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怪力亲妈养娃记》 第1章 她坏 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 “俺当时是被吓着了,然后———你———又那样———” 许草丫红烫着脸,抬起头看向阴沉着脸,冷冷盯着自己的男人,支支吾吾的解释着。 “你可以走的。” “顾熙寒,俺是可以走,可你怎么办?说不准会死。”许草丫抬起头小声的接着话,她阿爸就是吃了蘑子死的,他们花子山上的蘑子千奇百怪,很多吃了都会死人的。 也有很多蘑子吃了会让身体变的奇怪,比如她小时候吃了一种蘑子就神叨叨的数了一宿的蚂蚁,还有一次爬上了屋顶,唱了大半天的山歌——— 她的大力气,听阿爷说,也是吃蘑子后才有的。 “那是我的命。” 许草丫听着顾熙寒冷冰冰的话后,整个身子失去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圆碌碌的杏眼‘啪嗒啪嗒’的滚落着泪水,她就这么的不堪么? 他宁愿死,也不愿她救。 可是,她许草丫不想他死。 也不愿一辈子和顾熙寒这个男人没有瓜葛。 阿爷死后,顾熙寒便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在梦中,他是一个可怜的倒霉蛋。 1964年秋的一场暴雨,让她躲进了花子山的一处山洞里,谁知那里有个吃了蘑子后失去理智的顾熙寒,他拉着她在山洞里———做了夫妻,而后顾熙寒负责任的娶了她。 再后来,她难产死了。 可那个梦却还在继续——— 她死后的第五年,顾熙寒一次外出任务,出了大事,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一人。那时候的顾熙寒沉闷了好久,不言不语,似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再后来,他又被迫娶了妻。 似乎人又鲜活了回来。 可是,他好累,看着让人好心疼———— “为何死的不是你———-” “熙寒,你就打算这么的过一辈子了吗?” “顾熙寒,你还有心吗?你爷,奶这么大的年纪,还得他们去操心你的事情。” “顾熙寒,你这么活着与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哥,对不起。我的身子坏了,答应你的事情不行了。” “顾熙寒,你为什么就不愿和你媳妇生一个?” ————— 不知过了多少年后,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男人孤独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抚摸着一张老旧泛黄的相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梦醒的时候,许草丫黑瘦的脸上挂满了泪花,心里满满的是对顾熙寒的心疼和怜悯。 那么好看的男人,怎就蹉跎孤独了一生? 村里的知青说:“人一辈子总要做件值得的事情,不然活着多没意思。” 阿爷死了,二叔二婶为了她家的房子和地,绞尽脑汁的想把她给嫁出去。而他们介绍相亲的那些呆傻,丑陋或是二婚能当她阿爸的男人与梦中好看的顾熙寒相比,她哪怕真的如同梦中一样难产死掉,也不愿去和那些男人过一辈子。 许草丫想,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坏。 也如同顾熙寒娶的第二个媳妇儿一样坏。 “这是我攒下的津贴,以后每月我会邮寄5块回来。”顾熙寒说完话,也不等许草丫回应,拎着包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许草丫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忙起身追了出去,她肚子里怀了孩子,不敢跑太快,哭着嚷叫:“顾熙寒,你———给俺——回来。” 他入伍才两年不到,一个月津贴八块,他给自己五块,留下三块钱够他用的吗? 她在顾家,其实花不了什么钱的。 更何况,她攒了不少钱。 若不是她贪心,在离开家时,把能带的家当全都带了过来,也不会让顾熙寒发现自己力大如牛的事情,更不会气的当晚就提着包回了部队。 “草丫,你小心点。”顾熙寒的奶奶谢云韵听到声音,忙跑出来劝阻着。 “奶,他走了,这大半夜的他走了。”许草丫急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容不得顾熙寒那个臭男人受委屈,可是怎么办? 她不悔。 若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干。 “唉———咱回去吧。”看着孙子的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谢云韵拉着许草丫往回走。 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在顾熙寒带着许草丫来京市时,顾家人便都全晓得了。这或许是天意弄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顾熙寒那里会出现意外,娶了个山沟里的姑娘回来。 唉———-这不知是谢云韵见到许草丫后叹的第几次气了。 拉着失魂落魄的许草丫回到屋内,谢云韵劝慰着说:“他们当兵的事情多,你看你大伯,除了年三十回来吃了顿饭,几乎都见不着他人影。” 许草丫红着眼眶,轻点了下头。 她心里委屈的想哭:“奶,俺害怕,俺害怕———-俺阿妈就是生俺的时候难产死的。” 在梦中,她也会难产死掉。 她还不如阿妈,阿妈至少生下了自己。 而她,却和肚子里的孩子们一起死了。 刚刚或许是她见顾熙寒的最后一面。 “草丫,别怕,你大伯母是产科大夫,不会有事儿的———”谢云韵轻拍着许草丫的背,心里也有些酸涩,女人生孩子,怎可能没有危险? 顾熙寒的妈,不就是生顾熙丽的时候难产死的么。 许草丫靠在谢云韵的怀里,默默落着泪。 刚满十四岁的顾熙丽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哭抱在一起的两人,微皱了眉头,说:“奶,让她把牛奶喝掉赶紧回屋睡觉去。” 她不喜欢这个山沟里来的嫂子。 若不是她怀着大哥的孩子,顾熙丽想,她一定把许草丫给赶出顾家。 “熙丽呀,这是你的牛奶自己喝去,奶先去给草丫冲些麦乳精,明日让你爷去再买些奶粉回来。”谢云韵把顾熙丽的那杯牛奶给推了回去,起身去寻柜子里的麦乳精。 顾熙丽是早产儿,身子弱,顾家一直都娇养着的。 见谢云韵走了,顾熙丽催促着许草丫赶紧喝,嘴里还说着:“奶说这牛奶最养身子了,你多喝些就不会死掉了。” “俺喝麦乳精就好,这个你自己喝。”许草丫睁着红肿的杏眼看向顾熙丽,摇了摇头。 “哼,不识好人心。”顾熙丽见谢云韵端着泡好的麦乳精过来,瘪了下嘴,咕噜噜咕的把桌上的牛奶给喝进了肚子里。 喝完后,便起身与谢云韵说:“奶,我去睡了。” 说完话,便站在正喝着麦乳精的许草丫身旁,眼神催促她快点,似乎有什么话想与许草丫说。 许草丫喝完后,便被她拉着上了二楼。 两人的房间相邻,顾熙丽拉着许草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严肃着脸问:“你说说在山沟里都会干些什么?” 许草丫微红着脸,支吾着:“俺力气大,会种地。” 顾熙丽听完,黑沉着脸:“除了种地,还会其他的么?” 许草丫尴尬的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下头:“俺读了三年小学,能认识不少字呢。” 在西市月下村这样的山沟里,男人识字的都没几个,更何况是许草丫这样的丫头片子。若不是她二叔二婶闹的凶,说不得阿爷能让她再读几年。 她阿爷还是挺疼她的,但他也疼二叔家的堂弟堂妹,唉——— 就算只读了三年书,在月下村,许草丫也是很厉害的了。 “我哥十四岁便考上了大学,我身子不好,但也已经读初三了。”顾熙丽板着脸,没好气的看着有些得意的山沟里来的嫂子,心里吐槽着她哥怎就这么的倒霉,唉——— 奶说,这个山沟里的嫂子今年17岁,与她一样可怜,是个早产儿。人黑黑瘦瘦的,还没自己高,估摸着还没到一米五,像极了隔壁王家乡下来打饥荒的穷亲戚家的丫头。 看着十分的可怜。 可一想到这样的丫头是自己的嫂子,顾熙丽心里憋屈的难受。 “我不喜欢你。”顾熙丽瞪了许草丫一眼,继续说。 许草丫轻点了下头,说:“俺晓得的。”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顾熙丽别过脸去,吐出了一句。 她其实有很多难听的话讲的,可是看着挺着大肚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说不出来,其实说起来许草丫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 是她哥顾熙寒先动的手。 “你——-你记得多喝牛奶,那个能长个。” “好。” “你好矮。” 许草丫点了点头。 “你怎就那么黑啊———” 许草丫一噎,她没爸没妈的孩子,整日的在山沟里干农活,怎可能白? “以后我的侄子侄女会不会和你一样矮?一样黑?”想到这种可能,顾熙丽又生气的瞪向许草丫。 许草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也是一慌。 无助的扯着顾熙丽的衣角,眼泪汪汪的问:“那怎么办?” 在她心里,她的孩子该是和顾熙寒一样好看的,其实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丑的,在月下村她长的还算好看标志,除了黑了些,可是她力气大啊。 村里好多婶娘都夸她的。 顾熙丽想了想,说:“明日咱们去问问大伯母。” 许草丫觉得也是,大伯母张美兰是产科大夫,她定是知道怎么让孩子长的好看。 第2章 饭桶 回屋躺在床上的许草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起身对着镜子瞅呀瞅,越瞅越觉得自己真的是丑,眼睛倒是大,圆碌碌的,可是脸黑,还糙,不说还有一双鸡爪子似的手了。 阿爷还没死的时候,她还是能勉强吃的饱的,人也没现在这么瘦。 唉———- 轻叹了口气,许草丫又爬回床上躺着,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着,要想不早早的死掉还真的要多吃东西,多吃好东西。 回屋躺下的谢云韵,和身旁的顾重山说:“刚才草丫抱着我哭,可怜的哟,她说她阿妈就是生她难产死的,她也怕——唉,瞅着那小身板,还不如陈颖怀熙丽那时候结实呢,虽然我不满意这个孙媳妇,但———-” 谢云韵话说一半,夫妻多年的顾重山怎会不懂。 他长叹一声,回了句:“明日我找找方子,弄些汤水给她补补身子。” 再怎么不满意,许草丫也进了顾家的大门,肚子里还怀着孙子顾熙寒的孩子,看着那黑瘦的小身板,他也忧心这个孙媳妇能不能把他曾孙子给生下来。 家里的事情,都是谢云韵在管。 她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老头子,我在想,若当初咱们多照看些陈颖,她是不是就不会难产死了,她活着是不是老二就不会早早的没了?”谢云韵想到顾轩景,心里一痛。 那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想当初,大院里谁不羡慕她这个老太太有两个出息的儿子,一文一武,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儿孙满堂,还住在一处。 “是老二媳妇儿身子骨弱,你别多想。”顾重山劝慰说。 “老二是怪我的吧,不然怎可能到死都不愿回这个家。”谢云韵心里难受,她也没对陈颖做些什么,她只是没特别照看她些,谁知怎就出了意外,让陈颖摔了一跤,丢了命。 “你胡想些什么东西,老二他———-”想到顾轩景,顾重山喉咙哽塞,吐不出话来。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他们如何不知。 唉———- 昨夜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今日一早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看得许草丫两只眼睛冒光,她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雪呢。若不是被身后的顾熙丽给拉着,她早就不顾一切的冲出门去了。 “你老实在家呆着,哪儿都不准去。”顾熙丽黑着脸,关上了漏着刺骨寒风的大门。 外面都冻死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冰天雪地,路上滑不溜秋的,这个山沟里的嫂子要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她的小侄子会不会就没了。 真不让人省心。 “熙丽,草丫,赶紧去洗漱。”顾重山满头雪霜,裹着军大衣进了屋,怀里抱着冒着热气的油条和满满一锅子豆浆,这些东西都是国营饭店里刚出锅的,厨房里还蒸了两屉包子,谢云韵正忙活着把包子给捡出屉子。 顾熙丽看着有爱吃的油条,忙拉着许草丫便进了卫生间,边挤着牙膏,边催促说:“你也快些,不然一会儿油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昨晚,许草丫就被顾熙丽给带着学会用了牙刷,心里也惦记着外面桌子上她逢年过节都吃不上的好东西,手上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洗漱完后,她问顾熙丽:“俺们每天都吃这些吗?” 昨日她和顾熙寒回来,吃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那些菜有些是她见过的,有些是没见过的,反正是她活这么大都没见过的排面。 即便是村里村书记的儿子结婚,也没这么多好吃的菜。 她数了,一共有十二道菜。 “你倒是想的美,怎么可能。”顾熙丽没好气的说。 要不是她爷在国营饭店里当大厨,他们家和大院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吃次油条豆浆也要看运气的,好吃便宜的东西可不好抢。 雪白松软的包子,里面放着蘑子和油渣,香的许草丫忍不住吸了吸口水,说:“爷,你真能耐。” 顾重山听完,勾起唇角笑了。 谢云韵拿着个装满包子的饭盒,用粗布包裹着放在桌子上,而后也坐下吃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种蘑子,味儿真不错。” “俺带了好些,奶尽管吃。” 许草丫来京市时,带了一麻袋的干蘑子和一麻袋山上的野味儿,那些都是她平日里攒着的,本来是打算拿到山下换钱的,后来阿爷死了,二叔二婶紧盯着她不放,她没法子把东西从家里拿出去。 一听包子里是蘑子,顾熙丽脸色一顿,尴尬的问:“里面不会有我哥吃的那种蘑子吧?” 许草丫红烫着脸,连忙摇了摇头,说:“不——不是的,俺都采的常见的蘑子,没—-没有奇怪的。” 顾熙丽这才放心大口的吃了起来,这蘑子包子她是第一次吃,味儿还真是鲜美,比爷买回来的油条味儿还香,当然油条她也没放过,吃了一根。 许草丫见桌上没人再看着自己,心里松了口气,默默的伸手拿着包子吃了起来,她从小吃着蘑子长大的,但也第一次吃出了它的味美来。 油条她也是第一次吃,脆脆的,香香的,不知用了多少油炸的,怪不得村里的知青想回城呢。 两屉包子,许草丫一人不声不响的吃了一屉,她吃完后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俺吃的有些多了。” 谢云韵面露担忧的问:“草丫,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顾重山包的包子一个有他拳头大小,她一顿也就吃一个就饱了,老头子自己也就吃了三,一屉包子十二个,她担心许草丫贪嘴,吃多了撑坏了肚子。 “奶,俺就——-吃了七八分饱,没事儿的。”许草丫红着脸,轻声回道。 “老天爷哟,我哥给咱家弄了个饭桶回来。”顾熙丽一听她只吃了七八分饱,整个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许草丫不可思议的说。 顾重山沉默了会儿,开口安慰许草丫说:“没事儿的,咱家还能吃饱饭,你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别饿着肚子。” 心里却琢磨着如何多弄些吃的回家,孙媳妇一顿能吃上一家五六口人的口粮,即便他是国营饭店里的大厨,也是有些发愁的。 “爷,俺力气大,能干活的。”许草丫抬头看向顾重山,有些难为情的说。 “你一个孕妇,谁敢找你干活儿?”顾熙丽很不客气的向许草丫翻了个白眼说。 “草丫,你别担心粮食的事儿,咱家一时半会儿饿不着你肚子的。”谢云韵瞪了眼话多的顾熙丽,家里的不够,就去老大家的那里借,不管如何总得让孕妇吃饱肚子。 饭后,顾重山去上班了,顾熙丽抱着饭盒拉着许草丫给隔壁的大伯母送包子,俩人到的时候,张美兰也刚洗簌完,听说一早有包子吃。 笑着说:“我是有口福的。” 家里就她一人在,若不是今天要上班,估摸着一早婆婆就让顾熙丽喊她过去吃饭了。 “大伯母,你说吃些啥能让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变漂亮呀?”顾熙丽抬着小脑袋,很是认真的问。 张美兰笑弯了嘴角,逗她说:“当然是吃漂亮的东西。” 说完还与顾熙丽身旁若有所思的许草丫说:“草丫,我这还有过年发的苹果,橘子,一会儿让熙丽搬过去,你慢慢吃,哪里不舒服了就跟大伯母说。” “大伯母,俺生的孩子会不会跟俺一样丑啊。”许草丫苦丧着脸,担忧的问。 “草丫哪里丑了?就是有点黑了,大伯母下班后给你带好用的擦脸油回来,保证让你小脸水嫩嫩的。”张美兰摸了摸许草丫的肚子,又捏了捏她苦丧的小脸说。 这孩子可怜,肚子里还有仨儿,也不知———- 唉———- “大伯母,我也要。”顾熙丽拉扯着张美兰的衣角,撒着娇。 家里她最小,从小没了妈,要什么家里人基本都会满足她。 “好,也给熙丽一份。”张美兰笑呵呵的应着。 而后带着两人走到一个柜子前说:“这些都搬回去。” 许草丫看着柜子里藏着三箱苹果,两箱橘子,还有不少的粮食和肉,心里觉得东西是不是有些多了,都让她们搬回去? “好呀,大伯母今晚回来吃饭吗?”顾熙丽瞥了眼柜子后,又走到张美兰身旁问。 “回吧,食堂的饭哪里有你爷烧的好吃。”张美兰边说边拿个包子吃了起来。 “咱家今晚吃饺子,爷说让大姐和大姐夫也回来吃,正好这里有肉,咱可以吃白菜肉的。”上一次吃饺子还是大年三十,虽然才过去半个多月,但是顾熙丽又馋了。 她爷调的馅,味儿可好了。 “好,等到了医院,我就跟你大姐讲。”张美兰吃完手上的包子,把饭盒给合上拿着,说也让顾熙美尝尝味儿。 张美兰走后,顾熙丽有些发愁的看着柜子里的几箱东西,想着奶年纪大了,山沟来的大嫂虽然力气大,但她是个孕妇。 家里现在能干活的也就她一人了。 唉——— 正当她惨兮兮的叹着气,不知该如何搬运这些东西时,她身旁的许草丫默默的把几箱东西给堆叠的抱了起来,没等顾熙丽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第3章 温暖 谢云韵见许草丫抱着堆叠比她人高的几个箱子进了屋,吃了一惊,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草丫,这些东西咱慢慢搬,不着急的。” 嘴上说着话,伸手便要把箱子给接下来。 许草丫摇了摇头,说:“奶,不重的,你说放哪儿?” 这些东西加起来不到一百斤,对她来说和提着酱油瓶似的,轻飘飘的。 “就——-就放柜子边好了。”谢云韵深吸一口气,缓缓说。 许草丫把几个箱子放下,她身后跟过来的顾熙丽气红着脸跟着进了屋,放下手里提着的肉和面粉,那肉似乎有些重,她的白嫩小手被勒出一道红痕,看得谢云韵有些心疼,念叨着说她人傻,那么重的东西,等大伯母或爷回来搬也不迟的。 “奶,她一个孕妇都行,我怎就不行?”顾熙丽指着许草丫不服气的说。 “奶刚才说过草丫了。”谢云韵瞪了眼有些缺心眼的孙女。 许草丫打算再去大伯家一趟,把剩下的东西都提过来,省得还要顾重山晚上再搬,他年纪也大了,身子骨看着硬朗结实,可在梦中她死后不久,爷也死了。 “草丫,你别去搬了,等你爷回来——-”谢云韵刚把肉放进盆里,转头出来便不见孙女和孙媳妇的人影。 许草丫看着剩下的各类杂粮,瓜子和红糖,心里满满的羡慕,与身旁的顾熙丽说:“京市的单位可真好。” 顾熙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是去过同学家的,住的地方小,人口还多,单位发的这么些东西根本不够他们吃上几顿,很少有像她们家,人口少,上班工作的多,能结余下些粮食的。 大伯家能留下这么多东西,还是因为基本都是在食堂或者在她们那边吃饭,根本不用开火。 “但是能吃饱饭的也没几户人家。”顾熙丽低声说。 “俺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了?”许草丫想到自己的饭量,神情也忧虑了起来。 “呃,乱想什么呢,咱家谁饿肚子都不会让你这个孕妇饿着的。”想到许草丫的饭量,顾熙丽心里也有些不安,也忧心家里是否真的能养得起这个饭桶。 “俺晓得的。”许草丫在柜子边找到一个布袋,把东西都装了进去,提在手上,露着傻笑说。 说来,在顾家只有她是个吃白饭的,其他人都能领到各种票证。她饭量大还怀着孕,在梦中顾家人也没饿着她,她难产说是意外,也不算是意外。 梦中的顾熙丽也没现在的顾熙丽这么唠叨,时刻盯着自己,似乎很怕她出事。 顾熙丽‘哼’了声,紧跟在许草丫身后回了家。 家里的白菜不多,谢云韵扒拉了些许草丫带过来的蘑子,放在篮子里便出了门,走时还叮嘱着俩人说:“别出门,屋里暖和。” 许草丫是个闲不住的,不能出门,她就找些事儿干。 谢云韵放在盆子里的肉,她切了一半,清洗后便拿着菜刀剁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书的徐熙丽听到‘咚咚’动静跑了过来,皱着眉头问:“你咋就不能歇会儿?” “俺习惯了。”许草丫低头剁着肉,嘴里回着话。 “你实在无聊,我把书借给你看。”顾熙丽看过大院里怀孕的女人,她们都是能躲懒就躲懒,能偷闲就偷闲,没见有哪个是找活儿干的。 “等俺忙完,再看也不迟,这剁肉也费不了啥功夫,很快的。”许草丫力气大,家里的菜刀也好使,没等谢云韵回来她的肉馅便已经剁好了。 顾熙丽拿了两苹果,放在温水盆里。 见许草丫剁好了肉,便把自己找的书给拿了出来,还贴心的给找了个字典,说:“你该是会查字典的吧?” 许草丫点了点头,那个字典她见过的。 顾熙丽给她的是连环画,看着很是精彩好玩,里面有很多精彩妙趣的故事。她最喜欢的是海鸥,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一个勇敢,不屈不饶的,乐观的海鸥。 谢云韵抱着颗大白菜回来时,顾熙丽正拉着许草丫吃苹果,嘴里不停叨叨着:“你得吃,吃这个才能给我生漂亮的侄子。” “奶,怎么这么久?”顾熙丽见着谢云韵,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大白菜问。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买到菜,别人家也没剩下多少,不好换。”谢云韵说完话,心里也慢慢琢磨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家里吃完这一顿,新鲜的大白菜算是断了。 厨房里除了萝卜就剩下几颗发了芽的土豆,咸菜坛子里倒是有些腌菜,但想到许草丫这个孕妇,她轻摇了摇头,觉得还得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能换,那就花高价买些新鲜的菜回来。 许草丫想,京市就是这点不如西市,冬天里吃不上几口新鲜的蔬菜,不像他们那儿,一年四季都有菜吃。 “奶,俺能种。”许草丫抬起头,睁着圆碌碌的大眼,认真的说。 谢云韵笑了笑说了声:“好。” 没把许草丫的话放在心上,转身进了厨房忙活。 顾熙丽走了过来,不客气的说:“啧———-就你能耐。” 晚上顾重山回来说,估摸着还要大半个月才会有新鲜的菜供应,他们国营饭店那边也没余下多少,他想着把许草丫带过来的那些山里的干货拿些过去顶上。 那些东西吃着稀罕,还能换不少粮食回来。 许草丫喝着顾重山带回来的汤水,甜丝丝的,她只认识红枣和枸杞,其他的东西她都没见过,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是味儿很好。 她让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喝,却没人愿意。 顾熙丽催促道:“你趁热赶紧的吃,别墨迹。” 她是不想喝么? 嘤嘤嘤———-想到许草丫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忍也得忍。 奶说,她是一个大人了,不能跟还没出生的小孩子抢吃的,那样子很没脸。 更何况那还是她的侄子。 四个人围在一起包着饺子,两颗大白菜,一斤肉,顾重山又放了些过年时存的油渣,也不知他如何调的馅,闻着味儿就香的不得了。 瞧着顾熙丽娇气,她擀饺子皮又圆又薄,速度还快,边擀皮嘴里还不停叨叨着许草丫包的饺子丑。 “俺没吃过。”许草丫低声委屈的说。 饺子这东西她也只在村里知青的嘴里和梦中见过的。 白面馒头她也没吃上过几回,更别说饺子了。 谢云韵轻扫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孙女,和身旁的许草丫说:“草丫,你看这饺子该这么包,这样捏紧了煮得时候才不会散开。” 边说,边手把手指点着许草丫该如何包饺子。 “草丫,这里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不懂就说,别闷在心里。”顾重山轻叹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了句。 “嗯。”许草丫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顾熙丽看着可怜兮兮的许草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老师说,世上有很多人过的艰难,她也没想到,许草丫连饺子都没吃过啊,唉———— 饺子这边刚下锅,张美兰和顾熙美夫妻开门笑呵呵的便进了屋,大姐夫吴东平是海市人,在京市的钢铁厂做技术员,今年26岁,比大哥顾熙辰还大上一岁。 但是人长得白净,戴了副眼镜,瘦瘦高高的,看着很是斯文。 顾熙美买了两袋奶粉,说是给许草丫补身子的,让她别舍不得喝。 说着话,还上手摸了摸许草丫隆起的肚子,满眼的羡慕。她和吴东平结婚三年多,婆婆催的她心肝发颤,夫妻俩也时常努力奋斗,可就是怀不上。 俩人还特意在医院查了身体,都没啥问题。 唉——— 张美兰把早上说的擦脸油给拿了出来,是她自己调制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没有雪花膏香,但是实用,医院里爱美的姑娘都喜欢用,听说还能美白。 许草丫最愁的就是自己的黑脸了。 其实她身上也不怎么黑,就是暴露在外曝晒的地方才黝黑黑的,顾熙丽说多捂捂,说不准能白回来。 “这一大瓶够你用几个月,没了再跟大伯母说。”张美兰捏了捏许草丫的小脸,眯着眼笑着说。 许草丫抱紧瓶子,不停的和张美兰道谢。 吃着香喷喷的饺子,听着饭桌上温暖交谈的话语,是许草丫在梦中都不曾见到过的温馨。不知为什么此时她好想好想顾熙寒,若不是遇上顾熙寒,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也不知顾熙寒在部队里能不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 “阿———嚏———”在火车上饥肠辘辘,正猛吞咽着水壶里的水的顾熙寒,突来的一个喷嚏让他差点呛了鼻子,抬起细长的眼眸瞅了眼车窗外白茫茫的雪花,哆嗦着身子裹紧身上的军大衣。 想想有些后悔,他离家的时候气的脑袋发懵,把票子全都扔桌子上了,钱身上是有,但是他没票。 伸手又紧了紧裤腰带,他想不通自己怎就这么倒霉,出了个任务,吃了些蘑子,然后他就———— 更让他生气的是许草丫,那个臭丫头竟然算计他。 一想到许草丫瘦不拉几的小身板背起三四百斤的东西走出火车站时的淡定模样,顾熙寒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听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似乎更憋屈了。 第4章 馋鱼 “咚咚———” 许草丫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天黑沉沉的,大院里没有公鸡打鸣,她都搞不清现在是啥时候了。 披着棉袄下床,打开房门看着面前站着穿戴整齐的顾熙丽,脑袋有些懵:“熙丽,咋了?” “今天有鱼,你快些,咱们去排队抢鱼。”顾熙丽说着话,人也跟在许草丫的身后进了屋,帮她拿帽子,拿围巾,催着她快点。 “熙丽,几点了?”许草丫边穿衣服,边问。 “三点多。”顾熙丽说完话,看着许草丫隆起的肚子,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幸亏爷奶都出去排队了,要是知道她把许草丫给拉了起来,说不得要挨一顿训。 但是天黑漆漆的,她一个去害怕。 许草丫穿好衣服,见顾熙丽欲言又止的傻站着,说:“走啊。” “你———能行不?” “俺比你行。” “我说的是你的肚子,要不你还是呆在家里好了。”顾熙丽想了想,还是觉得许草丫呆在家里安全,爷奶出门排队都没告诉她,更何况是怀着孕的许草丫。 “俺没事儿的。”许草丫嘴里说着话,不给顾熙丽反悔的机会,拉着她下了楼。 门外西北风飕飕‘呼呼’的刮,顾熙丽紧紧拉着许草丫的胳膊,叮嘱着说:“路上滑,你小心些。” 大院里不少人家屋里也亮着灯,三三两两的人群打着电筒朝着同一方向走去。许草丫很是新奇,觉得挺有意思,睁着圆碌碌的眼睛左右张望着,她身旁的顾熙丽见着拥挤的人流,小脸丧丧的。 “今儿个的鱼,咱们能抢到吗?” “有俺呢。”许草丫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信心十足的说。 “你———-”顾熙丽瞅了眼没见过疯狂抢东西的许草丫,更担心了。 “要是抢不到鱼,俺给你去河里钓。”她从小在山沟里长大的,山涧里的小鱼可难钓了,每次她去也能弄个几条上来打打牙祭,许草丫很有信心,自己能钓到鱼。 爷奶年纪大,像鱼和猪肉这些抢手货,他们根本就不会过来。 因为基本都没戏,六七十岁的人,怎可能抢得过年轻人。 两人走到供销社的时候,那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有吵闹的要大家排队的,有邻里间寒暄的,还有很多她们这样的小丫头,缩着脖子,跺着脚。 “鱼?听说今儿个只有两百多斤,算一斤一条,也就够两百个人的————-”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看着自己前面长长的队伍,顾熙丽再次觉得今天的鱼怕是吃不成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前面的人终于抑制不住热情的动了起来,两人也着急的向前挤着,许草丫特意把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要是有人挤着她,她不介意给人一脚,反正黑漆漆的,谁也瞧不清谁。 等两人挤到的时候,果然鱼已经卖完了。没有鱼,隔壁的猪肉她们也不挑,直接递上肉票和钱,一人只能买一斤,他们两人可以买上两斤,其他东西也是能买多少便买多少,顾熙丽口袋里装满了票证和钱,不用担心付不起。 东西抢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顾熙丽挽着许草丫的胳膊,失落的说:“我就猜咱们抢不到鱼。” 许草丫双手抱着布袋子,笑呵呵的说:“俺们有肉吃也不错,鱼,俺给你钓去。” 等两人回到家,顾重山和谢云韵坐在沙发上拉长着脸看着她们进门,顾熙丽忙把许草丫怀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到桌子上,忐忑不安的打着招呼:“爷,奶。” 许草丫也跟着老实的打了招呼:“爷,奶。” “谁让你们去的?”顾重山呵斥说。 “爷,是我,是我听——-听了你和奶的话,有些馋鱼了。”顾熙丽可怜巴巴的垂着脑袋小声说。 “爷,俺们没事,抢了不少好东西呢。”许草丫也小声的回了句。 谢云韵觉得眼前的两个丫头呆在一起,挺能折腾人,竟然胆大到大半夜去供销社抢东西了,瞧着许草丫提回的满满一袋子东西,还真不少。 “以后别去了,那里乱哄哄的,你俩有个好歹,我和你爷还活不活了。”谢云韵拉着两人走到桌前,一人一杯热牛奶,催着两人喝,暖暖身子。 许草丫跟谢云韵说:“奶,俺力气大。” “你忘了自己上回抱着我哭说啥了?”谢云韵没好气的说。 顾熙丽一听,觉得奶这是要算账了,低头‘咕噜噜’一口气把自己那杯牛奶喝进肚子里,然后站起来说:“爷,奶,我回屋再睡会儿,今天要去学校上课的。” 许草丫听着话音,喝牛奶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她一个孕妇,大半夜的起来折腾,其实也挺费精神的,心想着,她是不是也该回屋去躺着呀? “草丫,你以后别跟着熙丽瞎胡闹,她要烦你,你就过来找奶。”谢云韵见许草丫露着不安的小脸,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塞了个暖水袋。 许草丫红着脸,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谢云韵让她也回屋躺着。 顾家吃早饭一般七点左右,许草丫上楼时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五点半,她还能睡个一个多小时。 等两人走后,顾重山冷声说:“瞧你把熙丽给惯成什么样了?” 谢云韵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回说:“你瞅瞅这俩丫头弄回来的东西,可比你我强多了,再说你我年纪也大了,能跟着她们一辈子?” 顾重山没吭声,他们俩人两点多就出了门,抢了点大米和油,倒是有供应粗粮的,他们上了年纪背不了多少,所以拿回来的东西还没许草丫她们多。 顾重山拉长着脸,不吭声。 谢云韵也不劝,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整理好,放进厨房,便开始准备早饭。 顾重山把俩人抢的肉给提了出来,说:“乖乖这肉好,瞅瞅这得有六层花了。” 谢云韵把肉给放进盆里盖好,说:“你想得美,弄一锅红烧肉,还不够一顿吃的,咱都不晓得何时再有肉供应。” 顾重山很遗憾的咂咂嘴。 心想着,家里烧不成红烧肉,他今天得在国营饭店里露一手。 等两人做好饭,刚好过了七点,顾熙丽洗簌好便急冲冲的下了楼,说:“奶,今儿个吃啥?” “小米粥,你爷做了鸡蛋饼。”谢云韵说着话,抬起脚上楼准备喊许草丫吃饭。 “奶,她起了。”顾熙丽喝了口热烫的小米粥,说。 她话音刚落,许草丫便急忙忙的出现在了楼梯口,说:“奶,俺来了。” 小米粥里谢云韵放了红枣,微微带着甜香,许草丫没控制住多喝了两碗,看得顾熙丽好奇的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我以后的侄子不会和你一样,是个饭桶吧?” 家里一个饭桶就够了,大伯母说许草丫肚子里有仨儿,那————- 脑海里闪过以后家里吃饭的场景,顾熙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吃完饭,许草丫洗好碗后,便无所事事的呆在沙发上看着顾熙丽给的连环画。今儿个起的太早,谢云韵叮嘱许草丫别乱跑,便回屋补觉去了。 许草丫又等了会儿,见屋里没了动静,写了张纸条,便悄悄的拿了家里两根绣花针还有棉绳出了门。 走出大院向左拐,走个半个多小时,便能瞧见一条宽广的泛着银光的湖,在梦里她曾看到不少人蹲在湖边拿着钓竿,湖里肯定有不少鱼的。 到了湖边,她找了几分钟,果然瞧见有人丢弃的钓竿。 寻了个潮湿腐蚀的地儿,用木棍挖了些蚯蚓出来,用力把绣花针给掰弯成需要的形状,系好在棉绳上,又把棉绳固定在捡来的钓竿上,一块大石往湖里一扔,砸出一个大洞,钓竿向洞里一抛,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法子简单了些,但是应该实用的。 阿爷曾说河里的鱼儿也要透气的,砸洞这个法子是她从连环画上看来的,毕竟书上说的不会骗人。 呃———没等她想太久,手上的钓竿动了一下,许草丫扬起嘴角,黑瘦的小手用力一甩,便见她身后不远处的枯草丛里有条两斤左右的鱼在挣扎翻动着。 嘿嘿,似乎运气不错。 弯腰把鱼用草绳给系好,放好鱼饵,又把钓竿给抛进湖面的洞里。 又在湖边站了十来分钟,钓竿终于又动了。 这次动静有些大,要不是她手快,钓竿差点都被那条鱼给拉了进去。 也不知是啥鱼,在湖里荡来荡去的,折腾得许草丫有些急躁,家里的棉绳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虽然她捻搓了三股,该是很结实的。 咬了咬牙,她使出全身力气拉动着钓竿一甩。 ‘吧嗒’一声,只见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鱼摔在了她身旁的枯草里。 脱下手套,又搓了条草绳,把鱼给系好,又继续抛出了钓竿。 可能是因为天冷,今天的湖边除了她自己,许草丫没瞅见其他人影。 ‘呼呼呼啦啦啦啦’的风声,像是针刺般往透风的地方钻,幸亏顾熙丽教了她,在京市过冬,出门要把全身都裹起来,不然露出的地方,不冻坏也会被风给吹伤。 钓竿又动了下,她还没来得及甩,鱼儿便溜了。 许草丫吸了口气,重新挂上鱼饵,再抛出钓竿——— 等了又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钓竿终于又动了,这次的动静和上回钓大鱼时很像,她心下一喜,便抓着钓竿后退一步用力甩出去,她还没看到鱼有多大,便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细瘦女人给抱起撒腿跑了。 第5章 明抢 “可恶。” 咒骂一声,许草丫扔下手中的钓竿,抄起身旁的两条鱼便追了出去,青天白日的竟然敢明抢,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从手里抢过东西呢。 “要命哟,草丫,你赶紧停下。”睡醒后,没瞧见许草丫的谢云韵见了纸条后便急匆匆的跑出来寻人了。 刚才‘呼拉’一阵风似的从身旁跑过的女人她认识的,是大院里王团长年前娶进门的媳妇,平日里跟闷葫芦似的,做事说话慢吞吞的,很少见她这般利索过。 “奶,那个女人抢了俺的鱼。”许草丫指着跑远的女人气急败坏的喊。 “停停停,小心你的肚子。”谢云韵拉着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许草丫心里憋屈,又瞧着谢云韵的脸色不对,老实的站着。此刻她也想到了为什么谢云韵这么生气,圆碌碌的大眼里满是委屈,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小声说:“奶,俺错了。” “你错哪儿了?”谢云韵冷笑着问。 “俺不该出来乱跑。”许草丫继续小声的回说。 谢云韵没吭声,从口袋里摸出了块褐色的粗布,递了过去。 许草丫心领神会的用粗布把提着的两条鱼给包了起来抱着,跟在谢云韵的身后往大院方向走去。 回到家,谢云韵让许草丫上楼好好的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下楼。 许草丫忐忑不安的上了楼,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奶高兴,要是顾熙丽在家就好了,她定是有办法的,唉———- 谢云韵把许草丫带回来的两条鱼给放入厨房的盆里,而后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包红糖出来,坐在沙发上等着许重山。 她气许草丫的不知轻重,也气自己没把人给看住了。 若是孙媳妇的肚子出了啥意外,她的孙子会不会跟儿子一样,不肯原谅自己? 约过了十来分钟,许草丫换好衣服战战兢兢的下楼时便见顾重山抱着个砂锅回来,见了她,招呼她坐下,笑呵呵的说:“草丫,快过来。” 今天是猪脚汤,里面加了黄豆,炖的烂烂的,奶白的汤水里还放了些她爱吃的蘑子,许草丫的眼框里泛起了泪花,很是愧疚今天自己的自作主张。 “我刚把草丫从明草湖那找回来,你先去厨房瞅瞅她的能耐。”谢云韵冷着脸看向顾重山说。 许草丫紧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呜呜呜———-奶竟然告状。 顾重山皱着眉头走进了厨房,瞅见盆里的两条鱼后倒抽一口气,那个明草湖里有鱼,这京市的人谁不知道,但是却没几个人有能耐把鱼给钓上来。 更别说是在湖面结冰的寒冬。 “你怎么钓的?”顾重山坐到许草丫的对面,伸手示意她坐下继续喝汤。 “拿了家里的绣花针和棉绳,挖了些蚯蚓,然后用石头在湖面上砸了个洞————-”许草丫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爷问这个做什么。 “没了?”顾重山疑惑的问。 “没了。”许草丫想了会儿后,认真的回了话。 她不知爷问的是什么意思,钓鱼不就是挂个鱼饵,甩个钓竿么? “草丫下次去钓鱼的时候带上爷一起去。”顾重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 谢云韵有些看不明白顾重山要干嘛?出声说:“老头子你———” 许草丫也有些意外爷会是这么个反应,她以为他会和奶一样生气,然后再训斥她一顿,罚她几天不能出门呢。 “家里的鱼,那条大的晚上我要带走,草丫你同意不?”顾重山继续说。 许草丫连忙点头,她去钓鱼也只是想让馋嘴的顾熙丽解解馋罢了,反正没了大的,还有小的,足够他们几口人吃的了。 “今晚我们饭店要招待些重要的客人,总得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好菜,草丫从老家带来的野味山货加上这条大鱼,足够跟饭店换咱们家半月的粮食了。” 谢云韵还想说点什么。 “云韵,你要是不放心,咱们一起跟着。”顾重山劝慰着说。 “我是不放心,她肚子里好几个娃,年纪又小也不知轻重的,这大冷的天还要出去遭罪———-”谢云韵忧心的说,有些事儿发生一次就够了。 “爷,奶,真没事儿的,俺去钓鱼就一个钟头,不管有没有钓到,到点就回来好不好?”许草丫不想呆在家吃白食,她食量大,一天天吃着他们的口粮,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许草丫认真的保证着。 “老头子,你跟我去趟王团长家,他媳妇把草丫钓的一条大鱼给抢了。咱们得去要个说法,这种作风得受到严厉的批评,不然她下次还敢再抢。” 钓不钓鱼的事,她不想再提。但是心里却想着:草丫出门,她定是要跟着的,不然不放心。 顾重山听得也有些生气,在大院边上就敢明抢,这王团长的媳妇儿是个啥人?老两口提着红糖出了门,临走时异口同声的交代,让许草丫喝完汤后,老实的去床上躺着,别乱转悠。 许草丫再次醒来是被放学回来的顾熙丽给吵醒的,她‘咚咚’的敲着房门,吵得她想睡也睡不着了,打开房门便能听到顾熙丽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你还真的钓到鱼了。” 夸了一句,后面又来了一句:“你瞅瞅外面天都黑了,再睡你得头疼了。” 许草丫打了个‘哈欠’,穿好衣服便和顾熙丽一起下了楼,厨房里谢云韵正在忙活着烧鱼,让她们等会儿张美兰,人回来就开饭。 烧了鱼,肉今天就没有烧,但是炒了盘鸡蛋蘑子,还有土豆。 今晚顾重山是不在家吃的,蒸了一大锅白米饭,用谢云韵的话说,东西都是她们俩弄回来的,得给功臣好好犒劳犒劳。 又等了会儿,张美兰提着一小袋米过来,有四五斤重的样子,她说是今天同事帮忙去供销社抢的。 谢云韵也与她吐槽顾熙丽和许草丫两人是如何大半夜跑去供销社折腾东西的,还把王团长的媳妇儿抢了许草丫钓的鱼也给说了一嘴。 张美兰哼了声:“瞧着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张美兰又和谢云韵叨叨说,王团长前面的那个媳妇儿人不错的,唉———-给人生儿育女,才走半年,就又娶了这个回来。 “那条鱼,你爸说得有二十斤重,你说说草丫一个孕妇钓条鱼容易么,她都能上去抢。”谢云韵越想越气,她家孙媳妇不懂事跑去湖边钓鱼,能钓到也是她的本事,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那王团长怎么说?”张美兰瞥了眼许草丫瘦小的身板,也觉得这人有些可恨了。 “赔了5块钱。”谢云韵无语的回了句。 “这大寒冬的,鱼多难弄,就给五块钱?”张美兰觉得亏,虽然五块钱不算少,可这鱼那么大,现在去哪里能弄到? 谢云韵倒是想计较来着,跟着她去的大院里的老姐妹拦住了她,说还是别撕破脸了,为了口吃的,让人看了笑话。 顾熙丽窝在沙发上,扯了扯许草丫,说:“下次钓鱼你带着我,有人敢抢,我去骂她。” 许草丫听完笑出了声:“你会骂人吗?” 顾熙丽想了会儿,不服气的说:“现在不会,但是可以学,总比别人欺负强。” 许草丫心想,你就耍耍嘴皮子,要是真敢学坏,还不得挨奶教训。 “爷奶今天就该把俺给带上,俺能直接把鱼给提回来。她不要脸皮的人,俺把她拎到大院的门口,看她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没脸没皮的。” 对付这样的人,许草丫法子多的是。 武力很好解决问题的。 端着菜出来的张美兰听着许草丫的话,噗嗤笑出了声,说:“草丫,这事咱不能这么干。” “咱占着理儿,你那么一闹,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谢云韵也随后走出厨房,失笑着说。 “那怎么办?”许草丫在村子里除了二叔二婶,没人敢惹的。 她一身力气,很能唬人。 “不用怎么办,再有下回咱就找大院里的领导,让他们解决去。”张美兰夹了块鱼肉放到许草丫碗里,笑着说。 抢东西这个问题,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就看受害人计较不计较了。 许草丫忽而眼睛一亮,似是懂了。 大伯母说的话,和阿爷讲的抓蛇需捏七寸是一样的道理。 “今儿个托草丫的福,大伯母好久没吃上鱼了,嘴巴也是馋了。”张美兰眯着眼睛,白净的脸上满是开心。 谢云韵让她多吃些,又说家里还有肉,过几天都回来吃饺子。 好吃不过饺子,大冬天的没啥比吃饺子更舒坦的了。 “妈,你们买到白菜了?”张美兰有些意外的问。 她没听同事说,今儿个有白菜供应呀。 “家里还有些萝卜,你爸今天该是能弄些菜回来的。”谢云韵把顾重山用鱼和山货跟国营饭店换吃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跟张美兰说,让她多跟人换些奶粉票回来。 孙女要养身子,孙媳妇也要养身子。 这东西得一点一点攒着,再想到许草丫肚子里的娃,她觉得等下次顾熙美回来,也得和她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