踩着白骨路往深处走去,很快他便通过了那段白骨路。前方越来越昏暗,他取出一根火把点上,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个拐角。越过拐角,前方地面陡然向下。顺着斜坡走了一阵,地势突然又变得平坦,此时前方出现了一间密室。 独孤止水靠近密室入口,看到正对着入口的是一张石几,上面摆着一张兽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从石几上收回目光,独孤止水快速地扫视着密室的每个角落。突然,他的目光一凝,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在他右手边靠墙位置有张石床,那石床上正盘腿坐着一个人。那不是一具白骨,而是一具有血肉的身体。那具身体皮肤干瘪,整个人如同风干的腊肉。独孤止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气息波动,也未见那具躯体有任何的动作,那似乎是一具干尸,没有任何腐烂迹象的干尸。 然而独孤止水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来时那条路上的白骨都已经被积尘掩埋,说明这山洞不知已经尘封了多少年。在这样的山洞深处竟然出现了一具有血肉的尸体,这本身就很诡异。这山洞显然不具备防腐的条件,死后不腐显然问题出在尸体本身。 独孤止水站在密室入口仔细地打量着干尸。那干尸头发深黑修长,穿着明显与当代有异,似乎是一种较为古老的服饰。干尸眼睛紧闭,但是皮肤看起来十分细腻。眼睛斜瞟了一眼石几上的兽皮,独孤止水小心翼翼地向石几靠近。待靠的近了,他看都没看直接抓起兽皮丢进了空间戒指。东西到手,他只想尽快离开。越看那具干尸,他就愈发觉得诡异。 小心地横移到了密室入口,独孤止水全力施展身法,尽可能快速地离开山洞。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刹那,那干尸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仿佛即将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悄然挂上干尸干瘪的脸颊…… 独孤止水飞快地冲出了山洞,他纵身一跃,双手抓住青藤就开始向上爬。待爬上山顶,他才长呼了口气,心里一阵后怕。就在他从密室转身离开的刹那,他背后的汗毛突然根根倒立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袭上心头,让他不顾一切地向外奔逃。直到此时出了山洞,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找了找方向,独孤止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营地。 陈虎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见独孤止水回来,马上迎了上去,满怀希冀地盯着他。独孤止水笑了笑,他手掌一翻,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已是多了一株暗红色的植物。 陈虎接过龙血草,激动地连声道谢。坐回篝火旁,独孤止水这才取出在山洞里拿到的那张兽皮。陈虎坐在一旁,张了张嘴,刚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独孤止水忙着看那兽皮,没有注意到陈虎的举动。 那兽皮入手十分柔软细腻,一边还带着兽毛。翻到兽皮内侧,上面有图有字。但那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当前通用的文字,独孤止水认得那些文字,那是近古文,大概在距今一万年以前还在使用。 兽皮上写着:“余乃天生武者,六岁成武师,十一岁得称宗师,十五岁拜为尊者,及至弱冠,已成圣矣。廿载修炼,一路势如破竹,未有瓶颈。然武之皇者,自古便为天堑。余亦苦修十余载,才得一窥其妙。自上古以来,神仙魔皆不显于世间,长生之境渐成缥缈。武之皇者,岁亦不过二百之数。余至皇者巅峰多年,未能再有寸进。余纵横一生,未有败绩,不甘就此寿尽而亡。苦寻百载,终得蛛丝马迹。昔年有一人,名战无极,乃是破空仙人,与人战于人间。此后,那人消失于外荒,再无踪迹。因缘巧合之下,余得一宝图,经多方探查,疑为战无极所留。余时日无多,决定前往探查。此行必多有凶险,余恐不能全身而退。留宝图于此,静待有缘人。臧天朔留笔。” 看到一半时,独孤止水便已有些异常,待看到最后“臧天朔”三字时,他脸上突然泛起病态的潮红,哇的一下吐了出来。此时,他只感觉头晕脑胀,意识昏沉。他向后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陈虎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出去采药时受了伤,忙要爬起来扶他。 独孤止水摆了摆手,让陈虎坐下。他在地上躺了一会,气息逐渐变得平稳。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三个字“战无极,战无极……” 沉默了许久,他重新爬起来,看向兽皮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留字的人显然境界非常恐怖,或许便真如他自述的那般达到了武皇巅峰。那些文字暗藏剑意,即便以独孤止水如今的境界,在阅读时精神也感受到了刀劈斧凿般的痛苦。那些自序部分仿佛只是随手写成,并没有刻意将剑意蕴藏其中,真正对独孤止水造成伤害的是最后那三个字。抬笔间剑意自生,这是何等的境界,独孤止水不由得对那位自称“臧天朔”的前辈肃然起敬。 独孤止水不敢再看兽皮上的文字,他看向文字一边的地图。地图的覆盖范围很大,几乎整个东原都被囊括在内。在地图最左侧的区域,有一个红色的小圆,圈起来一小块地方。在地图上虽然是一小块,但实际上那是非常广阔的一片地域。毕竟整个东原也才这么一张地图大小。独孤止水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那红圈圈中的地域起码囊括了方圆千里。那红圈所在的地方紧邻着外荒,俨然便是十万大山。在那个红圈右侧,也就是那片地域的东方,有一座城池,地图上用蝇头小字标着“万山城”。 “万山城?”独孤止水从未听说过这座城池。 看了一阵地图,独孤止水把兽皮收起来,决定回安平后再打听打听“万山城”在哪里。等他重新闲下来,这才想起之前在山洞里的遭遇。“那位前辈不是去找战无极府邸了吗?那山洞里那人是谁?难道他最后又回来了?那他找到战无极府邸了吗?战无极府邸究竟有没有出过世?”一系列疑问盘旋在独孤止水的脑海里,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恩……恩人……”独孤止水思索时,陈虎的声音突然畏畏缩缩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独孤止水转头问道。 “我……我担心我爹的病,我出来好几天了,我想赶紧回去。” 闻言,独孤止水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认得路吗?” 陈虎重重地点头,说道:“认得,我经常和村里人一起到山里打猎,可以看星星和太阳辨识方向。” “这里是深山,你不是修士,又受了伤,晚上一个人乱闯太危险。”独孤止水皱了皱眉,“这样吧,你现在赶紧休息,天一亮我跟着你去你们村,看看你爹的病。” 陈虎先是惊愕,随即狂喜,不停地磕头道谢。 独孤止水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调息。之前观看兽皮上的文字几乎把他的精力消耗一空。虽然他还未能找到《百草集》里的全部药材,但是剩下的药材都不是常物,可遇而不可求,盲目寻找可能只是白费力气。况且,安平城外的深山里药材虽多,但有些药材产地特殊,想要在这里找到《百草集》上的全部药材是不可能的。比如雪莲一类的药材,只有雪山或极寒之地才有,安平城地处温暖之地,一年四季草木常青,周围不可能有此类事物。 在人间 第八十章 瘟疫 安平城外西南方向,距离安平大约二十里,有一个在山脚下的小村子。在村头有块一人高的残破石碑,上面刻着“陈家村”三个字。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陈,因此村子得名陈家村。陈家村不大,仅有几百口人,不算宽阔的村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村子靠着山,不缺木材,村里的房子大多都是木质的,零星有些土屋。 夕阳西下,夜幕将要降临,有两个人出现在村口的石碑旁。 虽然陈虎已经在山里待了四天,但这四天里他并不是一直在朝远离安平的方向走。因此,经过一整天的艰难跋涉,在独孤止水的帮助下,在傍晚时陈虎终于回到了陈家村。 到了村口,已经筋疲力尽的陈虎瞬间仿佛打了鸡血,近乎奔跑般向家里冲去。独孤止水跟在他身后,却感觉村子有些异常。周围太过安静,按道理此时正是外出打猎的猎人们回家的时候,应该有不少妇人在门口一边闲聊一边等待自家男人回来才是。村里也不见小孩追逐打闹,甚至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 空气中有淡淡的焦味,独孤止水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陈虎仿佛对周围的异常全无所觉,他此刻只想着赶紧回到家里。 陈虎拐进一条小巷子,走了没多远,他奔跑的身影突然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跪在地上,顾不得爬起来。他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独孤止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小巷两侧再也没有房屋,只有依然散发着淡淡白烟的焦炭。 由于每家都是一个独立的小院,火势似乎并没有殃及太广。 突然,陈虎如同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冲向那片焦土。他越过被人推倒的篱笆墙,直直地跑到那片只剩焦炭的废墟前,大叫着:“爹!娘!儿子回来了!二虎子回来了!你们去哪儿了!爹!娘……” 陈虎叫了半天也无人回应,整个村子仿佛鬼村一般死寂。独孤止水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有六处院子都变成了废墟。 独孤止水提醒道:“别急,先找邻居问问怎么回事。”然而他心里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刚刚散出灵识探查过了,周围百丈内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波动…… 闻言,陈虎忙不迭爬起来,跑到离得最近的一家院子门口,那院子关着门,他一边拍门一边大喊道:“二叔二婶,都在家吗?”然而他的手轻轻一碰,那门便开了。陈虎楞了一下,直接走进了院子。屋门是开着的,但是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独孤止水走进另一家院子,那院子大门和屋门都开着,但是屋里空无一人。他又走进一家院子,依然是门庭大开,但内里空无一人。房间里桌椅板凳都完好无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两人一连进了十多个院子,但一个人都没找到,这些院子大多都敞着门,显然主人不像是有事出去了。接连搜索未果,陈虎回过头来和独孤止水碰头。见独孤止水朝他摇了摇头,他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抱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家都去哪儿了……” 见陈虎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独孤止水问道:“你们村有没有宗族大会之类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把大家都给召集到一起去了。” 经独孤止水提醒,陈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对对。祠堂,陈氏祠堂,祠堂还没看。” 他爬起来就往村子外头跑,一边跑一边说道:“陈家村大部分人都姓陈,大家都同宗同源,所以当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全村人都会聚集到祠堂里。” “祠堂在哪?” “就在半山腰。”陈虎指着旁边的一座矮山。 独孤止水跟着陈虎前往陈氏祠堂。然而还未等他们赶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独孤止水猛地伸手抓住陈虎的肩膀,陈虎顿时停了下来,焦急地问道:“恩人,怎么了?” “上面可能有危险,我自己去一趟。你到村口等着我,最好找个地方先躲一下。”说完,独孤止水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定不要再进村里。” 陈虎猛点了点头,“恩人,你多小心。” 说罢,独孤止水身影如同鬼魅般飘进了树林里。他悄悄地向陈虎指出的祠堂方向靠近,到了祠堂附近,血腥味愈发的浓重。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独孤止水躲在灌木丛里,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砖石砌成的建筑,上面挂着块匾额,写着“陈氏宗祠”。此时,陈氏宗祠外亮着火堆,周围还有火把在闪动。独孤止水看向亮着火把的地方,发现有一队穿着黑色轻甲的士兵正在掩埋着什么,有两个人在远远地看着他们,一人穿着黑甲,一人锦衣华服,这二人似乎是领头之人。那些士兵大概有二十多人,看其盔甲的式样并不是禁卫军,也非城防治安军队。 独孤止水并未见过那些士兵的盔甲样式,他猜那些人应该是安平某个贵族的府兵。在陈氏宗祠前是一片平地,平时村里开大会便是聚集于此。此时,这片平地上满是血迹和污物,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箭矢。 独孤止水眼睛眯了眯,已经猜到了那些村民的下场。他耳朵动了动,那两个领头人的对话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大人,城中现在怎么样了?”黑甲军官恭敬地问道。 “情况不好,但也算不得太过严重。已经查明,这瘟疫主要靠水源传播。城里各家宅邸都有私井,食物妥善加热之后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锦衣人回答道。 “大人,殿下派我等前来封锁村庄,本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却未曾吩咐要斩尽杀绝。如今这帮人不听指挥疯狂反抗,属下听从大人的吩咐将这些贱民尽数斩杀,回城后此事怕是不好交代,到时还请大人在殿下面前为末将说句好话。” 锦衣人漠然看着低头抱拳的军官,语气讥讽道:“怎么?你是在提醒我此事都是我的吩咐,与你无关?” 军官身体顿时一僵,惊慌道:“大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锦衣人摆了摆手,“这里的水源食物已遭污染,这帮贱民又不懂得防护,只知道把染病死亡之人的尸体和房子烧掉。殊不知一旦有人染病,只要接触那人排出的秽·物也会马上感染。他们早晚会死光,与其如此,不如尽早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是,大人所言极是。”军官附和道。 锦衣人看着正在往坑里搬运尸体的士兵,提醒道:“干活的时候都注意点,别沾到这些贱民身上的秽·物了,不然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处理这些可能染有瘟疫的尸体本就让士兵们如履薄冰,经锦衣人提醒,他们的动作顿时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所有士兵都全副武装,嘴上围着布,手上缠着布,等干完了活,这些布和工具都要烧掉。 “刚才似乎有人在叫喊?”锦衣人皱了皱眉,“若是被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我已经派人去了。”军官恭敬地回应道。 “明白就好。”锦衣人点了点头,“待此间事了,若无宣召,尔等暂时不能回府,你们自去找个地方安顿吧。” “是,大人!” 锦衣人转身上马离开,独孤止水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那是一个脸型方正的中年人,留着大约一指长的络腮胡。由于那人气息并未外露,加上距离太远,独孤止水也无法看出那人的实力如何。所幸山道并未直通陈家村,从陈家村有条小径可以上来,但不能容马通过。 独孤止水沿着小径回陈家村,他已经听到有士兵到村里去抓陈虎了,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把陈虎带走。那些士兵似乎没走小路,不然双方很可能早就遇上了。 至此,独孤止水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安平可能爆发了瘟疫,而且陈家村很可能是源头之一,这队士兵奉命过来封锁村庄。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村民集中到了祠堂附近,这样便于他们看管,不然凭他们这点人,村子又背靠着山,很难防止有人逃跑。村民显然不愿意等死,于是和士兵发生了冲突,而在锦衣人的命令下,士兵们放箭杀光了还活着的村民。 独孤止水猜想当时村民里应该有不少已经染病了,有不少人应该丧失了行动能力,不然他们不至于反应激烈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凭那二十多个士兵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杀掉整村的人。至于陈虎家,八成是村里人放火烧的,看来他父母都未能幸免。 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瘟疫很像是古籍中记载的“霍乱”。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起病急,死亡快,在上古时多有发生。霍乱主要通过受污染的水和食物传播,染病者排出的秽·物也是一大传播源头。吃熟食,饮沸水,可以防止染上霍乱。因此,自上古以来,随着人族逐渐褪去了兽性,不再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这种瘟疫便少了许多。但是每次一旦发生,还是死亡无数。主要原因在于,这种瘟疫可以通过苍蝇传播,一旦爆发,即使吃熟食饮沸水,也是防不胜防。 不过此时独孤止水心里有些疑惑。陈虎家周围的房子都被烧了,说明他家邻居也都染病了,而先前进村时并未见到其他人家的房子有被烧掉的,加上陈虎说只有他爹有那种症状,看起来似乎陈虎家是这疾病的源头。只是陈虎为何没事?他们村里用的是公井,若是井水出了问题,村民早就应该大规模染病了,为何似乎最初只有陈虎家附近那几家人染病?这是否意味着陈虎他爹染病的源头在村外? 独孤止水有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询问陈虎才能得到答案,因此脚下速度又快了几分。 在人间 第八十一章 源头 独孤止水很快回到了村口的石碑旁,村外道路两边是树林,陈虎如果在的话,八成就躲在林子里。然而,独孤止水未能感应到陈虎的气息。他不由脸色微变,有些担心陈虎被抓了。陈虎当时在呼喊他爹娘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山上的人,恐怕那时他们便已经派人过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有月光,但若是不点火把暴露位置,凭几个士兵很难在一个村里抓到一个人。想到此处,独孤止水又放下心来。他重新走进村子里,看看陈虎是否躲在别的地方。他快速在街上穿过,边走边感应气息。快走到陈虎家所在的巷子时,他感应到了气息波动,但不是一个人。 独孤止水躲在巷子口,窥视陈虎家所在的巷子。他看到了火光,有四个人,举着火把正往那几处废墟走。与此同时,有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四个穿着黑色轻甲的士兵来到烧成灰烬的房屋外,在火把和月光的照耀下,一条手臂吊在胸前的青年正坐在一片焦炭中,他低着头,小声的抽泣着。 见有火光,陈虎以为独孤止水回来了,正要开口询问山上的情况,却看见院子外头堵着四个穿着盔甲,以布蒙面的士兵。 陈虎顿时大骇,惊慌道:“军……军爷,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何人?为何来这村子?”一个士兵问道。 “小的是陈家村的村民,前几天去山里打猎,刚刚回来。” “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就我自己。”陈虎回答道。 “此处瘟疫盛行,为了你的安全,跟我们走一趟吧。” “要……要去哪里?”陈虎慢慢站起来,不安地往后挪了挪。 “山上的祠堂,那里有大夫,有吃的喝的,你无需担心。”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离开这里。”陈虎突然转身,想要越过半倒的篱笆墙逃走。 “哼!”一个士兵冷哼一声,“不服从安排擅自逃窜者,杀无赦!” “早该直接下手擒住这厮,和他费那么多话干嘛。”另一个士兵冷冷地说道。 这四名士兵身形一展,飞快向陈虎四周包抄。这四人竟皆是修士,若是放在其他军中,就算只是武者一重天的修士也足以当个小队长,而在这支队伍里竟然只能做普通士兵。 四名士兵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把陈虎团团围住,陈虎心中无比绝望。到了这时,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出自己的父母和村民都去了哪。四名士兵抽出腰间的长刀,狞笑者向中间靠拢。绝望中,陈虎一咬牙,大声叫道:“恩公,快走!村子里有危险!” 四名士兵顿时耸然一惊,忙戒备地看向四周,趁着这个机会,陈虎抓住四人之间的空档就要逃走。有个士兵顿时回过神来,提醒道:“别被这个小子骗了,他要跑!” 四人正待合围陈虎,突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啪啪的脚步声,那声音极有韵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的心头。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正当他们以为阴影里有人要走出来时,那声音戛然而止。 有三个士兵眼前一黑,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剩下的一个士兵看到同伴突然全都莫名其妙地倒下,顿时惊恐万分,顾不得再抓陈虎,转身就要逃走。然而,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那人远远地伸出手来,明明那人的手伸不了这么远,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扼住了。 “你,你是什么人?”士兵艰难地发声。 独孤止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那士兵脸上突然变得狰狞,有黑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嘴里有毒囊”,事情有些出乎独孤止水的预料,看来这帮人的来历不简单。 眼看着眨眼间四个士兵就全都毙命,陈虎也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走吧,先离开这里,小心染上了瘟疫。” 独孤止水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在离开了。陈虎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野外,离安平不远的地方。安平城高耸的城墙就立在视线可及之处,一小堆篝火安静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独孤止水斟酌了下言辞,“你爹娘……” “我猜到了。”陈虎打断了独孤止水,相貌普通的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恩公又救了我一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独孤止水没有阻止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家已经没有了,村子也回不去了,我打算到城里谋个生计。”陈虎说道。 独孤止水微微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你爹发病前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吗?尤其是来自村子外的东西。” “村外的东西?”陈虎陷入了沉思,“我们自家有种的庄稼,肉食也大多来自山里打猎所得和自家养的鸡鸭,喝的水都是从村里的公井里挑来的。我爹吃过的东西,我和我娘应该都吃过。” “没吃过外面的东西?”独孤止水忍不住皱起眉头,心中思绪百转,“难道我猜错了?” “是的。”陈虎点了点头。 “不是食物不是水,那还能是什么呢?”独孤止水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陈虎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爹发病前一天有一伙外乡人来过家里。” 独孤止水脑海中顿时灵光乍现,“难道他爹是被人传染的?真正的源头在别处?”他连忙问道:“什么样的外乡人?” 陈虎想了想,说道:“他们穿的比我们好许多,但是口音很重,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那伙人到你家干什么?” “我和邻居家几位兄弟一起外出打猎,回来的路上遇见的他们。他们说来自北方大周国,到安平来做生意,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食物也已经吃光了,想跟着我们到村里吃点东西。因为他们说会给报酬,我们看他们穿着不凡,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他们人太多了,有十多个人,所以我和几位兄弟每人带了两三个人回家。我带了三个人回家,其中一个好像是他们的领头人,我娘杀了只鸡给她们做了顿饭。那个领头人给了十两银子,当时把我爹娘高兴坏了。”说到这里,陈虎不禁神色黯然。 “谁接的银子?”独孤止水觉得自己终于把握到了什么。 闻言,陈虎一怔,“我爹接的。” “除了你爹,你和你娘碰过银子吗?” “没有。”陈虎摇了摇头,突然双目圆瞪,倏地站了起来,“恩人,我爹……我爹的病是因为那十两银子?” “有可能。”独孤止水没有否认,继续问道:“后来你爹发病,你有直接碰过他吗?” “是……是我娘……在照顾他,我娘说……说我年纪轻轻的……沾了病气不好。”说到这里,陈虎已经哽咽,泪如雨下。 独孤止水轻叹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问。 翌日,安平西门。 安平并未封城,只是入城盘查变得极为严格。城门口立着两排士兵,皆蒙着面巾。出城者无需过多盘查即可通过,入城者则必须说清来路和进城的去处,凡是在城中无落脚之地的人一律不得入内。 如今独孤止水也算是有宅子的大户,户籍之事也早就在购下韩宅时就通过中介解决了,所以他要通过城门并不困难。只是陈虎乃是陈家村的人,而陈家村说不定便是瘟疫的源头,他想要进城,几乎是不可能的。独孤止水自然清楚这一点,他一边排队,一边盘算着怎么把陈虎弄进城里。 陈虎排在独孤止水身后,眼看着前方的人要么拿出户籍要么拿出大家族的身份牌,背后哗哗直冒冷汗。 终于排到时,独孤止水先是向负责检查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户籍,然后指着身后的陈虎说:“这是我前不久从外地收来的伙计,山里人,没有户籍,还没来得及给他办,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站在一边看着的军官顿时脸色一板,正准备呵斥,手里突然被人塞进来什么东西。独孤止水转过身来,双手握着军官的手,笑道:“军爷,我乃是广源街悬壶医馆的医师,最近城里瘟疫横行,病人数量太多,药材已是供应不足。我此次带下人出城就是为了采药,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军官一听到“广源街”三个字顿时变了颜色,虽然他从未听说过悬壶医馆,但能在广源街上混的岂是他能惹得起的?他装模作样看了陈虎一眼,见他正背着个装满草药的背篓,于是脸上顿时堆上笑容,对独孤止水说道:“先生忙于治病救人,自当放行。特殊时期,多有冒犯,还望先生理解。” 独孤止水呵呵一笑,抱了抱拳,“多谢军爷。”话毕,他朝陈虎勾了勾手,带着他进了安平。 进城后,陈虎跟在独孤止水身后,不解地问道:“恩人,为什么你一说自己是医师他们就放行了?” 独孤止水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哪里是因为我是医师,只是因为‘广源街’三个字罢了。”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还有我的十两银子……” 在人间 第八十二章 清瘟之法 宽阔的主干道上人马稀少,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 平日里西城虽然贫穷破败,但道路两侧小贩不绝,如今放眼望去,只剩一地脏乱的杂物横七竖八的躺着,有已经干瘪腐烂的菜叶,有点缀着破洞的竹篾,有搭摊子用的木板…… 此时,三辆木排车正缓缓的向着西门靠近,车轮滚动间少有颠簸。车上蒙着一大块白布,有一股难言的腐臭味四处飘散。白布下的东西高高凸起,显然摞了不少东西。赶车的是穿着盔甲蒙着面巾的士兵,在木排车两侧亦有士兵跟随,但都刻意与木排车保持着距离。 刚进安平的人看到木排车驶来,纷纷躲得远远的,那模样如避蛇蝎。独孤止水也是其中的一员,木排车缓缓从他面前驶过,他注视着木排车畅通无阻地通过城门才收回目光,眉宇间多了些阴霾。 “又来了,这是今天第几拨了?”有人出声道。 “谁知道呢,每天一拨一拨的往外送。多了不说,每天百十车还是有的。” “那得死多少人啊……” “赶紧走吧,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去山里或者其他城区躲一躲。” “其他城区没事吗?” “其他城区住着许多达官显贵,私宅多。人家家里都有私井,还有屯粮,这病啊,传不起来。” “唉……”有人轻叹了一声,“我们这些家小业小的可怎么活啊。” 独孤止水默默地走着,人群的交谈声逐渐远去。西城人口众多,许多院子都是多家合住,甚至还有窝棚区的存在,至于饮水更是只有少数的大户才有私井,这种情况下,若任由瘟疫发展下去,西城早晚变成人间地狱。 如今安平也不太平,陈虎对安平也不甚熟悉,下意识就想跟着独孤止水。独孤止水本想进了城后就和陈虎告别,大家各奔去处,但眼见西城已成了这幅光景,他也就默认陈虎继续跟着了。 走了许久,独孤止水回到了青衣巷。他停在自家门口,发现大门锁着,他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对此他并不意外,此刻顾伯青应该还在醉梦阁。陈虎跟着他停下,看着面前气派的宅子震惊无语。 “我家现在没有下人,我那兄弟偶尔捣鼓捣鼓花草,最近他又太忙,院子疏于打理。你要是想跟着我,那就当个杂役吧,每月二两银钱。以后你若是想走,只需提前告知我一声便可。”独孤止水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谢……谢大人收留。”陈虎忙低头行礼。 “以后称呼先生就好。” 独孤止水走进院子里,却没有感受到两只小狐狸的存在。他压下心里的担忧,把陈虎安置好就匆匆地出门了。 悬壶医馆里,掌柜罕见的没有躺着。他站在门口,神色平淡地看着广源街上往来的行人。虽然近几日瘟疫横行,但广源街却并未受到过多影响。即便这瘟疫已被证实修士也会染上,但大多修士还是不放在心上。 独孤止水到悬壶医馆时,正好与风先生打了个照面。 “让你办的事完成了?”风先生问道。 独孤止水一时有些尴尬,回答道:“还没有,《百草集》里有些药材产地特殊,有些药材稀缺珍贵,想要全部找到几乎不可能。我已经找到了大部分常见药材,但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我自认短时间内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闻言,风先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人力有时尽,知道自己能力所在,不过分追求那些可遇不可求的事物,倒也不失睿智。” 独孤止水迟疑了一下,说道:“先生,我不在的这些天,安平有瘟疫发生了。” “我知道。”风先生点了点头,“这怕是霍乱,东海之滨每过数十年会大规模爆发一次,每次都要死无数人。大夏地处东原西部,水源算不得丰富,此种瘟疫极为少见,不知为何今年突然爆发了。” “有可能是人祸……”独孤止水说道。 风先生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他紧紧地盯着独孤止水,说道:“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我目前也只是有一些猜测。”独孤止水坦然道。他把在陈家村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风先生沉默了一会,他神色平淡,独孤止水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人祸也好,天灾也罢,现在瘟疫已经出现,说这些于事无补。”风先生突然轻叹道。 “先生可知晓如何救治染上了这种疾病的病人?” “上古时代,此病多发,相传神农氏曾找到一种治疗此病的方法。但上古之后,由于此病少有发生,治疗之法也就逐渐失传了。” “先生,我似乎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治疗霍乱之法,但不知道真假。”独孤止水试探性说道。在幻境中,他曾看过一本书,名为“神农本草”,其中就有关于治疗霍乱的方法。 “什么书?”风先生神色微变。 “记不清了……”独孤止水脸泛“尴尬”。 风先生并未就此事刨根问底,他转而说道:“说来听听。” 独孤止水把《神农本草》中相关的记载说给风先生听,风先生有时点头,有时皱眉沉思,脸上异彩连连。 “先生觉得如何?” 风先生仍处于思索中,愣了一会才发觉,说道:“可以一试。” 独孤止水松了口气,告别风先生来到了醉梦阁。 “多日不见了。”香秀朝独孤止水笑了笑。 “最近城里瘟疫横行,两位姐姐可要小心些。”独孤止水站在香秀身前,“我那个小跟班还在阁里吗?” “外面瘟疫横行,阁里吃喝都不缺,暂时还算安全。含香芳主怕顾公子在外有什么闪失,前两日就把他留在了阁里。”香秀说道,她看着独孤止水,神色有些玩味,“顾公子不仅画作得好,他养的那两只小狐狸也是极为讨喜。如今顾公子可是阁里的红人,各位芳主都抢着请他过去呢。” “这小子,真是好命啊……”独孤止水感叹了一句,然后转身便走。 “不进去看看吗?”香秀诧异道。 “不了,阁里没事就好,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去做。” 青衣巷。 独孤止水在厨房里一阵捣鼓,有袅袅的炊烟升起。陈虎眼看着独孤止水架起一个大砂锅生火煎药,但因为手臂还有伤,独孤止水没让他插手。 刺鼻的药味充斥着厨房,独孤止水把煎好的药滤出放凉,然后盯着药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端起来干了。等待了一会,没感觉到任何不适,他顿时松了口气。接下他把陈虎被叫进厨房,在他的指示下陈虎也喝了一碗药。 陈虎看了看独孤止水熬药用的大砂锅,不解道:“先生,这药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熬这么多?” “防治瘟疫的。”独孤止水一边把药刮到桶里一边说道。 “如果我爹娘能喝到这药该多好……”陈虎神色黯然。 “目前还不知道这药是不是有效。”独孤止水摇了摇头,提着桶就出门了。陈虎想跟着提桶,但被独孤止水命令留在家里。 陈虎站在门口,望着走远的独孤止水的背影,喃喃道:“先生一定要小心……” 西城,窝棚区。 狭窄的小巷里脏乱不堪,破布片、茅草、腐朽的木板,甚至人排出的秽·物随处可见。刺鼻的酸臭味冲击着独孤止水的鼻腔,熏的他直欲呕吐。小巷两侧全是木板搭起来的简易窝棚,里面家具极为简陋,大多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有些甚至一件家具都没有,里面铺着茅草,人就直接躺在茅草上。 路过一处窝棚,独孤止水往里边瞧了一眼,发现里面铺着茅草,上面躺着一家三口,均已没了呼吸。看那男人和妇人都大约三十来岁,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独孤止水移开目光,发现这躺着一家三口的窝棚周围寂静无声,显然周围的人都逃跑了。其他稍远的地方声音嘈杂,有祈求声,嬉笑声,呻吟声,哭泣声,还有怒骂声和驱赶声。 有一队蒙着面巾的士兵朝独孤止水这边走来,领头的军官远远地喝骂道:“该死的贱民,待在那里想找死?” 独孤止水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本以为那些士兵会过来收拾尸体,没想到他们突然远远地停下了。军官往前勾了勾手,士兵队伍顿时让到一边,七八个穿着破烂的人朝独孤止水这边走来。这些人里有十多岁的孩子,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有须发皆花白的老人。 “动作都快点!收拾完这一片就有饭吃。”军官淡淡地说道。 独孤止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窝棚区道路横七竖八,小路众多,倒也不怕遇上那些士兵。嘈杂声逐渐变大,菜市场一般的场景映入独孤止水的眼帘。街上有孩子在嬉闹,有妇人在斗嘴,有男人在聊女人…… 独孤止水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但也算整洁干净,身上没有缝补的地方,在这窝棚区显得有些另类。在独孤止水观察间,路边有一个衣衫破烂的青年正坐在地上盯着他,那青年脸上杂乱,额前耷拉着几缕打结的头发。 那青年突然爬起来朝独孤止水走去,将要与独孤止水并肩之际,就要撞上去。然而,那青年眼前突然一空,独孤止水凭空消失了。那青年顿时怔住,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独孤止水出现在远处,街上的人都异样地盯着他,也盯着他手里的桶。 “有人知道这附近谁得了瘟疫吗?”独孤止水环视一周,出声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个坐在街边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问道。 独孤止水吐出两个字:“治病。” 街上顿时哗然,那一双双眼睛火热地盯着独孤止水手里的桶。 “那桶里是不是药?”有个中年妇人问道。 “是。”独孤止水点了点头。 “要钱不?”又有人问道。 “免费。” “那我先喝一碗尝尝!”最先开口的那个中年男人冲了上来,围观的其他人也不甘落后,顿时一窝蜂冲了上来,把独孤止水团团围住。 “你们看起来都没病。”独孤止水皱眉道。 “现在没病不代表以后也没病,既然免费,谁喝不是喝!” “对!谁喝不是喝!” “大伙把这桶药分一分,都不要抢,每人都有份。”最先围上来的中年男人招呼道。 “你们把药喝了,那些得病的人怎么办?”独孤止水问道。 “关老子屁事,既然免费,那就应该大家都有份!”中年男人伸手抓向独孤止水手里的桶。 “谁遇到谁喝,谁让他们没有遇上,我们运气好遇上了,就应该给我们喝!” “对,给我们喝!” 见中年男人伸手抓桶,围的近的人纷纷伸手抢桶。独孤止水抓着药桶,一帮人不管怎么使劲都难以拽动分毫。独孤止水被人挤在中间,察觉到有人手往他胸口抓过来。他眼神淡漠,那手即将拨开他胸前的衣襟时,只听咔咔几声,一声惨叫顿时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一个衣衫破烂的青年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细看来,他的右手如同麻花一般拧了个结。抢药的人一时都被镇住,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人间 第八十三章 悬壶者当济世 “这药究竟能不能治病我也不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们没病,喝了一定会死。”独孤止水淡漠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 片刻寂静,然后是冲天的喧嚣。 “想骗我们?没门!” “对,没门!” “那你们喝便是。”独孤止水随手把桶丢在地上,“你们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死便死了。” 在独孤止水突然的反常举动下,反倒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 “不能喝为什么不早说!真他妈晦气!”最开始起哄的那个赤膊男人骂了一句,转身就往人圈外头挤。 一众跟着起哄的人见赤膊男人都跑路了,顿时骂骂咧咧地一哄而散。独孤止水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提起桶便继续往下走。在一个角落里,有个脸蛋脏兮兮的小姑娘偷偷地瞄着独孤止水的背影,见他走远,忙畏畏缩缩地跟了上去。 小姑娘看到独孤止水拐进一个小巷,她跟着走到巷口,躲在窝棚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独孤止水拐入的巷子。然而,她却找不到独孤止水的身影了。她顿时惊慌无措,以为自己跟的太远跟丢了目标。她急匆匆地跑进巷子,一双眼睛慌乱地寻找独孤止水。 因为视线都放在了两侧的窝棚和窝棚间的空隙中,小姑娘奔跑间突然撞上了人。她体格太小,直接被反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撞得脑袋眩晕,坐在地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她在追赶的那个人。 小姑娘顿时畏惧地往后挪了挪屁股。独孤止水蹲下来,看着小姑娘。她身体瘦弱矮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一身深棕色的粗布衣衫,上衣袖子和下衣膝盖处多有缝补。 “跟着我做什么?”独孤止水微微笑了笑。 “我……药……”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响起。 独孤止水把药桶放到她眼前,“你想喝药?这个不好喝,很苦。” “不,我不喝。”小姑娘突然跪起来,嗫嚅道:“求求大哥哥,救救我娘亲……” …… 小姑娘跑的飞快,独孤止水跟在她身后,来到一处比之前的窝棚区更加破败的地方。这里的窝棚破烂腐朽,不少顶部都露了大洞,显然挡不住多少雨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比别处更加浓烈。地上的人要么无力动弹,要么气息微弱,甚至有些身体虽然还温热但却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区域染上瘟疫的人都被驱赶到了这块地方。小姑娘跑进了一个窝棚里,墙角斜靠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她大概三十来岁,头发因为疏于打理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 “娘亲!我带人来给你治病了!” 小女孩的声音在妇人面前响起,她一时未反应过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小女孩。 “萍儿,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离开这儿吗……”一句话便似乎用尽了妇人所有的力气,她眼含悲戚,无奈地注视着女儿。 萍儿跪在她娘面前,哭道:“不!我不要离开娘亲!我带了人来给娘亲治病!” “萍儿!我们哪有钱请大夫啊……” “不要钱,有个大哥哥免费给药吃!” 独孤止水进了窝棚,看到了窝棚里的小姑娘和妇人,在另一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已没了呼吸。 妇人见独孤止水打量地上的男人,她的目光也看向那男人,眼中有些许柔情,更多的是痛苦。 独孤止水蹲到妇人身旁,舀出一碗药递给萍儿,说道:“你先喝一碗。” 萍儿看了看她娘,见她娘微微点了点头,她咕嘟咕嘟就把一碗药喝光了,苦涩的药味侵蚀着她的味蕾,她紧皱眉头,抿着嘴唇把碗递了回去。独孤止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舀了一碗药递给她。 喝过药之后,妇人这才轻声说道:“大人为何要救我们……” 独孤止水笑了笑,“这药未必有效。”他提着桶寻找那些还有清醒意识的病人,一双双麻木而又绝望的眼睛盯着他,那一桶药很快便消耗干净。 独孤止水开始现场煎药,除了《神农本草》中记载的那些药材,他还加入了一些龙血草作为辅药。到了晚间,喝过药物的不少人症状已经减轻。萍儿的娘已经能站起来走动,她带着萍儿帮独孤止水二次分药,那一双双眼睛里已是多了些神采。 第二日早上,西城各个医馆炸开了锅。 一夜之间,一张张药方凭空出现在各个医馆的显眼之处,上面竟然写着“此乃治疗瘟疫之法”。一个个医馆药铺的掌柜皆是将信将疑,这瘟疫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是遍寻古书后才指出这瘟疫乃是霍乱,却也没找到可解之法。 谁若是知晓如何治疗这疫病,还不得大赚一笔?药方可是医者最大的财富,谁会这么傻自己往外散播药方?再看那药方上用的药物大多都是常见药材,都算不得珍稀。如此一来,大多医馆都将此事当成了恶作剧。 然而,这件事情的消息还是在全城不胫而走,不少家里有亲人染上瘟疫的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纷纷涌入医馆,要抓那所谓的治疗瘟疫的方子。一时间,医馆人满为患,迫于压力,他们不得不照那方子抓药。 许多医者本身也抱有试一试的心态,于是药方很快在全城传播并被用于实践。半天后,第一批以身试药的病人病情变得稳定,顿时全城哗然。此时才有医者注意到那方子末尾写着“悬壶者当济世”六个小字。 夜间,太医院主官何昱急匆匆进宫,在内监的通传下进了御书房。 书桌后坐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人,他五官柔和,眼角有些微细纹,微微斑白的两鬓使他更添了些成熟韵味。他气质沉稳,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他正是大夏如今的皇主,宇文邕。 何昱在桌前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宇文邕眼皮都未抬一下,平淡地说道,“爱卿深夜进宫可是有了救治瘟疫之法?” “回陛下,确实有了治疗瘟疫之法。”何昱恭敬回答道。 宇文邕放下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做的不错。” 何昱顿时有些尴尬,“这治疗瘟疫之法并非老臣的功劳,今日早晨有人将药方散播到了西城各大医馆,如今那方子已被证实有效。” “哦?”宇文邕收起笑容,“竟有这等事?可查清是何人所为?” “回陛下,尚未查清,但老臣在那方子最后发现了些许线索。” “有何线索?” “那方子最后写着‘悬壶者当济世’,据老臣所知,在广源街上便有一间悬壶医馆,老臣年轻时曾蒙风先生指点,深感风先生医术超绝。如今的安平城,若论医术,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是他……”宇文邕眼睛微眯。 …… 几日之间,瘟疫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治疗瘟疫的方子并不能滋补身体。疫病会对病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许多感染了瘟疫的贫苦之人,由于买不起滋补药物,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而在瘟疫逐渐平息的这几天,不知是谁在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偶然提起广源街有个悬壶医馆,很快就有人把悬壶医馆与治瘟疫的方子联系在了一起。之后便有很多知情者冒出来侃侃而谈,称自己早就知晓广源街有个悬壶医馆,里面卧虎藏龙,有神医坐镇。如此一来,再结合广源街这个金字招牌,这一消息很快便被大众所接受,并对此深信不疑。悬壶医馆那寒酸破烂的铺面顿时变成了深藏不露、高人风范的代名词。 许多听到消息的人慕名来到广源街,悬壶医馆从过去的门庭冷落一下子变得人满为患。悬壶医馆铺面本就狭小,来的人太多,不少人都只能在外面等着。来拜访的人都想与掌柜攀谈几句,但掌柜躺在躺椅上对外事不闻不问,也不理会拜访者的恭维。众多拜访者算是吃了闭门羹,但大多数人非但不恼怒,反而觉得这就是高人风范。 至于独孤止水,来访者进门一看便知他只是个打杂的,大多数人直接将其无视,少数人会出于礼貌和曲线救国的考量与他交谈两句。 一日傍晚,风先生如往常一般从躺椅上起来,准备去对门过夜。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消失,没有人再来拜访了,独孤止水也终于松了口气。风先生出门前,在门口顿了顿,背对着独孤止水,淡淡地说道:“这两天的事是你小子的杰作吧。” 独孤止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着留下一点模糊的线索,那些知道咱医馆的人以后有了什么疑难杂症,或许就会过来碰碰运气。” “还是太年轻了。”风先生突然叹了口气,“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你没想到那么简单。” 独孤止水悚然一惊,“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风先生微微颔首,但未多作回答。 在人间 第八十四章 围杀 醉梦阁门前,香秀看着满脸疲惫的独孤止水,轻笑道:“这几日你们医馆的美名可是传遍了整个安平,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照顾照顾我们的生意。” 独孤止水露出一丝有些难看但却真诚的笑容,白日里对人笑的太多,脸都僵了。“那也是先生出名,我一个打杂的能有什么前途。以后我要是吃不起饭了,姐姐可得赏我口饭吃。” “那是当然。”香秀笑容灿烂,她贴近独孤止水身旁,低声道:“这几日小心些。” 独孤止水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听其他姐妹说,顾公子答应今日帮豆蔻芳主作画,他现在可能还在豆蔻小院。”香秀离得稍远了一些。 独孤止水进入醉梦阁,到了豆蔻小院。豆蔻小院门内也有人守着,独孤止水告知了来意,在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人带领下到了一处回廊。 “芳主,有人来找顾公子。”中年女人禀告道。 回廊边缘的石凳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上面,斜斜地靠着一根廊柱。那少女五官精致,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极为可爱。独孤止水看到她,忽的想到了月彤,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小白狐狸被少女抱在怀里,显得极为乖巧,小花狐狸蹲在顾伯青身旁。 “你是?”少女疑惑地问道,声音甜美软糯。 “我是这小子的老板。”独孤止水指了指坐在回廊另一侧正专心作画的顾伯青。 “老板?”少女顿时瞪大了眼睛。 此时,只听顾伯青冷哼了一声,说道:“别听他胡说。” 独孤止水顿时恼怒道:“怎么,想赖账?你小子可还欠我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两银子!按照约定,你作的画都是我的财产,现在你小子整天给别人免费作画,受损失的是我!” 豆蔻芳主小嘴顿时张成了圆形,愕然道:“顾哥哥真的欠你钱?” “那是当然。”独孤止水点头,“不信你问他。” 豆蔻芳主看了看顾伯青。顾伯青眼角抽搐,却无法反驳。豆蔻顿时明白顾伯青是真的欠人钱。 “那……顾哥哥给我画这一幅画要多少钱?”豆蔻两根食指并在一起,弱弱地问道。 “不贵,也就一千两金子吧。”独孤止水说道。 “啊……”豆蔻小脸一垮,“好贵啊。我……我没那么多钱……” 看豆蔻的样子不似作假,这倒是让独孤止水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千两金子,你这院子不是一天就能赚够吗?” “哪有。”豆蔻瘪了瘪嘴,“如果不点什么高级酒菜,我这里就算全套服务下来也不过几百两金子,况且大部分客人来了也只是点几个常见菜,喝喝酒,顶多再找两个姐妹唱唱曲。院子里的收入大部分都上交了阁里,还得给众位姐妹月钱,到了我自己就剩不了多少钱了,甚至生意不好的时候我还得贴钱……”豆蔻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眼看要哭出来了。 “得得得……”独孤止水连忙止住了她,“给你个优惠,二百两金子,不能再少了。” 豆蔻考虑了一会,点了点头,“好,我明天给你!” 回西城的路上。 顾伯青一脸鄙视地看着独孤止水,突然说道:“坑一个小姑娘的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独孤止水脸色一黑,“那明明是个小富婆!况且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卖画,哪里坑了?” 顾伯青顿时切了一声。 “那两个小狐狸不准备带回去了?”独孤止水问道。 “在醉梦阁比在家里安全。”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快要到青衣巷,独孤止水突然顿住。顾伯青疑惑地问道:“怎么?” “跟上我。”独孤止水脸色凝重,突然改变了方向。 顾伯青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独孤止水越走越快,身影在黑夜里逐渐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顾伯青跟得越来越吃力。然而,独孤止水的脸色愈发难看。直到两人将要拐入西城四通八达的窄巷子时,黑夜里突然划过一缕缕森然的金属光泽。 顾伯青浑身汗毛倒竖,身体突的向右边跃起。电光火石的刹那,独孤止水的身体突然顿住,并如同鬼魅般闪现至顾伯青身前,与顾伯青半身交错。噗噗噗和叮叮叮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事物不断射入顾伯青跳跃前所在的地面,独孤止水张开右手五指,三个飞镖夹在他指缝里。 黑夜里的街道上和房顶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衣蒙面的人影,呈半包围之势把顾伯青和独孤止水堵在了小巷口。黑衣人足有十三人,个个气息雄浑有力,实力最差的竟也接近武师巅峰! “你先走。”独孤止水轻声道。 顾伯青犹豫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窄巷的黑暗中。房顶上的黑影想要追赶,独孤止水一挥右手,有三个黑衣人突然惨叫了一声,身体被什么东西穿透了。 黑衣人中一时出现了些骚乱,无人再敢上前追赶顾伯青。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举起右拳,骚乱顿时平息,他似乎是黑衣人的领头人。 “倒是小瞧了你。”领头人的蒙面之下传来浑厚的声音。 独孤止水主动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黑衣领头人声音森然,话音未落,他便抽出长剑,身形一颤直攻独孤止水。 “我似乎没得罪过你们。”独孤止水眉头一皱,那黑衣领头人已攻至他身前。他侧身一避,躲开黑衣领头人直刺过来的一剑,强横的剑气即使隔着衣服也让他感觉皮肤微微刺痛。 黑衣领头人的长剑紧跟着横撩而来,独孤止水手中突的冒出一柄长剑,恰好挡住了这一击。独孤止水猛地向后跃起,与黑衣领头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电光火石的刹那,双方短暂的接触使得独孤止水脸色微变,那黑衣领头人境界比他高不少,是武尊巅峰! 一番接触,黑衣领头人心中的震惊更胜独孤止水。“你们去追跑进巷子的那个小子,下面这个交给我!”黑衣领头人下令道,声音里多了些凝重。 听到命令,其它黑衣人纷纷动身,要进巷子里追杀顾伯青。独孤止水脸色一沉,突然向巷子右侧的房顶跃起,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斜劈出去,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剑刃发出。 房顶上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顿时被击飞,有一截不明物体随之而去。细看来,他的左臂已是断了半截,身体左侧衣衫破碎,血肉模糊。 挥出一剑,还未至房顶的独孤止水旋转剑柄,反握住长剑。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顺势向右旋转,反握的长剑在身后一扫,恰好扫开了直刺他后心的一剑。长剑险险地贴着独孤止水的后背插过,他已是半转身体,后背的衣衫被剑刃上激发出的剑气撕裂,皮肤上被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在背后一剑的助力下,独孤止水双脚踩上了房顶。而此时攻来的黑衣领头人还处在半空中,身体有向前之势,他的长剑来不及收回,正是中门大开之际。独孤止水紧握剑柄,身体猛地左旋,手中反握的长剑顺势划向斜下方。 黑衣领头人手中的长剑连同身体被拨向一侧,他的身体向左旋转,后背顿时露给了独孤止水削来的长剑。黑衣领头人眼神一凛,他手腕一扭,同时手臂抬起,弯曲下挥。 在独孤止水长剑将要划开黑衣领头人的后背时,他的剑被挡了一下,偏离了几分,剑刃擦着黑衣领头人的后背而过。 黑衣领头人顺势落在了房顶,他的后背鲜血溢出,裂开了一道不浅的血痕。周围的黑衣人见独孤止水与领头对战而不落下风,一个个像见了鬼一般远远地退到一旁。 黑衣领头人眼神阴沉,沉声喝道:“一起上!先杀了这小子!” 黑衣领头人话音刚落,在所有黑衣人有所动作之前,独孤止水脚下突的传出噼啪的碎裂声,他的身体顿时激射而出,直跃向窄巷另一侧房顶。 站在另一侧房顶上的黑衣人眼中顿时有人影在放大,一抹淡淡的金属光泽眨眼便至,具有武师巅峰实力的他想要出剑却已是来不及了。 旁边的另一名黑衣人反应快了许多,他手中长剑猛地刺向飞来的独孤止水,强横的黄色灵力外放附着于剑身,灵力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窄巷。观其气息,这是一名武宗中期的修者。 房顶上的瓦片在黑衣武宗逸散的灵力的摧残下片片碎裂,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独孤止水手中长剑由前刺变成横劈,刺向他的长剑偏离,而他的身体前进之势并未停止,他左掌快速推出,淡淡白色灵力覆盖其上,恰好印在那名有武师巅峰实力的黑衣人胸口。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武师巅峰的黑衣人倒飞而出,细看来已是胸口凹陷,口中鲜血不要钱般不断喷出。 把武师巅峰的黑衣人一掌击飞,独孤止水已经稳稳地落在房顶。而此时黑衣领头人才追击而来,其他黑衣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独孤止水出剑化解了黑衣领头人紧跟而至的一剑,而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窄巷子。此时,由于方才的打斗过于激烈,周围的房子里纷纷亮起了灯,有咯噔咯噔拿掉门闩的声音传来。 黑衣领头人追着独孤止水进入了窄巷子,其他黑衣人带上同伴的尸体纷纷跟随。转眼间,窄巷口的人影就全部消失了。待有住户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周围已经复归寂静,只有满地破碎的瓦片和几滩鲜血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愤怒而尖锐的吼声打破了夜空的安宁。 在人间 第八十五章 覆灭 昏暗的窄巷子里,几个黑衣人快速奔走着,他们已经被领头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同伙的尸体不知被他们放去了何处。 黑衣领头人越追越是心惊,以他的实力竟也追的很是吃力,前面的青年马上就要从他的感知里消失了。 独孤止水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若是实力不济之人,在这昏暗的巷子里根本难以察觉他的存在。他此时施展的身法乃是天功中附带的武技,他自己取名为“神行步”。这身法并无什么奇诡之处,唯一的特点便是快。 独孤止水将自身灵力从气穴内引出,沿着特定的路线运转至脚踝、小腿、大腿乃至全身肌肉附近的经络中。他全身的肌肉仿佛变成了一个整体,随着灵力的每一次运转而做出一连串的反应。他每迈出两步,灵力便运转一次,如此形成了极有节奏的循环。 终于,独孤止水从黑衣领头人的感知中消失了。奔跑中,黑衣领头人双拳紧紧握起,发出一声低沉的不甘的怒吼。 确认摆脱了黑衣领头人后,独孤止水压制了气息,沿着巷子迂回。 被领头甩下的黑衣人们正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方才短短地接触他们便折损了五个人,这让队伍里的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寂静的巷子里,除了黑衣人们轻微的脚步声之外,突的响起沉闷的撞击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和骨骼碎裂的咔咔声。 走在最后面的黑衣人身体突然飞起,直直地撞向前方。他前面的人听到动静正欲驻足转身,却被连带着一起撞倒,两个人在地上一连翻了数个滚才堪堪停下。 黑衣人们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便纷纷躲到了一旁。最先受到攻击的黑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毙命,被殃及的黑衣人迎面摔得鼻血横流,好一会才挣扎着爬起来。 独孤止水右手持长剑,左手还保留着前推的姿势,强横的气息从他体内发出。 巷口遭遇时,独孤止水气息内敛,黑衣人们察觉不到他的具体境界,但见他能在领头手里不落下风,便知他实力极强。此刻,独孤止水突然气息外放,黑衣人们反倒觉得极为憋屈。 黑衣人中尚有两名处于武宗境界的强者,他们能够分辨出独孤止水此刻的气息不过初入武宗。一个初入武宗的毛头小子竟然连续杀了他们六人,他们震惊之余更是感到难以言喻的羞辱感。 所有黑衣人没有任何言语,默契地一拥而上。他们没有任何保留,气息完全爆发,似乎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独孤止水。 一时间,黄色、暗红色、绿色……各色灵力光芒闪烁,照亮了昏暗的窄巷。强横的气息压的附近院子里的猫狗瑟瑟发抖。 独孤止水手中长剑挥舞,使出一连串繁复玄奥的招式。黑衣人们的招式纷纷被轻易化解,在他们余力将尽之际,独孤止水的剑仿佛没有任何间歇一般又攻了过来。短短的接触,一个黑衣人被剑锋划过咽喉,一个黑衣人被刺中眉心。 两个黑衣人的身体软软地瘫倒,这更加刺激了剩下的人。他们似乎被激起了凶性,疯狂地扑向独孤止水。 两个黑衣武宗几乎同时出剑,剑身上蕴含的强横灵力撕裂了空气,带来刺耳的音爆声,坚硬的地面如同被乱犁的田地一般被撕扯出道道沟壑。 独孤止水没有硬接,他身形如同鬼魅,刹那间消失,又诡异地闪现在一名黑衣武宗身旁,手中长剑同时挥出。 两个黑衣武宗长剑扑空,一人察觉到独孤止水出现于身侧,顿时大骇。然而,还未容他有所动作,他忽感咽喉一凉,一抹淡淡的血线出现于颌下。 另一个武宗正欲来援,独孤止水转身主动迎面攻上,手中长剑盘旋,剑锋蔓延出一尺剑芒。 剑芒过处,黑衣武宗长剑断折,身体软软地瘫倒。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剩余的两个处于武师巅峰的黑衣人才刚刚攻至。率先攻来的两个黑衣武宗已经双双毙命。 独孤止水并未停顿,他长剑一卷一送,剑芒缩回,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胸膛被剑身拍中,倒飞出去数丈。 他手里留了力量,并未直接下杀手。仅剩的两个黑衣人口鼻溢血,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独孤止水走到他们身旁,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他们怒视着自己,有黑血从嘴里冒出。 “狗……狗贼……不……不得……”黑衣人含糊不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独孤止水眉头皱起,心中更加疑惑。“明明我才是莫名被你们追杀的人,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他开始逐个检查黑衣人的尸体,想要找出一些与他们身份有关的东西。直到此刻,独孤止水依然想不出究竟何人与自己有此深仇大恨,竟然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杀他。 手掌在一名黑衣人的胸前抚过,独孤止水微微顿了顿,他又在那人胸前拍了两下,然后从他衣服里拿出了一块金属牌。 这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牌,似乎由玄铁铸成。金属牌四周雕刻着云纹,中间有一个字:“铁”。 独孤止水并不知道这金属牌代表什么,他把牌子收起来,依次检查黑衣人的尸体,发现每个人怀里都有一个类似的牌子。 独孤止水还未搜完,强横的气息突然席卷而来。 黑衣领头人来了,他看着满地尸体,气息逐渐变得粗重。“给我死!”他发出一声怒喝,猛地冲向独孤止水,同时他手中长剑挥出,一道强横无匹的剑气凌空劈出。窄巷两侧十多丈内的院墙被剑气边缘擦到,瞬间便四分五裂。 独孤止水早有准备,他手中长剑劈出,也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两道剑气相交,互相倾轧吞噬,剧烈的空气爆炸声连环响起。一时间,两人之间罡风肆虐,坚硬的地表被乱流切开,泥土纷飞。两人皆被剑气余波震退了几步,但独孤止水比黑衣领头人多退了一步。 还未待稳住身形,黑衣领头人便后脚用力一蹬,脚下响起轰的爆炸声。泥土飞射间,他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瞬息便越过两人间的距离,手中长剑如同暴风骤雨般攻向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应招而上,化解黑衣领头人剑招的同时又不断主动出击。霎时,两人交战处剑光闪烁,剑气激射,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交战的动静已经惊醒了周围的居民,但在恐怖的威压之下,无人敢出来围观。安平城太过庞大,而西城又是平民聚集之地,街上巡逻的军队并不多,所以两人的交战还未引来官兵。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过了上百招。随着咣的一声巨响,两人被溢出的剑气各自震退,暂时分开,各守一方。四周已是一片空旷,原本平整的地面如今一片狼藉。 独孤止水身上的衣衫多处破裂,露出的皮肤上留下了道道不浅的血痕,殷红的鲜血染得衣衫斑驳片片。他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有鲜血顺着手背流到了剑上。此时,他感觉整个右臂都已麻木。 然而,这种境况下,独孤止水脸上没有任何的担忧和恼怒,那双有神的眼睛里反而闪烁着炽热和疯狂。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如此痛快的与人战上一场! 黑衣领头人身上的黑衣也被划开许多口子,里面鲜血淋漓。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眼含疯狂的青年,心中一片冰凉。他也曾是风光一时的青年才俊,十岁修武,不到三十便成为武宗,而后更是在四十出头便晋升武尊。可是,他的骄傲在今晚被对面的青年踩得粉碎。 “你们究竟为何杀我?”独孤止水平静地问道。 黑衣领头人眼中满是仇恨和沮丧,低沉的声音中杀意森森,“因为你该死!所有的大夏人都该死!” 独孤止水眼睛眯了眯,他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和大夏之间有什么仇,我不想管也不感兴趣。但你们为了报复,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该杀!” 声音落下的刹那,独孤止水手中剑芒大盛,他的身影如同鬼魅,瞬息便出现在黑衣领头人眼前。黑衣领头人也非泛泛之辈,他反应极快,及时地挡住了独孤止水的攻击。 独孤止水全力施展身法,他的身影变得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闪转腾挪间,他不时出剑,剑锋所指,百变莫测。这乃是他曾经修习的另一门身法,名为“诡足”。 黑衣领头人一时陷入了困境,对方的出剑难以捉摸,他只能勉强防守,却无法攻击到对方。 在独孤止水不断地袭杀中,黑衣领头人身上伤口逐渐增多,鲜血不断流出。但诡足消耗不小,独孤止水也不敢拖得太久,他在等待机会。 终于,黑衣领头人似乎由于失血过多,气息出现了衰弱的迹象。在一次防守中,他由于反应慢了一瞬,被独孤止水的长剑刺入了右胸。 然而,独孤止水却瞳孔一缩。黑衣领头人嘴角闪过一抹狞笑,他竟主动迎上独孤止水的剑,左手突然伸出,想要攥住独孤止水的右手。与此同时,他右手所持之剑已将至独孤止水的颈项。 电光火石间,独孤止水突然发力,侧身低头撞进黑衣领头人怀里,长剑贴着他的发丝而过,斩掉了他一大缕头发。他右手依然握着剑柄,左臂抵住黑衣领头人持剑的右臂。在两人将要倒地的瞬间,独孤止水的剑率先触地,他右臂用力,胸口抵住右手,在长剑的支持下反弹了起来,并顺势向右拔剑。 剑锋划过,黑衣领头人脖子上多了道血线。 独孤止水跌坐地上,长呼了口气。他摸了摸黑衣领头人的胸口,同样摸出了一个牌子,但这个牌子似乎是黄金做的。独孤止水掂量了一下金牌的重量,嘴角咧了咧。他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较大而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嘶嘶吸了几口冷气。 身影一闪,独孤止水消失于破败不堪的战场。 在人间 第八十六章 心药何处寻? 广源街上,风先生双手负后,慢悠悠地迈上了醉梦阁的台阶。 看到他,香秀似乎有些惊讶,“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进了醉梦阁。 …… 独孤止水回到青衣巷时,陈虎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还有个人坐在门槛上,是顾伯青。 “先生,你可回来了。”看到独孤止水,陈虎顿时喜出望外,但随即惊叫道:“先生,你受伤了!” 顾伯青连忙爬起来,跑到独孤止水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他满身的血污和伤口,问道:“怎么伤的这么重?那些人究竟是有多强……” “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独孤止水摆了摆手,边进院子边说:“都是皮外伤,敷上药明天就好了。” “他们为何要杀你?”顾伯青语气很是笃定,似乎确信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独孤止水。 “阴差阳错。”独孤止水叹了口气,“他们想杀的是医馆的人,以后你就留在醉梦阁吧,反正多得是姑娘愿意留你。” 顾伯青点了点头,突然有些自嘲道:“我确实该待在醉梦阁,免得成为你的累赘。” “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了你。”独孤止水说道,突然话头一转,笑道:“你小子现在可是出名了,未来你就是我的摇钱树啊,你可得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 “……” 翌日,独孤止水如往常般来到医馆。不过一夜时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此事若是被人知晓,怕是会认为他是怪物。 晌午时,风先生从对面回来,他随意打量了被几人围住的独孤止水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诧。来拜访的人顿时丢下独孤止水,围住风先生一阵恭维。 风先生没有理会那些拜访者,他自顾躺下,淡淡地说道:“医馆是寻医问诊之地,不是蝇营狗苟的场合。本店门面狭小,诸位既然不是来看病的,那就不要留在这儿占地方了。” 几名拜访者要么是富商,要么是朝中官员,到此拜访也不过是想着结个善缘。毕竟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与一名神医打好关系,说不定将来便能救命。但他们平日里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风先生如此不留情面的话顿时让他们脸色有些难看。 独孤止水见场面尴尬,赶忙出来打圆场,废了好一番口舌才把几位拜访者送走。 送走那些人,独孤止水回过头来,苦笑道:“先生,您还不如像前几日那样不说话。那样的话至少他们会觉得您那是高人风范。” “哼。”风先生冷哼了一声,“他们不来烦我正好。” 独孤止水只能苦笑。 风先生躺下没多久,又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最终在医馆门前停下。 风先生皱了皱眉头,“你小子干的好事,你给我解决了。” 独孤止水也感到疲惫不堪,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说不定是来看病的呢。” 停在医馆门前的是一架极为华贵的马车。车厢比医馆还要大,由上等的红木制成,棱角处都有金制的镶边。镶边花纹独特,做工精湛。拉车的是四匹闪电乌龙驹,其皮毛乌黑如墨,粗壮的马蹄上肌肉虬结如龙。这是一种妖马,极为稀有,据说能日行万里。 马车门被推开,下来一个身穿紫色锦袍、腰系青色玉带的年轻男子。他身材挺拔,目光如炬,顾盼之间,淡定从容。紧随他露面的是一个穿着冰蚕锦凤仙裙的美丽女子,他动作轻柔地把女子扶下马车。 独孤止水早已等在门口,年轻男子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小哥可是风先生的弟子?” “我不过是个杂役,不敢以先生的弟子自居。”独孤止水说道,“公子可是来问诊?” 闻言,年轻男子微微一怔,旋即摇头道:“今日我与内子路过此地,听闻风先生医术超绝,便临时决定来拜访一下。” 独孤止水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依然脸色如常,含歉道:“公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先生喜静,今日前来拜访的人太多,打扰了先生。适才先生发了脾气,此刻正在气头上。若公子不是来问诊的,今日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有温柔的女声从他身边传来,“妾身近日夜间时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正好想请先生给看一看。” 说话的正是随年轻男子一同过来的女子,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独孤止水看向她,她下巴轻点,礼貌地回以一笑。 “两位请进吧。”独孤止水侧身让开。 “先生,这位夫人想问诊。”独孤止水提醒道。 然而风先生却没有起来,平淡地说道:“你先给她看看。” 独孤止水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应是。他转身对那女子说道:“夫人,我先帮你看看吧。” 独孤止水询问了对方近日的饮食和作息,却是毫无头绪。在他苦思冥想间,他突然想起一事,他根本不会切脉!这宛如晴天霹雳,独孤止水此刻才发觉自己懂的不过是些药理医理,他或许有些对症下药的能力,但对于诊断一事却是无从下手! 正当独孤止水发愣间,那问诊的女子也在打量着他。她举止端庄,但看向独孤止水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似乎有放下心来的解脱,又似乎带着一丝痛恨…… “心病自是心药医。”风先生的声音及时解救了独孤止水的尴尬,不知何时风先生坐了起来,看着问诊的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眸子里却含着些悲戚,“不知心药何处去寻?” 身穿紫色锦衣的男子看了眼女子,眼中情绪晦暗难明。 “这要问你自己。”风先生淡淡地瞥了锦衣男子一眼,突然说道:“二皇子驾临小店,真是让老夫意外呀……” 锦衣男子朗笑道:“没想到先生竟然认得我,真是荣幸之至。” 独孤止水惊讶不已,他想着锦衣男子来头不凡,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大夏王朝的二皇子,最受大夏皇主赞赏和喜爱的皇子,宇文乘龙! …… 望着逐渐走远的华贵马车,独孤止水轻叹了口气。 “拜访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或许以后来问诊的人就要多起来了。”风先生的声音从独孤止水背后传来。 “这几日都不见来问诊之人,先生何出此言?”独孤止水转过身来,不解地问道。 风先生罕见地笑了笑,说道:“光是把名声散出去可探不了老夫的底,之后自然该上些真材实料了。” 独孤止水隐约知道些风先生的意思,但又无法完全理解。他躬身行了一礼,含歉道:“先生,这次我自作主张,却给您带来了麻烦,是我鲁莽了。” “无妨。”风先生摆了摆手,“但既然是你造成的麻烦,自然也需要你来解决。从明日起,我便教你疾病诊断之法。以后若是来看病的人多了,自然是你来应对。” 独孤止水愣了愣,激动道:“谢先生!” 在人间 第八十七章 打探消息 独孤止水站在芳华苑门前,远远地望着百花亭。此时百花亭中空无一人,他沿着花间小径缓缓行至亭中。 石桌上摆着茶具,有两个茶盏用过。杯壁尚有余热,看起来刚刚还有人在此饮茶。 独孤止水找了个石凳坐下,他端起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茶水。他拿起一个茶盏,自顾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四处张望。 过了一会,未见有人回来,独孤止水准备去豆蔻芳主那里瞧瞧。“若是免了她的画钱,那小姑娘肯定很乐意告诉我一些江湖秘辛。”他心里这样想着。 “公子何时来的?” 独孤止水一只脚正要迈出百花亭,酥软动听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他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红色和两叶柳眉间那朵鲜红欲滴的红莲。 红烛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外一团花丛后,离亭子不算远。她右手拿着个紫铜小铲,左手抬至胸前,手心满是泥土污物。 独孤止水见她这副样子,诧异道:“芳主这是在干什么?” 红烛笑了笑,“有个公子哥为了讨含香妹妹的欢心,送了她一些花种。方才含香妹妹送了些过来,我便想着找块地方种下去。” 独孤止水一边走向红烛,一边说道:“没想到芳主不仅喜欢赏花,还喜欢亲自动手种花。” “闲来无事罢了。”红烛蹲了下去,在茂密的花丛的掩映下,独孤止水又看不到她了。 蹚过花丛,独孤止水看到了一小片空地。 红烛蹲在空地上,手里拿着紫铜小铲专注地翻着土。她不时伸手捏碎那些硬结的土块,细碎的泥土从她手心缓缓地滑落,在微风的吹拂下斜斜的飘下。 翻新的黑色泥土松松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土腥气,但周围花草繁茂,那腥气很快便被花香淹没。 独孤止水在红烛身边蹲下,双眼盯着地面,抓起一把土壤揉捏着,问道:“芳主要种的是什么花?” 红烛俏脸微微侧过来,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含香妹妹说是黑色的曼陀罗花。传说这种花生在极西之地,极为稀有。”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转头盯着红烛的侧脸,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淡淡的安逸感油然而生。沉默了一会,他看到红烛的裙边沾上了许多泥土,于是说道:“芳主这身衣服可不适合干这种活啊。” 说话时,独孤止水挪到了红烛左前方,伸手握住了紫铜小铲。红烛抬头看着他,他微笑道:“我来吧。” 红烛没有拒绝,任由他拿过铲子。她右手抵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独孤止水快速地翻土。 “公子今日是来赏花还是来找人的呢?”红烛嘴角微微弯起,轻声问道。 独孤止水把视线全放在手里的铲子上,淡定地回答道:“碰巧路过,过来坐会儿。” “今天一大早豆蔻妹妹过来找我借钱,似乎她欠了公子的画钱?”红烛红唇轻启,一句话便让独孤止水嘴角抽搐。 独孤止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轻吸了口气,回道:“顾伯青那小子欠我不少钱,只能靠卖画来还钱。这些日子他帮阁里的诸位姑娘免费作了不少画,这小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收钱,只好我来开口了。” 红烛脸上带着吟吟笑意,说道:“那小丫头手头可不阔绰,付了公子的画钱以后荷包怕是要空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公子给那小丫头打个折扣可好?” “豆蔻芳主那幅画像本要收她一千两金子,昨日我看她似乎手头有点紧,便只收她二百。没想到她还是需要向芳主借钱。”独孤止水没想到豆蔻竟然穷到了这种地步,更没想到红烛会帮她砍价,他不由满脸笑意,“既然芳主开口了,那我免了豆蔻芳主的画钱便是。” “公子真大方。”红烛往独孤止水身边挪了挪,“红烛也不能白让公子遭此损失,如果公子不嫌弃,闲时可以过来,红烛为你抚琴一曲。” 呼吸着阵阵香风,感受着耳边的温热呼吸,独孤止水强自镇定,“我是个粗人,不懂得音律,芳主为我抚琴怕是在对牛弹琴。” 红烛眼波流转,轻声问道:“那公子想让红烛做什么?” 独孤止水不敢与她对视,他突然丢掉手里的铲子,一屁股向后坐去。“芳主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吗?”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金属牌,上面写着个“铁”字。 红烛从他手里拿过金属牌打量了几眼,诧异道:“这似乎是陈国‘铁卫’的腰牌,公子从哪得到的?” “陈国铁卫?”独孤止水没有听说过。 红烛解释道:“陈国是大周的藩属国,铁卫便是陈国的王族禁军。” 听红烛这么一说,独孤止水突然想起一事,“陈国是不是最近被大夏灭了?” “数月前,宇文乘龙带兵攻进了陈国国都,现在陈国已经成了大夏的陈郡。”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又问道:“芳主知不知道万山城在哪里?” “万山城?”红烛脸上露出些疑惑神色,“公子说的地名可是在大夏?红烛平日里对于地域划分之事不感兴趣,未曾听过这个地方。” “‘万山城’乃是古时的称谓,那座城池位于东原西部,处于十万大山边缘。”独孤止水解释道。 “那红烛就更不知道了。”红烛俏皮地歪了歪头。 “芳主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仙神的消息?比如仙人遗留的府邸出世之类的消息。” 红烛奇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公子也想要寻找仙丹?”她脸色严肃了些,“仙神之事大多虚无缥缈,历代以来寻仙求神之人不知凡几,但最后又有几人真的得偿所愿了?公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免误了大好人生。” “芳主误会了。”独孤止水苦笑道,“我只是好奇,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仙神。” “红烛也不知道。”红烛摇了摇头,“这世上所有的修炼者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芳主听说过战无极吗?” “战无极?”红烛神色怔了怔,“好像有些印象,但记不起来了。” 听到这个回答,独孤止水没有再问出下一个问题,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沉默了一会,他捡起紫铜小铲,又开始翻土,很快空地的泥土就被翻了一遍。 红烛取出一小把黑色的种子,那种子圆圆的,比芝麻稍大。接下来,独孤止水用小铲子刨坑,她便负责播种,然后他再把种子埋起来。待所有种子都被种下,独孤止水又到院子深处提来水,一一浇灌埋了花种的地方。 忙活了好一阵子,独孤止水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终于弄完了。” 红烛此时站在空地边上,她伸手拨了拨散落额前的几缕青丝,柔声道:“真是辛苦公子了。” 独孤止水看着她的俏脸,却笑了起来。 “公子笑什么?” “一看芳主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干点活弄得身上脸上到处是泥。” 原来红烛翻土时手上沾染了许多泥土,而她之前不注意弄得自己成了花脸。被独孤止水一说,她顿时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惹得独孤止水一阵心旌荡漾。 独孤止水连忙转移视线,不敢再调笑她。 回到百花亭,独孤止水咕嘟咕嘟喝着已经放凉的茶水。红烛洗过手,开始有条不紊地沏茶。 “芳主,你……”独孤止水放下茶盏,却欲言又止。 “公子有问题尽管说便是,红烛必定知无不言。”说到这里,红烛手中沏茶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她噗呲一笑,“当然,若是公子想问红烛的年龄,红烛是决计不会说的。” 独孤止水仿佛被她感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芳主知不知道一个叫香草的姑娘?” “香草?是阁里的姑娘吗?” “应该是。” 红烛想了想,说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阁里姑娘太多,除了诸位芳主和芳华苑里的姐妹,我认识的不多。但既然是阁里的姑娘,我回头让人打听打听,总能找得到。” 独孤止水没有客套,直接感谢道:“那就麻烦芳主了。” 红烛仿佛被激起了好奇心,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不知道公子要找的那个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 “我家住在山里,一个只有几百口人的小山村。”独孤止水注视着身前的茶盏,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山里很危险,平时村里的大人们都很少离开村子,爷爷更是从我懂事起就告诫我不要走出村子。” “可是我小时候很皮,大人越不让做的事我就越好奇。有次趁着爷爷不在家,我自己偷偷从村子里跑出去玩。那时我才十一岁,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遇到过什么血腥场面。可是,山里有很多野兽,甚至还有妖兽。我出了村子以后,看到了很多动物的残肢和内脏,听到了凶兽恐怖的咆哮。我吓坏了,撒腿就跑,结果跑的丢失了方向,我在山里迷路了。” 独孤止水脸上流露出些许自嘲,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不是遇到了香草姐姐,我可能早已经成了凶兽的口粮,最终变成粪便被拉在某个犄角旮旯。可惜,香草姐姐只在我们村里住了一天便走了,我只记得她自称来自醉梦阁。” 红烛被他的话逗笑了,“公子自黑的时候真有意思。” 独孤止水跟着灿烂地笑了,“总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来到了安平,进月家当了杂役。如果不是那次风文宇拉我过来,我恐怕还不知道醉梦阁就在广源街。” “所以……”红烛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公子在医馆打工的真正目的是方便寻找那位香草姑娘?” 独孤止水喝了口茶,对红烛的话不置可否。 “那……”红烛幽怨地看着他,“公子接近红烛是否也只是为了打听那人的消息?” 噗!咳咳…… 独孤止水被茶水呛到了。 在人间 第八十八章 出诊 来悬壶医馆看病的人多了起来。 以往懒散的风先生仿佛变了个人。即使是独孤止水,一整天忙下来也会感到浑身酸软。可风先生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忙忙碌碌一整天也不见疲态,完全不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大半个月来,独孤止水每日旁观风先生为病人诊治,觉得眼前开启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空闲时间,风先生便教他诊脉和针灸之法。他每天都练习到很晚,风先生到对面去的时间也晚了许多。 上次找红烛打探消息之后,或许是觉得心有亏欠,独孤止水再也没进过醉梦阁。红烛也没派人来过,也不知她是否找到了香草。 不知是谁做的宣传,如今醉梦阁里的姑娘都知道请顾伯青作画要收钱,而且明码标价,二百两金子。虽然独孤止水觉得这价格太过便宜了,但奈何对方先下手为强,先行敲定了价格。此时他若敢抬价,无异于与整个醉梦阁的姑娘为敌。独孤止水自我掂量了一下,他显然还没那个胆子…… 顾伯青的名声逐渐在醉梦阁的客人中传开了,进而传到了安平的富商贵胄耳中。开始有醉梦阁之外的人来找顾伯青作画,但醉梦阁里排队的姑娘已是很多,顾伯青也无暇他顾,更不敢接外界的单子。 同样不知是谁,告诉醉梦阁之外前来找顾伯青作画的人一幅画一千两金子,不二价。那些醉梦阁之外的人自是不乐意的,但这时又有消息传出,二百两是顾公子给醉梦阁各位姑娘的友情价,作为醉梦阁提供场地的报答。 对于顾伯青为人作画的价格,独孤止水这个名义上的老板还没来得及插手,事情就已经敲定了,他都是事后才听到的风声。对此,独孤止水虽然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傍晚时分,昏暗的医馆里,独孤止水拿银针扎着一个木偶。木偶有普通成年人的体型,在其四肢百骸上有许多小孔,小孔里灌了橡胶树的汁液。小孔的周围写着人体穴位的名称,独孤止水参照手中书册里的图文注解,有条不紊地施着针。 风先生在一边看着,不时示范几下,不时又指点他几句。 越强大的修炼者对于人体力量的波动越是敏感,独孤止水很早之前便能通过自身灵力探查别人的身体。所以切脉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根据脉象判断病情,这需要经验,非天赋或修炼境界能够弥补。 至于针灸之法,对施针力道和精准度的要求比较高,而随着修炼者境界的提高,对力道的把控和对精准度的掌握能力都会有所提升。独孤止水在这两方面的能力不弱,因此在针灸一道上进步很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医馆内的宁静。啪的一声,有人一只手扶住了医馆的门框,半弓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身暗红色的紧身衣。她的双腿笔直修长,即使弓着身体也依然能看出她身材高挑。长吸了几口气后,她抬起了一张俊俏的小脸。 “大夫,谁是大夫,有人中毒,请跟我去救命。”她的眼神凌乱地扫过医馆的每个角落,最后在风先生身上定格下来。 风先生看了眼独孤止水,说道:“你去看看吧。” 独孤止水正惊讶于来寻医的是半个熟人,听到风先生的话,他立马点头应是。 女子的目光移到了独孤止水身上,她顿时惊讶道:“是你?” “是我。”独孤止水微微一笑,拿上药箱快速走到她面前,问道:“人在哪儿?” “猎人公会。” 这女人正是女猎人阿言,在她的带领下,独孤止水一路奔跑着赶往神箭士猎人公会。广源街非常长,从医馆到猎人公会足足有十几里,两个人跑了一刻多钟才赶到。 看着熟悉的兽皮,闻着熟悉的血腥味,独孤止水迈进了猎人公会的店面。 掌柜的似乎不在,两个伙计正围坐在圆桌旁沉默不语。看到阿言进来,他们顿时爬了起来,恭敬中带着些关切地问道:“小姐,大夫请来了?” 阿言朝两个伙计点了点头。一路上她都默不作声,此刻到了猎人公会,虽然她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但还是径直进了后院。 独孤止水紧跟着阿言进了后院。两个伙计看到他,顿时有些傻眼。 “怎么会是他?”一个伙计惊愕道。 “他不是猎人吗?小姐不会找错人了吧?”另一个伙计疑惑道。 独孤止水跟着阿言穿过后堂,向东穿过了好几进院子,最后到了一个房间外。 房间外头有一帮人正急得直打转,其中有两个人独孤止水认得,孙晓峰和林志。 看到阿言回来了,房间外头的一帮人顿时全都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孙晓峰和林志。 “阿言(小姐)。” 阿言此刻呼吸平复了些,她摆了摆手,“快,让大夫先进去。” 众人顿时让开了一条路,孙晓峰看到跟着阿言从人群里穿过的独孤止水,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但随即他便恢复正常。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一丝明悟,他一直觉得独孤止水神秘非常,如今知晓独孤止水原来是悬壶医馆的人,心里的疑惑释然了不少。 房门是敞开着的,独孤止水跟着阿言到了病榻前,床上躺着个两鬓斑白的人。他双眼紧闭,面容憔悴,嘴唇乌黑发紫,正是不在铺面里的猎人公会掌柜。 此时病榻前守着个蓄着长须穿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他正是神箭士猎人公会的二当家,孙宇山。 “二叔,大夫请来了,我爹他情况怎么样了?”阿言一脸担忧地盯着掌柜。 “还是那样,但气息更弱了。”孙宇山眉头紧皱,看到独孤止水,他心中虽然有些惊疑,还是连忙抱拳道:“您就是悬壶医馆的高人吧,快请您给我大哥看看。” 独孤止水快速挪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他先是拨开掌柜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检查了掌柜的脉象。他的指尖探出一丝灵力,顺着掌柜的经脉进入了掌柜体内。片刻之后,他眉头一皱。 掌柜体内的灵力极为雄厚磅礴,其实力怕是有武宗巅峰,但是此时那些流淌在经脉中的灵力都透着股诡异的阴寒之气。独孤止水的灵力一接触到掌柜的灵力便如同冰块落入滚烫的沸水中,瞬间便被同化了。而且那股阴寒之力竟然顺着那一丝灵力快速反向侵袭,独孤止水猛地切断了与那一丝灵力之间的联系。 看着掌柜乌黑的嘴唇,他收回手问道:“掌柜什么时候病倒的?开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症状?” “我问过前面的伙计,昨晚店铺关门的时候大哥还好好的。”孙宇山说道。 阿言满脸凄色,“昨晚我爹还来看过我,当时我没看出任何异常。但是今天早上他迟迟没有去店面里,是前面的伙计过来询问我们才发现他一直在房里没出来。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爹他就这样了。”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可能是中毒了。” 孙宇山轻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早上请了两位大夫也这么说,可他们都说不知道中的什么毒,没办法对症下药。他们也给了些常用的解毒丹,但都没什么效果。” “的确如此。”独孤止水脸色严肃,“不知道什么毒的话,乱用药可能加剧毒性。” “那怎么办?”一听独孤止水这样说,阿言顿时浑身一颤。 “昨晚掌柜都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独孤止水问道。 “我爹平日里回来以后很少出门,昨天我和他一块吃的晚饭,之后并未见他外出过。”阿言思索着说道,“他吃过晚饭后喜欢待在书房,大家有事都会去书房找他。” “去书房看看。”独孤止水站了起来。 孙宇山连忙引路,“请!” 阿言紧跟着出了卧室,林志马上凑了上来,“阿言,大伯他怎么样了?那兄弟怎么说的?” “还是中毒。”阿言轻声回应道。 林志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忙问道:“找到解毒方法了吗?” “正在找。” 林志看着阿言进了书房,眼神微微闪烁。 “那大夫看起来这么年轻,靠谱吗?”守在外头的某人低声道。 “我看不太靠谱,医术这种东西是要靠经验积累的。” “那可不一定,据说悬壶医馆里可是有位神医。” “拉倒吧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那位神医,我看八成是个打杂的。” ……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孙晓峰眉头一皱,轻声斥责道:“那位小兄弟医术了得,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你们在背后如此议论别人,不怕让人听到后被二当家责罚吗?” 被斥责的几人本想反驳几句,但一听到二当家顿时就闭嘴了。他们脸色难看地盯着孙晓峰,脸上写满了不服。 其中有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和二当家有点关系就当自己是个人了……” 林志此时也站出来支持孙晓峰,“哥几个背后说别人确实不太妥当。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在山里有位高人救过刘强吗?那人就是刚来的这个小兄弟。” 林志在众人里似乎人缘不错,他一开口,不少人都点头迎合。 在人间 第八十九章 解毒之法 书房里,独孤止水一边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一边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他站在齐腰高的樟木书桌前,闻着淡淡的樟脑香气,看到桌上有本摊开的书,书的右侧有个紫砂茶杯,不远处放着把紫砂壶,于是他问道:“家里有下人吗?”他端起茶壶,掀开壶盖闻了闻。壶里还有茶水,茶叶已经泡的发胀。 “有个女工叫巧姐,平时负责端茶送水,间或打扫屋子。”阿言说道,“我们已经问过她了,这茶水的确是她送来的,但我们用狗试过,这茶水并没有毒。需要再把她叫来吗?” “叫来吧。” “好。”孙宇山应了一声,到书房门口说了句:“把巧姐带过来。” 孙晓峰带着两个人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房间门口。打开铜锁,房门还没被完全推开,一个原本坐在床边发呆的年轻女人就冲到了门口。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孙大哥,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孙晓峰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说道:“别害怕,小姐请来的大夫有话要问,你把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来,小姐和二当家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巧姐从林志身边走过时,林志对她微微一笑,“别害怕巧姐,阿言一定不会冤枉你的。” “对,小姐一定不会随便冤枉好人。”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巧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迈步进了书房。 “二爷,小姐。”巧姐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阿言点了点头。 孙宇山轻嗯了一声,说道:“这位大人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巧姐像是小鸡啄米般重重地点头。 独孤止水站在书桌后看着她,她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穿着很朴素,长得还算俊俏。 “巧姐,你昨天什么时候给掌柜送的茶水?”独孤止水问道。 “戌时刚过,老爷一进书房我就为他泡了茶水。老爷平时睡得比较晚,每晚亥时左右我都会过来为老爷添一次水。” “你两次过来的时候可有发现掌柜有什么异常?” “没有。”巧姐猛地摇头,“我昨天过来的时候老爷状态都很正常。我第二次过来添水的时候,老爷还笑着和我说让我早点休息。” “掌柜有没有和你说过茶水味道不对之类的话?” 巧姐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没有。” 独孤止水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看着巧姐继续问道:“昨晚除了你和掌柜之外,有其他人碰过水壶和茶具吗?” 巧姐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说道:“我可以保证烧水壶没有人碰过,但是我每天倒掉过夜茶后就会把老爷的茶具放回书桌上,这之后有没有人动过我也不晓得。” “掌柜喝的茶叶平时都放在哪儿?” “就在那儿。”巧姐抬起头,指着独孤止水身后书架上的一个格子说道。 独孤止水转身发现触手可及之处有个精致的瓷罐。他拿过瓷罐,掀开盖子,一股清香顿时飘了出来。他瞄了一眼罐子里的茶叶,伸手抓了一小把出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那些茶叶入手都极为干燥酥脆,每个叶片的表面都光洁绿润,显然没有被做过手脚。他随手把茶叶丢回瓷罐,合上盖子放回了原位。 “最后一个问题。”独孤止水说道,“昨天都有谁来过这个院子?” “这……”巧姐似乎下意识地向阿言所在的方向微微转了转头,但随即又转了回来,“老爷每日起得很早,大家有事都直接到前面店铺里找他。” “所以?”独孤止水眉毛挑了挑,“昨天有人来找阿言小姐?” 闻言,孙宇山脸色微变,他的目光转向阿言,露出些询问的意味。 巧姐脸色顿时一白,拼命摇头道:“没……没有,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外人来过。” “昨天林志来找过我。”阿言轻声道,她神色平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关于我们之间的一点私事。” “阿言,事关你爹的生死,你最好还是把事情说清楚。” 孙宇山说道,他看了眼房门,“毕竟……” “二叔。”阿言打断了孙宇山,“林志过来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便走了。这期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没有机会做别的事。” “你啊……”孙宇山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独孤止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救掌柜。之前为掌柜诊断时他便发现掌柜的情况非常差,如果再找不到解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不仅如此,若是用药太晚,到时寒毒深入腑脏,即便把人救回来也会留下难以根治的隐疾。 经过询问,独孤止水心里已经有了些对毒药药性的猜测。掌柜中了一种极为奇特的毒,这毒药本身毒性并不大,但它会侵蚀人体内的灵力,使得浑身灵力全部转化为阴寒之力。原本可以滋养人体的灵力在变成阴寒之力后,不仅无法帮助身体抵御疾病,反而变成了致命毒药。 这样的毒药显然是专门用来对付修炼者的。到了武宗以后,普通的毒药很难再起作用。一方面是因为越强的修炼者感官就越是敏锐,一般的毒药多少会有些味道和颜色,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很难。另一方面,实力越强对于毒药的抵抗能力越强,即便是中了毒也可以凭借磅礴的灵力护住经脉脏腑并把毒素排出体外。 掌柜本身实力不弱,能让他毫无察觉的下毒有两种情况最有可能。一是那毒药无色无味,连武宗都察觉不到;二是那毒药味道和颜色都比较淡,且有其他东西的遮掩,掌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摄入体内。 真正无色无味的毒药屈指可数,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独孤止水显然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茶的味道和颜色倒是可以掩盖毒药的存在,但阿言他们已经确认过茶没毒了。如此一来,掌柜中毒的真相就陷入了僵局。 独孤止水也考虑过掌柜是夜里被人用毒针之流偷袭后中毒,但以掌柜的实力,能做到无声无息接近并偷袭他的机会很小,除非偷袭之人实力不在他之下。可就算如此,掌柜被偷袭中毒之后并不会立刻丧失战斗力,这样的话不可能没有动静传出来。 从掌柜的卧室和书房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任何打斗破坏的迹象,除非给掌柜下毒的人实力远在他之上才有可能出现这种状况。然而这就又有了新的问题,如果袭击掌柜的人实力那么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显然掌柜被人直接通过袭击下毒的可能性很小。 结合掌柜中毒之后的表现和对于毒药药性的猜测,独孤止水很快就想到了一种毒药。 那种毒药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修炼者的,而且并不算稀有。因为其药效独特,所以他印象较深。 那毒药主要由冰蟾蜕、玄冰牙、毒蝶兰三种材料混合研磨制成,因其毒性主要在于阴寒之力,故名三转玄阴散。其中,冰蟾蜕是妖兽冰蟾生长过程中褪下的皮;玄冰牙是一种形似犬牙的植物,其性阴寒,普通人碰一下,接触的部位便会冻伤腐烂,若是不及时清理腐肉,那腐烂会不断蔓延,直至人变成一滩烂肉;毒蝶兰是一种形似蝴蝶的草本植物的花,其汁液具有腐蚀性。 掌柜的中毒症状与三转玄阴散的效果很相似,虽然还有其他的毒药有类似的效果,但那些毒药大多采用的材料极为稀有,相比之下,三转玄阴散算是最实惠的。 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三转玄阴散价格极其昂贵,因为光是其主材料冰蟾蜕,在猎人公会的收购价格就达到了1000两金子一副,而一副冰蟾蜕揉成团也不过指甲盖大小…… 问过最后一个问题,独孤止水就陷入了沉默。 孙宇山安静地等了一会,但掌柜危在旦夕,他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有什么想法了吗?” “‘大人’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独孤止水微微一笑,“我叫独孤止水,二当家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可以。” “那……独孤小兄弟对我大哥所中之毒可有什么头绪了?” “此事有些诡异,若没有关键线索,怕是很难弄清楚掌柜是如何中的毒。”独孤止水说道,“掌柜现在的情况怕是等不了我们找到他中的是何种毒了。我知道一种毒药,药效和掌柜现在的情况相似。相关的解毒方法我也知晓,或许可以一试。” “你的意思是……”阿言紧咬着下唇,顿了顿,说道:“你有多少把握?” “六成。”独孤止水答道,他所谓的解毒方法无非就是使用至阳的药物中和掉阴寒之力。从这一点来说,掌柜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就并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毒确实是通过阴寒之力才能发挥作用。 直接服用至阳之物会导致阴阳相激,就如同在热油中倒入清水一般,会导致极为恶劣的后果。必须使用其它药物进行调配,中和至阳之物的药力,使其更加温和,这样才能在人体能承受的限度内清除寒毒。独孤止水恰好在掌柜给的一本书上看到过调配方法。 “六成……”阿言问道,“如果不是你猜的那种毒药会有什么后果?” “可能药物相激毒性更甚,也可能保持现状,也有可能消除寒毒。总之,还有比目前更糟糕的情况吗?”独孤止水反问道。 “独孤小兄弟,没有更稳妥些的法子了吗?”孙宇山皱眉道。 独孤止水摇了摇头,“凡事都会有风险。我还需要时间准备解药,两位最好尽快做决定,掌柜等不了太久了。” 阿言脸上泛起挣扎之色,几息之后便平静了下来,“那就试试吧。” 孙宇山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 在人间 第九十章 毒理 掌柜床前,阿言安静地坐着。 “看起来大哥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孙宇山看到掌柜嘴唇的青紫淡去了不少,如是说道,“悬壶医馆果真名不虚传。” 给掌柜服过药后,独孤止水等待了一阵。见掌柜情况在变好,他叮嘱了几句,又留下了一些解药便离开了。 “二叔,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一天辛苦了。”阿言说道。 “好。”孙宇山点了点头,“你也别太劳累了,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我会派人守着,不用担心。” “虽然情况有所好转,可我爹还没有醒,我又哪里能睡得着呢。”阿言轻声道,“今晚我就在这儿,二叔让人守在门外便好。” 孙宇山看了看她,轻叹了口气,“好。” 吱……啪…… 孙宇山离开了卧室,顺手合上了房门。孙晓峰迎上前来,恭敬地问道:“四叔,会长怎么样了?” 孙宇山转过身来看着孙晓峰,说道:“好了一些,人还没醒,大夫说还得再喂几次解药才能彻底清除寒毒。”他顿了顿,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压低声音道:“今晚你守在这里,没有阿言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房间。明白吗?” “明白!”孙晓峰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宇山环视一周,威严地命令道:“今晚你们都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这个院子。” 院子里的人齐齐点头应是,孙宇山抬腿便走,待他正要走出小院,忽然脚步一顿又转回身来。他的视线快速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而后皱起眉头,问道:“林志呢?” “他刚才走了,说是去给小姐弄点吃的。”有个人回应道。 孙宇山面无表情地问道:“他走了多久了?” “刚走没多久,大概两刻钟吧。” “大夫刚走他就跟着走了。” “李有。”孙宇山叫了个人名。 “在!”李有应道,“二当家有何吩咐?” “去告诉各处,今晚可能有事发生,要严加防备。” “是!” …… 阿言右肘撑在床沿上,双眼注视着地面,目光逐渐变得迷离。 昨天下午。 林志来到阿言家的院子,带了些馔玉楼的酱牛肉。 自阿言执行李家委托的捕妖狐任务回来后,不知怎的,她喜欢上了馔玉楼的酱牛肉,隔三差五就要去买一些。林志发现了她的这一喜好后,就三天两头的往馔玉楼跑。 厨房就在院门旁边,巧姐正在厨房里准备做饭。林志走到厨房门口,巧姐立马就发现了他。 “林少爷又来了。”巧姐满脸含笑,说道:“又给小姐带了酱牛肉?” 林志一边把荷叶包递过去一边笑道:“什么叫又来了,难不成姐姐不欢迎我?” 巧姐一手捂嘴轻笑,一手接过荷叶包,“我哪敢啊,要是被小姐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林志和巧姐互相打趣了几句便离开了厨房。巧姐熟练地把荷叶包拆开,取出里面的酱牛肉,切片,然后摆盘,如此一道菜便有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巧姐把晚餐准备的差不多了。估摸着会长老爷快回来了,她准备到后院去叫小姐吃饭。走到房子拐角处,她忽然听到了争吵声…… …… 吱……呀…… 书房里,猎人公会掌柜正专心地翻着书页。随着开门声的响起,他从书本上收回目光,慈和地望着门口。 “爹。”阿言唤道。 “嗯。”掌柜柔声道,“怎么了,言儿?” 阿言走到书桌前,看着掌柜欲言又止。 “怎么?”掌柜笑了笑,“是什么事情能让我家姑娘对自己的老爹都开不了口。让我来猜猜,莫不是有了情郎想要探探老头子我的口风?” 阿言脸上顿时飘上两朵红霞,嗔怪道:“爹,我有正事,您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好,正经一点,正经一点……”掌柜笑着压了压手,“言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爹,我想再去一次那座青丘山。”阿言脸上的羞窘消失不见,神色变得郑重许多。 掌柜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阿言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那么多人在那里失踪了,公会的宝物也不知去向,我想进那座山里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既然知道他们都没回来,就应该想得到那里面有多危险。”掌柜顿了顿,“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再去?公会可经不起上次那样的损失了。” 阿言咬了咬下唇,说道:“爹,我知道您和林叔不对付,我也不喜欢他。可林志毕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上次的任务我也在,他们进去后几天都没有出来,最后我们却连进去看一眼都没有就离开了。” “你觉得对林志有所亏欠?”掌柜皱了皱眉,沉声道:“猎人本就是危险的行当,生死自有天命,这不是你能左右的。难道你非要跟他们一样一去不回才觉得安心?阿言啊,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就不怕对我这把老骨头有所亏欠吗?”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阿言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应该弄清楚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对失踪的那些人的家人都有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把一堆骨头交给他们的家人吗?那些应招而来的自由猎人,你又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掌柜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 “可是,爹,林志他……” “言儿,你是不是喜欢林志?”掌柜平静地问道。 “没有。”阿言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只把他当成好朋友。” “恐怕他不是这么想的。”掌柜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也不会反对。”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 独孤止水回到医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久。风先生并没有去醉梦阁,他还在医馆里等着。 “如何?”见独孤止水回来,风先生问道。 独孤止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听过之后风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龙血草混合几味辅药,这方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在不知道中了何种毒的情况下,只能从毒理入手以化解毒性。” 受到风先生的肯定,独孤止水心中松了口气。然而,风先生紧接着话风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你在调查中毒过程的时候却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闻言,独孤止水顿时怔住了。他忍不住把事情前前后后又回想了一遍,思考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有先入为主的猜测。 风先生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他非常耐心地等着独孤止水自己找出问题所在。 独孤止水眉头紧锁,他目前知道的信息并不多,能误导他的判断的认知只能是针对别人提供的信息。而实际上,巧姐和阿言提供的信息并不多。 “难道巧姐第二次去添水时掌柜已经中毒了,只是还没发作?不!这不对!三转玄阴散毒性猛烈,发作的极快,如果当时掌柜已经中毒了,不可能一点表现都没有。那是巧姐在撒谎?不,她为什么要撒谎?她应该很清楚,一旦掌柜中毒她的嫌疑最大。如果她要害掌柜,下过毒后她就该逃走。” “那还能是哪有问题?阿言和孙宇山提供的信息有问题?掌柜从店面里回去的时候没中毒是基本可以肯定的,阿言说和他一起吃的饭,那饭菜应该也没问题……” 想到这里,独孤止水脑海中灵光乍现,“饭菜也没问题……”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巧姐没有说谎,那么在她第二次添水前掌柜就确实没中毒。可她走了之后,掌柜却中毒了,而且基本可以排除毒针之类的暗算,那……只能是通过茶水中的毒,可阿言说用狗试过茶水没毒……” “难道……那茶水其实是有毒的,只是狗喝了没事,但人一喝就中毒?”独孤止水心里依旧对此保持怀疑,“虽然三转玄阴散号称专门针对修炼者的奇毒,可那不代表它对普通人就无害。若是普通人或其它没有灵力的动物沾上了,怕是不出三刻便没了性命。” 虽然心有疑惑,独孤止水还是向风先生说出了这一猜想。 然而,风先生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猜的很近了,但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最根本的疏忽在哪里。你是否觉得如果茶里有毒,喝了就一定会中毒?或者换句话说,你是否认为如果茶里没毒,喝了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独孤止水说道,“请先生教我。” “万物相生相克,医理药理遵循的便是此道,而所谓的对症下药便是其具体实践。”风先生缓缓说道,“许多药方里都包含有毒之物,可多种药材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之后,最终得到的药是无毒的。有些情况下,对普通人来说有毒的药物,对于某些患了特殊病症的人来说却可以治病,以毒攻毒便是此说。又有一些情况,几种没有毒性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却有剧毒。” “所以,吃了无毒的东西不代表不会中毒,吃了有毒的东西不代表一定中毒。”独孤止水突感恍然,“先生的意思是,茶本身是无毒的,但是因为猎人公会的掌柜吃了别的东西,两相作用之下便中毒了?” 风先生点了点头,“你可知三转玄阴散为何寒毒如此猛烈?” “学生不知。”独孤止水摇头道。 “冰蟾蜕本身非但没有毒性,反而是一味治病良药。可冰蟾蜕毕竟是妖兽冰蟾褪下的皮,若是遇到了阴寒之力,它便如同遇到火焰的热油,会瞬间产生难以想象的强大的阴寒之力。” 独孤止水顿觉茅塞顿开,一切似乎都清晰了起来,“难道是有人把冰蟾蜕和玄冰牙分开放到了茶里和饭菜里?” 在人间 第九十一章 趁虚而入 整条广源街灯火通明。 想通了事情可能的真相,独孤止水背着药箱又踏上了去猎人公会的路。虽然他有空间戒指,但并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在人前时,东西他都自己拿着。 三转玄阴散中主要发挥作用的是玄冰牙和冰蟾蜕,虽然毒碟兰也是一味主材,但其主要起辅助作用,其腐蚀性可以提高三转玄阴散的毒性。知晓了这些以后,独孤止水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从掌柜体内的阴寒之力上察觉到任何的腐蚀性。如此一来,他便知道掌柜中的毒并不是完整的三转玄阴散,而应该是玄冰牙加冰蟾蜕。 经过风先生提醒,他猜测猎人公会掌柜喝的茶里被人加入了玄冰牙。因为玄冰牙制成的粉末溶于水后无色,且味道非常淡,在茶叶的遮掩下很难察觉。而在掌柜喝茶之前,他应该已经摄入了冰蟾蜕,最有可能的便是晚餐里放了此物。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独孤止水从医馆里带了些冰蟾蜕磨成的粉,并颇费了些力气抓来几只老鼠,以备试药之用…… 神箭士猎人公会,阿言家的院子。 “志哥,干啥去了,现在才回来?”院子里有人见林志回来了。 “不是说了去给阿言弄些吃的吗?”林志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纸包。 他进了院子便要直奔掌柜的卧房,然而却被孙晓峰拦在了房门口。 “孙大哥?”林志露出疑惑的表情。 孙晓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志,二当家吩咐过,没有阿言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我就给她送点吃的,马上就出来。为了会长的事,阿言今天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样吧,问一问阿言要不要吃。”孙晓峰沉吟了一下,如是说道。 就在此时,阿言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出来,“孙大哥,我不饿。今晚还要辛苦大伙,可以把吃的分给大家。” “阿言,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大伯还没醒,你可不能先倒下了。”林志朝房间里喊道。 “我真的没有胃口。林志,巧姐还关着呢,别忘了给她送些茶饭。” 纸包被林志的掌心攥出了不少褶皱,他眼皮低垂,说道:“那我给巧姐送去。” …… 巧姐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听到门锁在响动,她的目光投到了房门上。 房门缓缓打开,林志的面孔出现在巧姐的视线里。房间里没有点灯,还没有外面亮堂。林志脸颊的轮廓在这样的环境下明暗交替,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巧姐忍不住往后靠了靠。 林志进屋点上油灯,随后关上了房门。他把纸包放在桌子上,说道:“巧姐,吃点东西吧。” 巧姐看了看桌子上的纸包,有些迟疑。 “怎么,我还能害你不成。”林志微笑说道,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我专门出去买了些好吃的,多谢姐姐帮我和阿言保守秘密。” “我……什么都没说。”巧姐轻声说道。 “我知道。”林志咧了咧嘴,他慢慢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他伸出右手向后捋了捋巧姐额前的发丝,然后双手托住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额头。 “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巧姐轻轻推开林志,“你和我说那些是否只是为了让我帮你保守秘密?” “当然不是。”林志把她搂了过来,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昨天下午不是都听到了吗,阿言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我。我爹在任务里下落不明,她连说服会长派人再去一趟都不愿意。还是你好,起码还知道安慰我。” …… 广源街是一条中间没有岔路的街道,在广源街上有铺面的势力,大多都会有后院,神箭士猎人公会也不例外。平时公会内部人员大多是通过后院的后门出入,而此时,公会的后门紧闭,门内的守卫比平时增加了一倍。 “头,今天突然这么大阵仗,你说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一个守卫问道。 一个披着兽皮软甲的大胡子中年男人顿时瞪了他一眼,“这不废话。会长中毒,到现在还没醒。万一这个时候仇家找上门怎么办?” “仇家?咱们公会还有仇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惊讶道。 “你小子才进公会不久,对于公会的事情不甚了解。”大胡子说道,“这广源街是什么地方?谁不想在这儿有一席之地?咱们公会能在此立足,可是全靠会长一人撑起来的。” “咱们会长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咱们会长的实力高深莫测,据说二当家和三当家加在一起都撑不过他一招。”大胡子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么厉害!二当家和三当家可都是武师巅峰的强者啊!” “那我们的仇家究竟是谁啊?” “当然是别的猎人公会。”大胡子咬牙道,“安平城里猎人公会多了去了,谁不想取代我们在广源街立足?这些年要不是会长始终压着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们一头,咱们公会恐怕早就完了。” “那现在会长一出事,三当家又下落不明,我们岂不是危险了?”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有些恐慌。 “都他娘的给我安静!”大胡子眼一瞪,怒道:“能不能有点骨气?公会待我们不薄,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悬壶医馆的高人已经治好了会长,在会长醒来之前,我们必须守好公会!” “口气倒是不小,就怕你们守不住啊……” 有讥笑声隔着院门突兀的响起,大胡子脸色顿时僵住了…… …… 神箭士猎人公会的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大批的人马从外面蜂拥而入,门内是满地鲜血和倒伏的死尸。 不多时,整个猎人公会都陷入了厮杀,兵器交击声和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在修士的世界里,战斗厮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广源街上的商户背后都是一方势力,大规模的群战在这条街上时有发生。而或许是有意让各个势力之间互相消耗,皇室对此一直是保持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影响范围不大,军队就不会介入。 阿言家的院子里,孙晓峰等人听着周围的动静,一个个面面相觑。 “关门!”孙晓峰沉声道。 院子的门被关上了,所有人严阵以待。 房间内的阿言也察觉到周围出了大事,她看着掌柜,喃喃道:“爹,公会有难了,你快点醒过来吧。” 啪啪啪……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院子里的众人顿时如临大敌。 “快开门!让我进来!”门外有人喊道。 “是李有!” “快放他进来!”孙晓峰命令道。 “不……不好了!战狼公会和铁血公会的人联手攻进来了!”李有喘着粗气喊道,“二当家正带人和他们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这边恐怕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 “我们要去帮忙吗?” 孙晓峰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走了会长怎么办?二当家让我们保护会长,我们必须守在这里!” 就在此时,阿言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不知所措的众人高声说道:“大家都快去帮忙吧,这里有我守着!” “阿言,你一个人怎么行!”孙晓峰急道。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若是留在这里,我们最终只能被人各个击破!”阿言态度坚决,“孙大哥,快带大家去帮忙!” “可是……” “没什么可是!”阿言打断了孙晓峰。 “好!”孙晓峰狠狠地咬了咬牙,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喝道:“一起去干那帮孙子!” “对!剁了那帮杂碎!” “弄死他们!” 一众公会猎人个个怒气冲天,纷纷拿好武器冲出了院子。 孙晓峰跑了几步又顿住,回头说道:“阿言,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害怕会长,现在会长昏迷不醒,他们肯定会抢先除掉会长!我们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赶快带着会长走!”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言注视着他离开,而后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她换了一身黑衣,给会长也披了件黑色的披风,然后她背上会长出了房间,沿着房屋的阴影小心地潜行。 巧姐被关押的房间又重新上了锁。房间内,巧姐坐在桌子旁安静地吃着东西,而林志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公会用来储藏武器丹药的院子已经成了双方交锋的主战场。院子里是以孙宇山为首的神箭士猎人公会的猎人,而院子外头则是由战狼和铁血两个猎人公会组成的联合猎人队,联合猎人队以战狼公会的会长花元洲为首。 花元洲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眯着一对小眼站在储藏院门外不远处,指挥着猎人联合队向院子里发起进攻。 储藏院里神箭士公会的众多猎人在孙宇山的安排下坚守着院落,藏兵室的众多昂贵武器都被拿出来投入使用。当有人冲进院子里时,院子里的二十多人齐齐地激发强弩,青铜制成的弩箭带着哗哗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最先冲进院子里的猎人瞬间便被射成了筛子。 院门狭窄,一次只能进两个人。待最先进入院子的人被弩箭射倒,后面的人便抓住对方装填弩箭的空档冲进院子。 此时孙宇山便带着最强的几个猎人在门口挡住从外面进来的人,待后方众人重新装填好弩箭,一波激发之后,进入院子里的人又全部被射杀。 如此几个往复下来,院子里已经有了十多具联合猎人队成员的尸体。而神箭士公会这边,孙宇山和几个最强的猎人也都受了些伤,且都灵力消耗巨甚。 才一会的功夫,花元洲这边就损失了不少人,那张肥胖的脸已是阴沉如水。 看着畏畏缩缩想要后退的人,花元洲怒喝一声:“他们要撑不住了!给我冲!谁敢后退老子劈了他!” 已经有一人被他劈了杀鸡儆猴,此时他的话无人敢违背。 联合猎人队伍里头的猎人在花元洲的淫威下又开始新一波的冲锋。 弩箭再一次飞起,但这一次孙宇山等人却被红了眼的联合猎人们打的节节后退。更多的联合队伍猎人冲进了院子,神箭士公会的猎人们来不及装填弩箭了,双方只能短兵相接! 混战一触即发! 在人间 第九十二章 背叛 储藏院大战之际,神箭士猎人公会里的某处,一个青年正领着十多个持刀人快速前进。那些持刀人的刀刃上还有鲜血在慢慢滴下来,一行人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黑色斑痕。 “还有多远?”行进中一个满脸伤疤的独眼男人突然问道。他留着一头短发,身材高大健硕,从他左侧额角到鼻翼右侧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这疤痕穿过了左眼眼皮。他左眼眼窝内陷,里面空空如也。这人正是铁血猎人公会的会长余豪。 “再绕过两个院子就到了。”最前方的人转过头来,正是林志! “好!”余豪点了点头,脸上挂上阴冷的笑意,“都给我准备好,到了以后冲进去速战速决。只是有一点要给老子记住:谁都不许对那个老不死的下手,老子亲自来!” “是!”一干铁血公会的猎人纷纷应道。 “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林志脚步顿了顿,转头说道。 余豪啧啧一声,回道:“放心,那个小妞归你。” 就在此时,前方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帮人。林志微微一愣,随即定睛一看,瞳孔骤缩,他转身就往队伍后面躲。 然而那帮人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便已至铁血公会队伍近前。 “林志!”孙晓峰的声音传来,其中有三分惊讶,七分愤恨。 来的一帮人正是刚从阿言家院子里出来的一众神箭士公会的猎人。孙晓峰走在最前方,恰好看到了望过来的林志。 “志哥?”紧跟在孙晓峰后面的猎人们没有正面看到林志,听到孙晓峰的怒吼声,他们纷纷在铁血公会的队伍里扫视起来。 双方始一见面便刀兵相向,对峙起来。 “嘿!来的正好!”余豪裂开嘴巴,露出残忍的笑意,“都给我上!速战速决!” 孙晓峰一方此时正火气上头,纷纷挥起刀来冲了上去,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 阿言背着会长小心翼翼地潜行,行至公会后门附近时,她躲在房屋的阴影里,看到大门被一队人把守着。大门周围的地面上满是鲜血,不远处有一座尸体堆起来的小山,那都是神箭士公会的猎人。 看到此等景象,阿言不由鼻头一酸,她紧咬着银牙,强迫自己转移视线,默默地观察大门附近的守卫情况。 大门附近的院墙每隔几丈就站着一个守卫,而且还有一支小队在来回巡逻。院墙有一丈多高,若是阿言自己一人或许还有机会能抓住空档翻出去,但此时她背着会长行动多有不便,想要在一众守卫的眼皮底下翻出去很困难。 公会院子的两侧是广源街上别家商户的后院,广源街上没有弱势力,若是翻墙去了别家院子,很可能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啊!” 正当阿言进退两难之时,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守卫队伍中出现了骚乱。 守卫的领头人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打中了左眼,石子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眼眶,混着鲜血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吓得周围一干守卫都连忙戒备四周。 啪的一声。 “啊!我的眼!我的眼!” 又一个守卫的右眼被石子打中。 “那边!是那边!”守卫头领脸色扭曲地指着一个方向,他怒吼着拿着刀就冲了过去,“一起上!老子要把那杂种碎尸万段!” 一帮被吓得胆寒的守卫顿时跟着头领一起冲了上去,他们此刻只想着快速地揪出偷袭者,不然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打瞎眼睛的人。 此时门口还有两个守卫,但他们都转过身面对着大门,不敢把自己的眼睛正面暴露在院子里。 阿言心里一喜,正打算拼一把直接冲出去时,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的心脏骤然紧缩,浑身都有些僵硬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心里打算先佯装投降再伺机而动,却见眼前之人原来是已经离开的独孤止水。 “是你!”阿言惊呼道。 独孤止水连忙把手指放在嘴上。 过了初时的惊讶,阿言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这么危险,你进来干吗?” “我想到掌柜是怎么中毒的了。因为怕证据被破坏,所以我就马上赶过来了。”独孤止水提起手里的小笼子,里面有几只老鼠正吱吱乱叫。 “那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阿言看了眼笼子里的老鼠,轻叹了一声,“我现在必须把我爹安全送出去。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爹就是神箭士公会的会长古泰然。如果你能帮我,日后我们公会一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不帮你我进来干什么呢。”独孤止水低声笑道。 “谢谢你。”阿言说道,“我来拖住门口的守卫,你抓住机会背着我爹快跑。” 然而独孤止水却摇了摇头,“守卫我来解决。” 未给阿言反驳的机会,他直奔大门而去。他的脚步极轻,踏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声响。阿言只能背起古泰然快速跟上他。 阿言的脚步声引起了门口守卫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而此时独孤止水手中猛然掷出两颗石子。 只听见啪啪两声,紧跟着是沉闷的撞击声。门口的两个守卫被石子击倒在地,他们捂着额头摇头晃脑,两只眼里直冒星星。 趁着这会功夫,阿言已经背着古泰然跑到了大门口。 “敌袭!有人要跑!”在院墙底下站岗的几个猎人发现了门口的情况,纷纷抄起武器往大门跑。 独孤止水利落地打开大门,阿言背着古泰然冲了出去。 “你先走!”独孤止水喊道。 “那你怎么办?”阿言停在门外看着他。 “我先挡住他们,待会我会追上你的。”说完,独孤止水直接合上了大门。 阿言紧抿着嘴唇,她看着紧闭的大门愣了一瞬,而后背着古泰然头也不回的走了,有晶莹在她眼里打转。 片刻后,大门内的地上多了几个人,他们以或仰或侧的姿势躺在地上,均是陷入了昏迷。独孤止水从怀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瓶,里面装着他自己用古法秘制的迷药。他揭开瓶塞给地上的每个人都闻了闻,这迷药能保证他们睡上一整天。 刚做完这些,之前跑去抓他的那些猎人守卫们听到呼喊声又都回来了。 “真麻烦啊。”独孤止水感叹了一声,“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 阿言家的院子,古泰然的房间。 有个猎人走了进来,行礼道:“会长,整个院子都搜过了。除了后头有间屋里锁了个女人,其他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余豪看着空荡荡的床铺,脸色阴沉如水。“人呢?”他冷冷地盯着林志。 此时林志脸色也不好看,余豪一问,他背后顿时一凉,回答道:“可能是被古言带走了,那些人肯定知道。” 院子里铁血公会的猎人围成了一个圆,中间是几个神箭士公会的猎人。林志疾步走出房间,他拨开一个铁血公会的猎人,那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忙解释道:“我有话要问他们,这关系到会长的大事。” “你这个狗叛徒!老子弄死你!” “叛徒!走狗!” 几个神箭士公会的猎人见了林志全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恨不得扑上去生撕了他。 铁血公会的猎人马上围上来维持秩序,有个人一脚把一个神箭士公会的猎人踹倒,骂道:“都老实点!再乱叫唤老子砍了你们!” 林志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谩骂,他自顾在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身边蹲下,问道:“阿言去哪儿了?” 这人低着头坐在地上。林志和他说话,他才抬起头来,原来是孙晓峰。 孙晓峰左脸上从耳根到鼻翼被划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此时鲜血凝在脸上,看起来有些可怖。他淡漠地看着林志,说道:“当然是离开公会了。” “她具体去了哪儿。” “天大地大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阿言会去哪儿。”孙晓峰嗤笑了一声,“林志啊林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会长一直对你照顾有加,甚至私下里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你就是未来的三当家。而你如今却做了这种事,这无异于自断前路。” “对我照顾有加?自断前路?”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林志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随后他的脸庞变得扭曲阴森,“那老东西为什么对我好?他以前对我好是因为和我爹不对付,他想离间我们父子。我爹失踪以后,他照顾我只不过是因为他心有亏欠,也是为了稳住我,好让我继续为他和他女儿卖命!” 孙晓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哈哈……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若不是会长看在阿言的份上照顾你,你凭什么能得会长青睐?凭你那还不到武者巅峰的实力?还是凭你那想当会长的老爹?你真以为会长会把你爹放在眼里?” “不许你侮辱我爹!”林志脸色狰狞地挥出一巴掌,正抽在孙晓峰受伤的左脸上。 孙晓峰被抽的摔倒在地上,他懵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脸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被撕裂了,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过鼻子,又流到右脸,最后流到了地上。 “等会长醒过来,你们都得死……”他侧躺在地上,满嘴是血,含糊地笑道。 …… 阿言背着古泰然不停地跑着,即使已经筋疲力竭也不敢停下。奔跑间,她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希望能看到独孤止水跟上来,然而已经过去了两刻钟,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她心里有些失望,背着古泰然开始在各个岔路乱拐,直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在人间 第九十三章 医馆施救 一条民巷里,阿言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石墩上大口的呼吸着。此时夜已深了,巷子里的住户都大门紧闭,周围万籁俱寂,她的呼吸声显得异常的清晰。 古泰然背靠着院门,依然没有苏醒。 阿言休息了一阵又把他背了起来,她往巷子两边望了又望,最后选了一边走了下去。 半个多时辰后,阿言出现在悬壶医馆门口。医馆里还亮着灯,她背着古泰然走进去,发现独孤止水已经回来了。 独孤止水站在柜台后,一边揣着药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等你好一会了。” “你没受伤吧?”阿言打量着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没有。”独孤止水微微摇了摇头,指着躺椅说道:“先把古会长放下吧。” 阿言照做,他又问道:“我先前留的药还在吗?” “在。”阿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给我。”独孤止水从她手里接过瓷瓶,“阿言姐,你把门关上,先在门口等一会。” 阿言愣了愣,随即哦了一声,也不问他要做什么便直接答应下来。 房门被关上,独孤止水把瓶子里的药丸一股脑全塞进了古泰然嘴里,然后用灵力引导着那些药丸进了古泰然的肚子。 风先生去醉梦阁前告诉了他一种加快清除寒毒的法子。那种方法对独孤止水来说颇为麻烦,且对他有一定的风险,原本古泰然只要按时服用他调配的药物过两日便能痊愈,所以返回猎人公会时他并不想用那种方法。然而现在情况特殊,神箭士猎人公会遭逢大难,古泰然只有快点醒过来才能解决公会的危机。 独孤止水做猎人时与古泰然和阿言都多有交集,以他的性格,此刻自然不可能对神箭士公会的事情袖手旁观。但他并不了解神箭士公会和其他公会之间的恩怨,因此并不想亲自出手。他能做的只有尽快让古泰然醒过来,由他自己去解决自家的恩怨。 等待了一盏茶的工夫,独孤止水察觉到古泰然体内的灵力逐渐变得狂暴起来,有灵力从他身体里溢了出来,在他身周形成了红蓝相间的光晕。 估摸着此时药力差不多已经释放出来了,独孤止水把右手平放在古泰然腹部上方一寸的地方。他猛地运转起灵力,并将其引导至右手,经掌心注入古泰然腹部。 灵力一进入古泰然的身体,古泰然体内的情况便尽数出现在独孤止水“眼前”。 此时古泰然腹部附近的经脉内充斥着纯阳的灵力,这股力量与古泰然体内的阴寒之力泾渭分明,但由于纯阳力量极为庞大且集中,那股阴寒之力正节节败退,并且二者交界处阴寒之力正不断被纯阳之力中和吸收掉。 然而,两种力量交界处灵力极为混乱狂暴,古泰然的经脉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不断膨胀和扭曲,随时都有被涨破扯断的可能。就在此时,独孤止水的灵力强行插到了两种力量之间,并幻化成两只灵力大手,一手抓着纯阳之力,一手抓着阴寒之力,使这两种力量一起运转起来。 一时间,古泰然的经脉仿佛变成了两部分,一半是纯阳之力,一半是阴寒之力。这两种力量均被独孤止水庞大的灵力包裹在内,并且在他的强行控制下每个截面上两种灵力势均力敌,达成了极为微弱的平衡。 在独孤止水的灵力包裹着阴寒之力时,他的灵力也在不断地被侵蚀。但由于古泰然中毒的剂量是一定的,阴寒之力并不能凭空产生,阴寒之力同化的灵力越多,其强度便会越弱,如同被稀释了一般。 古泰然体内的情况看似稳定了下来,但真正的凶险才刚开始! 此时古泰然的经脉内包含了自身灵力转化成的阴寒之力,药物的纯阳之力以及独孤止水的大量灵力。如此庞大的灵力古泰然的经脉和丹田根本就无法容纳,他的经脉被这股混合力量撑得变大了许多,但为了稳住他体内的情况,独孤止水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注入。 如此下去,只怕阴寒之力和纯阳之力还没有完全中和古泰然便已经爆体而亡! 接下来便是这个方法最关键的一步,独孤止水需要把古泰然体内多余的灵力引导出体外。 每个修炼之人都会有自己特定的行功路线,这是由其所修炼的功法决定的。修炼者在不使用灵力时,大部分灵力都被储存在丹田内,但有一小部分灵力一直在沿着功法路线循环。只有这样,当修炼者需要使用灵力时,才能瞬间调动灵力。 若是有人想要强行把修炼者的灵力吸出体外,就会遭遇修炼者全身灵力的反抗,一个不慎施术者就会被反噬。想要不受抵抗地完成此事,必须保证灵力的释放与修炼者本身的功法相合。也就是说,必须让灵力认为是修炼者自身在调动使用灵力。 古泰然体内的阴寒之力一直在沿着他的功法路线自行运转。然而独孤止水对他的功法并不了解,也就无法知晓如何才能平稳地调动他体内的灵力。 独孤止水的灵力和纯阳之力一直都是跟着古泰然体内的阴寒之力在运转,这才没有一下子遭遇全部阴寒之力的抵抗。 独孤止水认真地体悟着古泰然体内灵力的运转路线,同时他也在思考,思考如何把古泰然体内的灵力平稳地释放出来。 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创造一门功法!而独孤止水若是失败,他便只能强行把古泰然体内多余的灵力逼出来,这对他来说消耗极大,且一个不慎便会遭受反噬。毕竟古泰然本身就是武宗巅峰的强者。 …… 阿言站在医馆门口来回的踱着步,她感受到了医馆内突然出现的狂暴灵力,心里愈发的焦灼和不安。但正因如此,她不敢在此时打扰独孤止水。 两刻钟以后,医馆内狂暴的灵力突然迎来了巨大的爆发,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随之响起,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阿言被吓了一跳,她忙推开门,医馆内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独孤止水站在古泰然身旁,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水。而此时古泰然身下的躺椅已经成了碎屑。医馆内的药架东倒西歪,药材撒了一地。 独孤止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古泰然身下的躺椅碎屑,再回头一看屋内的混乱景象,他的嘴角和眼角顿时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在灵力释放的最后一刻,虽然他已经极力控制,但没想到还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阿言连忙进屋里把古泰然扶到门口,让他靠着门框。 独孤止水一边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药材,一边想着第二天风先生回来的时候发现躺椅没了会是怎样的表情。 阿言蹲下来帮他收拾东西,轻声问道:“我爹他……” “他应该没事了。”未等她说完,独孤止水便回答道,“至多五个时辰,他便会醒过来。” “谢谢你。”阿言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独孤止水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本就是我们医馆该做的。” 阿言轻点了点头,“等处理完公会的事情,我们一定会重重地答谢你们医馆的。” 对于独孤止水状似随意的说辞,她并不相信,但她并不想猜测独孤止水如此帮忙的动机。她虽然在房间外,但屋里的动静她都感受到了。她并不傻,自然能看出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必然极为凶险。她父亲的实力她最是清楚不过,能对她父亲体内的灵力动手脚的人,实力必然不弱。 受限于她自身的实力,她无法看出独孤止水究竟处于何种境界,但她知道他的实力必定远在她之上。再结合之前几次相遇时独孤止水的表现,阿言愈发觉得独孤止水神秘而又强大。 收拾完满地的狼藉,独孤止水伸了个懒腰,说道:“让古会长在屋里坐着就行,他需要时间恢复些灵力。” 闻言,阿言犹豫了一下。她本想着带父亲离开,继续留在医馆的话,万一被人找来不仅他们父女俩有危险,还要连累医馆。但一想到留在医馆万一父亲有什么不测也好有个照应,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独孤止水帮着阿言把古泰然扶到柜台旁,让古泰然盘腿坐着,后背靠着柜台。他之所以让古泰然留下,也是存了防止意外变故的心思。虽然古泰然体内的大部分灵力都被他释放了出来,但其体内还是阴寒之力和纯阳之力并存,两种力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正逐渐中和。 安置好古泰然,独孤止水看着一脸疲惫的阿言,说道:“走吧,一起去吃点东西。” 阿言从古泰然身上收回目光,抬头看着他,有些发愣。她想了想,觉得独孤止水忙了许久应该请他吃些东西,于是说道:“我请你吃。” 然而,独孤止水却摇了摇头,笑道:“不用,我带你去蹭点好东西吃 。” 阿言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出了医馆。看着他把门关好,她本想跟着走,却见他转身直奔对面而去。她抬起头看了看对面,顿时浑身僵住了。 她几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反复仔细确认过后,她发现自己没看错…… 独孤止水走到路中央,发觉阿言没有跟上,于是转身看着她,招手道:“阿言姐,走啊。” “啊……啊?”阿言脸色逐渐变得通红,她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独孤止水奇怪地看着她,猛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这些日子出入醉梦阁习惯了,竟忘了外人对此地的看法,于是干咳了两声,解释道:“咳咳……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个朋友在里面当画师,咱们去找他蹭点吃的。” 阿言的视线在醉梦阁和他身上来回游移着,最后定格在他身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独孤止水的脸色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他正欲再解释一番,却见她步伐生硬的向前迈了一步…… 香秀眼看着独孤止水带着一个女的上了台阶,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直到独孤止水问清顾伯青的位置进了阁里,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另一位迎宾的姑娘掐了掐香秀的小臂,语带惊疑地问道:“秀儿,我刚刚似乎看见独孤公子带了个女人进去了?我是不是看错了?” “姐姐似乎……没看错……” 在人间 第九十四章 香草 翌日,太阳初升。 最近来医馆看病的病人多了,风先生白日里回来的时辰也早了许多。 他回到医馆时,在门口抬眼一看便察觉有些异常。待他进门一看,发现医馆里似乎比往日空旷了许多,但他此时见独孤止水正在练习针灸之法,并没有多想。 独孤止水正在角落里默默地扎着假人,似乎没有发现风先生回来了。 风先生挪到他身边,看着他有模有样地施针,过了一会突然问道:“昨晚回去可曾找到答案?” 独孤止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风先生皱眉道:“继续。作为医者,不管是谁和你讲话,都不能随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些针法本就具有危险性,若你在这种关键时刻有所停滞,轻则治疗无效,重则危及病人生命。” 独孤止水连忙把注意力又移回手上,同时回答道:“昨晚猎人公会出了些变故,学生还没来得及验证猜想。” 风先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看了一会独孤止水的练习,指点了独孤止水几句后,见没有人来看诊便转身想要躺下养神。然而,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却未见到自己的躺椅。 “你小子把我的躺椅弄哪去了?”风先生问道。 独孤止水浑身顿时一僵,他讪讪地笑着,说道:“昨天晚上不小心给弄坏了,今天还没来得及修。” “在何处?”风先生并未责怪他,而是语气平淡地说道:“老夫闲来无事,许久没有动手,今日便亲自修理一下。” “在……”此时独孤止水脸上的笑容已是比哭的还要难看,“在那里……”他指着紧挨门口的角落说道。 风先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角落里除了一堆碎渣外别无他物,颇有些恼怒道:“你小子诓老夫呢?” 独孤止水只得又补充道:“角落那一堆就是……” 风先生脸色一滞,待他回过味来,转头发现独孤止水已经没了踪影。 “好小子!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风先生气急败坏地叫喊道。 …… 芳华苑最深处有片池塘,里面生着满塘莲花。日光之下,碧翠的莲叶众星捧月般拱卫着株株红莲,映衬的那些或含苞欲放或大展风华的莲花别样的娇艳。 池塘中央有一个观景亭,有一条雕花长廊从岸边延伸而来。而在长廊之后,荷塘之畔,有一座高贵华丽的宫殿。这是芳华苑内属于红烛芳主的私人宫殿。 此刻,红烛正站在长廊中,她看着塘中的一株莲花怔怔出神。穿着一袭青色长裙的芷鸢从岸边袅娜而来,在红烛身后停下。 “姐姐。”芷鸢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红烛回过神来。 “你让我办的事情有结果了。” 红烛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后转过身来,平静地问道:“人找到了?” 芷鸢点了点头,回答道:“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 “我先是从管人事的姑姑那里拿到了前殿诸位姐妹和后院各位芳主的名册,但这些名册里并没有‘香草’这个名字。”芷鸢顿了顿,仿佛终于松了口气般,继续道:“虽然名册里没有,但这并不能排除这些人里没有人叫‘香草’,因为这有可能是个小名。所以为了找到这位香草姑娘,我一边挨个院子查找侍女名册,一边托人打听各位芳主和前殿各位姑娘们的小名。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叫香草的姑娘。” “她是谁?在哪个院子?”红烛问道。 “她是前殿的一位姑娘,名字叫作‘云眉’,入阁之前的小名唤作‘香草’。” “前殿的姑娘?”红烛的脸色略有起伏,她犹豫了一瞬,问道:“她可曾留宿过男客?” 芷鸢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那张端庄秀丽的俏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笑意,“姐姐这是哪里话,阁里难道还能来了女客不成?”说完这句话,芷鸢自己突的一怔,失笑道:“瞧我这记性,昨儿个阁里还真的出过这么件趣事。” “你这丫头都跟红绫学坏了,快回答我的问题。”红烛无奈地说道。 芷鸢收起嬉笑的神色,正色道:“留过,而且……不止一人。虽然阁里给了前殿的姑娘们接触更高深的功法武技的希望,可对她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那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空中楼阁,她们之中又有几人能熬得住通过采补快速提升的诱惑呢……” 红烛轻点了点头,转而带着些疑惑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趣事?” “姐姐最近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芷鸢颇为小心地说道:“昨晚那位独孤公子带了个漂亮的姑娘进了阁里,据说是跑到顾公子那里去蹭吃蹭喝。最近顾公子住在含香院,当时含香芳主也在场。今天早上这消息从含香院传了出来,现在怕是整个阁里都知道了。” 芷鸢仔细地观察着红烛的表情,但只见她神色平静,似乎这件事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什么波澜。 红烛并未继续探讨独孤止水这件事,她的话头又回到了“香草”一事上,说道:“把那个云眉要到我们院来。” “啊?”芷鸢有些吃惊,“姐姐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照我说的做便是。” 见红烛不愿在此事上作更多的解释,芷鸢只得压下心头的好奇答应下了她的要求。 …… 独孤止水从医馆里逃出来后便沿着广源街一路向北,出了广源街后直奔西城。他慢悠悠地往青衣巷走着,昨夜他未归家,也没提前给陈虎打招呼,陈虎怕是少不了一顿担心。 今天天还未亮的时候古泰然就醒了过来,和独孤止水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带着阿言匆匆离开了。至于猎人公会的后续事情,独孤止水并没有那么的关心。古泰然实力不弱,就算解不了神箭士公会的危机,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走在西城的街道上,沿途小贩络绎不绝,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想起大半个月前瘟疫盛行时这里的惨淡光景,独孤止水不由心生感慨。底层人们的生命就如同疯长的野草,他们会用尽全力争夺有限的养分,灾难如同一场野火,烧的掉他们的枝枝叶叶却烧不死他们的根。待火势尽退,一场春风之后便又成一片碧绿。 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热闹。独孤止水也起了些好奇心,打算凑上去看看。 人群中央有个妇人,此时她正低着头跪坐在路边,怀里搂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她面前放着个缺了一块的陶碗,碗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薄纸,上面用极为清秀的笔迹写着‘为女卖身,十两银子’八个字。她虽然穿着身满是缝补之处的深褐色粗布衣衫,但并不显得过分脏乱。她的头发梳理的井井有条,用一丝红绳扎成了条马尾辫,一直垂到了后胸。 小女孩学着她娘亲的样子跪坐在地上,紧挨着她娘亲。在周围人群的围观下她有些畏惧,低着头靠在她娘亲的怀里。 “这是干什么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这都看不出来?要饭的呗!”有人回应道。 “你也强不到哪儿去。”有人嗤笑了一声,说道:“看不到碗底下有张纸吗?这明显是卖身的嘛。” “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还能是啥,肯定是‘活不下去求口饭吃’呗!” “一帮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这明明写的是‘为女卖身,十两银子’。”人群里有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不屑地说道。 此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啥?十两银子!这么贵!谁会买!” “就是!这个价钱都能买个年轻的黄花大闺女了,谁会买个人妇,而且还带着个拖油瓶。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这一张嘴的代价可就大了。” “你这样说可就目光短浅了。这明明是买一送一,买一得二嘛,以后等这小丫头长大一点再卖掉,这不还能再赚一笔嘛。” 听到有人这样说,小女孩顿时又往她母亲怀里缩了缩,低声嗫嚅道:“娘亲,我怕。” 妇人紧紧地搂着她,安慰道:“放心,娘亲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啊。”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穿着颇为讲究的矮胖中年男人说道,“你低着个头,大家都看不见长相,谁知道货色怎么样?” “对啊!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嘛。”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妇人僵硬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脸色有些苍白。她的目光扫过周围众多男人的面孔,然后又低下了头。 周围响起一阵啧啧声。 “长的还不错嘛。” “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就是可惜是个人妇。” “有啥可惜的,人妇才有味道!可惜的是这价钱不太美好!” “兄弟高见,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喂!”矮胖的中年男人叫了一声,“要不直接跟我走吧,跟我回去当个小妾,保你有饭吃。” 妇人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十两银子。我要带着我女儿,她不能受委屈。” “给我做小妾已经是便宜了你,还想要钱?养着你和这个小东西不花钱?” 除了男人,人群里也有几个女人。看到周围的男人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妇人,人群里围观的女人们冷哼道:“一帮光会看脸的臭男人,这种破鞋有什么好的。” “就是,这年纪轻轻的就要为女卖身,要么是不检点生了个野种,要么就是个克夫命,男人死了活不下去了,所以急着找下家。” “这样的货色你们也敢要?是嫌命太长了吗?” 几个女人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引得周围一众男人纷纷侧目。 矮胖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道:“到底行不行,快给个痛快话,老子可没时间在这耗着。” 妇人眼里有些挣扎,但随后她眼中的一切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片死寂。她原本想的是卖身为奴,但她心里知道没有人会花钱买个带着孩子的下人。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做。正当她要开口答应矮胖的中年男人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萍儿……” 妇人怀里的小女孩向外探了探脑袋,恐惧的眼神里逐渐涌上了惊喜…… 在人间 第九十五章 泼皮无赖的抠门奸商 咚咚……咚咚…… 曾经的韩宅,如今独孤止水的落脚处,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陈虎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听到有人敲门,他忙扔下铁剪跑去开门。 拉开朱红色的大门,陈虎一眼就看到了独孤止水,他一边让开道路一边恭敬地说道:“先生,您可回来了。” “昨晚有些事耽搁了,索性就没回来。以后我若是夜不归宿,你不用过于担心。”独孤止水回应道。 陈虎点头应是,看到门口还远远地站着一对穿着破烂的母女,他以为是要饭的,便说道:“对不住,今天我们家没有剩饭,要不你们去别家看看吧。” 独孤止水微微一怔,转身看了看站得远远的母女,忙朝陈虎摆了摆手,失笑道:“这是汪大姐和萍儿,她们是我带回来的。以后汪大姐就要和你一块打理这个院子了,具体怎么分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陈虎愣了愣,忙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把她们安排好。” 此时,萍儿正抱着她娘亲的腰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宅子,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 独孤止水朝她们招了招手,“进来吧,老这么站在门口多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惹上了什么冤债呢。” 闻言,妇人忙拉着萍儿进了院子。从陈虎身边经过时,陈虎朝她善意地笑了笑,她忙微微躬身道:“我是汪寒荷,以后还要请大哥多多照顾我们母女。” 陈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说道:“先生已经吩咐过了,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汪大姐,我看你年长我一些,我叫陈虎,以后你叫我小陈或者二虎子就行。有事你随时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独孤止水听着他们寒暄,嘴角露出些笑意。他向萍儿勾了勾手,萍儿从她娘亲的手里挣脱,怯生生地跑到他身边。他扯了扯萍儿的两条麻花辫,领着她在院子到处转了转。 …… 独孤止水继续着日复一日观诊和练习的生活。自古泰然带着阿言离开医馆已有半月,自从买了青衣巷的宅子后,他每日往来都是沿着广源街北段和医馆之间,并没有机会路过神箭士猎人公会,因此他并不知晓猎人公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期间独孤止水也去了醉梦阁几次,但都是去顾伯青那里蹭吃蹭喝。顾伯青那里总有吃不完的各种水果点心,有些是想请他作画的姑娘们送来的,而有一些则是对他“心怀不轨”想要撩拨一番的姑娘送来的…… 顾伯青如今不仅成了名人,而且还是含香芳主的座上宾,成为了第一个常住在含香院的男人,这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大家都知道了他擅长画美女,而且他画的都是醉梦阁里的姑娘,于是不少“有心人”纷纷来找他求画,而要求画的对象一般都是后院的某个芳主。 对此,后院的诸位芳主们可就不大乐意了,她们可不是任人亵玩的玩物,除非她们自己想要画像,否则绝不会答应这种事。至于其他姑娘,自然也没人愿意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买卖,除非有钱拿。在这种情况下,外人想要弄到一幅醉梦阁姑娘的画像极为困难,因此顾伯青的一幅美人图价钱不断上涨,如今已经涨到了一千五百两金子起,这还只是普通姑娘的画像。至于诸位芳主的画像,就算花上黄金万两也很难买到。 许多阁里的姑娘仿佛看到了赚钱的商机,纷纷想请顾伯青给自己作画。毕竟她们请顾伯青画一幅肖像不过二百两金子,转手一卖就至少有一千五百两,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然而,这件事情的苗头还未出现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开始在阁里流传开来:除了各位芳主,其他姑娘一人最多只能请顾公子作画一次。若是顾公子愿意,可以多次给某一位姑娘作画。为此,含香院里还设了专人来负责记录顾伯青给哪些姑娘作过画。 独孤止水最近去醉梦阁时,察觉到香秀和沿途上遇到的其他姑娘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在阁里小有名气了。这一方面是由于他常去顾伯青那里蹭吃蹭喝还号称自己是顾伯青的老板,这一下子姑娘们可就知道自己花的画钱都去了哪里,于是乎他成了姑娘们口中泼皮无赖的老板,而顾伯青则是时运不济遇上奸商的天才画家。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带了个女人进了阁里,最关键的是他竟然带着那女人去蹭吃蹭喝!这可是醉梦阁的姑娘们最为鄙视的行为:抠门。于是,独孤止水在醉梦阁姑娘们口中的称号上又多了个定语,变成了“泼皮无赖的抠门奸商”。 对此,独孤止水虽然颇为不忿,但奈何一嘴难敌群舌,众口悠悠难以堵住。到了后来,索性他就更加放飞自我,誓要把白嫖进行到底。 而当他从顾伯青那里拿回成沓的金票时,他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那些个臭名远扬什么的顿时就没那么重要了。美名是出名,臭名也是出名嘛,都一样! …… 御书房内,大夏皇主宇文邕正批阅奏章。 内监脚步匆匆地进了御书房,在书桌前躬身道:“陛下。” 宇文邕一手握着朱笔,一手按着奏章,听到内监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问道:“何事?” “回陛下,七公主病了。” 宇文邕手中的朱笔顿了顿,他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后微微皱了皱眉道:“这种事情何须向朕禀报?病了找大夫看病便是,宫里的太医也非摆设。朕有众多儿女妃嫔,又岂能每个生病了都亲自过问?” “是老奴没有讲清楚。”内监始终躬身低着头,“约摸半年前,七公主报名去了神武坛学武。近日,七公主突染重病,连神武坛都束手无策,几天前差人把公主送回了安平。昨日何大人已经去给公主看过诊了,但何大人也束手无策。如今公主病情危急,老臣这才敢来向陛下禀告此事。” 啪的一声,宇文邕放下了朱笔,站起来命令道:“去!把何昱叫来!” …… 此刻,悬壶医馆里已经挤满了人,几拨病人正排队等着风先生问诊。独孤止水负责给病人排号,并根据风先生出的方子抓药,闲暇时便在一边旁观。 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马车振动的噼啪声,最终在一声长嘶中那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马车上跳下来,他急匆匆地跑向医馆,却被满屋子人挡在了门外。 他在门口焦急地摆手喊道:“先生,我小妹得了重病,恳请先生现在跟我走一趟。” 医馆内正在等待的病人纷纷露出不满之色。风先生正在给一位老妇人把脉,听到门外青年的叫喊并未分神,他看了眼独孤止水便继续询问老妇人的近况。 独孤止水会意,他从医馆里挤出来,正欲问一问具体情况,却见那正上窜下跳的人竟是风文宇。 看到独孤止水出来,风文宇微微怔了怔,但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接着他一边努力往医馆里挤,一边又继续叫风先生 。 “淫……风兄弟不要叫了,先生让我来问一问令妹的情况。”独孤止水抓着风文宇的肩膀说道。 “你……独孤兄弟在悬壶医馆高就?”风文宇惊讶道。 “打杂而已。”独孤止水一本正经地说道:“快说说令妹的情况吧。” “哦……哦哦,我小妹最近染上了一种怪病。”风文宇说道,“她原本健康活泼,极为好动,但最近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没了精神,整个人死气沉沉,面色发暗。她一直喊累,变得极为嗜睡,也没有胃口吃东西,才不过短短十几日便已经瘦的皮包骨了。而且这两天情况似乎变得更为严重了,她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每次醒来都叫着浑身疼。” “可找大夫看过了?”独孤止水问道。 “看过了,城里有名的医者我都找遍了,甚至连太医也请来了,但是他们都弄不清我小妹究竟得了什么病,开的些方子也毫无作用。”风文宇眉眼间尽是担忧和焦虑,“不瞒你说,我小妹今年刚进了神武坛,这病就是在神武坛染上的,神武坛里的医者都束手无策,这才派人把我小妹送来了安平。” 听风文宇这么一说,独孤止水脸色一变,忙问道:‘’在神武坛染上的?还有其他人得这种病吗?” “没听说。”风文宇摇了摇头,“方才神武坛传来消息让我到悬壶医馆试一试,我接到消息后马上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快请风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现在医馆有很多病人在候诊,先生怕是走不开。”独孤止水为难道,“风兄弟能否先等一会,等先生为屋子里的病人诊断完,这期间若是再有病人过来我便请他们下次再来。” 风文宇急切道:“我小妹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今天早上她仅清醒了半个时辰便又昏睡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我又如何能等得及呢?” 独孤止水正欲向风先生说明一下情况,风先生的声音便透过人堆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你且先随他去看一看,注意观察以下方面的情况……” 风先生强调了几处需重点注意的地方,独孤止水一边听一边点头应是,待风先生说完,他发现风文宇正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 “难道是传音入密之法?”独孤止水心中想道。 在人间 第九十六章 古泰然来访 不算多么豪华的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车厢外一个中年男人驾着马,车厢内独孤止水和风文宇相对而坐,二人都一言不发。 独孤止水颇废了些口舌才把风文宇拉上马车,看风文宇这架势显然不怎么信得过他。 马车从广源街北口出了广源街,沿着皇城前的东西向中心街一路向东而去。平日里独孤止水回青衣巷时,便是沿着此街向西。 马车驶入东城,三刻钟后在一处府宅门前停下。 独孤止水跟着风文宇跳下马车,打量着面前这一座颇为气派的府宅。这宅子大门足有一丈高,但朱红的木漆光泽有些暗淡,似乎已经久未刷过新漆。门上挂着块金边匾额,上书“风府”二字。 这风府比起独孤止水买下的韩宅显然要好上许多,但放在东城,也只能算是稀松平常的宅子。 能居住在东城的一般都是世家大族或富商贵胄,月家便位于安平东南角,算是东城与南城交界之处。风文宇能住在东城,显然有些家世,但从这宅子的气派程度来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家族。 跟着风文宇进了风府,独孤止水一路悄悄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规划,打算学习一番以便回去以后给自家宅院也改造一下。然而,他有些失望,风府里似乎人不多,一路上他就没看到几个下人,而满院的花花草草长的乱七八糟也无人修剪打理。 越走独孤止水便愈发觉得,这宅子除了比他家大了一点,其他方面似乎也强不到哪里去。 风文宇进了个独立的小院,院子里有个石桌,旁边坐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两个侍女装束的姑娘正守在一间屋子门口。老妇人坐的极为端正,后背丝毫不见伛偻,她脸上皱纹细淡,眼睛清澈不见混浊。 见风文宇回来,老妇人忙起身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少爷,可曾请来神医了?”她的目光在独孤止水身上停了一瞬,然后便快速地转移到了风文宇身上。 风文宇轻叹了口气,颇有些失望地回答道:“风先生现在无暇过来,他派了位学生过来先看一看小妹的情况。” “学生?”老妇人的语气惊异中带着些许怒意,她的目光又倏地转移到了独孤止水身上,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独孤止水礼貌地向老妇人点头微笑,心里却不敢对她有丝毫的轻视。他的灵识极为敏锐,老妇人看向他的一瞬间气息不稳,外泄了少许。虽然她似乎并无恶意,但那一瞬间他还是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她的实力怕是不弱……”独孤止水心里想道,“倒是小瞧了风文宇。” 守在门口的侍女打开了房门,独孤止水跟着风文宇进到房间里,发现里面的陈设极为简单。不过粉红色的纱帐倒是颇为抢眼,纱帐之后隐约可见一张秀气的闺床,暗红色的床帷围满一周,遮住了其中景象。 侍女走在风文宇前面收起了粉红纱帐,又走到床前掀开暗红色的床帷,露出了里面平躺着的身影。 独孤止水靠近床前,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面容瘦削,脸色发暗,看起来极为憔悴。 按照风先生的吩咐,独孤止水仔细地对女孩的身体情况进行了全面的探查。越探查他就越是心惊,他发现女孩体内并无暗伤,经脉和脏腑都颇为健康,但她的气息和脉搏却都极其微弱缓慢,整个人的生命像是被放缓了一样。他抬了抬女孩的胳膊,发现整条手臂软弱无力,像是失去了骨骼支撑一样。 …… 马车载着独孤止水踏上了归程,一路上他都在沉思,希望能够从记忆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姑娘的病情极其诡异,独孤止水一时也毫无头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见多识广的风先生身上。 回到医馆时,前来看病的人已是走了大半,医馆内不似先前那般拥挤了。独孤止水趁着间隙把女孩的情况详细地向风先生描述了一遍 ,听到他提到神武坛时,风先生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并没有细问什么。 风府的马车一直在医馆外候着,风文宇坐在马车里,不时便出来看看医馆里还有多少病人。待所有病人都走了的时候,天已近黄昏。风先生还未来得及缓口气,风文宇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行礼道:“先生,可以随我去给我小妹看病了吧。” 然而,风先生却问道:“宫里太医众多,皆医术高明,公子为何不去请他们却偏要来请老夫这等无名之辈?” 闻言,独孤止水心中有些不解,暗自想道:“先生为何有此一问?他不是已经知道有太医给那姑娘看过诊了吗?” 风文宇恭敬地回答道:“不瞒先生,已经请太医院主官何大人来给家妹看过了,但就连何大人也束手无策。何大人说回去后要找其他太医商讨并查阅典籍,但到现在还未有消息。我今日偶然听闻先生医术高明,被不少人奉为神医,所以便急忙来请,还请先生不要介意我白日的鲁莽举动。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尽力满足!只希望先生能救我小妹!” 风先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令妹的情况老夫已经知晓,只是目下我也毫无头绪。公子姑且先回去吧,容老夫好好想一想。” “先生也不知道小妹得的什么病?”风文宇语气变得沮丧许多,但他仍不死心,又说道:“先生还未见过我小妹,说不定独孤兄弟对一些情况有所疏忽,还是请先生跟我走一趟吧。等先生当面看过我小妹的情况,说不定就有医治之法了。 ” “罢了罢了。”风先生轻叹了一声,“姑且再跟你走一趟吧。可怜老夫忙活了一天还未得小憩,本已约了莺歌姑娘听曲,如此一来,怕是赶不上喽……” 独孤止水顿时眼角直跳,没想到他不想去的原因竟是和莺歌芳主有约!“果然还是个老色胚……” 听到风先生答应,风文宇心中正欲一喜,然而紧接着风先生的后半句话就让他愣住了。他试探性地问道:“先生说的莺歌姑娘可是对面的莺歌芳主?” “平日里老夫有余暇时,习惯去对面讨些酒喝。”风先生轻飘飘地丢下这一句便出了医馆。 风文宇连忙跟了上去,“耽误了先生与莺歌芳主之约,待我小妹好起来,我一定给先生补上!” 独孤止水站在医馆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直摇头。回到医馆里,他继续扎他的假人去了。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独孤止水点上油灯继续施针。在他凝神操作间,医馆里突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独孤止水手中动作一顿,但随即他眉头一皱,又继续执行起手里的操作。与此同时,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阿言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有阵子没见了。”独孤止水微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阿言轻嗯了一声,她走进医馆,目光四处扫了扫,说道:“就你自己?” “就我自己。”独孤止水肯定道,“怎么,找先生有事?” “随便问问。”阿言顿了顿,“我爹要见你。” “我知道。” “你知道?”阿言满脸讶异。 “古会长不是已经到了吗。” “哈哈!”医馆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几个呼吸后,古泰然出现在门口,“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难怪能成为风先生的弟子。老夫特意隐匿气息,竟还是被你察觉到了。” “爹,你怎么来了?”阿言惊讶道。 “怎么,只许你晚上偷跑出来与人幽会,不许你爹出来逛逛?” 阿言哼了一声,羞恼道:“你之前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我原本确实打算明天再过来。”古泰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这不想看看我宝贝闺女精心打扮了一番是要见谁吗,没想到跟着跟着就到了这儿,索性就进来看看了。” “精心打扮?”独孤止水听古泰然这么一说,视线顿时挪到了阿言身上,但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阿言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此时阿言已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她脸色通红怒气冲冲地盯着古泰然,大有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动手的架势。 “掌柜的病看来真的是完全好了,这嘴上功夫尤胜往昔啊,真的是脸皮厚起来连自己闺女都不放过。果然脸皮还是老的厚。”独孤止水揶揄道。 古泰然摆了摆手,“这可不敢当。小友这毒舌功夫才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阿言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她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待阿言走远了,古泰然笑眯眯地说道:“这次小友救了老夫一命,也就相当于救了整个猎人公会。小友的人情用金钱难以衡量,所以老夫便不拿钱来献丑了。以后若是小友有什么不便出手的事情,猎人公会皆可代劳。” 独孤止水急忙说道:“不献丑不献丑,我一点都不嫌弃。公会虽然有钱,但我也不多要,给我一万金就行,这样以后就不用劳烦公会了。” “那哪行啊,金银黄白之物太过俗气,我若是拿些银钱就把小友打发了,会被别人说我不知感恩,那以后我在公会该如何服众?小友的恩情我古泰然必铭刻于心,他日小友若是用得着老夫,我必尽全力相助。” 独孤止水脸一黑,“说到底你就是不想付钱呗。你个老不羞的,医药费你还没结呢,想赖账不成?我悬壶医馆的帐可不是谁都能赖的!” “老夫可没说要赖账。”古泰然眼一瞪,“医药费是医药费,老夫现在与你清了便是。”说着他掏出一张金票递给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接过金票一看,上面写着一百两,他顿时咬牙道:“知道你用的是什么药吗?才一百两,你糊弄鬼呢!一千金,少一个子都不行。” 古泰然顿时叫喊道:“黑店啊!老夫就吃了你几颗药丸就要收一千金,这不是明抢吗?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付不付钱随你。”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去给人看病了,算时间也快回来了,待会你跟他说去吧。” 古泰然哈哈笑道:“小友误会了,老夫只是发发牢骚,没说不给。”说着便爽快地又掏出来一张金票,上面印着“一千”的字样。 …… 在人间 第九十七章 蚀骨销魂散 馔玉楼。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神箭士猎人公会被铁血公会和战狼公会联合袭击了。” “花元洲和余豪是吃错药了吗?就凭他们也敢打神箭士的主意,这不是找死吗!” “哎,你有所不知,听说当时神箭士的会长古泰然被人下了毒昏迷不醒,再加上神箭士的三当家下落不明,神箭士一下子战力大损。” “哦,原来是这样。那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那一晚神箭士公会的后院杀声震天,一直持续到半夜。据说双方都死伤惨重,但神箭士公会缺少巅峰战力,当时留守公会的人死了大半。” “那这么说神箭士公会岂不是要没了,可我前两天路过看到他们招牌还在啊。” “这就是这件事的蹊跷之处。神箭士公会被攻下的第二天,古泰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直接冲进公会杀了花元洲和余豪!” “什么!他不是中毒了吗?铁血和战狼攻打他们公会的时候他为何没出现?” “那谁知道呢。古泰然一个人愣是在上百号人的阻挡下杀了两个武师巅峰的强者,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啊!” “这么厉害?这怕是得有武宗六层天以上的实力才行吧?” “我看不止,说不定是武宗巅峰。” “隔境如隔山,武宗真是恐怖啊,不知道我等在有生之年是否能有幸迈过那道天堑。” 此话一出,一阵唏嘘。 坐在餐堂一角的独孤止水安静地听着食客们谈论着神箭士猎人公会的事情,对于古泰然离开医馆后发生的事他已经有了些大概的了解。他刚刚才与古泰然分开。二人沿着广源街走了一阵,路上古泰然和他讲了许多陈年往事。 独孤止水对猎人公会后续的事情并不多么关心,所以听了一阵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别处。风先生去给风文宇的妹妹看诊还未回来,想到此处,独孤止水突然恶趣味地想着:“都姓风,神武坛又特别点明让风文宇来找先生,这其中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独孤止水胡思乱想了一阵,店小二端上来了几盘饭菜 。 “客官,您点的东西齐了!” 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独孤止水的思绪,他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独孤止水回到医馆时刚过亥时,没过多久医馆外就响起了马车声。风先生下了马车,他没有立刻去醉梦阁,而是径直进了医馆。 “先生,那姑娘的病您可有头绪了?”独孤止水问道。 “嗯。”风先生轻点了点头,“那小丫头怕是中了蚀骨销魂散。” “蚀骨销魂散?”独孤止水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也未曾在书中见过。”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毒药,其配制之法乃是白骨殿的不传之秘。”风先生平淡地说道。 “白骨殿?”这名字独孤止水并不陌生,这是一个势力范围超出大夏的大势力,“先生可有救治之法?” “方法自是有的。只是这件事老夫不便亲自出面,所以我已经告诉那个姓风的小子暂时没有办法。” “先生的意思是……?”独孤止水心里清楚风先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知道他定有别的打算。 果然,风先生稍微顿了顿,看着独孤止水说道:“之前老夫便说过,你小子惹出的麻烦由你自己来解决。医馆如今声名大振离不开你小子的功劳,所以这件事情自然应该由你来出面解决。” “先生,据风文宇所说,好像是神武坛让他过来请您的吧……”独孤止水的神色有些许玩味,“这似乎和我干的那件事关系不大……” “我说和你有关系你有意见?”风先生淡淡地瞥了独孤止水一眼。 独孤止水立马哈哈笑道:“是的,先生,这件麻烦事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出面解决。” “理应如此。”风先生点了点头,“具体怎么做过两日我再告诉你,到时你便说自己遍览古籍终于找到了医治之法。” “我晓得了,先生。”独孤止水点头道。 蚀骨销魂散的配方既然是白骨殿的不传之秘,其解毒之法外人自然同样无处知晓。若风文宇的妹妹真是中了蚀骨销魂散,那风先生又是如何获得的解毒之法?对于此事,独孤止水自是心知肚明,但他却并不感到多么意外,因为在他与风先生相处的过程中,他愈发觉得风先生神秘非常,尤其是当他听说神武坛让风文宇过来找风先生时…… 风先生交代完事情便去了醉梦阁,独孤止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醉梦阁大殿明亮的灯光里,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莺歌芳主是否还在等他。似乎还没见过莺歌芳主,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她的歌喉。” 东城,风府。 风文宇轻轻地合上房门。银发老妇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关切地问道:“少爷,风先生怎么说的?” 风文宇转过身面对着她,叹了口气,说道:“先生说暂时没有办法,他要回去查查古籍,试试能不能找到办法。” “他也不行?”老妇人的脸色刷的变得极为难看,痛斥道:“他算个什么神医!最近那么多人吹捧他,号称妙手回春,结果他连小姐都治不好!徒有虚名的老匹夫!” “苏嬷嬷!”风文宇皱起眉头,但随即又舒展开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妹这病属实怪异,那么多医者都束手无策,风先生没办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嬷嬷就不要过分苛责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遍寻名医,其他的只能交由天命。” “安平无人能治,那我便到大夏各地寻找医者;大夏无人能治,那我便到东原各国寻人。这病又不能凭空冒出来,总会有人见过,总会有人有办法!”风文宇眼神坚定 ,语气坚决。 “也只能如此了。”苏嬷嬷轻叹道, “可小姐还能撑多久呢……” “明日我便派人到消息汇集之地发布悬赏通告,谁能治好小妹,我便赏他五万金!”风文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我现在便派人去!”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少爷,府里现在哪还有这么多钱啊……”苏嬷嬷为难道,“老身明日想办法去凑些,只是短时间内五万金怕是很难凑齐。” 闻言,风文宇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即他的嘴角泛起些许自嘲,颇有些苦涩地笑道:“这些年,府里一有些钱就被我大手大脚地花掉了,导致全府上下平日里都过得颇为紧巴。没想到 ,有一天我竟连给自己妹妹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老身清楚,少爷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小姐,也是为了保护全府上下众人的性命。”苏嬷嬷安慰道:“少爷不必过分自责。钱的事交给老身便是,老身自认还有些实力,在这安平城,只要老身肯豁出这张老脸,弄个几万金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苏嬷嬷。”风文宇坚定地摇了摇头,突然轻笑道:“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您别忘了,我还有个有钱的老爹啊……” “少爷,你真的要去找他吗……”苏嬷嬷担忧地看着风文宇说道。 …… 独孤止水悠哉悠哉地拐进了青衣巷,明亮的月光从一边斜斜地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副柔和的五官轮廓。 他手里托着个纸袋,里面满满当当的码着糕点,他不时伸手抓起一个,边走边细细地嚼着,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回来前,他去醉梦阁转了一圈。含香院的守门姐姐们都已经认得他,或许是含香芳主知会过,她们从不阻拦他进含香院。但是顾伯青今晚不在,守门的姐姐们告诉他今晚有芳主设宴答谢顾伯青。他虽然愤慨这种好事顾伯青竟然不叫他,但守门的大姐们又不肯告诉他究竟是哪个芳主设的宴,他也只好作罢。但他还是入了含香院,冲进顾伯青的房间一阵搜刮。好在顾伯青那里总有吃不完的果子点心,他打包带回来了不少。 到了自家门口,大门紧紧地关着,独孤止水没有敲门,他走到墙根,一跃而过。啪的一声,他双手护着纸包,平稳地落在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人,看来都已经休息了。独孤止水独自沏了壶茶,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边喝茶便吃点心。待他吃得连续打了几个饱嗝这才作罢。他站起来舒了个懒腰,恰逢此时阵风袭来,吹得院中花草摇曳不定,吹得他额前的发丝飞舞飘飘。他心有所感,倏地拿出一把长剑,摆了个起势,刷地动了起来。 他的身影时而缓慢优雅,又时而形如鬼魅,动静转换间,一连串剑招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那剑招极为奇诡,如同阵风般飘忽不定;那剑招又极有韵律,正如同风起时绵绵不绝的怀柔之力。然而,这看似完美的动作却又时常带起呜呜风声,一下子便影响了整个画面的美感。 独孤止水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仔细感受着空气从皮肤表面流过的细微触感,他用心记下最为顺畅的那些动作轨迹 ,寻找与风同势的感觉。渐渐地,他手中的长剑变得愈发轻盈飘逸,那呜呜的破风声也小了许多,他压住心中的惊喜,心无旁骛地一遍又一遍演练着剑招。 但他并不总是能找到那顺畅的感觉。到了后来,他心中有些急切起来,愈发地想要抓住那种感觉,然而,他越是如此,那感觉便越是难以捉摸,到了后来,阵风渐渐平息,他终是停了下来,知道这一次只能到这样的程度了。 长剑斜指地面,他深呼吸了几下,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就在刚刚,他体会到了风灵分形剑入微境界的门槛,可惜他没能一鼓作气迈过去。但他依然有所收获,他已经踏进去了半只脚。 就在此时,独孤止水突然转了转头,微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在院子里转悠什么呢?” 在人间 第九十八章 可引荐否? 此时前厅拐角处正有个小脑袋偷偷打量着院子里执剑而立的独孤止水。随着独孤止水的声音响起,这小脑袋顿时往后缩了缩,躲到了拐角后。 随后,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从拐角后挪了出来,正是萍儿。 “萍儿,过来。”独孤止水招了招手。 萍儿一路小跑着赶到独孤止水身前,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长剑。独孤止水咧嘴一笑,手一翻长剑顿时没了踪影。萍儿立时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寻找那把长剑。 “大哥哥,那,那,那……去哪儿了?”萍儿不知道那东西是剑,只能用手比划。 “不就在我手里吗?”独孤止水变戏法一样,手再一翻,长剑又出现在他手里 ,惊得萍儿张大了嘴巴。他把剑递给萍儿,“摸摸看。” 萍儿轻轻抚摸着剑柄。独孤止水指着剑锋说:“这里不能碰,碰到会流血。” 萍儿重重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独孤止水收起长剑,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嘘嘘。”萍儿回答道。 独孤止水有些尴尬,但还是问道:“茅厕不是在后面吗?嘘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有动静。” “哦。”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不怕。”萍儿摇了摇头。 独孤止水一时无话可说,却看到萍儿此时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别处,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正看着石桌上的露出的点心。 他顿时失笑,拿出几个点心递向萍儿。萍儿的两只小手捧在一起,从独孤止水手里接过点心。独孤止水挥了挥手,说道:“好了,赶紧回去吧,你娘亲该着急了。” 萍儿欢快地小跑着离开了,走到半路又转过身说了句“谢谢大哥哥”。 汪寒荷每日起得极早。独孤止水每日约摸辰时起床,他起来时汪寒荷早已做好早餐烧好热水候在门外。她们母女刚来的那几日,独孤止水一打开房门,汪寒荷就会端上脸盆来伺候他洗漱,俨然一副贴身婢女作派。 独孤止水何时享受过这等待遇,一时感觉十分别扭。在他严词拒绝过之后,近几日汪寒荷便不再伺候他洗漱了。但她仍坚持要每日打扫独孤止水的房间,独孤止水自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对此也就随她去了。 独孤止水出门前把剩的点心全给了汪寒荷,倒是惹得她一阵推辞,但她也不敢违背独孤止水的话,最后还是收下了点心。 独孤止水走后,萍儿被她娘亲好生训了一通,惹得小姑娘委屈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陈虎想着法子又逗乐了萍儿。 走到赵府门口时,独孤止水望见赵学海也正好要出门,他笑眯眯地招呼道:“老赵,这么巧啊,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赵学海刚迈出门槛的一只脚还未落下,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站不稳。他僵硬地抬起头,看着独孤止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是啊,真巧。”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抱拳道:“独孤兄弟,实在对不住,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忘带了。我回去拿一下,不能耽误独孤兄弟的时间,兄弟先走吧。” 独孤止水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不差这点时间,在门口等一等便是。许久没见赵大哥,我可是有不少问题想要请教呢。” 赵学海的眼里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惊恐,在他眼中,此时的独孤止水就是一只带着残忍嗜血的笑意的老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他撕的粉碎。自那一晚收到纸条后,他一直在尝试联系那个穆家家丁,想要向那位“贵人”寻求庇护。可他再也没能联系上那个人,一个恐怖的猜想开始在他心中出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坚定。恐惧在一次次徒劳的尝试中不断被放大,他每日都活在阴影中。直到最近几天,由于府上一直无事发生他才渐渐放下心来,可今日独孤止水的表现仿佛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一系列猜想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浮现。 赵学海打了个冷颤,他轻微甩了甩头,眼中镇定了不少。他毕竟是安平府衙里的主簿,也见过不少风浪,还不至于被自己的臆想吓到崩溃。他抱了抱拳,转身急匆匆跑进了宅子里。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赵学海抱着几本书从自家宅子里出来了。 “从衙门里借来的书,差点忘在了家里,幸好遇上了独孤兄弟,我这才猛然想起这事。”赵学海边向独孤止水身旁走边说道。回宅子转了一趟,他似乎镇定了许多,行走间步伐稳健。 “赵大哥如此勤奋好学,我真是自叹不如啊。”独孤止水感慨了一声,开始赶路。 安平府衙位于西城与皇城的交界地带,与皇城就隔着三条南北向的街道,青衣巷离那里不远,赵学海平日里都是步行到衙门。独孤止水去广源街时只需稍微绕两条街便能路过安平府衙。 从开始赶路,两个人便沉默了下来。 “赵大哥,以你的才学,应该不甘于在这安平府衙做个小小的主簿吧。”独孤止水突然说道。 “独孤兄弟说笑了,我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啊,只不过平日里多读了几本闲书罢了,并无什么用处。能在这安平府衙谋一份差事已是万幸,哪敢再有别的奢望。”赵学海谦虚道。 “是吗?”独孤止水“诧异”道,“我还想请赵大哥向那位‘贵人’引荐一下我呢,我也想谋个好差事。” 听到“贵人”两个字,赵学海瞳孔骤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双眼直视着前方,轻声道:“独孤兄弟这话很让人费解,我没太听明白。” 独孤止水哈哈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赵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赵学海正欲松一口气,却听到独孤止水话头一转,“不过,赵大哥以后若是有了贵人的消息,还请知会我一声。若是贵人直接派人去我家拜访,我怕来不及准备怠慢了人家。” 此时二人正好走到了去广源街和安平府衙的岔路口,独孤止水向赵学海微微点头致意,在赵学海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扬长而去。 赵学海站在岔路口,盯着独孤止水渐渐走远的背影看了半晌,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而后沿着去安平府衙的路继续走了下去。 …… 皇城,太医院官邸。 此时,太医院官邸的议事厅里横七竖八地摆着许多书案,旁边的地上密密麻麻地堆着一摞摞书。一大帮人或趴在书案上,或仰面靠在书堆上,均是呼吸绵长,陷入了睡梦中。这些人里有长须白髯的老者,有五官方正的中年人,亦有稚气未消的年轻人。他们全都神色疲惫,即使在睡梦中亦是面带愁容。 偌大的议事厅已被杂乱交错的人和物挤满,外人想再进来几乎无处下脚。议事厅最前方正对门的那张书案后,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并未入睡,他面容清瞿,下巴上留着一缕花白的胡子,神色间可见少许疲惫。他的双眼快速在手中的书上扫过,右手有节奏地翻着书页。他正是太医院的主官,何昱。 给七公主看诊回来后,何昱便埋头查阅古籍。而昨日皇帝陛下召他进宫,更是直接给他下了死命令:太医院若是有人能医好七公主,那人将得到万金赏赐且官阶向上进一品。若是医不好七公主……何昱打了个冷颤,那太医院所有人都得被问罪,他这个太医院主官显然首当其冲。 何昱深知皇帝陛下看似温和的面相背后隐藏着的冷酷,当年就是他亲手杀死了丽妃娘娘,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是七公主的生母。当时的七公主还尚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娘亲,而在这之后的这些年里,皇帝陛下从未去见过七公主。 想到此处,何昱不禁轻叹了口气。他昨日从御书房回来后便召集了所有医官前去为七公主会诊,不出意外的,所有同僚都无计可施。大家回来后就不约而同地开始查阅典籍,忙活了一整晚,清晨时大家已经都因过度疲劳而入睡了。 何昱不忍心叫醒大家,但事关太医院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懈怠不得。他用右手拍了拍书案,有几个人睡得很浅,一下子便被惊醒,努力地睁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待这几人清醒过来,他们纷纷推醒身旁的同僚。一时间,议事厅里充斥着梦醒的哼唧声。 …… 一夜之间,一则消息传遍了安平的茶馆酒肆。有人放出了悬赏通告,要重金求医。这原本算不得一件稀奇事,在这安平城里,每日因疾病而死亡的人不知几何,发布重金求医通告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的赏金足足有五万金,如此巨额的赏金,即便放在繁华的安平也是不多见的,对于安平城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独孤止水很快便从馔玉楼获知了这一消息,他不由得心中咋舌,风文宇果然很有钱!只是独孤止水仍是想不明白风府为何是那样一副光景。 悬赏通告一出,风府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大早便有一大帮人蜂拥而至,把风府大门堵的水泄不通,叫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其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均有,不管懂不懂医理的,都想过来碰碰运气。风府的下人一早打开府门时被眼前乌压压的人头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以往城里有人发布重金求医通告时也是这般,只是此次赏金数目过大,来的人远比一般情况要多。曾有重金求医的人家来者不拒,结果导致病人被滥竽充数的假大夫活活治死了。这事情还闹到了知府衙门,最后大家才知道,那治死人的是个养猪户,根本就没给人治过病。 所以,发布重金求医这种通告本身是有不小的风险的。在给病人诊治前,若是不先确认医者的能力,很容易会让过来碰运气的投机者造成难以挽回的恶劣后果。 在人间 第九十九章 重金求医 风文宇正准备差人去请几个大夫过来把关时,太医院派了两个医官过来了。这二人负责考核筛选那些应赏而来的人,只有真正懂得医理的人才有机会进府里尝试给病人诊治。 如此一来,有资格进入风府的人一下子锐减,除了少数有多年行医经验的人,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安平城里医馆药铺难以计数,有多年行医经验的人也不在少数。由于重金求医的通告才刚刚发出去,许多老医生还未赶来。 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不少医者进入风府,可惜大多数人根本无从下手。若不清楚症结所在,盲目施救万一出了问题必然会惹上麻烦。能被放进风府的都是极有经验之人,恪守医德的也不在少数,没人愿意为了赏金承担这种风险。 何昱带领着太医院众人夜以继日地查阅典籍,可惜依然未曾找到有用的线索。皇帝陛下每日都要召见何昱,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何昱感到愈发地喘不过气。他的头上仿佛压着一座不断扩张的大山,再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要被压死了。不,他很可能在这之前先看到某些同僚的尸体。何昱清楚,七公主的病情已经耽搁不了多久,而皇帝的耐心也已马上到极限了,接下来若再找不到办法,太医院里恐怕就有人要被杀鸡儆猴了。 眼看着小妹已经一整天没有苏醒,风文宇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几日间,他已经往悬壶医馆和太医院跑了很多次,可他们都还未找到办法。 悬壶医馆。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吧,再这样下去,那小姑娘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独孤止水蹙眉道。 “不用担心,那小丫头还能坚持些时日。”风先生宽慰了他一句,继而说道:“不过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今日那小子应该还会过来,到时你便跟着你去一趟吧。” 正说着这事,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风府的马车到了。 独孤止水拦住迎面而来的风文宇,声称自己突然想起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病症,他或许可以试一试。风文宇顿时大喜,但随后有些将信将疑。在风先生再次表示无能为力后,风文宇只得选择让独孤止水试试。 虽然跟着风文宇上了马车,风文宇仍是不大相信独孤止水,他再三恳求由风先生亲自施救,但均被风先生拒绝了。 对此,独孤止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实际上,在风先生从风府回来的第二天,风先生就把蚀骨销魂散的解药和医治之法教给他了。这几日时间里,独孤止水早已把解药配好,相关的针灸之法也在风先生的指导下演练了许多遍。 一路无话,马车在风府外停下。 风府门外仍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门前摆着张桌子,两个医官坐在后面。考核依然在进行着,只有通过医官考核的人才有资格进到府里。风文宇带着独孤止水径直进了府里,两名医官难掩心中的诧异,但还是对经过的独孤止水微微点头致意。 “风公子带进去的是什么人?”人群中有人问道。 “风公子似乎又去悬壶医馆请那位神医去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神医?难道是跟在风公子身后的那个小子?”人群中有人惊疑道。 “这不可能,那小子这么年轻,充其量也就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神医?医术可不是光靠天赋就能学来的!”有个头发花白的老郎中一边排队一边不屑地说道。 …… 独孤止水自是听不到身后的议论声,此刻他正心无旁骛地做着准备。床上躺着的女孩愈发地憔悴了,她的呼吸已经细若游丝。 独孤止水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治疗。喂药,针灸,灵力引导……他忙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期间风文宇就在旁边看着,在喂药的时候搭了把手。 治疗结束了,但女孩依然未苏醒。风文宇向独孤止水投来询问的目光,独孤止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他自己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不出半日她应该便能醒过来,到时给她准备些清淡的粥。”独孤止水说道。 风文宇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少女,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给你半天时间。” 府门外的测试还在进行着,有一个老大夫通过了测试,但进到府里以后却被告知暂时不能再见病人了,惹得老大夫一阵恼怒,吵着要走。最后还是独孤止水跑去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才肯留下。 过了两个多时辰,少女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她眼神涣散地盯着上方的雕花,随后眼神逐渐聚焦。她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努力了一会,她失败了,只得吃力地歪了歪头。 候在床边的侍女听到动静反应了过来,顿时惊呼道:“小姐,你终于醒了!”紧接着她着急忙慌地冲出了门外,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妹!”风文宇冲进房间里,径直跑到少女的床边。 少女嘴唇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含糊不清的声音,风文宇却听懂了,那是在叫哥哥。她半阖着眼睛,目光看着床尾,似乎有些不敢面对风文宇。 风文宇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安慰道:“这不能怪你,你这病生的奇怪,我一定要让神武坛给个说法。” 独孤止水和老大夫都跟了过来。独孤止水先是对侍女说道:“姑娘,赶快去把准备好的粥端来。”接着又对老大夫说:“老先生,现在请您给这位小姐看看吧,顺便开些调养身体的方子。” 风文宇让开身子,老大夫为少女把了把脉,说道:“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太过虚弱,需要好好将养。稍后我开几副调养身体的方子,公子派人去抓药便是。” 说罢,老大夫又走回独孤止水身边,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虽然不知小姐之前状况如何,但看众多名声在外的同行都束手无策,其棘手程度可见一斑。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医术,真是让人开眼啊。相来小兄弟必有名师相教,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先生谬赞了,我只是碰巧从古书里看到过类似症状,没有什么真本事。至于师从,我不过是悬壶医馆的杂役,谈不上正式弟子。” “原来小兄弟真的来自悬壶医馆。”老大夫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看来悬壶医馆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独孤止水便要告辞。风文宇前来相送。 出房间前,独孤止水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躺在床上的少女在看着他。他觉得少女可能是好奇谁救了她,便没有多想。 风文宇一路把独孤止水送上马车,临别对马车上的独孤止水抱拳道:“独孤兄弟救了我小妹,这情义我记下了,改日一定会好好报答。” 独孤止水坐在马车上,嘿嘿笑道:“风公子记得把赏金给我就好,别的报答什么的就不需要了。” 风文宇愣了愣,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不过这些独孤止水是看不到了,马车已经开动,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一则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沸沸扬扬的重金求医事件结束了,而结束这一切的正是悬壶医馆一个叫独孤止水的杂役。这个名字还是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谈话中,大家都对这个人很是陌生,没有多少谈资。 而此时,突然成了名人的独孤止水正在前往醉梦阁里蹭吃蹭喝的路上。 走在醉梦阁里,路上的姑娘们对独孤止水的态度好了许多,有人甚至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姑娘们之前对他泼皮无赖的印象有了向青年才俊转变的苗头。除此之外,传说中的五万赏金也是姑娘们对独孤止水的态度转变的一大诱因,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他在这醉梦阁里横着走了。在不少姑娘眼里,现在的独孤止水就是一只大肥羊,若是能吃上一口,必定满嘴流油。 独孤止水对于醉梦阁姑娘们态度的转变很是受用,但让他苦恼的是,他还没有拿到那五万赏金呢!独孤止水很想放开手脚消费一次,可惜赏金还未到账,面对姑娘们的热情,他只好婉拒。 顾伯青依旧每日忙碌着,找他画人像的姑娘光排队就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红烛芳主那里的花海成了顾伯青常去的地方,许多姑娘在画人像时都选择与鲜花相伴。许多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客为了旁观顾大画家运笔,也跟着到了芳华苑,这无形中倒给芳华苑添了不少客人。或许正是如此,红烛芳主才默许顾伯青把这芳华苑作为绘画之地。 看到顾伯青每日如此忙碌,独孤止水心里很是舒爽,这可都是金票呀……如今顾伯青的债务已是还的差不多了,但是这事只有独孤止水知晓,顾伯青根本不关心赚了多少钱,收了金票后很快就全被独孤止水搜刮走了。 顾伯青正在芳华苑给人画肖像,独孤止水过来时东张西望,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顾伯青周围站着不少仪表不凡的人,这些人大多是慕名而来的雅士,也有一部分是到芳华苑来消费的客人。 在人间 第一百章 芳华苑宴会 虽然独孤止水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但大众只听过他这个名字,认得他的人并不多。所以他走到顾伯青身边时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压根就没人认得他是谁。 不过独孤止水一过来就若无其事地吃上了顾伯青身旁的水果点心,这一行为还是引起了周围一众看客的注意。众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人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在讨论这人是谁。 顾伯青虽然察觉到独孤止水来了,却也懒得理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画笔上。此时有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姑娘正站在花丛中,她正是顾伯青此时正在画的对象。她是含香院的姑娘,在含香院地位不低,独孤止水见过她。 一片安静的氛围中,突然有一拨人骂骂咧咧地从远处长廊向此处而来。众人纷纷望去,待那些人走的近了,有人发现他们正是刚刚从此处离开的人,便有人问道:“诸位兄台不是说要去讨口酒喝吗,不知何故如此恼怒?” 来人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锦衣男子,他此时面带愠色,愤然道:“本来是想去讨口酒喝,不让进了!” 一众看客面面相觑,有人说道:“红烛芳主素来对宾客一视同仁,从不会无故驱赶宾客。我等在此多时了,并未见有太多人来芳华苑,此时客人应当未满才是。” 又有人赞同地点头,附和道:“不让诸位进去,应当是有些特殊原因吧?” 那被拒绝的一拨人中有一人回答道:“确实是有些缘由,侍女说整个芳华苑都被人包下了,说不定待会要清场。” “包下了整个院子,还要清场?”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均是一脸惊愕。 “究竟是何人有此等大手笔?现在不过才午时,若是包下整个芳华苑,不说酒菜歌舞之类的花销,单是这院子,没有两千两金子怕是不行。” “来人恐怕来头不小,我听侍女说,似乎还有好几位芳主都收到了邀请。” 此话一出,周围便只余惊叹声了…… 一听要清场,独孤止水识趣地先离开了。他回到医馆,没过多久便看到许多豪华的马车接连停在醉梦阁门前,还有些一看就很名贵的马匹。许多穿着不凡的青年成群结队地进了阁里 ,他们离开后,便由仆从把马车或马匹安置到闲处。 独孤止水看着大街上这番比平时热闹了许多的阵仗,猜测应当是有人要在芳华苑举办宴会。来的那些人明显都是些富贵子弟,有财力和声望请来这些人的,宴会的主人怕是来头不小。 正想着这些,独孤止水看到了一架熟悉的马车。那是一架由四匹皮毛乌黑的闪电乌龙驹牵引着的马车。每一匹闪电乌龙驹都强壮挺拔,迈步沉稳有力,行走时如同移动的黑色铁壁。这马车一到,附近的马匹都被闪电乌龙驹的气势所迫,纷纷伏地而卧,引得周围的仆从们一阵手忙脚乱。 “二皇子?”独孤止水有些惊讶,随即感到恍然,“难怪请的动这么多富贵公子,看来这宴会八成是二皇子开的。” 独孤止水出名后,反而一下子没那多人来医馆看病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他很是不解,但风先生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不管怎样,独孤止水现在是乐得清闲,之前医馆人满为患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 二皇子到了以后,还有人在陆续赶来。独孤止水正无聊地看着,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风府的马车。 风文宇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独孤止水正好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便熟络地坐到独孤止水身旁,说道:“今日医馆生意难得这么清闲啊。”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是来给我送赏金的吗?” 风文宇脸色顿时一僵,尴尬道:“这个……独孤兄弟误会了,我今天只是专程过来表达一下感谢。至于赏金……独孤兄弟放心,你救了我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所以,风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赏金?”独孤止水微笑问道。 “嗯……这个,当时我小妹危在旦夕,我不得已才悬赏求医,时间太紧,我一时也筹不到这么多钱,独孤兄弟再宽限我几天可好?”此时风文宇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当时发布悬赏通告时太过仓促,前几日又忙着带人给小妹看病,到现在还没有筹到那五万赏金。 独孤止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以手抚额,叹息道:“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这种事情总是让我遇上……” “独孤兄弟放心,我家就在那里摆着,我跑不了,这笔钱我一定会给。”风文宇再次强调道。 独孤止水无力地摆了摆手,问道:“你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小妹醒来之后胃口很好,但按照你说的,这两天没敢让她大鱼大肉地吃喝。” “慢慢调养吧,不要急。”独孤止水说道。 风文宇点头应好。 “赏金记得拿出两成来作为医馆的医药费。”一直未曾开口的风先生突然说道。他半躺在新的躺椅上,闭着眼睛。 独孤止水愣了愣,心里一阵哀嚎,但药方什么的毕竟都是风先生教的,所以他爽快地答应道:“我晓得了,先生。” 风文宇也起身向风先生行礼,“多谢先生救我小妹。” 风先生轻哼了一声,独孤止水笑而不语。 风文宇坐回独孤止水身边,他早已注意到醉梦阁外过分热闹了些,便问道:“独孤兄,今日醉梦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有人包下了芳华苑,还请了好些位芳主,看起来是要开宴会。据我观察,来参加的大多是些家世显赫的青年。” “包下了芳华苑?”风文宇显得很吃惊,“这可真是大手笔啊,芳华苑可是醉梦阁最大最贵的院子。” “怎么,风兄对此事毫不知情?” “独孤兄为何这样问?”风文宇苦笑道,“见过我家之后,独孤兄应该能看出我家家世并不显赫吧?” “你花钱的手笔也不一般呐,你不也是芳华苑的常客吗?” “老实说,我虽然算是芳华苑的常客,可在遇见独孤兄之前,红烛芳主从来没赏脸弹过琴,更不用说陪酒了。”说到此处,风文宇看着独孤止水的眼神有些异样,“所以我过去在芳华苑的消费大多不超过一千金。” 独孤止水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正欲找点别的话题盖过此事,却见对面有人径直朝着医馆过来了。 来人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穿着身棕褐色紧身衣,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他行走间姿态沉稳,颇有些沙场将军的气势。这气质与二皇子很相像,但不及二皇子。 青年男子的目光在风文宇身上稍作停留,便转而对独孤止水抱拳道:“在下郎至,我家公子命我前来邀请独孤公子参加芳华苑的聚会。” “邀请我?”独孤止水自是知晓郎至所说的聚会,只是不明白为何会邀请他,“你家主人是?” “公子到了便知。”郎至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独孤止水心中有些犹豫,他可不想掺合这种富贵子弟的聚会,尤其还是在芳华苑……但这个郎至很可能是二皇子派来的,若是不去,说不定便要得罪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皇子。 稍作权衡,独孤止水心里便有了决定。而此时风文宇插嘴道:“要不我陪独孤兄弟一起去?正好世家子弟我也认得不少,可以带独孤兄弟结交一下。” 闻言,郎至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并未说什么。独孤止水却是心里窃喜,有风文宇在,能省去他许多麻烦。 芳华苑热闹起来了。一路上不断有侍女脚步匆匆地穿行着,她们正忙着布置宴会场地。 “呦,文宇兄也来了!”路上有青年公子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风兄!令妹大病初愈,还以为风兄不会来凑热闹呢。” 风文宇确实结识了不少世家子弟,一路上遇到的不少公子哥都认得他。风文宇和他们简单地打着招呼,但并未驻足停留。 宴会在独孤止水曾到过的大殿举行,郎至把独孤止水和风文宇带到大殿外便告退了。独孤止水来到时,大殿里还在忙着摆放条桌和坐垫。二皇子并不在大殿里,郎至也还未告知他家公子究竟是哪位。来参加聚会的人都在自由游赏,他们三五成群,或到百花亭喝茶,或在鱼塘边喂鱼,或在花园里闲游…… 穿着一袭青衣的芷鸢正在大殿里指挥侍女们布置场地。独孤止水和风文宇在一边看着侍女们忙碌,芷鸢很快发现了他们。 “独孤公子,风公子,好久不见啊。”芷鸢上来打招呼。 “许久不见,芷鸢姑娘可是更加漂亮了。”风文宇上下打量着芷鸢说道。 “风兄这话太过粗浅,应该说芷鸢姑娘的气质更加动人了才是。”独孤止水识趣地附和道。 “两位公子真是油腔滑调。”芷鸢有些羞赧。 “怎么不见红烛芳主?”风文宇问道。 “姐姐就在偏殿,和其他几位芳主在一起。”芷鸢指着旁边的偏殿入口说道,“宴会还需要些时间准备,两位公子可以先在院子里游览一番。” “顾公子还在花园里作画呢,不少客人都在那里观看。”这话是对独孤止水说的。 风文宇点头道:“也好,独孤兄弟,我带你去结交些朋友可好?” 独孤止水点头赞成。 二人迈出殿外时,有个女人也恰好沿着墙边行至大殿前。由于殿门的阻挡,风文宇并未看到那女人。待他发现时已是避之不及,直接和那女人撞在一起。 那女人一头扎进了风文宇怀里,在一声惊呼和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才分开站着。那女子连忙道歉:“对不起,公子。” 那女人穿着身天青色衣裙,头发挽成了飞仙髻,看起来极为灵动。她有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眉下是一双柔媚的杏眼,整个人散发着俏皮而又魅惑的气质。 风文宇算是平白捡了个便宜,于是微笑道:“是我该给姑娘道歉才是,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妾身不敢。”那女人低着头说道。 “姑娘看着有些面生,是芳华苑的人吗?”独孤止水问道。 “妾身云眉,刚来芳华苑没多久。”女人看着独孤止水,回答道。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迈步往花园方向走。 在人间 第一百零一章 冤家路窄 芳华苑的婢女本要请走顾伯青,可一众青年才俊来到后有不少人都跑去围观他作画,婢女倒是不好再开口了。二皇子来到后,更是直接邀请顾伯青留在芳华苑参加聚会。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芷鸢不少事。 二皇子此刻也是围观作画人群中的一员,他看着顾伯青运笔自然流畅,连连点头赞赏。而周围一众人更是随声附和,纷纷议论着顾伯青画的如何的生动传神云云。 “正在那里作画的是我一个朋友,叫顾伯青,最近也算是小有名气。风兄要是想请他作画的话,提我的名字,打折。”独孤止水指着人群说道。 “姓顾,可是安平顾家的子弟?”风文宇颇感兴趣,这样问道。 “不是。”独孤止水摇了摇头,“不过确实有些渊源。” “我方才似乎看到了顾墨,他是安平城顾家家主的嫡长孙,不知道他是否也在那人群中。他是御用宫廷画师,平日里最是喜欢结交有名的画师。”风文宇说道。 独孤止水微微愣了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顾家的人。由于顾佳丽的原因,现在独孤止水对安平顾家印象很差,他只希望这个顾墨不要在这里整出什么幺蛾子。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人群后面。风文宇往人群里四处张望,最后视线定格在最前排一个穿着墨色锦衣的人身上。“他应该就是顾墨。”风文宇指着那人的背影轻声说道。 独孤止水在人群后方打量着顾墨,而此时站在顾墨身边的一个蓝衣人仿佛心有所感,回头看向身后。 蓝衣人脸庞瘦削且五官普通,看起来不苟言笑。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透过人群的间隙在独孤止水和风文宇身上顿了顿,又转了回去。 “他是穆林巉,穆家现任家主堂弟的次子。”风文宇及时的解释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据说他是月彤小姐的未婚夫。” 独孤止水沉默了,风文宇也识相地没再说话。独孤止水没想到自己和穆林巉这么有缘,以这样巧合方式再次扯上了联系。自从韩宅那件事之后,独孤止水一直在留意有关穆林巉的动向,可惜他没有再进行什么动作。 “风兄!”人群里与风文宇相识的人碰巧看到了他,“来啊,到这边来!” 那人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风文宇和独孤止水往前挤了挤,到那人身边。 “这是独孤止水,悬壶医馆风先生的高徒。”风文宇这样介绍道。 “原来是独孤兄弟,久仰久仰了。”那人抱拳道,“在下虞博远。” “这是户部虞尚书的长孙。”风文宇对独孤止水说道。 独孤止水也回礼。 听到他们三人的交谈声,站在最前方的二皇子转过身来,他正欲和独孤止水打声招呼,却突的表情一滞。二皇子很快便恢复如常,轻笑道:“原来是独孤兄弟到了,听闻你和顾兄是好友,应该到前面来才是。” 二皇子没有理会风文宇,而此时风文宇正怔怔地盯着他。 独孤止水谢绝了二皇子的好意,称和朋友还有事要谈。 “怎么了?”独孤止水碰了风文宇一下。 “没事。”风文宇回过神来,“我不懂绘画,先到别处去转转,独孤兄弟待会可以到大殿外找我。” 独孤止水也不想在这人群里窝着,索性和风文宇一起离开了。 过了约摸两刻钟的工夫,侍女们纷纷通知院子里的人可以到大殿就座了。 此时,大殿两侧的桌子和座椅已经摆好,每一侧有四排,每一排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可坐两人。大殿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地方,地上铺着红色的毯子,上面绣着华贵的牡丹图案。独孤止水和风文宇找了最后排离主桌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以二皇子为首的一拨人鱼贯涌入大殿,二皇子径直走到大殿最前方的主桌后。除了风文宇和独孤止水两人,进来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因为二皇子还未落座。 顾伯青跟在二皇子那一拨人最后面进来,顾墨和他在一块,似乎想请他坐在一起。然而顾伯青似乎并不领情,顾墨有些尴尬地独自找了个第三排靠前的位置。顾伯青四处张望,独孤止水朝他招了招手,他便也跑到了独孤止水选中的小角落里。 顾伯青搬了个座椅和独孤止水他们挤在了一张桌子上。整个大殿,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还站着,幸亏三人在角落里,不然必定异常的扎眼。此时,他们前面和旁边的桌子还都空着,没有几个人愿意在这种场合坐在后排。毕竟这宴会的主人是二皇子,若是能得二皇子青睐,以后的仕途可能就会一路通畅。 人渐渐到的差不多了,二皇子这才坐下,一众参加宴会的人也才敢坐下。而此时,左右两侧的前两个座位都还空着。 虞博远坐在左侧第二排第五桌,身旁是个他不认识的公子哥,经询问才知道那人是黄门侍郎的长子。在场的人虞博远大多不认得,他不善交际,若不是因为家里老头子的命令,他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种聚会。因此,他正极力寻找一个有点交情的同桌。他的目光在前方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其他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就连他旁边这位黄门侍郎长子也正和旁边桌的人窃窃私语。 前方寻找未果,虞博远只得把目光转到身后,他一个个位置看过去,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眼睛顿时一亮。此时风文宇他们三人旁边那张桌子只有一人,看那人东张西望且面带失望的样子,似乎不满于坐在角落。虞博远心里一喜,他挪到那人身旁,和那人轻声说了几句,那人顿时喜出望外。两人交换了位置。 虞博远看到风文宇、独孤止水和顾伯青在一起,风文宇他认得,独孤止水刚刚已经结识了,而顾伯青正是他想结识的人,于是他壮着胆子就凑了上去。 此时桌面上已经摆上了点心和茶水,独孤止水三人正在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大殿里各位公子哥的家世背景。短短的一会,顾伯青和风文宇已经相识了。 “文宇兄,我也来凑个热闹。”虞博远搬了个凳子坐在顾伯青旁边,“顾兄好,我是虞博远。” 顾伯青对虞博远并不排斥,虞博远似乎对绘画很感兴趣,一凑过来就不停地问顾伯青各种绘画问题,而顾伯青倒也乐得和人探讨此事。 四个人索性把两张桌子并到了一起。 “宴会怎么还不开始?”独孤止水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二殿下左右侧首座还空着,应该还有重要客人没到。”虞博远解释道。 正说着,大殿里进来两个人。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腰间一条玉带点缀着,他脸上挂着抹微笑,但眉眼间有些阴鹫气。一个人一袭蓝衣,神情冷淡。这两人都相貌普通,但在场的却没几人敢小看他们。而这两人独孤止水都认得,穆林峦和穆林巉。 穆家两兄弟和二皇子打过招呼后直接坐到了二皇子右侧前两个位置。而稍显怪异的是,穆林巉作为弟弟坐在了首位,穆林峦作为兄长却坐在了第二位。 “弟弟坐在兄长上位?”独孤止水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这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穆林巉是嫡子,穆林峦是长子。”风文宇低声解释道。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那穆林巉又仿佛心有所感一般,转头冷冷地看了过来。风文宇吃惊地望着穆林巉,而虞博远直接吓得不敢动了。 穆林巉收回目光,穆林峦则被他的举动吸引,也转头看向独孤止水他们。独孤止水嘴角噙着笑意和穆林峦对上了目光,穆林峦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转而是如水般的阴沉狠戾。 然而,这场聚会是二皇子的主场,穆林峦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在现场直接对独孤止水发难。穆林峦强压住自己当场杀了独孤止水的冲动,低头盘算着宴会后如何整治独孤止水。 “独孤兄似乎和穆林峦有些恩怨?”风文宇试探道。 “一点小事而已。”独孤止水微笑回应。 到了此时,该来的人已是到的差不多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最后两人终于姗姗来迟。 首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锦衣的青年,看到那青年的一刻,独孤止水不由感叹:“这世界真小啊……” “这是月剑翎,独孤兄弟应该不陌生。”风文宇说道,注意到独孤止水的感叹,他不由露出诧异之色,“独孤兄弟不会也和他有恩怨吧。” “谈不上谈不上……”独孤止水忙摆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同时得罪这几个不好惹的主。” “是他们先得罪的我。”独孤止水在心里补了一句。 紧跟着穆林峦而来的,是一个长相稍显阴柔的青年男子。他留着头长发,五官线条柔美,看起来有些女相。 “这是殷歌,殷家家主的嫡子。”虞博远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月剑翎和殷歌一到,大殿里顿时热闹了不少,二皇子和一众来客纷纷起身相迎,对这两人表示出了极大的重视。 而在这样的氛围里,独孤止水四人依旧特立独行地坐着,幸好无人关注他们,不然怕是少不了麻烦。 大夏三大家族的年轻一代中均有人过来,且殷家来的还是嫡子。独孤止水对二皇子的权势又多了几分认识。 一阵寒暄恭维之后,殷歌坐在了二皇子左手侧首位,月剑翎次之。 好巧不巧,月剑翎此时面对着的正是独孤止水他们那一侧,只不过独孤止水他们在角落,不容易被看到。 主要客人终于到齐了,宴会开始了。 在人间 第一百零二章 宴会开场 “今日感谢诸位赏脸前来参加这场聚会。大家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我大夏未来的栋梁,今日这场聚会的唯一目的便是把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认识的可以叙旧,不认识的可以在今天结交。希望大家能够互相扶持,凝心聚力,在可见的未来助我大夏更加繁荣昌盛!”二皇子发表开场词。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中有不少人正在神武坛修行,平日里不在安平。所以这场聚会才选在了这个时候,神武坛半年省亲之时。今日,我们不谈修炼,亦不谈军国大事,只喝酒听曲赏舞!当然,既然是醉梦阁,当然还要赏美人!” 全场欢笑。 “下面有请芳华苑的主人,红烛芳主!接下来的一切交给红烛芳主安排可好?我相信芳主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好!” “承蒙二殿下这么看得起红烛,红烛今日定会尽力让众位宾客尽兴而归。” 随着二皇子和众人的声音落下,穿着一袭大红色广袖裙的红烛芳主从左侧偏殿袅娜而来。她今日的穿着打扮比往日稍显隆重,头发挽成了双刀髻,脸上的妆容更加精致,那一抹红唇愈发的鲜艳欲滴。宽松的裙袍掩不住她浑身丰满曼妙的曲线,随着她莲步的移动,那曲线时隐时现,勾人心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红烛身上。到场的都是青年男子,那一双双眼睛全都火热地打量着她,随着她的移动紧追不舍。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冲上去掀开那红裙的遮掩,一探她娇躯的秘密。 红烛从独孤止水身后的偏殿走出,独孤止水循着她的声音转身望去,亦是被今日的红烛惊艳到了。偏殿门在大殿里侧,独孤止水他们的位置离得最远,所以红烛出来时并未看到独孤止水。 红烛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的空地上,她对着满堂众人盈盈行礼,然后环视众人,红唇轻启,“红烛感谢二皇子殿下和众位青年才俊赏脸,芳华苑已备好酒菜和歌舞。作为芳华苑的主人,红烛自当敬各位来宾一杯,以表谢意。”接着,她颇为豪气地呼喊道:“上酒!” 侍女排成两队,从大殿外有序地进入。她们每人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精致的白瓷酒壶和酒杯。一名侍女站在红烛身边,待所有人都有酒以后,红烛从身边的托盘里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她端起酒杯,先是向二皇子致意,然后环顾全场,向其余所有人致意。当她的目光扫过一个角落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个角落里,独孤止水正一手拿着酒杯注视着她。 “红烛敬诸位一杯!” 话落,她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满堂众人亦跟随。二皇子饮过一杯,放下酒杯,轻笑道:“芳主果然豪气!但今日来宾众多,芳主只饮一杯怕是说不过去啊。不如芳主再饮两杯,择三杯之数,如何?” “对啊,芳主再喝两杯吧!” “芳主是主人,待客之道,岂有只饮一杯的道理?” “芳主乃是芳华苑之主,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杯岂不是太过小家子气?” 众人纷纷起哄。 红烛展颜一笑,“红烛不过是一介女流,可没有大家想的那样豪气。不过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红烛,红烛便饮三杯,只期盼诸位说话算话,莫要再为难红烛。” 话落,红烛又自斟自饮了两杯。三杯酒入腹,红烛的脸颊浮上了一抹诱人的酡红。一众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火热了。 “红烛已饮三杯,接下来表演便要开始了,请诸位欣赏,红烛先行告退了。”红烛行礼欲走。 “哎,不急!”有人出声阻拦,细看来,说话的是月剑翎。他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红烛说道:“我是月家月剑翎,第一次来芳华苑。今日能一睹芳主尊颜,实在是幸运。我想敬红烛芳主一杯,不知芳主能否赏脸?” “赏个脸吧!” “对啊,芳主赏个脸吧!” 又有人起哄。 看到月剑翎站起来,听着满堂的起哄声,独孤止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嗤笑道:“一帮男人合伙欺负一个女人,可真是青年才俊啊!” 他的声音不大,除了风文宇三个人无人听到。风文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也看不惯他们这种伎俩,不过独孤兄弟怕是小看了红烛芳主,她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女人。” “我听豆蔻姑娘说,红烛芳主非常厉害。我看她话里话外对红烛芳主非常崇拜,想来红烛芳主必有过人之处。”顾伯青插嘴道。 “这里可是醉梦阁。”虞博远手指地面说道。 他们四人交谈间,只听到红烛轻笑一声,“原来是月家公子。公子的心意红烛领了,只是红烛不胜酒力,宴会上还有诸多事宜需要红烛来安排,若红烛喝醉了,这宴会岂不是还未开始便要搞砸了?” “仅此一杯,芳主既然已经喝了三杯,又何必吝啬这一杯呢。”月剑翎笑道,“我向往醉梦阁已久,只是一直苦于家教森严,没有机会前来结识众位芳主。今日终于有幸得见红烛芳主,实在是激动万分,因此才冒失敬酒。话已出口,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若敬酒不成,只怕要被在场诸位视作笑柄。还请芳主体谅,赏脸喝一杯。” “红烛向来对来宾一视同仁,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山野村夫,红烛都只视为宾客。今日客人众多,红烛若是受了公子这杯酒,只怕是还有更多杯酒在等着,不然红烛岂不是偏心?所以公子这杯酒红烛是决计不能喝的。还请公子体恤红烛,莫要再劝酒。我相信在场的诸位和二殿下都不会嘲笑月公子。”红烛目光定在二皇子身上,如是说道。 二皇子哈哈一笑,说道:“有道是君子不强人所难,红烛芳主也有苦衷,诸位就不要再起哄了,让红烛芳主专心安排接下来的歌舞吧。悄悄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今日到场的可不止红烛芳主一位芳主哦……” 一时间,大殿里的众人来了兴致,纷纷猜测还会有哪位芳主到场,而月剑翎仿佛被大家遗忘一般,他悄悄地坐回位置,笑容僵在了脸上。 红烛面带笑容,袅娜而回。一群身穿舞衣的姑娘进入大殿。来宾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古琴,摆好了圆凳,穿着素雅裙袍的伶姬奏起了乐器。 乐曲声响起,姑娘们舞起来了。站在最中间的两位姑娘,一人穿着淡青色舞衣,脸上不施粉黛,另一人穿着暗红色短裙,一条红绫缠在双臂上,眼神挑衅地环顾全场。领舞的是芷鸢和红绫。 歌舞开场的同时,侍女们也在有序地端上菜肴,宴会真正开始了。一众宾客的目光都放在了跳舞的姑娘们身上,邻座之间低声交谈着,不时笑着向场中指指点点,好似在讨论哪个姑娘更勾人。而被指点最多的,是领舞的红绫。 红绫一边舞动着,一边向人抛媚眼,惹得不少男人目眩神迷,当场便有把持不住的苗头。很快她发现了独孤止水,于是当她转向独孤止水几人的方向时,她把手平放在下巴前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这一下子,一帮被迷的神魂颠倒的男人纷纷顺着她丢出飞吻的方向看去,想看看是哪些家伙如此幸运。 “红绫姑娘真是太会撩人了。”风文宇被这飞吻整的口干舌燥,赶紧喝了口酒压一压。 顾伯青跟着灌了一大口酒,而虞博远就更加不堪,直接面红耳赤,头都快趴到桌子底去了。 独孤止水也强自镇定,仿似若无其事地地夹了一大口菜。红绫得意的笑了,她最是喜欢看这些男人的囧样。 月剑翎一边和二皇子、殷歌等人交谈,一边打量着芷鸢柔软灵活的娇躯,刚刚的尴尬场面仿佛都被遗忘在脑后似的。然而,当他与众人一道看向角落时,那表情再一次凝固了,随后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戏谑,嘴角上扬起来。 一曲奏毕,红绫和芷鸢领衔的舞蹈也恰到好处地结束,大殿里突然静了下来。 “好!”大殿里回荡着二皇子的喝彩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纷纷鼓掌喝彩。 趁着下一个节目还未开始的间隙,二皇子向全场宾客敬酒,新一轮的敬酒开始了。除了少数几个来自三大家族的人,场下众人大都争先恐后地向二皇子敬酒,生怕二皇子感受不到自己的敬意。 二皇子连饮数杯,面对众人的热情,不得不败下阵来,推辞道:“诸位的心意我已领了,只是宾客众多,若是都来一一敬我,我今日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殿下何须担心此事,若是醉了,岂不是正好可以留此过夜。”月剑翎意味深长地笑道。 满堂众人皆会意而笑。 “唉,月兄不可乱说,芳华苑可是从不留宿醉酒的宾客。”二皇子摆手道。 “以往对别人来说是如此,可二殿下何等尊贵,若是真的要留下过夜,难道红烛芳主还能强行驱赶不成。”殷歌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眼看着再聊下去就要有人说出些不好收场的话,二皇子直接转移话题,“今日聚会只为玩乐,各位可放松些,不必这么拘泥。大家可随意走动,与想要结识或叙旧的兄弟把酒言欢。” 接下来,众人果然放松了许多,不少人离开座位到月剑翎、殷歌等人身边敬酒,穆家两兄弟也被一群人围住了。 众人觥筹交错间,突然有女人的歌声远远地飘来,那声音空灵深邃,仿佛从遥远的天国传来。 所有人都被这歌声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人还端着酒杯,有人还拿着刚刚夹起一口菜的筷子,有人正吃着东西却忘记了咀嚼…… 乐曲声又响了起来,与那天籁之声相和。而在这美妙之声中,一个月牙形的乐器缓缓从大殿中央的房梁上落下,这是一架箜篌。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人坐在箜篌座上,她光着脚,轻轻地摆动着纤细白皙的小腿。那一声声如同天籁的音符随着她的红唇开合忽快忽慢地飘出。 在人间 第一百零三章 莺歌和含香 直到那歌声停下许久,众人才从回味中回过神来。有人发现杯中的酒洒了,有人发现筷子中间夹的菜掉到了身上,有人想起来嘴里还有食物,又继续嚼了起来…… “这是莺歌芳主?”独孤止水低声问道。 风文宇和虞博远都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 “是莺歌芳主。”顾伯青说道。在醉梦阁的这段时间,大部分芳主他都已经见过了,如今几乎没有外人比他更了解醉梦阁。 箜篌缓缓地落在地上,莺歌芳主赤足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向着主座上的二皇子行了一礼,浅浅的笑道:“见过二殿下。莺歌今日献丑了。” “芳主的歌声宛如仙音临世,到现在还在我脑海里回荡。”二皇子赞叹道,“妙哉妙哉!” “殿下谬赞了。”莺歌回应道,“承蒙殿下欣赏,莺歌便再唱一曲,希望殿下和在座诸位能够喜欢。” “好,甚好!”二皇子朗声喊道。 乐曲声又起,莺歌芳主的声音也随之飘来,但那声音不再那么空灵深邃,转而变得俏皮欢快,引得在场众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大家吃吃喝喝,无声地隔空敬酒,气氛欢快轻松。 一曲终了,莺歌芳主再次向全场行礼,然后离开了大殿。又到了节目的间隙,大殿里又热闹了起来,敬酒的又继续下去了。 月剑翎被几个人围着,他坐在座位上,别人敬他酒时便端起酒杯小抿一口。他的视线被人挡住了,他看了眼挡在眼前的人,眉头一皱。 那人浑然不觉,端着酒杯和月剑翎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月剑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挡在眼前的人,那人顿时浑身一紧,只听月剑翎说道:“那个角落里的几位都是什么人?” 被指的那人顿时松了口气,他让开身子,露出大殿的一角,独孤止水几人所在的方向。独孤止水四人周围空了一片,那些位置上的人都跑去别处敬酒了 ,其中有一个人现在就在月剑翎身边。如此一来,独孤止水四人在角落里就显得异样的显眼,他们几人与大殿里的其他人仿佛划清了界限一般,看起来格格不入。 “那几位……最右边那位似乎是户部虞尚书的长孙,右边第二位是这里的画师,最近也是小有名气。其余两位就不清楚了。”有人回答道。 “月老弟怎么突然对那几个人感兴趣了?”坐在月剑翎身旁的殷歌插嘴道,他看着独孤止水几人,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那几人确实挺特立独行啊……” “最左边那位似乎是对面医馆的杂役。”又有人说道,“我之前看到过他在医馆干活。” “左边第二个叫风文宇,家里很有钱,具体是什么身份不清楚。” “医馆杂役?”月剑翎挑眉,“区区一个医馆杂役能入得了二殿下的眼?” “月兄近来一直在神武坛修行,对安平城里的事有所不知。”站在月剑翎最近处的公子哥说道,他是兵部尚书的孙子,名为王朝,“前一段日子城里闹瘟疫,死了不少人。后来一夜之间治疗瘟疫的药方传遍了安平,有人说那张药方是悬壶医馆散播出去的,这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医馆一下子便名声大噪。” “有意思。”月剑翎捏了捏下巴,“仅凭一个传言就声名鹊起,可这医馆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呢……” “我本也对此事颇为不屑,但是前几日有人重金求医,赏金足足有五万金,最终就是那个悬壶医馆的杂役了结了此事。”王朝说道。 “发布重金求医通告的,似乎就是那个风文宇。”有人补充道。 穆家两兄弟也被一帮人围住,巧合的是,他们此时谈论的对象也是角落里那四个人。穆林峦因为朱厌幼崽的事早已对独孤止水怀恨在心,但在这种场合再次见面,他自然想要摸清独孤止水的底细。而当穆林巉听说顾伯青常住在含香院时,那本来就冷淡的表情顿时变得愈发冰冷,围着他的公子哥们都更愿意和穆林峦搭上几句话。 众人交谈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开始在大殿里扩散开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多吸了几口气,然后便只感觉到浑身酥软畅快,不少人不得不撑着桌面来抵抗想要软躺下去的冲动。而那些站着的人,干脆直接席地而坐,半仰着身躯。所有人都如同被人下了软骨散一般,但却又与软骨散大不相同,他们陶醉其中。 “含香姑娘要出场了。”顾伯青右手撑着脸颊,懒散地说道。 “看来你没少中招啊。”独孤止水啧啧道:“叫的这么亲……老实说,你住在含香院那么久,含香芳主就没给你来过什么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风文宇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圈住顾伯青的脖子,嘿嘿笑道:“能常住在含香院,顾老弟艳福不浅啊。快给哥几个分享一下,含香芳主那方面怎么样……” 顾伯青此刻已是脸红脖子粗,他恨恨地盯着独孤止水和风文宇,却只能丢出一句“蛇鼠一窝!” 这边含香芳主已经踩着柔软的地毯站到了大殿中央。她对着主座上的二皇子行了一礼,“含香见过二殿下。” 穆林巉仿佛闻见了腥味的猫,他舔了舔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含香,且阴恻恻地笑着,那模样就如同看待猎物一般。含香的视线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芳主的香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二皇子朗声道。 含香抿嘴轻笑,她抬起笔直修长的玉腿,同时身体旋转划了个圆。乐曲声紧跟着响起,含香在偌大的场地上独舞,其身姿时而优雅柔美,时而灵动有力,且动静之间转换有度,二皇子连连叫好。这还不算完,含香舞过一曲,忽然有成群的彩蝶从殿外涌入,那些各色纷呈的蝴蝶随着她翩翩而舞。 那些蝴蝶仿佛听她号令一般,只见她伸出纤指斜向上遥遥一指,蝴蝶便组成了一个圆,如同花环一般缓缓地下落,最后悬在她的掌心上。她轻轻地合上掌心,那些蝴蝶便又散了开来。蝴蝶随着她的舞动不断地变换着队列和位置,与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有一个婢女端着两杯酒站在一侧,所用的酒杯比场中人的酒杯大了许多。含香手一指引,便有一群蝴蝶飞到婢女端着的托盘下。蝴蝶承载起托盘飞到含香身边,含香拿下一杯酒,蝴蝶又载着托盘飞至二皇子眼前。二皇子奇异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托盘上拿下剩下的那杯酒。 而此时含香一条腿高高的抬起,身体向后仰了下去,她向着主座上的二皇子微微抬了抬手中酒杯,然后把酒杯抬到头上方一尺高处。酒杯倾斜,杯中美酒化作长长的水线,落进了含香口中。而那美酒汇成的水线又没能全部落入她口中,不少酒液洒在她的下巴和脖颈上,顺着她的脸蛋和锁骨流进了衣领内。 二皇子爽朗一笑,也端着酒杯向含香遥遥致意,然后仰面畅饮起来。 美人一边起舞一边饮酒,这场面说不出的香艳,在场众人的内心无不蠢蠢欲动。 红烛站在偏殿门口,她手里拿着一幅合着的画卷,一双美眸观察着整个大殿的景象。 含香以一个华丽的旋转结束了这支舞蹈,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二皇子也连连鼓掌,更是高声赞赏道:“妙!妙!妙啊!” 含香对二皇子及全场行礼,轻笑道:“含香献丑了。今日含香还带来一件东西,想请大家一起看一看。” “哦?何物?”二皇子问道。 含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未直接回答二皇子,而是向着红烛所在的方向唤了一声,“姐姐!” “来了!”红烛应了一声,向场中丢出了手中的画卷。 含香纤手一指,蝴蝶便稳稳地接住了画卷,并在半空中将其展开了。画卷上,一位美人姿态随意地坐在地上,周围是一片银白,宛如霜雪一般。在这银白之中,又有星星点点的彩色点缀其间,细看来,原来这彩色是各色纷呈的花瓣。在美人身前,一盏灯笼安静地躺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驱散了她身前的一小片银白,露出了草木的茎叶。美人身后是漆黑一片的天空,如同一块黑色的幕布挂在天上。 画中人正是含香芳主。 顾伯青嘴巴微张,怔怔地看着半空中展开的画卷。独孤止水自然也看出来那幅画是顾伯青的手笔,只是他想不出含香芳主在这种场合公开展示这幅画的用意。 “这画画的真妙啊……”风文宇和虞博远不约而同地赞叹道。 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当属顾墨了,他乃是宫廷画师,本身画艺不凡,这画是什么水平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是妾身的画像,今日拿到这等场合来实属冒昧。”含香看起来颇为羞怯,“只是妾身才疏学浅,难以确定这画作的水准如何,想来今日来的都是青年才俊,便想请诸位品鉴一番,看这画师功底如何。” “芳主这画像写意和写实结合,意境和真实感在我见过的画作之中都当属最佳。”二皇子说道,“画中的芳主,真是我见犹怜啊。” 含香轻笑道:“怎么,现实里的妾身就不值得殿下疼惜了吗?”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二皇子连忙摆手,“我是个粗人,品鉴画作这种事还是交给在场的诸位吧。” 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极尽赞美之言。 场中最有发言权的顾墨反倒是最后才开口,“作画之人采用的笔法极为高深,加上这画的意境营造的很好,所以这是一幅当之无愧的佳品。但我认为作画之人笔法仍不够娴熟,运笔之处依稀可见些许顿挫感。” “顾兄认为这作画之人水平如何?”有人问道。 顾墨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在下自愧不如。”说话时,他面向的是顾伯青,而非他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跟着集中到了顾伯青身上,含香也适时地提醒道:“作画之人确实就是顾公子。” 被全场人注视着,顾伯青感到无所适从,他讷讷地向众人点了点头。 “哈哈!原来是顾兄弟的作品,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二皇子的笑声把众人的目光从顾伯青身上拉走了。 顾伯青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诸位的品鉴,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顾公子,改日我定要再好好答谢顾公子一番。”含香说道。 “芳主这画像赠我可好?”二皇子说道,不过他紧接着便自顾摇了摇头,“瞧我这张嘴,刚刚才说过芳主这画不凡,这就张口便要了。我的意思是芳主能否将这画转让给我?” 含香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妾身不愿违背殿下,只是这画乃是妾身的画像,不好转让给他人。” “我不过随口一说,芳主不必介怀。” 含香脸含歉意,“妾身身上还有自制的香囊,今日便赠予殿下,聊表歉意。” 只见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扔了出去,一群蝴蝶便载着香囊送到了二皇子眼前。 在人间 第一百零四章 切磋 含香之后,富贵苑的牡丹芳主又领衔跳起了舞蹈,她的舞风颇为华贵典雅。 不知不觉中宴会已经快要结束,表演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乐曲声依旧,场上已经无人表演。按照安排,这是最后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经过含香芳主的宣传,顾伯青进入了不少世家公子的视野之中。 二皇子从座位上离开,他专程走到顾伯青几人身边,然后与他们相对而坐。沿途有人想要跟过来,都被他婉拒了。 风文宇与二皇子相视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独自喝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先是与他们几人喝了一杯,然后视线集中在顾伯青身上,说道:“顾兄弟的画技真是不错,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顾兄弟能不能答应。” “殿下请讲。”顾伯青回应道。 “我想替内子求幅画,不知道顾兄有没有时间。” “这……”顾伯青有些为难,“不瞒殿下,光是醉梦阁姑娘们的邀约我已是忙不过来了,短时间内……” 顾伯青还未说完,便听到独孤止水插嘴道:“有时间,当然有时间。我是这小子的老板,这事我答应了,只要殿下到时别忘了赏几个画钱就成。” 二皇子愣了愣,接着不由失笑,“原来顾兄弟那个臭名昭著的老板就是独孤兄弟啊……” 独孤止水嘴角一抽,瞪眼道:“这是哪个王八蛋乱传的,像我这么爱护手下的老板去哪找?” 虽然二皇子是独自到独孤止水几人身边的,但是全场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地集中在他们这个小圈子上。 “诸位!” 突然有人高喊,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月剑翎站在大殿中央,他环顾一周,最后面向二皇子,说道:“节目已经完了,不如大家玩个小游戏助助兴?” “月兄弟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来听听。”二皇子点了点头。 “在场的都是青年才俊,想必不少人都是修炼界的好手,不如我们今天以武会友,来一场切磋可好?” 比武这种事最是能勾动男人的神经,二皇子久经沙场,虽然对比武已是司空见惯,但仍然颇感兴趣,他也想看看在场的人实力都到了何种程度。 见二皇子默许,全场人都热情高涨,纷纷叫好。这时月剑翎又适时地出声宣布比武的规则,“既然是以武会友,我们今日便采取邀请制如何?想要与人比武便向他发出邀请,若被邀请人同意,则双方登台切磋,若被邀请人不愿意,也不强求。大家以为如何?” “好,就这么来!”众人没有异议。 “这种场合若是拒绝了别人不就是给人难堪吗……”独孤止水轻声说道,他感觉麻烦要来了。 “不如我们先溜?”风文宇说道。 “我赞成。”顾伯青和虞博远异口同声地说道。 二皇子忍俊不禁,“切磋而已,点到即止,不会伤及性命,几位不必如此。如果实在不想出手,待会说明一下便是,无伤大雅。况且我在此坐着,应该没几个人敢邀请你们。在场的不少人修为都不弱,观看他们的比试,对于几位的修行大有裨益。” 二皇子话已至此,独孤止水几人也不好就此离开,虽然几人都不惧什么临阵脱逃的名声。 “各位比武时务必注意分寸,不要伤了和气。另外,为了公平起见,切磋时不得使用灵力。”二皇子补充了规则。 自然没有人有异议,虽然某些人心中并不认同。比试很快便开始,最先上场的自然是这场切磋的组织者,月剑翎。 月剑翎邀请了王朝,两人都用剑。互相行礼之后,王朝径直冲向月剑翎,手中长剑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反观月剑翎则颇为淡定,他依旧在原地未动,右手持剑斜指地面,在王朝的长剑快要攻至时突然出招化解,并紧接着使出刁钻的一剑直攻王朝脖颈。 王朝连忙回剑防守,同时后退两大步。而月剑翎招式逼人,王朝刚挡下一招便又有一招攻来,一来二去间,王朝被逼得连连倒退,只堪防守,毫无反击之力。不过十数招,王朝便被月剑翎挑飞长剑,剑尖直指喉管。王朝被长剑所扼,只得直立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月兄剑法超凡,我自愧不如。”王朝抱拳道。 月剑翎收起长剑,抱拳回应道:“侥幸取胜,王兄谬赞了。” 全场欢呼,一帮人纷纷赞叹月剑翎的剑法卓尔不凡。 “还有哪位兄弟愿意与我切磋一番?”月剑翎问道。 不少人想要登场与月剑翎切磋,甚至就连殷歌这种大家族公子也是跃跃欲试。月剑翎毕竟是月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月家以剑法传家,对大多数人来说,若能与月剑翎切磋几招,必定受益匪浅。 又有数人陆续挑战月剑翎,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部未能撑过二十招。 最后,月剑翎收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一个人霸占着场地总归不好,诸位若还有想找我切磋的可以改日到月家来寻我。” 月剑翎下场了,他看了眼穆林峦,嘴角勾起,穆林峦的动作他全看在眼里。 穆林峦正要上场,却不料他身边的穆林巉抢先了一步。穆林巉径直走到场中,长剑直指顾伯青。由于二皇子就在顾伯青对面,这一指也把二皇子指了进去。 二皇子皱了皱眉,但未多言。只听到穆林巉冷淡地说道:“顾公子,我想挑战你。” 顾伯青顿时愣住,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冲他来,但他不得不应对。想了想,顾伯青并未拒绝,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武师巅峰,并不惧怕在场的任何一人。 顾伯青走到穆林巉对面。那穆林巉也未行礼,见顾伯青拿起别人递来的长剑后便直接挥剑攻了上来。顾伯青急忙出剑格挡,只听呯的一声,剑身上传来的力道震得他整个手臂发麻。 独孤止水顿时骂道:“臭不要脸的!” “就这玩意还出自世家大族?”风文宇也表示鄙夷。 虞博远虽然也想骂两句,但却没那个胆子。二皇子诧异地看了看独孤止水和风文宇,他们两人明显刻意抬高了声音,场中不少人都听到了,包括正在大殿中间挥剑攻击的穆林巉。 穆林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他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许多,眼看着要再激怒穆林巉,说不定他就要违规使用灵力了。 顾伯青眼角抽了抽,他心中暗骂了一声独孤止水帮倒忙,但只能硬着头皮接招。穆林巉不留余力,那他也不留余力。 场中两人硬碰硬,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声连成了一串。但若仔细看来,两人所使的剑法都颇为玄妙。 “顾兄身手不错啊,现在看起来已经不落下风了。”风文宇一边观看一边评论道。 “这小子可不光会画画,修炼方面随便扔到一群人里那也是个青年俊杰。”独孤止水喝了口酒,说道。 眼看着战况焦灼,穆林巉感到万分憋屈。他不能使用灵力,许多强大的杀招根本使不出来。当看到顾伯青那张脸时,穆林巉突然又想起含香为顾伯青做宣传时的样子,他顿时红了眼。强大的灵力突然凝结于剑锋,他要一招击杀对面的杂种! 霎时,场中杀意弥漫! 二皇子顿时眼神一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与此同时,独孤止水也刷的把目光投进了场中。 作为当事人,顾伯青的感受最为强烈。就在前一刻,原本还算守规矩的穆林巉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意。顾伯青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他最大限度地调动全身灵力,用尽全力去挡穆林巉的剑。 穆林巉也算是临时起意,因此他攻向顾伯青的招式并未能发挥全力。同样地,顾伯青匆忙之下防守也无法尽全力。 砰的一下,顾伯青被穆林巉击的连连后退,他每后退一步,落脚处便要踩得地面下陷一寸。顾伯青身后的人纷纷仓皇躲避,顾伯青被桌子绊倒,身体直接倒飞了起来,最后砸在一张桌子上,把桌子砸得粉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离得近的几人差点反应不过来而惨遭池鱼。 “住手!”二皇子冷冷地喝道。 穆林巉正欲追击,但被这喝声所震慑,没有再动手。 独孤止水把顾伯青扶起来,给他捏了下脉。 “顾兄弟没事吧?”虞博远紧张地问道。 “无妨。”独孤止水神色平静,对顾伯青说道:“紧要关头你回剑守住了他的攻击,只不过劲力过大被震退了,那些劲力都通过地面卸掉了。” 顾伯青点头,他自然清楚这些,但不知道独孤止水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独孤止水突然笑了,露出森森白牙,“如果是我,我会通过身体动作躲避攻击,同时主动出击。躲得过最好,躲不过便避过要害,直取对方狗命。不过,你确实需要学一门身法了。”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红烛芳主匆忙赶到,她看了眼顾伯青和满地狼藉,冷冷地看着穆林巉,“敢在我这里撒野,当我芳华苑是什么地方?” 面对醉梦阁,即使是穆家也不够看。穆林巉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什么人不能惹。他之所以敢对顾伯青下杀手,是因为他认为区区一个顾伯青还不值得二皇子和他翻脸。就算真的杀了,二皇子顶多训斥他几句,难道还能替顾伯青报仇? 既然红烛来了,穆林巉也只得认怂,他抱了抱拳,沉声道:“一时失手,没有冒犯之意,还请芳主恕罪。” “是啊芳主,我二弟并没有冒犯贵阁的意思。切磋嘛,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所幸顾公子没有大碍。给芳华苑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们兄弟会如数赔偿,还望芳主能够宽恕我二弟的无心之举。”穆林峦忙出来打圆场。 “芳主不要动怒,此事是我约束不周。我给芳主赔礼道歉,希望芳主不要追究此事。”二皇子也远远地抱拳。虽然这事情他也颇为气愤,但他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出了事他岂能不担责任? 红烛冷哼了一声,她转身寻了个位置,直接坐定,说道:“继续吧,红烛也想看看众位青年才俊实力如何。” 在人间 第一百零五章 接受挑战 事情就这样被平息了。 短暂的交锋暴露了穆林巉和顾伯青的境界。顾伯青回到了座位上,刚刚剑拔弩张的情景很快便被人忘记。众人纷纷惊叹穆林巉竟然已经突破进了武宗境界,他今年可才刚刚十八啊。 至于顾伯青,虽然大家看出他处于武师巅峰境界,这实力和天赋已是不差,但与穆林巉相比就要黯淡了许多。所以,顾伯青被众人自动忽略了。 穆林峦终于等到了登场的机会,他也直接面对独孤止水几人所在的方向。全场众人顿时傻眼,纷纷猜想这兄弟二人到底和顾伯青有什么仇什么怨。 顾伯青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只觉得祸从天降。而就在这时,穆林峦开口了,“早就听闻独孤兄弟医术了得,我今日也想看一看独孤兄弟的武道修为如何,不知道独孤兄弟能否赏个脸?” 听闻此言,顾伯青差点笑出声。他抿着嘴,低下头狂塞了几口酒菜。虞博远还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一通询问。 独孤止水还未开口,却听到月剑翎说道:“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位独孤兄弟啊……” 众人莫名其妙地望向月剑翎,只见他摇头笑道:“我刚刚才认出,原来这位独孤兄弟我早就见过了。” “独孤兄弟半年前还在做我家月彤小妹的侍从,怎么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医馆学徒了?”月剑翎疑惑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着。 “原来是月大长老的好孙子,月剑翎公子啊……”独孤止水特意在“好孙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月剑翎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独孤止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小姐去了神武坛,又不能带随从,我无事可做,只好辞工不干了。多亏了风先生收留我,让我在医馆打杂,间或教我些吃饭的本事。” “独孤公子真是巧舌如簧啊……”月剑翎假装感叹,“也不知我那彤妹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小姑娘家,竟然收了一个男子做贴身侍从,而且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就连彤妹的那两个贴身侍女可都没有如此待遇。”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不少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到了穆林巉身上。谁都知道,穆林巉是月彤的未婚夫。未婚妻做了这种事,怕是是个男人都会发怒。 而剩下的人则玩味地盯着独孤止水,风文宇更是一副终于明白了什么的表情,看的独孤止水想要暴揍他一顿。 红烛也转过身来看着独孤止水,独孤止水与她对视,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他理了理表情,对全场说道:“承蒙月彤小姐看得起我,视我为兄长。我之所以会被安置在小姐的院子里,是受到我家大老爷的授意,因为月家某个公子哥对我家小姐图谋不轨。诸位一想便知,我家大老爷爱女心切,若我真的蛊惑月彤小姐,大老爷怎可能坐视不理?” 独孤止水的话颇有信服力,众人听闻后纷纷点头,毕竟月剑翎所说太过耸人听闻。 “凭你?”月剑翎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就凭你一个不会修炼的凡人,也配做护卫?” 这句话更是差点惊掉了众人的下巴,谁能想到,在月家做过侍从的男人竟然不能修炼。 独孤止水却淡然一笑,“正是因为我不会修炼,所以大老爷才敢把我安置在小姐身边呀。就算我真有什么歪心思,我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能奈何的了武师境界的月彤小姐吗?” 众人稍作思索,便又纷纷点头,独孤止水说的也有道理。 “自相矛盾,何其可笑。”月剑翎冷哼一声。 “你忘了月彤小姐住在哪里了?”独孤止水语带讥讽,“月彤小姐可是住在月家,里面高手无数,真有什么事,我唯一的作用便是大喊叫人。” 这一下子,众人基本上都信服了独孤止水的话,而反观月剑翎,却也是被独孤止水堵得无话可说了。 “有意思。”红烛的娇笑声打破了场中微妙的气氛,“那这样穆公子的挑战还要继续吗?” 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独孤止水是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若是穆林峦再坚持挑战恐怕就要落下个专拣软柿子捏的名声。不仅如此,就算他赢了,他也只会沦为笑柄,而如果他输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微乎其微,他从此就没脸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无需多想,穆林峦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还未等穆林峦宣布撤回自己的挑战,独孤止水却开口了:“穆公子的挑战,我接受了。”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地盯着独孤止水,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般。虽然这比试规定不得使用灵力,但普通人的体格根本不能同修炼之人相提并论。修武之人实力境界提升的同时,其躯体也会获得强化,包括力量和速度等方面。一个初入武者的修士,即便不使用灵力也能轻松拎起上百斤的重物。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想做到这一点需要强壮的体格和持续的锻炼。 “我虽然不会修炼,但也练过几年剑,想来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切磋一番还是可以的。今天受二殿下的邀请前来参加聚会,不能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 众人怜悯地看着独孤止水,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落败的结局。 “独孤兄弟不必勉强,这切磋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就算不上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皇子劝了一句。 独孤止水回以一笑,还是固执地向切磋场地里走。 穆林峦心中狂喜,这是独孤止水自己选的,总不能怪他欺负弱小吧。而真到了切磋的时候,他若是一不小心“误伤”了独孤止水,这不也是难免的嘛…… 独孤止水走到场地上,他回头面对着红烛,笑道:“虽然二殿下已经规定这场比试不能使用灵力,但我还是不大放心,刚才就有个敢顶撞二殿下的。毕竟在场的大多都是出自朝中世家大族的子弟,二殿下也不好对他们怎么样。所以,万一再有人不守规矩,还要请芳主为我主持公道啊。” “公子放心,红烛保证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若真的有人敢再犯,他今日必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红烛笑意盈盈,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脊背发凉。 话到了这份上了,二皇子也只得出来表态:“独孤兄弟放心。我以宇文皇族的名义保证,若是有谁敢再不守规矩,我必严惩不贷!” 有了这两位重量级人物的保证,在场的人就算家世再怎么显赫也不敢再放肆了。 穆林峦心里一阵庆幸,一开始他确实动过歪心思,但好在他现在知道独孤止水是个普通人,也就没了那些念想。 比试开始,穆林峦持剑立在原地,等着独孤止水主动出击。然而让他傻眼的是,独孤止水也持剑而立,完全没有主动攻上前来的意思。 比试时先出手的人往往有先手优势,穆林峦等着独孤止水先出手是显示自己的风度。毕竟独孤止水在他眼里只是个普通人,若他穆林峦先动手,岂不是太过掉价了? 然而现在看来独孤止水似乎对此毫不领情,而且竟然还让他先手。在穆林峦眼里,这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得罪了!”穆林峦不再管什么风度,他直接挥剑而上,长剑直指独孤止水的咽喉。 众人全都兴致缺缺,大家一致认为两人的切磋结果没有丝毫悬念。 然而,还未容他们喝上一杯酒,战斗便结束了!结果却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独孤止水所站之处纹丝未动,有人看到他只做了两个动作:在剑锋将至咽喉时出剑挡了一下使那剑稍稍偏离;反握剑柄向前推。 独孤止水的剑现在正被他反握着架在穆林峦的脖子上,而穆林峦的剑则险而又险地紧挨着独孤止水的脖颈而过,没有伤到他。 穆林峦持剑的右手被独孤止水的左手扼住了手腕,他想要挣脱,独孤止水手上一用力,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手使不上多少力气,他只能勉强握住长剑不至于脱手。 “我输了。”穆林峦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可架在脖子上的剑时刻提醒着他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穆林峦认输的声音,没有别的动静。 “我赢了!哈哈!”独孤止水得意的笑声把众人拉回了现实。 除了顾伯青,其他人似乎都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穆林峦后退了几步,与独孤止水拉开了些距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没能撑过第二招。 啪啪啪…… 二皇子的鼓掌声在大殿里回荡着,“独孤兄弟好身手!” 除了少数几个人,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觉得独孤止水能赢要么是穆林峦放水了,要么就是运气好。但二皇子都鼓掌了,一帮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叫好。 殷歌眯了眯眼,哂笑道:“月老弟,这可不像是你口中的废物呀……” 月剑翎脸色铁青,但未发一言。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可以看到手指都捏得发白了。 穆林峦眼角抽搐,眼里要喷出火来了,他知道今日之后他就将成为众人眼里的笑柄,以后在这个圈子里他很难再混下去了。他暗暗地紧咬牙关,心里发誓一定会找回场子。而就在这时,他下意识看了红烛芳主一眼。他发现红烛芳主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冷汗直流,忙不迭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独孤止水毫不在意穆林峦的眼光,也对一众看客的叫好声毫不感冒,只见他转身面向穆家两兄弟,再次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愕然的事。他抬起手中的长剑,直指穆林巉! “不守规矩的那个,再来切磋一番可好?” 在人间 第一百零六章 连胜 独孤止水带着些许轻松笑意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着。 大多数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独孤止水,如果说面对穆林峦他还能侥幸取胜的话,那面对穆林巉他根本毫无希望。穆林峦不过才武师六重天,而穆林巉已经进入了武宗境界。进入武宗境界的穆林巉,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肉体强度都不是穆林峦能比的。 穆林巉脸色阴沉,冷冷地笑道:“你确定?刀剑无眼,你若是太弱了,我可不能保证不会伤到你。” “是啊,刀剑无眼,我也不能保证不会伤到穆少爷。”独孤止水满脸含笑,“只要穆少爷守规矩,就算真的伤到了我,我自然也怪不得穆大少爷,在场的人都可以作个见证。” “我来作见证。”二皇子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只要两位都守规矩,若真的不小心伤到了,那也只能怪自己。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是切磋,不是决斗,希望两位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好!”穆林巉有力地吐出这一个字。 “没问题!”独孤止水依旧笑意盈盈,观战的众人都有些难以理解。 切磋开始,穆林巉这次规矩了许多。双方先抱拳行礼,然后独孤止水依旧持剑而立,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穆林巉没有任何矫情,直接持剑冲了上去,但他并没有直接出剑。引而不发,才能出其不意! 不少人议论纷纷,都觉得独孤止水太过自大。穆林巉不是穆林峦,他若全力出剑,独孤止水很难抗住他的力道。连挡都挡不住,如何再使出下一招? 果然,独孤止水似乎也不打算硬接穆林巉的攻击。只见他向右横移一步,躲开了穆林巉的正面,而此时穆林巉已行至距他三步之处,这距离两人的剑已经可以交锋。 但穆林巉还是没有出剑,他又前踏一步,距独孤止水仅两步时,他的长剑宛如毒蛇一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指独孤止水的心口。 独孤止水在穆林巉迈至距他两步的瞬间便又开始向左横移一大步,这一步迈出后,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原位。 穆林巉的长剑刺穿了独孤止水之前的站位,距独孤止水的大臂不过三寸。于是他又横撩过去,要划开独孤止水的手臂。 独孤止水脚步未停,在穆林巉的长剑横撩之前他便开始后退一大步,待穆林巉的剑撩来时,他恰好站定,剑尖从他胸前三寸划过。在穆林巉的剑划过时,他直接出剑砍向穆林巉持剑的手臂。 穆林巉眼神一凝,强行向下收剑。待独孤止水的长剑砍空之时,他又攻向独孤止水的胸腹。 独孤止水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在穆林巉有所动作的瞬间便又右移一步。 穆林巉再度扑空,但这一次他舞出了个复杂的连招。 独孤止水无法再提前判断他的下一步攻击,索性主动出剑。 穆林巉心中叫好,他使出的招式最后才显现意图,剑锋已经将至独孤止水的脖颈!以独孤止水的力道和速度不可能接下来这一剑! 独孤止水果然没有硬接,但他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然后他直接将剑横在身侧。 独孤止水站到了穆林巉的侧后方,穆林巉无法判断独孤止水此时的动作。但穆林巉毫不惊慌,甚至还有些激动,他能感知到独孤止水离他两步,这个距离他可以直接攻击。只见他直接一跃而起,同时身体旋转,长剑斜撩向独孤止水。由于他足足跳了七尺,此时长剑划向的正是独孤止水的脖子。他出剑的速度极快,虽然没有使用灵力,但也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 独孤止水持剑向前迈了一大步,穆林巉的长剑直接在他脑后三寸划过。于此同时,独孤止水直接挥剑划向尚在空中的穆林巉。 穆林巉落地,独孤止水已经与他拉开了五步距离。只听到嗤的一声,穆林巉后背的衣物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银色软件。若不是有软甲保护,穆林峦现在怕是已经被划开了后背,那就是一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了。 独孤止水有些惋惜,心中暗骂有钱人果然怕死,参加个聚会身上还要穿着内甲。那软甲表面银光闪闪,一看便不是凡物,八成是妖兽的皮甲做的。 全场人看着衣衫破裂有些狼狈的穆林巉,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穆林巉那本来阴沉的脸色此时已经涨红,看着外围那一双双眼睛,他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就在他打算再冲上去找回场子时,红烛芳主柔媚的声音又缓缓地响起了。 “若不是穿着这件银角蜥皮内甲,穆公子现在怕是会很难看。既然已经失手,这场比试便算是结束了。难道穆公子还要仗着自己穿着护甲欺负人不成?” 红烛已经发话了,穆林巉也不敢再有所动作,他抬头注视着独孤止水,眼中满是愤恨。他根本不相信以独孤止水的能力能击败他,那个只会躲闪的小人凭什么击败他?最关键的是,两人之间的比试还未过十招! 除了少数人,场下围观的人也是难以置信,在他们看来,在短暂的切磋中,独孤止水的动作一直都很笨拙缓慢,和穆林巉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可是,为何独孤止水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每次都能险而又险地避过穆林巉的攻击? 独孤止水把长剑一扔,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许多人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坐定。 二皇子观察了一下全场众人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意外。他朗声道:“刀剑无眼,切磋便告一段落吧。诸位继续聊天喝酒,也请各位姑娘们继续奏乐。” 原本已经停止的乐曲声复又响了起来。二皇子回到主座上,但对独孤止水多了些关注。 独孤止水两只手端着酒走向红烛,想要和她喝一杯,以表达对她帮场的感谢。然而在他还未走到时,红烛便已经要起身离开。两人擦肩而过时,独孤止水正欲叫住她,只听她轻声说道:“宴会之后留下,到时再敬我也不迟。” 还未等独孤止水反应过来,红烛已经消失在偏殿入口处。独孤止水心里直犯嘀咕,“若是宴会之后留下,需不需要付钱呢?”想了想自己目前的身家,他倒也不再那么忧虑此事了。而且,风文宇不还在呢吗? 夕阳西下的时候,宴会终于结束了。来参加宴会的人陆续告辞离开,月剑翎和穆家两兄弟离开时都看了一眼独孤止水,他们表情各异,各自心里都有小算盘。 除了独孤止水四个人,作为宴会主人的二皇子是最后才走的。临走前,二皇子还专程和独孤止水几人道别,这倒是让独孤止水颇感诧异。虞博远也想回家,但风文宇嚷嚷着机会难得,硬是把他给拉住了。 很快大殿里只剩下独孤止水四个人了。夜幕降临,侍女点燃了大殿里的蜡烛。大殿两侧各有一排灯架,上面摆着上百根蜡烛,照的整个大殿一片通明。 侍女们进到大殿里开始收拾桌子,独孤止水四个人倒显得有些碍事了。他们索性并排站在墙边,若不是背对着墙面,看起来就如同在面壁一般。 来往的侍女们注意到他们四个人,她们不时指着他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皇子坐在独孤止水四人对面时,风文宇喝了不少酒,此刻他已是脸颊发红,带了些醉意。他揽着独孤止水的肩膀,问道:“独孤兄弟,你不是说红烛芳主约了你吗?宴会都结束好一会了,怎么还不见红烛芳主?” 独孤止水哪里答得上来,随口胡诌道:“芳主一直在忙着安排宴会的事情,或许现在在吃饭吧。” 四个人一直等着,后来索性就地坐了下来。等了半个多时辰,侍女们已把大殿收拾的差不多了。现在看去,大殿中央刚刚铺上了一张巨大的雪狼绒毯子,顾伯青踩出的几个坑被这毯子盖在了下面。大殿左侧离独孤止水他们不远处摆了一张方桌,方桌周围是一圈坐垫。离方桌不远处还摆了一架古琴。整个大殿的陈设看起来和独孤止水第一次来时并无二致。 “独孤兄弟,红烛芳主她不会因为太忙忘了约定吧?”虞博远一心想要回家,等了这么久更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去看看!”独孤止水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径直朝着偏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进偏殿的门关着,独孤止水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门,叫道:“芳主在吗?” 无人回应,独孤止水直接伸手推开门,“芳主……” 独孤止水进到偏殿,发现这里也非常宽敞。偏殿里放着不少乐器,还挂着不少舞衣,看起来像是个杂物间。偏殿中央也铺着一块雪狼绒的毯子,但比大殿里那张小了不少。毯子上摆着个方桌,上面放着茶具,犹有热气从茶壶口冒出。 偏殿的正门大开着,里面除了独孤止水没有第二人。 独孤止水正想从正门出去,却恰好与红烛撞了个正面,他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红烛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迈进偏殿,朝身后摆了摆手,两个侍女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在人间 第一百零七章 我就是道理 “公子等不及了?”红烛的美眸一瞬不移地盯着独孤止水,目光中带着些许迷离色彩,一步步的向他靠近,直到两人的身体快要贴在一起。 红烛身材高挑,仅比独孤止水矮了小半头。此刻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彼此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独孤止水微微低头,与红烛的目光对视,看不出他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宴会都结束半个多时辰了,我怕芳主太忙忘了约定,所以来看看。”独孤止水微笑着。 “方才和含香她们几个姐妹在一起喝茶,一时脱不开身,刚刚终于送走了她们,没想到公子已经自己找了过来。”红烛吐气如兰,仿佛和独孤止水说悄悄话一般轻声呢喃着。她缓缓地伸出双手按住独孤止水的肩膀,然后踮起脚尖,惑人的红唇附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独孤止水耳根有些发痒,“公子想不想要些补偿?” 若是放在往日,面对此情此景,独孤止水可能早就想办法与红烛拉开些距离了。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面对红烛比起往日更加变本加厉的挑逗,他心中并无半点退意。 “芳主想怎么补偿?”独孤止水轻声问道。 “公子……想让红烛怎么补偿?” 独孤止水咧嘴笑了,“芳主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我吗?” “红烛尽量满足公子……的一切要求。”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红烛的声音已是细弱蚊蝇,仿佛是太过娇羞而难以启齿一般。 “让我想想。”独孤止水抬起头,路出思索的神色。 红烛重新站定,微仰着头,等着独孤止水考虑。 啊…… 突然,红烛娇呼一声。原来是独孤止水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此刻两人的身体已紧贴在一起。感受着红烛柔软温暖的娇躯,轻嗅着丝丝缕缕的沁人幽香,淡淡的安逸感渐渐在独孤止水心底滋生。 独孤止水的右臂此时正环着红烛的纤腰,他的右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摸了一把。红烛风情万种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他只感觉腰间一疼,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红烛伸手拧住了独孤止水腰间的嫩肉,疼的他嘶嘶吸着冷气。 独孤止水只得松开揽着红烛的手臂,求饶道:“我错了,芳主饶了我吧……” 红烛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放在他腰间的纤手。 “公子真是色胆包天,敢在芳华苑轻薄红烛的,公子是第一人。”红烛走到方桌边坐下,伸手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独孤止水揉了揉腰间被红烛拧到的部位,只感觉皮肤一阵刺痛,红烛是真的用了力气。 “芳主好不讲道理,明明是芳主挑逗在先,面对芳主这么美的女人,我要是忍得了那还是男人吗?”独孤止水坐在红烛身边,还在揉着腰间的嫩肉。 红烛展颜一笑,“在这里我就是道理。” 独孤止水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对了。”独孤止水像是突然想起来,“顾伯青和风文宇还在主殿里等着我呢。” “公子真不解风情。”红烛白了他一眼,“红烛明明只约了公子一人,公子却偏偏要把他们也带来,这样红烛还怎么和公子独处。” “我这不是想着给芳主拉一桩生意嘛……”独孤止水喝了口茶。 “公子是怕红烛会收钱吧。”红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拉了个人来付钱。” “芳主竟然这样看我?”独孤止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冤枉啊……” “真冤枉?”红烛的俏脸探到独孤止水眼前,与此同时,她把手伸到独孤止水腰间被她拧过的地方,轻轻抚摸着。 独孤止水仿佛触电一般,他忙往旁边挪了挪。 “还疼吗?”红烛柔声问道。 “不疼了。”独孤止水下意识回答道。然而下一刻他便后悔了,他只觉得剧烈的疼痛又从腰间袭来,直疼的他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芳主,我要疼死了,快松开我吧……”独孤止水的两只大手捂着红烛放在他腰间的小手,他弓着腰,疼的龇牙咧嘴。 红烛快速从他腰间抽回手。 “这次我又怎么惹到芳主了?”独孤止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红烛抿了抿嘴,“看公子下次还敢不敢对红烛说谎。” 闻言,独孤止水愣了愣,心里嘀咕着“那这次说的是哪一次呢……” “走吧。”红烛站起身来,朝独孤止水进来的那扇门走去。 …… “让几位公子久等了。”红烛对风文宇三个人说。 “芳主和独孤兄弟在里面呆了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风文宇意味深长地在红烛和独孤止水之间来回打量着。 “风公子嫉妒了?”红烛轻笑道。 风文宇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怕是没那个资格。”紧接着他话头一转,“不过,芳主和独孤兄弟若是再不出来,我们三个可就真的要先走了。” “红烛定会给几位公子补偿。”红烛指着方桌,“几位公子请坐吧。” 独孤止水四个人入座,红烛吩咐侍女置办了一桌酒菜,很快就摆满了桌面。 随后红烛叫来侍女,说道:“去把她们几个叫来。” 侍女点头退下,不一会儿,殿外便有大大咧咧的呼唤声响起,“姐姐,怎么又把人家叫来了!”这是红绫的声音,带着些不满。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又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有人出现在门口。三个女人袅娜而来。 “红绫,芷鸢,又见面了。”风文宇笑道,“芳主舍得把你们叫来,看来我们又沾了独孤兄弟的光啊……” 红绫冷哼了一声,白了风文宇一眼,“姐姐真是的,又让人家来给这帮臭男人陪酒!” “死丫头,好好说话!”红烛教训道。 “这位是……”风文宇看到还有一个姑娘跟在后面,“云眉姑娘?” “见过公子。”云眉行了一礼。 红烛表情微变,问道:“风公子认得云眉?” “今日刚结识。”风文宇表情略有些尴尬,“因为一个小意外。” 红烛脸色又恢复如常,她对红绫三个招了招手,“过来陪几位公子喝酒。” 仿佛是事先说好的一般,红绫和芷鸢径直坐到风文宇和虞博远身边,而云眉则坐到了独孤止水身边。 独孤止水看了眼云眉,又看着红烛,眼里有些诧异。 红烛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坐到了顾伯青身边。 独孤止水倒了杯酒,对红烛说道:“感谢芳主今天替我主持公道,这一杯敬芳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红烛微笑着回应道:“这是应该的,在我芳华苑自然要守芳华苑的规矩。今日即便不替公子站场,我作为芳华苑的主人,也是必须要站出来的。”红烛也饮了一杯酒。 云眉也倒上一杯酒,“云眉敬公子一杯。” 独孤止水从红烛身上移回视线,与云眉喝了一杯。再回头时,他发现红烛已经和顾伯青聊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颇为相投。 再看风文宇,红绫是个极会对付男人的主儿,她端着酒杯,自己抿一小口,剩下的都让风文宇喝,风文宇喝了,她便夹菜喂他,风文宇心甘情愿地被她灌酒。 至于虞博远,那就是一个没经过场面的菜鸟,芷鸢几声公子叫下来,他就乖乖地喝酒吃菜,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仿佛芷鸢手里的提线木偶一般。 “公子……”云眉轻唤独孤止水,同时往他身上靠了靠,几乎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能不能给云眉讲讲公子当猎人时的经历,云眉最是喜欢山野之中的趣事。” 感受到温香软玉一般的躯体贴了上来,独孤止水顿时浑身僵硬,而当他听到猎人经历时不由怔了怔。他欲转头询问,结果刚一转脸便发现一张精致的俏脸就在眼前,而他的嘴唇差一点便要触上去。 就在此时,云眉仿佛不经意的一动,独孤止水的嘴唇便印在了她的侧脸上。若是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这情景就是云眉凑过脸来,然后独孤止水主动亲了上去。 独孤止水如遭雷击,他急忙转回头,与云眉拉开了些距离。云眉失去依靠,差点歪倒在地。 这一幕恰好被风文宇看到,他顿时嘿嘿傻笑,露出一个会心的表情。 红绫则厌恶地看了独孤止水一眼,她一把扳回风文宇的头,端着酒杯就往他嘴边送,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这些臭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从顾伯青的视角看得更为清楚,独孤止水是实打实地亲到了云眉。顾伯青忙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此时顾伯青的视线在红烛这边,只见红烛把他和她自己的酒杯满上,然后端起酒杯,“公子,红烛与你喝一杯。” 红烛仿佛没有注意到独孤止水那边的情况一般,又或者,她对此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独孤止水看着红烛,她和顾伯青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近日的见闻,与在偏殿时判若两人。 云眉也正看着独孤止水,她一手撑着地,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许难看。她见过许多男人,比独孤止水优秀的不在少数,至少在她眼中是如此,可如这次这般让她有些难堪的,独孤止水是第一人。原本以她的眼光是绝对看不上独孤止水这样的普通人的,想要与她亲近的男人,最起码也要达到武师境界,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让她采补的价值。然而,她不敢违背红烛的命令,因此只能用尽办法讨好独孤止水,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独孤止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公子怎么这么腼腆……”云眉脸上挂上笑容,又往独孤止水身边靠了靠,“我知道公子不是故意的,公子何必躲得那么远,难道是因为讨厌云眉吗……”云眉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幽怨。 “姑娘别误会。”独孤止水笑了笑,“我只是怕冒犯了姑娘。” “云眉不怕冒犯。”云眉朝他眨了眨眼,“公子还没和云眉讲故事呢……” 独孤止水想知道云眉是如何知晓他做过猎人的,于是他随便编了几个故事,想顺便从云眉嘴里套出些话来。但云眉十分懂得规避话题,独孤止水一番努力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能从她口中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后来,红烛再也没有理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和云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很快便有了醉意。而云眉则仿佛有用不完的好奇心一般,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和他搭上话。 在人间 第一百零八章 玉佩上的刻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独孤止水和风文宇都已经喝得大醉,不省人事了。 顾伯青此时微醺,而虞博远仅喝了几杯也已经有些摇头晃脑。 “差不多该告辞了。”顾伯青环视了一周后,如是说道。 “是啊,我……也该……回家了,回去……晚了,要被父亲和母亲责罚了……”虞博远已经有些口齿不清。 “芳主,这酒席钱?”顾伯青指着满桌残羹。 红烛似乎也饮了不少酒,此时她的脸上带着诱人的酡红,但她神志清醒,对顾伯青说道:“今日芳华苑已经被二殿下包下,这些酒菜就权当是之前宴会的一部分,等明日二殿下派人来结账时一并清算了便是。” “好。”顾伯青点头。 红绫叫来几个侍女,让她们到外面去叫风文宇和虞博远的家仆。 “那我负责把他送回青衣巷吧。”顾伯青指着倒地不起的独孤止水说道。 “公子说送回哪里?”红烛问道。 “青衣巷。”顾伯青重复道,“芳主听说过?” “他何时住到那里的?”红烛追问道。 顾伯青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三个多月前。” “三个多月……”红烛念叨着这个时间,然后她问道:“他是不是买下了韩府?” 顾伯青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芳主怎么知道?” “我只是随意猜的。”红烛说道,但她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而是话头一转,“青衣巷路途遥远,公子也没有车马可用,不如就先把他留下吧。等他清醒些,让他自行回去便是了。” “芳主这里从不留宿醉酒之人,把他留下怕是会给芳主添麻烦。”顾伯青想了想,“不如这样,我把他带回含香院,和我住在一块。” 然而,红烛却出乎顾伯青意料地说道:“不可。公子要是想把他带回含香院过夜需要先征得含香妹妹同意,私自决定对公子不利。此外,公子常住在含香院,含香妹妹为此已经受了不小的压力,若是公子再带个男人去过夜,她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含香芳主那里岂是随便就能带男人过去的。”云眉也附和道,“独孤公子留在这里有我照顾,有什么风言风语都让他们冲着我来便是,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些。” 顾伯青稍作考虑,答应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很快风文宇和虞博远各自的车夫就赶来了。虞博远还好说,他还算清醒着,车夫搀扶着他便能走。而风文宇此时已醉的不省人事,凭他的车夫一个人抬起他来颇为困难。 顾伯青帮忙和车夫一起抬着风文宇,向红烛等人告辞。 虞博远也向红烛等人告辞,走时还偷偷看了一眼芷鸢,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芷鸢向他挥了挥手,他那因为饮酒而通红的脸顿时更红了,他连忙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跑了,车夫跟在后面直追。 “和姓独孤的第一次来时一样,看起来多老实腼腆。”红绫啧啧道,她指着独孤止水,继续说:“可你看他现在那副油嘴滑舌的样子,这才来过几次,本性就暴露无遗了。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芷鸢不置可否。 云眉正想要开口,但看了独孤止水一眼后,她又保持了沉默。 “照顾好他。”红烛留下这一句话便径直离开了大殿。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独孤公子。”云眉低眉说道。 芷鸢和红绫跟着红烛离开了。 大殿里只剩下云眉和醉酒不醒的独孤止水。云眉坐在独孤止水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嘴里嘀咕着:“虽然长得还不错,却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真不知道芳主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害得姑奶奶还得来伺候你。” …… 顾伯青和车夫一起拖着风文宇,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路过含香院时,他们正好撞见了要出门的含香芳主。 “顾公子这是?”含香打量了风文宇一下,“这是哪家公子,怎么喝成这样了……” “这是风文宇风公子。”顾伯青回答道,“在芳华苑被红绫姑娘灌的有些多。” 顾伯青这一停,风文宇顿时挣扎了几下从他和车夫手里挣脱了。 风文宇身体往前一倾,跪坐在了地上,然后他嘴巴一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双手拄着地面,吐了一大片。 含香嫌弃地捂着鼻子,往远处躲了躲。 顾伯青急忙和含香说了一声,和车夫一起等风文宇吐完了连忙把他拉起来,架着他又继续走。 地上留下了一大片风文宇的呕吐物。含香指了指地上那一滩,吩咐侍女处理干净。毕竟是在她含香院的门口,若是不处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含香来到了芳华苑。 红烛正一个人在百花亭里,她看着黑暗中的一个地方,怔怔出神。 “这么晚了,姐姐劳累了一天怎么还不去休息。” 含香的声音把红烛拉回神来。红烛稍微正了正坐姿,笑问道:“妹妹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因为顾公子回去的太晚,妹妹生气了要来质问姐姐?” “姐姐别提了。”含香微微带着些怒意,“刚才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他,结果就说了两句话的工夫,那个风文宇直接吐在了我院子门口!” “哈哈哈……”红烛捧腹而笑。 “姐姐别笑了,再笑我要生气了!”含香坐在红烛身边,摇着她的胳膊,像个小女孩一般。 “好了,我不笑,我不笑了……”红烛摆了摆手。 “我先前在姐姐这儿的时候,把画忘在这儿了。”含香说出了来意。 红烛恍然,“原来是我们小美人的画像落在我这了,我还以为妹妹心疼姐姐一天这么劳累特意过来慰问一下呢,哎呀,我真是白白感动了。”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当然也心疼姐姐,不然干嘛要亲自过来一趟。” “这还差不多。”红烛拍了拍含香的手背,状似随意地说道:“听说宇文乘龙有女人了。今日他还为了那个女人找顾公子求画。” 含香沉默了几个呼吸,“我知道。那是他从陈国带回来的女人,陈国公主,陈灵萱。” “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不知道。”含香摇了摇头,“先看一看他们感情如何吧……” “你看得出来的。”红烛轻抚了抚她的脸庞,“你觉得自己能有机会吗?” “不知道。” 红烛轻叹了一声。 “对了。”红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知道买你家宅子的是谁吗?” “知道。”含香点了下头。 红烛有些吃惊,“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顾公子和独孤公子。”含香说道,“我一直有派人留意那里,但是被派去的人实力太差,他怕被发现,没有直接看到过他们的长相。后来我与顾公子相识之后,闲聊之时才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红烛这才想明白一件事,“所以你才会主动把顾公子留在你院子里,这是为了护他周全。”红烛没说出口的是:“独孤公子怕是被你认为是无关紧要之人,所以没有收留的必要。” “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含香笑了笑,“我确实不太看重独孤公子。这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实际上,最近独孤公子的表现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今天他连挫穆家两兄弟时的样子,真的很帅。可我没有任性的资本,独孤公子不是修炼者,他未来可能带给我的帮助不值得我冒险护他。” 红烛沉默了。 含香继续说着,“我看得出来,姐姐似乎对独孤公子有些异样的情感,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但我知道,若他有危险,姐姐一定会护他周全的,对不对?” “你这丫头是在给我下套吗?”红烛突然意识到含香的意图。 “这可怪不得妹妹,明明是姐姐自己心甘情愿被套住的。” 红烛笑了,“我还没有明确回答你的问题呢。” “姐姐已经回答了。”含香笑意盈盈。 “独孤公子的安全怕是轮不到我来护。”红烛摇了摇头,“有风老先生在,他应该出不了事。若是我的手伸得太长,搞不好会惹到先生。” “这倒也是。” “芳主!”有声音从亭外传来。 “怎么了?”含香问道。 “我在那位公子吐出的秽*物旁发现了一枚玉佩。”说话的是被含香派去打扫风文宇呕吐物的侍女。 “拿过来吧。”含香说,但随即她又连忙问道:“没沾上脏东西吧?” “芳主,玉佩很干净。”侍女回答道。 侍女把玉佩递给含香,含香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赞道:“是块好玉!这是珍品!” “我看看。”红烛从含香手里接过玉佩,也赞道:“确实是块好玉。”她把玩着,摸到了两个小字。 玉佩不到半个巴掌大,整体呈圆形,上面刻着云纹,而那两个字正刻在云纹环绕处。那两个字不大,仅占了整块玉佩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积,但红烛看了一眼便表情突变。 “姐姐怎么了?”含香察觉到了红烛的异样。 “你仔细看看上面那两个字。”红烛把玉佩递了回去。 含香之前没有仔细看玉佩上的字,她粗略一扫以为上面刻的是“文宇”。此时她接过玉佩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那玉佩上赫然刻着“宇文”两个字。 “这……他是宇文家族的人?”含香仍有些怀疑,“可他明明姓风啊,这是把名字刻反了吧……” “我也不知道。”红烛也有些疑惑,“‘宇文’这两个字岂是随便能用的,就算是刻反了,这种东西也不应该随身带着。可今日风公子来参加了宴会,他和宇文乘龙似乎并不认识。” “宇文家人丁兴旺,宇文乘龙贵为皇子,不认得一些族人也很正常。所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含香摇头。 红烛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风公子是芳华苑的常客,出手也颇为大方,前几日全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重金求医一事就是他做的。他住在东城风府,府里家丁不多,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太医院主官何昱却曾到风府给他妹妹诊治过,悬赏求医时又有两个太医院的医官来把关。他的家世显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含香猜测道:“难道是宇文家族某位的私生子?” “有可能。” …… 在人间 第一百零九章 召见 暗香缭绕的房间里,独孤止水正仰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香炉里燃着瑶香嘉木的粉末,丝丝缕缕的青烟从炉盖镂空处飘出。 云眉坐在床边,一手托腮发呆,不时看一眼斜躺在床上的独孤止水。半晌之后,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便宜你了。”她脱掉独孤止水的鞋子,捂着鼻子嫌弃地扔到一边,然后把独孤止水的身体摆正。随后,她眼神挣扎了一下,随即变得古井无波。她慢慢地脱掉鞋袜,褪下外衣,但没有继续脱衣服。 独孤止水呼吸悠长,几乎不怎么动弹。云眉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酒品尚可,不然若是发起酒疯来,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对他动手。”她把手伸向独孤止水的腰带,想要帮他解开。 然而,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云眉悚然一惊,抓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止水!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独孤止水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独孤止水松开云眉,他看起来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给公子宽衣呀。”云眉此时很淡定,并没有半点尴尬和慌张。 “宽衣?”独孤止水愣了愣,“芳华苑不是不留宿男客吗?” “芳主今天为了公子破例了一次。” “那现在这样也是红烛芳主吩咐的?”独孤止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云眉此时的装束。 “当然不是。”云眉抿嘴轻笑,显得有些娇羞,“是云眉心甘情愿服侍公子。” “姑娘今日才与我相识,我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值得姑娘看重的呢。”独孤止水满脸笑容,“我看得出姑娘并不待见我,姑娘何必强迫自己?” “公子这是哪里话,来者皆是客,云眉怎会不待见公子。” “我不想和姑娘打哑谜,我只是想知道红烛芳主给了姑娘些什么吩咐,还请姑娘坦然相告。” “芳主让我好好陪公子,尽量满足公子的一切要求。”云眉说道。 独孤止水又问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姑娘,芳主为何偏偏选姑娘来做这些?芳主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也不知道芳主为何如此看重公子。”云眉忽然脸现悲戚,“为何选中我,或许是因为云眉身份卑贱吧。或许这就是芳主把我从前殿要来的原因。” “红烛芳主不是那样的人。”独孤止水毫不犹豫地说道,“姑娘怕是多想了。”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该走了。”独孤止水利落地跳下床,拾起自己的鞋袜开始穿。 “公子……”云眉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公子刚才为何要阻止我,若是公子继续装睡,那今晚……” “姑娘。”独孤止水打断了她,笑道:“我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独孤止水出醉梦阁时已经过了子时,香秀已经换班了。待他回到青衣巷,陈虎和汪寒荷都已经睡下了。 翌日。 有个灰袍老者走进悬壶医馆。独孤止水正在给病人诊断,风先生在一边看着。 医馆里病人不多,但由于空间狭小,看起来还是有些拥挤。 给一个病人诊断过后,独孤止水去抓药,风先生继续给下一个人诊治。 灰袍老者站在柜台前,他留着一撮山羊胡,一边用手捋着胡子,一边端详着独孤止水。独孤止水转身放药的间隙看到了他,于是问道:“老先生是来看病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灰袍老者呵呵笑道。 “找我?”独孤止水一脸疑惑。 “不急,小兄弟先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说,老夫也想在这里学习学习。” 独孤止水继续抓药,风先生很快就为几位病人完成了诊治,待独孤止水一一抓好药收过钱后,医馆一下子便空了下来。 灰袍老者对风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先生。” “你是……”风先生稍微思索了一下,“何昱吧?” “正是学生。”何昱点头道。 独孤止水差点被惊掉了下巴,这个看起来比风先生还要年长的老人竟然是风先生的学生! “你有些年头没有过来了。”风先生说道。 “没有要紧事,不敢过来打扰先生。”何昱回答道,“当年承蒙先生指点迷津,何昱有今日的成就,先生功不可没。” 风先生平淡地回应道:“不必恭维我,我不过指点了你几次,你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跟老夫关系不大。” 何昱没在此事上继续坚持,转而说道:“学生今日过来是想请独孤小兄弟跟我走一趟。” “嗯。”风先生应了一声。 独孤止水听何昱说起自己,忙问道:“何先生要带我去哪?给人看病吗?” “不是看病。”何昱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人想要见你。” “想要见我?”独孤止水疑惑更甚,“那要见我的人是?” “小兄弟到了便知。” 这种情况,独孤止水本能的不想去,毕竟他昨日才刚刚惹了几个公子哥,说不定这就是其中某个人给他下的套。但见风先生认得何昱,且首肯了何昱的请求,独孤止水也就放下心了。 就在这时,何昱又说道:“差点忘了,还未感谢小兄弟医好了公主。”说话的同时,何昱恭敬地弯腰行礼。 独孤止水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连忙从柜台里出来托起何昱,“何先生这是为何?”随即他又想到了“公主”二字,顿时惊讶道:“我医好了公主?我什么时候给公主看过病?” 何昱还未回答,独孤止水已经反应过来,问道:“风文宇的妹妹?” 何昱点头肯定。独孤止水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了不得的真相。 独孤止水跟着何昱的马车进了皇城。皇城是宇文一族的聚居地,并不是真正的皇宫。民间百姓不懂得此间情况,大多把皇城当做皇宫看待。独孤止水也是进了皇城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惊奇地发现,原来皇城里也有店铺! 真正的皇宫在皇城深处,差不多处于中心位置。宫门处戒备极为森严,独孤止水和何昱都必须下车步行,因为外来车马不得进入皇宫。进入宫门时,独孤止水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守门的兵士全是武师,而有一个穿着将军盔甲的人有武宗二层天的实力! 独孤止水不由咋舌,不愧是皇宫禁地,连守门将军都有如此境界。 何昱带着他走了约摸两刻钟的时间,最后在一个辉煌的大殿前停下。独孤止水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御书房”。到了这里,他自然知道是谁要见他了。 内监高声报了一声,随后里面传出平淡的声音,“进来吧”。 独孤止水一个人进了御书房,他脚刚迈进去,内监就慢慢关上了门。 书桌前站着个穿龙袍的人,他双手负后,背对着独孤止水。 “参见陛下!”独孤止水躬身行礼。 “免礼。”宇文邕转过身来,打量着他,过了一会点了点头,“不错。” “不知道陛下召草民来所为何事。” “何昱应该告诉了你一些事了吧?”宇文邕不急不缓地说着。 “何大人并没有向草民透露多少信息。” “那他应该至少已经告诉你小琉璃是我女儿吧。” “小琉璃是……七公主?” “嗯。”宇文邕点了下头,“你救了朕的女儿,朕很感谢你。” “草民可受不起。”独孤止水连忙弯腰抱拳,“身为医者,这都是该做的事情。” 宇文邕露出淡淡的笑容,突然说道:“悬壶者当济世?” 独孤止水顿时浑身一紧,但随即便放松下来,回答道:“是的。” 宇文邕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谢陛下赞赏。” “你不好奇朕的女儿为何会流落在外?”宇文邕收起笑容,如是问道。 独孤止水老实回答,“好奇。” “哦?”宇文邕神色玩味,“不如朕来给你讲讲个中原因。” “先谢过陛下,但草民仅是想想,并不希望真的知道些什么。” “你很聪明。”宇文邕再次赞赏独孤止水。“想要些什么赏赐?” “草民不敢贪功,赏赐什么的……”宇文邕以为他要推辞,却不料他紧接着说道:“风公子还没给我赏金呢,不如陛下把赏金给我?” 宇文邕沉默了几个呼吸,就在独孤止水正提心吊胆时,他忽的哈哈一笑,“好,很好,就依你。” 独孤止水也跟着笑了,但笑的略显尴尬。 “你住在何处?不如朕送个宅子给你?在这安平,有些宅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回陛下,草民住在青衣巷。” “青衣巷?”宇文邕露出思索的神色,“朕记得曾有个爱卿就住在青衣巷,那还是朕亲自下令给他建的宅院。” “陛下说的是韩大人吗?”独孤止水试探道。 “是他。”宇文邕叹息了一声,“可惜他后来被奸人所害,朕最终也没能查明真相。” “那个……”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草民现在就住在那座宅院里。” “哦?”宇文邕脸上闪过异色,“那宅子竟还没有荒废?” “韩大人一家遇难后,那宅子又住进了一家人,但……” “但说无妨。” “那一家人也惨死家中。”独孤止水说道。 宇文邕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来回踱着步,过了一会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说你现在就住在那座宅子里?你不怕吗?” “草民当然也怕。但草民怕的不是鬼,而是人。”独孤止水说道。 “既如此,不如朕送你一座东城的宅子,那地方离月家不远,你觉得如何?” “对草民来说,现在换个宅院也没多大意义了,因为小鬼已经缠了上来。” “你已经见过那些小鬼了?” “是的。”独孤止水点头,“草民不小心惹了他们,现在就算换个宅院怕是也甩不掉了。” “那你想让朕做些什么?” “草民想向陛下求一张护身符!”独孤止水目光炯炯地看着宇文邕的背影。 “好!朕就给你一张护身符,但你需要帮朕做一件事。” ……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章 赏赐和调戏 安平城内,有成队的士兵在各处街道巷口张贴告示,好奇的路人上前一看,发现上面是关于皇帝陛下给一个悬壶医馆的医者的封赏。 受赏的人显然是独孤止水,皇帝的赏赐也很简单,赐给他一个“悬壶妙人”称号,受御医主官食禄。此外,皇帝还赐了一块匾额,由其亲自手书“悬壶者当济世”六字。 虽然赏赐听起来不多,但送赏的队伍却足有百人之多,有专门的军士护着皇帝御赐的匾额。 尽管陈虎和汪寒荷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这排场时还是感到眼晕,一时不知做什么好,虽然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也吸引了青衣巷的住户们前来看热闹,一日之间,这事情便传遍了安平。 作为当事人的独孤止水,在受完赏后就若无其事地去了悬壶医馆,那些想要登门拜访的人全都被紧闭的大门拒之门外。至于那些赏赐什么的,直接就被他丢尽了空间戒指里。虽然除了那一沓放在小盒子里的金票外别的他都不在意,但毕竟是皇帝赐的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独孤止水到医馆时,看到风文宇又来了,他以为风文宇是过来说赏金的事。但风文宇并没有提这件事,而是直接迎上来急切地问道:“独孤兄弟,我今天发现我有件很重要的东西丢了。我昨日没出过门,全府上下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想来应该是前日喝酒时丢了,不知道独孤兄弟看到过没有?” “什么东西?” “一枚玉佩。” “没看到。”独孤止水摇了摇头,我和风兄一样喝醉了,“风兄应该去芳华苑问问,兴许是丢在那儿了。” “我正要去,正好看到独孤兄弟来了。不如一起去问问?” 独孤止水略一思量,“好吧。” 他们两个人走上了醉梦阁的台阶。香秀和风文宇打过招呼后,直接把所有目光都转到了独孤止水身上,她上下打量着他,直看得独孤止水心里一阵发毛。 “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独孤止水忍不住说道,“这眼神不大对啊,我可没做什么坏事。” “独孤公子如今可真的是发达了。”香秀感叹了一声,“不光获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赐,还成为了第一个在芳华苑过夜的男人。” 闻言,风文宇都忘了找玉佩的事,他震惊地盯着独孤止水,一副不认识的表情,“独孤兄弟竟然在芳华苑留宿了?” “没有!”独孤止水毫不犹豫地否认道,“绝对没有!我前天喝醉了,就在芳华苑休息了一小会,午夜我就回家了!” “独孤兄弟不必解释,男人嘛,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风文宇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以后我可不敢再调侃独孤公子了。”香秀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却隐有调侃之意。 “姐姐可别拿我寻开心了。”独孤止水放弃了挣扎,“不然我以后可就不来消费了!” “哎呀!”香秀惊呼一声,“这怎么行,独孤公子是贵客,香秀一时失言,希望公子原谅,香秀给公子赔罪了!” “姐姐是真心赔罪?”独孤止水凑近了些,一副怀疑的样子。 “当然!”香秀笑了。 “我原谅姐姐了!”独孤止水的声音还未落下,人已经跑远了。 风文宇看到了独孤止水的动作,在短暂的呆滞后,吓得也跟着撒腿狂奔。 而香秀却浑身僵硬,呆立原地。好一会之后,才见她咬牙切齿地回头望去,嘴里还恶狠狠念叨着“混蛋,有种别出来!” 另一个迎宾姑娘此时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清楚地看到,独孤止水伸手在香秀屁股上拍了一下! 独孤止水一直跑到去往各个独立院子的长廊才停下。风文宇追上他来,高高地竖了个大拇指。 风文宇满脸佩服地说道:“独孤兄弟可真有魄力,香秀姑娘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平日里就连各位芳主可都要让她几分。” “小意思小意思。”独孤止水哈哈笑道。接触的次数多了以后,他便发现香秀端庄秀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俏皮傲娇的心,而且能做迎宾的人怎会是脾气暴躁之人?小打小闹还不至于真的惹恼她。若非如此,他可不敢在醉梦阁门口公然调戏醉梦阁的门面。 风文宇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独孤止水近前,小声问道:“话说,独孤兄弟留宿芳华苑时,有没有和哪个姑娘一起共度良宵?” 独孤止水顿时满脑门黑线,他知道这事情是洗不干净了。但他还是正了正脸色,严肃地回答道:“风兄,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我可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绝不会随便就和某位姑娘发生肌肤之亲!” “可是……”风文宇表情玩味,“独孤兄弟不是刚刚才摸了香秀姑娘的屁股?” 独孤止水表情一僵,但却竟然无法反驳!他斜了风文宇两眼,“反正没做就是没做,随风兄怎么想好了。”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芳华苑。风文宇和侍女说明了来意,侍女便跑去告知红烛此事了。那小侍女看到独孤止水时,明显表情有些异样,但她显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所以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其他的侍女看向独孤止水的眼神也不对,独孤止水能够感觉到,那一双双眼睛里蕴藏的是新奇和隐隐的敌意。 独孤止水不明白侍女们为何会对他有敌意,就算他真的在芳华苑过了夜,那又能如何呢? 过了一会,去传消息的侍女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芳主说玉佩在含香芳主那里,请两位公子移步去含香院找含香芳主。”侍女说道。 知道了玉佩的下落,风文宇明显松了口气,他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芳华苑。 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风文宇一起走了。他其实很想问一问红烛究竟为何让云眉来服侍他,前日宴会之后留他究竟有何目的。但他一想起云眉说过的话,又发现红烛似乎并没有给她下过什么特别的命令。想到最后,独孤止水发现自己和云眉的事情根本怪不得红烛,这过程中的一切似乎都是云眉自愿的。而他当时其实并未完全喝醉,装作醉酒不醒一来是想看看红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来是为了躲避过于热情的云眉。然而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顾伯青又被别院的姑娘邀走了,所以独孤止水和风文宇来到含香院时没有看到他。含香芳主在书房里见了他们俩。 “恭喜独孤公子获得陛下的赏识。”看到独孤止水,含香一上来便道贺。 “多谢芳主。”独孤止水笑回道。 “公子的玉佩确实在我这。”含香对风文宇说道,“前日公子路过含香院门前时落下了。” “那玉佩对我颇为重要,还请含香芳主归还,日后我定常来含香院听曲赏舞。”风文宇说道。 “这玉佩本就是公子之物,归还也是应该的。”含香从袖口里取出了那枚玉佩。 风文宇顺利找回了自己的玉佩,他与含香芳主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后便告辞离开了。整个过程中,含香都未曾询问过他的家世,仿佛她没有发现那枚玉佩上的刻字一般。对此,风文宇并不奇怪,但他知道自己怕是已经进入了醉梦阁的视野中,虽然他自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快要出醉梦阁时,独孤止水站在门内观望了一会,趁着香秀招呼客人的时候,他欲悄悄地从一边溜走。而在他观望的工夫,风文宇已经颇不厚道地先跑了,并且成功引起了香秀的注意。 香秀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独孤止水正鬼鬼祟祟从她身后溜过去时,她扭头看了一眼。独孤止水朝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撒腿便沿着台阶一侧跑了下去。香秀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笑意,但独孤止水却感觉后背一紧,就像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 风文宇拿到了玉佩便准备打道回府,临走时却又突然想起自家妹妹托他的事情,于是他便拉着独孤止水一起回家了…… 独孤止水一脸茫然地被风文宇拉进了风府,直到走进那间女孩的闺房他才回过神来。 再次看到风文宇的妹妹,独孤止水有些吃惊。才几天不见,她的气色已经几乎和常人无异了,脸色只还有些许发白,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觉得有问题。可以想象,这几天里她肯定被喂了许多天材地宝。 看到独孤止水来了,风文宇的妹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坐在床边穿着鞋子,对独孤止水说道:“你好,我是风琉璃。” 风文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他连忙跑到床边按住风琉璃,无奈说道:“小妹,不是说过你暂时不能下床吗,你需要疗养,乖,快躺回去好好休息……” “哥哥,你真烦。”风琉璃不满地小声嘟囔着,“整天在床上躺着,我都快憋死了,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此时独孤止水插话道:“风兄,我看令妹休养的很好,让她下床走动走动也好,有助于病情恢复。” 闻言,风文宇稍作考虑,点头道:“就听独孤兄弟的。” “谢谢独孤大哥。”风琉璃开心地说道。她穿好鞋子,微笑着走到独孤止水面前站定。 “姑娘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独孤止水温和地笑道,他已经知道面前的风琉璃是皇帝的女儿,宇文琉璃。至于风文宇,他还不能确定身份,因为宇文邕和何昱都未曾向他提起过风文宇。 风琉璃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独孤大哥还认得我吗?” “嗯?”独孤止水一怔,“我和姑娘见过?” 风琉璃还未说话,风文宇顿时坐不住了,“小妹,你以前认得独孤兄弟?我为何不知道这件事?” 独孤止水明显感觉到风文宇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 “神武坛选拔。”风琉璃提醒道。 独孤止水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灵机乍现,“你是那个和月彤撞头的小姑娘?” “是我。”风琉璃点了点头。 “可那时候你穿的……”独孤止水有些疑惑。 “出门的时候哥哥不让我穿好衣服,怕遇上坏人。”风琉璃浅浅地笑着。 风文宇此时已是面无表情,他感觉自己这个哥哥做的毫无尊严。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见蓝衣人 “月彤姐姐在神武坛过的很不好,那个叫月剑翎的经常带头欺负她。月彤姐姐的师父白师叔在神武坛地位不是很高,有时候月彤姐姐出了事情他也无能无力。我记得有一次月彤姐姐被人打伤,白师叔上门去讨要说法,结果和别的教习起了冲突,最后不但没能为月彤姐姐讨回公道,还被罚了三个月薪俸。” “后来,月彤姐姐受了欺负便不敢再让白师叔知道了,甚至有时候连我她都不说。若不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又被人欺负了。她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 “她经常和我提起独孤大哥,我能感觉到,在她的心里,独孤大哥一定很重要。可是,她说独孤大哥已经离开了月家,她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你了,她说这些时,我能看的出她的失落。” …… 风琉璃的话一遍又一遍在独孤止水脑海里回荡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月家见月彤一面,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现不仅帮不了她,甚至还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危及到她。 心不在焉地在医馆待到晚上,相比平日里,独孤止水早早地便关门了,他直接回了青衣巷。陈虎每晚都会在门口挂上灯笼,这为宅子添了许多人气。 独孤止水敲了敲门,但半天却无人回应。此时才刚过戌时,若是放在往日,陈虎早就来开门了。 …… 前厅的角落里,汪寒荷和萍儿蜷缩着,她们被反捆住了双手。两个穿着蓝色侍卫服的中年男人围着她们娘俩,眼睛不怀好意地在汪寒荷身上来回游走。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出声道:“啧啧啧……真不错的小娘子啊。”说话时,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汪寒荷的脸蛋。 汪寒荷往旁边躲避着,那男人顿时一瞪眼,指着萍儿说道:“再躲,老子就掐死这个小杂种!” 汪寒荷顿时不再躲避,任由那男人揉捏着自己的脸蛋。 “真滑,一点都不像是下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男人嘿嘿笑着。 “让我也试试!”另一个男人急切地说道,那眼神像是抢食的恶狼一般。 萍儿看到自己娘亲被人侮辱,突然爬起来咬上了男人的小臂。 男人惨叫一声,“去你*妈的小杂种!”只听啪的一声,这声音清脆响亮,汪寒荷瞳孔骤缩。男人一掌扇在了萍儿的小脸上,萍儿顿时被打懵了,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一时间没了动静,可以看到她的一边小脸高高的肿了起来。 “啊……唔……”汪寒荷正要大叫,却被另一个男人捂住了嘴巴,同时他威胁道:“再敢乱叫一声老子马上就打死这个小贱人!” 刷刷的眼泪从汪寒荷眼角流下,她挣扎了两下,随后便放弃了。捂着她嘴巴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手掌从她嘴巴上挪开,不安分地滑到她柔弱的双肩上,然后就要摸向胸前。 就在这时,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男人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色阴沉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那废物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选在这时候回来,真他娘的扫兴!” “老子一定要让他后悔这时候回来!” “先……唔”汪寒荷卯足了力气想要大声提醒门外,但却被有所准备的男人再次捂住了嘴巴。 “真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男人阴冷地说道。 汪寒荷晃着脑袋,挣扎着。男人一只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她顿时动弹不得了。 “我去看看,可不能让他跑了。”另一个男人出了前厅。 独孤止水听到了拿掉门栓的声音,但他眼睛微眯,并未出声。门内也没人说话,门栓被拿掉后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后露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但那身蓝色的侍卫服独孤止水并不陌生。 “呦,这不是月彤小姐养的那个小白脸吗?”门内的中年男人戏谑地说道,“没想到你这……呃……呃呃……” 男人话还未说完,他便说不出来了。他比独孤止水矮一头,独孤止水一手捏住他的脖子,像是拖着一堆垃圾一样拉着他。男人翻着白眼,双脚在地面上拖行着,不时乱蹬两下,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进到院子里,独孤止水看到陈虎倒在路旁的花圃边,周围一大片花丛都被破坏了。看起来陈虎是被人打飞到花圃里的。 独孤止水把陈虎从花圃里拉出,蹲下来探查了一下他的情况。陈虎口鼻溢血,前胸微微下陷,看起来断了几根肋骨,但他仍有呼吸,这让独孤止水心中欣慰许多。 给陈虎吃了颗药丸,独孤止水又拖着蓝衣男人往里走。 前厅里,捂着汪寒荷嘴巴的男人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另一人回来了,于是松开了汪寒荷,对外面说道:“怎么样?是那小子吗?” 没有回应。 男人表情一变。汪寒荷大口喘着粗气,也跟着望向外面,她也感觉到了异常。 男人摸起腰间的武器,他谨慎地看着厅外,又问了一句,“怎么样,解决了吗?” 突然有个黑影飞了进来,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男人一看,飞进来的正是出去开门的那个人。只是那人翻着白眼,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 男人大骇,情急之下,他正欲抓起汪寒荷作为人质,却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懵了。 在男人一边坐着的汪寒荷只恍惚间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然后那站在她身边的人便换了。她抬起头,发现此时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先生,而那个蓝衣男人被先生一手抓着脖子摁在墙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 独孤止水给萍儿脸上抹了些药膏,萍儿的小脸很快就消肿了。他把陈虎搬到房间里,给他处理了身上的伤。 两个蓝衣人都被独孤止水扔进了柴房,其中一个已经没气了,另外一个被独孤止水废了修为。 让汪寒荷母子回房休息后,独孤止水来到了柴房里。那个还活着的蓝衣人看到他就像是见鬼一般,吓得直往后躲,一直到后背贴住墙根避无可避。 “谁派你们来的?”独孤止水平静地问道。 “呜……呜呜……”蓝衣人嘴里塞着麻布说不出话来,独孤止水把麻布拽出来。蓝衣人低着头不敢直视独孤止水,颤声道:“我们是……穆家的家丁。” “我问的是谁派你们来的。”独孤止水冷冷地说道。 蓝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下头去,嗫嚅道:“这……我们……是侍卫小队长派我们来的。” “侍卫小队长是谁?派你们来干什么?” “小队长是……是……陈二狗,他……他是穆……穆少爷的手下。他派我们来……来…来杀……杀你……”说到后面,蓝衣人的声音已经几乎微不可闻。 “哪个穆少爷?” “穆林……穆林峦!” “哦……”独孤止水一副明了的表情,笑眯眯问道:“月剑翎什么时候回的月家?” 蓝衣人顿时浑身一僵,“我,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吗?”独孤止水掏出一个小绿瓶在蓝衣人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蓝衣人还未说话他又继续说道:“这是一种虫卵,吃下去以后虫子会在你体内孵化,到时候你的眼睛里,耳朵里,脑子里,还有五脏六腑里全是虫子在爬,想象一下那情景吧,不,你不需要想了,因为你马上就能体会到那美妙的感觉了……” 独孤止水咧嘴笑着,那模样在蓝衣人眼中如同魔鬼在笑。 “饶……大人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丁,上面下了命令,我只能奉命行事啊……”蓝衣人突然崩溃了,他伏在独孤止水脚下,痛哭流涕。 “当我是傻子吗?”独孤止水的声音冷了下来,“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小的……小的已经说过了啊,是……是穆少爷的手下陈二狗。” “看来你不想珍惜这个机会。”独孤止水恢复了平静,他取下了小绿瓶的塞子,一只手卡住蓝衣人的下巴就要把瓶口往他嘴里送。 “大人……大人,我说……我说!”蓝衣人顿时急了,然而独孤止水已经把药瓶送到了他嘴边,“是月少爷,不,是……是月剑翎!” 独孤止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蓝衣人喘着粗气,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然而,下一刻,独孤止水扼住蓝衣人脖子的手猛然发力。短暂的咔咔声后,独孤止水一松手,蓝衣人就倚着墙在墙脚瘫成了一团。 “月剑翎……”独孤止水嘴角勾起。 …… 月家正门正对着一条宽阔的官道,此时正值深夜,月家已经闭门,但门楼上挂的灯笼照亮了大片的街道,照得月家门前一片通明。朱红色的木漆和金色的门钉反射着惑人的光泽,在这夜色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昏暗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到月家墙内,沿着墙脚巡逻的守卫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墙外是一条主官道,夜间常有车马穿行,守卫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会特别留意。 随着马蹄声的经过,门外突然响起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这声音非常的清晰。月家门内的守卫自然听到了动静,那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有东西摔在了门外。 在守卫长的指示下,守卫们打开了侧门,几个守卫出门察看。马蹄声早已远去,街上再也看不到人影,但两具穿着蓝衣的尸体就躺在门口,距离守卫们出来的侧门仅仅几步的地方。 看到尸体的瞬间,守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他们聚拢在一起,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然而,周围再没有任何异常。 尸体很快被抬进了门内,守卫们退回院子里,院门再次紧闭。门外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凌天的说辞 一大早,月家就炸开了锅。 家主刚刚出门就遇到了在外等候多时的侍卫长。 “家主大人!”侍卫长行礼,“昨晚出了些事情。” 月家家主月长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面容清癯,五官方正。听到侍卫长的汇报,他平静地问道:“何事?” “昨晚有人把两具尸体丢在了门口,他们穿着穆家的制服。” “嗯。”月长清表情如常,“找人来认领尸体了吗?” “已经派人去通知族里各家了。”侍卫长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大人,需不需要通知穆家一声?” “不急。”月长清说道,“若是族里无人认领尸体,再去通知穆家也不迟。”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家耳中,月家大长老这一支自然也不例外。 月剑翎正在房中吐纳修炼,有人突然敲响了房门。 “少爷,出事了!” 从修炼状态退出,月剑翎睁开眼睛,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昨晚有两具尸体被丢在了府门外,现在正通知各家前去认领!” 月剑翎脸色微变,说道:“家里有人去了吗?” “管家已经去了!” ……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那两具尸体的身份,是大长老家的家仆,两个人都有武者六七层的实力。他们的死因很简单,都是被人直接拧断了脖子,凶手下手非常干净利落。但这两个死人身上穿着的穆家制服让所有人都很疑惑,难道这两人是穆家派来的细作? 一时间,猜测四起,但大多数人很快就把此事抛诸脑后。 两个武者境界的家仆被杀不算什么大事。月家分支众多,一些分家与外界有些恩怨实属正常,杀人与被杀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如此次这般直接把尸体丢到月府门口的,实属少见。这无异于在打月家的脸,月家可是整个大夏王朝的顶层家族,此举简直是自寻死路。 虽然具体情况无人知晓,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月大长老那边势必是要给个说法的。月大长老名为月凌天,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眼神凌厉,不苟言笑,在月家地位又极高,因此少有人敢得罪他。但这次事件很可能便是冲着月凌天一支来的,如今整个家族都被打脸,他自然要来一趟。 月凌天迈着沉稳的步子步入了议事堂,月长清和另外几位长老现在就在里面。大堂中央放着那两具尸体,月凌天从旁边经过时看都没看一眼。 “长老,此事你有何看法?”月长清问道。 月凌天站定,“老夫并未吩咐过他们去做事,区区两个武者,能做成什么大事?” “确实如此,但他们穿着穆家的衣服,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若是弄不好,可能会影响我们与穆家的关系,还请大长老好好清查一番。”月长清说道。 月凌天点了点头,“此事可能是小辈所为,虽看起来是小打小闹,但做法或许确有不妥,待老夫回去查实一下,必会给家主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 …… 月彤的小院。 月彤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双臂交叠着趴在桌子上。 “小姐!”冬梅把一盘水果放到了桌上,“夫人让送来的,说是产自十万大山的灵果。” 月彤哦了一声,随手拿起一颗指甲大小的圆润果子放进嘴里,缓慢地嚼着。 “小姐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冬梅看着月彤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我没病。”月彤回答道,“就是觉得无聊。” “要不然我叫上兰芝陪小姐出门逛逛?” 然而,月彤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去。” “那小姐想做什么?”冬梅感到有些伤脑筋,她想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小姐,今天府上出事了!小姐想知道吗?” “什么事?”月彤问道,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看起来也没多少兴趣。 冬梅贴近月彤耳边,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有人把两个死人丢在了府门口,据说那两个人是大长老家的家仆。这事情惊动了家主,大长老正在调查情况,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果,但据说这事和月剑翎脱不了干系。” “嗯?”听到月剑翎,月彤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郁,“这点小事,顶多就是训诫他两句吧。” “唉……是啊。”冬梅突然感叹了一声,“我们这些下人的命算什么呢,止水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失踪的时候也没有引起重视,到现在都还没有他的下落。” 闻言,月彤把脸埋进了臂弯,很快便传来低沉的抽泣声。 冬梅自知失言,顿时手足无措地安抚道:“小姐,我就随口一说,止水出门那次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说不定他现在在安平某个地方混得很好呢!” 然而,月彤依旧在抽泣。 “对了!”冬梅又想起些事情,“瞧我这记性。小姐,止水失踪以后我来收拾过他的房间,当时他的房里什么都没有!他应该是带走了自己的行礼!” “真的?”月彤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道。 冬梅信誓旦旦地说道:“真的!我想他应该是自己离开了月家!” …… 今日独孤止水早早地便下班回家了,他罕见地赶上了晚饭。汪寒荷特地做了四菜一汤,平日里他不在的时候,他们只做一个菜。 四菜一汤显然是单独给独孤止水享用的,饭菜上齐之后,汪寒荷便要离开餐堂。 “汪姐。”独孤止水叫了一声。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汪寒荷转回身来,往后拨了拨额前散落的发丝。 “叫萍儿来一起吃吧。” “先生先吃吧。萍儿还在写字,我先去收拾收拾厨房。饭菜我已经留好了,我还得给二虎送饭。” “好吧。”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以后书房你可以用,让萍儿到书房里练字吧。” “先生,这使不得。” “不用推辞。昨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这就当作是补偿吧。当然,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们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昨晚的事怨不得先生。先生对我们母子有大恩,况且离开了这里我们又能去哪儿呢,我们母子不会走。” 夜间,独孤止水一人坐在院子里,他闭着双眼,聆听着风吹过草木茎叶的沙沙声。 某一刻,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手边长剑瞬间出鞘,他握住剑柄,挥舞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那剑身如同游鱼一般灵活莫测,在划过空气时仅发出极微弱的摩擦声。那声音比风吹草木的沙沙声更低,若是不仔细去听,根本就无法分辨。 独孤止水练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他随手丢回长剑,那剑便分毫不差地入了剑鞘。 “萍儿,出来吧。”独孤止水一边坐回石凳一边喊道。 萍儿从拐角处露出个小脑袋,看到独孤止水正看着她,她只得站了出来。 独孤止水把她叫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 “睡不着。” “喜欢这个吗?”独孤止水拿着长剑问道,他知道她躲在角落偷看了很久。 “喜欢。”萍儿重重地点头。 “这是剑。”独孤止水顿了顿,“想学吗?” 萍儿顿时满眼冒星星,一脸期待地点头,“想!” 独孤止水简单几下便削出了一把木剑,萍儿接过木剑,开心地挥舞着。独孤止水笑了笑,他重新抽出自己的剑,做了个动作,“萍儿,跟着我做!” 独孤止水的动作很慢,萍儿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身体看起来有些东倒西歪。独孤止水演示了几遍,萍儿便能慢慢地自己做出那些动作了。独孤止水站在一边看着萍儿稚嫩地挥舞着木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由脸色一黯。他抬起头望着无垠的夜空,心中喃喃着“那些人和事真的都不存在吗……” 月家府门口被人抛尸的事情很快便有了结果,月凌天对外称自家孙子在一个宴会上被一个外人羞辱,气愤之下才派人去教训那人一番,不料派去的两人都意外被杀。月凌天声称对于家族蒙羞深感自责,说是一定会让那个侮辱月家的人付出代价。而月剑翎则因为私自派人与人相斗导致家族蒙羞,被罚禁足三天。 至于那两个被杀的家仆为何穿着穆家的衣服,月凌天则声称是凶手在刻意挑拨月穆两家的关系。事情到了最后,族里众人也不知月剑翎究竟和什么人起了冲突。但月大长老既然已经做出了解释,也无人敢反驳。 家主月长清对此事也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他出于家族利益考虑,还是告诫大长老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节外生枝。大长老自然是满口答应,但至于他究竟会怎么做就无人可知了。 就在此事刚要平息之时,却又生了不小的波折。 雄壮的闪电乌龙驹牵引着富丽堂皇的马车,气息沉稳的蓝衣护卫守护在马车两旁,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月府外。在队伍最前方,几个年轻人高坐在马背上,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月府的门户,穆林巉和穆林峦两兄弟郝然在列。 队伍里有人下马和月家的守门护卫交流了几句,紧接着便有守卫急匆匆地进府禀报。 这日,月府一年未曾开过的正门开了。月长清和月凌天一起出门相迎,阵仗真可谓不小。来宾中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男人,穆林巉穆林峦等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他就是穆家现任家主,帝国元帅,穆战。 “穆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月长清远远地抱拳招呼道。 “别来无恙,月兄!”穆战微笑回礼。 ……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退婚 月家会客大厅。 月长清和穆战于主位并排而坐,两个人谈笑风生,看起来如同多年的老友在交流感情一般。某一刻,不知穆战谈到了什么话题,月长清微微愣了愣。随后,月长清叫来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到月长清吩咐的侍从匆匆离开了大厅。 …… 月彤被叫来会客大厅时,她在厅外远远地望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那女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家主的小女儿月剑心。 月剑心也看到了月彤,那张清秀的脸蛋上顿时挂上了极不协调的挑衅意味,她趾高气扬地走着,看方向也是会客大厅。 月彤面无表情地进了会客大厅。此时厅里有很多人,大家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她身上。月彤拘谨地走到主座前,向家主月长清行礼。 “见过大伯父。” “小彤来了啊,快免礼。”月长清微笑着招了招手,“快,见过你穆战伯伯。” 月彤顿时愣住了,直到月长清又叫了她一次,她才反应过来,忙对穆战行礼。 穆战连连摆手,“孩子,快起来吧,穆伯伯这里没有这么多礼数。” “我听说小彤也去神武坛了?”穆战转头问月长清。 “是,这孩子争气,今年考进了神武坛,还被神武坛一个教员收作了关门弟子。” 穆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未来可期啊。”他指着周围的座位,对月彤说:“孩子,快找个地方坐下吧。” 月彤又行了一礼,她的目光从周围扫过,发现家主左手边那一排座位最前面坐着几个男青年,他们正在看着自己。月彤忙收回目光,然后走到家主右手边那一排座位最后,紧挨着另外一个刚刚被叫来的月家小姐。 整个大厅里除了月长清和穆战,只有少数几个年长之人,剩下的都是两家的青年男女。这样一幅场景,明眼人一看便知究竟怎么回事。 穆家那几个男青年的目光也随着月彤的身影走到了末座,他们神色各异,有人漫不经心,有人面无表情,也有人满脸垂涎……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新来的女孩吸引了,月剑心到了。 虽然月剑心长得不算多么漂亮,但她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很是让人印象深刻。且不说月剑心是月家家主的女儿,单是她出色的修炼天赋便足以傲视几乎所有同龄人。所以,月剑心拥有足够的自傲资本。而她的这些资本,恰恰对在场的所有青年都很有吸引力。 “父亲,穆伯伯。”月剑心向月长清和穆战行礼。 “许久未见剑心侄女,没想到都已经出落得这么标致了。”穆战一边说着,一边惊异地打量着月剑心,“剑心侄女这气息……快要破境了?”说到后面,他转头望向了月长清。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猛然一惊。大家都知道大半年前月剑心的灵力境界便达到了武宗巅峰,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要破境了! “穆兄言过了。”月长清笑着摆了摆手,“剑心如今连半步迈过那个门槛都算不上,要想破境,怕是还得再过个一年半载。” “父亲这么瞧不起我?”月剑心顿时不乐意了,信誓旦旦地说:“再给我两个月,我一定能成功晋级武尊!” 月长清刚想驳斥一句,穆战却抢先说道:“剑心侄女天资聪颖,穆伯伯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晋级。” 月剑心刚想接话,穆战紧接着又说:“但凡事过犹不及,修炼一事不可急躁,侄女还是要稳扎稳打,打好基础,不要一味追求速度,这对你日后晋级武圣时大有裨益。” 月长清顿时感激地对穆战点了点头,他这个女儿的脾气秉性一直很是让他头疼。 月剑心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应是,然后她径直坐到了月长清右手边离他最近的地方。 穆战感慨道:“剑心侄女这天赋真是让人羡慕。他们这一代小辈里,整个大夏怕是都难找到比她更有天赋的年轻人喽。有剑心剑明这两个孩子,月家何愁不兴啊。” “穆兄谬赞了,大夏修士众多,天赋根骨绝佳的不在少数,我家这两个孩子可还不敢称最。况且,修炼一事看得不光是天赋,为人秉性也很重要。”说到这里,月长清的目光转到了穆家青年们身上,“在我看来,穆青侄儿的天赋秉性俱是极佳,未来不可限量。可惜今日他似乎没有过来,不然我非拉着穆青侄儿做我月家的女婿不可。” “这有何不可。”穆战哈哈大笑,“帝国军务繁忙,青儿一时抽不开身。但我这个做父亲的今日在此,他的亲事我做主了!” 月长清笑道:“依我看,小辈们的亲事,还是应该顺其自然,我们这些长辈还是少些参与为好。” 这话听在月彤耳中是如此的讽刺。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听着月穆两家高层的交谈,只觉得他们是如此的虚伪做作,令人生厌。 “我也非常认同月兄的说法。”穆战猛地一拍手,“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想和月兄商量。” 听到此话,穆林峦顿时露出兴奋之色,而穆林巉则嘴角微翘。 月长清微微一愣,说道:“穆兄请讲。” “我若说了,月兄可不要生气。”穆战试探道。 除了月长清,月家在场的几位长辈皆面面相觑。 “穆兄,但说无妨。” 穆战顿了顿,说道:“月兄可还记得你我两家小辈间的一桩婚约?” 月彤顿时浑身一颤。 “当然记得。”月长清点头道,“是我家小彤和林巉侄儿的婚约吧。” “正是。”穆战又顿了顿,“我今日过来,是想解除这一桩婚约。” 月家一众长辈皆脸色一变,唯有月长清依旧保持平静,问道:“这是为何?” “当年的婚约是咱们两家老爷子脑子一热定下的,当时也没有问过这两个孩子父母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个孩子都没见过面,更不用说有什么感情了。所以我想着,不如我们先把这婚约取消了,让两家的年轻人们自由交往,让他们自己选择未来的伴侣,如此岂不是更好?” “不可!穆战大人不可啊!”月家一位长辈忍不住出声道,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站到大厅中间来,急声道:“这桩婚约早已定下多年,在安平城可谓人尽皆知。若是此时把这婚约取消了,怕是有损两家的脸面。虽然月彤和穆林巉公子过去未曾见过,但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再不济,感情婚后再慢慢培养也并非不可。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何必因为此等小事而悔婚?” 月长清点了点头,也认同这一说法。 穆战叹了口气,又说道:“实不相瞒,穆林巉已经与别的女子有所纠葛,我是怕以后委屈了月彤侄女,才做出了退婚决定。”说到这里,穆战看了穆林巉一眼,“混账东西,快过来跪下!” 穆林巉沉默着走到月长清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月伯伯,我对不起月彤小姐。今日是我央求大伯过来退婚,此事错在我,月伯伯可以任意处置我,我只求月伯伯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月长清还未回复,之前发言的月家长辈便抢先说道:“家主大人,穆林巉公子还年少,在男女之事上行差踏错也是正常。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也并无不可,还请家主大人三思啊。” 月长清眉头微微皱了皱,表情淡漠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那人顿时浑身一紧,低下了头。 “你若是肯现在回头,我便当一切都未发生过,你和小彤的婚约依然有效。”月长清对穆林巉说。 “月伯伯,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穆林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月长清沉默了几个呼吸,又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我……我不敢说……”穆林巉的声音有些结巴。 “说。”月长清和穆战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我喜欢……”穆林巉猛地额头磕在地上,大声喊道:“我喜欢剑心姐姐!” 全场寂静,连穆战都表情一变。其余人则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月剑心。 月长清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但又不好发作。事已至此,他哪里还看不出穆家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月剑心惊愕地环顾四周,众人的眼神即使是她也有些受不住。她倏地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穆林巉,愠怒道:“混蛋,你乱说什么!” 穆林巉跪着往月剑心的方向偏了偏,激动地说道:“剑心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该死的混蛋,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月剑心气恼万分,她突然气息外放,从她体内逸散出的些许灵力把她身边的桌椅震得粉碎。她掌中快速凝起一团淡黄色的灵力,抬起手掌就要拍向穆林巉。 “胡闹!”月长清大喝道,“把手放下!” 月剑心看了她父亲一眼,只得不情愿地放下手掌,她暗暗咬着银牙,恶狠狠地瞪着穆林巉。 屋里除了少数几个长辈,其余人皆被月剑心外放的气息压迫的呼吸困难。月彤虽然坐在末座,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月剑心一收敛气息,大厅里的一众年轻人顿时都感到浑身一松,纷纷大口地喘息着。作为被针对的主要对象,穆林巉的感受更为强烈,但他毕竟已经迈进了武宗境界,为了不出丑,他愣是强忍着纹丝未动。 除了喘息声,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月兄,此子过于唐突冒犯,待我回去后必会严惩。”穆战打破了尴尬的场面。他冷冷地看了穆林巉一眼,看得穆林巉差点膝盖一软跪不住。 “罢了。”过了好一会,月长清轻叹一声,“但剑心和小彤乃是姐妹,此子今日所提之事,我是不会应允的,不然我以后在月家颜面何存?” “月兄说的有理,此事确实不妥。”穆战点头,“但这混小子今日已经把事情捅了出来,以后月彤侄女怕是再也难以接受他了。不如这样,剑心侄女的事先放在一边,今日我们还是先把月彤侄女和穆林巉的婚约取消了吧。” ……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短命鬼 一则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安平,成了茶楼饭馆里的上好谈资。据说月家和穆家的婚约有变,哥哥代替弟弟成了未婚夫!这样的消息显然极吸人眼球,正是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时间,关于这场两大家族联姻之变原因的猜测四起。有人说,是穆林巉和月剑心有染,两家这才不得不把穆林巉换成了穆林峦。也有人说,是月彤和穆林峦通奸,两家为了避免丑事外露才不得不行此下策。有人说,穆林峦是长子,且尚未婚娶,哪有哥哥还没着落,弟弟先娶的道理。还有人说,穆林峦天赋极佳,才十八岁就已经突破至武宗境界,而反观月彤,在修炼上面和穆林巉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穆林巉怎会甘心娶这样一个普通女子…… 在外界谣言四起时,作为此次风波核心的月穆两家却陷入了沉默。而除了少数几人外,在此次事件中被波及的人大多一腔愤怒无处发泄。两家的家主,不论是穆战还是月长清都反复强调过对于大厅里发生的事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然而,从外界传言来看,月家会客大厅里的事还是遭到了泄露。显然,是当时在场的某些人将此事传了出去,最终闹得沸沸扬扬。 面对这等尴尬局面,月长清和穆战默契地选择了冷处理的方式,待流言传播一段时间,等人们的兴趣渐渐消减了,事情自然就会平息了。此时他们两家若是站出来澄清此事,非但不会取得什么效果,反而会更加火上浇油,使得事情愈发不可收拾。与此同时,月长清和穆战都在逐个排查当天在大厅里的人。 作为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月彤对于整件事情的真相自然是一清二楚。当穆战说出要退婚的决定时,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能够因祸得福,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穆家最后竟然会改口提出要换新郎!更加让她寒心的是,月家人竟然同意了这个提议!从始至终,两个家族里没有任何人问过她的意见。 月彤感觉自己如同家族手中的提线木偶,在家族眼里如同死物,她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用来给家族换取发展筹码。她不甘,她愤怒,但她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内心深处绝望的呐喊着,但无论是心灵还是外界,回以她的都只是一片死寂。 从会客大厅回来以后,月彤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任凭冬梅和兰芝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最后,月彤的母亲来了,经过她的一番劝说,月彤最终打开了门。门开的那一刻,月夫人看到自己女儿那无神的眼睛,顿时心如刀绞。 月彤看到自己的娘亲,心中积郁的情绪顿时爆发了,她猛地扑进月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月夫人安静地抱着自家女儿,她嘴唇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月彤。这一刻,月夫人眼中流露着说不出的悲戚。 月家议事堂,月长清和几个长老正在商量月穆两家联姻之事。 “家主,此事宜早早定下来,迟了恐再生变故。”大长老月凌天说道。 “穆家的心思诸位长老应该都看得出来吧?”月长清说道,“当日我虽没有反驳几位的做法,但若是就这么答应了穆家,置我月家的尊严于何地?” 二长老说道:“家主言重了。依老夫看,此事并没有如此复杂。若是看作先退婚然后又订婚,此事不就单纯简单了许多吗?如此一来,这倒也算得上一桩喜事。” “二长老当真觉得这是桩喜事吗?” 冷冷的声音从议事堂外传来,月长清和几个长老不约而同地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议事堂外。 “月长浩,你来这里干什么!议事堂是家族重地,未经传召私自闯进来,这是重罪!”二长老喝道。 “几位长老在此谈论我女儿的婚事,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没有资格过来听一听?”月长浩淡淡地说道。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呼喊,“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月长浩擅闯家族议事堂,我们没能拦住他!” 待一群守卫跑到议事堂外,发现月长浩就在里面。议事堂守卫长快步走入堂中,他看了眼月长浩,单膝跪地抱拳道:“家主大人,月长浩擅闯议事堂,我等未能拦住,请家主责罚!” “长浩,此事我正想去找你商量,但我与几位长老意见还未统一,所以便耽搁了。既然你今日过来了,那姑且一起谈一谈吧。”月长清边说话边向守卫长摆了摆手。 守卫长行礼退出了议事堂,一众守卫全都退走了。 既然月长清已经发话了,二长老只得冷哼一声,没再继续发言。 …… 月府里的一片园林中,两个园艺下人正在修剪花草。 一个人正来回挥动着剪子,他观察了一下周围,见除了他们两人外附近没有别人,于是小声说道:“哎,听说了吗,今天月长浩闯进议事堂了。” 另一个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说道:“这名字是你能叫的吗,要是被人听到了,咱俩可就完了。话说回来,自家闺女被那样对待,要是他什么都不做那还是人吗?” “他可不光闯了议事堂。我听一个在议事堂当差的老哥说,月长浩和几位长老吵起来了,几位长老的怒吼声传得老远,在外头守卫议事堂的人都听到了。不仅如此,据说他们差点当场动手!要不是家主压着,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他这么硬气?据说那几位长老可都是武尊啊……”说话者十分惊讶,“真没看出来啊……” “可不是嘛,平日里也没听说他和谁红过脸,大家都以为他家好欺负。” “话说,你知道他是什么实力吗?” “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不会很强,不然他早就进长老会了。” “也是。” …… 独孤止水从馔玉楼听到月家的消息时,因为愤怒而失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用餐的人们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不少人都打了个冷战。 回到医馆,独孤止水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药材。风先生多看了他两眼,但也没有多问。 “公子。”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独孤止水转脸一看,原来是芳华苑的云眉姑娘。她今日穿着身宽松的裙袍,头发还是梳理的有模有样,看起来极为靓丽。她左手拎着一个圆形的食盒,靠近柜台旁边时把食盒放在了上面。 独孤止水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展颜一笑,把食盒一层一层展了开来,几样精致的糕点出现在独孤止水眼前。 “听说公子喜欢阁里的点心。我今日恰好有空,便自己动手做了些,拿过来请公子品尝一下。” …… 终于应付走了云眉,看着柜台上的糕点,独孤止水轻叹了口气。 夜间,独孤止水回家时汪寒荷和陈虎都还没有休息。见独孤止水回来,汪寒荷迎上前来,说道:“先生,今日赵府派人送来了礼物。” 那礼物装在一个人头大小的红色礼品盒里,独孤止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他把茶具全部拿出来,下面放着一封信。 打开信封,里面的纸上写着短短的一句话:“贵人将至。” …… 深夜,穆林峦从醉梦阁歪歪扭扭地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告诉你们,我们两家的婚约之所以会变,那都是因为月妹喜欢我。穆林巉那张死人脸,有几个姑娘能看上他?” 与他一起的几个公子哥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一边扶着他。此时香秀早已换班,值夜班的迎宾姑娘识趣地装作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还算清醒的几个公子哥连忙拉着穆林峦上了穆家的马车,车夫猛地挥鞭,两匹红鬃烈马长嘶一声,飞奔而起。穆家马车刚走,独孤止水便从醉梦阁里走了出来。 穆府在北城,从醉梦阁过去需要一个时辰。这个时候穆府早已闭门,如往日一般,车夫就近找了间客栈。其他公子哥都是跟着穆家马车一起出来的,所以也只能跟着住进了客栈。 折腾了好一阵子,车夫和其他公子哥才把穆林峦安顿好,然后他们便去了各自的房间。 漆黑的房间里回荡着穆林峦的呼噜声,不时还夹杂着一些淫*秽的梦呓。吧嗒一声轻响,窗栓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漆黑夜行衣的人进到了房间里,穆林峦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黑衣人很快就离开了房间,就在他刚刚离开后,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独孤止水出现在客栈房顶上。独孤止水目视着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他看了看穆林峦所在的房间,再次打开窗户翻了进去。刚一进到房间里,他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待他凑到床前仔细一看,发现穆林峦脖颈处有一道薄如蝉翼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正从伤口处流出,已经浸透了枕头,且顺着床沿流到了地上。 独孤止水神色平静,他清理掉房间里的脚印和气味,身影一闪便从房间里消失了。 第二天,整个安平都炸了锅。刚刚才成为月家准女婿的穆林峦在客栈里被人杀了!这消息远比月穆两家修改婚约更加引人注目,毕竟穆家可是大夏除皇室外最强大的家族。穆林峦作为穆家家主的侄子,月穆两家联姻的新郎官,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杀,这无异于同时得罪了月穆两家。 一时间,关于凶手是谁的猜测甚嚣尘上。有人说,在大夏敢这么干的人或势力屈指可数,除了那几家还能有谁?而月穆两家联姻,最不利的便是殷家,因此殷家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也有人说,穆林峦为人嚣张跋扈,有几个仇家一点都不奇怪。但若是此说成立,那凶手便很难猜测了,鬼知道穆林峦到底得罪过哪些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又有消息说,对于月穆两家的婚事,女方的父亲极力反对,甚至还因此和家族的长老大吵了一架,差点便大打出手。这一下子,事情的矛头又直指月长浩。但其他猜测也并未平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各执己见,争论得热火朝天。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匕首 穆战震怒,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暗杀穆林峦的真凶。月长清也下令协助彻查此事,作为重要的嫌疑人,月长浩的居所被人看守了起来,月长浩夫妇暂时无法出门,算是被半软禁了。 为了追查真凶,穆家出动了雪狼犬。这是一种嗅觉极其灵敏的妖兽,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准确地找到藏在雪下的猎物。然而,雪狼犬刚一进穆林峦被杀的客栈房间里便捂着鼻子哀嚎起来,短短的一会功夫,穆家带去的雪狼犬便全部都丧失了嗅觉,而前去探查现场的穆家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异常。到了后来,穆战亲自到客栈来了。他一进门便眉头一皱,在他看来,整个客栈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这味道对于修士来说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嗅觉灵敏的雪狼犬来说很可能就是毒药。 一番探查,穆家在客栈竟一无所获。但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情,接下来穆家开始对穆林峦曾接触过的人和事开展大规模的排查,他曾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被记录并甄别,有作案动机的对象则会被进一步调查摸排。除此之外,尸检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且很快便有了结果。 尸检结果表明,穆林峦是在床上被人一击毙命。从伤口和现场情况来看,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结合车夫的描述,穆林峦应当是在醉酒沉睡中被人割了喉。这一结果一出,穆家人在愤怒的同时更是感觉耻辱。作为穆家的公子,与家主一脉血缘如此之近,却被人如此简单的杀了,这何其耻辱! 根据穆林峦颈部伤口的形状和切入深度,验尸之人轻易便推断出了凶器的特点,那应该是一把极其锋利纤薄的匕首,长度应当不超过七寸。这种匕首显然不是凡品,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此推断一出,穆家马上便派人去查最近安平城中的武器买卖情况,而那些曾与穆林峦产生过纠葛的人也被重点关注是否拥有上品匕首。 至于穆林峦的车夫,在被问过话后便直接被处死了。那些和穆林峦在一起喝酒的公子哥虽然不至于被杀,但也被一一审问过后暂时被扣在了穆家。 短短的几天时间,不少曾经与穆林峦有过的纠葛的人莫名失踪了。一时间,那些曾经和穆林峦有过接触,尤其是发生过不快的人,皆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穆家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上门来,到时候他们是怎么人间蒸发的恐怕都没人知道。 作为曾与穆林峦发生过极大恩怨的人,独孤止水此刻正走在皇宫里。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陛下最近龙体抱恙,于是派了贴身内监高公公前来请他。高公公名为高浦和,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内监,据说在皇帝陛下还是孩子时便陪伴左右,如今已是伴君四十余年。高公公在前引路,一路上和独孤止水介绍着皇宫里各处是什么地方,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听起来有些唠叨,但独孤止水倒是认真地听着,没有任何不耐。 高公公最终又把独孤止水引到了御书房,而不是独孤止水一开始设想的寝宫。至此,独孤止水已经隐约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用意。 独自一人进到御书房里,独孤止水看到宇文邕正站在书房中央,背对着门。听到开门声,宇文邕转过身来,独孤止水才看到他右手持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参见陛下!”独孤止水连忙行礼。 “免礼。”宇文邕摆了摆手,“知道今日为何叫你过来吗?” “陛下龙体欠安,传臣下过来查看一番。” 闻言,宇文邕沉默了一会,他平静地打量着独孤止水,之后说道:“还有呢?” “是关于穆林峦被杀之事?”独孤止水试探道。 “算是吧。”宇文邕肯定了他的说法,“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独孤止水抱拳道:“请陛下明察,此事跟微臣一点关系都没有,陛下应该知道微臣的情况。” “真没关系?”宇文邕眼睛微眯,“那朕让你办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做?” “微臣正准备和此事扯上些关系。” “哦?如何扯上关系?” “微臣想请陛下赐一把上好的匕首。”独孤止水说道。 …… 独孤止水背着药箱走出了皇城,他只让高公公把他送到了皇城南门,而出了皇城南门便是晴明广场。到了没有士兵的地方,他拍了拍胸口,此刻他怀里正揣着一把上好的匕首。那匕首长六寸,宽不过半个拇指,纤薄如纸,由上好的精铁千锤百炼而成,据说乃是安平奇兵坊里的匕首大师亲自打造而成,价值千金。 说到这把匕首,还是由独孤止水亲自在皇家藏兵库里挑选的。当他进到藏兵库时,真的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各种奇形怪状知名的不知名的武器,藏兵库里全都有,而且全都品质极佳。独孤止水挑选匕首时,他看到了不少珍品,那些玩意随便拿出来一个来怕是都能卖个上万金。他差点便忍不住偷偷顺几把武器出来,但奈何当时带他进去的乃是禁军统领! 大夏禁军统领名为苏定,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平日里除了皇帝陛下,便只有他才能进入皇家藏兵库。独孤止水在挑选匕首时,苏定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那些价值极高的珍品匕首他恰好站在旁边挡住了,独孤止水压根就没机会碰。 独孤止水见到苏定的第一眼便知他实力深不可测,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稳重如山,但若是与其为敌,这气质给人的感觉便是沉重的压迫感。独孤止水回到医馆时,医馆里已经又挤满了人。他还未进门,耳边便响起风先生的声音:“快去抓药!” 独孤止水连忙挤进柜台后面,他刚放下药箱,便有个老妪把药方伸了过来。他熟练地抓起药来,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得闲。他晚上回家时看到萍儿正在院子里练剑,不过才几天的工夫,他发现萍儿已经把他教过的几招练得颇为熟练了。 此时,院子里只有萍儿一个人,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头,她练过一遍后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便又想继续。 “萍儿,休息一下吧。”独孤止水在一旁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萍儿这才发现独孤止水回来了,于是欢喜地跑到他身边,叫着:“大哥哥,我都学会了,快教我别的吧!” 独孤止水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摸了一手心汗水。他收回手在大腿上抹了一下,笑着说:“先歇会吧,待会我再教你新东西。” 萍儿哦了一声,把木剑放到了地上,然后展开自己的右手直对着掌心吹气。独孤止水随意一瞥,顿时愣住了。他看到萍儿稚嫩的掌心已经磨出了很多泡,那些泡又被磨破露出了里面的嫩肉,这个样子握剑时肯定要忍受剧痛。那疼痛独孤止水并不陌生,他曾经经历过,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也如此的倔强。 独孤止水明白,练剑的人都要经历手心磨出老茧的过程,但萍儿所经历的这个过程来得过于猛烈了些。他沉默了一会,一脸正经地问道:“萍儿,你这么努力的练剑是为了什么呢?” 萍儿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想保护娘亲,我要打跑那些欺负娘亲的大坏蛋!”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他拉住萍儿的右手,拿出一瓶伤药慢慢撒了上去。萍儿顿时疼的直缩手,但很快便不再挣扎。独孤止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紧咬着下唇,愣是忍着一声不吭。 给萍儿上过药简单包扎了一下,独孤止水直接席地而坐,萍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独孤止水面对着萍儿,缓缓说道:“萍儿,今天我会带着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我下面要讲的东西你要认真听好。” 萍儿重重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能量,世间万物皆因其而生,也因其而死,这种能量叫做灵气。在这世上有一小部分人能够把灵气吸入体内并储存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又可以调动这些灵气,这些人便称为修士。修士之中,以灵力加持传统武学,通过修炼不断加强自身的称为修武之人。当今世上的大部分修士都是武人。今日我要教你的,便是感知天地灵气的法门……” …… 西城是鱼龙混杂之地,安平城里大多数黑市都开在这里。 独孤止水今日在身上套了件带帽黑袍,且用黑布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和没有被头发盖住的部分额头。他带着这一身打扮,一头扎进了西城有名的黑市,清水坊。 清水坊是一片商业区,里面的道路四通八达但却非常狭窄,整片区域就如同一个平面展开的蚁穴。 独孤止水低着头穿行在仅可容三四人并肩而行的街道上,他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周围的店铺。在这里,像他这样打扮的人并不少见。 他抬头观察一家店铺时,左肩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黑衣人顿时停下脚步,看着他。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独孤止水明显能看到一副冷冷的眼神。他慌忙道歉,那人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 独孤止水抹了把汗,又继续在街道上穿行。街道上人不少,大多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刀疤脸,独眼龙之类的人很常见。周围的店铺大多都只有一层,且装潢也没那么考究,甚至不少店铺看起来有些破烂,那光景比起悬壶医馆来也是不遑多让。 找了一会,他看到了一家卖铁器的商号。进到店面里,墙上挂着许多镰刀,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还有一些铁制工具,但不见武器。 “收货吗?”独孤止水直接问掌柜。 “什么货?”正埋首账目的掌柜抬眼道。 “好东西。”独孤止水从袖子里露出一小节匕首。 掌柜顿时眼神一亮,他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丢给店小二一个眼神,接着对独孤止水说道:“跟我来。”他转身进了后门。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该再打扰 穿过店铺的后门,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摆着不少藏兵架和条桌,上面放满了各类武器。屋子里燃着蜡烛,稍显昏暗。带独孤止水进来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他站在一张桌子旁边,搓了搓手,眼放精光地说道:“老兄,现在能把货拿出来让我看一眼了吗?” 独孤止水没有废话,直接取出匕首递给他。 中年大汉快速接过匕首,细细地打量着,一边看还一边赞叹,“嘶……好东西啊……” 未容他看太久,独孤止水便伸出手,中年汉子只能恋恋不舍地把匕首还回来,问道:“老兄想要多少钱?” “你能给多少?”独孤止水问道。 中年汉子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五百金。” “两千金。”独孤止水淡淡地说道。 “这不可能。”中年汉子连连摇头,“这匕首品质虽好,但就算找人打一把新的也不可能值两千金。” “那算了。”独孤止水极为干脆,转身便走。 “老兄别急啊,我觉得还能再商量商量。”中年大汉迈出几个大步挡住了独孤止水的去路。 独孤止水停下脚步,淡漠地看着他,“两千金,不二价。” “六百金。我退一步,就六百金。”中年汉子自顾说着。 “那没什么可谈的了。”独孤止水想要绕过他离开。 然而,中年汉子又脚步一挪挡住了独孤止水的去路,“小子,”中年汉子双臂交叠着放在胸前,颇有些戏谑地笑着,“你怕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想强抢?” “抢?”中年汉子哈哈一笑,“咱可是厚道生意人,当然不会抢,该付的钱自然会付,该留的东西也得给老子留下。六百金你带走,匕首留下。” 独孤止水哦了一声,又把匕首递了过去。大汉还未来得及得意,他便如同突遭雷击一般,捂着肚子瘫了下去。独孤止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房间。 店小二看到独孤止水出来,正欲开口送别,却见独孤止水扔过来一个东西,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是一颗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与此同时,独孤止水的声音缓缓地飘来,“一个时辰内给里面那个服下,还有救。”店小二愣了愣,然后急忙冲进了里屋。 独孤止水又继续寻找下一家去了。至于那个中年大汉,在独孤止水把匕首递过去的瞬间,一撮药粉也恰到好处地被送到了大汉鼻前。独孤止水刚走,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便进了这家铁器店。很快,蓝衣男人又从店里出来了,然后沿着独孤止水离开的方向走了下去。 到了下一家,独孤止水刻意把声音伪装得更加成熟沙哑,且把匕首的要价提高到了三千金。结果可想而知,匕首自然是卖不出去的,但这次店家虽然也有阻拦的意思,但最终却未动手。辗转几个店铺,独孤止水最终也没能卖掉匕首。能拿到黑市里卖的东西大多不干净,想要卖出原价都很困难,更不用说独孤止水还加了些溢价。 最后独孤止水带着匕首离开了清水坊。他在一个无人的窄巷子里脱去了黑袍和面巾,然后把匕首揣进怀里离开了西城。在他脱下黑袍的地方,蓝衣男人再次出现。 蓝衣人快速掏出纸和笔写了张字条,他吹了声口哨,便有一只黑色的信鸦从不知何处飞过来落到他肩上。信鸦起飞,径直往北城而去。半个时辰后,北城一座恢宏的庄园中,负责接收和传递消息的令使收到了信鸦带来的字条。 夜间,穆家负责外部消息的情报主管找到了穆战。平日里无大事时,情报主管一般几天才向家主汇报一次,但穆林峦这事发生以后,他每日都要来向穆战汇报。 两人在一间密室里见面,密室门关上以后,情报主管直接把一个小册子交给了穆战。穆战坐在桌子后细细地翻看着今日的情报,其中大部分是关于穆林峦一事的调查进展,这一部分被单独列出。 “独孤止水?”穆战合上小册子,“这人是什么身份?” “悬壶医馆的医人,前些日子刚被陛下封为‘悬壶妙人’。” “嗯,这个我知道,原来是他。”穆战沉吟了一会,“这人有多少嫌疑?” “据林巉公子所说,前些日子在二殿下的宴会上,那人及其朋友曾与两位公子闹了些不愉快。” 穆战摆了摆手,“直说是不是那两个蠢东西又欺负人了。” “当日有许多人曾参加那场宴会,经过仔细询问对比,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在宴会上有个切磋环节,规则不许使用灵力,林巉公子和人比试时违规使用灵力打伤了独孤止水的朋友。” “这与穆林峦何干?” “之后,独孤止水连续挑战两位公子,均在十招内解决了战斗。” “嗯?”穆战眉头一挑,“谁赢了?” “独孤止水。” “两个废物!”穆战猛地右手拍在桌子上,长出了口气才继续问道:“可查清这个独孤止水的具体境界了?” 情报主管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大人,据月家月剑翎公子所说,这人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你相信?”穆战脸色愈发的阴沉,“怎么又和月家扯上关系了?” “据说,这个独孤止水曾是月家月彤小姐的随从,而且……” “而且什么,说。” “他在月家时和月彤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可就连月彤小姐的贴身侍女都住在外面。” 穆战冷冷地说道:“此人不能留。” “是。” “月长浩调查的如何了?” “目前月长浩已被月家禁足。他平日里便深居简出,关于他的消息极少。除了知道他大闹月家议事堂,其他消息暂无。” “殷家那边也要再重点注意一下。” “是。” …… 月家,月彤小院。 不仅月长浩夫妇被禁足,作为月穆两家联姻的女主角,月彤也同样被禁足了。大家都知道她不想联姻,所以谋杀未婚夫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月彤倒没觉得被禁足有什么大不了的,神武坛给的省亲日子马上就要过完了,之后她要回神武坛他们还能拦着不成?但她担心自己父母的情况,尤其是听说父亲为了自己强闯议事堂,这更是让她深感自责。还好冬梅兰芝二女可以出入月彤小院和月长浩夫妇的院子,尽管院子门口都有人守着。从冬梅和兰芝的口中,月彤得知了自己父母的近况还算可以,总算是不再那么担心了。 现在,月彤只想省亲的日子快点结束,这样她就能回到神武坛了。在那里,虽然有很多人欺负她,可至少没有家族里的纷纷扰扰。她至少还可以骗自己,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刻月彤在院子里坐着,趴在石桌上。小院的大门紧闭,门外有人守着。突然,她听到了冬梅的声音。门外的守卫打开了院门,冬梅提着个食盒进了院子,她刚进来,守卫就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吓得她一哆嗦。冬梅朝院门方向翻了个白眼。 “小姐,吃饭了,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糖葫芦和辣鸭脖。”冬梅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一层层展开摆在月彤眼前,她见月彤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眼睛一转,说道:“小姐,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月彤抬眼问道。 “关于止水的消息。” 月彤顿时爬了起来,欣喜地问道:“有止水大哥的消息了?他现在在哪儿?” 然而,冬梅却笑着立在一旁,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的目光瞥了瞥桌上的饭菜。 月彤会意,拿起筷子直往嘴里塞东西。冬梅眼角一跳,忙劝道:“小姐慢点,不差这一会儿时间。” 一盏茶的工夫月彤就吃完了,她用手抹了抹嘴,接过冬梅递来的茶水咕嘟咕嘟一口就喝光了。放下茶杯,她一脸期待地望着冬梅。 冬梅想了想,说道:“我今天去街上给小姐买这些小吃的时候,碰巧看到街口的告示牌上有止水的名字。” 月彤倏地站了起来,急道:“止水大哥犯什么事了?” “没有,他没犯事,小姐不用紧张。”冬梅连连摇头,然后继续说道:“那是一张封赏告示。” 月彤顿时一愣,“封赏告示?” 冬梅点头道:“是的。止水他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封赏,陛下好像给他赐了个名号,叫什么‘悬壶妙人’,能拿御医主官的食禄。” “这么厉害!”月彤非常惊讶,但随即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雀跃,“我就知道止水大哥一定能在安平混得很好!” 高兴了一会,月彤突然抓住冬梅,说道:“止水大哥得到了封赏,我应该去给他道个喜才是,你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吗?” 冬梅摇了摇头,“小姐,那张告示看起来贴了有些日子了,那上面也没有止水现在的住址。” “哦。”月彤有些失望,“我现在也出不去,就算知道他住哪也没用。” 冬梅看着月彤这样子,脑海中灵机一动,说道:“小姐,我知道他现在在一家叫悬壶医馆的地方。既然他能得到陛下的封赏,想来他待的那个医馆应该也很有名。我去找人打听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那家医馆。” “真的?”月彤又很惊喜,她拉着冬梅,一会说要如何偷偷跑出去,一会又说要去买些什么礼品。但惊喜过后,她的热情像是突然就被一盆水浇灭了一般,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冬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刚刚还兴高采烈,一眨眼就蔫了? “我是不是不该再去打扰止水大哥。”月彤眼巴巴地望着冬梅,“我把他留在月家三年,荒废了他三年的时光,如果他一开始就在外闯荡,成就肯定比现在更高吧。而且,这三年里,他因为我在月家没少受人欺负,我……我不该再去打扰他。” ……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言之约 简单的病症独孤止水已经能够诊治,病人在排号时,他会先进行初步筛选,那些病症简单的直接由他接诊,他拿不准的才会排到风先生那里。如此一来,医馆相当于有两位大夫在同时坐诊,看病的效率提升了不少。 悬壶医馆的诊疗费就如同医馆的门面一样低廉。医馆出名后,一开始来看病的人大多来自富商官宦之家,但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来看病。普通人到这里来,一般都是患上了疑难杂症,独孤止水大多时候直接会把这些病人交给风先生。 医馆里并不总是人满为患,一般来说未时人最多,因为这个时间刚好够病人从远处赶来并返回。现在时间刚过未时,医馆里还有五六个病人在候诊。剩下的几个病人一看便不是来自富贵之家,独孤止水拿不准他们的病症,所以只能全部交给风先生。他在一边观诊,有需要时帮病人抓药。并不是所有时候都需要独孤止水抓药,有时病人只要一张药方,药物可以到自家附近去抓。 眼前终于没有病人了,独孤止水站在柜台后伸了伸懒腰,却发现正有人倚着门框看他。他的视线从玫红色的裙角上移,沿着高挑的身材曲线一路向上,最终定格在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蛋上。 “阿言姐?”独孤止水不确定地问道。 “终于忙完了。”阿言嫣然一笑,配合她今日明艳的打扮,这笑容非常动人。一改往日的素淡风格,她今日竟破天荒地施了粉黛,而且一头长发也编了个非常精致的发髻。 今日的阿言,足以让所有男人眼前一亮,独孤止水自然也不例外。但独孤止水很快便反应过来,小心问道:“阿言姐今天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阿言脸蛋微红,反问道:“怎么,一定有喜事才能这么穿吗?” “不不。”独孤止水连连摇头,“当然不是。阿言姐来找我有事吗?” 阿言走到柜台前,俏生生地站着,“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些日子公会人手不足,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难得有空,今天我请你吃饭。” “那件事都过去好久了,阿言姐不必再放在心上。”独孤止水偷偷斜了风先生一眼,生怕他们两人的对话勾起风先生躺椅被毁的记忆…… “那你去不去嘛……”阿言闷闷地说道。 “去!”独孤止水毫不犹豫。 正当独孤止水准备和风先生打声招呼然后跟阿言离开医馆时,又有个穿着天青色裙袍的姑娘进来了。风先生顿时扭头看了独孤止水一眼,独孤止水尴尬地朝他一笑,然后和刚进来的姑娘打招呼,“云眉姑娘又来啦。” “怎么,公子这么不待见云眉?”云眉笑了笑,她手中拎着个和上一次来时一模一样的圆形食盒,“我又做了些点心,我看上次公子挺喜欢的,便又给公子拿来了一些。”她莲步轻移靠近柜台,但有阿言在柜台前挡着。她与阿言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独孤止水,问道:“这位姑娘是在等着抓药?” 独孤止水还未回答,只听阿言开口道:“不是,我来找他一起去吃饭。” “吃饭?”云眉的目光在独孤止水和阿言身上转了转,然后红唇轻启,“芳华苑里的饭菜就很不错,这一点独孤公子最清楚。我最近刚好和大厨学了一手,不如两位来芳华苑,今日我做东,亲自下厨做几样菜。两位觉得如何?”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过去不合适。”阿言说道,她转头看着独孤止水,“按你的意思来,你要和这位姑娘去的话,咱们可以改天再约。” 独孤止水满脸苦笑,他在云眉和阿言之间来回看了几圈,最后对云眉说道:“云眉姑娘,我和阿言姐事先已经约好了,实在不方便过去芳华苑,不如我们改天再约吧。” “好。”云眉倒也干脆,“就依公子,云眉再回去好好练练厨艺,到时候可不能在公子面前出丑。”说完,她行了一礼,径自离开了医馆。 馔玉楼三楼是雅间,阿言早已订好了房间。虽然独孤止水曾问过店小二三楼的情况,但他也仅知道三楼的包间费是一百两金子,并未真的在三楼吃过饭。 进到雅间里,独孤止水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陈设。雅间并不大,大概一丈见方的样子,中间有一张条形餐桌,可容二到四人聚餐。独孤止水和阿言盘腿坐下,两人相对而坐,阿言把桌上的菜谱递给独孤止水,“点菜吧,不要客气。” 独孤止水也不矫情,他是馔玉楼的常客,对于菜谱早就很熟悉了,他点了几个非妖兽的菜品,然后又把菜谱递给阿言。 “这么几个菜多对不起包间费。”阿言说道,“再加两个妖兽菜品吧。” …… 从馔玉楼出来时已经戌时初。夜幕已经降临,包括馔玉楼在内,整个广源街都亮起了明灯。 独孤止水提着打包的剩菜,他不知道阿言是否还有事,便问道:“阿言姐,接下来我们?” “陪我逛逛吧。”阿言说道,她抬起头看着被灯光染成橘红色的天空,笑着说:“说来讽刺,我在这条街上长大,但却没怎么逛过。” 两个人沿着广源街一路步行向北,途中阿言不时进店铺逛一逛,她好奇地看着那些光怪陆离价值不菲的宝物,又或是上好布料做成的漂亮衣服。独孤止水陪着她,仿佛回到了陪月彤逛街的那段时光。 而在独孤止水他们后面,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正远远地跟着。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广源街北口。 “你住在哪儿?”阿言转头问道。 “西城,青衣巷。要不要去坐坐?”话一出口独孤止水就后悔了,这脱口而出的客套话场合可不大对。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阿言竟然点了点头!独孤止水顿时愣住了。 “那可是西城最贵的地方,我还没去过。”阿言说道,“差点忘了,你刚得了五万赏金,现在是真正的有钱人了。” 阿言的声音把独孤止水拉回了现实,他讷讷地说道:“没那么夸张,你刚刚请我吃那一顿饭的钱就够在青衣巷买个宅子了。”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若是环境好的话,说不定我也可以在青衣巷买个宅子呢,以后我们可能就是邻居了。” 独孤止水看着阿言笑意盈盈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接了。两个人沿着皇城一路向西,阿言不时询问一下西城的情况,独孤止水便一问一答的讲着。但阿言并没有看到道路宽敞的青衣巷,因为独孤止水把她带进了一个窄巷子就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青衣巷?”阿言疑惑地四下张望。 “阿言姐。”独孤止水的声音吓了阿言一跳,因为此时这声音就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贴上围墙。但独孤止水却又紧随而至,他右手撑在墙上,身子逐渐向她贴近,直到两个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 “你要干什么?”阿言此时心脏怦怦直跳,脸上也涌上了极不自然的红晕。 “嘘……”独孤止水左手食指竖在嘴上。 阿言顿时安静了下来。独孤止水把脸贴到她耳边,轻声道:“待会可能会有些麻烦,你不要出手。还有,我以前做过猎人的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这会给公会惹上麻烦。” 闻言,阿言愣了愣。她不是傻子,很快便明白了独孤止水现在这种姿势的用意,她想扭头看一看巷子里,但独孤止水却突然用左手捧住了她的脸蛋,“不要乱看。” 阿言也小声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去找我爹,他可以帮你的。” 独孤止水轻轻摇头,“这不是公会能参与的事情,弄不好会有灭顶之灾。不要深究,这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就在离他们两人不远的房顶上,趴着一个黑色人影。过了一会儿,独孤止水放开阿言后退了两步。阿言脸上红扑扑的,她理了理衣服,然后默默地看着独孤止水。 “走吧。” 独孤止水在前带路。拐过一个巷口,他拿出一把钥匙在一个大门前捣鼓了好一会终于打开了门锁。他推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阿言跟着进了院子并插上了大门。 这院子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院里有个小花坛,里面长满了杂草。大门朝南,北边是主房,东边有间厢房。 “啧啧,不带女人回青衣巷,专门租了个院子,真是学到了。” 两个人刚进来,便有人声从主房房顶上传了过来。循声看过去,此时房顶上正坐着个蓝衣人。 独孤止水笑道:“原来是穆家少爷,不知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穆林巉阴恻恻地笑着,“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找你切磋切磋。” “切磋?”独孤止水一脸为难,“我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哪里有资格和穆公子切磋。不如我直接认输,算穆公子赢了,如何?” “可我不想放过你怎么办?”穆林巉露出戏谑的笑意。他说话时,又有两个黑影冒了出来,一个在东厢房房顶,一个在独孤止水和阿言身后。 阿言顿时要转身戒备身后,但独孤止水拉住了她的手臂。 “穆公子这是打算报上次宴会上的仇啊。”独孤止水平静地说着,“堂堂穆家少爷,心胸竟然如此狭窄。偷偷带人到我家来堵我,更是阴险狡诈。穆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真是有辱家族名声。” 穆林巉的脸色冷了下来,“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我该说你有骨气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你忘了我是谁了吗?”独孤止水淡笑道,“我可是陛下钦封的‘悬壶妙人’,你杀了我,是想和陛下为敌吗?还是说你穆家压根不把皇族放在眼里?” “哈哈……”穆林巉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个看病的还真以为自己和陛下扯上什么关系了不成?这偌大的安平里大人物可多了去了,少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穆家的耻辱 “看来穆少爷是铁了心要杀我了?”独孤止水依旧表现得很轻松。 阿言站在他身边,听着他和穆林巉的对话,明白了些事情。 独孤止水嘲讽道:“穆少爷怎么还在房顶站着,这是不准备亲自动手?还是说害怕像上次那样惨败?” “一派胡言!”跟着穆林巉一同前来的随从怒喝道。这是站在东厢房房顶的人。 “上次,你说的是哪个上次?”穆林巉眼睛眯起, “你觉得是哪一次就是哪一次。”独孤止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看来上次的事果然没那么简单啊。”穆林巉脸色更显阴沉了,“这个臭虫交给我,那个女人交给你们,记住,抓活的。动手!” 穆林巉话落的瞬间三人便一拥而上。独孤止水猛地把阿言拽到身后,急喊道:“明大统领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穆林峦瞳孔骤缩,但还未容他有所反应,他便眼前一花失去了知觉。眨眼的工夫,刚刚还气势如虹的三人都变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一个高挑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小院中。他穿着一身白衣,左手还拎着一大团黑色的东西。他把那团黑影随手扔在地上,原来是一个人。算上刚扔的这个人,院子里一共有四具“尸体”。高挑的身影朝独孤止水走近了些,独孤止水点起一根火折子,一张清秀的中年男人面孔便露了出来。这人乃是大夏禁军副统领,名为明凯泽。与苏定那种不动如山的沉稳刚猛气质不同,明凯泽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小兄弟真是好兴致啊。”他看了眼独孤止水身后的阿言,“被穆家盯上了还能淡定地和姑娘约会,在下佩服。” “有明大统领跟着我还有什么可怕的?”独孤止水笑回道。 明凯泽有些疑惑,“你何时发现我在跟着的?” “我猜的。” “猜的?”明凯泽一脸不信的表情,“光凭猜测你就敢挑衅这些人,是嫌活得太长了吗?你不怕自己万一猜错了?” 独孤止水摊了摊手,“我当然怕,可我只能选择相信苏统领和明统领,不然还能如何?刚才那种情况,无论怎样我也跑不了了,只能赌一把。” “有胆识。”明凯泽拍了拍独孤止水的肩膀。 “这个给明统领。”独孤止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来。 “什么东西。”明凯泽打开纸包看了看,“难得你还记得给我留一份。小子,你很对我胃口。” 纸包里是独孤止水打包的饭菜和他专门买的麻辣柔骨兔。 “应该的。” 独孤止水又掏出个小瓷瓶来,他倒出几颗黄豆大小的药丸,挨个给地上躺着的人服下。这几句话的工夫穆林巉竟然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独孤止水手疾眼快地在穆林巉颈部补了个掌刀。 “下手轻了点。”明凯泽略显尴尬,“你给他们吃的什么?” “十香软筋丸,吃了以后一天内无法使用灵力。” …… 到青衣巷时已经接近午夜,独孤止水把阿言安置到了顾伯青的房间。顾伯青现在常驻醉梦阁,那房间也就空了下来,但汪寒荷隔三差五就来打扫一遍,因此整个房间还算整洁。 第二日清晨。 独孤止水一出门汪寒荷便凑上来说道:“先生,来了位姑娘。” “我知道。” 独孤止水到餐堂时阿言就在门口等着,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在想些什么。陈虎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他正在扫院子。 吃早餐时,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阿言姐,昨晚的事……” 阿言干脆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我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我不该把你卷进这件事。”独孤止水满脸歉意。 阿言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你昨天愿意带我回来是事先就计划好的吗?” “不是。”独孤止水摇头,“我本想找一位醉梦阁的姑娘来帮忙。” “那就是临时起意?”阿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独孤止水正视她的目光,“阿言姐,我们是好朋友,邀请好朋友来家里作客不需要别的理由。” “其实,我当时是想和你在广源街北口分开来着。但是我一不小心说错了话……”独孤止水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想到阿言姐会愿意跟我回家。” 这话一出,一抹红霞顿时飘上了阿言的俏脸,一时间她都不敢再正视他了。 独孤止水仿佛没看到她的羞窘,兀自说着,“想来阿言姐性格开朗,平日在山里也习惯了和一群大男人相处。是我考虑不周了。” 阿言埋头喝粥,不再和他搭话。 “我昨天之所以把你带去那里,其实是想让你看到我现在所处的环境。”独孤止水突然正经了起来,还未等阿言反应过来,他又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和我做朋友可不是啥好事,我就是个灾星,和我走的太近会倒霉运的。” 说到这里,阿言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两个人一路相伴着走到悬壶医馆,阿言在这里告别了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前脚刚进医馆,后脚便听到了风先生颇有些戏谑的声音,“好小子啊,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呐……” “先生可别乱说。”独孤止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云眉姑娘的心思先生多少应该能看出来,至于阿言姐,我们只是朋友!” 风先生撸了撸胡须,“嗯,不错,是朋友,偷偷带回家的女朋友。” 独孤止水表情微变,心中暗暗想着:“这老不羞的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难不成他也在偷偷地跟着我?”独孤止水突然有一种被风先生注视着的感觉,他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 一大早,穆家情报主管穆鸿轩就急匆匆地找到了刚刚出门的穆战。 “家主大人,出事了!” 穆战一看到穆鸿轩就心知大事不好,“去密室!” 密室里,穆鸿轩弯腰低着头,而穆战一脸阴沉地来回踱着步。 “为什么昨晚不来汇报这件事?”穆战冷冷地问道。 “回大人,我昨晚本派了人前去除掉那个独孤止水。可我派的人恰好遇上了林巉公子,他便用信鸦传回了消息。林巉公子似乎是为了上次宴会之事前去报仇,我思忖林巉公子实力已达武宗,而且他还带了两个侍卫队长一同过去,那两个小队长实力都已接近武师巅峰,这样的阵容要杀一个独孤止水应该不难,所以便没有过来打扰大人。” 穆战怒道:“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穆鸿轩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没想到我派去的人突然就失联了,林巉公子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对,便派了人去找,但还未有消息。” “找!再派人去找!把这安平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穆战怒吼着,但随即又问道:“那个独孤止水现在怎么样了?” “还活着。” 穆战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确定吗?” “确定,派去悬壶医馆的人刚刚传来了消息。” “知道该怎么做吗?”穆战瞥了穆鸿轩一眼。 “我一定撬开他的嘴,把林巉公子安全带回来!” 很快整个穆家都炸开了锅,接连两位公子出事,穆家年青一代不由得人人自危。一时间,穆家的年青人都不敢再随意出门了。这对于处于大夏王朝食物链顶端的穆家是何其耻辱的事情。 这一消息一天内便传遍了安平,穆家几乎快要成了看客们私下里的笑柄。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风先生在离开医馆前扭头看了独孤止水一眼,轻叹道:“你这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不如去对面找你那个小女朋友过一夜。” “先生别再说了。”独孤止水以手抚额,“我都说了和云眉姑娘真没有任何关系……” 风先生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不识好歹。” 独孤止水放下双手,看着医馆外醉梦阁的明亮灯光。在这光芒里,香秀的目光远远地和医馆内的独孤止水对视着,她用手指了指醉梦阁的大殿。独孤止水回以一笑,但无动于衷。 他的马一直养在醉梦阁门外,每天蹭醉梦阁的免费草料吃,这段日子下来已是长得膘肥体壮。关上店门,骑上红鬃烈马,独孤止水一挥马鞭,在一声长嘶中,他逐渐离开了醉梦阁的视线。在他之后,一群骑马之人飞驰而过。香秀远远地看着那一群穿着黑衣带着面罩的人,轻叹了一声,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独孤止水听到了响亮的马蹄声,他自然知道这马蹄声是冲着自己来的。后面的骑马之人远远地向独孤止水射箭,但目标是他屁股下面的马,看来对方并不想取他的性命。独孤止水冷笑了几声,他驭着马左右蛇行,轻松地躲过了飞来的箭矢。但追赶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开始整齐划一地一起放箭,几乎整个路面都被覆盖在内。 街上有不少正在逛夜市的人。面对这横冲直撞的马群和流矢,街上的路人或被弄得人仰马翻,或被流矢射得四散而逃,更有甚者有人被流矢射中命殒当场!广源街属于治安管辖的空白区,在这里活动的主要是修士,追逃之事并不少见,但如此般嚣张却也不多见。 独孤止水小心地驭着马,一路行来他有好几次差点撞到人,但所幸他都躲过去了。他看到了被流矢射中的无辜路人,对于追赶者的做派深恶痛绝,但他此刻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他需要尽快赶到皇城外。 在人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险重重 独孤止水一边留意路人,一边还要躲避身后射来的冷箭。一来二去间,他的前进速度被拖慢了不少,与后面追击他的黑衣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到广源街北口的路程还未过半,他就已经快要被后面的人追上了。 黑衣人中的首领见与独孤止水的距离越来越近,便想趁机赶紧拿下,于是命令所有人齐齐放箭。 此时独孤止水与后方黑衣人们的距离已不足十丈,弩*弓射出的箭矢反射着星星点点的银色金属光泽向他袭来,如同星星在追赶着他。独孤止水不得不又放缓了前进速度,同时俯身趴在马背上调整着前进方向,十多道银光噗噗地射进了他前方的地面。他所骑之马从地面的箭矢上一跃而过,但他与后方的距离已不足五丈! 又是一波银光飞射而来,独孤止水再次一拉缰绳,当箭矢射进地面时后方的黑衣人们已然追了上来!黑衣人们分开成两队在独孤止水左右,把独孤止水夹在了中间。与此同时,所有黑衣人齐齐地端起弩*弓,准备再来一波齐射。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快速观察着两侧,他突然向两侧前方猛地甩出两个包裹,白色的粉末顿时漫天飞舞,黑衣人们刚好就一头扎进了粉尘形成的球里。与此同时,独孤止水的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红鬃烈马顿时嘶鸣一声,他瞅准时机把一个小瓷瓶的瓶口戳进了马嘴,他用力晃了晃,里面的东西都进了马嘴。 此时红鬃烈马被他一夹已经猛然加速,而黑衣人们由于白色粉末而下意识放缓了速度。一快一慢间,独孤止水便冲到了黑衣人们的前方。独孤止水在超过黑衣人们的同时,两个火折子同时被打开了,在高速劲风的猛吹之下,火折子顶端显示出明亮的火光。他随手把火折子丢向粉尘团,只听轰轰两声,两团巨大的火球在广源街上绽放开来。 跑在前方的黑衣人虽然已经穿过了火球,但却被炽热的气浪直接连人带马拍飞了起来。而那些爆炸时尚未穿过粉尘的黑衣人就更惨了,有人被火引燃了头发,眉毛也被烧了个精光;有人被炸的吐血而飞,咣的一声落在地上不知死活。所幸广源街十分宽阔,这爆炸波及范围极为有限,除了黑衣人外便只有离得近的店铺受到了些冲击,但未造成过大损失。 这一下子独孤止水也并不好过,他也连人带马被气浪猛地向前一推,他差点坐不稳从马背上落下,炽热的气浪灼的他的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此刻无暇去顾这些。他座下的马刚刚被他喂食了些由龙血草等物配成的烈性春药,再加上爆炸气浪的烧灼,此刻这马正逐渐兽性大发,有了越跑越快的劲头。还好独孤止水尚能牢牢地抓住缰绳,不然怕是要被颠下马背。 独孤止水抛出去的包裹里是大量的迷药,尽管黑衣人们在冲进粉尘团时大多都闭住了呼吸,但是剧烈的爆炸使得他们来不及再继续闭气,爆炸的瞬间不少人还是吸入了少量的迷药。此时,吸入了少量迷药的黑衣人们已经开始浑身瘫软,未吸入迷药的黑衣人们也被爆炸弄得狼狈不堪,只有两三个人迅速爬起来又继续追赶独孤止水,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独孤止水早已跑远。 独孤止水一路疾行至广源街北口,到了这里他微微松了口气。广源街北口外便是皇城,此地常有兵士巡逻,穆家应该还不至于嚣张到敢在皇城旁边动手。独孤止水知道穆家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收手,在前方越过皇城之处必然还有更大的凶险在等着他。 皇城前的路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会逐渐远离皇城。独孤止水停在皇城的西南角外,他座下的马匹呼呲呼呲喘着粗气,还不时摇头晃脑地抬蹄跺地,看起来很不安分。他由近及远地望着前方街道上的众多路口,在那些路口的阴影中很可能便隐藏着致命的危险。他并不惧怕这些危险,但他此刻必须隐藏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他今日的计划。 咚咚的脚步声从皇城外的转角处传来,一队巡逻的兵士正路过此地。皇城前的道路非常宽阔,巡逻的兵士与独孤止水之间尚有二十丈的距离。小队长注意到了独孤止水,但仅是多观察了几眼,并没有上前来盘问。 巡逻小队渐渐消失在独孤止水背后,独孤止水长呼了口气,然后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早已急不可耐的红鬃烈马两条粗壮的后腿猛然发力,连带着独孤止水一起弹射向前。红鬃烈马尽情地驰骋着,第一个路口很快便到了,独孤止水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无事发生,第一个路口没有人。但独孤止水并未放松,因为第二个路口就在眼前。红鬃烈马从第二个路口呼啸而过,依然无事发生。紧接着是第三个路口,第四个路口……从皇城西南角到青衣巷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路口,这其间独孤止水有很多路线可以选择,但他依然选择了平日里常走的那条线路。 …… 一辆装饰豪华精美的马车风驰电掣般驶上了皇城南邻的大街,然后在街上停了下来。这马车的位置离皇城西南角不远,正是从独孤止水经过的第一个路口出来的。马车由四匹闪电乌龙驹牵引。驾车的是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干练的淡青色紧身衣,一把长剑在旁边挂着。 “芳主,我们可能来晚了。”驾车的女人隔着马车门对里面说道。 马车里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便有平淡的声音传来,“去青衣巷。” “是。”驾车的女人应了一声,她猛地扯动缰绳,闪电乌龙驹便向着独孤止水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 夜色中,独孤止水依旧在加紧赶路。前方又是一个路口,还未走到那里,他已经感觉到路口拐角后藏着许多人。但他丝毫没有停留或减速,仍是一往无前地走着。 “对不住了。”独孤止水伸出右手拍了拍红鬃烈马的脖子。 在他通过路口的瞬间,几抹银色的流光瞬间划破空气的阻隔飞射而来。这些流光来自距独孤止水侧后方不到三丈的地方,而发出它的是一个人!如此近的距离以及速度,独孤止水根本来不及拉动缰绳调整方向。 流光噗噗地射进了马腹以及马腿,三寸长的银色飞镖露出了真容。红鬃烈马没跑出几步便长嘶一声侧翻在地,独孤止水被从马背上甩向路边,他在路上翻滚着,直到咚的一声撞上路边建筑的外墙才停下。他翻身平躺在地上,嘴角有一丝鲜血流了下来。在他用手抹去嘴角血丝的工夫,已经有人围了上来,把他堵在了墙边。 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射出飞镖的人,独孤止水能感受到他的境界达到了武宗五层天,其他人也都是武师。如此阵容,很难想象只是为了抓一个没有实力和背景的医馆学徒。而这样的队伍,今晚不知道有几支。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独孤止水干咳着,看起来颇有些艰难地问道。 领头的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留着络腮胡的五十岁男人脸庞,他看着独孤止水,居高临下地淡笑道:“本想着若是他们失手你应该不会再从这里经过,没想到你真的还是走了老路。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我真是高看了你了。那帮废材这样都能失手,回去以后大人必定饶不了他们。” 独孤止水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又问道:“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要杀我吗?” 领头的男人还是没有回答,他蹲下来,抓着独孤止水的下巴,冷冷地问道:“林巉公子在哪?” “林巉公子?他是谁?我不认识他。”独孤止水回答道。 “最好老实交代!不然……”领头男人突然扼住了独孤止水的脖子。 独孤止水顿时呼吸困难,憋得满脸通红。他极力挣扎着,伸出两只手去掰领头黑衣人的手,但黑衣人的手纹丝不动。就在独孤止水看起来已经翻白眼要窒息的时候,黑衣人松手了。 “说!” 独孤止水剧烈地咳了几声,他大口呼吸着,待平复了一些,才说道:“你指的是穆家公子吗?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是他,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就在我家。昨日他来找我喝酒,喝多了便住在我家了。今日早上我出门时,他说要在我家借住两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我家。” “一派胡言!”黑衣人怒道,“我们早已派人去青衣巷看过。况且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林巉公子昨晚是去杀你的吗?” “杀我?这是谁说的?”独孤止水一脸呆愣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解释道:“没有啊,穆公子昨日是来找我切磋的。一开始我不愿意,后来他就佯装威胁我,说要杀了我之类的。我不经吓,就答应了。之后穆公子没把我怎么样,我们一起喝酒去了。” 黑衣人眼睛眯了眯,他注视着独孤止水的双眼,似乎想看出一丝说谎心虚的痕迹。但独孤止水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半点躲闪。黑衣人心中开始有些动摇了,莫不是探子没搞清楚情况?从独孤止水的话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但探子去哪儿了?黑衣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独孤止水所说的,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找到穆林巉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其次才是……杀掉独孤止水。 “那我们就去青衣巷,我相信你家里的下人很容易就会说实话。”黑衣人嘿嘿笑了笑,但那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两个黑衣人架着独孤止水站了起来。黑衣人们带着独孤止水开始赶路,目标就是青衣巷。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章 被擒 独孤止水被抓住的地方离青衣巷已经不远了,黑衣人们带着他很快就到了他家门口。 大门关着,领头的黑衣人使劲敲了敲门。 “是先生回来了吗?”陈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领头的黑衣人转头看了眼独孤止水,独孤止水识相地回应道:“是我,快开门。” “好嘞!” 陈虎应了一声。很快便响起了拿掉门闩的声音,陈虎边开门边说道:“先生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待他推开门一看顿时傻眼了。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陈虎见两个人正架着独孤止水,下意识想要上去扶一下。然而,还未容他有所动作,那领头的黑衣人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穆公子在哪?”黑衣人问道。 陈虎一时有些懵,语无伦次地说道:“穆……穆公子?谁是穆公子?” 领头的黑衣人转过头来看着独孤止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我今天走的时候和你说过的那位公子呢?”独孤止水问陈虎。 陈虎哦了一声,“原来那位公子就是穆公子啊。他在房间里睡了一天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领头的黑衣人表情一滞,继而露出些许欣喜,他松开了陈虎,“快,带我们去找那位公子!” 陈虎看了独孤止水一眼,见独孤止水点头,他忙说道:“请跟我来。” 一众黑衣人刚一进到院子里,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陈虎疑惑地回过头来,问道:“大人?” 领头的黑衣人没有理他,而是对着整个院子朗声道:“埋伏在此的兄弟们可以出来了,人我们已经抓住了,公子的下落也有了。” 黑衣人的话刚说完,陈虎便看到花园的阴影里,院墙的墙角处,以及前厅的房顶上立起来一道道的黑影。陈虎仿佛见鬼了一般,他惊恐地打量着这一圈的黑影。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身边藏着这么多人,但他却一无所觉。 “先……先生……”陈虎声音颤抖着看向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微微一笑,“别怕。” “穆峰,怎么回事?”有询问的声音传来,独孤止水抬头望去,发现是前厅房顶上站着的那个人发出的。 房顶上的黑衣人纵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地,他稳步走到抓住独孤止水的黑衣头领面前。原来抓住独孤止水的这人叫穆峰。 “穆昆,主管大人呢。”穆峰颇有些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大人怕事情有变,独自去探查了。”穆昆说道。他看了眼穆峰身后的独孤止水,“没想到这小子真的被你们截住了,怎么样,过程还算顺利吗?” “别提了。”穆峰摆了摆手,“几个飞镖就搞定了,真不知道负责在广源街上动手的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今日我们出动如此大的阵仗,却只是为了抓住这么一个废物,真是有损我族的颜面。” “我们这边也未见异常,整个府上就两个下人和一个孩子。”穆昆说道,“我也觉得今日太过小题大做了,不知道主管大人为何这么谨慎。” “是啊。”穆峰轻点了点头,他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外人就是不靠谱啊,不知道家主大人为何如此器重他。” 穆昆表情一变,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心地回道:“他毕竟已经达到了武尊境界,实力摆在那里。我们还是少议论此事为好。”说到这里,穆昆又想起了今日的任务,“有林巉公子的下落了吗?” “就在院子里。”穆峰回答道。 “什么?”穆昆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不可能,我们已经把整个院子都查探过了,公子根本不在!” 闻言,穆峰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目光转到站在前方的陈虎身上,“你不是说人在房间里睡觉吗?” 陈虎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感觉自己又被人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大……大人,那位公子真的在房间里,我刚……刚才还去看过他,带了饭菜过去。”陈虎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胸口还有伤,被这么一揪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装什么装!”穆峰冷然道,“老子又没怎么碰你。” “他身上有伤,请大人不要为难他了。”独孤止水在后面解释道。 穆峰冷哼了一声,一把丢开了陈虎。陈虎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穆峰和穆昆对视了一眼,说道:“带我去找公子,要是找不到人,今日这府上的人全都别想活。” “好,我带你们去。”独孤止水从抓着他的两个黑衣人手中挣开,他走到陈虎身边扶起陈虎,然后向后院走去。 后院。 独孤止水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穆峰紧跟着进入了房间。还未走到床边,穆峰便看到穆林巉果然在床上躺着,他刚松了口气,先一步走到床边的独孤止水突然跃上了床铺,并顺手从床铺下抽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穆峰还没来得及反应,独孤止水已经把匕首放在了穆林巉脖颈处。匕首的锋刃紧紧地贴着穆林巉的皮肤,可以想见,若是独孤止水的手稍微抖一抖,穆林巉怕是会命丧当场。 “你想干什么!”穆峰怒喝一声。 “你最好别动。”独孤止水笑了笑,“这可是陛下御赐的匕首,削铁如泥。除非你是武尊或者武圣,不然这个距离在你从我手里夺过匕首前他的脖子一定会被划开。” 穆峰本想行动的身体顿时一僵。的确,他一点没有把握能够在夺走匕首的同时保证穆林巉不受伤害。 “你这样做是在找死!”穆峰冷冷地说道。 独孤止水没有理会他,而是平淡地说道:“退后,退出去。” 穆峰只得慢慢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的穆昆也已经知道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也跟着一起后退。 “围起来。”穆峰对周围的黑衣人们命令道。 黑衣人四散而开,把独孤止水所在的这间屋子团团围住了。 “陈虎进来。” 独孤止水的声音又传来了。 穆峰一把抓住了陈虎,威胁道:“放了林巉公子,不然我马上杀了这个人。” “你觉得你们有谈条件的资本吗?”独孤止水平静地说道。 此时穆昆插嘴道:“那要看这些下人在你眼里是什么位置了。你很在意这些下人,不是吗?” “是。” 穆昆没想到独孤止水竟然大方地承认了。 “但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陈虎的命在你们家主眼里一文不值,而穆林巉就算伤了一个指头你们也难逃其咎,不是吗?我当然不会为了陈虎杀了穆林巉,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如果你们敢动陈虎,我保证穆林巉身上一定会缺点什么。”独孤止水冷漠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 穆峰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他正欲一掌拍死陈虎,却被穆昆阻止了下来。 “你真的是胆识过人啊。”穆昆叹了口气,“林巉公子真的还活着吗?为何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可是医师,配点迷药配点软筋散很难吗?” 穆昆点了点头,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凭你的实力是如何擒住林巉公子的?” 还未等独孤止水回话,穆峰和穆昆几乎同时脸色剧变。他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十分凝重。 穆峰松开陈虎,开始缓缓地后退,穆昆也是一样的动作。他们二人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仿佛随时会有毒蛇猛兽从某个不起眼的阴影里出来偷袭一般。 “小兄弟,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穆峰又开口了,“我们只想带回林巉公子,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是吗。”独孤止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只是穆林巉为了一点小事就想置我于死地,我出于自保才迷晕了他。他并未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若是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 穆昆一看有戏,也跟着穆峰说道:“那这样吧,我们代公子给小兄弟赔个不是。我们出门太急,身上没有银钱,回头我们奉上一千金作为补偿,小兄弟先让我们把林巉公子带回去如何?” “万一你们翻脸不认人,一接到穆林巉就杀我怎么办?万一你们回去以后不给钱怎么办?就算你们遵守诺言,等穆林巉回去后他再来找我报仇又怎么办?” 独孤止水一连串的问题堵得穆峰和穆昆哑口无言。 “那你说怎么办?”穆峰问道。 “给我准备一辆马车,等穆林巉醒过来我就带他去皇城门口,等明日皇城开了就进宫面见陛下,请陛下给我个公道!” 穆峰和穆昆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此事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得了?若是陛下私下听说了倒也没什么,但若是独孤止水当面向陛下禀报了此事,陛下岂能坐视不管? “此事恐难从命,还请小兄弟换个要求!”穆峰朝屋里说道。 “我说过了,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 陈虎早已躲到了房间里,心有余悸地站在独孤止水旁边。汪寒荷母子不知此时在何处。穆峰叫来个黑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黑衣人便转身离开了。 “怎么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声音从穆峰穆昆二人身后传来。这二人顿时一喜,几乎同时转身行礼道:“主管大人!” 来人正是穆鸿轩。他是穆家的情报主管,本名周鸿轩,原本是穆家的客卿,后来得到家主器重,赐姓“穆”,于是改名为穆鸿轩。在穆家高层中,穆鸿轩是唯一一个掌管实权的外姓人。这不仅是因为他对穆家表现得忠心耿耿,更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穆鸿轩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却已经处于武尊三重天境界。 穆峰和穆昆年纪都比穆鸿轩大不少,但平日里面对穆鸿轩时,他们都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二人向穆鸿轩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听完之后,穆鸿轩冷哼了一声,径直走进了房间。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号 独孤止水看到有人进来了,冷然道:“你是谁?出去!” 穆鸿轩面带讥讽地笑着,“小子,你胆子不小啊。说说,你的同党呢,怎么不护着你了?” “看来你就是管事的呀。”独孤止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等你很久了。” 穆鸿轩表情顿时一僵。 此时,房间外面,被穆峰吩咐去办事的黑衣人回来了。这人贴到穆峰耳边说道:“大人,没找到人。” “人呢?”穆峰愣住了。 房间内,穆鸿轩的身影突然一颤,独孤止水嘴角一翘。电光火石的瞬间,穆鸿轩伸出的右手已经要抓住独孤止水持着匕首的右手,而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恰好抓住了穆鸿轩的手腕。这手的主人是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陈虎! 穆鸿轩瞳孔骤缩,他的体内瞬间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气息,他一上来便打算用尽全力挣脱。于此同时,穆鸿轩的左手已经化作掌刀砍向陈虎,那掌刀之外喷薄出一寸白色的锋芒,这是比匕首更加锋利的灵力刀。 然而,陈虎毫不惊慌,他抓着穆鸿轩的左手猛然向前一推,同时他的右手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穆鸿轩左手的手腕处。 穆鸿轩被陈虎推得后退了两步,每一步都踩得地面下陷一掌深。他用尽全力挣扎竟也无法挣脱陈虎的钳制!此时陈虎的气息也已经显露出来,穆鸿轩心中大骇,对方竟然是武尊巅峰! 穆鸿轩完全爆发的气息顿时惊动了外面所有的黑衣人,穆峰和穆昆第一时间想要冲进房间里,但才迈出了一步便强行止步,因为房间里有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息。房间内强大的气息压制得他们难以喘息,不少实力稍弱的黑衣人都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在陈虎抓住穆鸿轩的那一刻,独孤止水就干脆利落地拉起穆林巉躲到了墙角,穆林巉被他当成肉盾挡在了身前。然而,穆鸿轩突然外泄的气息冲击的整张床都垮塌了下来,独孤止水连同穆林巉都跌落到了床底,被床板、床帏和被子等压在了下面。 此时,陈虎又猛地一拽穆鸿轩,两个人一步一个脚印冲出了房间。外面的黑衣人们顿时四散而逃,穆峰和穆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陈虎随手一掌击得吐血倒飞了出去。 穆鸿轩不甘被钳制,再次手脚并用攻击陈虎,但陈虎见招拆招,根本就不给穆鸿轩挣脱的机会。不仅如此,陈虎的境界比穆鸿轩高上许多,这种没有兵器的贴身肉搏穆鸿轩完全被压制。二人的拳脚中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灵力,地面被两人的脚踩出了不少深坑,而且两人拳脚相接带起的罡风扫得附近的花草簌簌作响,离得近的直接被摧折成了一截截的断枝。 终于,陈虎一掌击穿了穆鸿轩的防御,掌心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穆鸿轩的胸口,同时他松开了穆鸿轩被他钳制的右手,穆鸿轩顿时吐血倒退。趁着穆鸿轩被击退的工夫,陈虎快速取出一枚信号弹,嗖的一声,一朵红色的烟火在天上绽放开来。 穆鸿轩虽然受到了伤害,但同时也获得了解放。他径直朝房间冲了过去,穆林巉还在里头呢!与此同时,他大喊道:“都快撤!” 陈虎早有准备,直接先一步挡在了穆鸿轩眼前。穆鸿轩全力向前挥拳,陈虎也出招攻击。两人再次陷入了肉搏,但穆鸿轩被陈虎死死地压制住了。 听到穆鸿轩的提醒,所有黑衣人顿时都向外逃窜。但这些黑衣人还未来得及翻过院墙,便有许多穿着黑色轻甲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士兵个个气息浑厚,一见面便毫无废话地冲杀上来。一时间,黑衣人们被杀得七零八落,一个又一个变成尸体倒下,没死的也被撵得四处鼠窜。士兵们想要活捉一些黑衣人,但大多数黑衣人在发现无处可逃之后竟然选择了服毒自尽。不过终归是有贪生怕死之徒不愿自杀,这些人最后只得投降。 穆峰和穆昆虽然被陈虎击中,但那仅是陈虎随手为之,二人依然能够自如地行动。他们二人联手,一般的士兵根本难以拦住他们,士兵们的包围圈硬生生被这二人杀出了一道口子。就在两人以为能够逃出生天时,三股不弱的气息把他们俩围住了。 三个穿着将官铠甲的人从普通士兵中脱出,这三人实力都达到了武宗境界。 院子里的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约摸两刻钟后所有的战斗便都结束了。穆鸿轩、穆昆、穆峰以及几个实力不弱的黑衣人被活捉,其余人尽数伏诛。活着的黑衣人也都被打成了重伤,这些人被活捉以后被强行喂下了压制灵力的药物,且禁锢他们用的锁链也都是特制的。这些枷锁可以吸收灵力,是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器具。 独孤止水从破碎的床铺里爬了出来,此时穆林巉也已经醒过来了。 穆林巉狼狈地从被子和破碎的木板下爬了出来,一看到独孤止水,他顿时想要一掌拍过去。但他此时浑身瘫软无力,这一掌还没拍出去他倒是差点撑不住地面而摔倒,他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灵力。 独孤止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惊慌和害怕的意思。 “你对我做了什么!”穆林巉怒吼道。 独孤止水向下按了按手,说道:“放心,只不过给你吃了点药,你的实力境界都还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穆林巉冷冷地说道,“真当我穆家是谁都能惹的吗?我一失踪,穆家必定派人全城搜索,很快他们就能找过来,到时候你会死的很难看。” “是吗。”独孤止水笑了笑,他指着外面,“听,你们穆家的人来找你了。” 穆林巉顿时一愣,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好像有很多人。 就在这时,陈虎进来了。他本想和独孤止水说些什么,但又碰巧看到穆林巉醒了过来,当下不由分说,直接上前一个掌刀砍了过去。穆林巉还未来得及反应是谁进来了,便直接两眼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独孤止水本想出声阻拦,但话还未出口,穆林巉已经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独孤止水叹息了一声,“你别着急啊,我还想和他玩玩呢,等明儿个把他还给穆家可就没机会了。” “放心,有他好受的。”陈虎说道。只见他把右手探向脖子处,然后一揭,一张人皮样的东西就被揭了下来。 “明统领这演技着实让小弟大开眼界。”独孤止水笑道。 “这可不敢当。”明凯泽哈哈一笑,“还是小兄弟更胜一筹。” “陈虎他们现在可安好?” “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乘机把他们带到了外面。现在都在客栈里休息,有士兵保护。” “院子里希望兄弟们能仔细收拾干净,家里有小孩子,万一看到了血迹可能会吓到。” 明凯泽点了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兄弟们会点着火把一点点检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不好的东西。但有些损坏的花草我们怕是无能为力,只能把残枝败叶收拾干净。” “无妨。”独孤止水说道。 …… 翌日,朝堂之上。 穆战从进来时便一直脸色阴沉,引得月长清多看了他几眼。 日常的上奏讨论过后,宇文邕缓缓说道:“今日还有一事,朕想听一听穆元帅的说法。” 此话一出,所有官员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穆战身上。穆战从队列之首走到中央,行礼道:“请陛下明示。” “前些时日,朕封赏了一个年轻医人,以表彰其医术高明。” “臣有所耳闻,这年轻人似乎叫独孤止水。”穆战说道。 “近日朕时常头痛,夜不能寐,于是遣人召他进宫。诊断之时,这年轻人提到最近常感觉被人跟踪。” 话及此处,不少人都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这说的不就是穆林峦那档子事嘛,显然这个年轻医人是被穆家人跟踪了,看来此人和穆家有些牵扯,但陛下为这种小事发声是何意…… “这不过是一桩小事,朕也并未放在心上,但这年轻人和诸位一样都是朕的臣子,朕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朕让苏定去处理一下此事。”说到这里,宇文邕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苏定派去的人确实发现有人在跟踪这个年轻人,为防意外,苏定让明凯泽暗中跟着。” 一众朝臣顿时全都面面相觑,此等小事用得着派禁军副统领前去? “结果,前日晚上发生了一件朕始料未及的事情。一个叫穆林巉的年轻人带人夜间偷偷潜入了独孤爱卿的私宅,要行暗杀之事。”宇文邕顿了顿,“穆元帅可知晓此事?” “回陛下,此乃年轻人之间的恩怨,臣未曾听闻过此事。”穆战低头说道。 “真是如此吗?”宇文邕问道。“朕听说昨日城里有一伙贼人竟敢当街行刺独孤爱卿,不仅如此,这伙贼人还在独孤爱卿府上设了埋伏。若非苏定和明凯泽早有准备,独孤爱卿怕是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没想到在朕的眼皮底下竟有人敢如此嚣张行事,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吗?”宇文邕的目光变得极为锋锐,他直视着穆战,问道:“元帅可知这些贼人都是什么身份?” “回陛下,臣不知!”穆战沉声说道。 “不知?”宇文邕冷哼了一声,“元帅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陛下!”穆战的头更低了一些,“臣确实不知此事!” “你不知?你穆家的人难道是朕派去的不成?” 此时,所有的朝臣都已经感受到了朝堂上的微妙气氛,有大事要发生了!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觐见 宇文邕满含怒意的质问声在大殿里回荡着,朝堂之上一片沉默,无人敢言声。 穆战低着头,突然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臣府上最近不太平。前几日臣的侄儿穆林峦被人杀害,至今还未能找到凶手。安平府衙人手有限,臣这才派了些人协助调查此事,希望能早日找到真凶,还我侄儿一个公道。可是正当臣为此事忧心之时,臣的另一个侄儿穆林巉昨日突然失踪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这种事,臣府上顿时人心惶惶,年轻人连门都不敢出了。臣对此事万分焦急,这才派家丁四处寻找失踪的侄儿的踪迹。此前臣从未特意关注过这个叫独孤止水的年轻人,更是从未授意过府中家丁对他动手,若不是陛下刚刚提起,臣根本不知道穆林巉前日去找过他,且落在了明大统领手里。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 穆战虽双膝跪着,但却慢慢直起腰来仰视着高居龙椅的宇文邕。宇文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穆战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直到此时一众朝臣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之事为何会发生。在他们看来,穆战贵为穆家家主,又是帝国元帅,压根不可能会特意去刁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医人,所以他对此事不知情也很正常。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对苏定和明凯泽的参与感到不可思议。朝堂上多的是人精,一番思量之下,许多人对于独孤止水突然有了些兴趣,他们觉得此人此事必定都不简单。 朝堂之上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就如同暴风雨到来的前奏。 正当一众朝臣无所适从的时候,月长清突然从队列里走出,正站在穆战身旁不远处,行礼道:“陛下,臣与穆元帅两家前几日才商量过小辈结亲之事,紧接着穆家小辈便惨遭毒手,此事恐是有奸人作祟在故意针对我们两家。家中小辈惨死,穆元帅忧心此事实属正常。但元帅心系帝国军务,此等事情怕是无暇顾及,想来应该是全权交与府中管事处理,待有进展才向元帅汇报。臣听闻那位‘悬壶妙人’曾与林峦侄儿有隙,负责调查林峦侄儿之死的管事派人跟踪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陛下所言有贼人敢当街行刺‘悬壶妙人’之事,臣以为这极有可能是奸人故意为之,其意在嫁祸穆元帅,从而使我大夏君臣离心。陛下,二殿下前些时日才踏灭陈国,此时大周正对我朝虎视眈眈,请陛下勿轻信奸人挑拨之计。” 有了月长清打头,一大半官员纷纷从队列中走出,附和道:“陛下,臣等以为大司徒言之有理。请陛下明鉴,勿轻信奸人挑拨之计。” 宇文邕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每一个跪在队列中央的官员,这其中郝然包含了侍中和中书令,还有刑部、吏部等六部的主副官员,此外还有一众品阶不低的武官。宇文邕突然笑了起来,“好啊,众位爱卿既然都对此事如此笃定,那就由你们说服独孤爱卿吧。只要独孤爱卿不愿再追究此事,朕就当不知道这么回事。”说罢,他向一旁候着的内监挥了挥手。 还未等朝臣们回过味来,只听内监高声喊道:“宣‘悬壶妙人’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殿外,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进来。他目光平静地越过一众朝臣,直到走到最前方的位置才停下。宇文乘龙就在人群最前方站着,见来人是谁后顿时一愣。 独孤止水行礼道:“微臣独孤止水拜见陛下!” “独孤爱卿,把你的遭遇细细说来,今日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宇文邕说道。 “谢陛下。”独孤止水再次行礼,“事情还要从前些日子二殿下举办的一场宴会说起。当时在宴会尾声,月家公子提议比武助兴,为了公平起见,二殿下规定不得使用灵力,于是臣得以侥幸连胜穆林巉和穆林峦兄弟二人,却不曾想因此被记恨。之后的这段时间,臣时常感觉有人在尾随监视。直到前日夜间,穆林巉带人在我租住的私宅把我围住了,如果不是明大统领及时出现,我恐怕今日没有机会站到朝堂之上了。”独孤止水叹了口气。 “乘龙,独孤爱卿所说是否为真?”宇文邕看向宇文乘龙。 宇文乘龙说道:“回父皇,那日宴会上确实有比武环节,独孤兄弟本不想参与,只是后来迫于形势才登场。之后他一鸣惊人连胜两场,儿臣至今仍是印象深刻。不过……”他顿了顿,“儿臣不能确定穆家两位公子是否因此事而记恨独孤兄弟。” 宇文邕点了点头,“独孤爱卿可以继续了。” “没想到,自前日夜间之事后,昨天晚上臣从医馆下班回家时又在广源街上遇到了蒙面黑衣人的袭击,臣拼尽全力这才侥幸逃至皇城外。应当是害怕皇城外的巡逻兵士,那些黑衣人最终没有追过来。到此,臣本以为已经逃过了此劫,却不料在离开了皇城外的兵士巡逻区域后又遭遇了偷袭。臣在经过一个巷口时胯下之马被人射杀,臣也被摔得连滚数圈,直到撞上街边围墙才停下,当时臣便一动不能动了。”说到这里,独孤止水脸庞抽搐了几下,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犹有后怕,“一群黑衣人就这样把臣抓住了,他们逼臣说出穆林巉的下落,还扬言要杀光臣府上的下人。臣知道前夜之后明大统领派了人暗中守卫臣的宅院,于是经过一番周旋将那些黑衣人诓骗至臣府上。更让臣意想不到的是,原来还有一大拨黑衣人早已埋伏在臣的院子里。幸亏明大统领及时带人赶到,这才将这帮黑衣人一网打尽,臣也因此得救。”独孤止水的声音顿了顿,“整件事情就是如此。” 宇文邕点了下头,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所有大臣,问道:“众位爱卿对独孤爱卿所述之事有何看法?” “陛下”,虎威大将军李时弼开口道:“臣听‘悬壶妙人’的描述,他一直称昨晚袭击他的是一帮蒙面黑衣人,这样说来,他并不能确定那些袭击者的身份。既然如此,此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穆元帅府上之人所为。至于穆家公子穆林巉和‘悬壶妙人’之间的恩怨乃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与家族无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卑职以为此事穆元帅应当是不知情的。至于‘悬壶妙人’所言穆林巉寻他麻烦是因为比武失利而怀恨在心还有待商榷,这仅是‘悬壶妙人’一面之词,不足以作为证据。臣以为穆家家风严谨,穆家公子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件小事而怀恨杀人,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陛下,臣以为李将军所言极是。”刑部尚书薛流站出来附和道,他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面容清癯,眸子狭长,眼神中透着凶狠凌厉,“以臣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悬壶妙人’所述的黑衣人未必就是同一拨人,就算是同一拨人,根据他的描述也不能确定这些人就是穆元帅府上派出的。臣曾见过无数打着别人旗号嫁祸杀人的案件,穆元帅是我朝栋梁,贼人嫁祸于穆家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此事事实尚不清晰,目前仅有‘悬壶妙人’一面之词,臣以为应当继续追查,审慎处理。” 宇文邕没有回应李薛二人的发言,而是对独孤止水说道:“对于李时弼和薛流所言,独孤爱卿可有话说?” 独孤止水回道:“陛下,臣有话要说。”他转身面向李时弼和薛流,说道:“李将军和薛大人话里话外强调我的一面之词不可信,意思是我在诬陷穆林巉和穆家?” “我等只是实话实说,并无他意。”薛流说道。 李时弼眉头微皱,说道:“恕我直言,穆元帅事务繁忙,心中所系皆为军国大事,‘悬壶妙人’似乎还没有被穆元帅关注的资格,至于被穆家针对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要想让大家信以为真,请‘悬壶妙人’拿出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我今日既然敢站在这里,自然是有证据的。”独孤止水嘴角咧了咧,“况且,我从未说过此事是穆元帅授意的,更是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受到元帅的关注。但是,这不能代表此事就和穆家无关,不是吗?事实上,穆林巉前日夜间带人围杀我时曾亲口说是来找我‘切磋’的,穆林巉作为一个强大的修士找我一个普通人切磋,怕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做什么吧?这一切,明大统领也是知晓的,如果不是他在,前日晚上我恐怕就已经人间蒸发了。至于昨日袭击我的那些人是谁,我想明大统领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臣想请明大统领来对此事做进一步的说明。”独孤止水说道。 “准了。”宇文邕点了点头。 “宣禁军副统领明凯泽觐见!” 明凯泽快步行至前列,站在独孤止水身旁,行礼道:“末将明凯泽,拜见陛下!” “爱卿平身。”宇文邕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陛下,人犯身份皆已确定,为首者皆是穆府中人。”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公道 朝堂之上,明凯泽缓慢而有力地说出了那一个个穆姓人的名字,一时间,整个朝堂上众位大臣将军皆是哑口无言,神态各异。震惊者有之,眉眼含笑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也有之。 “经审问,剩下的少数人皆是穆府的外姓家丁。”明凯泽说道。 宇文邕深邃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大臣们,最后停在仍跪着的穆战身上,“元帅可还有话说?” “陛下!”穆战沉声道:“臣将调查林峦侄儿被杀以及林巉侄儿失踪一事全权交给了府上的家臣穆鸿轩处理,不曾想他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臣驭下无方,请陛下降罪!” “元帅对此事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宇文邕问道。 “请陛下明察,臣对此事确实不知,不然也不会放任府上之人如此行事。但臣确有管教不严之责,请陛下降罪!” 月长清又紧接着说道:“陛下,元帅久战善谋,行事应当不会如此莽撞,应当是穆鸿轩擅作主张。” 其余一众大臣也纷纷附和道:“陛下,臣等以为大司徒所言极是。” “独孤爱卿以为如何?”宇文邕问道。 “陛下,臣也相信此事元帅应当是不知情的。元帅乃是国之栋梁,应当不至于对我这等小人物大动干戈。”独孤止水说道。 此话一出,月长清和穆战都转头看了独孤止水一眼,其余朝臣的目光也都或多或少地往他身上移了移。在大多数在场之人看来,独孤止水此举完全合乎情理,若他真的敢咬住穆战不放,那才是真的让人意外。 “既然独孤爱卿没有异议,那朕自然也是相信元帅的。”宇文邕缓缓说道,“元帅平身吧。” 穆战行了一礼,“谢陛下。” “元帅失职之事暂且不论,众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置穆鸿轩一干人等?” “陛下,臣以为这整件事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月长清说道,“据‘悬壶妙人’所言,穆鸿轩如此大动干戈明显是为了寻找穆林巉。穆林巉身为穆元帅府上年青一代中的翘楚,他的失踪对于负责此事的穆鸿轩来说显然是一件大事。穆鸿轩急于找到穆林巉,但他并不知晓穆林巉是被明大统领擒住了。据臣所知,穆林巉修为已达到武宗境界,对于穆鸿轩来说,‘悬壶妙人’既然能够让穆林巉有来无回,那他或他身边必然存在不弱的战力。如此一来,穆鸿轩情急之下大动干戈也就情有可原了。所幸此事并未造成过于严重的后果,臣以为对穆家一干人等应当以惩戒为主。” “大司徒觉得此事还不够严重?”宇文邕严厉问道:“你可知路上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当街追杀朕刚刚封赏的医者,又把朕的脸面置于何地?” 见宇文邕有些怒意,月长清忙又说道:“是臣思虑不周。” 一时间,本想开口的一众官员皆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薛流。”宇文邕叫道。 “臣在!”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按照我朝律法,私闯民宅者,受鞭笞之刑;当街行凶且杀害无辜百姓者,斩。无故残杀医人者,无论是否成功,皆罪加一等。群体作案的,领头者受首刑,从者可视具体情况酌情减刑。”薛流说道,“但……” “怎么?薛大人还有话要说?” “陛下,从方才‘悬壶妙人’和明大统领所述来看,穆鸿轩应当是想派人活捉‘悬壶妙人’,其根本目的在于寻找穆林巉的下落。所以,臣认为此事确实如大司徒所言,应是一场误会。一些穆家家丁行事乖张跋扈,敢在广源街上公然追逐‘悬壶妙人’,且伤及了无辜路人,这些人该杀。但其余人等并未有过激举动,目前来看,这些人所犯罪行主要是私闯民宅,应当受鞭刑。” 薛流说完,宇文邕陷入了沉默。一众官员见宇文邕没有发怒,纷纷附和薛流。 待一众大臣的声音过去,独孤止水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我理解穆府众人急于找到穆林巉的心情,但人口失踪之事不是应该由主持地方事务的官府负责调查吗?此外,薛大人莫不是忘了这些人还打伤挟持了我?按照我朝律法,这些人该当何罪?” 一众大臣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独孤止水身上,大多数人皆露出诧异的目光,他们没想到,独孤止水竟然不懂得见好就收,这分明是作死的节奏! “从你目前的状态来看,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显然穆府众人的行为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 “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可以一笔勾销了?”独孤止水的声音抬高了些,“薛大人可知如果不是我随身带了伤药,我今日根本就没有机会站着来到这大殿之上?” 此时,一直沉默的明凯泽插嘴道:“陛下,末将可以确认‘悬壶妙人’昨日受了重伤,幸亏他自身是医者,随身带了疗伤药物。说来也是神奇,我昨日查看他的伤势时,他的脏腑因为重摔出现了不轻的损伤,关节也多有裂纹,待他服药过后,今日竟已经基本痊愈了。‘悬壶妙人’真不愧是陛下钦封的医者,手段果真了得。” “薛大人,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打伤并挟持一名医者该当何罪?”独孤止水逼问道。 薛流看都未看独孤止水,冷冷地说道:“无故打伤并挟持医者,视情节严重程度处十年以上监禁至死刑。但此事事出有因,应酌情减轻处罚。”说罢,他又躬身对宇文邕说道:“此事还请陛下定夺。” “你觉得此事事出有因?”宇文邕突然笑了,“去杀别人反被擒,于是派更多人去行凶逼问行凶者的下落,你告诉朕这叫事出有因?”宇文邕的笑容渐渐变得森然冷漠,“你是觉得朕好骗还是觉得朕是非不分?” “陛下!”薛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臣……臣思虑不周,但臣绝无欺侮陛下之意!” “大司徒思虑不周,你也思虑不周。”宇文邕冷笑,他扫视着那些附和薛流的大臣,“今日这朝堂之上竟有这么多人思虑不周?平日里你们那精明的小算盘到了此事上怎么全都不顶用了?既如此,朕要你们这些无脑之徒有何用?不如全都回家种田养老去吧!” “臣等惶恐!”众臣纷纷跪倒在地,“请陛下息怒!” 宇文邕缓缓说道:“传朕旨意,穆鸿轩派人公然对‘悬壶妙人’行凶,导致众多无关之人死伤且‘悬壶妙人’身受重伤,其罪当诛。穆家需在一日内交出广源街上参与行凶者,相关人等皆斩首示众。其余人等,领头者废其修为,处二十年监禁,非领头者监禁十年。众卿可还有异议?”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 “父皇圣明!”宇文乘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一些官员纷纷附和,仍有一半官员默不作声。 宇文邕的视线定在穆战身上,问道:“元帅觉得朕的处罚合理吗?” “陛下仁心圣德,如此处罚已是对我穆家莫大的恩赐,臣谢陛下圣恩。”穆战行礼道。 独孤止水转头看了眼穆战快要抵住地面的额头,看不出他现在是何表情。 “陛下,那穆林巉……”独孤止水提醒道。 众大臣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挪到了他身上,大多数透着诧异,小部分带着些怜悯。 “差点忘了这个罪魁祸首。”宇文邕微笑道,“众位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按照大夏刑律,杀人未遂和既遂同罪,穆林巉必然难逃一死。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先开口,不少人都望向前方的月长清,但这次月长清似乎也不敢再多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穆战紧抿着嘴唇,微微低头凝视着地面。 李时弼看了眼穆战的背影,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陛下,臣以为应留穆林巉一命。” 宇文邕并没有动怒,而是问道:“为何?” “穆林巉乃是我大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若就这样夭折未免太过可惜。若能得到悉心教导,循循善诱,将来必成大器。我大夏三面均有强敌环伺,需要有实力的修炼者守卫疆土,年轻一辈修炼者乃是我大夏未来的希望。事关王朝兴衰,臣以为应对杰出的青年修炼者多些容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有了出头鸟,一众大臣纷纷附和。 “不管是修炼者还是普通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在朕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宇文邕缓缓说道,正当众位大臣以为穆林巉没救了时,宇文邕话头一转,继续道:“但李将军说的不无道理,事关王朝兴衰,更关乎万千百姓的福祉,朕必须慎重考虑。” “独孤爱卿,你有何意见吗?”宇文邕问道。 全场目光再次聚集到独孤止水身上,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陛下为天下百姓计,这是大夏百姓之福。微臣所经历之事与王朝兴衰之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臣认为可以给穆林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为我大夏效力,护我疆土。” “独孤爱卿能理解朕的苦衷,朕心甚慰。” 宇文邕点了点头,“但朕也说了,不管是修炼者还是普通百姓,都是朕的子民。王朝律法前人人平等,天子犯罪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人?穆林巉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让他去边军当个普通士兵,接受沙场的洗礼吧。” “陛下圣明!”众朝臣纷纷高呼。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的发展 下朝时,穆战和月长清走在一起。路过等在一旁的李时弼身边时,穆战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其余大臣三两成群地向穆战身边靠拢,很快穆战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一群官员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已经尽力了云云,同时为穆家的遭遇扼腕叹息。穆战与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脱离人群扬长而去。 独孤止水走在最后,一众官员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离他远远地,生怕被人误以为和他有什么交情。独孤止水神色平静地独自走着,宇文乘龙站在前方不远处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独孤止水回以一笑,然后径直离开了皇宫。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安平,整个安平城顿时一片哗然,这一事件立马成了酒肆茶馆里一等一的谈资。 独孤止水出了皇城后便直奔悬壶医馆,当他走进医馆时,风先生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你小子为什么要掺和这档子事?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风先生说道。 独孤止水苦笑道:“没办法,和穆家那两个二世祖有些过节。不找个靠山的话,以后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想让人当靠山,总要付出些代价。” 风先生叹息了一声,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把穆家得罪死了,以后可就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你觉得所谓的靠山真的能在穆家手里保住你?” “当然不是。”独孤止水笑道,“但起码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找我麻烦。至于以后会如何,以后再说呗。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安平待多久呢,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跑路了。” 风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又慢慢躺了下去。 晚间,独孤止水关门后就到馔玉楼点了一桌子菜。他一边安静地吃着,一边听着食客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穆家的事。有些人觉得经此一事穆家损失惨重,也有些人觉得对穆家来说损失这么几个人不过是擦破点皮,双方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独孤止水对此早已习惯,作为此事的促成者,他根本懒得去听他们到底在争论些什么。 但有些人的话还是引起了独孤止水的注意。一片嘈杂中,有人提到穆林巉和穆林峦两兄弟接连出事,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因为他们兄弟二人都与月穆两家联姻之事有关,只是一个人退婚一个人刚订婚,这两个人都和月家的月彤有牵扯。说到这里,那人神秘兮兮地提到月家某一个地位不低的公子哥一直对月彤极为垂涎,只是由于月彤有婚约在身不得不收敛。如今穆家两兄弟一个死一个充军,都再也没了迎娶月彤的可能,这正合了那个公子哥的心意。 听到这里,独孤止水惊讶地转头望了过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他穿着身黑色劲装,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那人成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略一思索便觉得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紧接着就兴致勃勃地问起了详情,但那人却称不能再多说了。一众被勾起了好奇心的食客并不买账,纷纷叫嚷着催促那人说出更多信息。一来二去间,那人最后只得有些为难地低声补充道:“我只知道那人似乎是月家大长老的孙子,在月家地位挺高的,其他的我真不了解了。” “月家大长老的孙子?我记得月家大长老好像有五六个孙子吧,最有名的那个好像叫……叫什么来着……”有人接过话头说道。 “月剑翎!”有人提醒道。 “啊,对对对,叫月剑翎!” “怎么可能是他?人家可是月家年青一代中的翘楚,哪能看得上那个什么月彤?我看穆林巉就是因为看不上那个月彤才退婚的吧。”有人嗤笑道。 啪!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全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了过来,“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老兄,什么事这么激动,给大家吓了一跳。” “刚才诸位还提到穆林巉是因为和‘悬壶妙人’在二皇子的聚会上结了梁子,这才半夜去杀人。大家可知道这二人是怎么结下的梁子?” “我听说穆林巉是因为比武输给了‘悬壶妙人’,这才怀恨在心。说来这个穆林巉真是心胸狭窄,毫无大家子弟风范。” “咦?‘悬壶妙人’竟然如此厉害?我可是听说穆林巉实力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呀!” “穆林巉达到了武宗境界不假,‘悬壶妙人’也确实赢了,只不过当时的比试不允许使用灵力。‘悬壶妙人’能赢,靠的是一身精巧的剑术,多半还有不错的运气。” “是啊,一个武宗境界的修者,即使不使用灵力也是很强的。这也难怪穆林巉输了以后会怀恨在心。” “大家说得倒也不错,但都没说到点子上。”方才拍桌子的人说道。 “怎么,此事难道还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信息?”有人问道。 “当然,还有一件事大家都没注意。”拍桌子那人神秘一笑,“那天宴会上提议比武助兴的正是月剑翎!” 全场哗然,众人都觉得他们掌握了事情隐藏的真相。 独孤止水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下意识间他再次看向引出了这个话题的年轻男子,却发现那里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 吃过晚餐,独孤止水来到了醉梦阁门前。他登上台阶,香秀刚好将宾客迎进门去。她回过身来,眼神奇异地打量着他。 “怎么,姐姐这眼神很奇怪啊。”独孤止水开口道。 “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香秀满脸疑惑和难以置信。 “姐姐是觉得我应该出什么事吗?”独孤止水笑道,“是不是觉得能再看到我都很不可思议。” “这倒不至于。”香秀摇了摇头,但还是不死心一般,问道:“你真没事?身上没受什么伤?” “当然有伤,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独孤止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还未容香秀露出果然的神色,他又说道:“不过已经好个差不多了。” 香秀吃惊更甚,“已经好了?” “是啊。” …… 没给香秀刨根问底的机会,独孤止水匆匆告辞,径直进了大殿。 他并没有直接去含香院,而是漫无目的地在长廊中走着,一个个雅致的院名在他眼前闪过,但他并没有进去一探全貌的欲望。他此刻也算是身家富足,仅是那一笔五万两的赏金就已经够他在醉梦阁挥霍许久,更何况他如今还有顾伯青这么个摇钱树。不知不觉间,他停下了脚步。转脸望去,原来已经到了芳华苑。 他犹豫了几下,还是走进了芳华苑。 花间小径边上散布着灯笼,灯罩上绘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夜色中,点缀着灯光的小径在花丛间清晰可辨,在大片略显昏暗的花丛的映衬下,带上了曲径通幽的神秘感。 独孤止水漫步至百花亭,此时亭中无人。花园外的楼阁林立处有袅袅的丝竹声传来,应该是有客人在听曲。他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灯火辉煌的楼阁怔怔出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起身朝着楼阁处走去。候在殿外的侍女见他过来,纷纷行礼。为首的侍女行至他面前,问道:“独孤公子是来找云眉的吗?” 独孤止水眉尖微挑,听这侍女的语气似乎对云眉不怎么尊重。往日里除了红烛外,对院里其他接待客人的姑娘们侍女们都称呼为某某姑娘,像这般直呼其名的独孤止水还是头一次见。一般来说,院里负责待客的姑娘们比这些侍女地位高很多,侍女们哪里敢对她们不敬。独孤止水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估摸着或许是因为云眉来自前殿的缘故。平日里这些侍女看起来极为温柔有礼,但骨子里多少还是带着些高傲的,毕竟她们是在芳华苑当差。 吃了好几次云眉做的点心,独孤止水心中有些为她不平。他神色平淡地盯着侍女看了一会,直到侍女眼神里露出慌张和躲闪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平时也是这样称呼红烛芳主的?直呼其名?还是说你和云眉很熟?” 侍女一时被问的说不出话来,独孤止水本想问一问红烛在哪,但话到此处,索性问道:“云眉姑娘在哪?” “请公子随我来。”侍女低着头慌忙转身引路。 独孤止水跟着侍女来到一个小院外,这里已经是芳华苑的深处。他对这里有些印象,上次醉酒留宿时来过一次。 “云眉姑娘就在里面。”侍女指着小院说道。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径自进了小院。院门开着,门内无人值守。有侍女在一处殿外候着,里面灯火通明。 “公子为何私闯寝殿?”两个侍女迎了上来,开口质问道。 独孤止水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芳华苑似乎不准客人私自到姑娘们的私人寝殿去。他顿时感到万分窘迫,但此刻只能尴尬地笑着,“我想找云眉姑娘,引路的姑娘带我过来的。” 其中一个侍女似乎有些怒意,“那些人明知道阁里的规矩还这么干,真是欺人太甚了!” 独孤止水没想到这小侍女脾气还挺大,立马告辞道:“无意冒犯,我现在便走。”还未等侍女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另一个侍女正想开口挽留,却见他已经出了院子。 “他好像是上次姑娘带回来的那个人。” 吱…… 开门声响起,云眉出来了。“怎么了?”她问道,“我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姑娘,有个公子说要找你。”想挽留独孤止水的那个侍女说道。 “前面那些人竟然把他带来了这里,这不明摆着要看姑娘的笑话吗。”脾气有些冲的侍女气冲冲说道。 “找我?”云眉问道:“他人呢?” “已经走了。” “认得是谁吗?” “好像是上次喝醉被姑娘带回来的男人。” 云眉顿时一愣,她没想到独孤止水会主动来找她。她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只轻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回了房间。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家族审问 独孤止水出了云眉的院子就欲离开芳华苑,他懒得再去找引他过来的那个侍女麻烦。此时一阵琴声划破夜色而来,他顿时驻足观望,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有一个池塘。而在池塘边上,有一座高大的宫殿,那宫殿在周围一众建筑中显得极为突出。他循声而去,直到走到池塘边,他身旁不远处就是高大的院墙,而这院墙丝毫不影响里面的宫殿向外界展示其恢弘大气。 独孤止水无心仔细观察院内的宫殿,他此刻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池塘中央。那里有一个观景亭,穿着一袭红衣的身影正轻抚琴弦,幽幽琴声随着她指尖的划过流淌而来。 似是心有所感,她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目光在夜色中寻觅着什么。终于,她的目光停了下来。夜色中,她看到一个人影安静地立在池塘边,也在注视着她。她莞尔一笑,手指又回到琴弦之上,悠扬的琴声再度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再望向池塘边时,那里的人影早已不见。 …… 一则消息快速在安平流传开来,据说穆家两兄弟一死一充军是月家的月剑翎在背后策划的,其目的是阻止月彤和穆家联姻。更有甚者,有人挖出了月剑翎往日对月彤做出的种种越界行为。一时间,许多人在为月彤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的同时,越来越多人相信穆家兄弟之事和月剑翎相关。 正当众说纷纭之际,事件的当事人之一穆林巉刚刚被释放出来。当晃晃悠悠地走出幽暗天牢的那一刻,穆林巉下意识遮了遮刺眼的阳光。他浑身破烂且鼻青脸肿,看起来极为凄惨。前来接他的穆家家丁差一点没能认出他来,家丁刚想怒斥一番,话还未出口突然意识到身处天牢入口,周围都是禁军,在这里大放厥词下场无疑会很凄惨。家丁只得咽下到嘴的脏话,胆战心惊地把穆林巉扶上了马车。 穆家一处厅堂中,穆战坐在主座上,其余位置坐着穆家的众多长辈,穆林巉刚被接回家中便被带到了这里。穆林巉的父母也在场,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要上前扶一把,但看了眼家主的脸色后便作罢了。 望着跪在地上精神恍惚的穆林巉,穆战脸色阴沉地说道:“你知道你给家族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吗?” 穆林巉低着头,浑身一颤,胆怯道:“大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说到这里,他眼中满是怨毒和愤恨,“都怪那个独孤止水,是他给我下套,我没想到他背后竟然有高手护着。”在回来的路上,家丁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穆战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韩昭辉那座宅子里的租客是谁杀的?” 在场众人均面面相觑,不知道穆战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话题。 “我……我不知道。”穆林巉眼神闪烁。 “那好,我再换个问题。”穆战声音平静,“前些日子府上有几个家丁失踪,你可知道此事是怎么回事?” 穆林巉依旧答道:“大伯,我不知……” 还未容他说完,穆林巉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疼痛难以呼吸。 咚的一声,穆家众人眼看着穆林巉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厅外。原来是穆战随手挥了一掌。 穆林巉艰难地爬了起来,浓稠的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穆林巉的父母再也难以克制,双双冲出厅堂扶起穆林巉。这夫妻二人跪在穆林巉身前,苦诉道:“家主大人,我们夫妻就这么两个儿子。林峦惨死,我们就只有林巉一个儿子了,他刚刚才遭奸人暗算,已经吃尽了苦头,求家主放过他吧。” “你们还有脸求情!”穆战怒拍桌子,“就是你们教出的两个好儿子让家族损失惨重。这两个废物平日里被你们惯的飞扬跋扈横行霸道也就算了,还事事都得家族给他们擦屁股。我没找你们两个算账也就罢了,你们还敢求情!穆家有穆家的规矩,犯了错令家族受损蒙羞就得处罚,谁求情都没用!” 穆家众人被穆战的怒气所迫,连大气都不敢喘。 “拖下去,封住灵力,杖责三十。”穆战冷冷地说道,“打完之后马上派人送去青儿那里,让他看着这废物。” …… 月家,一间房外,侍卫战战兢兢地听着房中传来的打砸声,小声喊道:“剑翎少爷,小的奉家主之命请您去议事堂,请别让小的为难。” 月家议事堂内,月长清和一众长老皆在,月剑翎脸色阴沉地站在中央。 “剑翎,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月长清率先开口道。 “家主大人可是为了最近外面的流言?”月剑翎说道。 月长清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家主大人,那些流言不过是外界宵小之徒为了博人眼球胡说八道罢了。” “只是流言吗?”月长清说道,“你平日里有没有对月彤做过出格的事情?” “绝无此事!”月剑翎斩钉截铁道,“月彤妹妹与穆家的婚约在家族之中人尽皆知,我怎敢冒如此之大不韪。” “没有?”月长清冷冷地说道:“你真以为你做过些什么我不知道吗?你在家里欺负月彤,我姑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太过出格也就罢了。你在神武坛不仅不护着月彤,反而伙同外族之人欺负她,如此行径岂能是我月家男儿所为?” “家主大人,我没有,我……”月剑翎还欲狡辩几句,但看月长清的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眼大长老,但大长老此时也是脸色阴沉,他只得啪的跪下,低头说道:“我以后定不会再犯,请家主大人相信我!” “家主,剑翎毕竟年轻气盛,对于男女之事有些拎不清实属正常。”二长老说道。 大长老也开口道:“请家主放心,等老夫回去必定会严加教育这个孽障。” “不急。”月长清摆了摆手,“此事暂且不论,我还有事要问剑翎。” “请家主明示,剑翎一定知无不言。” “前些日子在二皇子的聚会上,你为什么要提议比武?” “这……”月剑翎顿了一下,“我当时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什么缘由。” “真的只是临时起意?” “剑翎不敢撒谎,当时宴会上的节目已经全都表演结束,我见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这才提议比武助兴。” “家主,我看此事应该不会有假,剑翎说的很合理。”三长老说道。 月长清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道:“那两个被人丢到家门口的家仆是你派去杀那个悬壶妙人的吧?” “‘悬壶妙人’?”月剑翎愣了愣,“我并不认得此人。” “他叫独孤止水,原来是月彤的侍从。”月长清补充道,“此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有些印象。”月剑翎点头道,“家主大人为何会觉得我会派人去杀他?那不过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我怎会大张旗鼓地针对他……” 正当二长老要开口时,月长清突然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桌子,“你还敢狡辩!” 在场的长老都被月长清的举动吓了一跳,大长老开口道:“家主,这是何意?” “我……”月剑翎被吓得浑身一颤,“是那日在二皇子宴会上,那个独孤止水当众羞辱我,我这才派人去教训教训他,我没想到派去的人竟然被杀了,那个独孤止水绝对不简单!” “这还用你说?”月长清话中终于带上了怒意,“你好大的胆子!陛下敕封悬壶妙人的当天你就敢派人去杀他,你是嫌我月家过得太安稳了吗?不仅如此,你让那两个家仆扮成穆家人是何意?想嫁祸给穆家那两个小辈?” 月长清这一通话说出来,就连大长老都有些傻眼。 大长老看着自家孙子,表情也不由变得扭曲起来,“此事是否为真?”他倏地站了起来。 “爷爷,我……我真没想那么多。”月剑翎看了一眼大长老,吓得浑身战栗。 “你这个不肖子孙!”大长老奋步而至,一掌狠狠抽在了月剑翎脸上,“竟然连老夫都敢骗!” 月剑翎被一掌抽飞,还未爬起来,大长老的拳脚又招呼了过来,一边打还一边吼着“我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我看你做事还敢不敢不过脑子!” 其他长老纷纷上前拉住大长老,月长清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劝阻的意思。 等大长老被拉着回到座位,月长清才又开始说道:“此次穆家损失惨重,皆是因为这个独孤止水。经此一事,他背后是谁还用得着我说吗?你若是做的再过分些,恐怕今日蒙受巨大损失的就不是穆家而是我月家了!” 众位长老顿时面面相觑,再无人敢言声。月家本就日渐衰落,好不容易在年轻一辈上看到了希望,若真的在此时蒙受穆家这等损失,家族必定会元气大伤,说不定会从此一蹶不振。 众人犹在惊魂未定时,月长清随手把一个匕首丢到了月剑翎身前。 “认得它吗?” 月剑翎的一边脸颊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他艰难地重新跪起来,看着面前的匕首口齿不清地说道:“这似乎是我的匕首。” “这就是你的匕首,我让人从你房间里找到的。” 月剑翎有些诧异,疑惑地问道:“家主大人这是何意?这匕首是我一个朋友所赠,乃是他从奇兵坊购得,并非来路不清之物。” “你可知穆林峦是被人用不超过七寸的上品匕首所杀?” 月剑翎顿时惊恐万分,慌乱摆手道:“家主大人,此事真的和我无关!有这种匕首的人安平城一抓一把,总不能因为一个匕首就认为我是凶手吧。”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觉得自己能摆脱嫌疑吗?”月长清冷冷地说道。 “爷爷,爷爷,此事真的和我无关啊!”月剑翎跪着挪到他爷爷面前,“爷爷,你要给我做主啊,此事真的和我无关……” 大长老瘫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回应月剑翎的哀求,他明白家主的意思,就算月家信月剑翎,那穆家呢?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寻宝的太玄门人 茫茫山林间,一个穿着淡绿色紧身衣的高挑身影快速移动着。这身影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待这身影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时,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灌木稀疏的空地,有个人正背对着这边专心地刨着土,他身边放着一个藤条编成的背篓。 听到有脚步声,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原来是独孤止水。 “慕容姑娘?”独孤止水有些诧异,“你在这深山里做什么。” 来者正是太玄门门主之女,慕容晓晓。 慕容晓晓同样十分诧异,说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深山里妖兽横行,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走来的呗。”独孤止水说道。 “就你自己?没有别的月家人吗?” “就我自己。”独孤止水笑道,“我早就离开月家了。” 慕容晓晓吃惊更甚,“你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 独孤止水想了想,“应该算是没有吧,我自己配了些药粉,野兽见了我都绕着走。” 慕容晓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独孤止水一副坦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有撒谎的痕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道:“你这是在?” “采药。”独孤止水歪了歪旁边的背篓,“我现在在医馆打杂。” 慕容晓晓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独孤止水随意问道。 闻言,慕容晓晓愣了愣,随后说道:“找一样东西。” “寻宝?”独孤止水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宝贝?” “我也不知道,只是防止它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得到。”慕容晓晓答道,“而且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你们?”独孤止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慕容晓晓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阵阵脚步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不下于十个人冒了出来,这些人穿着清一色的靛青色紧身衣。 一个青年率先行至慕容晓晓身旁,他瞥了眼独孤止水,然后目光转到慕容晓晓身上,问道:“师妹,为何在此停留?” “偶然遇到了一个熟人。”慕容晓晓说道,她环视一周,问道:“众位师兄弟们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慕容晓晓身旁的青年说道,“他们的踪迹也不见了。” “继续找吧,从这一路他们留下的踪迹来看,他们应该也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慕容晓晓说道。 青年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转回独孤止水身上,“这就是师妹所说的那位熟人?” “嗯。”慕容晓晓点了点头。 独孤止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她划为熟人一列,不由对慕容晓晓的熟人标准有些好奇。 “师妹,事不宜迟,我们抓紧继续赶路吧。”青年说道。 “好。” “后会有期!”独孤止水摆了摆手。 慕容晓晓看着他,对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很是不解,“你一个人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吗?” “遇到危险就跑呗。”独孤止水笑道,“我会爬树,会游泳,身上还有不少毒药迷药,有什么好怕的。” 闻言,一众围观者皆面面相觑。 慕容晓晓顿时有些无言,她几次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终于说道:“你要不跟着我们吧。” 独孤止水还未回应,慕容晓晓身旁的青年便抢先开口道:“师妹,不可。我们此行事关重大,且危险程度难以估量,带着这位小兄弟怕是不妥。” “我还要采药,需要在各处停留寻找,带着我会影响你们行动。”独孤止水说道,“慕容小姐的心意我领了,但真的不用如此。” “好吧。”慕容晓晓倒也干脆,并没有再劝独孤止水。然而,她紧接着转身指着人群里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说道:“玄羽玄姗,你们两个跟着独孤公子,保证他的安全。” “师姐,我不要留下,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寻宝!”被称为玄羽的少年满脸的不情愿。这是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和月彤年龄相仿,另一个叫玄姗的少女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师姐,我也不要留下,没有你们我怕。”玄姗弱弱地说道。 “你们两个还敢讨价还价?”慕容晓晓板起脸来,“你们未经允许偷跑出来我还没给你们算账,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回去以后等我告诉你们师父,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玄羽玄姗顿时都变成了苦瓜脸,一众师兄弟都极没有义气地看他们笑话,没有人出来替他们求情的意思。 “大师兄……”玄羽玄姗眼巴巴地望着慕容晓晓身旁的青年。 “师妹,把他们两个留下是否太过危险?”青年说道。 “他们两个实力都不弱,只要不胡闹应该不会有事。况且,他们两个也需要历练。”慕容晓晓答道。 这一通下来,独孤止水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他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怨气冲冲的小保镖…… 独孤止水看了眼变得有些空荡的四周,捡起铲子继续刨他的土。玄羽玄姗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些敌意。独孤止水没有理会他们两个,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完一株草药,独孤止水拿起背篓就走。玄羽玄姗眼看着他走远,直到快要看不到他的人影才不约而同地咬牙跟了上来。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独孤止水没有和跟在身后的玄羽玄姗有任何的交流。他背着背篓去了许多地方,大多地方道路都比较崎岖难行。直到夜幕降临,他寻了处地势较高的开阔地,这才停止赶路。他在周围洒下药粉,在中央点起了篝火。 玄羽玄姗在距独孤止水落脚处不远的树上坐着。 “我们要一直跟着他吗?”玄姗一边啃着一小块干粮一边说道。 “我不知道。”玄羽摇头道。 玄姗露出些许疑惑,“他怎么体力这么好,一下午都没见他歇过。他去的地方路那么难走,我都走得有些脚痛了。” “可能是经常进山采药,习惯了吧。”玄羽解释道。 天色越来越黑,很快林中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玄羽,我好害怕。”玄姗声音有些颤抖。 “有什么好怕的。”玄羽不屑道,“要是有妖兽过来最好,我还能顺便积累点战斗经验。” “妖兽来吃了你!”玄姗冷哼道。 “好香啊……”玄姗抽了抽鼻子。 “哪来的香味。”玄羽深吸了口气,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玄姗正想嘲笑玄羽,却听到一阵咕咕声从自己肚子里传了出来。 “都怪你,我说多带点吃的,你非说什么可以吃野味。现在野味没吃上,连干粮都没得吃了。”玄姗气恼道。 “饿不饿?下来吃点东西吧。”独孤止水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玄姗仔细一看,独孤止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动作麻利地从树上跳了下去,几个箭步就冲到了篝火旁。 “这是……”玄姗瞪大了眼睛,“肉汤?” 在她面前的篝火上架着一个铁锅,里面滚滚的浓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 “止水大哥,这个是不是?”玄姗捧着一株一尺高的植物递到独孤止水眼前。 “不是。”独孤止水摇了摇头,从背篓里拿出一株植物说道:“叶子不一样,这个叶子没有锯齿边。” “哦。”玄姗顿时有些失望。 玄姗转脸一看,玄羽正靠着棵树睡觉,顿时柳眉一蹙,把手里的植物带着土丢了过去,“玄羽,你又偷懒!” 玄羽被洒了一脸土,顿时胡乱扒拉着手醒了过来,怒道:“小爷我又不是苦力,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 独孤止水嘴角微翘,他从背篓里拿了几株植物捻了捻,然后随手一丢。 玄羽察觉到了独孤止水的动作,随意一伸手就轻松地抓住了独孤止水丢来的东西。“想偷袭我,没门!”他看了眼手里抓住的草团,直接扔到了一边,然后嫌弃地往树皮上抹了抹。 “真无聊,一路上连半只妖兽都没见到。”玄羽嘟囔道。他刚说完,突然觉得手心有些痒,他抬起手一看,掌心已经变得红肿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痒。他用另一支手去抓,强烈的疼痛顿时袭上了脑门。 “你给我下毒!”玄羽指着独孤止水愤怒地吼道。 玄姗被玄羽的举动惊到了,忙指着他问道:“止水大哥,他这是……” “不是觉得无聊吗,自己去找解药吧,周围应该就有。”独孤止水笑了笑,然后描述了一种植物的外形。 “先声明,我这里可没有解药,所以你就算打我威胁我也是没用的。最好抓紧时间,不然待会你的手烂掉了可就不好玩了。”独孤止水补充道。 玄羽被独孤止水的话镇住了,他强行压下想要暴打独孤止水一顿的冲动,像是没头苍蝇一般慌乱地在草丛中寻找着解药。 “止水大哥,他不会有事吧?”玄姗担心地问道。 独孤止水摆了摆手,微笑道:“继续找你要找的药材去吧。” 过了两刻钟,玄羽在周围几十丈范围转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找到正确的解药。他已经尝试着往手上抹了好些种植物,但都没有效果。最后他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独孤止水面前,玄姗赶紧挡住了他。 “你骗我,这周围根本就没有解药!”玄羽吼道,“快给我解药!” “看你自己脚下。”独孤止水面色从容。 玄羽咬着牙后退一步,然后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踩过的地方,“这东西根本就没用!” “是吗?”独孤止水说道,“你再试试。” “这次要没用你就完了!”玄羽恶狠狠地说道,他弯腰拔下一株三寸高的植物,然后捻碎抹在了手心上。 几个呼吸间,掌心的红色快速褪去,痛痒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人 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只两尺高的虎斑大猫安静地匍匐着,翠绿的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只正在吃草的柔骨兔。 突然,噗的一声,一根长矛将柔骨兔死死地钉在了地上,灌木丛中的幽冥猫顿时瞳孔一缩。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个人快速跑到柔骨兔旁边。 其中一个人收起长矛,将柔骨兔扯了下来,得意道:“哈哈,怎么样,老子射的准吧!老子打猎就像在春香楼的小娘皮肚子上活动一样稳准狠!” “得了吧你,你也就是运气好,昨天你射了那么多次,咋不见你稳准狠呢。”另一个人揶揄道。 “嘿!敢瞧不起老子,看老子今天再射他十只八只小妖兽!” 两人正胡侃时,一只成年人半个巴掌大的兽爪突然拍了过来,锋利的爪子瞬间便划开了其中一人的后背。另外一人才刚反应过来,却发现同伴已经倒在地上惨叫着挣扎,被一只有力的兽爪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未被攻击到的人转身便跑,与此同时,他慌张地吹响了口哨。 幽冥猫咬断猎物的脖子后并没有直接开吃,而是向着逃跑的那人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它速度很快,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看到了正在匆忙奔逃的人类身影,它咆哮了一声,似乎是在向前方的人类宣示它的到来。果然,逃跑之人一听到这咆哮声顿时身体一颤,差一点被树根绊倒。幽冥猫再次加速,将与前方之人的距离缩至十丈左右,然后它浑身开始散发出碧绿色的光华。 逃跑之人瞬间便被绿光笼罩在内,他顿时浑身僵硬,脚步慢了许多。幽冥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眼看着一挥爪就可以取了前方之人的性命。就在此时,一声大喝猛然炸响。 “小爷来也!” 一道银白的剑芒一闪而过,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幽冥猫前面。幽冥猫猛地一扭身体,剑芒擦着它的身体而过。穿着靛青色衣服的身影显露了出来,是玄羽。玄羽一剑落空,正欲再挥剑,却看见幽冥猫身上发出碧绿的光芒。原来刚才幽冥猫在追上猎物时便取消了幽冥场域,此刻它又发动了。 玄羽只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变得非常沉重,而那只幽冥猫却丝毫不受影响,它敏捷地一个扭头,挥爪攻击了过来。玄羽在关键时刻回剑格挡了一下,但身体却被幽冥猫一爪拍飞了起来。 幽冥猫又取消了幽冥场域,它快速奔向被拍飞的玄羽。此时,又有一道剑芒从身侧袭来。幽冥猫浑身毛发炸起,幽冥场域在关键时刻又发动了。刺过来的长剑顿时一滞,抓住这个空档,幽冥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剑。 长剑刺空,玄姗露出惋惜之色。但容不得她多想,幽冥猫已经马上要追到玄羽了。她急忙紧随幽冥猫而去,长剑直刺幽冥猫的屁股。 玄羽在幽冥猫的幽冥场域作用下快速站稳了脚跟,而此时幽冥猫已经一爪挥了过来。他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爪,但是爪锋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一个人进攻,一个人防御,让它用幽冥场域,它坚持不了多久。”独孤止水站在高高的树干上往下喊道。 玄姗的剑快要刺进幽冥猫屁股时,它再次发动了幽冥场域。幽冥猫再次躲过了玄姗的攻击,并借机再次攻向玄羽。 就这样,玄羽玄姗二人一前一后,一攻一防,不断消耗幽冥猫的灵力。幽冥猫久攻未果,由于多次使用幽冥场域逐渐露出了疲态。终于,它寻了个空档逃之夭夭了…… 幽冥猫一走,玄羽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的少量血迹没了,但还有红红的抓痕。他的衣服此时已是破破烂烂,被划出了许多长长的口子。 玄羽玄姗的境界都已经有武师六七层天了,二人天赋并不差,但面对同为武师境界的幽冥猫时却只能勉强保命,最后也未能留下它。 独孤止水慢悠悠地从树上爬下来,站到玄羽身边,笑道:“觉得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妖兽好杀吗?” “妖兽太狡猾了!”玄姗感叹道。 玄羽冷哼道:“小爷这次是没有经验,等我下次再遇到肯定不会再这么狼狈。再说了,谁知道刚刚那个大猫竟然会这么棘手的妖术,等小爷下次有了准备,一定让它付出代价!” “死鸭子嘴硬!”玄姗骂道。 “对了,我们救的那个人呢?”玄羽问道。 独孤止水不知什么时候把猎人射杀的那只柔骨兔给弄了过来,一边扒皮一边说道:“早就跑了。” “真没良心,连句道谢都没有!”玄姗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独孤止水随口说道,“你们救他是为了让他感激?” “当然不是!”玄姗否认道。 “既然如此,就不要在意这些了。”独孤止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人还不如妖兽有人性。” …… 独孤止水翻烤着柔骨兔,不时撒上一些调料。玄姗眼巴巴地盯着他,就等着烤好了。玄羽独自在一边靠着树睡觉,对烤肉的香味无动于衷。 “受打击了?”独孤止水随口问道。 玄羽眼都没睁,反驳道:“才没有。” “止水大哥别理他。”玄姗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正当玄姗抱着烤肉大快朵颐时,独孤止水突然停下手中撕肉的动作,转头望着身侧一个方向。坐在他对面的玄姗也跟着愣住了,随后不解地问道:“止水大哥,怎么了?” 独孤止水爬起来,略显尴尬地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哦。”玄姗看着他消失在灌木丛中,又开始大口地啃着兔肉,“喂!”她看了眼玄羽,“你真不吃?” 玄羽睁开眼睛,看到玄姗嘴角全是油,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吃就吃!” …… 独孤止水的身影在没入灌木丛的一瞬间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了,只有一抹淡淡的黑影倏地穿过丛丛密林,几个呼吸间便行过百丈。 密林中,几个套着灰袍的人影追逐着一个穿靛青色紧身衣的青年。那青年身上血迹斑斑,走起路来也有些踉跄不稳,灰袍人很快就把他团团围住。 “啧啧。”灰袍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孔,“继续跑啊。” 有一个灰袍人满脸狂热,“我要把你的骨头一块一块拆下来,太玄门弟子的根骨一定很不错吧,那一定是一个美妙的过程……” 被围困的太玄门弟子惊恐地向后退了退,但他身后也有人。 “说!你们的汇合点在哪?”另一个灰袍人阴森森地说道。 正当这个太玄门弟子快要撑不住时,他突然惊恐地发现,一个若有似无的黑影闪了一下,然后周围的几个灰袍人全都倒了下去。 太玄门弟子像见鬼了一般,他慌乱地四处张望,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于是他扯着嗓子喊道:“可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在下是太玄门弟子,多谢前辈!”他并没有得到回应,但也没受到攻击。寻了个方向,他快速逃离了此地。 独孤止水从树上跳下来,拿出一个小瓶子给其中一个灰袍人闻了闻。灰袍人很快便苏醒过来,他茫然四顾,见眼前站着个人,顿时警惕地向后挪了两下。 “你是谁?”灰袍人冷冷地问道。 “山野村夫。”独孤止水笑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 “白骨殿门人。”灰袍人说道,“那个穿蓝衣服的人呢?” “跑了。”独孤止水说道,“你们抓他做什么?” “与你何干!”灰袍人冷哼道。 独孤止水笑意盈盈,“你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随手一抓,灰袍人毫无挣扎之力地被他扼住脖子提了起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灰袍人脸色涨得通红,眼中流露出惊恐,“你……你是谁?难道不知道白骨殿吗?” “当然知道,但你还是得回答我的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反正人多的是。”独孤止水扫视了一遍周围还在昏迷的灰袍人,手中逐渐用力。 灰袍人翻起了白眼,艰难地回答道:“那个人是太玄门的弟子,他们想破坏我们的任务,所以……” 独孤止水手中的力道放松了些,“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在找一样东西。”灰袍人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东西?” “神骨!”灰袍人眼中露出狂热。 独孤止水顿时眼神一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不久前他得到战无极府邸地图的那个山洞中的景象。就在他失神的刹那,灰袍人猛地向他撒出一把黑色的粉末。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身形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灰袍人一把粉末撒出,转头便跑。独孤止水并没有急于追赶,而是从空气中摄取了少量黑色的粉末,放在鼻端轻嗅了嗅。一股轻微的眩晕感顿时袭上脑门,身体也有瘫软的感觉,独孤止水忙丢掉了手中的粉末。他快速朝灰袍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呼吸间灰袍人又落入了他的手中。 “刚刚那是蚀骨销魂散?”独孤止水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们找神骨做什么?” “不知道。” “真不知道?”独孤止水的眼神变得危险。 “这种事情我真的没资格知晓。”灰袍人咽了口唾沫,“但我听说有了神骨就能成神!” 刷的一下,独孤止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灰袍人顿时瘫软在地,惊魂未定地扫视着周围。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次出手 玄羽玄姗正因为分肉不均在吵嘴,忽然听见树丛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都以为是独孤止水回来了,但那脚步声却逐渐远离了他们。 “什么情况?”玄姗疑惑道。 “可能是有过路的人。”玄羽说道,“我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玄姗见玄羽扶着一个人回来了,顿时惊讶道:“玄奇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玄奇苦笑了一下,“等会儿我慢慢跟你们说。” 正当玄奇忙着填饱肚子时,独孤止水回来了。 “止水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玄姗问道。 “顺道采了些药。”独孤止水手中抓着一把植物。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玄羽,“这是伤药。” …… 茫茫群山间的一处露天高地上。 玄姗望着空无一人的开阔空地,不由疑惑地问道:“哪有人啊,玄奇师兄,你不会记错了吧?” “应该没错,就是这里,我们曾在这里歇过脚。”玄奇的目光也在扫视着周围,“前日我们受到了白骨殿的偷袭,他们人多势众,情急之下,大师兄提议分开走。我和玄福师兄一起突围,玄福师兄为了救我……”玄奇目光一黯。 “师兄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都怪那帮白骨殿的恶贼!”玄姗说道。 “要是让小爷看到他们,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玄羽恶狠狠地说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独孤止水问道。 玄奇说道:“兴许他们都还没有赶到这里,要不先等半天再说吧。” …… 半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但依然未见有其他太玄门人过来汇合,三个太玄门人的情绪都变得焦躁不安。 “玄奇师兄,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赶紧告诉师父师伯他们吧。”玄姗说道。 “昨天我就已经用信鸽传了消息回去,回信说地良地才两位师叔已经出发了。”玄奇说道。 “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玄羽满脸不甘。 玄奇无奈地说道:“除了等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在这茫茫群山里想要找到几个人谈何容易?”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可能有你们想要的东西。”独孤止水突然说道,“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兴许能在那里遇到你们的人。” “真的?止水大哥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找什么?我们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玄姗讶然道。 “我不知道你们想找什么。”独孤止水摇了摇头,“我采药时曾在附近的山里见过一个奇异的山洞,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面很危险。” 玄奇玄羽玄姗三人互相看了看,玄奇说道:“这信息很重要,我觉得有必要去探查一下。但是,我们不能全都去,得有人留在这里等大家来汇合。” 玄羽玄姗点了点头。 “这样,我和独孤兄弟一起去一趟,你们两个在这等着。”玄奇说道。 “不,师兄受了伤,万一那山洞里有什么危险怎么办?还是我去吧。”玄羽说道。 “我和玄羽一起去。”玄姗说道。 玄奇想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一定要小心,师兄拖累你们了。” …… 独孤止水带着玄羽玄姗上路了,一路上两个人好奇地询问着独孤止水关于那个奇异山洞的信息,但独孤止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但独孤止水三人并没有停止赶路。 独孤止水打着鲸油火把在前方开路,玄羽玄姗一左一右戒备着。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看到远处有火光。待他们走得近了些,有人的怒喝声和金铁交击声传来,后来还有惨叫声,再然后便一切归于沉寂了。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离那火光越近,那血腥味便越浓烈。独孤止水熄灭了火把,三人躲在一块巨石后向火光所在的位置观望。 只见在一片空地上围着篝火躺着几个人,汩汩的鲜血染红了这些人身前的大片地面,看他们的装束像是猎人。几个穿着灰袍的人正蹲在这些尸体旁,看那姿势怪异至极,就如同野兽在食人血肉一般。玄羽玄姗被这一幕吓到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早就听说白骨殿的功法极为阴毒,可以化人血肉强大自身,没想到竟然在今日见识到了。”玄姗咬牙低声道。 “这帮畜生,看小爷去杀了他们!”玄羽刚想冲出去,却感觉身体被人死死地拉住了,转头一看,原来是独孤止水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独孤止水说道,“看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玄羽玄姗才发现原来营地边缘靠近树林的阴暗处盘坐着一个人,而在那人旁边躺着个穿靛蓝色紧身衣的身影。 “是我们的人!”玄姗说道,“怎么办?我们怎么救他?”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救人。”玄羽说道。 独孤止水轻叹了一声,“跟我来吧。”他从巨石后走出,径直走向营地。 玄羽玄姗顿时傻眼,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了,跟他们拼了!”玄羽恶狠狠地说道。 营地里的灰袍人们很快便发现了他们,尸体旁边的灰袍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灰袍人看到独孤止水后顿时浑身一僵,他连滚带爬地挪到盘坐在营地边缘的灰袍人身边,指着独孤止水说道:“骨阴大……大人,就是他,他……坏了我们的事!” 被称为骨阴的灰袍中年男人慢悠悠地站起来,缓步向独孤止水走去。其余灰袍人都刷的站了起来,向着独孤止水三人包围过去。 独孤止水停在营地边缘,玄羽玄姗正要冲上去战斗,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两个人想要挣脱,却惊愕地发现独孤止水的手竟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骨阴在独孤止水身前三步停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之前就是你坏了我们的事?” 玄羽和玄姗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地看向独孤止水。 “是我。”独孤止水说道,“为什么要杀这些猎人?” “嘿嘿。”骨阴冷笑了一声,“你打伤了我的人,他们自然要补一补。” 独孤止水面无表情地看了骨阴一眼,下一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除骨阴外的所有灰袍人全都软软地倒了下去。细看来,他们的脖子处都有道细细的血线,汩汩鲜血逐渐从细线处涌出。 不过眨眼间,独孤止水手中已是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精致匕首。那匕首在他手中旋转飞舞着,如同一件玩具。 骨阴听到背后有动静,他转头看了一眼,惊愕地发现其余灰袍人皆已被人抹了脖子,他顿时瞳孔紧缩。他回过头来,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冷汗。 玄羽玄姗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脊背发凉,再望向独孤止水的眼神已满是畏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骨阴的声音中满是慌乱,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但片刻后他似乎记起了什么,眼神又变得冷漠镇定起来,他可是武宗四层天的强大修士! 强大的气息突然如潮水般袭来,玄羽玄姗都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武宗的气息! “去死!” 深沉的血红色灵力填满了玄羽玄姗的视线,带着强大的破坏力而来。 阵风呼号,红色灵力所过之处地面的泥土都被刮起了一指厚。 然而,那红色的灵力团仅是向前两步便再难寸进,在那团灵力前方正是独孤止水。他猛然握拳击在红色灵力团上,只听到咚的一声,那团红色的灵力连同其中的骨阴倒飞了出去,一路撞断了数棵大树才堪堪落地。 骨阴的口鼻间此时已是鲜血横流,还未等他站起来,独孤止水的一只手已经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抵在树干上。 “你们找神骨做什么?”独孤止水平静地问道。 “嘿嘿。”如此情况下骨阴仍是阴冷地笑了起来,“你猜?” 一声惨叫响起,骨阴刚要伸出的一只手的手腕被匕首钉在了树干上,一个已经开口的小瓷瓶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撒出了一小片黑色的粉末。 骨阴脸庞抽搐不止,“你杀了我,白骨殿不会放过你。” “谁说我杀了你?”独孤止水笑眯眯说道,“你明明是自己失踪了。” 骨阴表情一滞,“我告诉你神骨在哪,你……你放过我。” “在哪?” “你怎么保证我说了你不会杀我?” “没有保证,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 “这世间已经千百年没有人能成神了。如果能得到神骨,用神骨代替自身骨骼,或许就能获得神性,迈过那道坎!” “换骨?”独孤止水眉头一挑。 “对,换骨!”骨阴脸上涌现出狂热的神采,“用我们白骨殿的秘法。” “其实你们还没有找到神骨吧。”独孤止水笑道,“我或许知道你们要找的神骨在哪。” 骨阴露出惊愕的表情,这表情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此刻他的脸颊已经与肩膀亲密接触。 玄羽玄姗被吓住了,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好。周围那些倒伏的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让两人一阵反胃。 独孤止水蹲到地上躺着的太玄门人身旁,发现是个女人。他探查了一番,这女人只是昏了过去。他瞥了眼女人凌乱的头发和敞开的衣襟,心中轻叹了口气。“不看看你们师姐吗?”他转头对玄羽玄姗一笑。 在人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进入山洞 “我终于知道师姐为什么要我们跟着止水大哥了。因为在止水大哥身边最安全,而且还能学到生存技能,师姐真是用心良苦!”玄姗眉飞色舞地说道,她似乎全然忘了夜里对独孤止水的畏惧。 玄羽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有道理。” 独孤止水颇感好笑,说道:“顶多再有半天就到了。” “他们说要找神骨,可这世上真的有神吗?”玄姗疑惑道。 “师父说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玄羽说道,“据说武皇境界的人已经部分脱离了肉体凡胎,具有了一些神性,或许人们一直以来所说的仙神指的就是他们。” “玄青师姐,你听说过关于仙神的消息吗?”玄姗转头望向身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女人。 玄青长相姣好,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玄姗和她说话,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没有。” “话说,止水大哥究竟是什么境界?”玄姗满脸好奇,“我觉得师父都没有止水大哥厉害。” “那是你们没见过自家师父的真本事。”独孤止水随口回答道。 “我一直觉得没有人配得上晓晓师姐,现在我觉得止水大哥就很不错。”玄姗冷不丁说道。 独孤止水眼角抽了抽,对玄姗天马行空的想法感到有些诧异和无奈。 玄青打量了独孤止水几眼,眼中也流出些许好奇。昨夜她没有看到独孤止水和灰袍人的对战,虽然她醒来后玄姗和她描述过当时的情景,但她总觉得那一切不太真切。骨阴的实力她见识过,一个武宗中期境界的强大修炼者,竟然在一个如此年轻的青年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如慕容晓晓那般强悍,玄青也不觉得她能如此轻松地杀掉一个武宗。 不出半日,目的地已在视线范围内。 望着山崖上的那个小洞,玄姗好奇地向前探着头,似乎想要看清楚山洞里有什么。但以他们目前的距离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附近观察吧,你们的人早晚会找到这里。”独孤止水说道。 “不去山洞看看吗?”玄姗诧异道,“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先找到宝物,防止落到白骨殿的手里。” “那里很危险。”独孤止水说道,“不要轻易靠近。” 独孤止水说话间,表情突然微变,“快,躲起来!” 他们刚藏好没多久,一支灰袍人组成的队伍就停在了他们的落脚地不远处。为首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他脸庞瘦削,脸色微微发黑,带着些如同死人的气息。 “骨幽大人,罗盘有反应了,神骨应该就在附近了。”一个灰袍人手里拿着个罗盘,上面悬浮着一个汤匙一样的乳白色指针,看起来像是骨头制成的。 “好,立刻出发。”骨幽一挥手,“若能找到神骨,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队伍快速消失在了独孤止水等人的视线中。 夜间,崖壁上的石洞向外散发出莹莹的白光,在夜色中格外地醒目。 独孤止水带着玄姗三人慢慢地向石洞所在的山崖靠近了些,他们蛰伏在山崖对面的小山山顶的树林中,并没有生火。能看到山崖上有明亮的火光,有灰袍人拿着火把探出头来观察山洞的情况。 黑暗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在树林中响起,有人爬上了小山的山顶。独孤止水几人沉默地观察着,但那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了。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微妙起来。 一片寂静中,独孤止水突然转头看向身侧。 “你们怎么来了?”淡绿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显现。 “师姐?”玄姗惊喜万分。 “大家都出来吧,是自己人。”慕容晓晓对着一片黑暗轻声喊道。 又有三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其中包括太玄门掌门的大弟子,独孤止水从玄姗的口中得知他叫玄烨。 玄姗扫视了一周,问道:“其他师兄师姐呢?” “他们去别处汇合了,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慕容晓晓回答道。 “我知道,玄奇师兄就在那里等着。”玄姗说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慕容晓晓目光转向独孤止水。 独孤止水指了指斜上方发光的山洞,“等你们。” “等我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 “我以前到这里采过药,知道这个奇异的山洞。”独孤说道。 慕容晓晓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懊恼,要是早些从独孤止水口中知道此事,他们或许就能赶在白骨殿之前把东西取走了。 “这里非常危险,你们赶紧离开吧。”玄烨说道。 “大师兄,白骨殿的人在找的东西是神骨,你们知道吗?”玄羽插嘴道。 “知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掌门,事关重大,相信掌门很快就会赶来。”话刚说完,玄烨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消息从哪得来的?” “从白骨殿的人嘴里问出来的。”玄羽颇有些得意。 “你们和白骨殿的人交手了?”玄烨表情一变,“这是胡闹!” “是为了救我。”玄青说道。 玄烨这才放弃想要再训斥玄羽一番的想法,关切道:“师妹,你没事吧?” 玄青微微摇头。 “你们快离开这附近,现在就走。”慕容晓晓说道。 “好。”独孤止水丝毫没有犹豫。 玄羽玄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还没见到神骨就要走,白跑了一趟。” 独孤止水走了几步,回头对慕容晓晓说道:“那些人里有一个人很厉害,不要轻举妄动。还有,那个山洞很危险。” 慕容晓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独孤止水的身影隐入了黑暗才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就在慕容晓晓疑惑时,山崖上的灰袍人们有动作了。 有人打着火把下到了石洞外,然后跳了进去。 “神骨!真的有神骨!满地都是神骨!”过了一会儿,有人跑到山洞边缘向上方激动地大喊。 悬崖下方的太玄门人也都忍不住自身的激动和惊诧,“真的有神骨?是什么样的?” 太玄门人都很好奇所谓的神骨究竟是什么样的,毕竟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神,一直以来仙神都只停留在传说中。 正当山崖上的灰袍人们群体沸腾时,山洞里却突然没了动静。等山崖上的灰袍人们冷静下来,他们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样了?”有灰袍人朝下面喊道。 无人回应,一连喊了多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一众灰袍人皆面面相觑。 “骨幽大人,怎么办?”有人问道。 “来两个人下去看看。”骨幽说道。 有两个灰袍人自告奋勇,他们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抓着麻绳下到洞口,火光照亮了洞口附近的区域。但山洞很深,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山洞里面并没有火光,之前打着火把进入山洞的几个人不知去了何处。洞口的灰袍人又喊了几声,但还是没有回应。望着眼前幽深的山洞,洞口的两个灰袍人心中开始萌生了退意。但已经下到了洞口,若他们此时返回,上面的人恐怕也不会给他们活路。 两个灰袍人对视了一眼,只得壮着胆子跳进了山洞。 山崖上面的人不安地等待着,但第二次下去的两个人竟也很快便没了动静,有人尝试着喊了几句,但无人应答。 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那个山洞就仿似吃人怪物张开的大嘴,所有进去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联系。 “怕什么!”骨幽冷漠地扫视一周,“留下两个人,其余人跟我下去!” 几个太玄门人眼看着两拨灰袍人进了山洞,但却都没了下文。也没见他们带着东西出来。 “是不是神骨不好取?怎么他们不断有人在进去。”有个太玄门人说道。 “没那么简单,看,第三拨人下去了,之前进去的人可能是出事了。”慕容晓晓说道,“继续观察。” …… 独孤止水又再次返回了山洞附近,此时已经天亮。在山崖对面的小山山顶附近,他并没有找到慕容晓晓等人。他心中一沉,有些担心慕容晓晓出事。 他赶到山洞所在的山崖上,看到有两个被杀的灰袍人,其余人皆不见踪影了。独孤止水眉头皱起,他不知道白骨殿的人有没有得手,只能下到山洞里确认一下。白骨殿的人布置的绳索还在,他快速下到石洞外,跳进石洞,点燃了一支火把。 站在山洞口他就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的淡淡荧光,独孤止水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更加的警觉。出现眼前的结果有两种可能的原因,要么地上那些不是神骨,要么进来的人全都出事了。在他看来,地上那些就算不是神骨,也起码得是武圣的遗骸,白骨殿的人没道理不把这些骸骨带走,所以他更倾向于第二种原因。 独孤止水有些犹豫,但想到慕容晓晓是月彤难得的朋友,他还是决定继续向里面走。他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一段白骨铺成的路,然后越过拐角向斜下方走去。眼看着密室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了一些。这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发现白骨殿和太玄门众人的踪迹,眼下就只剩下前方的密室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密室入口处,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脚迈了进去。他的目光首先望向的是右手边的石床,但随即他便瞳孔一缩,那石床上的干尸不见了! 在人间 第一百三十章 复活的“干尸” 独孤止水的心脏怦怦直跳,眼前的一幕使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密室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顶部都没有放过。然而,密室里并没有那具干尸,也没有太玄门和白骨殿的人。他顿时松了口气。 他又往密室里走了几步,上次来时因为察觉到了危险,他压根没有仔细地搜寻过这间密室。他仔细地看了看周围,发现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些像是武器的东西。他走近一看,原来地上有几把残剑,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他随手拿起一把,抖去上面的灰尘,却见剑身靠近剑柄处刻着两个字。那两个字是近古文,“无极”。 独孤止水拿剑的手顿时一抖,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残剑上的那两个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诞。像是不死心一般,他放下手中的残剑,又拿起其他残剑,发现其他残剑上也都有字,但都不相同。 他心中非常疑惑,但无人能为他解答。他把所有残剑都收了起来,转身想要再看看密室其他地方。就在此时,他瞳孔骤缩,身体僵在了原地。他看到密室门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竹竿般的身影,那身影的穿着明显异于当代,赫然便是那个消失的干尸。 那“干尸”缓缓转过身来,干瘪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露出一大口森森白牙。 独孤止水眼角抽了抽,也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前辈好啊。” “又见面了。”(古语)“干尸”发出冷硬沙哑的声音。 独孤止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干尸”讲的语言他听不懂。 “又见面了。”(古语)“干尸”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想到眼前的“干尸”可能是一位一万多岁的古人,独孤止水意识到对方用的应该是近古文,说的语言和现在不一样也很正常,或许双方可以书面交流。 似乎看出了独孤止水听不懂自己的话,“干尸”用手指了指一把石椅。独孤止水按照指示坐下,干尸手里突然多了个散发着白光的珠子。那珠子大概有巴掌大,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密室。“干尸”随手一丢,那珠子就嵌在了密室顶部一个凹槽内。 独孤止水熄灭火把,看了珠子两眼,那似乎是一颗夜明珠,“这么大的夜明珠得值多少钱……”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干尸”张了张嘴,似乎想起来双方语言不通,又沉默了下来。 独孤止水的手探进怀里,再抽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几张纸,他紧跟着又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黑色的液体。他用手沾了些液体开始在纸上书写。“您是臧天朔前辈?”他写道。 “干尸”看着独孤止水张开的纸张楞了一下,紧接着便有声音在独孤止水脑海里响起,“我是臧天朔。” 独孤止水顿时吓了一跳,他压根没看到“干尸”开口说话,那声音似乎直接在和他的精神交流。那种感觉非常奇妙,确切地说那并不是真正的声音,那是从他脑海里突然生出的一个念头,然后他自己把那个念头翻译成了声音。“这是精神层面的交流?”独孤止水心中想道。 “您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独孤止水又写道。虽然臧天朔可以用精神和他交流,但他却没有本事进行精神层面的回应,因此只能继续手写。 “算是吧。”臧天朔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我沉睡了很久,直到前一段时间你进来取走了宝图我才苏醒。” 独孤止水顿时有些尴尬,忙写道:“我当时不知道您还活着,现在那张图没在我身上,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下次再送过来。”他这话半真半假,想看这“干尸”如何回答。事实上那张图现在就在他身上,毕竟他有空间戒指,重要的东西全都随身带着。 臧天朔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不需要那张图了。” 独孤止水顿时脱口而出道:“您已经找到战无极府邸了?”随即他意识到对方听不懂,赶忙写下了这句话。 “没有,在宝图上标注的那片区域我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臧天朔干瘪的眉头皱了皱,“你为何会认为那宝图指向的是战无极府邸?难道不能是别的东西?” 闻言,独孤止水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那张宝图指向的未必是战无极府邸。由于他在幻境中经历过战无极府邸出世,这才下意识认为那张宝图指向的是战无极府邸。“我曾听过一个传说,战无极临终前将自身和生前的府邸一起葬在了十万大山中。”他写道。 “十万大山?” “就是那张图上圈出来的部分。”独孤止水解释道。 臧天朔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 独孤止水犹豫了一下,慢慢写道:“您是否已经成仙?” “没有。”臧天朔摇了摇头,似是知道独孤止水想问什么,他颇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补充道:“我要是成仙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我在寻找长生之法的过程中有一些奇遇,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才能一直苟延残喘至今。” 独孤止水被臧天朔的“微笑”吓得眼皮一跳,又低头继续写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奇异的骨骼,似乎有人认为那些是神骨。” “当然不是神骨,仙神若这么好找,我又何必苦苦寻他们。武圣之下皆是肉体凡胎,但修炼到了武圣境界后人的躯体就会开始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会逐渐获得一些神性,躯体逐渐与普通人有了本质上的差别。到了武皇境界,这种差距会进一步扩大,天道法则将会在血肉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到了这一境界,修炼者就可以在一定程度内利用天道法则了,可以实现打雷刮风下雨等被普通人认为是神迹的事情,所以武皇也可以称为半神。那些骸骨中有些是我曾经的敌人,有些是我搜集过来准备在某些仪式上使用的材料,他们的境界都在武圣之上。” 独孤止水听得很是认真,但这并非是因为他第一次听到关于武圣和武皇境界的描述。事实上,他知道的远比臧天朔这短短的几句介绍多得多,甚至他还知道成神的条件以及仙神的等级划分!他专心听臧天朔讲这些,是想与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互相印证,因为他不清楚自己了解的那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就目前来看,臧天朔所言与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并不矛盾。 听到臧天朔最后一句话,独孤止水不由得浑身一紧,对面前“干尸”的实力和行事方式感到深深的忌惮。他强行镇定下来,继续写道:“打扰前辈了。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朋友,但他似乎不在这里。不知道我现在能否离开?” “你随时可以走。”臧天朔回道,“之前进来的人都被我丢到了别处。” “那我就先告辞了。”独孤止水连忙写道。 臧天朔点了点头,“日后你若是发现了宝图所指向的事物的线索,可以告知我一声。相信我,那地方肯定非常危险,你不要想着自己独自去探索。” 独孤止水点了点头,一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山洞。当他爬上山崖后,还未来得及松口气,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蛛网般的裂缝四下蔓延。他用尽全力奔逃,这才避免了陷入裂缝被活埋的命运。半个时辰后,他站在山洞所在的山崖对面的小山山顶上,望着已经塌掉了一半的山崖一阵无语。虽然他压根没打算再回来,但这样还怎么告知那“干尸”宝图所指事物的线索? “他一边告诫我不要独自去探索,一边又毁掉了山洞,难道他有办法知道我是否找到了宝物的线索?又或者他临时反悔了,想让我找别人帮忙?”独孤止水想了一会,心中仍是不解和困惑,直觉告诉他那“干尸”绝不简单,他甚至怀疑那张宝图是“干尸”故意让他拿走的,所以他对于寻找宝图所指事物这件事有了深深的警惕。 “他是不是臧天朔还有待商榷,即便真的是,他对宝图的反应也很值得怀疑。当年臧天朔得到宝图时,肯定是确认这与成仙有关,不然也不会抱着回不来的决心去寻找。成仙对于武皇境界的修士绝对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对于现在不人不鬼的‘干尸’更是如此,那‘干尸’放任我拿走宝图且表现的太过不重视,这很不正常。先试着搜集有关臧天朔的信息,一个武皇境界的强大修士应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独孤止水丝毫没有怀疑宝图是臧天朔所留,因为上面那段话的署名不管是臧天朔还是阿猫阿狗都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压根没听说过这个人。 粗略想好了下一步计划,独孤止水快速离开了所在的小山。他刚走没多久,一道穿着紫黑色锦衣的身影快速从天空中划过,最后停在已经坍塌的山崖上空。这是个极为干瘦的人,那模样看起来比自称臧天朔的“干尸”也强不到哪去。最为奇异的是,这人一只眼睛是黄色,另外一只是灰色。 就在紫黑色锦袍人打量着脚下的碎石时,他突然心有所感一般抬头望向天边。一抹白色快速飞来,一个穿白袍的中年人停在了紫黑色锦袍人面前不远处。 “骨煞!你做了什么!”白袍人声音威严地喝问道。 “做什么?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惜我的人都不在这。”骨煞脸上紧接着露出揶揄之色,“怎么,看你这样子你那宝贝女儿怕是也来了吧,说不定她已经被我的人抓走带回去了。” 在人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强敌 一处密林中,慕容晓晓独自行走着。她本来和几位师兄弟在一起监控白骨殿的动向,但他们发现白骨殿的人进入那个有神骨的山洞后都再也没有出来。经过一番争论,他们决定进山洞看看,以防止白骨殿的人从他们不知道的出口离开。 当他们进入山洞后,所有人都被那满地奇特的骸骨震惊到了。他们不知道地上那些是否就是神骨,他们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白骨殿的人。他们都觉得神骨不可能这么多,所以一致决定继续向深处探索。但当他们踏上那段骸骨铺成的道路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恐惧感袭上了她的心头,那一刻,她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再之后,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山林中,几位师兄弟都不知道在何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能在林中漫无目的地前进着,希望能找到一处高地观察一下自身所处的位置。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她并没有受到妖兽袭击,想来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某一刻,慕容晓晓突然看到前方稍远处有个灰袍人正相对而来。她看到那灰袍人时,那灰袍人也看到了她。那灰袍人脸庞瘦削,两鬓斑白,正是带领白骨殿众人寻找神骨的骨幽。 在看到骨幽的一瞬间,慕容晓晓不由想到了独孤止水的提醒,危险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她身法全开,刷的一下冲进了身侧的灌木丛中。 骨幽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身形如同鬼魅般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密林中。 慕容晓晓正全力赶路时,突然感觉浑身汗毛炸起,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果断地拔剑挥向身侧。 一只如同兽爪般长着细长锋利指甲的干瘦手爪抓了过来,慕容晓晓挥出的长剑被那手爪的指甲挡住,竟然擦出了点点火星。慕容晓晓顺势退后了几步,但还未容她站稳,一击未中的骨幽又紧攻而至,密集的爪击如同暴风骤雨般带着刺耳的音爆声袭来,慕容晓晓只能借助长剑的优势艰难地格挡着。但饶是如此,她也根本无法承受那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骨幽的每一次爪击都带着强大的劲力,每一次爪剑相交都会使慕容晓晓的长剑震颤不止。若不是慕容晓晓的剑并非凡品,怕是早已在骨幽的攻击下被击断。 骨幽的爪击散逸出的罡风把周围的土地犁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细长沟壑。慕容晓晓在骨幽的攻势下不断后退,每退一步都要踩出近一指深的脚印。她并不能接下骨幽的全部攻击,因此身上的衣衫被骨幽抓出了一道道裂缝,里面是不浅的血色抓痕。殷红的鲜血晕染开来,在慕容晓晓淡绿色的衣衫上形成了一片片血色的花朵。 又是一阵猛烈的攻击,骨幽带着强横灵力的一脚踹中了慕容晓晓的小腹。 慕容晓晓顿时倒飞而出,撞断了数棵人头粗的大树才落地,她的长剑落在了途中。她口鼻溢血,小腹处的剧烈疼痛几乎要使她昏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浑身却如同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 “能在我的灭魂铁爪下坚持这么久,不愧是慕容西山的女儿。”骨幽平淡地说道,“虽然还没找到神骨,但能抓到你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骨幽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窜了出来,正站在慕容晓晓身边。慕容晓晓此时反应有些迟钝,愣了一下才转头看过来,诧异顿时取代了她眼中流露出的痛苦。 独孤止水把一个拇指肚大小的黑色药丸塞进慕容晓晓嘴里,紧接着便向前走了几步挡在她身前。看着那灰袍人,他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你……他很危险,你快跑。”慕容晓晓吃力地说道,“去找我爹来。” 骨幽不仅没有阻止独孤止水给慕容晓晓喂药,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来的毛头小子。在他看来,一个年轻人压根就不可能真正威胁到他,这不是因为他自傲,而是因为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小子,英雄救美可要找对时机,选错了可是要死人的。”骨幽冷笑道。 独孤止水没有多言,眨眼间他手中便多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锋锐的剑芒从剑锋处向外蔓延出一尺,随着一声刺耳的炸响,独孤止水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黑影,他一上来便使用了“诡足”。 骨幽冷哼了一声,锋利的铁爪猛地抓向身侧,将直刺过来的黑色长剑击向了一侧。一击未中,独孤止水的身影立刻变换了位置,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袭向骨幽。骨幽颇有些惊险地再次挡下独孤止水的攻击,但却难以把握独孤止水的具体位置。独孤止水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他手中的长剑以各种刁钻的角度不间断地攻向骨幽,招式之间连贯自然,就像是一缕缠绕在骨幽身周的微风一般。 骨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捕捉和预测独孤止水的位置和招式,面对独孤止水那难以捉摸的攻击,他只能凭借强大的实力和反应速度在攻击快要临身时险而又险地化解。终于,骨幽一着不慎被独孤止水的长剑划到了左臂。感受着左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湿粘的感受,骨幽眼中寒芒大盛。 “给我滚!”骨幽爆喝一声,强悍的灵力瞬间外溢,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层一尺厚的灵力铠甲,细看来这铠甲竟有了些近乎实质的质感。猛烈的罡风将骨幽周围数丈内的草木和泥土全都扫飞了出去,形成了一个足有一尺多厚的大坑。 独孤止水也被这罡风扫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嘴角有一丝鲜血流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一大块,露出了半边壮硕结实的胸膛。 骨幽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武尊巅峰,甚至已经向武圣境界跨过了半步,那有了实质感的灵力铠甲就是最好的佐证。到了武圣境界,修炼者会获得少量的神性,对于天地灵力的掌控能力将会有质的改变,不仅可以御空飞行,更是可以让灵力转化成具有具体形态的事物,比如刀剑等武器。 独孤止水没有丝毫畏惧,再次提剑而上。强横的灵力涌出他的身体,在体表形成了微不可察的灵力外衣。他手中的漆黑长剑被白色的灵力覆盖,有了些朦胧磨砂的质感。 骨幽眼神一凝,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独孤止水的境界竟然已经达到了武尊!而且看其气息的强度,明显有武尊四层天的程度。骨幽心中顿时杀心大盛,绝不能放任这样的敌人成长起来! 想到便做,骨幽主动出击,锋利的指甲向外蔓延出一尺灵力锋芒,那锋芒宛如实质。密集的爪击织成了一张大网,网线上不断向外喷薄着强横的灵力锋芒,这是骨幽所习得的最强武技“灭魂鬼爪”。那张大网向独孤止水覆盖了过去,使他三面受击。 独孤止水诡足全开,一次次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骨幽灭魂鬼爪的攻击大网。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挥舞,风灵分形剑的招式信手拈来,像是阵风一般无孔不入,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击骨幽的要害。然而,骨幽的灭魂鬼爪不仅攻击没有死角,用来防御同样几乎没有死角,独孤止水的攻击尽管刁钻狠辣,但却难以突破骨幽的防御。 密林之中,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同时还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滋啦声,那是空气被骨幽的鬼爪划开发出的声音。猛烈的罡风和散逸的灵力使得方圆十多丈内的所有草木都成了碎末,地面的土壤被犁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变成了松软的新翻泥土。不仅如此,两人的战场不断变换,遭到破坏的范围不断扩大。独孤止水且战且退,但骨幽杀心坚定,紧追不舍。二人追逃间,留下了清晰的破坏轨迹。 骨幽的灭魂鬼爪非常适合贴身近战,而长剑在近战下会极大地受限,独孤止水依靠诡足尽力与骨幽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诡足非常消耗灵力,独孤止水自知坚持不了多久。他知道骨幽的灭魂鬼爪同样不可能坚持太久,但骨幽的境界比他高不少,最大的可能是他先灵力耗尽。在如此胶着的攻防之下,谁先灵力不济就意味着败亡。 在激烈的战斗下,骨幽已经发现独孤止水有了后力不济的趋势,他知道独孤止水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攻势愈发地猛烈。他要死死地缠住独孤止水,绝不给独孤止水喘息的机会。一旦独孤止水的诡足使不出来,独孤止水的死期就到了。 终于,骨幽发现独孤止水形如鬼魅的身影突然一滞,他心中一喜,鬼爪直取独孤止水的咽喉。 独孤止水似乎真的灵力耗尽,非常惊险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骨幽的鬼爪仍是划开了他胸前的衣衫,留下了不浅的血痕。 骨幽的攻击丝毫未减弱,灭魂鬼爪织成的大网罩住了独孤止水。 不能再用诡足的独孤止水再也难以躲避,他极为艰难地防御着致命攻击,同时一次次主动出击,与骨幽正面对抗,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使他整条手臂都逐渐变得麻木。一道道血痕在他前胸、后背以及肩膀等处出现,织成了一张血网。他上身的衣衫碎成了布条,下半身也未好到哪里去。 此时的骨幽虽然看起来比独孤止水状态好不少,但他身上同样多了不少伤痕,甚至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二人交战的短暂间隙,当他的目光扫过独孤止水身上的那些伤口时,他顿时满眼诧异。在他灭魂鬼爪的攻击下,独孤止水虽然看起来受伤颇重,但那些伤口都很浅! 骨幽眼角抽了抽,从交战开始以来他心中第一次感受了一丝惊恐。虽然对方是武尊,但在骨幽看来,实打实地受到他的灭魂鬼爪的攻击,就算不被大卸八块也至少得留下致命的伤势,但是独孤止水竟然只受了些远不会致命的皮外伤,这如何能不让他惊恐。 独孤止水仿佛不怕死一般,再次主动攻击。 骨幽由于在独孤止水放弃诡足后又持续使用了不短时间的灭魂鬼爪,此刻灵力已经有些不济,所以他不敢再继续使用灭魂鬼爪,他害怕自己的灵力坚持不到独孤止水先倒下。 在骨幽不使用灭魂鬼爪的情况下,独孤止水感到压力骤减,与骨幽的攻防变得比之前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