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红》 第1章 第001章心仪女孩叫陶兰 穆一星考上了h师专。 这是个二年制的师专。 90年代,不论中专生、大专生,毕业都能包分配,端上“铁饭碗”。 穆一星是来自农村的孩子,能考上师专很不容易,因为在全乡十几个自然村里只考上了他一个大专生。 “鲤鱼跳龙门”,让他欣喜不已。 更让他欣喜的是,他理想中的女孩就在他们班里。 她的名字叫陶兰。  他到师专报到的第二天上午,班主任王雅琼王老师把他们全班45名同学安排好座次后,就按花名册点名。 当她点到陶兰的时候,穆一星就感到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在老师点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思想已开了小差。 他想起了一部《早春二月》的电影,想起了主人公萧涧秋第一次登上讲台的镜头。 恍惚中,他仿佛自己就是萧涧秋,正看着桌上的点名簿说:“我现在开始点名,借此和你们认识一下” 然后,穆一星就想到了王福生,想到了文嫂,想到了采莲,想到了陶岚。 他与陶岚手拉手,正漫步在芙蓉镇外的青石板小道上 他定了定神,思绪拉回到现实的教室。 他很注意地望着他前一排比较靠边的一位女生。 她就是刚被点过名的叫做陶兰的女生。 她留着披肩发,脸比较白,眼比较大,鼻子有点ting。由于是侧面观察,其它地方也看不真切,但给人的直觉是: 这个女孩很漂亮!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她的正面,那是当老师点到穆一星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把头转了过来,很大方地瞅了瞅他。 她干嘛瞅我,我的名字很特别吗? 穆一星小声嘀咕着,心里却莫名地欣喜。 而且—— 虽说只是一瞬,但她正面的形象留给他的感觉就是: 漂亮,实在漂亮! 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呢? 于是,他后来就比较关注她,观察她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并与心目中陶岚的形象相比较,再次得出结论: 这俩人性格差不多,外貌都很美。  校园生活都是在比较平淡的日子里度过的,除了上下课、早晚自习、做作业、每日三餐、清晨跑步、熄灯睡觉外,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 同学们都习以为常,也比较知足,因为没有升学和就业压力,比起读高三时简直是从地狱升入了天堂。 穆一星仿佛就生活在天堂里。 他不交一分钱的学费和住宿费,吃饭每月□□有补贴,还有一些助学金,一个学期下来,还能攒百八十块钱买课外书。 因为在一个班里,穆一星几乎天天能见到陶兰。 但开始一段时间,俩人从不相互讲话。 90年代,人们还比较封建,男女生之间很少说话。 有时上晚自习,穆一星去得比较早,便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大多是小说之类,课本的东西极少看。 他偶尔也会遇到陶兰,他只是把头抬起来,然后毫无表情地继续看他的书。 陶兰也一样,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做她想做的事情。 穆一星其实很想在无人在场时能与陶兰单独交谈几句,但往往是机会来临又不想主动;等来的人多了,机会就失去了。 等到下次又来了机会,他还是鼓不起勇气。 他认为自己很清高,很酷,其实在骨子里他只不过是个懦夫,或者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常常在想,我,干嘛这么在意她,难道我爱上她了? 我爱她,她爱我吗? 该不会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吧? 一厢情愿着,单相思是也。 他很矛盾,不知如何与陶兰交往。 因为他后来知道了一个事实: 陶兰已经有男朋友了。 但穆一星总有一种想见她的冲动,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也许,很多青年男女在初恋时都会经历这种心理过程吧? 他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入学后点名时她为什么扭身看他? 莫非她对“穆一星”这个名字也感兴趣? 就像他对“陶岚”这个名字感兴趣一样? 还是另有别故? 个中原因不得而知,匪夷所思。  下午放学后,同学们通常是仨人一qun、俩人一伙地走出大门,不是到街上散步,就是逛商店。 大街不算太宽,也不太长。 往东走没多远,就是乡间土路; 往西顺着柏油公路走大约一里的路程,就能到达这个城h的边上。 再折向西北方向走大约五六百米,是市里的广播电视大楼,这才渐渐步入闹h区。 同学们一般走到广播电视大楼就往回走,因为再过不久,就到了学校吃晚饭的时间,吃完饭还得上晚自习。 穆一星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人,他很少走出大门,除非是周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的时间。 他在休息日不是躺在宿舍看书,就是信步在校园。 校园面积不小,仅操场就有四十多亩,另外还有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综合楼以及一些相关设施。 他喜欢在操场西侧的花园里散步,那里的环境虽比不上市里的公园,但有几处景致令他心清气爽。 一个面积不大的池塘,一座用鳞次栉比的石头搭建的假山,一片茂密的小竹林,一道弯弯曲曲的走廊,还有一张张躺椅有规律地安放在甬路旁边。 在这些景致的周围都栽种着种类繁多的花草树木。 花以月季为主,树以快柏为主。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树荫斑驳,花香四溢。 他频繁地光顾那里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在那里遇到陶兰,因为他有几次看她从那里出来。 于是,他想寻找一个能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穆一星还没等到与陶兰单独说话的机会,却意外地听到她与同学背后谈论他。 第2章 第002章两个女孩议一星 时间是在入学后的第二个月。 地点就在学校的花园里。 那是个夕阳西下、彩霞升起的傍晚。 虽然已进深秋季节,有些花草日渐凋零,但学校的园丁在走廊两侧和池塘前的小广场上有规律地摆放了许多盆菊花,给小小的花园平添了不少生机,使得晚饭后到此散步的同学竟络绎不绝。 虽是傍晚,花园里仍然很亮。 穆一星拿着一本小说,坐在小竹林里一块石头上随意翻看,再过一会儿,他就该回教室上晚自习了。 竹林比外面稍暗一些,竹叶茂密,斑驳的竹叶影子投在书页上让眼睛很不舒服。 他把书合起来,望着这些竹叶、竹枝、竹竿。 竹子自古以来都深受人们的喜爱。 大熊猫最喜欢竹子。 他在某市公园里见过大熊猫,它们是从野生状态中被“请”进公园的。 风景优美的卧龙里,有它们的父母;美丽神奇的四姑娘山里,有它们的姊妹兄弟;巍峨壮丽的夹金山脉里,有它们的亲戚和朋友。 它们何尝不想回到自己原来的栖息地? 何尝不想自己的父母和兄弟? 何尝不想攀到竹枝丛掰上几根新鲜的枝条吃? 但它们已回不去;它们不会以流泪的方式向人们表达思乡之情,只会以动人的憨态取悦游人欢心。 大熊猫们其实又可爱、又可怜。 穆一星躲在竹林里,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又可爱、又可怜的大熊猫。 他摘下一片竹叶放在zui里认真地嚼了几下,觉得竹叶韧韧的、涩涩的,实在没啥吃头。 天知道大熊猫为啥不吃荤,偏爱吃素,而且选择食物如此单一。 自然界中有许多植物都很可口,为什么要选择竹子? 真是个另类的猫科动物! 穆一星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另类,至少他不太合群,喜欢生活在自己的一个小天地里,自由自在、独往独来。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而且很大胆。 他曾经一个人步行数里到外村看电影;曾经一个人扎在茂密的玉米地里专打坟茔上的草;曾经一个人到村外的总淹死人的池塘里洗澡。 现在他又是独自一人到这片小竹林里看书。 天已渐晚,彩霞渐退,同学们已经陆续回到教室,他也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喂,陶兰,天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都转了三圈了,还不够?再不回去就迟到了。” “没事儿。班主任且不查自习呢。” “这儿就这么两下子了,明天再来不行吗?” “我今天有点儿累,想坐会儿。我看这假山石还可以,咱们要不就坐在这儿吧!” “就十分钟,再多我可不陪你了。” 这假山的南边是个池塘,北边就是小竹林。 小竹林里的穆一星犹豫着。 穆一星不想听她们谈话。 两个女孩在一起说话难免要暴露一些隐私,既是隐私就不愿让第三者知道;即使是自己无意听到也不好,总觉得有点儿不道德。 他虽想找机会和陶兰说话,但有旁人在场总是不便。 他于是决定悄悄地走开。 就在他刚要迈步的时候,听到一人在问: “陶兰,你看穆一星这人怎样?” 他把迈出的脚收回,认真倾听着。 “阿宝,你怎么想问这个?” 谁叫阿宝?这是小名吧?女孩儿怎能取这样的名字?声音好像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只听阿宝说:“我有点儿好奇,觉得他有点儿与众不同。” “你是指哪方面呢?” “我也说不好。我看他很文静,像个学者” “嗯,有点儿像。不过这样的人有的是,光咱们班就有几个。还有呢?” “还有,好像他很内秀,温文尔雅的。” “他温文尔雅?我怎么不觉得?入学一个多月了,除了上课回答问题外,很少听见他说话,好像也从来没搭理过女生。不知他“温”在那里,“雅”在哪里?” “他和我说过话。”阿宝的声音忽然变得小了。 “哦?什么时候?” “大前天,对,就是大前天的晚自习!你可能也注意到,上早晚自习他一般是早来晚走。大前天晚自习已经结束,别人都走了,他还在看书。 “我见教室里没有别人,就走到他身边问,穆一星,看的是什么书,这样认真? “他忙站起来说,小说。 “我又问,是什么小说? “他说,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我说,你看吧,我先走了,注意休息! “他说,谢谢!” 穆一星终于想起这个阿宝是谁了,她就是班里的宣传委员王小莉。 王小莉写得一手好字,专门负责换写黑板报。 “哈哈这叫温文尔雅呀!谁不会呢?”陶兰笑了。 “他还站起来了呢!”王小莉似乎急了,“换了别的男生,别说站起来,就是坐着还要瞪你两眼呢!” “阿宝,你是咱们班的班花,男人巴结你还来不及,还敢瞪你?” “别寒碜我了!如果说我是班花,那你就是校花。” “得得得,不和你抬杠了。说真格的,你是不是对他有点儿意思了?” “净瞎说!还没认识几天,就动这心思,也忒xing急了吧?” 俩人一时沉默了。 穆一星目前对王小莉没有什么感觉,他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陶兰身上,他很想听一听陶兰对他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只听王小莉说:“穆一星可能对你有意思,自习或上课时,我见他经常往你的方向看。” “不会吧”陶兰轻声说。 “我在他侧后方,看得一清二楚,绝不骗你!” 陶兰笑出了声:“该不会是你对他有意思吧,怎么总是看他?小心坠入情网啊!”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不过,我真的看他有点儿与众不同。” “要不要我当个介绍人,让你俩单独联系?” “你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其实,我还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思,不过,我看他从没有正眼瞧过我,他好像总在注意你。这你没觉出来吗?” “没有,真的没有怎会这样呢?让我想想唉,烦哪咱们回去吧!我看班主任就该查自习了。” “还不到十分钟呢,咱们说好是要呆十分钟的。” “那是你说的,不过走到教室就十分钟了。快走吧!” “你还没认真答复我呢”这个王小莉似乎很遗憾。 穆一星没听到陶兰答复的语音,只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钻出小竹林,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他不想去教室,不想让刚才两位同学犯怀疑。 他想,和陶兰单独说话是早晚的事,干嘛这么心急? 第3章 第003章班刊取名叫晓荷 初冬,冷嗖嗖的北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出发,穿林海、跨雪原,横扫沙漠与丘陵,马不停蹄、气势汹汹地扑向中原大地。它,带来了降温,带来了沙尘,带来了萧杀的气息。  穆一星伫立在宽阔的操场上,宛若一尊雕像,背着手迎风站立,任由寒风吹拂面颊,任由沙尘钻进头发。 他,注视着西北的天空,望着那昏暗的浮尘,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秋去冬来,寒来暑往,四季轮回,周而复始。 自然界能轮回,人生不可能轮回; 自然界能永恒,人的生命不能永恒。 人生如同飘荡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知何时风起云涌,经受惊涛骇浪; 不知何时拨开云雾见青天,享受那“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的惬意。 穆一星忘记寒冷,忘记忽而卷地的沙尘与跳动的落叶在身边盘旋。 他把沙尘当成缠绵的柳絮,把落叶当成留存芬芳的hua瓣。 冬去春又来,花落花又开。 梦里桃花一片红,人生不过一场梦。 他心中的桃花一直盛开,美好的憧憬一直在他心灵深处摇摆。 他总是习惯于守侯第一个春天,而对第二个春天弃之门外。 他的梦只想献给第一个春天中的第一株桃花,他要百般呵护并且拥有她。 冬天既然来临,春天就不会太远; 梦想既然酝酿,就不准备放弃。  他扭身望着操场西侧的花园。 那个面积不大的池塘,明天可能会结一层薄冰; 那座用怪石搭建的假山,目前肯定尘土满面; 那片茂密的小竹林,或许会飘落一些失去生命力的老叶。 “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竹子虽不是花,但它的品格、气质和生命力都令世人赞叹;落叶虽说失去了生命,但它乐于奉献的精神已达到永恒。 又是一阵风呼啸而来,虽未至身前,却先声夺人。他本能地背过身去,直觉后背沙沙的一片响声。  一刻钟前,他信步到操场,观看同学们打篮球。他不会打,只是爱看,尤其喜欢看投掷三分球。他觉得投中三分球才算有球技、有观赏价值;拦截、抢断、盖帽等动作粗鲁,甚至有点儿野蛮,他不喜欢。 正在他观战饶有兴趣的时候,风乍起,来势迅疾,霎时同学们“卷帘朝散”,各奔东西。 他是故意留下来的,就好像是为了迎合王小莉的话,故意显得与众不同吧!  他自从上次在小竹林无意间听到陶兰与王小莉的对话后,总是心事重重的。 他既然摸不清陶兰对自己的态度,就锁定不了追求的目标,就把握不住今后努力的方向。 他想冷静地思考,但总也冷静不下来; 他想弃陶兰而选王小莉,心又有所不甘;他想主动出击,伺机与陶兰说话,事到临头又畏缩不前。 他恨自己,但又找不到一个真正恨自己的理由。 有个著名的伟人曾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看来,他只是会背几条格言而已,根本就没有切身体会到理论的精髓。 他周身的血是热的,所以头脑也是热的;头脑发热,思维就不可能冷静。 他想借助寒风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头脑未得到冷却,身上却一阵阵打哆嗦。 他不再多想,赶紧拍拍身上的土,拉拉衣襟,缩着脖子,迎着忽大忽小的寒风向宿舍楼跑去  穆一星刚一推开宿舍的门,一位躺在chuang上看书的同学就欠起身子对他说:“跑到哪儿去了你?王老师刚才来过,让你晚饭后到她那里去一趟,不要上晚自习了!” “哦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她没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位王老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祖籍本h,毕业于某师范大学中文系语言文学专业,在职研究生。担任他们班的大学语文课,兼任学校校刊《萌芽》的副主编,很有文学造诣,曾在全国几大文学刊物上发表过诗歌、散文、短篇小说和文学评论。 穆一星很是崇拜她。 她找他究竟何事,大风小气的,还要亲自来,派个学生来不是更好吗?  晚饭后,大风虽未止息,但在教学区和生活区并没有像操场那样沙尘扬起。 穆一星登上教工宿舍楼,敲响王雅琼的门。 开门的人竟是陶兰!他颇感意外。 “请吧,穆一星!”她微笑着,表情自然。 没想到她会在这儿,没想到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她的第一次对他说话,既不浪漫,又缺乏jiqing。但不知为什么,单是见到她,而且是如此的近距离,竟让他心跳不已,一时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语言。 他尴尬地笑了笑,终于憋出一句:“你你也来了?”说完这句哆里哆嗦的话,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zuiba。 “别站着了,坐下吧!”王老师很和蔼,从他一进门就含笑注视着他,“今天太冷,你穿得有点单薄。王小莉,给穆一星倒杯开水,暖一暖身子!” 穆一星这才看见坐在chuang上的王小莉,还看见一男一女另两位同学坐在chuang边的椅子上。 男的是他们的班长,女的好像不认识。 王老师待穆一星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才指着那女子说:“这是我妹妹——刚才我对他们已介绍过——叫王雅琴,在上大二,是你们的师姐,学校学生会宣传委员,负责校刊《萌芽》的编辑整理工作。” 穆一星点点头,现在他已平静了许多,捧着王小莉刚送过来的水,打量这位王雅琴。 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红通通的一张圆脸,眼睛很大,眉毛细长,短发,棕黄,可能是焗的油。长得像她姐,但比她姐显得青春靓丽多了。 “我今天找你们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咱们班创办班刊的事。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别的班已经走在我们前头了。”王老师扫视大家一眼,接着说,“刊名我已经想好,叫《晓荷》怎么样?”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小荷这名字取得好!”穆一星一下就说出了杨万里的著名诗句。 他有点儿奇怪,因为在班上他从来也不主动回答问题的。今天是怎么了?他偷看一眼陶兰,见她正注视自己,忙把眼光移开,移到王雅琴脸上,她似乎没听见他的发言,目光聚焦在姐姐的脸上。 “穆一星说得对,我就是根据这句诗想到的刊名。不过,我把“小荷”的“小”改为“拂晓”的“晓”,我觉得这样改有些新意,不落俗套。你们认为呢?谢冰,你是班长,你说呢?” “行,行,我看行!王老师就是高明,除了您,我看谁也取不了这样好的刊名了。好,好,真是太好了!” 这个谢冰,怪不得能当班长,原来小zui儿如此之甜,阿谀奉承算是到家了。 穆一星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好笑。 “你们也都说一说。”王老师微笑着征求大家的意见。 谁也没异议,刊名就这样定了。 后来就谈分工。 王老师自然是主编,谢冰被推举为副主编,穆一星、陶兰、王小莉是编委,王雅琴不是本班成员,自告奋勇地当了个顾问。 然后又商量如何设计栏目,如何征稿、组稿,如何向班内发行等一系列问题。 直到快下晚自习的时候,所有问题才基本搞定。 王老师说,明天晚自习时,由她亲自向全班同学宣布有关建立班刊的事。  四人从王老师家出来,感觉外面的风小了许多,但气温显得比白天冷多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前,陶兰说:“穆一星,听说今天下午课外活动时,你独自一人在操场上观察大风袭来的冷酷景se。你真够可以的!” 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不论这是在表扬他,还是讽刺他,都使他仿佛怀揣一个热水袋,感到异样的温暖。 谢冰呆呆地望着他俩,灯光照耀下的那张脸似乎很不自然。 那个王小莉,拉着陶兰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 第4章 第004章反复推诿创刊词 穆一星和陶兰、王小莉、谢冰等三人,在课余时间积极筹备《晓荷》的创刊工作。 王老师除了在开始时宣传发动外,很少过问进展情况,倒是她妹妹王雅琴经常前来指导。 谢冰既是班长,又兼副主编,少不得在筹备期间跑前跑后。 王小莉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创办班刊是分内的事,征稿组稿工作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 陶兰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品学兼优,有号召力,把一些平时懒散的男女同学也吸收到了写作班子。 穆一星在班里任何职务都没有,无官一身轻,对《晓荷》的编纂工作忽冷忽热,不急不慢,要不是冲着陶兰,他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不愿意做征稿组稿工作,懒得与同学尤其是那些他看着不顺眼的同学交际;他只对阅稿改稿稍有兴趣,因为动眼动手就办了,用不着对着稿子说话。 他看谢冰也不顺眼,总觉他轻浮、虚伪、待人不诚恳,尤其是他面对陶兰的时候,语言、神态、动作简直像个纨绔子弟,越发让穆一星看着别扭。 别扭也罢,不顺眼也罢,交道还是要打的,谁让他和他都是班刊的组织成员呢? 王老师也是,干嘛非让我参与班刊编辑工作? 班里语文水平高的又不只我一个,像那位外号叫“假作家”的贾芸同学文学底子就不薄,听说在入学不久,他就在某杂志上发表了一首小诗。 为什么不让贾芸来参加编委呢?弄得我计划看的小说没时间看,还要搭出时间给同学们阅稿改稿,真是麻烦得很! 唉!先干一段再说吧。  穆一星虽说有得过且过的思想,但干起工作来还是很认真的。这不,午饭刚吃过,他接到通知后,就匆匆忙忙赶到王老师的宿舍。 宿舍里的谢冰、王小莉和陶兰三人正各自趴在桌上刻板。 王雅琴拿着一摞改好的稿件在chuang上分类。 见穆一星来了,王雅琴就说,她姐到h文联开三天会,这几天让她暂时住在这里,并让她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督促、指导《晓荷》创刊号的出版工作。 说是出版,不如说是刻板,就像《红岩》中成岗印刷《ting进报》似的。 刻板很累,又很费眼,一个人应付不了,需要分工合作。 王小莉负责刻散文和小小说。 陶兰负责刻诗歌和随笔。 穆一星负责刻文学评论和杂谈。 谢冰负责刻一些不容易分类的其它稿件。 王雅琴虽是顾问身份,但由于人手不够,就兼任了版块设计、制作插图等工作。 几个人各司其职,闷头工作,屋里除了嚓嚓的翻纸声和嗤嗤的刻板声外,很少有人说话。 就这样过了好久,才听王雅琴说:“喂,各位,我们差点儿忘了一件大事,现在各种稿件都差不多了,唯独缺个创刊词。你们几位看谁能写一篇?” 这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表态。 “穆一星同学,你来吧!”王雅琴突然点将。 “我?不行不行!我可写不了!”穆一星连忙摇头。 “我看你一定行!我看过你几篇作文,写得很棒,我姐尽夸你!” 看来,王雅琴经常翻看她姐姐的作文作业,难怪这样说! 穆一星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想偷看一眼陶兰,又不敢,准知道她在看他,谢冰和王小莉肯定也在注视着他。 他装成平静的样子,直视着王雅琴那两只大眼睛说:“我真的不行。我向你推荐一个人吧,他保管行!” “哦?你看谁行?” “贾芸,我说的是贾芸。” “他呀,我知道他,也看过他写的作文,感觉有点儿华而不实。不过他写的诗歌还比较凑合。” “是可以吧!我觉得如果让他以诗歌的形式来写创刊词,保管错不了!” “我不赞成穆一星的意见。创刊号虽然已经选了贾芸两首诗,但在写作质量上非常一般,我和陶兰都这样认为。我觉得让他写创刊词可能真的够呛!”王小莉突然发表了意见。 穆一星有点儿不高兴,他真没想到王小莉在关键时期居然会和自己唱对台戏,但又不好说什么。 他向陶兰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很希望她帮自己解脱。但陶兰根本就没看他,或许别人在说什么时她只当耳旁风;她像个局外人似的,悠闲地摆着两条腿,眼睛盯着天花板。 这时,谢冰说话了。 他说:“我和贾芸是好朋友,比较了解他。据我所知,他有点儿个xing,爱写点儿诗词歌赋什么的,有文学功底——我们的办刊宗旨不就是为了激发同学们的创作热情吗——他写创刊词绝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一听谢冰如此说,穆一星当即鼓掌,谢冰也鼓起掌来。 那三个女生的两臂自然下垂,好像对掌声充耳不闻。 穆一星趁热打铁,赶紧说:“就这样定了,就这样定了!谢冰,你通知贾芸写吧!大家不用考虑这事了,赶紧刻板吧!” “慢着!我还有话!”王雅琴大声说,“其实,写创刊词的任务非穆一星莫属,我姐临走时就是这样交代的!” 穆一星真的愣住了,他万没想到王雅琼会如此看得起他。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只是不想过多的投入精力,浪费自己宝贵的看小说的时间罢了。 他想再推辞,刚一张zui,王雅琴马上作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别说了,你们王老师交代,这事就靠给你了,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这是命令——雷打不动的!” 穆一星进退维谷,已经没了辙。事已至此,只好装作大度表了个态:“好吧,既然王老师给了我任务,我就尽力而为吧。” 王雅琴想笑,终于没笑出来。 她原打算不用抬出姐姐这张王牌就能搞定,没想这么费劲,让她怎么笑得出口? 第5章 第005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为了完成王老师交给的任务,穆一星在下午听课时毫不用心;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写着《晓荷》的创刊词。 在开始时,他龙飞凤舞、干净利落地写了个开头,接下来就像子弹卡了壳,再也发射不出去了。 唉!中午挺自信的,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这份差事,真正干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俗话说,看事容易做事难,这是颠扑不破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呀! 我当时是不是傻了?干嘛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王老师怎么了,她让写就写呀?她既不是我暗恋的女友,又不是我心中的偶像,更不是我梦中的情人! 我虽然崇拜她,但我只崇拜她的学历和文学造诣;如果就单纯的、作为生物学上的女人来讲,我可不想把她作为崇拜的对象! 穆一星目前只崇拜陶兰。 入学三个多月了,他一直关注她,有时做梦还能梦见她。 但今天中午她的表现有点儿让他失望,尤其是她悠闲地摆着两条腿、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样子让他看不惯。 他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她是装的,还是真的瞧不起我? 如果是装的,我倒佩服她的深沉;如果瞧不起我,我就显示一下给她看看! 他胡乱地想着,假装思考问题,右手食指和拇指撑住额头,手打莲蓬,把目光投向左前方的陶兰。 他之所以采取这个动作,一是怕前面的老师看见他斜视的目光,二是怕侧后方的王小莉有所察觉——这丫头,表面文静,心眼儿不少;不加谨慎,少不得又要去告诉陶兰。那次在小竹林她俩的悄悄话仿佛还回荡在穆一星的耳边。 穆一星在手掌的掩护下,盯了陶兰很久,她还是留着披肩发,头发似乎比刚入学时长出了约三公分;可能是进入冬季的缘故,她的脸比三个月前更为白净;眼睛没有王雅琴的大,但比她的受看;鼻子小巧、ting直,平视不露孔,具有东方美女的特征。 他看着看着,恍惚间,他眼前的陶兰就变成了一朵鲜艳的、带有阳春三月神韵的桃花。 他喜欢桃花,喜欢桃花粉红的色彩,他认为桃花是世上最美丽的花卉。 他生在华北,长在华北,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华北。 在华北地区,桃花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桃花好啊!假如让我给班刊命名的话,我就叫它《小桃花》。 如果《小桃花》不行,就叫《桃花红》或者《桃花艳》好了,只要刊名里有桃花就行。 刊名可能俗一点儿,但有诗意呀!陶兰姓陶,要是姓桃就好了,不知百家姓里有没有桃?真想查一查词典! 说查就查,他把额头上的手放下来,伸到桌堂里拿出词典一查,没有!这让他大失所望。 唉——接着写《晓荷》的创刊词吧! 穆一星写了没有多久,下课铃就响了。他伸伸懒腰,尾随几个男生向外走,快出教室门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望,恰巧遇到了王小莉盯着他的目光。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没有出去的意思;她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就马上低下了头,翻弄课桌上的东西。 “阿宝”,他突然就想起了她的小名,轻轻摇了一下头,才向外走去。  “穆一星,问你一句话!”王雅琴! 伫立在教学楼走廊转角处的正是王雅琴,这个大二的学生,好像专门等候刚从厕所出来的他。 “哦,什么事?” “你的创刊词写得怎么样了?晚饭后就该刻写它了。” “还,还没”他想说还没写呢,但一见她那诚恳的大眼睛,忙改口说,“还没写完呢,写了一半儿。写完我马上交给你,你给修改修改!” “啊,不用了吧!你的水平错不了。” “水平?不行。写得我脑袋都大了,再有两节课的时间可能也完成不了。” “你抓紧吧!写完交给王小莉或陶兰都行。” “知道了。”他见许多同学都在看着他俩,有的已经在窃窃私语,生怕惹上搞对象的嫌疑,赶紧走回了教室。  没有再等两节课的时间,第二节课只上到一半,穆一星已把稿子写完。他从头到尾认真地读了一遍: 创刊词  当日还在东洋大海下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时候,天空的鱼肚白渐渐被彩霞替代;当彩霞由淡转浓的时候,破晓的夏日曙光挟着凉风已经徐徐袭来;当凉风徐徐袭来的时候,池塘的水已经轻轻浮动;当水轻轻浮动的时候,荷叶就颤动着手掌,温柔地托出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荷花。 荷花是美的! 她凌波踏绿,清洁无瑕,娉娉婷婷从水中浮起,显得是那样的雍容华贵;她花大se丽,娇艳多姿,赏心悦目;她清波翠盖,芳香四溢,泌人肺腑;她迎骄阳而不惧,出淤泥而不染。 我班的《晓荷》其实就是在清新的夏日拂晓最早迎接新时代曙光的一株奇葩——荷花! 虽说现在是初冬季节,寒风不断;但我们每个人都倍感温暖,因为,我们热情激越,xiong中装着夏天;因为,我们都是在春天孕育、夏天初绽的荷花! 《晓荷》是我们的希望,每天放飞五彩斑澜的梦想。 《晓荷》是我们的舞台,每天吹奏美妙动人的乐章。 《晓荷》是我们的果园,每天享受新鲜醉人的芬芳。 《晓荷》的创刊,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 她是我们诉说心声的知心角,是我们创造未来的起跑线,是展现我们风采的一个窗口,是我们歌唱青春之歌的舞台,也是我们通向理想世界的桥梁。 《晓荷》能够创刊,首先要感谢的是我们的班主任王老师,没有她的热情支持与鼓励,我们的《晓荷》只会留存在梦里。 我们还要感谢学校学生会的王雅琴同学,没有她的热情帮助与指导,我们的《晓荷》只会羸弱多病,难经风雨。 我们更要感谢我们自己,没有我们自己的热情参与,我们的《晓荷》只会是一支空架子。 同学们,寒冬虽然已进,但春天毕竟不远。 让我们携手并肩,抢抓机遇,为打造精品《晓荷》,争创特色,全面推进学校的校园文学活动而努力奋斗!  穆一星看完后,点点头。不管怎样,这项任务总算交了差。至于谁来刻板,就不管它了,反正他不刻自己写的东西。 第6章 第006章心猿意马荡涟漪 晚上,穆一星还是到了王老师家,他刻板的任务还不少,而且还要与其他人的版面进行艺术衔接。 王老师家灯火通明,吊灯、壁灯、台灯全都打开了,亮如白昼。 明亮的屋里只有王雅琴和王小莉。 王雅琴正在设计《晓荷》的封面。 王小莉正埋头刻板,所刻的正是创刊词。 王雅琴对穆一星说,你写的创刊词文笔很好,语句流畅,感情丰富,符合题旨,很有鼓动xing,我姐没看错你。只是开头一段有点儿浪费笔墨,我想给你加工一下,又怕破坏了原来的表达风格,也没改。小莉也说不改更好,排比加顶真回环,更有气势,所以她就这样刻下去了。 穆一星谦虚地笑了笑,说,也就是一般吧,你要是看哪儿不合适,现在改还来得及。 她说,我说不改就不改了,现在已经刻了不少了。 他来到王小莉身后,只见她用一手漂亮的仿宋字刻写了大半。可能感觉到他已到自己身后,她就停住了刻笔,也不回头,轻声说,你快刻你的去吧,陶兰和谢冰在查晚自习,等会儿才来呢。 王小莉的话语很温柔,温柔得就像晴空朗日下天边飘来的一抹浮云。 他没动,他在看她手边的创刊词手稿。 她微微侧了一下头,轻声说,没有改,你写得很好。 他暗吃一惊,这丫头,该不是长着后眼吧? 他的目光从手稿移向她的脑后,说真的,他还从未这样比较认真地看过她,即便是看她后影。 她像陶兰一样,留着长发,长发似乎是刚洗过不久,油光发亮,一股淡淡的洗发香波味道钻入他的鼻孔,使他感到从没有过的舒服。 他想,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少女特有的幽香呢?他知道不是,少女的幽香哪会这么容易地捕捉到呢?但明知不是还偏在这方面想。 想着想着,他突然感到心跳在加速。 他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对她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不懂。 其实,任何正常的男人面对年轻貌美的姑娘都免不了动心的,只不过对其他人难于启齿罢了,要知道,男人也是善于掩饰的,但掩饰水平有高有低,水平高的不动声se,水平低的往往乱了方寸。 穆一星就属于水平低的那类,现在他已经感到自己的失态——一个男人不言不语地,非常近地,靠在一个大姑娘身后,总是一种不自然的表现,就是她不难为情,自己也会难为情的。 “穆一星,你在看什么?”王雅琴不知何时转到他身边。 他吃了一惊,忙说:“哦,王小莉同学的字写得太好了。” 王雅琴微微一笑,把头凑过去:“是挺好的。”然后扭头看他。 由于挨得近,她棕黄的头发差点儿碰到他的脸颊。 穆一星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说,我去刻板了,心道,我刚才这是怎么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陶兰与谢冰才来。 “怎么样了,进度?”陶兰笑盈盈的。 穆一星扫了她一眼,没言语。 他突然焦躁起来,感到有股醋意涌上心头。 他真的不喜欢看到陶兰和谢冰一起来。 “好了,我刚把创刊词刻完。”王小莉站起来伸着懒腰。 “是吗?我看看。”陶兰看着打字蜡纸,连声赞叹,“刻得好,刻得好!” “我刻得不好,是穆一星写得好”王小莉轻声说,话语中竟流露出对穆一星的赞叹,虽然轻描淡写,但也使他听来受用,焦躁情绪也平静了许多。 他又扫了一眼陶兰,只是匆匆一瞥,但见陶兰在瞬间眼睛睁大了,盯着王小莉看了足有五秒钟。 “刻的写的都好!”谢冰也凑过来说。 王雅琴说:“大家别再耽误时间了,立刻各就各位,抓紧时间,今天晚上争取完成一半,明晚完成剩下的一半,后天油印、装订,大后天发给全班,人手一份。”  由于刻版的人比较多,王小莉和陶兰到了里间,穆一星、谢冰和王雅琴在外间。 穆一星刚才情绪波动,边刻边胡思乱想,出了几处错误,不得不用刻字专用的涂改液加以修改,把张蜡纸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问王雅琴,这样的蜡纸油印出来效果一定很糟吧? 她说不碍事的。 他又问,校刊印刷质量很高,是怎样弄的? 她说,她在大一时就参加校刊的编辑工作,那时跟校办印刷厂合作,用的是活字印刷。后来,学校采购了电脑,就用电脑制版,又方便、又快捷。 穆一星不言语了,埋头刻板。 等刻得告一段落后,他又问,每班加一台电脑,用来打印班刊,不是更好吗? 她说,目前还没这个条件,但说不定明年学校就会配备的。 穆一星又不说话了,继续刻板,偶尔偷看一眼谢冰,见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对他们的谈话似乎充耳不闻,这让穆一星感到费解。 谢冰虽然让穆一星看着不顺眼,但他工作起来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很少出差错,这一点让穆一星有点佩服他。 此时,谢冰正在刻写贾芸写的一首诗,本来按分工该由陶兰来刻,但班里投的诗稿多,陶兰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他主动请缨,揽过来一些任务。 有时候,谢冰刻着刻着就往里间走,和陶兰或是王小莉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别人也听不清。 最后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吧?谢冰又去了里间,外间只剩穆一星和王雅琴两个人时,她飘然来到他身边,轻轻地摁住他的肩膀,悄声说,你快刻完了吗? 穆一星立觉一阵震撼!这一摁,如同电流般地涌过他的全身,使他惊愕,使他陶醉,使他惶恐,使他迷惘,使他晕眩,使他从未有过的茫然失措 穆一星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里间,唯恐陶兰看到这一幕。 但里间,除了谢冰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以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看到的是,陶兰和王小莉背对着他刻板的背影。 穆一星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一动也不动,任由王雅琴的手粘在自己的肩膀上。 好半天,穆一星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暗道,乱我心者,王雅琴是也。 第7章 第007章老师看重进班委 青春是美的,青春魅力无限,因为青春永远充满活力;有活力的青春会绽放美丽的花朵,因为花朵才是人生最美的乐章。 穆一星感觉自己正在谱写人生最美的乐章。 虽然在他目前的人生乐章里暂时缺少陶兰这个音符——这个音符总像梦一样在他眼前飘来飘去,但他坚信,既是音符,总有一天它会回到它该去的位置,为他的乐章增加绚烂的一笔。 冬天的气温有时是yin冷的,冬天的阳光有时是灿烂的。 有人说,人的心境会随气温变化而变化。 但穆一星没有感觉出来,他觉得自己如同刚发芽的绿叶,始终沐浴在春天和煦的阳光里。  《晓荷》向班内发行后,曾引起不大不小轰动,课间、饭后、自习课上都时常有人翻看那本虽然制作精美但印刷质量并不高的刊物。 穆一星的耳边也时常传来同学们对刊物品头论足的声音,有的说某某文章好,有的说某某文章差,有的说某某文章是从某刊物摘抄来的 穆一星对此类言谈不置可否,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刊物既已发行,好也罢,孬也罢,且等下期再改进了,现在有人看就行。 王老师说,寒假前再出一期,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争取内容再丰富一点,质量再高一点。 这不,今天上午第四节上自习她来检查出勤情况,临走时叫他到她的办公室去一下,准是又要找他商议《晓荷》第二期出版的事宜,因为昨天晚上她已经找过谢冰、陶兰和王小莉了。 师专的教学楼共有六栋,每栋均为四层,每层都是四个教室、四个办公室。 穆一星所在的中文系是这样布局的:一二层是大二的教室和办公室,三四层是大一的教室和办公室。 王老师是大一的班主任,办公室理应在三层,却不知为何在二层,她自己独占一间,不像其他办公室那样每三四人一间。 穆一星猜想,她是在职研究生,又是中文系副主座,具有领导身份,才会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吧? 穆一星这是第二次来王老师的办公室了。 第一次是他刚入学时和五六个同学一起来的,因为她要一个一个地了解学生基本情况。 穆一星在平时还真的没来过,因为他既不是语文课代表,又不是班头头,平时也没有违反班规班纪、校规校纪情况。 这次来,他也不知为什么?凭直觉不外乎是继续办刊的事,所以他不紧张,何况王老师微笑的脸庞正像一张喜帖似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也被映衬的满脸生辉了。 王雅琼的办公室就像她的宿舍一样干净整齐、布置有序,略带书香味道,在书香味道中散发着一丝淡淡的、令人遐想的妇女化妆品的幽香。 她没有王雅琴青春靓丽,但长得还算漂亮。眼睛不算大,但很精神,透着干练和灵气;睫毛很长,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影楼的化妆师临时给粘上去的呢;她像她妹妹一样,也长着一张圆脸,但比妹妹的肤se稍黑一点儿;没有皱纹,也不可能有皱纹,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少经沧桑,几乎不会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她没有结婚,甚至没有男朋友,他是听同学们这样说的。 穆一星觉得他们说的可能没错,他仅从她的办公室和宿舍各摆一张单人chuang就可以大致作出判断。 她还在微笑,微笑着让他坐下,问他喝水不?他只是摇头。 等她拿出一瓶矿泉水并拧开瓶盖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他喝水的样子很雅致,从容不迫,几乎听不到咕咚咕咚的声音,他从小就养成了这样喝水的习惯。 她一直看他喝水,目不转睛,等他喝下小半瓶水并放下水瓶后,才笑了笑说:“看来你不是不渴呀!” 他不好意思地憨笑一下。 “知道今天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您是不是给我交待一下《晓荷》第二期的编辑工作?” 她摇摇头。 他疑惑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想让你当咱们班的团支部首领。” “咱们班有团zs哇!那个叫甄二记的女生不是” “她辞职了。” “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辞职?”穆一星有点儿不懂。 “是这样的,她被系里选拔为团委副首领,身兼数职怕影响学业。所以选择辞掉班内的职务。明白吗?” “哦,明白。可是,我能行吗?您知道,我并不善于交际,也缺乏组织能力。” 他心说,我只愿意独往独来,没事时到图书馆看我的小说,这些日子编辑班刊把脑袋都整大了。 “你能行的,我不会看错你,谢冰、陶兰、王小莉也不会看错你,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哦,原来昨天晚上他们仨到王老师这儿商量的就是这事儿!难怪他们回来时一个劲儿地向我这儿看呢。 得!我这个团zs看来是非干不可了。 王老师把班内团员名单和委员分工表交给了他,又交代了一些团支部工作的任务、注意事项。 然后她说:“马上要放学了,你也别去食堂了,今天中午就在这儿,我请客!你先坐着把那半瓶水喝了,我去叫他们几个!” 叫谁?穆一星没问,他只盼着光叫陶兰。  陶兰没来,王雅琴来了。 她一见穆一星,眼睛立刻睁大。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小。 “我姐不在?”她问。 “刚出去。” “干什么去了?” “好像去叫几个同学一起吃饭。” “哦,我知道了。”说完,她拔腿就往外走,刚出门,又退回来,攥着门把手说:“你先坐着。一会儿见!”然后关上门。 脚步声远去,匆匆地。 这丫头,搞什么鬼?他笑了笑,继续喝他的矿泉水。  王雅琴走后不久,陶兰来了,她身后跟着王小莉。 这俩人,除了上课不在一桌外,简直是形影不离。 穆一星站起来,很潇洒地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 陶兰坐在了chuang上,王小莉没坐,看着穆一星:“王老师跟你谈过了?” “嗯。” “你答应了?” “嗯。” “这太好了!你的加入,班委会的力量将会更加强大!来,祝贺一下!”她扭头看着陶兰,“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他表示祝贺?” “来,祝贺你!”她看陶兰已经点了头,就先向他shen出了手。 王小莉在穆一星眼里,始终是个比较温柔的女孩,平时说话都是细声慢气的,尤其是有陶兰在场时,很少主动与他说话。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他感到费解。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感觉偏瘦,略显粗糙,可能是经常劳作的缘故,手指根部好像结了些茧子。 陶兰微笑着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地,也向他shen出了手。 这是一双他期待已久的手,那样的白皙、那样的纤细、那样的滑腻,那样的让他乱神!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真想多握一会儿,但出于礼貌,轻轻摇了几下就松开了。 收回手,重新落座,穆一星感到脸颊阵阵发热,唉……暗恋一个人竟然叫我失态如斯。 少年自古多情,少年自古多梦;情多热血循环快,梦多伤神徒感怀。 谢冰推门进来,对大家说:“放学了,王老师说不在这儿吃了,到学校对过的饭店吃去!她提前到那儿点菜去了。” 第8章 第008章无意调侃扫雪事 那个饭店叫“师专饭庄”。 说是饭庄,其实并不大,仅有两层小楼,穆一星出校门进校门时总向那儿看,就是没进去过。 他一个穷学生,省点儿钱还得买课外书呢? 二楼雅间。 王老师坐在面对门口的地方,见他们进来,立即满面春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快坐,快坐!大家随便坐,随便坐!” 在座的共7位:王老师、穆一星、谢冰、陶兰、王小莉、王雅琴、甄二记。 “天冷,咱们来点儿白的。谢冰,你负责倒白酒!穆一星,你负责倒红酒!”王老师看人已坐好,立刻发出指令。 一瓶瓷瓶的泸州老窖拿在谢冰手里,先给王老师倒上,满满的一小杯,足有一两。然后,他把瓶颈对准了穆一星的酒杯。 穆一星赶紧捂住杯口,连忙说:“我不会喝,你还是免了吧!” 谢冰停住了手,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乐了,说:“不倒不行!连白酒都不喝,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倒上,倒上!” 穆一星哭丧着脸:“王老师,我真的不会喝酒” “不会就学学!将来到了社会上,应酬的事少不了,如果滴酒不沾,别人就会瞧不起你!要不,让我亲自给你倒上?” 穆一星有苦难言,不由暗自腹诽,你这老师教育方法真是奇特,哪有鼓励学生喝酒之理? 他不是没喝过酒,上初中时,由于好奇,他曾偷喝过父亲的劣质白酒。 他记得那酒装在一个大塑料桶里,少说也有四五斤重。 他用父亲常用的酒杯倒了小半杯,一口便喝下去了,感觉又苦又辣又呛,呛得他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于是,他暗暗发誓,从此滴酒不沾。 今天是逼上梁山,被王雅琼弄得洋车上马路——没辙了。 那几位女生,都没让倒白酒,王雅琼也没强迫她们。 穆一星逐个为她们倒上了红酒。 菜陆续被端上了桌。 王雅琼扫视大家一眼才说:“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们吃饭吗?因为今天有‘四喜’。我的硕士论文通过了专家认定和答辩,已经正式取得了硕士学位”话语未落,掌声四起。 她笑了笑,接着说:“这是第一喜。第二喜是,甄二记从明天开始担任中文系的团委副首领”又是一阵掌声。 “再有嘛——”她故意拉长声调,“就该轮到穆一星了。他是双喜临门哪!一则,他从今日起进入了班委会,担任团支部首领的工作;二则,他在班刊中发表的那篇题目叫什么来着——” “‘弯弯的河水绕家乡’。”王雅琴接过来说。 “对了,就是这篇散文,被咱们的校刊采用并且在当期发表了! “哈哈,值得骄傲啊!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的习作变成了真正的作品,因为,我们的校刊属于地h级刊物,是要向全h公开发行的。这不是可喜可贺的吗?” 大家又纷纷鼓掌,把个穆一星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来,大家庆祝一下,把杯中的酒干了!”王老师首先一饮而尽,接着谢冰一口见了底。 几个女生或一口、或两三口地把红酒喝完。 单单剩下一个穆一星端着酒杯发愣。 大家都在看他、催促他、鼓励他。 他,牙一咬、心一横、zui一张、脖一仰,一杯酒全下去了。 穆一星这次喝酒自我感觉良好。 女人大多反对男人喝酒,就好像反对男人吸烟一样。 王老师是否反对男人吸烟不知道,但喜欢男人喝酒是肯定的。 今天她喝了足有三两,就好像没喝一样,说话、神态和举止毫无异常。 她说,按班规班纪,是不允许在校学生喝酒的,今天情况特殊,破一回例;等到节假日或是毕业前夕要喝个尽兴。 …… 下午,按部就班,正常上课。 班会,王老师宣布推举任命情况。 第二天下午3点多,彤云密布,朔风劲吹,过了会儿,铺天的雪霰像赶着趟儿似地斜落地面,落地反弹后,又跳跃几下,才滚在一边。 不到一刻钟,地面就像撒了一层盐。 半小时后,风渐渐小了,雪霰渐渐没了,代替雪霰的是长时间的鹅毛大雪。 放学时,风完全停止了,大雪变成了小雪,还在时断时续地下个不停。 那阵大雪尽管才下了一个多小时,但估计也有10公分厚度,整个校园地面一片洁白。 学校广播站发出通知,要求各班按划分的卫生区组织扫雪活动,主要是把通向师生活动区域的道路清扫一下,待雪完全停止后,再彻底清扫。 王老师亲自来督阵。 谢冰和穆一星带着十几个男生、陶兰和王小莉带着十来个女生都加入了扫雪的队伍。 扫雪工具不够,大家轮换着用,争先恐后,干劲十足。 穆一星家住农村,从小就帮家里干农活,把扫雪之事看作是小菜一碟。 他一边干活,一边与同学们讲故事。 他任团zs其实刚一天的时间,话就明显得多起来。 新头头上任三把火嘛! 不烧别人,先烧自己吧! 一个同学凑过来:“喂,穆一星,刚才我没听清,你说你们村有个人扫雪从房顶上掉下来了?不对吧!在地上扫着扫着怎么会从房顶上掉下来呢?” 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说,你脑子没毛病吧?谁说那个倒霉的家伙是在地上扫来着? 那个说,穆一星开始就说是扫房顶。你耳朵里可能流进了雪水,没听清。 那个同学不像是开玩笑,还下意识地用食指抠了抠耳朵,好像里面当真流进雪水似的,很认真地说:“我确实有点不懂,不扫院子,扫什么房顶?我家就从来不扫房顶。” 穆一星问:“你家是住平房,还是楼房?” “住的是平房。” “是不是瓦房?” “是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瓦房不用扫。不过话说回来,扫也行,但不好扫。一来屋顶不平坦,扫不干净;二来瓦脆,容易踩坏;三来屋脊高、坡陡,容易掉下来。 “所以,极少有人扫瓦房。 “至于楼房,一般也是不扫的,尤其是高楼的楼顶或者单元的楼顶。 “如果是自己家的、独立的二层小楼,而且楼顶的坡度比较缓,也是可以扫的。” “哦,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那,那扫房有什么用呢?”一个同学问。 穆一星想了想,说:“扫房的好处主要有两点:一是免得雪化时房檐往下滴水,出门进门方便;二是免得一冻一化将房□□坏,防止雨天漏雨。” “哦,明白了” “呵呵,我不明白。”王老师也凑了过来,“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屋脊坡陡的容易掉下来。 “不过你讲的故事中,那个掉下来的人,他家的屋脊好像不算陡啊?” 陶兰和王小莉把扫帚递给其他同学,一边擦拭冒汗的额头,一边跟过来倾听。 穆一星没想到这件事能引起大家如此浓的兴趣,就把铁锹交给旁边一位同学,看着王老师,边讲边打着手势:“我说详细点儿吧! “我觉得是这样的,在天气比较冷的情况下,雪刚下完后,比较松散,就像现在这样,很好扫的;如果天气不太冷,比如在0度以上,雪就会边下边化,落地后的雪时间不长,就会相互粘连,扫起来费劲,有时还渗出雪水,扫起来不光费劲,还很腻歪。 “腻歪也应该及时扫,如果时间长了,气温降低了,雪层的表面和地面还会结层薄冰,一块一块的,扫也扫不动,只能先用铁锹铲,铲一部分扫一部分,既费功夫又费力气。 “所以扫雪必须及时。” 他停顿了一下,把目光落在刚才发问的同学身上,接着说:“我说的那位从房上掉下来的人,其实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他扫雪不及时。 “头天夜里开始下雪,第二天中午雪已经停了,气温上升,部分雪有点儿融化,按理应立即清扫,可这老先生没有!等到傍晚气温降低,雪结了冰层,才想起扫雪。 “第二个错误是他穿的棉靴有问题。 “他穿的棉靴底子比较平,好像是用废弃的轮胎做的,磨损得很光滑,光滑的脚接触比较光滑的屋顶,危险系数肯定要高。 “所以,他在铲雪时一不小心滑倒了,借着铁锹向下铲的推力,就像滑冰一样顺着屋顶坡度滑下去了” “啊!我的妈呀!”几个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安全工作可得注意呀!”王雅琼发出了感慨。 王小莉怯生生地问:“那人那人掉下去怎么样了?” “也不太严重,就是两个脚踝粉碎xing骨折,胯骨裂了条缝” “这还不够严重的?多疼啊!” “至少他没有生命危险,顶多受了几个月的罪。” 陶兰一直专心地听他讲述,这时才问:“这事你是听说的,还是亲见的?” 穆一星很喜欢她向他提问,但表面不动声se:“呵呵,这事儿是听说,但我亲眼所见伤者本人。 “因为我所讲的并不是故事,而是真人真事。 “那人是我父亲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住的离我家也不算太远。出事以后,我和父亲经常去他家探望。 “我见过他伤的脚踝和胯骨,我听他多次诉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就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陶兰和王小莉不约而同地说。 第9章 第009章板报姑娘多情女 几天后的一个周六下午,穆一星到教室里写上午老师留的作业。 作业不多,以他的文化水平用不了一小时就能完成。 教室里只有四五个学生写作业,其余的可能都进城玩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小莉来了,手里拿着尺子、板擦和一盒彩色粉笔。 她冲穆一星笑了笑,就走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前,开始换写黑板报。 她笑什么?算打个招呼,还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穆一星有点儿搞不懂;女孩的心思又有几人能搞得懂? 穆一星写完作业后,又拿出一本小说翻看。 这本小说是他前几天刚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故事前半部分很吸引人,后半部分其实写得也不错,但他兴趣渐淡,越读越没意思,就草草地看完故事结局后,准备立刻还回图书馆。 他环顾四周,见那几位写作业的同学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教室里单单剩下他和王小莉。 孤男寡女的。 他觉得很是不便,于是赶快把东西收拾好,向门外走。 “穆一星。”王小莉忽然叫道。 他收住了脚步,回头望着王小莉。 她面对黑板画着花边,轻声说:“问你点儿事。” “哦,”他走到她旁边,一脸狐疑,“什么事?” 她没立刻回答,等了会儿,扭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才说:“没,没什么。你拿的是什么书,是小说吗?” “是的,《孽海花》,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穆一星翻了翻白眼。 他是故意翻白眼的。 “啊,不是。我想问的是你老家在哪里?” 问这干嘛? 穆一星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在农村。” “我知道你家在农村,我家也在农村。我想问的是你们老家的村名是什么?” 刨根问底呀,你是想和我搞对象吗? 穆一星笑笑:“哦——你问的是这个呀我老家村名叫做穆家庄。” “果然是穆家庄。我有个亲戚就是穆家庄的。” “哦。你那个亲戚叫什么?” “邱大顺。” “啊?他是你的亲戚呀!” 穆一星有点儿吃惊,他没想到王小莉在穆家庄有亲戚。 “是啊!邱大顺是我舅父。” 她边说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她很漂亮,脸很白,眼睛很迷人,尤其是在微笑的时候。 穆一星是个比较腼腆的人,不习惯较长时间地盯着女xing的面容看,于是低下了头,忽又觉得低头有失风度,也不像男子汉,于是又把头抬起来,匆匆扫了她一眼,转头望着门口。 他生怕有人闯进来,生怕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让人怀疑。 她笑了,几乎笑出声音:“你是不是有点儿怕怕跟我说话?” “没有没有!”他赶紧扭回头正对着她,连连摆手,嘴角挂一丝自嘲的微笑,“呵呵,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怕我才对呢。” “哦?我为什么怕你呢,你有那么可怕吗?” 王小莉两手相互搓了一下,掉落一些粉笔末。 看来没人在场的话,王小莉说话的胆子还是蛮大的。 “不是不是”穆一星连连摆手,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回她笑出了声。 停了会儿她才问:“我舅父他,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吧。”穆一星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自从他去年扫雪从房上摔下来,我和父亲探望他几次后,就很少去他家了。 “那时正是高考chong刺阶段,忙得很! “但是今年入学前,我家摆了一桌酒席为我送行时,也把你舅请了来。 “他完全康复了,走路和平常一样,只是下雨阴天时伤脚发麻发痒。” 她搓了搓双手,让一些粉笔末飘然落地,然后用食指尖轻撩一下额头的斜刘海儿,才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有两年不去他家了;小时候我经常去的。还真有点儿想他和舅妈了。” “那,你抽时看看他们吧!”穆一星淡淡道。 “等放了寒假是得去一趟了前几天下的那场雪不算小,不知舅父还扫不扫房顶的雪?真为他担心”她扭身走到窗前,随意地看着楼下残存的积雪。 穆一星想跟过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轻轻道:“我想,他不会有事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对了,那天咱们扫雪时,我无意中讲起了那事,谁知故事的主人竟是你舅舅,对不起呀!你该不会介意吧?” 她转过身子,又用食指轻撩了一下斜刘海儿,“嗨,不知者无罪,我怎会介意呢,你也没说什么伤人损人的话呀!” 她轻轻地走回来,面向完成一半的黑板报,像是喃喃自语:“你要不说那件事,我真不知道咱们会是老乡呢。” 老乡,老乡是怎么回事? 我和她是一个乡的还是一个县的? 穆一星有点儿意外。他想问她是哪个地方的,话到zui边又咽了回去,他目前不想打听这么多。 停了会儿,他转移了话题:“你快换板报吧!再过半小时天就该黑了。我想去图书馆还书” “哦,你去忙吧!”她忽闪着两只妙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转回身,面向了黑板报。 “要不我帮你换写一些内容,这样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她似乎楞了一下,想了想,轻轻道:“哦,不用了。待会儿陶兰会来帮我。” 穆一星其实早想问一问陶兰今天为何没同她在一起的原因,只是不好意思询问,见她提起,就顺便问了一句:“她今天干什么去了,有事儿?” “嗯。” 他还盼着下文,但等了会儿,光见她专心地换写板报,没再说话,于是微叹一声,慢慢退出教室。 第10章 第010章俏姑娘真诚相邀 王雅琴是比穆一星高一届的师姐,不,也许是姐姐,她就喜欢他管她叫姐姐,虽说他也没叫她几次,但每次叫她姐姐时,她总是显得特别兴奋。 他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有时也莫名地兴奋起来,兴奋一阵子后又开始后悔,后悔不该有这种心理活动。 他在什么时候开始认王雅琴为姐姐的呢? 其实还是在去年的那个下了第一场雪后的冬天。 某天,他在传达室门口遇见她,她说这两天闷得慌,情绪不好,想请他喝杯茶,聊会儿天,驱散一下郁闷之气。 他说,不就是喝杯茶嘛,我请你好了。 她笑着直摇头,“还是我请你吧,我早想单独和你在一起说回话儿了。 “后天是星期日,上午10点吧,咱到市里的茶楼喝去!” “喝杯茶还值得跑那么远吗?哪儿喝不一样?” “不一样的,喝茶是要讲究品位的。有座茶楼我常去,上档次,有品位。” “我不想去这也太麻烦了。” “不去不行!我要是闷出病来,可要找你算账的!” “这挨我什么事了?” “我想和你说点事儿,老找不到机会,慢慢地落下了毛病,一想起你,心里就堵得慌。” 这句话把个穆一星给气乐了,“这哪跟哪呀?我又没招你惹你。” “你说你答应不答应吧!”她胡搅蛮缠起来。 “不答应。”他笑着说,看看左右没人,又加了一句,“坚决不答应!” “你你”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穆一星看见她眼里有汪亮晶晶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看来她是认真的,心立刻软了,马上答应了她,但他提了个条件,不和她一块儿去,想一个人自己去。 他怕撞见同学、撞见王小莉,尤其怕撞见陶兰。 “你想跟我一块去我还不答应呢,哼!”  星期天上午,天气晴朗。 路边的树跟底下堆着一些积雪,背yin的墙根处也有一片一片的积雪未经清扫。 天气很冷。 农谚有“风后暖,雪后寒”之说,很有道理。 冬季,朔风起,冷风来,云消雪止,天气转晴。 由于冷空气驱散了天空的yin霾,地面上就向外散发大量的热量,这时气温会迅速下降。 与此同时,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融化。 融化与凝结过程相反,要吸收大量的热量。因此人们会感到,不下雪了天气反而冷了一些。 穆一星倒没有感到特别得冷,他在入冬前,曾回过一次家,带来了毛衣、棉大衣、绒裤等冬装。 毛衣是哥哥结婚前穿过的,绒裤是他上高中时母亲从集市上花15元钱买来的,棉大衣是一个当过兵的表兄送的。 他的家境在穆家庄情况一般,母亲省吃俭用、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家庭状况也没改变多少。 父亲好喝懒做,脾气也不大好,母亲拿他也没有办法。 穆一星穿戴有点儿土气,尤其是那件绿se棉大衣在校园里很扎眼,因为在男女同学中绝无仅有。 好在他面容姣好、肤se白净,说话有板有眼,有股学者气质,非但没显得土,倒有几分显得他与众不同了。 他就是穿着那件绿se棉大衣去见王雅琴的。 见面地点是市里幸福大街北端西侧一个小茶楼上。 这里紧挨着护城河,没什么高层建筑,也比较僻静。 往北看约200米的地方,是个蔬菜批发市场,每天清晨,北郊区的菜农开着农用三轮车到那里批发大棚蔬菜。 穆一星立在二楼3号雅间的窗前,望着刚才来时的街道。 南边100米处,有个幸福商场,他就是在那儿下的公共汽车,刚一下车,就瞅见王雅琴在商场门口等着他,然后,她就拉住了他的手,带他来到这个叫“香茗居”的茶楼。 他不习惯女孩拉他的手,总觉有点那个,几次想挣脱均未成功,直到将要进门,她才放开攥住他的手。 这个茶楼古se古香,非同一般。 正门向外突出,两根木柱支撑着琉璃瓦飞檐。 进门后看不到楼梯,楼梯藏在一个漂亮的背景墙后面。 背景墙上绘着西湖风景画,让人自然地能联想到著名的绿茶“西湖龙井”。 楼梯墙面为咖啡se,上面安着壁灯,楼梯远端凹槽处供着财神赵公明。 楼上的走廊墙面悬挂几幅装裱好的名人字画。 二楼雅间地面铺的都是地板革,上面有茶几、茶桌、座椅、沙发等等都是实木的。 茶具虽不算特别高档,但茶盘、茶壶、茶碗都是整套的景德镇出产的青花瓷器。 穆一星虽不大懂茶道,但目之所见,也令他欣喜了。 他记得刚进来时,有两个女服务员站在一楼门口迎接。见到王雅琴更是笑容可掬,忙道:“二小姐,好久不见,里面请!” 二小姐,什么称呼?穆一星颇感费解,感到好笑,又有几分好奇。 “二楼3号雅间,先上壶茶,好茶!” 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说完径自往楼上走。 穆一星像个仆人似地紧随其后。 他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滑稽。 落座之后没说几句话,她就站起来:“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去吗?”他摇摇头,目送她走出去。 他心说,你这丫头,忒直白了,我就是去也不能同你一块儿去呀。 他站在窗前继续观风景,其实这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美景可观,他只是感到无聊而已。 北边的菜市场里已经冷清下来,几个清洁工正在打扫满地的菜叶。 王雅琴回来了,端来了一盘瓜子和一盒糖果,招呼他赶快过来吃。 他刚嗑了几个瓜子,一个甜甜的女服务员就把泡好的茶端上来。 “二小姐,这是祁门红茶,温脾暖胃,冬天喝最好了。” “哦,你放下,先出去吧,待会儿我们自己倒。” “呵呵,有意思。”等服务员退出去,穆一星不禁笑了起来。 第11章 第011章蓄谋已久认干亲 王雅琴见穆一星发笑,忙问:“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笑,你怎么会是二小姐,这从何说起呢?”穆一星撇撇zui,捎带讥讽道。 王雅琴一仰脸,“我叔叔管我叫二小姐,所以他雇的服务员也这样叫我。” “哦,是这样你叔叔是这儿的老板?” “当然。” “你喜欢别人管你叫二小姐吗?你习惯这样的称呼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叔叔这样叫我,我在小时候他就这样叫我。 “小时候,我很顽皮的,任xing、不听话,叔叔就说我是耍小姐脾气,一来二去的,他就管我叫二小姐了,一直叫到现在 “我常跟他说,叔叔,有外人在场时,你叫我琴琴好了,不要小姐小姐地乱叫,让我听着别扭!你猜他怎么着?他每次都是哈哈一笑,说,行行,行啊!但过一阵就忘了——有个歇后语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我算拿他没辙了!” 她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上,先闻了闻茶香,然后品了一小口,并示意穆一星也照她的方法做。 穆一星也是先闻后喝,觉得满口生香,回味甘美,的确是好茶。 “这茶是ting好喝的,叫什么来着?” “祁门红茶。它属于红茶系列,产于安徽黄山祁门n一带,所以叫祁门红茶。” 他又喝了一口,点点头,“好茶,真是好茶!” 他把那件绿se棉大衣脱下来,挂在沙发旁边的衣架上,回到座椅上接着品茶。 “好喝吧!”她转到了他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只有我弟弟才配得上喝这种好茶。” 穆一星一愣,扭头斜着眼向上看她,“你说什么,谁是你弟弟?” “你呗!还会有谁?”她歪着头看着他的脸,摇了几下他的肩膀。 他慌乱地站起来,站起来时脑袋差点儿擦到了她的脸颊:“开,开什么玩笑!谁是你弟弟了?” “我想认你为弟弟”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惊愕地望着他。 “我不是你师弟吗?” “是啊,但我师弟多着呢,弟弟却只有你一个” 穆一星知道师弟与弟弟的区别。 他低着头沉思着,考虑该不该认这个异姓姐姐。  穆一星老家兄弟三人,他行末,没有姐妹。 他在小时候就盼着妈妈能给他生个妹妹,爸妈也想要个女儿。 妈妈常常捧着他的脸蛋儿对他说:“星儿,别人都说你俊,像个女孩子,你要真是个女孩子该有多好,可以陪妈说说话儿,帮妈做做饭,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什么的唉!你都10岁了,妈也46了,给你生不了妹妹了,没这个命啊!” 每当此时,穆一星就把头靠在妈妈xiong前,说,“妈呀,您就把我当闺女养吧!放学回来我帮你做饭、洗衣服,有什么针线活儿,您也交给我做,我不会做还不会学吗!” 从那以后,他真的就努力兑现自己的诺言,把一些女孩能做的事都承担下来。 男孩应做的事他也不耽误,像什么打猪草、拾柴禾、捡麦穗之类,样样都干,而且胆子很大。 他曾经一个人步行数里到外村看电影,曾经一个人扎在茂密的玉米地里专打坟茔上的草(因为那儿的草多);曾经一个人到村南边的那个总淹死人的池塘里洗澡。 穆家庄村北有一条小河,小河常年有水,水流潺潺,那里是夏日里许多小伙伴的天然浴盆。 但穆一星除了喜欢在那里捉鱼摸虾逮□□外,很少在那里洗澡,他嫌那儿的水太浅,洗起来不过瘾,非要到那个淹死过人的池塘里去洗不可。 妈妈后来听说他到那个池塘洗澡的事,把他摁倒在地,狠狠地抽打他的屁股。 他知道自己错了,咬着牙愣是没哭,他没哭,妈妈却哭了,说,孩儿呀,我既然把你当闺女养,你就该有个闺女的样,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可怎么活呀! 妈妈的确喜欢女儿,穆一星都10岁了,还让他留着比较长的头发,舍不得理短,像个小姑娘似的。 有一次他到小北河钓鱼,有个来河边玩耍的小女孩凑到他跟前问:“姐姐,你还会钓鱼呀!” 他扭头一看不认识,问道:“你是谁?离我远点儿!待会儿把鱼吓跑了,我饶不了你” 她没走,反而坐到了他身边,说:“我看着姐姐钓鱼,我不说话。” 穆一星不再理她,专心钓鱼,不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小鲫鱼,他把它放进一个盛着半截水的罐头瓶里,瓶里已经有几条小鱼了。 小女孩羡慕地说:“姐姐真棒!我就不会钓鱼。我们那儿也有一条河,比这儿的宽,水也大,鱼也大。赶明儿你去我们那里钓吧!” 穆一星有了兴趣,忙问:“你说你们那儿水大鱼大,是哪儿呀?离这儿远吗?” 小女孩见他问,高兴起来:“我家在靠山屯,离这儿七八十里,村东就有一条大河,是从山里流过来的”穆一星一摆手,打断她的话:“不去不去!太远了太远了!” 停了会儿,他又问:“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哦,对了,你串亲戚来了,是不是?” “是啊!我妈带我来看舅舅的。” “你舅舅叫什么?” “不知道,我就知道叫他舅舅,对了,他家姓邱。” “你快回家吧!一个小姑娘自己跑到河边来,你妈会担心的,快走吧!” “姐姐,你不也是个小姑娘吗?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出来?” “谁说我是小姑娘了?我是男孩子。是你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地乱叫,听得让我心烦。我让你叫了吗?真是的!” 小女孩睁大了眼,往后退了两三步:“你,你是男孩子?”穆一星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再也懒得理她。  穆一星想到这里,“噗哧”一声笑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王小莉,他觉得那小女孩儿十有八九就是王小莉。 这个王小莉,看来和他还真有些缘分。 王雅琴见他有点发愣,再次追问:“我认你为弟弟,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穆一星苦笑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小女孩,现在要管王雅琴叫姐姐了。 王雅琴就那么干巴巴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嗯……我觉得有个姐姐也蛮不错的。” 穆一星一口把杯中的茶喝干,终于开口道。 王雅琴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又赶紧给他倒上新茶。 穆一星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说:“先别高兴,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第一,咱俩究竟谁大,我凭什么要叫你姐姐呢?” 她微微一笑:“这个嘛,很好回答。你的档案里有个人简历呀,我到我姐那儿早查过了。” “哦?你原来蓄谋已久啊!那你多大了?” “我?1975年11月16日出生,今年21岁;你,1976年5月16日出生,今年20岁,对不对?哈哈,其实,我比你整整大半年——大一天也叫大呀——你快叫姐姐吧!” “慢着,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说吧,我听着呢。”她喝了一口茶,等待下文。 第12章 第012章姐俩思路都一致 “第二个问题嘛”穆一星也喝了一口茶,“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认我为弟弟呢?” 王雅琴说:“弟弟呀——我先叫你一声弟弟吧——我认你为弟弟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有点儿喜欢你。 “你别笑,也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说的喜欢你并不等于爱你——你不嫌‘爱’字牙碜吧——我觉得你文质彬彬的很讨人喜欢。 “入冬以后我们才认识的吧?自从在我姐那儿第一次看到你以后,我就眼前一亮,呦!这不是我弟弟吗!你不信?我当时真这么想的! “后来我就跟姐姐说,我想认穆一星为弟弟,你跟他提一提吧!你猜我姐怎么说?她把眼一瞪说,胡闹!一个大姑娘认个弟弟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白净、眉眼儿好,看上他了? “我说,不是啊!学校里长得好看的男生有的是,我为什么不认他们偏认他?可能我俩在上辈子就是姐弟关系,可能冥冥当中有神灵在牵线,要不,怎么一见他我就想管他叫弟弟呢! “姐姐说,满zui胡说八道,你是为认个弟弟找辙。 “穆一星,你看我像找辙的吗?我真心实意想认你为弟弟呀! “姐姐被我闹腾得没有办法,后来急了,说,要认首先得我认,你才多大呀! “我说你认也行,他要成了你弟弟不也就是我弟弟了?不过要快点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你没有认,我可要先下手为强了! “这不,一个月零两天了,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可沉不住气了,非实现自己的诺言不可了” 穆一星听了她这一番描述,心里也很感动,说:“我答应做你弟弟好了,第二个原因你也别说了,已经够了” “不行,第二个原因我必须说,不说你不会明白,不说我心里堵得慌” “好,好,你说吧!” “第二个原因其实很简单,我父母很喜欢儿子,但偏偏就只生了我姐妹二人,为此,前几年他们经常吵架拌zui,你埋怨我,我埋怨你,争论不休。 “现在差多了,但偶尔也会提起,一提起来后,陈芝麻烂谷子的就抖落出一大堆,烦死了! “有时我气极了就说,谁也别说了!到时我认个弟弟,给你们当儿子好了” 穆一星急了,把眼睁得很大:“我只认你当姐姐,可没说给你父母当儿子” “谁说让你当儿子了?” “刚才你不是说” “我这是骗他们的,说的也是气话其实啊,生男生女都一样,他们是死脑筋、老封建!亏还是□□头头呢,一点儿现代意识也没有 “唉,不说这个了,弟弟,咱们喝茶。喂——服务员——来壶开水——” 服务员提着一个暖水瓶进来了。 “二小姐,水来了,要不要我往茶壶里兑点儿水?” “不用了,第一遍茶还没喝完呢,你先放下吧!嘿,看什么看?这是我刚认的弟弟!不是外人!没事你先出去吧! “哦,回来!我问你,我叔什么时候回来?” 服务员倚在门边,怯生生地说:“老板刚刚打来电话,说马上到还有事吗,二小姐?哦,没事我先出去了。” 穆一星心想,我这个姐姐还真够厉害的,以后与她交往可得注意点儿。 他怔怔地看着她,茶杯拿起又放下,yu饮又止。 王雅琴笑了笑:“你总盯着我干嘛?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儿霸道?” “不是,这好像是你的性格对了,忘了问你,你叔叔是干什么的?” “他呀,能耐大着呢!既是这里的老板,又是‘雅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还兼任什么h规划办办公室主座,三个头衔,好多人都求他办事呢。” “还真够有能耐的,属于社会名流哇!这样的人我可不想碰见,我要走了。” “嗨!你不能走!他是想见你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你要是走了,让我怎么办?叫我怎么跟他说?真是的!你可是我极力向他引荐的。” 穆一星一愣:“你叔叔想见我?而且还是你向他引荐的?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我一时心血来潮,把想认你为弟弟的话告诉了他。 “他一听就急了,把眼一瞪说,呆着吧你!闺女中中的,认什么弟弟?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说怎么了,我们学校有好多男女同学都在称兄道弟呢,什么年代了,谁笑话谁呀?你也忒老外了!还跟我吹胡子瞪眼,你当我怕你呀!我跟你说一声是瞧得起你,你怎么反倒拿起架子来了,真是的! “叔叔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又耍小姐脾气了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吓吓你!你既然不怕,算我白劝这样吧,你把那小子叫来,我得见一见;看这小子长什么样儿,看这小子有什么个人魅力,竟让我们二小姐如此动心” 王雅琴说到这里,忽感觉不妥,一下子捂住了zui,睁着两只大眼,有点儿惊恐地望着他,脸也微微地泛起了红晕。 穆一星听她一口一个“小子”一口一个“小子”地学说,感到很别扭,又不好抢白。待她说道“如此动心”之语,也是一愣,莫非她 正当两人都有点儿尴尬之际,那个甜甜的服务员推门进来,冲王雅琴一笑: “老板已经来了,叫你到楼下客厅里见他。” 她总算回过神来,立马起身,只向外走了两步就又转身拽住穆一星的胳膊:“走,我们一起去!” “我就不便去了吧”穆一星犹豫着。 “你不去哪行啊!他主要是想见你。你放心,我叔叔好着呢,一点儿也不可怕,你见了他就会喜欢上他。快走吧!” 第13章 第013章初见王武显亲切 穆一星随王雅琴来到一楼客厅里,只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一个大理石桌面的方形餐桌前喝茶。 抬头见穆一星走下了楼梯,他欠了欠身,扬一扬右臂,脸上堆满了笑容,高声说:“来,兄弟,快过来,咱哥俩喝一杯——茶呀!” 穆一星心花怒放,踌躇、戒备之心立刻化为乌有,赶忙走上前:“叔叔好!” “嗨!叫什么叔叔?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叫王武,你以后叫我王武好了!” 王雅琴急了:“这哪儿行?他刚答应做我弟弟,应该随着我叫你叔叔才行。” 又唯恐他不答应似的,王雅琴走过去轻轻摇着他的肩膀,“怎么也不能差了辈分,是不是,叔叔?” “哈哈那倒是,那倒是!哈哈!我又耍江湖那一套了!” 穆一星在他对面坐下来,王雅琴也过来紧挨穆一星坐下。 王武大约四十五六岁,浓眉大眼,鼓鼻梁,天堂饱满,地阁方圆,天生一种富贵相。 他的外表给穆一星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 “穆一星。叔叔。” “不用站起来,坐下说,坐下说——我没有这么多礼儿表儿的。哦穆一星,穆一星这名字很好! “穆一星,穆”王武上下打量着穆一星,“你老家在哪儿?” 穆一星恭恭敬敬地说:“叔叔,我老家在n县李家营乡穆家庄。” “穆家庄吗?那地方我去过,待了差不多7年。刚才你一说姓穆,我就想起了穆家庄,原来你是那个村的呀!” “哦,叔叔去过我们村”穆一星感到很惊讶。 王雅琴也感惊讶,她看看叔叔,又望望穆一星,一脸的疑惑。 王武叹了一口气:“唉!说来话长……我是到那里体验生活的。” “体验生活?”穆一星很是不解。 他虽然不解,但也不想具体问,他觉得第一次见面不能口无遮拦,能沉默时最好沉默。 王雅琴边给叔叔倒茶边说:“你早就跟我说过你曾去农村的事,跟我说说呗!” 王武喝了一口茶,说:“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正好十八岁。 “那时,我们这些刚毕业的高中毕业生根本就没事可做。 “你说泡在家吧,真没意思;你说到外面瞎逛吧,父母又不放心。 “好多原因一时说不清,反正后来我就到了农村。 “其实,到了那里才知道,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我们有的是农活可做。 “我觉得种田很有必要,因为人人都要吃饭。 “我们共有18个人自愿跑到了李家营村社,然后自由组合,于是我和另外两个人到了穆家庄。 “穆家庄是个好地方,就是穷了点儿——我说的是当时穷,现在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呵呵” 穆一星说:“现在不算穷了,可也不大富裕。” “穷则思变嘛!是不是?”王武接着说,“那儿的确是个好地方,天是那样的蓝,水是那样的清,人是那样的淳朴。 “我记得村北有一条小河,河不宽,水不深,清澈的河水缓缓地向东流淌。河两岸大部分是柳树,枝繁叶茂,是夏天乘凉好去处;靠近村边的地方还有一大片苇塘,里面住着一种叫‘呱呱鸡’的鸟儿,叫得有韵味,有情趣” 王雅琴听到这里,忍不住chazui说:“叔叔,穆一星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发表在我们的校刊上,题目叫《弯弯的河水绕家乡》,写得可好了,里面也写了苇塘中的鸟,好像不叫‘呱呱鸡’,叫什么‘大苇莺’。” 穆一星说:“大苇莺就是‘呱呱鸡’,我们那儿不知它的学名,只是根据它的叫声随便起的名字,大伙儿都这么叫它。 “我写那篇文儿的时候,也想直接写‘呱呱鸡’,但又怕别人不知那是什么,就查阅了许多参考资料,才知它的学名是大苇莺。” “哦?你为一个鸟儿的名字还值得查许多资料?倒真不怕费事!” 穆一星说:“我也怕费事,不过还是自己产生了好奇心,想刨根问底叔叔,您还是接着讲后来发生的事吧!” 王武说:“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要详细讲一天一宿也说不完,我概括地说吧 “我们去了主要是干农活,因为不干活儿就挣不到工分,没有工分就分不到粮食,没有粮食拿什么吃饭?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那儿的人都很朴实,待人热情,尤其对待我们这些来自城市的小青年儿更是热情得要命,拿我们当亲戚看待。 “我们三人住在那所简陋的小学里,几乎每天都有老百姓来串门,嘘寒问暖、东拉西扯地侃它老半天,有时还给我们带来一些油盐米面、小葱韭菜西葫芦什么的,恐怕我们吃不饱、睡不着。 “有些食物其实他们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像白面之类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吃的东西也给我们带来一些,这真让我们感动,呆在那儿就像呆在家里一样。 “老呆在家里也不行啊!我们毕竟不是客人啊!我们是来体验农村生活的呀! “所以,第二天我们就同老百姓一起出工干活了。 “开始几天真受不了哇!手上磨出了血泡,胳膊腿儿酸痛酸痛的,回到宿舍就想躺着,连饭都懒得做 “后来就慢慢适应了,也逐渐喜欢劳动了,因为劳动也有趣味呀!大伙一块儿出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干累了,干活头头就让大家休息十几分钟,于是,仨人一qun,俩人一伙,席地而坐,吸吸烟儿,来来连儿(注:一种连子的小游戏),说说笑话儿特别有意思! “唉,有意思是暂时的,干活累是长期的。 “我们什么农活都干过:掘地、耪地、搂地、犟地、推土、轧场、起粪打猪草、劈木材、拧辘轳、拔麦子、轧干草、刨玉米、剥玉米、摘棉花 “在这些农活中,我最怕拔麦子了,又累又困,又热又渴,实在难受!恨不得找棵大树荫凉躺下去,永远都别起来,躺着那才叫舒服呢! “我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吃饭了,吃得不好也喜欢——其实吃得好的次数寥寥无几,能吃饱就行,大家都一样,全村也几乎一样;你穷我穷,大家都穷,谁也别笑话谁!上顿下顿都和玉米粥、白薯干招呼上了。 “稀的不是玉米粥、玉米面糊糊,就是白薯干条汤和疙瘩汤;干的不是白薯干饽饽、白薯干窝头,就是白薯干饼子和卷子。你们还别说,那时吃起来还真够香的。 “唉!说着说着吃饭我真觉得饿了,你俩我看也饿了这不都11点半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二小哦琴琴!你先去打个电话,寻呼一下你姐,叫她到我这儿吃午饭!” 穆一星站起来:“叔叔,今天我还有点儿事,我得告辞了。” 王武说:“非走不可吗?吃了饭再去办事不行吗?我说侄子,你还是踏踏实实地坐在这里吧,待会儿我还有事问你呢。” “这”他看着王雅琴,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她扒住他的肩膀向下一摁:“你快坐下吧!又没外人,吃顿饭算什么?” 第14章 第014章茶楼变迁话沧桑 王雅琴用电话寻呼姐姐,电话就在客厅门边的吧台上。她拨通电话后说:“请呼127-2507261。留言是——姐姐:今天中午,到叔叔的茶楼吃饭。王雅琴。” 放下电话,她对王武说,估计我姐能来,她这两天没有应酬,呆在宿舍里写一部短篇小说;如果来不了,她得去系主座室或是传达室回电话的。 穆一星真有点儿羡慕王武家优越的条件,不说别的,单就一部电话,很多城h家庭也是安装不起的,更别说农村家庭了。 他们穆家庄就没有一户人家安装电话,就连那个走南闯北的万元户都是到村部去打电话的,而且打电话还要付钱。 穆一星记得入学前到村部办理迁移户口手续时,看到村部会计打完电话后,竟立刻把电话机锁在抽屉里,生怕别人动它;如果有电话打进来,他再开锁取出接听,一点儿也不怕麻烦,真是个善于理财、勤于职守、廉洁奉公的好头头。 穆一星转过去给王武倒茶,王武摆了摆手说:“不喝了不喝了!待会儿咱俩喝点白酒,喝完酒,再接着喝茶。” “你不喝,我喝!”王雅琴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上。 穆一星说:“叔叔,我想给您提个建议,也不知道对不对。” “哦?有什么好建议?说说看!” “我想,您把这座茶楼变成酒楼可能更好一点。” 他见王武正用心听,接着说,“我来了这么大半天了,怎么没见一个顾客来喝茶呀!如果是酒楼的话,哪怕是个小饭店,依靠这样好的条件也会顾客盈门的呀!” “哈哈!好建议,好建议呀!大侄子,你的主意真的不错呀!哈哈” “您,是不是早有此打算?” “我叔叔的茶楼原先就是个酒楼!”王雅琴也笑了起来。 “这这我就不懂了。”穆一星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望着王武。 “不懂了吧?是这样的,”王武说,“我在h规划办办公室上了十几年班。 “刚开始的那几年,我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兼做一些小买卖的,当时我在这座茶楼的北边的菜h场里开了一个小吃店,每天清晨到上午十点左右,卖一些豆浆、豆腐脑、馄饨、米粥、油条、火烧、小笼屉馅包子之类。 “通过惨淡经营,不辞辛苦,集腋成裘,几年下来,我居然积攒下十多万元,再加上哥哥和亲戚朋友的帮助,就兴建了这座酒楼。 “酒楼开业初期很不景气,有时入不敷出,但我没有泄气,咬着牙硬是ting了过来。 “后来,我高薪聘请了一个在本h最有名的厨师来此坐镇,又聘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经理来参与管理,强力打造品牌,形成美食特点,逐渐买卖兴隆、蒸蒸日上,不到一年,这座酒楼就已经名声大噪,四方食客大多前来一饱口福。 “这样,我的酒楼越做越强,我的腰包也越来越鼓。 “再后来,我就不满足于现状,于是,就伙同几个好朋友干起了房地产生意。 “机缘巧合,正赶上强劲的好楼h,我们一炮打响,一举成功,哈哈!” 王雅琴忍不住说:“看把你美的!好像发了多大财似的,说不定哪会儿连老本儿都赔进去呢!” 王武把眼一瞪:“说什么呢你?你再胡说,我就”他把一只空茶杯举起来,轻扬了几下,“啪”地一声又放下,“给我倒茶!” “你不是不喝了吗?” “我现在想喝了,拿你气的!” 王雅琴撅着zui,气鼓鼓地给他倒上了茶。 穆一星说:“叔叔,您这是有先见之明,抓住了机遇,如果把房地产做好,肯定会比开酒楼要强得多。” “是啊!买卖做大了,才发现这个酒楼的营业额和房地产相比简直就是蝇头小利了。 “再说了,经营酒楼也不容易呀!每天从早到晚,人来送往,出出进进,乱乱哄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要招待。 “有些人喝酒不加节制,推杯换盏,无尽无休,谁不喝谁是孬种,谁喝得多谁是英雄,最终就会有人喝高了,丑态百出:有的连哭带笑,有的连骂带叫;有的摔东西,什么茶壶茶杯、酒瓶酒杯、饭盆饭碗,拿起什么摔什么;还有那些喝吐了的,得哪儿吐哪儿,真让人看着恶心!真想一赌气,把酒楼关张算了! “到了前年春天,我就真的停止了酒楼营业,稍加装修后,让它摇身一变,就成了现在的茶楼。 “我经营茶楼并不在乎能挣多少钱——当然谁也不怕钱扎手——我所图的主要是清静和生活品位。 “刚才你在楼上可能已经看到了,我还有两个单间是不接待茶客的,里间是书房兼卧室,外间是会客厅,只有自己家的人或是朋友来了才可进去。 “其他雅间——不管是大雅间还是小雅间才是用来做生意的。 “你刚才说来了很长时间没见到一个客人,这很正常,因为我所经营的茶,不管是喝的还是出售的,都是高档茶,一般的老百姓舍不得消费,这就失去了绝大多数顾客。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上午的时候,极少会有人到这里喝茶的,除非有特殊原因,就像你俩,要不是我这个调皮的侄女非要生拉硬扯地认你做弟弟的话,你们也不会来的” 王雅琴听到这里又急了:“谁生拉硬扯了?他是心甘情愿的。你说是不是,穆一星?我没拉你吧,也没扯你吧?” 穆一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王武喝了口茶,润一润嗓子,接着说:“午饭或晚饭后,这里就会陆续地来人喝茶。 “据我的经验判断,他们喝茶并不是目的,主要是想借着轻松的机会来交朋友、谈事情;这里的茶客中有一小部分人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他们是经常来的。 “伴着优美的轻音乐,我们边喝茶,边聊天,说不完的天南地北,道不尽的海阔天空,个中滋味,真是溢于言表哇!” 这个王武,思维敏捷,口若悬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穆一星看着他,虽然不露声se,但内心着实佩服他。 正在这时,王老师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陶兰。 第15章 第015章王武爽快来宴客 穆一星乍一见陶兰,着实吃了一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同王老师在一起,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认王雅琴为姐姐的事。 他在开始认干亲时就没仔细考虑过这样做究竟合适不合适,只觉得好玩,无所谓,对自己来说简直无关痛痒。 年轻人嘛!称兄道弟,开开玩笑,潇潇洒洒,自自在在,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能玩就玩,能乐就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有时也爱凑热闹,虽说平时好静不好动,但高兴起来也能胡侃一气,若是找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的口才并不亚于王武,只不过不善于表现或者不想表现自己罢了。 王武算什么?一个典型的社会油子,如果论文化,他未必就能胜过自己。 刚才,他还在暗暗佩服王武,转眼这种潜在的心理活动就如同眼前拂过了一缕清风,倏忽不见了踪影。 这些微妙的心理活动都源于陶兰的出现。 在陶兰面前,他很想表现自己一番,就像谢冰一样,但自我表现又不是他的性格——而且他看不惯谢冰那一套。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陶兰面前该如何做,但真正直接面对她时又缺乏必要的自信。 在别人面前,尤其在女同学面前,他有足够的自信,自命清高也好,故作深沉也罢,谁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就是我! 但,在陶兰面前他总感到自信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那种自信伴着砰然的心跳宛若沸腾的蒸汽从头顶上一丝丝地散发出去。 但穆一星毕竟是穆一星,遇到不算太复杂的情况还是能做到泰然自若的。 他从容地与王老师打着招呼,从容地向陶兰点着头,从容地让着座,从容地斟茶倒水。 王雅琼面带倦意,轻轻地啜着茶,微微喘着气说:“今天还真有点儿渴了,光忙着写作了,连点儿水都没喝。” 她转向王雅琴:“从早晨7点起来后,我就接着写那篇小说,一直写到11点半,我才好把草稿写完,想沏点儿茶,解解渴,然后再泡袋方便面吃,还没做这些事,你就开始呼我。 “我一想,还是到叔叔家喝好茶吧,晚上再吃方便面也不迟。一出校门,就见陶兰在‘师专饭庄’门口站着” 陶兰接口道:“食堂的饭我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又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想踅摸几个外头转悠的同学一起吃,没见到有合适的同学,倒见到了大姐。 “我约大姐到饭店去吃,大姐反倒把我拉到这里来了” 穆一星有点儿明白了,仅凭陶兰称呼王雅琼为大姐就可断定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看来,只有他是个外人了。 王武哈哈一笑说:“陶兰来了正合适!自从她上了大学后,很少到这里来了。陶兰你说是不是? “上个月你和你爸爸到这儿吃饭后是不是一直没来过?正好今天有客人,咱们马上开饭——我已经安排好了饭菜。” 客人,是他么? 陶兰看了穆一星一眼。 餐厅在后面的平房里,从茶楼的后门出去,有一个与茶楼连在一起的院落,院里停放着王武的桑塔纳轿车。 正房坐西朝东,共五间,南北厢房各两间。 餐厅设在北厢房,圆桌上已经摆放了四盘干果和四盘凉菜。 宾主座定后,王武开言:“咱们先吃点儿干果,等热菜一上,就开吃开喝。喂——小李子,进来倒酒!” 进来的是那个甜甜的服务员,她原来姓李。 她熟练地开启了瓶盖,又一一给人们斟满酒后才退出去。 穆一星瞟一眼酒瓶,原来是五粮液。 他没喝过这种酒,只听说这是一种名酒。 自从入冬后和王老师他们在‘师专饭庄’喝过一次泸州老窖外,他还没动过一次酒瓶。 王武举杯在手:“今天我很高兴,结识了穆一星,我俩都快成忘年交了。 “为了我,为了他,为了我俩的友谊,我想把这杯酒干了,你们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说完一饮而尽。 穆一星站起来:“谢谢王叔叔!能够结识王叔叔这样一位仁厚、豪爽、讲义气的长者,我倍感荣幸!我也干了此杯,以示敬意!”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王雅琴说:“穆一星,你怎么说话文绉绉起来,叔叔就是叔叔,怎么还带个‘王’字,叫人听着别扭,你刚才可不是这样叫的叔叔,你也是,刚才还管他叫大侄子来着,怎么这会子直接叫起穆一星来?” 王武说:“琴琴,就你多事!管他叫穆一星怎么了,他不叫穆一星吗?真是的!” 王雅琴把zui一噘:“我已经认他为弟弟了” 穆一星闻言有点儿紧张,扫了一眼陶兰,见她瞬时间眼睛睁大了。 她看了一眼穆一星,又望望王雅琴,然后看着王雅琼。 王雅琼苦笑一声,看着王雅琴说:“你到底还是认了个弟弟。你这固执的毛病总也改不了,怎么劝你都不行爸妈知道了准得说你一顿,唉!真拿你没办法” 王雅琴把头一扬:“切,有什么大不了的?认弟弟又不是搞对象,还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叔叔,你说呢?” 王武哈哈一笑:“琴琴认穆一星做弟弟,这是征求我的意见后决定的;我是投了赞成票的;否则,我今天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本来我是想到工地上看一看的。你爸你妈要是说起来,就往我身上推,行了吧?不说这个了,喝酒!喂——你们仨谁都没喝呢!” 穆一星此刻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刚一口喝了一杯酒,想夹口菜压一压酒气,拿着筷子作势夹菜,又停住了。 王老师叹了口气说:“唉!我是想,要认穆一星为弟弟首先得我认啊!我也想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呀!” “快叫大姐,快叫啊!”王雅琴一听姐姐这样表态,立刻兴奋异常,赶紧催促穆一星。 说实话,穆一星还真叫不出口,毕竟,这是自己的老师、班主任,教了自己三个多月了,一时改口,怎么也不习惯。 四双眼睛都盯着穆一星,他已无时间想推辞,最终还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姐” 四人中有三个人笑了,只有陶兰微张着zui,神态复杂。 陶兰这一表情,穆一星都看在了眼里。 第16章 第016章女孩品酒来助兴 穆一星现在有两个姐姐了,他也不知是忧是愁,是喜是悲。 当着陶兰的面认别人为姐姐,他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内心在移花接木,设想王雅琴或是王雅琼变成陶兰,那该多好! 也不知陶兰年方几何,贵庚多少? 如果陶兰真能成为他姐姐或妹妹的话,他不敢说能为她赴汤蹈火,但可以考虑为她做一些合法的、力所能及的事。 现在这种情况,也许只会给她造成伤害——他觉得可能伤害到她,他也希望她有被伤害的感觉,因为这至少能证明她很在意他。 但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有天知道! 他也只能妄加猜测,胡思乱想一番了。 王武还没有忘记刚才劝酒的事,继续催促她们三个喝酒。 王雅琼没说什么,拿起酒杯咕咚一下喝了个底朝天。 说实话,穆一星还真不喜欢王雅琼刚才喝酒的样子,如果她是个男人的话,像现在这样咕咚一家伙喝下去可能显得豪爽,但一个大姑娘如此喝的话难免显得不太雅观。 他在小时候连喝水都尽量避免出声音,因为母亲总教育他在喝水吃饭时如何保持正确的姿态,说,水不要喝得太急,不要将水囤在嗓子眼儿里再咕咚一下咽下去。 吃饭时要细嚼慢咽,不要吧唧zui,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母亲的话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会谨记在心,因为他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 他又望着王雅琴,因为她也端起了酒杯。 只听她说:“大姐干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话都在酒里。”说完一口喝干,穆一星居然没听到任何响声,这让他很满意。 该轮到陶兰喝酒了,她忽闪着两只大眼,瞧瞧这个,望望那个,有点儿腼腆地说:“我不会喝白酒,只喝过一点点红酒和啤酒我想以茶代酒。王伯伯,行吗?” 王武说:“还真没有见过你喝白酒不过今天这场合,你总该意思意思的” 王老师说:“听我叔叔的话,意思意思得了!这样吧,你例外,就杯中酒了!你先喝一小口吧,喝完赶紧吃口菜!” 陶兰眉头紧锁,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立即拿起餐巾纸捂住zui轻咳了一声,放下餐巾纸,眉头犹自锁着。 在陶兰喝酒的时候,穆一星一直盯着她看。 他自从入学后,几乎每次都是侧面观察她,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正面观察她还是第一次。 他与她对视时也没感到有所顾虑,因为其他人也在看她,她现在是喝酒的焦点。 他觉得她喝酒的样子就像个大家闺秀,尤其是她那种微微蹙眉的神态简直让他感到如醉如痴。 他喜欢这种神态,这种神态让他想到了古代美女西施。 西施患有心口疼的毛病,每当她犯病时,就手捂xiong口,双眉皱起,流露出一种娇媚柔弱的女xing美。 现在酒桌上陶兰的神态仿佛给穆一星呈现了一幅形象生动的美人图,怎不令他如醉如痴呢? 穆一星有点儿兴奋了,很想多喝两杯。 他见第一轮酒已经结束,站起来要给大家满酒。 王雅琴抢过酒瓶说:“还是我来吧!怎么说你也是个客人。” 她圆圆的脸蛋儿有些泛红,可能是酒精起的作用。 几个热菜陆续地端上桌。 大家随意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武对穆一星说:“我差点儿忘了,上午她俩还没来时我说还有事问你呢。” “您问吧,叔叔!”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记得我从68年到你们村体验生活,75年才离开,整整7年。 “7年中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尝过了太多的酸甜苦辣;好多事总让我记忆犹新,好多人总让我常常挂怀——我想向你打听几个人。” 穆一星看着他,点点头,没说话,等他提问。 王武抿了口酒,吃了口菜,说:“有个叫榆木疙瘩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榆木疙瘩?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啊!”穆一星诧异道。 王武说:“榆木疙瘩是他的外号,他姓张,叫什么来着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他是个光棍,个xing孤僻,说话倔,死较劲,好抬杠。 “但他有两个特长,一是会看相,二是会打底鼓(单皮鼓)。 “他打底鼓最有名,你们村的剧团离不了他。 “我在剧团呆过一段时间,负责拉京胡,锣鼓铙钹胡琴等乐器都得听榆木疙瘩指挥。 “那时他大概快五十岁了,当车把式,后来赶车时不知怎么从驾辕的位置上掉了下来,被车轱辘轧断了小腿,变成了瘸子” “您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穆一星说,“我知道这个人,他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我管他叫张大爷,别人背地叫他瘸腿张,还有人管他叫倔驴的。 “他还是一个人,在村东头住,以捡破烂为生。” “哦,看来他混得不怎么样 “对了,还有一个叫秃尾巴鹌鹑的现在怎样了?” 穆一星笑了:“这又是个外号吧?还ting逗乐的,您不说名字让我不好猜。” 王武也笑了:“外号好记,名字不好记;就是记住名字,过去二十多年了,忘了也差不多了。 “我说他的特征吧,个子不高,黄头发,长了一脑袋秃疮,流脓滴水的,没剩几根毛了,就像个秃尾巴鹌鹑似的。” 王雅琴咧了咧zui:“叔叔,你别说了,恶心死了!你还让我们吃饭不?” “也是,您问的竟是些特殊的人,好像那儿没好人似的”王雅琼说完这句,赶紧捂住了zui,看着穆一星。 穆一星尴尬地笑了笑:“可能这些人都和叔叔是好朋友,要不怎么会把他们的特征记得这么熟?” 王武听了这话一皱眉:“他们可不是我的朋友,是朋友的话就不会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唉!不说这个了,赶紧喝酒!来,侄子,咱俩单独来一个!” 他俩把酒喝完后,陶兰过来满酒。 她给王武倒满后又来给穆一星倒酒。 穆一星忙站起来,一只手虚掩着酒杯,一边说谢谢! 陶兰说,你就别假装客气了,不过酒多无益,你适可而止吧。 这是关心的话语呀!穆一星听了很是受用。 说说笑笑地又过了一会儿。 王武说:“我还想接着打听有个叫邱大顺的人现在怎样了?” “邱大顺?我知道他。” 穆一星当然知道他,他是王小莉的舅父,曾经在冬天扫雪时从房顶上掉下来摔伤。 王武要问他什么呢? 第17章 第017章趣事乡里难尽表 邱大顺是王小莉的舅父,那次她换写黑板报时亲口告诉过他。 现在王武问起邱大顺现在怎么样了,穆一星真不知他想问哪方面的情况,于是笼统地回答:“他混得还算可以吧。不过去年冬天有点儿不顺” 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了。 他想说他去年冬天扫雪时曾经从房顶上摔下来过,但一想王雅琼和陶兰已经听过这件事,再说起来很可能要刨根问底,一个不注意就会带出王小莉。 将来若让她知道自己背地里仍谈论她舅舅的倒霉事准会不高兴的。 当初在扫雪时他向同学们说这件事的时候,纯属不经意间提及,他若早知道邱大顺是王小莉舅舅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拿来取笑的;虽说他说的是事实,但于心、于理总是不好。 王武问:“他怎么不顺了?说说看!” 穆一星略一沉吟,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摊上点儿倒霉事,破了点儿财。去年冬天,家里仅有的6只绵羊一夜间被人偷走了。” 这是事实,自从去年他摔断腿后,就落了炕(病得不能起chuang),小毛贼乘虚而入,顺手牵了羊。 王武浓眉一挑:“哈哈,我知道了,他家准是被贼拆了个大墙dong,把羊一个一个地赶出去了。 “我们工地上有好多农民工,常说起乡下人家被偷盗的事,尤其是冬天快过年时,那些做贼的可能是打麻将输光了钱,可能是置办年货手头紧,还可能是偷习惯了,不偷东西手心就痒痒得慌,所以看见什么偷什么,小的是鸡鸭鹅、猪狗羊、废铜烂铁自行车;大的是牛马驴、摩托车、冰箱彩电拖拉机。 “就拿偷羊来说吧,羊是活物,偷起来不大容易。现在的农户都是高墙大院的,小毛贼就是翻墙而入,总不能把羊一个一个地扔到墙外吧!哈哈,他们才不会这样傻呢,贼人有贼办法,是吧?你们听过什么叫踩道吗” 穆一星说:“踩道是不是人们常说的踩点儿?” 王武说:“是啊!就是说做贼的在下手前踩点儿,熟悉地形和路况,以便得手后逃跑。 “咱们还接着说偷羊。那些做贼的见墙高院深,就从墙外挨着羊圈的地方拆砖掏dong,等掏得合适了,就把羊一只一只地领出来了” 王雅琼说:“那羊够傻的,也不叫唤几声。” 穆一星说:“我听人说,半夜三更的,羊不叫唤。” 他想了想,又说:“羊不叫唤,狗可以叫唤;狗耳朵可灵了,外面有点儿响声就会叫的。掏墙挖dong不会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觉得。” 王武笑了笑,说:“我听别人说,做贼的有对付狗叫的办法。他们提前准备了一些狗爱吃的食物,一般以rou馅儿包子为主,里面掺了安眠药或是老鼠药,狗一叫,就把那些东西隔墙扔过去,等狗吃完后再呆一会儿,等再动手时听不到狗叫了,就知道狗上套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实施偷盗计划。” 王雅琴说:“那帮贼还真够可恶的!咦?叔叔,你知道这么多,好像做过这样的事似的。” 王武把眼一瞪:“刚老实了一会儿,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你看人家陶兰,文文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哪象你,不该问瞎问,不该说竟瞎说!” 王雅琴小zui一撅:“我不明白就想问问嘛!谁让你说得活灵活现、神乎其神呢!” 王武不再理她,看着穆一星:“刚才我说的是不是贼用那样的方法把羊偷走的呢?” “您说的没错儿,我听邱大顺说的确是那样!” 王武点了点头:“邱大顺其实并不顺,有时倒是一个马大哈来来来,接着喝酒!今天非得喝个一醉方休不可!” 陶兰说话了:“别喝了王伯伯!都知道您酒量大,但酒多无益,身体要紧。再说,下午我们几个还要商量商量办第二期刊物的事呢。大姐,您说呢?” 王雅琼说:“是啊叔叔,少喝点儿吧!我现在脑袋就有点儿晕。你呢穆一星?” “我也感到头晕。”穆一星赶紧说。 其实,目前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估计王雅琼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他不能逞强。 王武笑了笑说:“好好,听人劝吃饱饭!就杯中酒了。喂,二小姐,别撅着zui了,你把小李子叫进来。” 那个甜甜的服务员进来后,王武吩咐再上个火锅,来几个热露露。 等服务员再次进来时,穆一星对她说:“麻烦你到楼上把我那件棉大衣拿到这里来吧!刚才我忘记了。” 她答应一声立刻走出去。 王武再次让酒,大家象征xing地抿了一口。 王武说:“咱们还说邱大顺吧,他的确是马大哈,做事尽丢三落四。 “我继续说那时候的事吧。 “有一次我俩去打白薯秧(白薯的藤蔓,可用来喂猪),等到了饲养室,他才发现把镰刀丢在了地里,回去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还有,他当饲养员时给牲口槽里加饲料,第二天他发现有一匹马的槽里的料草好像纹丝未动,他很奇怪,心说,这马怎么回事,按理一宿的时间应该吃完的,怎么到现在一口也没吃?是不是病了? “于是他找了个有经验的人来查看,人家一来,马上发现了问题,说:‘这马没病,你这家伙才有病呢,你让牲口怎么吃?这不还带着兜zui呢!’” 穆一星一听这话,差点乐喷了。 王武也乐得前仰后合。 只有那三位,你看我、我看你的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 王雅琼问穆一星:“看你乐的,什么叫兜zui?想来你知道。” 穆一星解释道:“兜zui是防止牲口偷zui吃东西的一种工具,农村有牲口的人家都有这玩意儿。 “它用铁丝编成网状,兜住牲口的zui,再套在它的脑袋上。 “牲口呼吸、嘶鸣都没问题,就是吃不了东西,要想让它进食,必须提前摘下兜zui才行。 “邱大顺在喂马时,忘了给它摘兜zui,弄得那匹倒霉的马看着草料干瞪眼,一宿时间没吃任何东西!” 听穆一星一介绍,她们也笑了起来。 王武说:“就因为这件事,干活头头免除了他当饲养员的资格,还落了一个马大哈的外号。 “不过邱大顺这人长得不赖,也很聪明,上过初中,肚子里有墨水儿,做个买卖算个帐张zui就来。 “他能写一手好字,村里有个红白喜事的也尽找他写帐。 “他爱好广泛,打扑克、下象棋、拉胡琴、打鱼摸虾,样样精通。 “他的嗓子很好,在村里剧团常扮演正面角se,饰演过杨z荣、李y和、郭j光、赵y刚等英雄人物,招来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其中有一个大姑娘就因为太喜欢他而和他结了婚。 “这大姑娘叫李彩霞,李家营村的,长得相当漂亮,两只大眼,面皮白净,水水灵灵的都不像个农村人。好多小伙子暗恋她,托媒唤友,想求以为妻,说媒拉线的踩破了门槛,人家就是不愿意,非要嫁给外村的邱大顺不可,弄得谁也没了辙! “在这些想娶她的小伙子中,就有陶兰的父亲” 陶兰一听,大睁双眼,感到很吃惊。 穆一星也是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陶兰的父亲会跟李彩霞扯上关系,莫非陶兰是李家营村的? 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还是真正的老乡呢。 但不对呀!穆家庄与李家营才一箭之遥,我们应该认识才对,毕竟我们年龄相仿,上学时间也差不多,按理应该见过面的。 怎么上大学前对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看来还得咨询王武或是听他自动交代下文了。 第18章 第018章男婚女嫁寻常事 陶兰怎么想的穆一星不知道,穆一星只想听下文。 只听王武对陶兰说:“在李家营村社体验生活的18个人中,数你爸爸年龄最小,还不到18岁,比我还小半年呢。 “他被分到了李家营村,那是个大村,听你爸爸说有十二个生产队。跟他一块儿的还有五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棒小伙,和老百姓相处时间长了,尤其是在劳动中经常接触大姑娘,免不了青春涌动,日渐生情,看上李彩霞是很自然的事” 穆一星有点儿明白了:陶兰的爸爸也是热血青年,是和王武一拨的,直到现在关系也ting好。怪不得他们这样熟悉呢! 陶兰说:“我觉得我爸爸能看上农村女子不可思议” 王武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在那个年代,又处在青春年少,受异xing吸引是很自然的事——我也暗恋过李彩霞,直到她结婚后才打消了那个念头,你爸爸也是。” 陶兰忽闪着两只大眼,将信将疑。 穆一星也暗暗发笑,这个王武,看来在年轻时就不大老实,现在或许都有花花肠子(花蕊)。 只听王武接着说道:“李彩霞这人很大方,从不扭捏作态,很受小青年的喜爱。 “她当时已经二十好几了,就是不出嫁,说是要给家里挣工分,多分红,攒钱给大哥娶媳妇。 “她这是找借口!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她和邱大顺结婚时,她的大哥还打着光棍呢。 “我不认识她大哥,你爸爸认识他。 “你爸爸说她大哥土里土气的,不爱说话,见到女人就脸红,总爱耷拉着脑袋走路, “所以人送外号‘李耷拉’。 “‘李耷拉’有一次去相亲,在女方家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臭脚巴丫子。 “女方问他话,他支支吾吾,哼呀哈的,连一句整话也没有。 “你们想,这婚事能谈成吗? “这女的其实就是穆家庄的,长得黑灿灿的,个子ting高,五大三粗的,干活是行家里手,就是丑了点儿。 “你们说,面对一个丑了吧唧的姑娘,你还脸酸什么? “真是没出息! “还是他的媒人总结得好:三个碌碡压不出一个屁来。 “他是纯纯粹粹、地地道道、正儿八经、一个绝好的——大土鳖!哈哈,哈哈哈哈” 王雅琴说:“我的叔叔啊,你损起人来可真是不漏汤儿!” “我没损他,这是媒人在损他。”王武不以为然道。 “媒人的话你都记得?还不是你添油加醋,胡乱编排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回城那年他还打着光棍呢,年纪也有三十五六岁了。”说到这儿,王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武吃了口菜,擦了擦zui,见穆一星又给他倒满了酒,才接着说:“你说李彩霞的哥哥是个大土鳖吧,也不全是,他还有点心眼儿。 “听说妹妹要和邱大顺定亲,疯了似地和妹妹吵架,不依不饶,惊动了左邻右舍前去劝架。 “劝架的人开始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听明白了,原来他想让妹妹给他换个媳妇” “什么叫换媳妇?听着都新鲜。”王雅琼问。 王武解释道:“换媳妇就是换亲。 “换亲就是把张三家的女儿嫁给李四家的儿子为妻,李四家同时把女儿嫁给张三家的儿子为妻,这叫两换。 “还有三换的,三换也叫转换,就是由条件大致相当的三家兄妹或姐弟转着圈地相互娶嫁,就像做买卖一样、来它个等价交换。” 穆一星听母亲说过村里有换亲的事。在六、七十年代,广大农村普遍贫穷,尤其是一些山区和离乡镇比较远的地区,很多人娶不上媳妇。 为了传宗接代以续香火,有女儿的人家,就以女儿嫁给对方兄弟作条件,为儿子换回一房媳妇以繁衍后代;或者,在媒人的撮合下,张家兄妹或姐弟与王家姐弟或兄妹相互娶嫁。 而家里实在太穷而又无姐妹换亲的就只有打光棍的份了。 王武接着说:“这李耷拉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 “他听说邱大顺的妹妹邱慧珍长得不赖,就坐不住了,非要逼着妹妹给他换个媳妇不可。 “他对妹妹说,你嫁给邱大顺也行,但是,你必须让邱慧珍嫁给我,要不然,我打折了你的双腿,让你出不了家门! “你们瞧瞧,就这位仨碌碡压不出屁来的主儿,着起急来也能结结巴巴地噗哧一气,耍起xing子来也是个愣头青。 “你说他愣,李彩霞闹了半天比他还愣,愣是把他哥哥告到了村社。 “结果,村社以破坏婚姻自由为名,把李耷拉狠狠地尅了一顿,并警告他说,再闹下去,把他弄进学习班 “经村社一吓唬,他才老实了,但他发誓,永远不登妹妹的家门。 “这事过去不久,就有人编了顺口溜,我也记不全了,大概是说: “李耷拉,癞□□,有个妹子李彩霞。 “李彩霞,长得好,偏要跟着大顺跑。 “邱大顺,聪明得很,有个妹子邱慧珍。 “邱慧珍,长得俏,李耷拉追她是瞎胡闹!” 穆一星现在心情很复杂。 他既对王武所讲的故事感到新奇,愿意多了解一点;又有点儿看不惯他眉飞se舞、添油加醋、穷摆划的神态,因为他说的有些话可能言过其实。 穆一星见过李耷拉这人,去年冬天,邱大顺扫雪从房顶上掉下来摔伤后,李耷拉带着老婆孩子曾去看望妹夫。 他老婆是西川人,改革开放后娶的,当时他四十多岁,媳妇仅二十多岁。 现在他的孩子已经十三四岁了。 那天,刚好穆一星和父亲也去探望邱大顺。 李耷拉在穆一星的眼里,是个五十多岁、精明干练的小老头,话虽然不多,但每说一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他现在过得很好,是养猪专业户,每年的收入少说也有两三万元。 他和妹妹李彩霞说说笑笑的,好像谈得很投机,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当时曾要打折妹妹腿的李耷拉。 也许,时代变了,人的性格、思维、行动等都会改变的。 王武见穆一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打住了刚才的话题。 王雅琴突然问:“那个邱慧珍最后嫁给了谁?” 王武说:“嫁给了一个转业军人,媒人是他的一位战友——穆家庄的穆桐。” 穆一星一愣,因为穆桐是他父亲。 第19章 第019章父辈沧桑数家珍 穆一星听王武说自己的父亲是邱慧珍的媒人感到一愣。 邱慧珍是王小莉的母亲,穆一星早已判断出来,因为他听母亲说过,邱大顺有个姐姐叫邱慧莲,嫁给了本村的穆向东,还有一个妹妹叫邱慧珍,嫁给了一个转业军人。 王小莉也说过,她管邱大顺叫舅舅。 在穆一星的记忆中,他好像没有见过邱慧珍。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出嫁后很少回家,就是偶尔回家一次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可能只有一天的时间,有家有业,有丈夫有孩子的,老在娘家呆着可能也不是个事儿。 穆一星既然知道王小莉是邱慧珍的女儿,就想从王武口中套出她的一些情况。 年轻人毕竟好奇,但他又不好亲自向王小莉打听。 他担心向她打听情况会使她产生某些想法。 他问王武:“叔叔,这个叫邱慧珍的究竟嫁到哪儿去了?” 王武正夹一口菜,将送到zui边,又停住了,很注意地看着穆一星说: “她娘家在你们村,按理你应该知道的。” 穆一星摇摇头,喃喃地说:“她出嫁时我还没出生呢,长大后也没见过她,好像父母也没提起过她。“ 王武将菜送进zui里,嚼了嚼,咽下去,用餐巾纸擦擦zui,说:“哦,你父母就是提起她也未必当着你的面;就是当着你面你也未必注意听 “这个邱慧珍嫁到你们县西边一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庄里,她的丈夫叫王大力,转业后被安排到县供销社工作。 “这份工作在当时令很多年轻人羡慕,包括我们这些体验生活的人在内。 “要不是工作好,他可能也不会找到像邱慧珍这样的漂亮姑娘。 “王大力常常下乡,有时下乡到李家营村社支援‘三夏’(夏收、夏种、夏管),运送化肥农药等物资。 “好多老百姓认识他,我也是从那时认识他的。 “后来,他被调到百货公司当仓库保管员,也就很少下乡了。 “从那时起一直到75年我被推荐上了大学,就很少见到他了。 “到了93年,我开始搞房地产生意,有一次我和陶兰的爸爸去县水泥厂联系业务,意外地发现厂里的销售经理竟是王大力” 穆一星望一眼陶兰:“你父亲和王叔叔一起搞房地产吗?” “嗯。”陶兰回答很简洁。 穆一星暗暗叹口气。 王武说:“我们是合伙人啊!” 穆一星现在终于明白陶兰与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了。 王武喝了口酒,示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见大家吃完放下筷子,王武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进入90年代后,国有企业逐渐不景气,王大力所在的县百货公司受到了农村小商店强烈地冲击,月销售量连连下滑,影响了经济效益,使许多职工改行或停薪留职。 “王大力就是在那时停薪留职后到了县水泥厂当销售员的。 “由于业绩突出,第二年,他就被提拔为销售经理。 “现在他已经是水泥厂的副厂长了。 “这家伙,春风得意,牛得很!邱慧珍嫁了他也算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哈哈!这都归功于穆桐啊!” 穆一星再次听到王武提起父亲的名字,有点儿期待地盯着王武看,他想听一听他对父亲的评价。 王武瞥见穆一星表情,笑问:“侄子,这穆桐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他是我父亲。”穆一星本不想主动告诉王武穆桐就是自己的父亲,但见他问起,也只好如实告知了。 穆一星心想,告诉了也好,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个王武敢当着陶兰的面,冷不丁叫出父亲一个什么可笑的外号出来,那时他再说明、再解释就什么都晚了。 “哦,原来你是穆桐的孩子,真没想到!”王武似乎又惊又喜,看了穆一星半天,神色才归于平静。 “你父亲现在还好吧?” “还好,身子骨硬朗着呢!” “我记得他比我大十几岁,现在是不是快六十了?” 穆一星想了想说:“今年正好到了花甲之年。” “岁月催人老哇!一转眼,我们那一代人都进入老龄阶段了。” “叔叔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老。” “怎么不老?再过三四年,我就该知天命了。” “您现在看上去顶多四十岁” “再也没有四十岁啦,哈哈,我今年整四十六岁。” 穆一星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她们三个也摇着头。 王武说:“岁月是无情的,岁月总是不饶人的,岁月对任何人又都是公平的。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叔叔说得真好!就像作诗一样。” “我哪会作诗啊!这都是你母亲说过的话。” “我母亲?” “是啊!你母亲。你母亲当过民办教师,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也为学校打过补丁的。” 妈妈当过民办教师,穆一星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妈妈自从生了他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当老师,因为有人顶替了她。 “什么叫为学校打补丁?”王雅琼问。 “打补丁就是学校缺教师时让我去教学,教师多了又让我下去,再缺了就又把我顶上去了,就像缝补衣服,哪里出现窟窿,哪里就有我,哈哈” “为什么偏叫您去打补丁,别人不行吗?”陶兰问。 “我有知识、有文化呀!物以稀为贵嘛!你不知道,当时农村真正有文化的人寥寥无几,文盲、半文盲人数ting多的。 “我们那拨体验生活的人,大部分当过老师;你爸爸也在李家营当过半年老师呢。” “那,那应该让你连着这干啊!怎么也不能干一阵、停一阵吧!”王雅琴嘟哝起来。 “你要是村首脑就什么事都好办了,可惜那时还没你呢。 “唉,不过呀!当老师还是满清闲的,不用下地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阳光晒不着,还挣满工分,这是香饽饽呀! “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学校里钻哪! “我在体验生活的那波人里年龄比较小,尤其是刚去的时候,轻活儿干不好,重活儿干不了。 “队长分配任务时,看到我就脑袋疼,常把我和妇女分到一起,干一些技术含量低的轻活儿。 “尽管这样,我也经常出错,所以第二年就让我去教学。 “干了将近一年,村首脑就让他新娶的儿媳妇把我顶下去了。 “过了两年,民兵连长的女儿辞掉教师工作随了军,我就又回到了学校 “跟你们这样说吧,我陆陆续续地当了四回老师,最短的一回不到俩月,最长的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是一年半。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哦,1975年,我幸运地被推荐上了大学” 王武说到这里,又端起了酒杯,但没喝酒,只用手左右转动着酒杯,看着穆一星,突然问了一句:“你母亲还好吧?” 第20章 第020章男孩别扭心事重 “还好,身子骨硬朗着呢!”穆一星淡淡道。 王武这才喝了那口酒,笑了笑:“跟你父亲一样啊!生活在农村的人,身体就是棒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过得ting好的,不愁吃、不愁喝、干活也不累。”仍是淡淡的回话。 “她今年56了吧?好像比我大10岁,也进入老龄阶段了” 穆一星一惊,这个王武,似乎对他的家庭比较了解,连母亲的年龄都记得,不由对他产生几分忌惮。 穆一星很不愿当众谈论自己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当着陶兰的面。 入学才几个月,他对王雅琼、王雅琴、陶兰都不太了解,对她们谈话除了学习、班务、办刊物之外,极少涉及其他内容。 今天上午,王雅琴才向他轻描淡写地谈了些她的家庭情况,但目的明确,想借此认他为弟弟,他被她恳切的态度所感动,一口便应承下来。 他现在都有点儿后悔了。 他觉得这事做得草率,有点儿孩子气。 同时,他也有点儿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母亲盼望有个女儿的想法告诉她,因为那时他几乎要说出来了。 王武又说:“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从你一进门我就纳闷,这孩子是谁呀,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我保证在此以前并没见过你,这冥冥之中是不是一种缘分呀!” “相见就是缘,嘿嘿……”穆一星笑笑。 穆一星看着王武,用思维的笔触勾画这个人,用专注的心思来读这个人。 良久,他只能勾画一个大致的轮廓,就像勾画一个刚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摘离了蔓的大西瓜,表面容易勾勒,内在的东西只有用刀切开才能见个分晓。 王武就像一本书,装订豪华的一本书,但整本书被套在塑料薄膜里,封面封底一目了然,只是读不到具体内容。 所以这个人留给穆一星的只是一种表象:才思敏捷,口若悬河,有时还带点儿油腔滑调,像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社会油子—— 穆一星把吃饭前对他的那个判断又灵光闪现般地回映在头脑中,尽管可能不尽恰当,但穆一星还是沾沾自喜于自己的直觉。 他现在很想笑一笑,嘲笑抑或冷笑!但又不敢,唯有把部分似是而非的笑容勉强地镌刻在脸上,另一部分从zui角泄出,挤入干涩的喉咙。 他觉得那好喝的五粮液已不再香醇,变成了吸水器;那被众多人迷恋的酒精并不能使自己兴奋,反而使自己的头脑渐渐麻痹。 但穆一星又不是那种轻而易举地被麻痹的人,某个神经元快速地提醒他注意礼貌,不要感情用事。 但他内心的别扭与烦恼并不能使他像往常那样泰然自若。 一向精明和深沉的他竟被王武几句寻常的家常话乱了方寸,岂非咄咄怪事! 现在,他的确不知如何与王武对话。 他既然不好说,就只有沉默;既然沉默不礼貌,就只能随声附和或是点点头。 现在的他,就默默地看着王武,默默地冲着他“笑”,默默地、机械地、对他点着头。 穆一星的内心世界几人能得知?几人能揣摩?几人能参透? 或许别人根本就难以从他貌似平静的外表中寻找半点儿反常的蛛丝马迹,但稍加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话明显得少了。 王武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后,立即制止了王雅琴倒酒的动作。 王雅琴噘着小zui说:“我还没给你倒过酒呢!” “刚才已经说好,就杯中酒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喂!你们几个都干了,干了好吃饭!” 穆一星从稍有不快的情绪中醒悟过来,二话没说,干了自己的酒。 然后是王雅琼、王雅琴。 陶兰一共才一杯酒,陪着喝了大半天了,很容易地喝完最后一小口酒。 那个甜甜的被王武称作小李子的女服务员进来了,给每人端来一碗大米蒸饭。 现在,穆一星内心已趋于平静,对服务员说:“我的大衣呢?” 服务员看了一眼王雅琼,讷讷地说:“大姐说不用拿,还放在那里,不让茶客们占那个雅间就是了,说你们吃完饭还要商量那个什么,什么” “办刊物的事儿!”王雅琴接过来说。 王老师说:“咱们现在都有酒了,一会儿出去后被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说不定谁会躺下。 “与其喝醉躺下,不如坐着喝茶,等酒劲过了咱们一起回学校。” 陶兰点头同意。 王雅琴拍手赞成。 穆一星更无话可说。 穆一星开始后悔刚才的失礼,便对王武说:“叔叔,我现在头晕得厉害。闹了半天,五粮液有后劲不然的话,真想和您多喝几杯。现在不行,等再有了机会,我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王武哈哈一笑:“好啊,一言为定啊!我就喜欢能喝酒的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去喝茶、商量事儿 “待会儿,有几个朋友也来找我喝茶,我们两便好了。”  吃完饭,王雅琴带着三人来到了上午她和穆一星喝茶的那个雅间。 那个甜甜的女服务员重新沏了一壶祁门红茶放在茶几上,她快速地瞟了一眼穆一星,又望望沙发旁边衣架上的那件绿se棉大衣,带着怪怪的神se,慢慢地退了出去。 穆一星神se庄重,很想正襟危坐,拿出点儿潇洒的样子来喝茶,以便给陶兰留点儿好印象。 但他考虑到王雅琼在场,还轮不到自己“摆架子”,于是很随便地坐在了王雅琼的一侧,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又给对过的王雅琴倒上。 等他给陶兰倒茶时,她却拦住了。 她微低着头说:“你比我大一点儿,又是客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所以,陶兰没给自己倒,先给穆一星倒上了。 此种情况弄得他又是欠身、又是虚掩的,好一阵紧张。 王雅琴忽闪着两只大眼,看着他俩,偏着头问陶兰:“穆一星真比你大吗?” “啊,怎么了?”陶兰一脸的惊讶。 王雅琴有些天真地说:“这么说,他管你叫妹妹了?” “哪能这么论呢?”陶兰的脸一下子泛起了红晕,并向王雅琼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王雅琼忙说:“雅琴准是喝多了!” 王雅琴急道:“我没喝多!才喝了三杯,你喝了五杯,你才喝多了呢!” “从小你就任xing,不听话,不懂事,没礼貌——真拿你没办法!”王雅琼叹气道。 “我问问就不行了么?不告诉拉倒呗!谁稀罕哪!” 王雅琴又把小zui噘起来了。 第21章 第021章三女争锋难揣摩 穆一星适才听到王老师对妹妹的评价——“任xing,不听话,不懂事,没礼貌”,觉得是不是应再加上“多情、多疑、敏感”三条呢? 女孩儿都比较敏感,天生如此,书上都这么说。 穆一星觉得女孩儿在多情时才会多疑,在多疑时才会敏感——这也是他从读过的书中找到的答案 他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与女孩儿交往的经验,好在他能在如饥似渴地读书活动中渐渐感悟,品味了一些不成经验的经验。 王雅琴敏感,他何尝不敏感呢? 王武在询问他母亲的情况时,他不是很敏感吗? 陶兰在说他比她大一点儿时,他不是也有一丝莫名的甜蜜袭上心头吗? 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那丝甜蜜不在于他比陶兰大的事实本身,而在于这话是从陶兰口中说出来的。 他猜想,若不是她做过某些调查,进行过年龄对比的话,她也不会那样说的。 陶兰为什么要做调查? 穆一星不会明白,就像不明白入学点名时,王雅琼点到穆一星时陶兰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样。 他当时感到匪夷所思,现在仍感到疑惑。 他不明白的地方很多。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陶兰已经开始关注他了,刚才年龄的比较就是很好的诠释,这也是那丝莫名的甜蜜悄悄袭上心头的原因。 穆一星脸se平静,心却在笑。 他笑的不是有两个姐姐在陪他喝茶,他笑的是陶兰可能成为他的准妹妹。 他在中午喝了第一杯酒后,就在暗暗移花接木,设想王雅琴或是王雅琼变成陶兰该有多好! 当时他就在暗暗猜测陶兰年方几何,贵庚多少? 他甚至还暗暗发过誓,如果陶兰真能成为他姐姐或妹妹的话,就为她赴汤蹈火,就为她做一些合法的、力所能及的事。 现在,他已经得知陶兰比他小,至于小几天、小几个月、小一年,都无关紧要,肯定是“妹子辈儿”无疑了。 他才不喜欢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呢! 所以他心在笑,喜悦之情爬上眉梢;所以他要带着喜悦之情喝茶。 他用上午王雅琴教给他的品茶方法,先闻了闻茶香,然后品了一小口茶,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醇从喉部袅袅升起,充盈在口腔,久存而不泄于外。 他看看另三位,王雅琼在喝茶,陶兰在喝茶,王雅琴没喝,正看着自己的茶杯发呆。 王雅琼侧头看看穆一星,问:“雅琴说我喝了五杯酒,是真的吗?” “是。我俩都喝了五杯,我心里在数着。” “哦?你还数着。干嘛要数着?” “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想看看喝到多少能醉,下次好接受教训,注意节制。” “是吗!你还ting有心计的。我喝酒时也数过,后来喝着喝着就忘数了。” “我听说酒多伤身,注意点儿对自己总是有好处的。” “你觉得喝多了吗?那可有半斤啊!” “脑袋有点儿晕,口渴,好像胃也有点儿难受。” “没事儿吧?” “没事儿,可能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王老师您也没事儿吧?” “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吧。我们多喝几杯茶——这祁门红茶据说能解点儿酒。” 王雅琴抬起了头,冲着穆一星直瞪眼:“你怎么还在叫王老师?应叫大姐呀!” 穆一星有些不满地看着她,刚才的喜悦之情被她的一双眼全都瞪跑了。 她在瞪他的时候,原本好看的两只大眼现在一点儿也不好看。 他不喜欢被人瞪着,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别人瞪着,除非他是一个白痴。 穆一星有点儿生气,但又不好说什么,看了看王老师。 王老师会意,马上说:“别理她,她喝多了!” “又说我喝多了,刚才就说我喝多了!要不再拿一瓶五粮液,咱们接着喝,不吃菜,干喝!一人一杯轮流喝,看看到底能把谁灌醉了?” “我喝不了再一喝,准醉!”陶兰连连摆手。 “我根本就没打你的牌,你又是穆一星的妹妹,让着你!” 陶兰急道:“谁是妹妹了?我比他小点儿就是妹妹了?刚才我不是早就解释过,不能这么论吗?” 王雅琴哼了一声道:“好好,你先不这么论。但穆一星论起来应管我姐叫姐吧?” “琴琴今天有点儿较真儿。”王雅琼叹了口气,对穆一星说,“这样吧,在学校或者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叫我王老师;在家或者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叫我大姐吧!” 穆一星点点头,表示同意。 王雅琼笑了笑:“我们说点正事吧。咱们班的《晓荷》第二期你们编得怎么样了?” 陶兰说:“稿子选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按栏目编辑整理和刻板了。不过卷首语还没有写。” “谁负责写卷首语?” “王小莉。” “哦。她今天干什么去了?你俩不是总在一起吗?” “本来我俩说好是要到外面的饭店吃点儿的,她说她进城有点儿私事,让我11点半左右在师专门口等着她,但等了半天没见到她,却遇到您了。” “哦,抓紧时间,争取寒假前把它印出来。 “她实在写不出卷首语的话,还让穆一星写。 “刻板的事还是你们几个负责,记住!你们既要各司其职,还要相互配合。 “办好了刊物,对你们的自身发展都有好处。明白吗?”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那个甜甜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笑容可掬地望着陶兰:“你是陶兰陶小姐吗?你爸爸找你。” 陶兰听说爸爸来找她,连忙站起来:“他在哪儿?” “老板的会客厅。就在这一层,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准是找我有急事。大姐,我先去一下!”陶兰见王雅琼同意了,立即跟着那个甜甜的服务员往外走。 第22章 第022章雅琴温柔又泼辣 穆一星目送陶兰出了房门。 王雅琴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妹妹都走了,还看!” 穆一星听不惯王雅琴带有讽刺意味的口气,但还是比较大度地一笑:“刚才她都解释两遍了,不能这么论嘛!她可能比我小点儿,但不能因为她比我小点儿就管她叫妹妹;开开玩笑有时可以,当了真就不好了。” “是啊琴琴,你怎么没完没了起来。”王雅琼这时也有点儿生气了,“陶兰只是说她比穆一星小一点儿,可没说她是妹妹呀!哪象你,一时心血来潮,非要认穆一星为弟弟不可,还郑重其事地征求叔叔的意见。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 王雅琴慢慢把头低下了,居然没反驳,这出乎穆一星的意料。 穆一星不知她在想什么,默默地看着她。 她红通通的一张圆脸,留着棕黄的短发,稀疏的刘海儿半遮半掩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随着眨动的双眼翕动着。 她的眼似乎斜睨着茶几的左角,又好像漫不经心地盯着穆一星右侧后方衣架上那件绿se棉大衣,还似乎哪儿也没瞧,哪儿也没看,对她左边任何物体都熟视无睹的样子,偶尔,低头喝口闷茶。 穆一星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女孩儿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阳光灿烂、那么清澈见底得如透明的河水一般,如果她真能像清清的河水一般透明就好了。 他家乡的那条小北河就很清澈,水底的小细沙、小石礓、小鹅卵石之类历历在目。 旱季时的小北河,水浅浅的,只有两三米宽,一尺来深。 河水缓缓地、温柔地向下游流淌,一些小鱼、小蝌蚪稀稀拉拉地在水中游弋。 那些小鱼实在太小,也就是一厘米左右吧,头大身小,身体几近透明,如果它们静止不动的话,就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他喜欢这些小生灵,他每次见到它们游动,往往蹲下身来静静地望着它们,半天也不挪动地方。 有时,他把一只手shen进水里,五指张开,让那河水从指间缓缓地穿过,让那温柔的流淌通过手指传递到自己的内心,一时间,他仿佛全身都融入了大自然之中。 有时,他静止不动的手指间偶有小鱼穿过,有的停下来,摆动着细小的鱼尾,用小zui啄啮着他的手指头,有点儿好玩儿,有点儿惬意。 他喜欢这些在清清的河水中一览无余地显示自身存在的幼小生灵,他更喜欢这种轻微的接触,他觉得那是一种物与人的感情碰撞。 他想,与人交往也是需要感情接触和碰撞的,虽然,人不总是心如止水,也不总是阳光明媚,但通过一些感情的碰撞就会迸发出一些思想的火花,让尘封已久、深藏不露的东西翻至表层,就像现在的王雅琴。 若不是内心深处有根敏感神经受到触及的话,她也不会显露出这种异样表情的。 王雅琴这种异样的表情让穆一星感到了一丝不安。 直觉告诉他,她可能爱上了他。 因为她已经多次向他表现那种带有爱意的举止或言语了。 那次在王雅琼家刻板时,她曾轻轻地摁住他的肩膀,悄声问:你快刻完了吗? 那时,就使他惊愕,使他惶恐,使他迷惘,使他晕眩。 他从未有过这种心理反应。 那时,他只会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一动也不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今天上午来此“香茗居”的路上,她就不顾众多的眼球而大方地拉着他的手,神采飞扬、旁若无人、昂首阔步地向茶楼走。 他们给路人的感觉俨然是一对年轻的恋人。 但他一点儿美好的感觉也没有,他对路人投来的目光只感到难为情。 因为他对女孩儿拉他的手感到不习惯。 他当时只想尽快挣脱她的手,他只想尽快进茶楼,逃避众人的目光。 穆一星在穆家庄时,从未见过男女青年拉过手,就是恋人之间也极少有人手拉手地招摇过市,生怕惹来比较封建的农村庄户人的笑话。 而在城里,青年男女就开放得多,人们对他们拉手的举止抱有见怪不怪的态度。 穆一星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由于受到中西方文化的长期熏陶,思想并不保守,他也渴望浪漫和jiqing,也希望与心仪之人携手并肩,漫步在黄昏的林荫小路上。 望着彩霞飘飞,看着飞鸟归巢,倾听醉人的情话; 闻着晚风携来的花香,那般的温馨,那般的浪漫简直令人无以言表。 但他的心仪之人是陶兰而不是王雅琴。 王雅琴的确可爱,但可爱不意味着可恋。 他不讨厌做她的朋友,但也不希望做她的终身伴侣。 而王雅琴显然把他当成心目中的恋人了,这正是让穆一星感到一丝不安的原因。 穆一星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不该到这里喝茶。 后悔不该答应做她的弟弟。 后悔没有在她有所表示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截了当,但已经有所暗示了——就向她挑明二人相处可能不合适 但现在好像说什么也晚了,因为她现在已经认起真来。 他觉得她之所以低头喝闷茶,一句话也不说,完全是由于陶兰的缘故。 他猜测,她见他身边冷不丁又冒出一个所谓的妹妹来,而且比她漂亮。 她可能感到与陶兰相比自己处于劣势地位,内心的忧虑、不安、缺乏自信的情绪马上凸显出来。 女孩儿,敏感的女孩儿,多情的女孩儿,难以琢磨的女孩儿。 对这样的女孩应该怎么办呢? 穆一星思前想后,决定采取哄的办法。 他敲了敲茶几:“喂,二姐,你在生我的气吗?” 这一招果然奏效,王雅琴立即抬起了头,大睁双眼,显得又吃惊、又欣喜的样子:“你在叫我?管我叫姐姐吗?” “没有啊!我没有叫你姐姐呀!” “刚刚才你不是” “刚才我只叫你二姐来着。” “那不一样吗?”她忽然站起来,绕过去用两只拳头使劲敲打他的后背。 穆一星赶紧讨饶:“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王雅琼将茶杯一顿:“别闹了琴琴!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人家高兴嘛!自从认他为弟弟后,他这是第一次叫我姐姐。” 王雅琼看了他俩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3章 第023章相互比较有差距 穆一星见王雅琼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便问,拿过茶壶给她倒了点儿茶,笑嘻嘻地说:“大姐,多喝两杯!” “呵呵!你终于肯叫我大姐了。” “嘿嘿,我早想叫您了,只是,刚才人多,不好意思叫” “哦,还是按我刚才说的办,在学校或者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叫我王老师;在家或者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叫我大姐,那样我们说话会随便一点儿。你看行吗?” “没问题!” 王雅琴说:“本来就没问题嘛!害得我生了半天气!” 穆一星说:“你生气一点儿道理也没有,你要是换了我,也会这样的,毕竟是头一回。” “我才不会像你呢,故作清高,故作深沉,让人看不透。” “穆一星做得不错,我就欣赏他这一点。”王雅琼给穆一星抱不平,“我不喜欢油头滑脑,十分张扬的男孩子,像谢冰那样。” “谢冰不是你们班的班长吗?你要不喜欢他,干嘛叫他当班长?你要真不喜欢他,趁早把他撤了算了,省得让他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我看穆一星当班长ting合适的。对!让穆一星当,让咱们的弟弟当!” 穆一星早就看着谢冰别扭,尤其是他同陶兰在一起的时候。但他不想当班长,他嫌麻烦。 王雅琼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是我让他当班长的吗? “他当班长是上边打过招呼的。 “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他父亲是咱们这个h的h五品。 “h五品是什么概念?一h之长,掌握全h16个区n行政大权的父母头头。 “那是个响当当人物,那是个能决策、能拍板的人物。 “听爸爸说,叔叔和陶兰的父亲合伙在开发区将要盖的那座商务大厦要没有经过h五品大人的签字,根本就不可能立项。 “你们想想,h五品的儿子当个班长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小菜一碟;就是让他当学校学生会首脑,校长也是会答应的。 “不过话说回来,谢冰虽然油头滑脑,但也不像个纨绔子弟,说话、办事、交际、组织等能力还是有一套的,而且这几个月配合我的工作也是不错的。 “我说的对吧穆一星?” 穆一星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谢冰在有些方面尤其是管理方面的确有一套。 穆一星这才知道,原来谢冰是现任h五品的儿子。一股潜在的意识让他感到了某种危机。 这种危机感主要来自于将来可能对陶兰的“争夺”上。 穆一星心想,自己与谢冰相比,除了相貌和文采方面可以自信地认为能超过他外,其他方面都略逊一筹,尤其是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简直是天壤之别。 差别是现实的存在,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它就像一块广告牌摆在那里,所以不如正确面对社会现实。 穆一星生在农村,家境一般,但他从不妄自菲薄,也从不羡慕别人。 他母亲从小就教育他,不要和别人攀比,老话说得好,“人和人比,该死;货跟货比,该扔”。 是啊,如果喜欢攀比的话,首先,就应像其他同学那样买件皮夹克,然后,把那件绿se棉大衣扔到马路沟里去。 但他不会这样做,因为那件棉大衣是一个当过兵的表兄送的,虽不珍贵,但礼轻情意重,代表了人家的那份情意。 王雅琴说:“谢冰当班长可能也称职,但这个人我不喜欢,我总看他有点儿那个。 “我猜想,他毕业后不可能当老师,没准儿进入h衙门,借他爸爸的势力登杆向上爬” 王雅琼说:“毕业后,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 “对了!”王雅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听人说h首领、h五品什么的不能在家乡所在地任正职。 “那谢冰的爸爸可能不是本地人。” 王亚琼说:“谢冰的学生档案里籍贯一栏填写的是燕京。” “燕京?那他在哪儿上的高中啊?” “六中,咱们h的第六中学。” “招生简章上有规定,高考考生应该回原籍报名并参加考试,他没回燕京考试吗?” “没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也许他把户口迁来了吧,反正他的学籍档案是六中提供的,这不会有假!” 穆一星听她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简直心乱如麻。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木然地望着楼下的街景。 北边的菜h场里还是那样的冷清,入口处左侧有个小面馆,小面馆门口有个老妇人正撅着屁股生火。 烟气升腾,老妇人呛得直咳嗽。 护城河边有几棵柳树,黑黑的树干就像家乡的电线杆。 穆家庄有许多这样的电线杆,大部分都矗立在农田里,木质的,外面涂满了沥青以防其腐烂。 护城河边上的这几棵柳树都不算ting拔,拿它们做电线杆可能不合适,但它们的枝条又细又长,就像一根根烧火棍。 穆一星小的时候就常帮妈妈烧火。 柴禾在灶膛里有时不着火,光冒烟,他就把烧火棍捅进灶膛,翘起积压的柴禾,让一些空气钻进去,那火腾地一下就着了。 烧火棍的作用真是非同一般!这些柳枝要是能剪下来,得做多少烧火棍啊! 其实啊,烧火棍多了也没啥用处,还不如当柴禾烧。 那个瘸腿的、被王武叫做榆木疙瘩的张大爷就缺柴禾烧,边捡破烂边捡柴火。 捡破烂为的是换钱,捡柴禾为的是做饭,做饭是为了吃饭,吃饭是为了活着,生活其实就这么简单! 王武家的院子里就有辆桑塔纳,他肯定还有拉货的卡车,可能不止一辆,他要是真讲义气的话,就拉上一车柴禾给张大爷送去,这应该不是问题。 谢冰家就不用送柴火了,他家肯定不缺柴火,也用不着烧火棍,烧火棍那玩意儿他想他连见也没见过! 对了,谢冰的爸爸在冬天也不会爬到屋顶上去扫雪,人家在燕京住高楼大厦,也可能住在某个王爷曾居住过的四合院里。 四合院的屋顶都是高脊挂瓦,用不着扫雪,不用担心从房顶上掉下来。 王小莉的舅舅邱大顺从房上掉下来纯属偶然。 也不知王小莉今天到哪儿去了? 陶兰刚才还说中午要同她吃饭、下饭店,但等了半天愣是没有等着! 唉!谁没点儿事呢?呆着呆着就会有事。 我们喝茶喝得好好的,服务员就把陶兰叫走了,说她爸爸找她有事。 她爸爸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好交往不? 穆一星胡乱想着,又坐回来喝茶。王雅琴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随便看了看风景” “我看今天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王雅琴望着姐姐说。 王雅琼说:“再等等陶兰。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穆一星就盼着能和陶兰一起回校,就盼着她快点儿进门。 第24章 第024章突如其来吻一下 穆一星一边喝茶,一边望着雅间的门,希望陶兰早一点进来。 他望着那扇门,就像望着一个美丽的希望。 那门紧闭着,就像横亘在梦想与现实的一堵墙。 西斜的阳光已经透射进来,照在门扉上,缓缓地徘徊,就像是一个人走入了浩瀚的沙漠中,踟蹰彷徨,不知所去,不知所归。 柔和的光线在室内经过多重折射,像是交叉的米黄se的象牙筷子搅拌着室内飘浮的茶香。 茶香似乎使茶的意味中多了一层缠绵的气息。 也似乎口中的清味导引着另一种潜隐的业已消散的东西,像是味中之味。 他望着那扇门,那扇红檀se的门。 冬日yin冷的阳光从西窗投射进来后,把它染成了一片暖se,就像浪漫的婚纱披在新娘的身上。 新娘身上飘逸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给人的感觉就像置身于烂漫的hua丛中。 这股幽香真是阳光带来的吗? 当然不是。 穆一星觉得这股幽香只能来自王雅琼或王雅琴。 来自王雅琼的可能xing似乎更大一些,因为他在她的办公室里曾经闻过种香气,而且现在他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他能十分明显地感到这股香气。 王雅琼轻柔地似漫不经心地抚摸了一下穆一星的胳膊,这让他感到突然,感到费解,感到一种莫名的异样。 “你这件毛衣虽然显得旧,款式还可以,毛线的质量也不错。谁给你织的?暖和吗?” “毛衣是哥哥结婚前穿过的。不知道谁织的。比较暖和。”那种异样的感觉从胳膊上迅速传递到他的内心,使他倏忽间暖意流遍全身。 “你还有个哥哥?”王雅琼把手收回去,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 “有两个。毛衣是我二哥给的。” “你有姐姐妹妹吗?” “没有。”他看了看王雅琴,她也正盯着他。 “你现在有两个姐姐了,是不是琴琴?” 王雅琴在姐姐面前好像话语明显得少,不像穆一星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姐姐说得没错,你现在有两个姐姐了。” 王雅琴就像是鹦鹉在学舌,眼睛却盯着他的胳膊,目光如同刚才王雅琼的手,让他同样感到了一种异样。 “家里的老人还好吧?”王雅琼接着询问。 “还可以。” “和你两个哥哥一起生活?” “没有。父母身体强壮,农活也不算太累,还能干一气。哥哥们都娶妻生子,组建了各自的家庭。” “刚才叔叔说你母亲教过学?” “嗯,断断续续地教过几年。” “怪不得你学习好,原来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基础。” “哪里哪里!如果学习好,就考上本科了。” “这也不错了!专科也不容易考啊!尤其是农村考生。” 穆一星没言语,低头喝茶。 停了会儿,他说:“我有个疑问,我来这儿快一天了,怎么没见叔叔家其他人啊?” “雅琴没告诉你吗?叔叔还是独身。” “是吗?”他吃了一惊。 像王武这样的成功人士,怎么会是一个人生活? “我们也不明白。 “就知道曾经有许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跟人家见不了几回面就会分手。 “也不知是他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看不上他。” 穆一星说:“叔叔论相貌、论才干都是一流的。我猜想,十有八九是他看不上人家。” “可能是吧。唉,不说这个了,咱们让小李子再送一壶开水来!” “水来啦——” 那个甜甜的服务员好像始终在门口等着似的,笑嘻嘻地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暖水瓶。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问你,我叔屋里都有谁?”王雅琼问。 小李子放下了暖水壶,掰着手指头说:“一个是陶兰一个是老板一个是陶兰的爸爸 “还有一个长得黑黑的,胖胖的,眉毛浓浓的,眼睛大大的,长着络腮胡子的人,是什么厂的厂长,秋天来过一回,叫什么不知道,噢对了,姓王,老板刚才管他叫王大哥来着 “最后一个好像从没有来过,个子不高,小瘦脸儿,留着个小平头,老板管他叫谢主座” “嗯陶兰在做什么呢?”王雅琼又问。 “陶兰陶小姐进去后,先跟那个王厂长打招呼。然后,她爸爸就给她介绍那个谢主座,还让她管他叫叔叔。然后,她就给在座的倒茶。然后,我就出来了” “然后,你就给我们送水来了。”王雅琼笑了笑,冲王雅琴说,“然后,咱俩过去打个招呼,也给大家倒点儿茶。然后,把陶兰带出来一起回学校。” 王雅琴不动弹,说:“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这恐怕不合适吧?陶兰的爸爸你又不是不认识!还有那个王厂长,准是王小莉的爸爸,既是叔叔的好朋友,又是他生意上的伙伴,我们不去见见,显得我们没有礼貌。 “叔叔八成也说了我们在这儿喝茶的事了,要是真的不去,准让他挑眼。” “挑什么眼?又不是在咱家!我想陪穆一星多待会儿,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真不去?” “真不想去留下穆一星一个人也不合适”她扭捏起来。 王雅琼白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拉着那个甜甜的服务员走了出去。 她俩刚一走,王雅琴旋即转过来坐在姐姐刚才坐的位置上。 穆一星惊讶地看着她,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她已从侧面搂住他的脖子,并在他的左颊上快速地亲吻了一下。 她的动作仿佛蜻蜓点水,然后迅疾松开了手,快步转回原来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穆一星目瞪口呆: 这是啥情况,干嘛呢这是——他从未遇过此类事,真不知如何说、如何做? 穆一星不是个心理素质很差的人,但有时还真不行。 比如遇到王雅琴这样比较直爽抑或开放的女孩,他就有点儿承受不住。 他读过许多描写爱情的小说,曾经为男女主人公为追求爱的理想而不顾一切的精神所感动。 他也曾换位思考,如果男主人公是自己又当如何? 但那种思考都是肤浅的,只是用肥皂泡吹起来的se彩斑斓的梦的世界。 更何况,他目前根本就没打算与她谈恋爱。 她是多情,她是可爱,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与他的理想较为相近,但毕竟有距离。 他甚至以为她就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她泰然自若,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但穆一星看得出来,她的脸业已泛起了一层红晕,就像绽放不久的桃hua瓣。 她的眼睛熠熠闪光,犹如秋季清晨阳光照耀下的露珠。 穆一星突然笑了,笑得不开心,但装得比较自然。 王雅琴微微低下了头:“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我在想,你刚才不愿和大姐一块儿去,只是想抽机会亲弟弟一下吗?” 他有意把“弟弟”二字说得重一些。 “是啊从你答应做我弟弟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这个了。那时,不好意思——主要是缺乏勇气——后来人多了,又没机会了 “你喜欢那样吗?” “我?”他很诚实地说,“不大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你是不是男人?”她睁大了眼睛。 “说不上为什么。” 他见她的眉头皱起来了,赶紧又加了一句:“可能是不大习惯吧!” “哦,我说嘛。以后就习惯了。” 她的眉头舒展了,就像夏日里生机勃勃的两片柳叶。 “以后?” 他默默地念叨这两个字,暗暗叫苦。 他真想对她说,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 但见她那种热情而单纯的眼神,话在zui里打了几个转儿愣没挤出去。 第25章 第025章告别王武回学校 王雅琼和陶兰进来了。 穆一星看着她俩,想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出自己所关心的东西,至于什么东西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王雅琼说:“天不早了,我们走吧!哦对了,你俩是不是也去打个招呼?” 穆一星觉得应该打个招呼,这是一种起码的礼节。 何况他也想借此机会见一见陶兰和王小莉的父亲,确切地说,他真想见的是陶兰的父亲。 他没忘记披上那件绿se的棉大衣。 王武的会客厅在南侧走廊的尽头。 共两个单间,里间是书房兼卧室,外间是会客厅。 会客厅里有四个人。 穆一星只认识一个是王武,其余三个他是第一回见。 他在猜测,那个长得黑黑的,胖胖的,眉毛浓浓的,眼睛大大的,长着络腮胡子的人,王雅琼刚才说是王小莉的父亲,看来是不错的。 那个个子不高,小瘦脸儿,留着个小平头的人准是小李子说的那个谢主座。 还剩下一个人肯定就是陶兰的父亲了。 陶兰的父亲约莫四十五六岁,除了眼睛比较漂亮外,其它地方长得一般。 穆一星只是匆匆地一瞥,就觉与陶兰不相像,天知道陶兰随谁?可能像她母亲吧! 陶兰的父亲与穆一星说话时只是略一欠身,根本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穆一星也不指望他站起来。 倒是那个王大力,在王武向他介绍时,边点头边站起身来——这让穆一星深受感动,忙不迭地让他请坐。 至于谢主座,他很注意地打量穆一星,却什么话也没说。 四人从王武家走出来,直奔幸福商场汽车站牌。 穆一星回忆着刚才在会客厅的情景,心里乱糟糟的。 虽说只耽搁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但他就有了初步的判断: 王大力长相仁厚,说话和蔼可亲; 陶兰的父亲眼睛虽漂亮,但透露着一股傲慢之气。 他除了向穆一星点了一下头外,一句话也没说。 他是不善言谈,还是不屑与小字辈交流? 穆一星心里没有底。 他在她们后面默默地走着,王雅琴几次回头看,他像没瞧见一样。 上了公交车。 人多,无座位,站着都挤。 好在路途不远,十分钟后他们就下了车。 外面很冷。 穆一星把大衣裹得紧紧地,仍然跟在她们后面走。 路边的树跟底下堆着一些积雪,一堆一堆地向着师专方向延shen着,白花花的让人联想到天上的白云凝结到了地面上; 背yin的墙根处残留着一片一片的积雪,一qun淘气的小孩子肆无忌惮地在上面追逐踩踏,相互扔雪团。 好多雪团被扔到了马路上,干净的马路顿时一片狼藉。 一个雪团飞了过来,在穆一星的脚边“爆炸”。 他皱了一下眉,随即又笑了。 他小时候也喜欢打雪仗。 每次打雪仗之前,他和十几个小伙伴扛着铁锹来到白皑皑的田野上,根据自愿的原则编成了两组,每组选一个“司令”。 一声令下,“战士们”一字排开,选择有利的地形,像修战壕一样把雪堆成一堵半人高的矮墙,形成两军对垒状。 “战士们”伏在“墙后”,观察“敌情”,严阵以待。 冷不丁地“司令”喊了一声“打”,霎时雪团纷飞,连珠炮似地向对方阵地砸去,口哨声、冲杀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那才叫打雪仗呢,那才叫刺激呢。 现在的孩子,缺乏组织、缺乏纪律,各行其是,就像一帮乌合之众。 一辆三轮车缓缓地开到穆一星身边。 车棚里shen出一个苍老的头,问穆一星租车不? 他摆摆手。 老者迟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把车向前开去。 穆一星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么一把年纪了,冷冷珂珂的,出来一趟真不容易,要不是马上就到学校门口了,怎么也得照顾他的买卖一下。 王雅琴放慢了脚步,等齐与穆一星并肩走,低声问:“你怎么总爱走在我们后面?” “不是有句话叫女士优先么?正好,我在后面给你们当保镖?” “什么时候学会耍贫zui了?”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对了,一会儿你跟我去大姐那里吧!” “有事吗?” “不是说让你写卷首语吗?你忘了?” “怎会忘呢?我在教室写得了,这不太阳还没落山呢兴许,王小莉已经写好了呢。” “我看够呛” 王雅琼回过头来:“你俩说什么呢?” 王雅琴说:“我跟他商量编辑《晓荷》第二期的事,想叫他到咱那儿去,他不同意。” 王雅琼和陶兰同时停住了脚步,扭身望着他俩。 王雅琼说:“雅琴的主意不错!咱们是该好好商量了。这样吧,陶兰,你去找王小莉,穆一星去找谢冰,咱们马上开个碰头会。” 穆一星奉王雅琼之命去找谢冰,转了大半个学校,才在体操房里找到他。 由于天很冷,体操房里仅有十几个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玩双杠的谢冰。 第26章 第026章雅琼鼓励星写作 谢冰这家伙虽说养尊处优,长得偏胖些,但做起动作来潇洒自由、矫健灵活。 健身房非常宽大,没安装暖气。 穆一星进去时只觉瘆冷瘆冷的。 他没敢久留,简单地向谢冰说明来意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碰到王小莉。 他告诉她陶兰正在找她。 她忙问有什么事? 看她的表情,她还没有见到陶兰。 他便把王雅琼要开碰头会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并问她的卷首语写得怎样了? 她把头一低:“我没写过卷首语,不知道怎么写;我怕写不好,这几天尽考虑这个了;现在连一个字也没写呢。 “本来打算今天趁着休息写一点儿,可我有点儿私事” 他没告诉她王雅琼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想这件事必须由王雅琼亲自对她说。 穆一星赶到了王雅琼的宿舍。 她的屋子很暖和。 她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粉红se的羊毛衫,把她的脸也映衬得粉红粉红的。 她问:“找到谢冰了吗?” “找到了。已经告诉他了。他说马上到。” 她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向里间张望了一下:“雅琴二姐不在?” “她说去他们班里一趟,料理一下班务,没准儿不回来了。你二姐忙得很!” 他笑了笑,轻轻呷了一口茶。 那茶比较清淡,比起王武家的祁门红茶差远了! 她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稿纸,向他这边一推:“这是从早晨7点起chuang后一直到11点半,我写的一篇小说的草稿。你先看看,给提点儿意见!” 他没有接,笑嘻嘻地说:“大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兄弟xiong无点墨、才疏学浅,焉敢班门弄斧?” 她扑哧一下笑了:“平时不苟言笑的穆一星,闹了半天也会耍贫zui!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您呢!燕京师大毕业,年纪轻轻,硕士研究生,这在咱校有几个呀?” “咱们学校是不多,可上过名牌大学的有的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其实在写小说方面我还真不行。 “只发表过几个短篇,中长篇连想也不敢想的。 “我觉得你准行!将来咱们合著一个长篇怎样?” “和我?”他颇感诧异。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忙摆着手说:“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我连个小小说都写不出来的。” “你写过吗?” “没有。” “没有尝试过怎么能下结论?跟你说,你是可以的,你有这个素质,我也相信你。不过万事开头难。你先从短篇开始,我帮助你。 “我认识咱们h几个编辑,让他们给你点拨、修改一下,发表率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只要发表了第一篇,以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但前提是你必须坚持写作。你有决心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没出息。”她笑了笑。 停了一下,她接着说,“你那篇《弯弯的河水绕家乡》散文就写得不错,上次被我推荐到校刊上发表了; “这次你写的《乡村春晓》也不错,我也准备推荐。 “我觉得你不应局限在散文这种体裁,凭你的生活基础、想象力和文学功底,创作小说根本不成问题。 “农村生活是大题材,这对你来说再熟悉不过!你应该用小说的创作形式把它写出来。 “而我,从小生活在城h,学校占据了我大部分生活空间,我所反映的都是这类生活。 “你见过我写的东西吗?”她突然话锋一转。 “没有。”穆一星如实回答。 她去了里间,片刻间拿出两本期刊杂志递给他:“每本上面都有我的短篇小说,回去好好看一下。我的笔名叫诺非。” “诺非?这名字乍一听觉得怪怪的,细一琢磨又觉与众不同,不落俗套。您怎么会想到取这样一个笔名,有什么讲究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讲究,瞎起的。” “您不是尽发表散文吗?我也想看一看。” “它们刊登在别的杂志或报纸上。大多是我在燕京师大写的,一部分发表在师大校刊上,一部分发表在《散文》月刊上,还有少部分发表在地方报纸的文艺副刊上。 “那些东西过去几年了,撂得凌乱,不好找了。就是找到了你也不用看了,写的质量未必有你高。” 他赶紧摇头:“我不行,是您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是事实。你平时的作文就很好,好多同学难于和你匹敌;《晓荷》创刊后,似乎为你的创作插上了翅膀,一篇比一篇的质量高,好多同学更是望尘莫及。” “您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好好练吧!合著长篇小说那是将来的事。我相信你定会有长长的未来的!” 谢冰、王小莉、陶兰先后到了。 王雅琼说的碰头会开得很简单,只是每人汇报了一下《晓荷》编辑进展,进一步明确了分工和各自的职责,规定了第二期出版的大致时间。 最后她决定仍由穆一星写本期的卷首语。 第27章 第027章诺非小说意识流 回到宿舍,穆一星仰望天花板,回忆一天来的经历。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烦恼,一会儿又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 他想起王雅琼将来要跟他合著长篇小说的事,心中隐隐地升起了一团希望,这希望就像火苗一样撩拨他的心,使他热血沸腾。 但,那个将来究竟有多远,究竟会发生什么变故,谁又能说得清? 穆一星的目光离开了天花板,他的身子也随即离开chuang铺,走到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夕阳刚刚西下,天光还比较亮,那一抹彩霞如同仙女的裙裾一样轻柔、飘摇,仿佛翩翩地飞向瑶池。 他想起了王雅琼交给他的小说草稿,于是掏出来,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她的字迹清新隽永,飘逸潇洒,类似于某位大家的硬笔书法。 虽说只是草稿,很多地方曾经改动过,但在整体上干净整洁,写得一丝不苟。 这不由让他暗暗钦佩。 小说的结构很别致,吸收借鉴了意识流的表现手法,以女主人公的思维跳跃组成故事情节,乍看互不相干,实质上有必然的联系。 小说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描写的是一位女大学生暗恋一个同班男生。 由于性格内向、自我封闭,她整天沉浸在与男生you会的幻想中。 造成的后果是,她上课走神,夜里睡不好,多梦,精神恍惚,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最后竟因抑郁症而休学进入了精神病医院。 小说的语言非常优美,她以女xing特有的细腻笔触描写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把一个涉世不深、感情懵懂的女青年的内心世界暴露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她在作品中写道: “我看见了他。他独自向我这里走来。 “我的心跳动得几乎要蹦出来。 “我的脸怎么了?rela辣的,莫非红了么? “我脸红的样子好看么?可别像个关公似地吓着了他! “他过来了,他在看我! “他还在笑,那笑多美呀!世界上任何笑容都没有他的笑容可爱、迷人! “他就到我的身边了,我真的好喜欢好害怕好喜欢啊! “我的他,我的命,我的那个,那个他已经到我身边了 “诶呀,他怎么紧贴我身边过去了呢?你回来呀!你不知我喜欢你吗?你明明看见我,刚才还冲我笑呢” 穆一星读着读着,心灵也感到了一丝震颤。 他闭上了眼睛,回味着、揣摩着,可怜、可爱的女孩儿,相思中的你们,莫非都是这样吗? 他擦了擦眼,接着往下读,渐渐被作者牵入了她所描绘的梦的世界。 “我像个精灵似地飘起来了,尾随着他的身形; “他去哪里,我就跟着他到哪里。 “我的身子无所依托,灵魂与身子似乎业已脱节。 “身躯在何处? “也许只遗留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小小角落,剩下的只有自己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悬停半空中,注视着他的一切。 “他好像正向一片小树林飞去。 “树林yin翳,忽明忽暗,树梢上缭绕着鬼魅般的雾气,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他倏忽间已经遁入其中,刹那间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手颤抖地向他shen着,我的话语向他乞求着:你去哪里?等等我呀,我要同你一起去! “我的话语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无力,软软绵绵、空空dongdong地消失在周遭的混沌中” 穆一星趴着窗台,又闭上了眼,慢慢回味小说所表现的意境。 从思想意义上来说,它平淡无奇,甚至有点灰se成分; 从艺术特se上来说,它却有独到之处,不论是结构还是语言,都让穆一星耳目一新。 他这是第一次阅读老师的作品,感到新鲜刺激和莫名的兴奋。 他觉得王雅琼这人的确不简单,浑身透着才气,这不得不让他服气。 之前,他很少服人,尤其是文学造诣方面。 他揉一揉干涩的双眼,望着外面的天空。 天空不知何时黯淡下来,一些较亮的星星在天幕中时隐时现。 屋里比较黑暗,借着对过楼宇射过来的灯光,他打开了电灯,把被褥叠放整齐,揣上王雅琼的小说草稿,带上门去了教室。 教室里人不多。 周日的晚自习向来不做考勤,同学们比较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不胡遭乱闹,爱干什么干什么。 穆一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后,目光在陶兰的空座位上停留了几秒钟,略感一丝失望。 他扭身向后看了看,正遇上王小莉似有意似无意向他投来的目光。 他这会儿来教室,本来是没有什么目的的,既想写写日记,又想看看小说,还想找适当的机会和陶兰说上几句话。 现在他看见了王小莉,突然就想起为班刊《晓荷》写卷首语的事。 他想,今晚人不多,教室里比较安静,先打个草稿吧!于是开始写卷首语。 他写东西时向来只凭着思维的流动,信马由缰,管它恰当不恰当,先一气呵成写完再说,写完后再大删大改,或者推倒重来。 可能是受到“诺非小说”的某种启发,他这次写卷首语比较顺利,不到三十分钟就结了尾,而且改动的地方也不多。 他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攥紧了拳头,轻敲了一下大腿:就是它了! 下面是他写的卷首语: 卷首语 《晓荷》是我们创作校园文学的一片沃土,每一篇被选中的稿件都能像种子一样在这里生根发芽,都能在和风细雨下茁壮成长,都能在灿烂阳光下尽情绽放出美丽的hua朵,都能在金秋时令结出丰硕的果实。 这里也许没有现代大诗人潇洒飞扬的文字,但我们能用最真诚、最美好的情感来抒发内心的感受;这里也许没有著名作家气吞山河的豪情,但我们能用最执着、最坚实的步伐来走自己的文学之路。 这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真挚的家乡之恋,这里有师生之间的理解与尊敬,这里有同学之间的喜怒哀乐和纯洁无私的友情,这里有学校领导和班主任对我们的正确引路。 这里有我们共同的信念和坚持不懈的努力,这里的每一个字,每一页纸,每一期刊物,都留下了我们不断探索的足迹,让我们分享着成功与快乐,让我们精神振奋,力量倍增! 我们不是预言家,不知道将来谁能在文学殿堂里昂首阔步,不知道能有几人会成为当代的文学大师,但我们勤奋好学,笔耕不辍,终究会有所收获。 我们不是思想家,没有良好的天资,没有超前的理念,不能用精神营养来滋润一代又一代□□民众的心田,但我们有文化,有热情,有信念,以文学为思想的载体,抒发理想和抱负,为精神文明建设增砖添瓦。 我们不是音乐家,不能用荡气回肠的旋律给人以愉悦,不能用酣畅淋漓的歌词催人以奋进,但我们以饱满的热情高唱青春赞歌,谱写人生最美的交响曲。 他看了看表,还不到下自习的时间,就把它重抄了一遍,和王雅琼的小说草稿折叠在一起,塞进书桌里,然后伸了伸懒腰,起身走了出去。 第28章 第028章情敌之间有秘密 第二天清晨,北风不紧不慢地刮着,荡涤了夜间弥漫的yin霾。 一轮红红的朗日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似地爬过学校院墙,抖落一身金光,斜斜地洒在晨练的同学们身上。 穆一星在操场边沿不紧不慢地跑着步,一会儿迎着朝阳,一会儿背着阳光。 迎着朝阳时,他觉得吸进的空气都带着火一样的生命力,让他周身温暖,浑身是劲。 背着阳光时,他觉得后背上像是披上了一件红se的新婚礼服,让他在喜气的推动下不知疲倦地昂首阔步向前跑。 他跑完三圈后已感到微微透汗,就在西侧花园旁停下来,沿着甬路漫步,扩扩xiong,甩甩手,踢踢腿。 然后,他立住脚,踮起脚尖,手向上举,尽力伸展,手指交叉在一起,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再吸气,再呼气,反复多次,就像他平时练气功一样。 最后,他感到浑身舒畅。 花园里并不冷清。 虽然冷风不断,但仍有很多人在晨练,既有老师,又有学生。 有位老教师正在练太极拳,他两手戴着白手套,上身ting直,两腿弯曲,右手为虚,左手为实,正在空中做“画圆”动作。 他的近旁,有几个男生正在驻足观看,有个人还在模仿他的动作,虽说动作不够规范,但在外行人看来还蛮像那么一回事。 穆一星走向前去,看到那个学生原来是谢冰。 谢冰见穆一星走过来,两手在xiong前拢了一个“圆”,手指尖相对,缓缓地下降,停在小腹前,算是收了功。 然后,谢冰冲着穆一星嘿嘿一乐:“不会练,练着玩儿,练着玩儿呢!” “练得ting带劲儿的,想不到你的爱好如此广泛!是陈氏太极还是孙氏太极?” “老弟真不简单!这些太极名家你也知道?张老师说,他练的是杨式太极。” “杨式太极?听说过,听说过!” “老弟知道的真不少!咱们往那边走走吧!”谢冰向假山那边一指。 “听说昨天有人请你喝茶来着。”他问。 “听谁说的?” “这就别问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是谁呢?王雅琼,王雅琴,还是陶兰? 王雅琼做事严谨,不会口无遮拦。 王雅琴虽说是个快言快语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事到处宣扬。 陶兰呢? 穆一星稍微一想,就做出了判断:可能就是陶兰说出去的。 因为昨天晚自习陶兰不在,谢冰也不在。 当时穆一星猜想,莫非俩人出去散步了? 现在想到此,穆一星不由心生妒意,不假思索地说:“喝杯茶有什么大不了的?同学嘛!大冷的天,暖和暖和身子,交流交流感情,这不很正常吗?” 谢冰哈哈大笑起来。 他shen手摸了一下假山一块突出的怪石——可能因为怪石有点儿凉吧,手立刻缩了回去。 但那笑声竟绕着假山回荡着,仿佛很久才散去。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穆一星似乎有些恼怒。 “也对也不对。说它对呢,是因为同学之间应该交流感情;说它不对呢,是因为那不是纯粹的同学,应该叫师姐或者学姐才对。” 谢冰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说:“跟她喝茶就有点儿那个了” “嘿嘿,什么这个那个的,她愿意请,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何况还有陶兰在场——她还给我倒茶来着。她可是纯粹的同学呀!” 穆一星说完这句话,紧盯着谢冰的脸。 谢冰的脸在瞬间有点儿变se。 穆一星真切地瞧见他脸颊的肌rou微微跳了两下。 穆一星有点儿沾沾自喜,刚才乱了方寸,差点儿招架不住,转眼就由被动转为主动了。 谢冰苦笑了一下:“我在说你,你怎么转到陶兰身上去了” “本来喝茶就有她的份儿,而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用不着藏着掖着;如果是秘密的话,我相信她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告诉你的。”穆一星不咸不淡地说。 “谁说是她告诉我的?净瞎猜!”谢冰哼了一下。 “昨晚你俩都没去上自习,不是到校外喝茶去了吗?喝着喝着陶兰就说了,今天下午王雅琴请我和穆一星喝茶来着。那茶好喝极了,比你今天要的茶好喝。嘿嘿,对不对呀?”穆一星玩笑道。 “还在胡说!我怎么发现你说起瞎话来不眨巴眼儿要不告诉你实话,你不定怎么去寒碜我呢。跟你说,你们喝茶的事是我叔叔告诉我的。”谢冰正色道。 “你叔叔?”穆一星有点儿不懂。 “嗯,我叔叔,确切地说是我堂叔。今天下午他在王武的茶楼看见了你” “噢,我想起来了!”穆一星恍然大悟,“那个留着小平头的谢主座原来是你堂叔啊!” “明白了吧!我说的是事实吧!你没话说了吧!哈哈” “不明白。” “还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叔叔为什么和王武在一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么屁大一点儿小事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吧!省得你胡思乱想瞎猜疑。”谢冰有点儿得意,“我叔叔和王武都在h规划办工作。 “王武是主座,我叔是副主座。 “王武那个‘雅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一半股份归他自己所有。 “有四分之一的股份是我叔的。 “另外四分之一的股份是陶兰的父亲陶兴旺的。 “我叔和王武既是同事,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点儿”穆一星边回答心里边嘀咕: 噢,陶兰的父亲叫陶兴旺,这个名字应该记住,那可是未来的岳父啊! 谢冰接着说:“喝茶的确是小事一桩,谁和谁喝还能怎么着? “我刚才问你一声也是随便问问的,就像我叔在饭桌上随便说了一句一样—— “对了,昨天晚上我回家了,是我爸爸打电话让我回去的。 “到家后,我看到了我叔和王武、陶兰的爸爸陶兴旺、王小莉的爸爸王大力。 “他们都在客厅里向我爸爸汇报工作,说的什么我也一知半解,就跑到卧室看电视去了,后来去饭店吃饭时我爸才叫上我” 谢冰还说了一些话,穆一星并未听进去,他只对谢冰其人做出粗略的判断: 看来谢冰这人还比较诚实,就像王雅琼所说的那样,虽然有点儿油头滑脑,但也不像个纨绔子弟。 要不是他将要和他争夺陶兰的话,没准儿他俩会成为不错的好朋友呢。 穆一星一扫心中的阴霾,握住了谢冰的手:“老兄,谢了!抽时间我请你喝茶!” 谢冰一撇zui:“小气鬼,你应该请我喝酒!” 第29章 第029章另加头衔做主编 晚上,穆一星、谢冰、陶兰、王小莉利用晚自习时间齐聚王老师的宿舍,开始刻写《晓荷》第二期。 就像刻写第一期那样,吊灯、壁灯、台灯全都打开了,亮如白昼。 王小莉和陶兰还是在里间刻板,穆一星、谢冰留在外间。 与上次不同的是,坐镇指挥的换成了王老师。 王雅琴干什么去了呢? 她可是班刊的顾问啊!昨天晚上开碰头会时她就不在,说是料理一下班务,看来她还真够忙的。 昨天在“香茗居”喝茶遇到了那么多的新鲜事,都是穆一星始料未及的。 那个王武的音容笑貌就像投放到脑子里的影子一样让他挥之不去。 王雅琴对陶兰的态度不冷不热,让他费劲猜想。 陶兰的父亲陶兴旺这人可能不太好交往,有点儿自大了不起的样子。 王老师让他看小说草稿不知什么用意,让他提点儿意见那是谦虚,肯定有目的。 “诺非”这个笔名还真不错!肯定不是瞎起的,有点儿男xing化,呵呵,她准是对男xing有一种向往,正所谓异xing相吸嘛! 我要是她,就不叫诺非,叫诺菲岂不更好? 王雅琼今晚打扮得比较漂亮,她的上身穿的还是昨天傍晚那件粉红se的羊毛衫。 明亮的灯光照在羊毛衫上,一片粉红烘托着她的圆脸,就像在她比较白净的脸上轻敷了一层粉红的胭脂一样。 她眼睛不大,但下眼睑较宽,显得在灵气中透着妩媚。 她刚洗过头不久,黑亮的头发蓬松舒展,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护法香波味道。 王雅琼见穆一星频频打量她,笑了笑说:“怎么……办刊物累得慌吗?” 穆一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稍稍一愣,才道:“不累。” “不累是假的。我校对稿件眼都疼了。”说着摇摇头。 谢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扭头对王老师说:“您说得对呀!不累是假的,我的手累得发酸。” 他好像为了证实手酸,一个劲地甩着手腕。 穆一星说:“王老师,您要是眼疼,把校对的任务交给我们吧;您当主编的,不见得非要亲自下手不可。” “唉!等过了这期再说吧!上期有雅琴帮着,我基本没操什么心;现在她也很忙,学生会有事找她,校刊的编辑工作也缺不了她,还有半年多的学业也不能耽误啊!” 谢冰说:“是啊是啊!本来《晓荷》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就应该多干点儿。你说是吧穆一星?” 穆一星冲他点点头。 他心想:办刊物是苦差事,加班加点儿不说,还耽误了看小说的时间。当时要不是王雅琼亲自找他,“委以重任”,他才不想参加编委呢,顶多给班刊投投稿而已。 现在可好,当了团支部首领,进了班委会,由“无头头一身轻”,变成“有头头一身重”,洋车上马路,已经没了辙。 王雅琼说:“办刊物虽然累点儿,但它对我们的成长是有很大好处的。我在大学时很早就加入了班刊的编辑工作,一直到毕业前夕……” 她停了一下,冲着里间喊:“喂!你俩过来歇会儿!” 王小莉和陶兰放下手中的刻笔,来到外间,坐在了chuang上。 王雅琼接着说:“我跟你们谈谈办刊物的益处: “第一,通过我们的班刊,可以把好的思想、好的典型、好的观点传播出去,这对咱班的同学成长会起到积极地推动作用。 “第二,通过《晓荷》这个舞台——正如穆一星在《创刊词》中所说——可以展示我们的才华,‘每天吹奏美妙动人的乐章’。 “第三,你们通过约稿、组稿、编辑等工作,可以锻炼活动能力、写作能力、协调能力、公关能力。这对你们今后走向工作岗位都是一种难得的锻炼机会。 “所以,我们班的《晓荷》只能办好,不能办砸。明白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明白!” “还有,”王雅琼接着说,“为了充分锻炼你们的能力,我决定不再担任刊物的主编了” 这个决定有点儿突然,显然出乎大家的预料。大家七zui八舌,纷纷劝说。 王雅琼一摆手:“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的退出,是为了锻炼你们。再说,现在有好几个班都是由学生担任主编的。 “比如王雅琴,从一开始就担任他们班的主编,他们的班刊办得有特se、有水平、质量上乘,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这样,学校也不会让她兼任校刊《萌芽》编辑的。” 陶兰说:“您不做主编,我们好像没了主心骨” “没那么严重!”王老师说,“我不担任主编,不是不再管你们;我会当顾问的,就像雅琴一样。” “新主编是谁呢?”王小莉怯怯地望着王雅琼。 “你们几个商量商量,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个。我看你们都有这个能力!” 穆一星不想干这个差事,唯恐推选他。抢着说:“我看陶兰行,我建议让她担任!” 王小莉轻轻地拍着手,首先表示赞同。 陶兰一下涨红了脸,扭捏着说:“我不行我看谢冰比较合适。他原先就是副主编,又是班长,顶到主编的位置是水到渠成。” 谢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这回你可看走了眼!当班长我能凑合着胜任,做主编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听我的,叫穆一星干吧!他的写作水平高,选稿改稿能力比我们强。他干比我合适。” 穆一星刚想说话,王老师冲他一摆手: “算啦算啦!不要你推我让的!这样吧!谢冰担任主编,穆一星担任副主编,陶兰王小莉,你俩还担任编委。” 穆一星还想推辞两句,见王老师正打着向下按的手势,也就不再言语了。 谢冰建议让贾芸补充进入编委,说他擅长写诗歌,字也写得好,刻板没问题。 大家一致同意。 穆一星说:“现在刻板的人数少,四个人用三个晚上也刻不完,不如把甄二记也拉进编委。 “她在中文系团委担任副首领,事务并不忙,而且她常过问班刊编辑的情况,当个编委不成问题。” 王老师当即拍板同意了。 事情决定了,大家各就各位,继续刻板。 王小莉在向里间走时,扭头看了穆一星一眼。 穆一星当时正偷眼瞄着陶兰,恰遇王小莉的目光,他尴尬一笑,用食指揉揉太阳穴,假装头痛似的。 第30章 第030章乡村春晓呱呱鸡 穆一星偷眼看陶兰,却让王小莉“发现”,虽说假装头痛似的,但毕竟有点儿难为情。 他手拿刻笔,好半天也没刻一个字,总觉得别扭,最后终于找到一个自我解嘲的理由。 暗道:看看又有何妨,你不是还看我了吗? 他这样一想,才觉心安理得,于是踏踏实实地刻起板来。 过了一会儿,王小莉走到他跟前。 穆一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问:“有事?” 她把手中的稿纸向他xiong前一递,指着一处地方:“这句话我有些不懂,不懂……” 他接过来仔细一看,见是自己在《乡村春晓》中描写的一句话: “那苇塘面积不大,潮shi的地面上钻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芦笋,尖尖的,白嫩白嫩的,它们好像在一夜之间悄悄地冒出来似的” “你哪里不懂?说说看。”他问。 王小莉怯生道:“就是这‘芦笋’。 “我记得芦笋好像是一种蔬菜。今年高考前,我爸爸带我到饭店吃过的。 “它好像不是‘尖尖的,白嫩白嫩的’,而是顶端圆乎乎的,疙里疙瘩的,绿里吧叽的 “也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她细声慢气地说着,每说一句话,都看一眼穆一星,生怕他不高兴似的,但说着说着脸上竟现出一抹潮红。 穆一星见她那羞怯的样子,一时倒觉得她蛮可爱的。 他饶有兴致地解释道:“我也知道芦笋是一种蔬菜,因为我家从去年起开始种植它。 “它的营养价值很高,收割后将它买到n城的饭店,价格不低。 “但我在文中描写的芦笋是另外一种东西,它其实是芦苇刚出土的嫩芽。 “它刚出土时,显得白嫩白嫩的,上面还有一层茸毛,但被日光一照,后来就变绿了,变硬了,就像圆锥似的,所以村里人管它叫毛苇锥。 “毛苇锥当然是比较土的叫法,芦笋了,苇笋了都是文一点儿的叫法。 “我怕毛苇锥别人不懂,就选择了芦笋的叫法。” 听完他的解释,王小莉点了点头,说:“现在明白了” 穆一星笑了笑,又说: “在上一期《晓荷》中,我写的那篇《弯弯的河水绕家乡》里也有类似的情况。 “我重点描写的是夏季的苇塘,其中提到了一种水鸟,我们村的人都叫它‘呱呱鸡’,我也是怕别人不知那是什么鸟,就查阅了许多参考资料,才知它的学名是大苇莺。 “于是没有出现呱呱鸡的名字,直接写了大苇莺。” “哦,原来是这样!”陶兰也从里间走了出来。 “原来大苇莺就是呱呱鸡。我听说过呱呱鸡,我爸爸在你们那里插过队,曾经和王武王叔叔到穆家庄的苇塘里摸过嘎鱼,但嘎鱼没摸到,却掏了一窝呱呱鸡鸟蛋,回到宿舍煎着吃,因为舍不得放油,把蛋给煎糊了,弄得俩人谁也没吃成。”陶兰继续说道。 穆一星笑了,既为这个小故事发笑,又为陶兰能注意倾听他刚才的谈话而感欣慰。 在他的记忆里,陶兰还从未与他说过这么多话,这使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穆一星一时兴奋,便打开了话匣子: “你刚才提到的呱呱鸡鸟蛋,还真不好找!我净听它们的叫声了,但一到苇塘里,说什么也找不到! “它们的窝藏在茂密的苇丛里,相当隐蔽,找鸟窝简直像大海捞针一样!你爸爸他们能找到鸟窝已经十分幸运了。 “还有那嘎鱼,也是很难捉的——我说的是空手捉,如果用渔网就比较容易了。 “嘎鱼无鳞,像鲶鱼黑鱼一样身子特滑腻,很难用手攥住,就是攥住也够危险的,因为嘎鱼身上有几根硬刺,稍不注意就会扎破手掌的。” 谢冰毫无表情地听着穆一星介绍,半天没说话,但这时突然问了陶兰一句:“你爸爸到穆一星的老家那儿体验过生活?” “是啊!不过他没在穆家庄,而在李李家营村。” “李家营离穆家庄并不远“王小莉说。 “你怎么知道?“谢冰感到奇怪,歪着头问王小莉。 她说:“我舅舅家就在穆家庄,小时候我常去。我见过穆一星在文章中描写的那条小河,确实很美。河里的鱼不少,就是小了点儿。哦,对了穆一星,你下次再写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写一写在小河边钓鱼的事?” 穆一星一愣:”你见过我钓鱼?“ “好像见过。我记得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舅舅。吃过午饭,我自己溜达出来了,碰上了舅舅邻居家的小伙伴,说是到你们村北的小河边捉蜻蜓、拍蚂蚱、捞蝌蚪。 “后来我们就玩散了。剩下我一个人顺着河边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儿坐在河边的树墩上钓鱼。 “我觉得那男孩儿应该是你“ 穆一星有点儿吃惊! 他忽地想起了那个扎着小辫儿、坐在河边看他钓鱼的小女孩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瘦了吧叽、黑不溜秋的小女孩儿竟会是现在的王小莉,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他不由说了句:“你的相貌变化太大了,要不是你提起来,我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个小女孩儿就是你!” “你不记得我,我可记住了你——哦,不对!是记住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没变,还有你的傲慢” “我?傲慢?怎么会呢?” “傲慢一词可能不当你当时也小,不会傲慢,但那时你的确不爱理我!” “我在钓鱼,不能分心。再说,我又不认识你,并且你又是个女的,所以” “所以,”王雅琼搭了腔,“你就不爱搭理她。 “其实啊,相识都是一种缘分。 “就拿咱们来说吧,你们要不报考本h师专,就不会来到这所学校;你们要不分到我这个班,我就不会和你们熟识;穆一星要不是写了两篇描写家乡的小散文,就不会唤起王小莉对儿时的记忆。 “所有这一切,都来自两个字——缘分!你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对对!缘分,缘分!”谢冰边说边鼓起掌来。 王老师笑了笑说:\"今天探讨问题耽误了一点儿功夫,刻板进度慢了一些,好在明天晚上贾芸和甄二记也来,人多好办事,三个晚上完成任务不成问题! “对了谢冰,明天晚上你找几个人搬两张书桌和两把椅子来!今天就刻到这里吧。你们去上一会儿自习吧,顺便查一查考勤。” 几个人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往门外走。 王老师叫住了穆一星:“你就别去了,帮我修改几篇稿子。我有点儿头晕” 第31章 第031章单独留下改稿子 穆一星被王老师留下了,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袭上心头。 这种紧张不像是学生进入老师的办公室那种畏惧不安,倒像是男生与女生初次相会的那种又惊又怕又有所期待的感觉。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昨天看过她写的那篇小说以后才产生的吧。 那篇小说虽是篇草稿,但穆一星真看不出有什么文字上的毛病。 因为看不出文字上的毛病,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小说的内容上了。 他还是觉得有灰se成分的内容表现在其中。 无论如何,这样的内容谈不上有太大的教育意义。 但从题材的开拓和结构的安排上,王雅琼毕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这至少反映了部分年轻女孩在感情和自恋过程中产生的复杂的心理活动以及所遭遇的挫折。 由此让他感到新鲜刺激。 穆一星虽说看的小说很多,但文学批评一类的文章读得少之又少,觉得那类文章枯燥无味。 他也不想做文学批评家,他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还到不了对他人作品品头论足、指手画脚的程度。 他看小说侧重看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优美的语言描写和结构设计的技巧,侧重看社会环境变化对人物产生的影响。 其它方面,他看得不甚仔细。 尽管如此,他看老师的作品还是很认真的。 因为作者就生活在自己身边,那种亲近感不能不使他产生阅读兴趣。 另外,他还想通过作品,了解一些老师的内心世界,尽管他知道小说的女主人公只是个虚构的人物,但她的语言、行动、心理活动等等描写都是通过作者的笔触所表现的,都或多或少地打上了作者的思想烙印。 于是,他便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见到王老师,就仿佛模模糊糊地望见了女主人公的影子,这可能是一般读者的共xing。 或者叫做“代入感”。 他现在有些紧张,说不清为什么,只觉浑身不自然。 王雅琼给他端来了一杯白开水: “忙活了半天,还没喝水吧?凑合着喝点儿。要是白天,我就给你泡杯茶了,晚上喝茶容易失眠的。” 她把几篇稿子推到他面前:“我粗略地看了一遍,整体感知还不错,只改了几个错别字,好多语言还没仔细推敲,你给捋顺捋顺。我有点儿头晕” “头晕!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不是这是老毛病了,可能过一会儿就好的。” “要不要我到医务室给您拿点儿药来?” “我有止痛药,但吃了伤胃,老泛酸水。你别管我!改完明晚还要刻出来呢。” 穆一星看了她一眼,见她正闭着眼,用手揉着太阳穴,就不再多问,认真看起稿子来。 这些稿子全是班委会成员写的。 他这才明白,王老师为什么要亲自审稿、改稿了,原来她对这些人是很关注的,总想亲自指点一下。 这些稿件抄写得都很工整,每写一行,下边还空出一行,以便修改,这让他看得比较舒服。 他看稿件有个习惯,先是从头到尾地浏览一遍,再回过头一段一段地精读。 在精读过程中,他不管句子中是否有错别字,只要文通字顺,与表达的内容相关,就一律放过;没用的句子,用删节符号删除。 如此看完全文后,他再修改不通顺的句子,在不影响原文主旨的前提下补充一些新内容。 最后,他才改正错别字。 谢冰的稿子带有政论xing,引用的典故不少,之乎者也地弄了一大堆,让人提不起精神。 甄二记的稿子像篇演讲稿,大唱青春赞歌,多了些常见的鼓动口号,少了些创意。 比较起来,他还是欣赏陶兰的稿子。 她的稿子属于散文一类,写的是本h护城河边上的野花,以女xing独特的视角感悟着生命的美丽。 其中有几段文字非常优美: “当湿润的空气接触到野花脸宠的时侯,她就露出了安详的笑容,那种自卑感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觉得那湿润的空气就是对她的一种爱抚,一种拥抱。 “她那颗柔媚的心开始变得坚强了。 “她不再羡慕身旁的白杨树有多么的ting拔,不再羡慕岸边的垂柳有多么的婀娜,不再羡慕周围的野草有多么的茂密。 “她觉得自己虽然渺小,渺小的难以引起行人的驻足,但她不卑不亢,只想用自己鲜艳的、妩媚而又短暂的生命,绽放人生最美丽的光彩。” 他最后看的稿子是王小莉写的。 她写的是一篇小小说。可能出于初次写作,尽管语言清新,通畅,但在结构技巧上稍显稚嫩一些。 小说内容也不够新颖,主要写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浅水中摸淡水螺,不小心滑入了深水中,幸亏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救她上了岸,她非常感谢他。 穆一星总觉得她描写的小男孩就是自己。 尽管她把年龄写成了少女时期,把捞蝌蚪变成了捞水螺,但那救人的细节和过程完全是他与她亲身经历过的。 刚才,许多人在场,她向他询问得不细,后面的故事也没说,可能怕的是她的小说刊登出来会让人对号入座,联想到她和穆一星。 她可能已经预示到穆一星看了小说会懂,所以有意向其他人包括王雅琼在内省略了以后的故事。 由此看来,王小莉还是有心计的。 对于那件事,穆一星是不会忘记的。 昨天上午在“香茗居”茶楼,当王雅琴想认他为弟弟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件事,想起了那个小女孩儿(现在他知道她是王小莉)总管他叫姐姐。 后来她知道他是男孩子后,就一个人顺着河边往回走,边走边捞蝌蚪,不知怎么的就滑进河里,shen着两只小手一个劲地喊救命。 是他,及时跑上前,跳到河里把她救上来的。 事情过了十多年,她肯定念念不忘,肯定也想让他知道当时那个讨厌的小妹妹就是现在的她,明着不好张zui说,就写了篇“虚构”的小小说来点化他。 “唉!”穆一星不由叹了口气,把所有稿件收了起来。 王雅琼睁开了双眼:“叹什么气?稿子看完了?” 穆一星连忙把如何修改的情况向她做了汇报,然后询问她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她苦笑了一下,说效果不大。 她注视着他,又说:“雅琴还没回来,她要在的话,给我掐一掐头,点按点按颈椎什么的兴许会好一点儿”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着问:“要不,我试试?” 她很快地点了点头。 第32章 第032章用气功点按头痛 王雅琼关掉了台灯和壁灯,只剩吊灯。 柔和的光线下,她笑盈盈地说:“开始吧!” 捏捏掐掐对于穆一星这个大小伙子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让王雅琼坐在椅子上,自己立在椅背后面,小心翼翼地给她点按起来。 虽说是小心翼翼,他终究年轻,有点儿心猿意马,那种洗发香波的味道近在咫尺,使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他听说过法国香水,他读过的法国小说中多有提及,如莫泊桑、福楼拜、巴尔扎克等作家的作品中时常提到法国香水。 但他没有看到过用这种昂贵的香水来洗头的文字记载,所以他判断王雅琼所使用的洗发水不外乎是国产或中外合资的夏士莲、飘柔、潘婷、沙宣、海飞丝之类。 这种香味他在入冬不久也曾闻过,也是在王雅琼的家,也是在刻板时,好像是王小莉头发上散发出来的。 他虽不知这种洗发水属于哪种品牌,但他很喜欢闻这种味道,闻过则喜,就仿佛一时置身于芝兰之室当中。 王雅琼的头发很软,软得就像刚绽开的棉絮。 “棉絮”蓬松在手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飞快地在他周身传递着。 他这是平生第一次抚摸年轻女xing的头发,虽是想帮她治头晕,不是那种带有不洁念头的轻薄,但抑制不住地心跳明显地加剧了。 他和父亲学过粗浅的点按手法,稍懂一些点按知识。 后来在1993年2月初三第二学期开始时,他又偷练庞h鸣先生创办的智能气功数个月,深谙头部点按治病、益智作用。 所以,他才会顺水推舟,以老师为“样品”,来个牛刀小试的。 他调好息,先用两个拇指轻揉她两侧的太阳穴,顺时针转36圈,逆时针转36圈。 然后拇指不动,用中指点按她的印堂穴,由轻渐重,再点按着向上移,到前发际05寸时分开两个中指,按捏两侧的眉冲穴,顺时针转动36圈,逆时针转动36圈。 然后,抽出右手,五指轻叩她头顶的脑空穴、曲差穴、五处穴、神庭穴、百会穴等穴位,左手的拇指和中指同时按在她左右太阳穴上,只点按,不转动。 两分钟后,双手收回,改用两手的中指点按她的太阳穴,两个拇指按捏她后发际中的两个玉枕穴,顺时针转动36次,逆时针转动36次。 他停了一下,问她感觉如何? 她只说了声,好多了。 穆一星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开始给她点按颈椎。 她的发际覆盖了脖颈,他用左手将发际撩起,侧着身子用右手的拇指放置于她颈部的左侧,其余四指放在她颈肌的对侧,双手用力对合,将颈肌向上提起后放松,沿风池穴向下拿捏至大椎穴36次。 然后,他收回左手,用两手拇指分别按在同侧风池穴(颈后两侧凹陷处),其余手指附在头的两侧,由轻到重地按揉36次。 他又问:好点儿了不? 她还是那句:好多了。 他的手有点儿酸,他想用最后一个手法尽早“收功”。 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先喝了一口水,算是压一压心头的紧张情绪。 她轻轻地问:“完了吗?” “还还有最后一步。但不做也行”他有点儿吞吞吐吐。 “既然还有一步,你就接着做吧!” “最后一个步骤我得和你面对面那样做起来方便,效果也好。” “你怎么方便就怎么做吧!我感觉你做得ting有效的,比雅琴强多了!” 于是,穆一星让她站起来,然后将椅子转过180度,再让她坐在上面。 他自己则转到她的身前,犹犹豫豫地站在她t间,并尽量不碰到她。 他的身子向前探,双手五指弯曲成弓状,分别放在她头顶两侧,稍加用力,十个手指从前发际沿头顶移动至脑后,缓缓做“梳头”状动作,每次大约三四秒钟。 她低垂着眼眉,任由他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 此动作共做36次,做完后可以有个简单的收功动作,即,两手掌心向下,从xiong部开始,均匀地向下按,均匀地呼气,并停在小腹前。 然后,他立刻离开她,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慢慢地调息 “我做完了。还晕吗王老师?”穆一星微微喘着气说。 “好像真的不晕了!谢谢你呀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哦,我忘了没外人时应叫你大姐才对。” “只有咱俩人时,你只叫我姐姐好了那个“大”字应该省略,我其实也大不了你几岁的,真的!” “知道了”他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微微低下了头。 “你叫我一声姐姐好么?”她注视着他。 他一时有些慌乱,抬头迅速扫了她一眼,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房门。 她忽然笑了:“你何必紧张呢!怕雅琴进来?她可能还有一会儿才来呢嗯,你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次就不要叫了 “哦对了,你刚才用的什么手法?好像很有章法,一步一步的。我感到很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 “我叫不出具体名称,”他不自然地一笑,“是我在书上看到的。高考前,我的头也经常晕,我就试着用这个方法治,觉得还行!” “来,我看看你的手!” 手?手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解地望着她,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第33章 第033章表心曲彷徨失措 穆一星百思不得其解,王雅琼为何对他的手感兴趣? 他把手伸到王雅琼面前,让她看。 她轻抚着他的手背,低声说:“你的手rou软、白皙,手指圆润、细长。这哪像男孩子的手,就是一般的姑娘也很少见呢。” 她嘀嘀咕咕地夸赞他的手,这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每天都用自己的手,每天都看自己的手,从未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他很想轻轻地缩回自己的手,又怕不礼貌。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望望她的脸,禁不住有些心跳,莫名的心跳! 只听她说:“我给你判断一下运气吧。在上大学时,我们没事的时候经常凑在一起看掌纹,权作消遣。你给我看,我给你看,都快上瘾了,看到认识的同窗好友就想拉过人家的手看一看,预测一下将来,开两句玩笑什么的。想一想那时真有意思!” 她一边念叨“男左女右”,一边攥住他的左手手腕,令他展开手掌,然后,轻抚他的掌心看手纹。 停了会儿,她煞有介事地说:“三才线很明显,其中生命线旺盛,说明你身体健康,能够长寿;智慧线比较长,说明你的智商较高,相当聪慧;感情线分叉较多,说明你感情丰富,是个xing情中人。今后,别的不用认真考虑,只要处理好爱情婚姻问题,我保你一辈子拥有幸福的一生。” 他笑了:“想不到姐姐……还会看手相呢!” “你在叫我姐姐吗?”她的笑容犹如刚刚绽放的月季花,“我今晚太高兴了!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当面管我叫姐姐的男人,真的!我特感到温暖和兴奋!” 穆一星一时受感染,冲她莞尔一笑。 但他在心里说,是你刚才要求我这样叫你的,俗话说,争来的果子不甜,一声“姐姐”何至于如此兴奋呢? 他见她似乎还沉浸在幸福中,就试探着问:“您在燕师大时,没有男生管您叫姐姐吗?” 她一愣:“没有哇!我在班里最小了,光管别人叫师兄师姐了!” “还是您棒!小小的年纪就能考上燕京著名的学府,的确不简单!” “哪里哪里,这也是个幸运。不过,我在上小学和初中时各跳过一次级。所以相对来说我比我的同学小一两岁。” “我说呢,怎会没人叫你姐姐呢?原来是这样。”穆一星打心底佩服她了。 “你再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柔和的吊灯光线映衬她业已潮红的脸,就像刚做了错事的小姑娘怯怯地等待挨大人批评一样。 她仍攥着他的左手腕,好像比刚才攥得更紧。 她的手很温暖,她的拇指正按在他的脉窝里,他感到自己的脉搏跳得比平时欢快,比平时有劲,好像所有的生命力将要通过手腕爆发出来似的。 穆一星看着她有些羞红的脸,突然意识到若再叫一声“姐姐”可不像刚才无意中所叫的那么简单,不免有些迟疑。 他茫然地望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有点儿心慌意乱,眼前总浮现王雅琴的影子,因为昨天他已经叫过她“姐姐”了,那真是: 昨日香茗路, 携手忐忑行。 茶味个中品, 表露女儿心。 如果说,王雅琴是朵天真、纯洁的白玫瑰,那么,王雅琼就是朵浓情、富贵的红牡丹。 如果说,王雅琴是棵无拘无束的野蔷薇,那么,王雅琼就是棵花气袭人的紫罗兰。 他穆一星又是什么呢?充其量是长在农村沟坡底下的一棵不太显眼的狗尾巴草。 但他这棵狗尾巴草已被命运之神暂时移居到城里的公园里,并堂而皇之地被供在众香国度的厅堂上,虽不常受百花仙子们的顶礼膜拜,但他那种气质似乎在含蓄而温馨地提醒她们: 我是与众不同的,请不要忘记我! 他虽是棵狗尾巴草,但并不喜欢招摇;他只是常幻想有朝一日与他所青睐的对象携手并肩,步入氤氲秀se、花团锦簇、香云缭绕的婚姻殿堂。 但他所青睐的人又在哪里呢? 陶兰是他最理想的化身,但她时而真真切切,时而虚虚幻幻,始终像一团迷雾一样在他眼前飘荡。 王小莉如何呢?目前她给他的感觉是温柔中透着刚强,矜持中透着热情,稚气中透着典雅。 王雅琴是个阳光女孩儿,敢说敢道,做事爽快,但在过于直露张扬的外表下,内心也深藏着女xing似水的柔情。 至于王雅琼,他除了对她尊敬和暗暗钦佩外,几乎没有在男女关系上认真考虑过——至少在昨天以前。 昨天下午在“香茗居”,她轻柔地似漫不经心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胳膊,虽说隔着一层毛衣,但仍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异样,就像电流一样麻过他的全身。 昨天傍晚,他在读她写的小说草稿后,钦佩中隐隐地生出一缕淡淡的爱慕之情,但那缕淡淡的情调如同风中的一缕炊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今天晚上,为了争一声“姐姐”的称呼,竟然芳心暗吐,jiao羞暗爬玉颊,他怎会视而不见呢? 对他而言,“姐姐”只是一种称呼;对她来讲,“姐姐”可能更代表一种亲密。 他不能不犹豫。 不知何时,她搬过一把椅子与他并排坐在一起,扳着他的肩膀,轻声问着:“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姐姐么?” “喜喜欢。” 他在慌乱中,吞吞吐吐地说出本来不打算说的话,简直梦呓一般。 这次,她没有表达任何欣喜的话语,只把头侧过来,闭着眼,缓缓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鬓角的头发轻抚着他的面颊,那股让他叫不出名的洗发香波味道显得愈发浓郁了 第34章 第034章摇篮曲中迷瞪瞪 王雅琼靠在穆一星的肩膀上,闭着眼轻轻地晃动着身子,那样子就像一个孩子躺在摇篮里。 他在小时候从未睡过摇篮,长大后也没见过摇篮。 他只在收音机里听过东北民歌《摇篮曲》。 那曲调很优美:“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他觉得王雅琼这动作实在令人费解,根本拿他没当外人看待。 这像什么? 有点像情侣。 穆一星有点不知所措,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坐着,随着她的晃动而晃动。 他的脸颊不断碰着她的鬓发,一时觉得很受用,一时又觉得难为情。 他很想委婉地将她推开,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就这样悉听尊便地由着她了。 他在迷迷瞪瞪中,就把王雅琼当做陶兰了。 陶兰的头发比王雅琼的长,脸也比她的白净,眉眼儿更比她好看。 更重要的是陶兰年轻。 他设想: 如果有朝一日陶兰能像王雅琼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可真是惬意非凡哪! 但陶兰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他实在猜测不出。 他想起入学第二个月时在小竹林里无意听到陶兰与王小莉的对话。 那次,王小莉已经提示过陶兰了,但她并没有表示明确的态度。 看来,要摸清陶兰的真实想法还有待时日啊! 王雅琼的身子还在轻轻地晃动着,对自己的行动一点也不觉。她兀自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小时候,我常常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听故事。 “说大灰狼,说白雪公主,说阿里巴巴,说灰姑娘,说海的女儿 “爸爸的xiong膛就是我温暖的港湾,使我在人生的航途中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 “爸爸的话语就是我获取知识的催化剂,使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效地开发了智力。 “爸爸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男人,我对他总有一种依恋之情。 “我总坚持这样一种观点,男女之情首先是从亲情开始的。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好像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有点儿不懂男女之情怎么会是从亲情开始的呢?”他不禁问了句。 他真的不懂。 她缓缓道: “男孩儿依恋母亲,女孩儿依恋父亲,这是很自然的,尤其是小时候—— “但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认为那有悖于伦理。 “可是仔细一想,真是那么回事! “长大后,这种依恋之情才逐渐淡化,转移到对亲情以外的异xing追求上 “我在大学时有个要好的朋友,她竟直言不讳地对我说她爱他爸爸。 “她说他爸爸从小就抱着她玩,亲她、哄她,给她脱衣、穿衣、洗澡,还常常钻爸爸被窝睡觉。 “她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 “后来上了大学,她对男同学开始关注了,但没有几个让她看得上。 “她说他们都比不了她爸爸! “她爸爸是她寻找男朋友的一面镜子。” “穆一星你认为呢?” 王雅琼话锋一转,问。 “刚才我就不懂,现在更不懂。您还是别问我了。” 他苦笑着。 他的确不理解。 现在他隐隐地有些不安,不知她为什么跟他谈这些。 虽然她所讲的让他听来新奇,但他不想与她探讨这些问题。 他害怕王雅琴突然闯进来。 他总感觉她快回来了。 如果她看到姐姐与他这种比较亲昵的举动,不知作何感想? “姐姐几点了?” 穆一星不想与王雅琼有亲昵的举动。 但他还是把亲昵的称呼叫了出来。 “你终于第二次叫我姐姐了。” 她把头移开,看看手表。 “8点50分” “还有10分钟就该下晚自习了我想回去了” 穆一星说着便站起来。 “再等等!” 她也站起来,转回自己的书桌前。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卷裁剪用的皮尺走到他的身边。 “我想给你织件毛衣,就算姐姐送给你的礼物。” “我不要。我有” “你的是你的,不是我的。再说你那件毛衣有点儿旧了,袖口都磨坏了,昨天我都见过了。” “不碍事的,我凑合着穿吧!” “那不行!我家有个规矩,认了亲就必须送点儿礼物。你已经认我们姐儿俩为姐姐了,送你件礼物那是理所当然的了。” “如果您非愿意送我礼物不可,给我个日记本吧!” “哈哈,这也忒小气了!姐姐可不是个小气鬼,何况姐姐还挣□□的工资呢。来,伸直胳膊,我给你量量袖长好;看看袖口好;看看前片是多少转过身去,看看后片好;给你量量领宽和肩宽好;转过来,看看你xiong围是多少,把俩胳膊伸直” 她用皮尺量一量,再用笔记一记,再量,再记。 她最后量他xiong围的时候,非常慢。 她的右手攥着皮尺一头从他前xiong左腋穿过去,左手从他右腋穿过去接皮尺,形成“箍”状。 可能是她胳膊短吧? 他感到已被她搂得紧紧的了,她还是没够着皮尺另一头,zui里略带喘地说着: “我还以为你痩呢,原来这么胖” 正在这时,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进来的正是王雅琴。 第35章 第035章萌芽校刊缺编辑 穆一星见王雅琴冷不丁地闯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他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因为王雅琼的宿舍在二楼最西侧,楼梯在教工宿舍楼正中。 到王雅琼的宿舍需沿着走廊向西走,只此一个方向,所以相对要僻静得多。 加上晚自习还没有结束,走廊中几乎没人走动。 若是一个人悄悄地走来,很少能引起别人注意。 他不知她何时来,也不知她是否悄悄地来,他只知道她现在已经来了。 她正以一种异样的表情在打量他们。 王雅琼一听到房门响,就已退在一旁。 她手上攥着皮尺的一头,另一头连同三四尺的扁平线耷拉在地,兀自轻轻抖动着,就像逶迤在地的一条黄斑蛇。 她神se平静地将皮尺捯起来,抟在书桌上。 然后,她才说:“琴琴,我想给咱们的弟弟织件毛衣,也算是送他一件认亲的礼物。” “咱们的弟弟?”王雅琴面无表情道。 “啊,咱们的弟弟。不对吗?”王雅琼嗔道。 “我想应该是我弟弟才比较恰当” “你这丫头,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他管你叫姐姐,也管我叫姐姐。难道咱姐儿俩还能分出彼此和远近吗?” 王雅琴不说话了,两只大眼忽闪着,使人联想到冬季晴朗夜空背景下的星斗和夏季泛着层层波纹的池水。 王雅琼走过去勾住妹妹的肩膀:“我刚才给他量尺寸,就剩xiong围没量好。你帮我一下吧,我够不着。” 王雅琴似乎想了想才说:“不用帮了!我先自己试一试。” 她一把抓过书桌上的皮尺,就像刚才她姐姐那样,右手攥着皮尺一头从他前xiong左腋穿过去,左手从他右腋穿过去接皮尺脖颈尽量前伸,xiong部尽量后缩,以免碰到他的xiong口,就这样似贴非贴,似碰非碰地将皮尺那头抻了过来: “我还以为他胖呢,原来这么瘦姐姐,这么容易的事,你做起来干嘛这么费劲啊!可能是你的两手相互错过去了” 王雅琼尴尬地笑了笑:“琴琴,就你鬼多少?” “正好99公分。” 穆一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安地望着她俩。 自从王雅琴进来后,他还没说一句话。 王雅琴说:“姐姐,你会织毛衣吗?你穿的毛衣不都是自己买的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你动过一根毛线呢!” “你没见过就能证明我不会织毛衣吗?告诉你,我在大学时织过的” “是吗?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嘻嘻!” 王雅琴像缺心眼儿似的,转眼就把刚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王雅琼嗔道:“别嬉皮笑脸的!我问你,自习没下,你跑回来干嘛?” “再过半年多点儿我们大二的就该毕业了,谁还这么认真?前半个小时就有回宿舍的。我还算好的,只提前了七八分钟。” “提前一分钟也不行!你是班头头,又是学校学生会宣传委员,必须以身作则!” “以身作则?幸亏你不是我们班主任,否则我们就惨了!” “年纪轻轻的不求上进,将来到了社会上看你怎么发展?” “不就是当老师吗?还能怎么发展?顶了天儿弄个特级教师!” “你不是对编辑工作感兴趣吗?” “编辑工作?你是说”王雅琴扫了一眼穆一星,打住了后面的话。 王雅琼坐下喝了口水。又对妹妹说:“你班里的工作安排得怎样了哦,差不多了就好!明天晚上你在这儿盯着刻板,我出去有点事。 “对了,明天晚上甄二记和贾芸要来,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任务。” “贾芸就是那个爱写诗的男生?” “对,就是他!” “我没见过他,只听说他有个外号叫‘假作家’,曾经在某杂志社发表过一首小诗。” “他有点儿文学功底,但也有点儿个xing。”王雅琼看了一眼穆一星,又对妹妹说,“还有一件事,咱们的校刊《萌芽》编辑得怎样了?其他编辑对一星那篇《乡村春晓》有什么意见哪?” 一星?她好像在不经意间就把那个“穆”字去掉了。 “没有意见。姐姐亲自推荐的作品谁会有意见?嘻嘻” “别耍贫zui了!没点儿正经!我跟你说,你抽时间也该写两篇了,这期和上期都没有你的作品。再这样下去你这个编辑就该换人了!” 王雅琴一吐舌头:“换我?干嘛要换我?我干得好好的!我觉得其他人还不如我呢 “再说了,编辑又不是作者,能写就写,能发就发呗! “噢——对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弟弟去当校刊的编辑呀?” “你算说对了。我正有这个打算。目前,我们《萌芽》校刊散文栏目还缺一名编辑,一星,你去怎么样?” 穆一星这才轮到自己说话:“我觉得目前还不行。一是文学素养还很欠缺;二是缺乏编辑经验;三是我怕耽误学业。” “你说的都不叫问题。以你的文学素养,在同学中已经是个佼佼者了,雅琴都差着一块。 “编辑经验可以慢慢积累,何况你已在《晓荷》编辑中有了一些经验。 “至于是否耽误学业的问题,我是这样认为的,编辑刊物只会提高你各方面的素质,促进学业的完成。 “有句话叫做‘教学相长’,你编刊物也可叫做‘编学相长’嘛,哈哈,对吧?” 穆一星说:“我想考虑考虑行吗?” “行!考虑考虑吧!我也是光有这个想法,还没跟校长说呢就是校长答应了,也要等到明年寒假开学以后了。 “这不,元旦也快到了,等过了元旦,又该考试了,考完就放假。 “琴琴,你把我那本《报刊编辑学》借给一星看看,让他在假期‘充充电’!” 王雅琴冲穆一星做个鬼脸儿,转身进了里屋。 穆一星从王雅琼家出来后,正遇到下晚自习。 当他走到女生宿舍楼前,正碰上陶兰和王小莉结伴而来。 王小莉问:“你这才回来?” “那几篇稿子毛病不小,改起来实在麻烦!”他把两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完又望了望陶兰。 “改完了吗?”陶兰微微一笑,问了一句。 “嗨!这不刚改完吗!”他说了瞎话,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不说瞎话又该怎么说呢? 陶兰说:“我已经通知了甄二记,谢冰也通知了贾芸。他俩都很高兴,答应明晚去王老师家刻板了。” 穆一星说了声“好”。见许多女生在打量他们,就说声“晚安”,拔腿走人。 第36章 第036章群英荟萃刻文章 第二天晚上,时值农历十一月十四。 月朗星稀。 那大大的月亮踩着院墙,窜上光秃秃的杨树梢,然后悄然爬上教学楼的楼顶,向校园洒下了一层淡淡的清辉。 穆一星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件绿se的棉大衣,匆匆地走向王雅琼的家。 王雅琼家灯光如同昨日,亮如白昼。 王雅琼果然不在。 王雅琴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正在白纸上画着一个图案。 穆一星知道,她画好后,将要把它垫在打字蜡纸下面,让图案的轮廓透过来,然后循着轮廓刻画。 他突然想起昨晚这姐俩给他量xiong围的事,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 屋里已有几人投入了工作,其中一人就是甄二记。 甄二记同学身材高大魁梧,像个篮球队员;面色黑润透亮,冷不丁一看,就像一个刚从地下巷道走出来的煤炭工人。 别看她长得黑,但眉清目秀,摸样并不丑。 据了解她的人介绍,她家住在贫困山区。 那里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穷山恶水。 贫瘠的山包包上长着稀疏的杂草树木,每棵树都显得瘦骨嶙峋,极少有粗壮挺拔、能够成材的。 村里一顺儿的矮草房稀稀拉拉地建在山坡上。 那些矮草房简陋得不敢养牛,生怕牛发起牛脾气来,用犄角顶垮土坯墙。 山上无清泉,村里没水井,喝水要到山下三四里地的一个村庄去挑。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一年洗不了几回澡。 农作物以玉米高粱大豆为主,因缺水灌溉,只依靠天公降雨,产量微薄,村里人每年都要经过政府的救济才能度日。 但就是这样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竟破天荒地走出了一位大学生——甄二记! 这不能不使人对她刮目相看! 穆一星亲切地与甄二记打着招呼。 他非常尊敬这位师姐,也非常佩服她的励志精神。 他觉得她有着农村人的质朴和豪爽,也有着城市知识女性的高雅内涵。 她落落大方、平易近人。 他在她面前从没感到拘束过,虽然他同她谈话时间也不多。 她正用行楷字体刻写她自己写的那篇稿子。 她笔力遒劲,非常适合她自己所写的那种大唱青春赞歌的内容。 她见穆一星正端详她刻的字,扭头笑了笑:“你看这样刻写还行吗?” “挺好,挺秀气,挺美观,挺有气魄!” 穆一星如是说。 “净捡好听的说——说说有什么毛病吧!” “毛病?还真看不出来。” “我这是第一次用打字蜡纸刻板。上高中时,帮语文老师刻过复习资料,用的是那种薄薄的黄se蜡纸,下面垫着刻字专用钢板,用劲把握不好就刻透了,印出来后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心里忒别扭!” “哈哈,要不怎么谁也不使用那种蜡纸了呢” 王雅琴走过来,递给他两份稿件:“这是你的任务。来晚了不马上干活,还耽误别人!” 穆一星看了看稿件。 一份是昨天他修改过的陶兰那篇描写野花的散文; 一份是贾芸写的一首诗。 他向里间张望一眼,陶兰和王小莉还没有来,占据她们通常位置的是谢冰和贾芸。 贾芸长得很白净,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小白脸儿,但模样一般,薄眼皮,小眼睛,眉毛疏淡;好在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还能遮几分丑。 另外,他身材比较矮小、清瘦,顶多一米六的样子,小巧玲珑的,比较讨人喜欢。 但他有点儿个xing,不爱交际,不爱活动,只爱看书,这一点类似于穆一星,但远不如穆一星人缘好。 而就是这样一位接近书呆子的人,却同谢冰非常要好,天知道这是为什么。 穆一星只冲王雅琴“嘿嘿”两声,便拿着两份稿件走进了里间。 这个里间他还从未进去过,他觉得那应该是王雅琼与王雅琴的卧室。 姑娘的卧室哪能随便进去呢? 但是这回他还是走了进去,因为谢冰和贾芸已经在那儿了。 里间的摆设比较简单。 靠西墙有张木质单人chuang。 穆一星觉得应该摆张双人chuang才对。 单人chuang的褥子上罩着一条印着玫瑰图案的chuang单,chuang单上放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一块绣着鸳鸯图案的枕巾盖在枕头上。 看到鸳鸯,他突然就想起了《长恨歌》中“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的诗句来。 同时他又想,既然“衾寒”,为何不把外间的另一张单人chuang移过来并在一起呢? 难道姐俩在一起睡有何不方便吗? 夏天独睡是图凉快,冬天独睡也图凉快吗? 挨着chuang边靠着北边窗台的地方有个chuang头柜,chuang头柜上方有个插座,插座连接着一个简易的台灯,台灯此时被移居到东墙的一张办公桌上,办公桌前坐着刻板的是谢冰。 谢冰右侧的另一张办公桌前歪着头刻板的就是新入选编委的“假作家”贾芸。 贾芸右侧是个书架,每层都摆满了各种图书。 屋子南窗下面摆放着一张课桌——可能是今天临时放的——课桌上放着一个台灯。 穆一星拉开电灯,拿了一张打字蜡纸,开始刻写陶兰的稿子。 10分钟后,陶兰和王小莉才到,每人托着一摞作业本来到里间。 陶兰一进来就说:“嚄,抢了我俩的地盘了!” 谢冰扭身说:“什么叫抢?这叫‘换防’!你们女士打前沿,我们男士催后阵,各得其所。哈哈”笑完才认真地说:“你们人多,正好外间桌子也多!” 陶兰看看没啥地方,就把作业放到了chuang上,王小莉也跟着放下了。 王雅琴大声说:“你俩赶快出来领‘战斗任务’!今天我是总指挥!” 穆一星只要专起心来,刻写的速度就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把陶兰的稿子刻完了。 蜡纸的右下角还有几行空位置,留待王雅琴搞装饰。 他把刻好的蜡纸拿给外间的王雅琴看。 她接过来扫了一眼说:“你这家伙还真够麻利的!这么快就完成了多一半的任务。”说完就它放在了一边,埋头刻画一份稿件的图案。 他侧目一瞧,见她画的是一棵垂柳,树干已经画完,那些枝条也勾勒得差不多了,图画虽简单,但垂柳的神韵已被表现出来。 他啧啧赞叹一声,就要回里间。 她说:“先别走,等我画完!” 片刻,她完成了任务,伸了一下懒腰,然后说:“走,到门外,我跟你说件事!” “屋里说不行吗?外面好冷的。”他扫了陶兰和王小莉一眼,犹豫着。 “屋里说话干扰他们刻板,出了错误你负责呀!” 出了房门,他们靠在了走廊最西侧的栏杆上。 穆一星问:“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她悄悄攥住他的一只手说:“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生日?你不是整比我大半年吗?11月16日。对不对?可今天都12月24号了。” “你说的是阳历,我说的是yin历;我过生日从来都是按yin历过的。你查查日历,看看1996年12月26日是不是yin历十一月十六?” “既然你过得是yin历生日,那我就不用查了——你不定查了几遍了呢到时我一定去!” 她没说话,又把他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放到xiong前使劲儿掐了几下。 她的指甲很尖,穆一星疼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第37章 第037章凭栏望月星灿烂 穆一星和王雅琴转过身来扶着走廊的栏杆,抬头望着将圆的明月。 那清冷如银的月光仿佛在墨蓝的夜空背景下冻得发颤。 几片灰白的云朵从月下穿过,向东南飘去,就像思绪乘着月光在飞翔。 教工宿舍楼的南面没有高大的建筑物,它的正前方就是学校的花园。 冬季的花园一片死寂,皓月清冷的光华漫洒在花园里。 那片小竹林半明半隐在它前面的那座黑黢黢的假山背影下,就像对着月亮仙子悄悄讲述着穆一星曾在那里读书的故事。 王雅琴指着月亮左下方目视角度约45度的地方:“那是什么星星,这样亮?” “木星。”他不加思索地说。 “你敢肯定?” “当然!” “我看是金星,只有金星才会这样亮。” “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她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在我们用肉眼所见到的所有天体中,不管是行星,还是恒星,除了太阳和月球外,就属金星最亮了,其次才是木星——它是第四亮星。 “但是,金星在此时此刻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个位置上,因为它属于内行星。” “内行星?” “是的,水星和金星都属于内行星,因为它们的绕日运行轨道在地球轨道以内,所以称内行星。 “水星离太阳最近,它的光往往淹没在太阳的光辉中,我们平时很难发现它的踪迹。 “金星处在地球和水星之间,有的时候,它运行到太阳的西侧,有的时候,它运行到太阳的东侧。 “所以,要找金星,就要选择傍晚或是黎明时。 “当它运行到太阳东边的时候,就会在夕阳西下时,出现在西方的天空中,古人管这时的金星叫长庚星。 “而当它运行到太阳的西侧时,它就会抢在日升起之前出现在东方的天空中,古人管这时的金星叫启明星。 “我们见到的这颗行星就是木星,和我们平时用肉眼见到的火星、土星一样,属于外行星。 “因为木星12年绕太阳公转一周,每年移动一个星座,所以古人称它为岁星。 “又因为天上有黄道十二星座,□□有十二地支,属相有十二生肖,所以古代采用‘岁星纪年’。 “我之所以判断它是木星,是因为从去年的这时候到现在的这时候,它已经移动了一个星座。” “哦?它现在处在什么星座?”王雅琴问。 穆一星答道:“金牛座,它在黄道中排第二。你看,对了,就是那儿,那颗发着桔红se光的亮星,我国古人它叫毕宿五,是金牛座的主星。” “你对天文知识懂得还真不少,怪不得你叫穆一星穆一星,木星你的名字是不是和木星有关啊?” “名字是妈妈给起的,我从没有问过它有什么讲究;或许,真和某些星相关吧。” “我猜,她想让你成为一个明星嗯——对了,一颗耀眼的□□文坛的新星!” “哼,你别让我发冷了,你说得我脊梁骨一个劲儿地冒凉气!”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实际一样,穆一星上身真的哆嗦了一下。 刻板前,他把那件绿se的棉大衣脱了,刚才出来时只穿着这件将要被王雅琼所淘汰的毛衣。 毛衣密密麻麻的线孔就像筛子一样引得冷空气往里钻。 “你真的冷吗?”她关切地问。 他点点头。 “要不你抱抱我吧我好像也有点儿冷,两人共同取暖。” 他愣了愣,向屋里张望了一眼,摇摇头。 “外面黑,里面亮,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她小声地说。 他又向屋里看了一眼:“我看我们还是进去的好,时间长了会感冒的。”说着就要去推门。 “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她把声音放得很大,好像故意让屋里的人听见似的。 他又转回来:“还有什么问题?” “后天我生日那天,你到时要来呀。”她的声音又变小了。 他问:“你的生日准备到哪里过?学校,还是家里?” “那天是周四,回家不行!” “那只好在学校庆祝了?” “我准备在晚上。点生日蜡烛,吃大蛋糕,唱着祝福歌,与朋友推杯换盏,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她扭头望着明月,眼中闪出朦朦胧胧的有所期待的光芒。 “同学们随便参加吗?” “不!我不打算太张扬,只选几个不错的就行了!” “请陶兰吗?” 她用怪怪的眼睛望着他:“你对她感兴趣?” 穆一星见到她的目光,才知自己问得唐突,未免有些尴尬。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干咳了两声,才说:“我觉得你和她是朋友,两家关系也紧密。另外,她也许知道你的生日,不叫上她可能不好” “我给你纠正一下。我们是朋友不假,但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深交;我们两家也没有来往,她家只同我叔叔家来往密切。所以,我叫不叫她还要看我的心思而定。” “爱叫谁叫谁吧!因为这是你过生日咱们进去吧!时间久了恐怕他们误解。” “切,这是我家!别人还能限制我的自由?” 嘴里虽然如是说,但她还是尾随穆一星走进房门。 他俩先后走进屋里,开门的响声引得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 甄二记爽朗地一笑:“我看你们二位是冻死鬼儿投生的,怎么就不怕冷!” 穆一星嘿嘿一笑:“年轻人火力壮,没感觉到冷我们是对着月亮想诗句来着?” “作诗?还真没见你作过诗呢。说说看,什么诗句?让大家欣赏欣赏!” “欣赏个屁!争论了半天也没争个所以然来,只挨了半天冻!”王雅琴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不断搓着两只手。 穆一星努力克制着自己可能流露的不太自然的表情,向陶兰和王小莉扫了一眼,见她俩没说什么,早已经回过头去刻板了,就向里间走去。他该刻写贾芸的诗了。 贾芸这首诗的题目是《青春赞》,穆一星觉得不够新颖。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写的: 我渴望拥抱太阳 让太阳 给我以温暖 让我的青春更加火热 穆一星觉得“拥抱太阳”不合常理,于是向贾芸征求意见,看能否改一改? 贾芸走过来问是哪句,穆一星指给他看,并说“拥抱太阳”夸张得过了分,不如改为“拥抱阳光”。 贾芸向上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谢冰扭身说:“我也觉得‘拥抱阳光’好一点,比较贴切。” 贾芸说:“那就改过来吧!” 穆一星说:“还有一句。把‘让我的青春更加火热’改为‘让我的青春更加灿烂’怎么样?这既能与前面的‘阳光’搭配,又和上句的‘温暖’押韵。” 贾芸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爱怎么改就怎么改吧!你不是副主编吗?有这个权利。”说完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穆一星生气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这个态度!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这和副主编有什么关系?我们改稿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将选中的每篇稿件修改得尽可能完美一些吗? “不光是我,我想每个编辑都有这项权利和义务,这也是对稿件负责的一种态度! “你愿意该就该,不愿意改就拉倒!” 贾芸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爱怎么改就怎么改吧!” 谢冰放下手中的刻笔,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这么一丁点儿小事至于吗? “贾芸你这家伙也是,有点儿固执。 “你当时写完这首诗让我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让我的青春更加火热’不够响亮,让你改一改。 “你说什么‘谁拥抱太阳谁都会火热,年轻人都应该有一颗火样的心。’就是不改。” 王雅琴走进来,她接过诗稿认真地看着,又仔细询问穆一星改动的情况,然后朗读起来: 我渴望拥抱阳光 让阳光 给我以温暖 让我的青春更加灿烂 “这样改动多好!多有劲!”她走到贾芸身边,又把这一小节读了一遍,“你看呢?” 贾芸歪着头看着她,镜片后的两只小眼睛眨巴个不停。 第38章 第038章酒楼迎宾学生会 周四下午放学后,太阳还有一树高。 穆一星没去操场散步、看球。 他从教室里出来,直接走出学校大门。 王雅琴昨晚刻板时曾悄悄告诉他,她今晚的生日宴会活动要早去,多待会儿,尽兴尽兴! 今日午饭后,他和谢冰、贾芸二人用油印机把《晓荷》印刷完毕,马上就交给了陶兰、王小莉、甄二记三人装订。 在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上,班里每个同学手里都有了一本班刊。 大多数同学都放下手里的作业,认真翻看着班刊。 穆一星看了看贾芸,见他的zui一动一动的,好像正在小声地读着一篇什么文章,也许,正读着自己的诗歌《青春赞》吧! 前天晚上,经过王雅琴和谢冰的一番劝说,他还是同意了穆一星的修改意见。 穆一星走进大门对过的“师专饭庄”。 今年入冬后,在下第一场雪的前一个中午,他已经来过这个所谓的饭庄一次。 那次是王雅琼请的客。 他清楚的记得,那次除了他和王雅琼外,谢冰、陶兰、王小莉、王雅琴、甄二记等五人都参加了。 今天谁会来呢? 他很希望陶兰能来参加这次活动。 昨晚刻板收头头阶段,他就想瞅机会悄悄地告诉她王雅琴今天生日的事,但始终没能抓住最好的时机。 他今天一想,告诉她又能怎样呢?又不是他自己过生日,用得着他来邀请吗? 他进入饭店后,四下一打量,人不多,因为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 问清房间,他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这个雅间是所有雅间中最大的一个,上次王雅琼就定的这间。 雅间中央摆着一张大圆桌,圆桌上面有一个可以随便转动的玻璃圆盘,圆盘上摆放着一些瓜子糖果之类。 一群人正围在圆桌前说说笑笑地嗑着瓜子。 正对着门口坐着那位就是今天的“寿星老”王雅琴。 王雅琴见穆一星走进来,率先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 她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地说着欢迎,然后向大家介绍:“这就是刚才我同你们介绍的穆一星‘穆大侠’,别号‘玉面书生’” “欢迎欢迎!” “幸会幸会!” “多多关照!”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个劲地奉迎着。 穆一星一时不适应这些有些过分的客套话。 王雅琴先叫穆一星坐在自己左侧,再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说:“我先给你介绍介绍!” 她指着自己右侧的一个黑胖的男生说: “这家伙姓李,外号叫‘托塔李天王’,能吃能睡,身子骨硬朗;外语系的,学生会生活委员。学生生活没管好,自己首先发福了。” “托塔李天王”推了她的肩膀一下:“就你会寒碜我!” 穆一星见过这位姓李的,有一次这位仁兄带着几个学生检查各班卫生区,差点儿跟某个生活委员打起来。 王雅琴又指着‘托塔李天王’右侧的一个长着扫帚眉、瘦削脸儿的男生说: “他姓乔,外号叫‘飞人乔丹’,体育系,学生会体育委员,擅长跑、跳,跑起来比野兔子还快;跳起来比袋鼠跳得都高” 穆一星比较熟悉这位姓乔的,跑跳功夫的确有一套,尤其是打篮球,各方面技术在校内都是一流的。 穆一星常在操场上看他打篮球,但没同他说过话。 姓乔的右侧也是个男生,坐在门的左边,黑黄的脸膛上长着许多青春痘,除了偶尔笑一笑外,总是显得很严肃。 王雅琴说他也姓李,外号叫李大棒槌,政教系,学生会副首脑,动不动就手挥大棒子吓唬人。 坐在门右边的是位女生,白里透红的长圆脸,疏淡的眉毛,细长的眼睛总是挂着微笑。 王雅琴介绍说:“看见了吗,这是咱校著名的美女加才女。姓梅,叫梅一琳,学生会首脑,化学系。喂,你的外号叫什么来着?” 这叫梅一琳的女生笑着说:“就你调皮,专记别人的外号,也不怕别人不高兴。” 王雅琴说:“梅首脑可了不得,上高中时,就被村里纳了新。 “谁知道什么叫纳新? “李大棒槌,你知道吗你瞪我干什么?料想你也不知道,你个李大棒槌! “乔,乔丹,你说说你的四肢会飞,脑子却不会飞。 “李天王,李天王,你是天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倒说说看唉!看来天神也都不是万能的呀! “那谁知道啊” “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不就得了。”托塔李天王又推了她的肩膀一下。 穆一星心想: 看来这个姓李的平常和王雅琴闹惯了,有点儿大大咧咧,还爱动手动脚的。 王雅琴偏着头对穆一星问:“表弟,他们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叫纳新吗?” 她怎么管我叫起表弟来? 可能刚才她就是这样跟他们作介绍的。 穆一星笑了笑,心道,这丫头,还动了点儿鬼心眼儿。 “你别笑嘛!赶紧回答我!”王雅琴急了。 穆一星又笑了笑才说:“各位都是学校的精英,哪会轮到我班门弄斧?我想准是你们故意考考我” 王雅琴一瞪眼:“去去去!谁考你了?知道就说,不知道拉倒!” “那好,我猜猜我说的不见得对呀——纳新?纳新是不是tc组织吸收新成员啊?” 只这一句,在座的除了王雅琴以外都是一愣。 “怎么样?我表弟有才吧,哈哈!”王雅琴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梅一琳眨巴了几下眼,突然穆一星问:“学弟,你怎么知道纳新就是吸收新成员啊?” 穆一星说:“你们刚才总说纳新纳新的,就让我想起了一段话。” 梅一琳很诧异,又很急切:“是哪段?快说说!” 穆一星略一沉思,抑扬顿挫道: “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氧气,这就叫吐故纳新。一个无chjji的,也要吐故纳新,才能朝气蓬勃;不清除废料,不吸收新鲜血液,就没有朝气。” 梅一琳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别人也稀稀拉拉地鼓了几下掌。 梅一琳喃喃地说:“我光知道纳新是吸收新成员,但不知道它另有缘故。我有点儿纳闷儿,你怎么背得那么熟呢?” 穆一星扫了在座的一眼,又是一笑: “我母亲在60年代中当过几年教师,她那时光叫学生背诵名言警句了。 “我刚会说话时,她在哄着我时就一句一句地教我,教会了这段又教那段,我还没等上小学,脑子里就装满了这个。嘻嘻,你们可别笑话我呀!” “笑话你?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说话的是穆一星左侧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 她白净的鹅蛋脸儿,细长的眉毛,迷人的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子。猛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招人喜欢。 穆一星刚一进门就看见她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女生长得很标致呀!怎么好像从没见过她? 王雅琴说:“刚才光顾说纳新了,还没等给你作介绍呢” 那女生抢着说:“不用你介绍了,我来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付隽,学生会文艺委员,音乐系。 “我早就听说96届大一新生中有个帅哥,不知道姓什么,也没近距离接触过。 “今天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握个手吧!”说着就把手shen出来。 穆一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第39章 第039章雅琴庆生付隽忙 付隽留给穆一星的第一印象不错。 他从不讨厌爽快的女孩儿,尤其是那些很漂亮的女孩儿,这也许是男人的通病吧。 王雅琴用左手搭住了穆一星的肩膀,右手食指虚点着付隽的脑门:“表弟,她呀,又会说,又会笑,又会唱,又会跳,有个外号小百灵!” “对对,待会儿让她唱一个!”‘飞人乔丹’的扫帚眉扬了扬。 “哼,想得美!”付隽头一昂,白了他一眼。 王雅琴斜着眼看着付隽,又悄悄对穆一星说:“她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很招人的,你千万别去惹她,免得被她沾上。” 穆一星眨巴了几下眼,突然扑哧一笑。 “你傻乐什么?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呀!” 王雅琴使劲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差点儿撞到付隽身上。 “你们俩穷嘀咕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付隽把头探过来问。 王雅琴毫不客气地说:“没说你,没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咱们的人都到齐了吗?”李大棒槌突然问王雅琴。 “我姐说还来呢。可能快到了吧!” “王主座要来吗?她也想参加学生们组织的生日宴会吗?” “废话!她不来谁来买单啊?看看,就你们几位穷鬼,合起来才买了盒生日蛋糕,瓜子糖都是我买的。 “我们光吃这个行吗?尤其是你,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饭桶。”她向屋角一指。 穆一星这才看见李大棒槌身后的矮凳上放着一盒包装较为精美的生日蛋糕,心里很是惭愧,对着王雅琴的耳朵轻声说:“抱歉,我只带着一张zui来。” 她shen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大声说:“他们是穷鬼,你是小气鬼。”说完用手拢一喇叭状,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来了比什么礼物都重要。” 梅一琳站起来:“我看这个饭店也够小气的,咱们来了好半天了,竟连点儿水也不上,准是看咱们穷,花不了什么钱,免了茶水了。” ‘托塔李天王’站起来向外走:“我去催一下。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儿吗?” “这事儿就该你去办,你是生活委员嘛!”‘飞人乔丹’说。 茶水终于上来了。 他们边喝茶边等王雅琼。 瓜子糖等将要吃完的时候,王雅琼才到。 同学们起身纷纷让座。 王雅琼坐在里面正对着房门的位置上,正好坐在了穆一星和王雅琴之间。 她解释说,放学后系主座找她商议庆祝元旦的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付隽问:“全校统一庆祝吗?” 王雅琼说:“不了。去年元旦就没统一庆祝,只是以系为单位搞的。今年我们中文系也不打算统一搞了,计划以班为单位庆祝庆祝得了。” “真没劲”付隽泄了气,一个劲地摇头。 “没劲什么?你们音乐系准得单独搞。你这个小百灵又该一展歌喉了。”梅一琳拍着付隽的肩膀说。 “那也没劲。全校只有我们的系小,大一大二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这还叫系?光一个空架子,一点儿也不热闹! “喂,穆一星同学,你带一些人来参加我们系的庆祝活动吧,也给我助助威。我现在正式邀请你!” “嘿嘿嘿!你怎么说来就来了?刚认识还不到两分钟就邀请人家,你羞不羞啊!”王雅琴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扒拉自己的脸颊。 穆一星也觉得付隽说话有点儿唐突,刚才对她的好感一下子去了大半。 付隽好像也觉得一时失言,忙自我解嘲:“我是跟他开玩笑的。你们不知道我爱闹着玩儿吗?我这是没拿他当外人啊!” “别说这个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办正事要紧!”王雅琴用拳头锤了几下桌子。 接着就点菜,安排庆祝程序。 付隽当过学校文艺节目汇演的报幕员,被推举当司仪。 她好像早从刚才的尴尬境地解脱出来,并没有推辞,而且很快地进入了角色。 付隽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各位来宾,各位同学,大家好!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共同庆祝王雅琴21岁的生日,首先我代表学生会全体头头,向王雅琴同学表示热烈地祝贺! “同时对她的表弟穆一星同学能够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 “现在请我们尊敬的王雅琼王主座讲话。大家欢迎!” 王雅琼轻咳了一声,说:“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参加雅琴的生日庆祝活动!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的是什么呢? “雅琴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比她大几岁,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我们从小在一起生活,但郑重其事地来给她举行生日庆祝活动这还是第一次。 “我很高兴!也很激动!和你们在一起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学生时代,这种感觉真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无意识地用垂在桌子下的左手轻轻握住了穆一星搭在腿上的右手。 穆一星咯噔一下,心禁不住怦怦乱跳,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 他望了王雅琼一眼,她根本就没看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仍对大家说道: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大好chungua县g稍纵即逝,把握好今朝的学习生活才能开辟美好的未来。 “望子成龙是天下父母共同的心愿,大展宏图是在座各位共同的心声。 “为了现在,为了将来,首先我以姐姐的身份向雅琴道一声——生日快乐!” 穆一星借着和同学们一起鼓掌的机会,巧妙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接下来,在付隽的主持下,由‘托塔李天王’把生日蛋糕捧到圆桌正中间。 然后,‘飞人乔丹’打开包装并取出细长的生日蜡烛。 大家齐动手,在生日蛋糕上插了二十一根蜡烛。 李大棒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王雅琼问:“你平时在吸烟?” “学生哪敢吸烟!这个打火机是刚才进来的时候向柜台小姐要的。”李大棒槌赶紧解释。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托塔李天王’将蛋糕推到了王雅琴面前,说: “王雅琴同学,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是你让这跳动的烛光给我们带来了温暖,让我们带着最虔诚的心态和浓浓的情意向你——我们的小寿星表示一下最诚挚的祝福,祝你长命百岁!” 又是一阵掌声。 穆一星心想,这黑胖的家伙外表不济,倒很有内涵的,这小词儿张口就来,整得蛮有诗意嘛! 接着,每个人都轮流站起来向王雅琴送去了美好的生日祝福语。 然后,付隽高声说:“下面有请我们的小寿星在这跳动的烛光前许下她美好的愿望吧!大家欢迎!” 王雅琴激动地站起来说: “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非常感谢同学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并为我带来了许多真诚的祝愿。为此,我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说着,她向每个人都深鞠一躬。 以后,就是吹蜡烛、切蛋糕、吃蛋糕了。 再以后,上菜、喝红酒,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弄得大家不亦乐乎。 第40章 第040章故作姿态耍聪明 穆一星从师专饭庄出来,穿过马路,走进校园。 月儿明明,星儿淡淡,灯儿黄黄,人儿匆匆。 冬季天黑早,行人归来迟。 昏黄的路灯下,徘徊着晚饭后散步的同学。 现在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 穆一星没去操场散步,他背着双手,慢吞吞地登上中文系的教学楼梯,直接向教室的方向走。 他觉得王雅琼快来查自习了。 王雅琼在饭店结完账就走了,临走时只嘱咐了大家一句: 不要误了晚自习! 王雅琼还真有一套,刚才在饭店时,她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何时上菜,何时喝酒,何时吃饭,就像提前计划好的一样,正好在晚自习前十来分钟结束战斗。 她没像往常那样喝点儿白酒,和同学们一样只喝了少量的红酒。 她若不在场,依着‘托塔李天王’的建议,女的不管,男的一律招呼白的,最好能喝趴下几个,立着进来,躺着出去,方显男儿的本色! 这家伙,十足的一个酒鬼——一个不甘“托塔”,只愿托酒坛的大酒鬼! 当然,在王雅琼面前,他没敢喝白酒,他不会不清楚学校禁止学生在非节假日期间喝酒的纪律,他也只能喝适量的红酒。 这个只爱托酒不爱托塔的姓李家伙,不知叫什么名字,似乎和王雅琴混得很熟,他和她说话也没把门的,看样子俩人闹惯了。 喝酒的时候,王雅琴刚说几句不能再喝了的时候,他就抢过她的酒杯,把酒倒进自己的酒杯里。 学生会首脑梅一琳比较稳当,怪不得人家能加入组织,怪不得人家能当首脑,行动做派就像个当头头的料。 那付隽就很随便,大大咧咧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天真的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她喝起酒来也不知深浅,别人让她喝多少她就喝多少,好像她的酒杯里不是酒而是橘子汁一样。 喝到最后,别人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唯独她,白净的脸蛋儿变成了一个红脸儿关公,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尽管这样,她还端起酒杯,颤抖着对身旁的穆一星说:“来来好兄弟姐姐我跟你干一个!” 付隽左边的梅一琳一下没拦住,“咕咚”一声又让她来了一个杯底朝天。 王雅琴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付隽的鼻子说:“嗨嗨!别套近乎啊,他可是我的表弟!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知道吗?” 付隽把眼一瞪:“谁管他叫兄弟来着?放心!我,有的是兄弟,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王雅琼一皱眉,沉声道:“她准是喝多了。让服务员给她倒杯醋,醒醒酒!” 穆一星觉得付隽没有喝多,甚至比别人喝的还少。 因为付隽每次喝完酒就用餐巾纸擦zui,擦完就扔到地上。 有一次还把团起来的纸恰好扔到了他的脚踝上,他感到有些潮shi。 因此他判断她把大部分酒都吐在餐巾纸里。 她喝酒脸红可能是串皮造成的,结巴可能是装的,因为到吃饭时,她比别人没少吃一口。 从饭店出来时,付隽走路的姿势相当正常。 问题是她喝酒为什么要弄虚作假、故作姿态、耍些小聪明呢? 适量的红酒醉不倒人,女孩儿也一样。 穆一星第一次喝红酒。 这种以葡萄为原料制成的酒抿在zui里有股甜涩的味道,不像白酒那样辣兮兮的。 红酒有优劣之分,白酒也有优劣之分。 他父亲喝的那种塑料桶盛装的白酒是劣质的纯辣型的,几乎没有香醇可言。 王武家的五粮液喝起来喷香浓郁,醇厚甘美,真是酒中的上品。 自从前几天饮过他家的五粮液后,穆一星竟喜欢上了白酒,尤其喜欢饮酒后那种似醉非醉、有点儿晕乎乎、飘忽忽的感觉。 那个王武,不知现在做什么? 天这么冷,早晚已经滴水成冰了,他的那个雅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可能已经停工了吧? 或许此时他正在“香茗居”的安乐窝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那个甜甜的叫做小李子的服务员刚递上去的祁门红茶抑或别的什么茶。 兴许书房里还会有王大力、陶兴旺、什么什么姓谢的副主座。 王大力看来比较敦厚; 谢副主座看来比较精明; 陶兴旺看来比较yin沉。 陶兴旺这人看来不大好对付,有朝一日去他家可得小心一点儿。 可是, 这辈子还能去陶兰家吗? 她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不像其她女同学那样对他亲近。 王小莉够腼腆的了,有时还主动找他搭话呢。 陶兰却好像还没有过一点儿主动的意思,她就像漂浮在自己眼前的一朵彩云,眼睛能看到,手抓不到。 越是这样,穆一星越是烦躁不安。 他有时想,干脆放弃她算了,省得自寻烦恼。 于是有那么几天,他就会踏踏实实地看书、学习,到操场散步、看球。 但当他看见陶兰后,那种压抑的情感又会悄然袭上心头,荡不开,挥不去,使前几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这样一来,他觉得比下决心之前更加烦恼。 所以,他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 他有时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象? 王小莉、王雅琴在某些方面比陶兰还可爱,但他就是故意忽视她们的可爱之处。 她俩之间比较起来,穆一星倒较为欣赏王小莉。 王小莉比王雅琴温柔得多。 他不大喜欢那种无所顾忌、泼辣地近乎于蛮横的那种人。 王雅琴无疑就是这种人。 但王雅琴也有温柔的一面,有时温柔得令他心醉。 但他没有幸福的感觉,因为那种莫名的心醉稍纵即逝,从没有持久过。 她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 他总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她挑明他俩相处不合适,但又找不到一个让双方都会认可的理由,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还有王雅琼,还有她在喝酒前让他怦然心动的轻握他的那只手。 怎样和王雅琼正确相处呢? 怎样调准自己心中正处于紊乱磁场包围下的指南针? 他始终像那个“指南针”一样摇摆不定。 他推开教室的门,王雅琼已经在里面了。 她站在讲台上,注视着后黑板。 后黑板前,站着谢冰、王小莉和陶兰。 三人背对着大家,正在端详黑板右侧一块长方形空白处,一会比划,一会交谈两句,准是在商议应该填写哪些内容。 “你来得正好,穆一星。快去帮他们参谋参谋!” 王雅琼一说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第41章 第041章古诗律诗现代诗 穆一星冲王雅琼灿然一笑,便迎着同学们注视的目光,向后黑板走去。 穆一星平时喜欢看本班的黑板报。 他喜欢看上面的花边、图案,喜欢看那用各se粉笔写出来的文字,喜欢看那丰富多彩、变化多端的内容。 每期板报几乎都是由王小莉负责换写的,稿件不一定她亲自写,内容不一定都经她来选,但在上面写写画画的一般都是她。 她有时也找个帮手,陶兰就时常帮她的忙。 谢冰有时帮着设计,帮着选稿,但从没有动过一根粉笔。 穆一星以前从不帮忙,也不提供稿件,他只是爱看,不管好坏。 自从当了团zs后,他就主动写过一些简短的文字交给王小莉。 他想,自己毕竟也是班委会的主要成员,再要抱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有点儿不像话了。 王小莉几乎每次都把穆一星的稿件登出来,并且套上精美的花边。 她似乎非常看重他所写的每句诗、每句话,从不删改一字。 她抄写他的稿件时,往往变换笔法,以突出他写的内容。 这反而使他不敢轻易动笔了,在不得不动笔时,写起来也是字斟句酌,生怕有不妥之处。 这次他只想参谋参谋,不想动笔。 全班同学几乎都在场,他不想在他们面前逞能。 “我们都拿不定主意,这次就看你的了!”谢冰说。 穆一星看看这长方形的空白处顶多占60多个字的空间,就问王小莉:“不是每次都有现成的稿件吗?” “嗯,有的。这次我和陶兰也都写了一篇小散文,但篇幅比较长,盛不下” “压缩一下不就成了吗?或者将字写小一点” “够呛!字太小不光难看,而且与整个版面不协调。”陶兰接过来说,“最主要的是内容也不合适,与元旦内容距离远。刚才王老师看了稿件说内容要改一改的。” “你是说王老师想把内容改一改?” 穆一星看着她,心里荡起了一层甜蜜的涟漪。 他喜欢听她说话,因为她极少和他主动说话。 她的声音并不十分甜美,和其他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没什么区别,但他就是爱听。 听着她的声音,他仿佛沐浴在春风中,痴痴地仰望轻飘在头顶上的一缕浮云; 听着她的声音,他恍惚置身于桃花园里,忘情地吮吸着弥漫开来的淡淡幽香。 “不仅仅是题材,体裁是否也要改一改?我建议在这里写一首诗。” 王雅琼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接着说: “这样既看着整齐,又节省了空间。” 穆一星收回了飘荡的心,连想也不想地点点头,扫了陶兰一眼,又看着王小莉。 王小莉问:“古诗,还是现代诗?” “古诗当然最整齐。但我们是学中文的,都有一定的文学基础,能不照搬古人的诗句最好。”王雅琼说。 “您是说仿照古诗的形式,写出当代气息的内容?”谢冰问。 “有这个意思。最好模仿七律的格式写,七八五十六,地方够用。” 穆一星说:“就按王老师的建议写吧!” “谁来写?”王小莉问。 “让贾芸写吧。他最擅长写诗了。”穆一星看着谢冰说。 谢冰还没说话,贾芸突然扭过头来不冷不热地说: “我写不了。还是穆一星写吧!他对写诗是很有见地的。” 这话在常人听来也没什么不妥,但听在穆一星耳里就觉得刺耳。 因为在前天晚上他曾给贾芸的《青春赞》挑过毛病,当时谢冰、陶兰、王雅琴和王小莉都在场。 贾芸分明对此仍在耿耿于怀。 穆一星暗暗有气,但又不好发作。 他看着谢冰将两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雅琼不明就里,对穆一星说:“你也常常写一些诗歌吗?” “很少写。我对写诗兴趣不大——您见过我写的诗歌吗?” “没有。你净写一些散文了。不过我倒有兴趣看看你写的诗歌。” “以后吧以后试着写两首让您看看。” “今天不行吗?” “今天不行”穆一星苦笑一下。 王雅琼走回讲台。 她打着手势让写作业的同学先停一停,然后说: “同学们,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下周三就是97年元旦,但系里不准备搞统一庆祝活动了,要求各班分头庆祝。 “咱们班肯定要庆祝的。 “我想,到了那天来个赛诗会。 “我们是学中文的,文学基础都比较扎实,写诗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写的好坏无关紧要,重在参与,重在过程,重在锻炼,重在热闹。 “比赛的诗歌分三种,一是提前准备的诗作,二是即兴诗作,三是诗句接龙。 “至于比赛形式,到时候再灵活机动、看着安排吧! “现在,我们提前演练一下,看看哪个同学能在20分钟之内,写出一首庆祝元旦的诗歌。 “要求:写8行,每行7个字。 “写完之后,以小组为单位,互相读一读,评一评,选出一两首你们认为比较好的读给全班同学听,然后,在全班推选出一首佳作登在板报上。 “都听明白了吗?现在开始吧! “谢冰、穆一星,你们四个也回来写吧!” 穆一星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他哪曾想到王雅琼竟会有这一手? 看来不想写是不行了。 他手托脸颊,zui轻咬钢笔帽,渐渐进入构思状态。 穆一星懂一些诗歌创作知识,但不精通。 他脑子里记得诗歌不少,就连小时候学的儿歌也能背诵十几首,那些儿歌几乎都是妈妈教的。 他读小学五年级时就曾写过一首打油诗,交给老师后居然得到了表扬,这让他欣喜若狂。 他读初中和高中时也断断续续写过几首歪诗,但大部分写在日记中,所以很多同学都不知道他会写诗。 考上师专,尤其是他们班办了《晓荷》刊物后,他也曾偷偷地写过几首诗,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孤芳自赏。 他并不想在《晓荷》上投诗稿,小学时那种跃跃yu试、急于想表现自己的那种心态早已荡然无存。 今天情况特殊,王雅琼已下命令,每人都要写,时间固定,内容固定,形式要求固定,不写肯定交不了差。 穆一星手托脸颊,zui轻咬钢笔帽,脑子没一刻闲着,思考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始写,一直坚持到最后时刻,才把一首诗稿完成。 他拿着诗稿轻轻地默读着: 祖国山河春来早, 元旦钟声阵阵敲。 欢天喜地庆新年, 万语千言涌心田。 声声祝福声声颂, 片片话语片片情。 互帮互学齐奋进, 携手并肩增信心。 第42章 第042章频频掌声选诗作 穆一星默读了一遍,感觉虽然不好,但还凑合,就交给他们的学习小组组长看。 他们的小组与其说是学习小组,不如说是值日小组。 因为在大学里,同学们往往“各自为战”,很少有真正在一起合作学习的。 倒是每周一次的值日劳动需要集体合作,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做到高风亮节,独揽所有劳动任务的。 他们这个组长来自本h西部山区的一个贫困n,是个黑大个儿。 自小在农村摸爬滚打,他练就一身的劳动本领,做值日是位行家里手,脏活累活总是抢着干,干得又快又好。 拿他的话来说,“我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但他的语文成绩并不太好,高考时成绩刚刚及格,要不是其他科目比较优异的话,非得名落孙山不可。 在师专这一段时间里,由于王雅琼教语文,又是班主任,促使黑大个儿向语文学科倾斜。 但他的语文成绩并没见太大的起色,平时写作文都是马马虎虎的,让他写诗,还不如让他扛着一麻袋麦子上五层楼呢! 现在,黑大个儿看着穆一星的诗稿,连连说好,并说一会儿让他当代表给同学们读一下。 穆一星让他了解一下本组其他同学的完成情况。 他转了一圈马上回来说:“都不争气!都没写完!平时都能写!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还不如我呢?” 同学们不如他? 穆一星要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黑大个儿故作神秘地悄悄说: “我写的可是别具一格,谁也没我写得奇特了只许你一个人看,可别给我嚷嚷出去呀!” 穆一星拿过他的诗稿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元旦元旦就是好,楼上有个大花猫,追着老鼠满地跑,跑着跑着钻了洞,花猫一扑没扑着,气得花猫喵喵叫,吹胡瞪眼干着急,你说元旦好不好?” 穆一星读完差点儿笑喷了,突然想起《红楼梦》中薛蟠的酒令:“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 “你笑什么,怎么样,还凑合吧?”黑大个儿一脸真诚地问。 穆一星说:“你写的这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动了一番脑筋呢。你看,多押韵!正好七个字八行,符合王老师的要求,而且,我还知道前后照应呢。嘿嘿,不错吧!” 穆一星忍着笑说:“你要是不照应还好点儿,这一照应就成四不像了。” “你给改改!尽量让它完美一点儿。” “好。你看啊,把前后两句去掉。在‘吹胡瞪眼干着急’后面加上‘小子小子别得意’,‘早晚我要宰了你’。好不好?” “高!实在是高!” 这俩人相互对视一下,捂着zui偷笑不止。 旁边一位姓张外号叫“张八儿”的男生凑了过来:“笑什么呢?念给我听听!”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黑大个儿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 王雅琼站在讲台上,抬腕看了看表,说时间已到,让各组赶紧汇报推选诗作结果。 全班共5个学习小组,每组9个人,推选出来的诗作竟寥寥无几,因为大部分人还没写完。 写完的和同组人一比,又有几人选择了放弃。 王雅琼见只有三个组推选了诗作,也没说批评的话,就让诗作者读给全班听。 第一组的诗作者是陶兰。 她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我们组的人都写完了呢,没想到偏偏选中了我我其实写得不太好,近似于打油诗,读出来恐怕大家笑话。我不想读了” “写完就好!我才写了5句,后面3句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啦!不管好赖,我们都支持你!” 谢冰竟带头鼓起掌来。 陶兰没办法,读了起来:“冬至过后是元旦,元旦过后是小寒,小寒满月是春天。春天到来百花艳,百花艳后绿满园。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好时光莫荒废,努力学习奔明天!” 掌声四起。 说实话,穆一星觉得陶兰的诗作比较一般。但她读得抑扬顿挫、饱含感情,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写作技法的不足。 王雅琼评价说: “作为即兴诗作,写到这样大致也凑合了。 “前面几句过于平淡,缺乏概括和凝练,重复的字眼儿较多——不过这样写诗也行,这是一种顶真修辞手法。 “后面几句还可以,只是押韵显得稍远了一点,与前面五句每句都押韵的风格不一致。 “但总的来说还可以 “这样吧,你把它写在前面的黑板上吧!往左边写,中间和右边还有两首呢。 “二组的呢?对了,你们组和第五组没有一个彻底完成的 “那么三组吧!三组选了谁?” “我!”贾芸站了起来。 同学们都在看他,各种目光都有。 贾芸平时说话有些细声慢气的,今天这个“我”字喊得干净利落,实在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向上推了推高度近视眼镜,干咳了一声,就读起来: “锣鼓喧天响得欢,祖国各地贺新年。神州大地换新妆,炎黄子孙心相连。催人奋进吹号角,快马加鞭勇向前。九七元旦同学会,轻歌曼舞展笑颜。” 掌声,一片掌声。 穆一星觉得贾芸写得真是不错。 他很欣赏中间四句,听来似乎有些对仗;平声韵,一韵到底,沾点儿七律xing质,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七律,但贾芸能写成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王雅琼似乎也很欣赏贾芸的诗,她听完不住地点着头,就让他把诗写到前面的黑板上。 贾芸回到座位上后,王雅琼就让四组代表读。 穆一星还在犹豫是不是选择放弃。 就见“张八儿”站起来说:“我们组选的是组长!” 王雅琼看着黑大个儿又惊又喜地说:“真的么?你进步很快嘛!” “老师,别听他瞎掰!您还不知道我这两下子吗?”黑大个儿一着急,脸都憋红了。 “老师,他真的写完了。刚才还念给我们听呢!”又是“张八儿”,这家伙纯粹想找黑大个儿的难堪。 穆一星不得不站起来: “王老师,我念我的吧!”于是,他把自己写的诗读了一遍。 掌声。 同样一片掌声。 掌声过后,王雅琼让穆一星也把诗写在黑板上。 这样,黑板上就有了三首诗,从左到右依次是: 冬至过后是元旦,锣鼓喧天响得欢,祖国山河春来早, 元旦过后是小寒,祖国各地贺新年。元旦钟声阵阵敲。 小寒满月是春天。神州大地换新妆,欢天喜地庆新年, 春天到来百花艳,炎黄子孙心相连。万语千言涌心田。 百花艳后绿满园。催人奋进吹号角,声声祝福声声颂, 一年之计在于春,快马加鞭勇向前。片片话语片片情。 大好时光莫荒废,九七元旦同学会,互帮互学齐奋进, 努力学习奔明天!轻歌曼舞展笑颜。携手并肩增信心。 (陶兰)(贾芸)(穆一星) 第43章 第043章高中同学盖淑红 周六上午。 穆一星闲来无事,就去操场看了一会儿踢球的。 天气太冷,他边看球边围着操场慢跑了两圈儿,感到有些汗意后就踱出操场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人不少,连坐着的空位也没有。 他向管理员借了一本《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后走向教室。 教室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就十来个人,各自闷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书倒也安静。 他看看教室的后黑板。 黑板上那“元旦快乐”四个彩se大字就像四个卡通娃娃在黑板上方翩翩起舞,甚是活泼。 这出自陶兰的手笔,只有她才会写出如此美观飘逸的美术字。 题目下方有篇《青春畅想》的小散文,以标准的仿宋字书写,那是王小莉最擅长的一种笔法。 黑板左侧原来登载的是一篇《元旦的由来》的小短文,前天晚自习时已被擦掉,换上了贾芸写的那首诗。 右侧呢?当然就是穆一星的“大作”了。 看到自己的“大作”,穆一星没有太多的兴奋感,因为他觉得自己写的不如贾芸的好。 他当时像陶兰一样提出了放弃的要求,但王雅琼不同意,她不想让自己所倡导的别开生面的诗歌选拔会草草收场,她要“将改变命运进行到底”。 她决定发扬民主,发动全班45名学生采用“公民投票”的方式解决“争端”。 投票结果是:陶兰13票,贾芸16票,穆一星16票。 这样,陶兰落选,好在票数差距不大,她不至于难堪。 此时,他与贾芸不分伯仲,他就再次提出放弃,可王老师非要在二人之中一决雌雄不可。 她说,超过半数的人赞成才能生效,第二轮投票只有两个“候选人”,肯定不会出现并列情况,肯定一人能胜出,而且肯定超过半数。 看来,平时文静的王雅琼也有固执的时候。 第二轮投票结果是:贾芸22票,穆一星23票。 他不敢再轻言放弃了。 但他站起来说,这种微弱的优势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他有点儿胜之不武。 他建议把他俩的诗稿都登上,一左一右对称登上,把《元旦的由来》换成贾芸的诗。 他这一提议,首先得到了谢冰的大声赞成。 接着,甄二记、陶兰、王小莉等人也都举手同意。 王雅琼当即依了大家的意见,并说,其实她也有此想法,这两篇诗稿在写作方法上各有千秋,很难说谁优谁劣,从大家的投票结果就充分说明这一点。 她之所以想要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想考察一下大家的欣赏目光。 现在看来同学们的确有些眼光。 看来,王雅琼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现在,穆一星再次看自己写的诗,除了那两句“声声祝福声声颂,片片话语片片情”看着顺眼外,其它句子很是一般。 相比来说,贾芸那四句“神州大地换新妆,炎黄子孙心相连。催人奋进吹号角,快马加鞭勇向前”就显得形式整齐,内容有力多了。 穆一星稍有的兴奋感来自陶兰的字。 她的字也很漂亮,但没有她的美术字写得潇洒飘逸,似乎比王小莉写的还略逊一筹。 但他现在很欣赏陶兰的字,主要原因是他的诗是由她来抄写的。 她和王小莉是否商量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前天晚上她很专注地抄写了他的诗。 他看着自己的诗,仿佛看到陶兰的背影就呈现在黑板的前面,拿着粉笔的手指与其说是在写字,不如说是在弹奏一首心曲——他所渴望的能与之灵犀相通的心曲。 他猜想,她在抄写的时候肯定在默读,肯定有一丝情感投入在里面,就像我们通常颂读优美的课文一样,否则她的字也不会显得那样灵秀。 陶兰今天上午没来教室。 也许她现在正躺在宿舍里看书,也许正在梳妆打扮,也许正搂着一大盆衣服在洗,也许正同王小莉进城闲逛 他正胡思乱想,一个同学闯了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穆一星,外面有人找你!” “谁?” “陶兰。” 陶兰来找我?她从来也没找过我呀! 穆一星一时只觉心脏乱跳。 奇怪!她找我自己进来不就得了,干嘛还要让人来叫? 穆一星赶紧向外走,走了几步觉得同学们都在看他,就把步子放慢了一些,装作很随便的样子。 楼道没人。 他又走回教室问那个同学:“没人啊!你开什么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她们在楼下,也许是懒得上来。” “她们?还有谁?”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穆一星迅速下了楼,左顾右盼,才看到楼下拐角处的陶兰和王小莉正和一个背向自己的学生摸样的人说着什么。 “穆一星,你来了?你的同学来找你。” 陶兰笑盈盈地说。 背向他的那个学生模样的人立即回过头来。 他“啊”了一声: “盖淑红!怎么是你?” 他想去握对方的手,但他立即觉察到她并无此意,就顺势把shen出去的手抬高两尺,摸了摸后脑勺,不自然地笑了两声。 这位盖淑红,是他高三时的同学,班里的学习委员。 她学习成绩一向优异,只是连续两次高考都遇到了挫折。 听说第一次她是发着高烧参加高考的,头昏脑胀的,成绩可想而知。 复读到他们班后,平时成绩也总排在班里前三名,为此在调整班委会时她被选为学习委员。 但在第二次参加高考时,也不知是命运有意捉弄她,还是她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高考揭榜时,她的总成绩离专科线仅差一分。 所以,她只考取了一个普通中专学校。 穆一星曾劝她再次复读,她不肯,说是妈妈卧病在chuang,不能再给家里增加经济负担,为了给母亲看病,她弟弟都休学帮爸爸干活去了。 这个盖淑红,留给他的印象是比较文静、腼腆,与男生说话就脸红。 同学将近一年,她没和穆一星说过一句话。 只是毕业后去母校看分数时,俩人才交谈了几句,而且她还拉了他的手,没有脸红,只是不断地哭泣。 他没想到她今天会来h师专。 也不知她来找他做什么,更不知她和陶兰、王小莉是什么关系。 他满脸狐疑,呆呆地瞅着她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44章 第044章三个女孩有秘密 穆一星意外地遇到高中同学盖淑红,真是又惊又喜,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只听盖淑红说:“这两天没什么事,想找陶兰和小莉待会儿。其实我早想来了。” 陶兰说:“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宿舍去吧!” 穆一星一想,有自己在,到谁的宿舍都不合适。于是说:“我们到外面去吧!随便找个小饭店坐坐。”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觉得积攒的钱能够三人搓一顿的。 她们三个小小地商议一阵,也就同意了。 穆一星叮嘱三个女孩儿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然后快步走出校门,一直向西走。 距离师专半里的路南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 穆一星停在了它的门口。 半分钟后,三人说说笑笑地凑了过来。 陶兰问:“是这儿吗?” “你们看这里行吗?”穆一星问。 陶兰皱了一下眉头,眼睛看着王小莉。 王小莉瞅着盖淑红问:“你的意思呢?” 她一摊手:“随便!咱们都是穷学生,还讲什么排场?只要里面干净就行!” 穷学生还看指谁? 若说他穆一星是穷学生倒真的不假。 他的家在农村土里刨食,生活并不十分富裕,他手头儿上从没有宽绰过。 若说陶兰和王小莉也是穷学生,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他知道陶兰和王小莉两家都有买卖,经济条件比较好,从平时的穿戴就可以看得出来。 “进去看看吧!”盖淑红首先进去了。 他们进去后才发现,这小饭店虽然在外面看着不起眼,好像只有两间屋子,但里面比较大,南北狭长,有六个单间纵深排列着。 主餐厅装修得不错,洁白的地砖,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天花板。还有桌椅吧台橱窗等等都很干净。 干净就好,干净就会有人喜欢,就会有顾客。 穆一星要了个最里侧的6号单间。 他不喜欢受人的干扰。 女服务员拿着菜谱进来。 穆一星说不忙,还不到晌午,先上壶茶,半小时后再点菜。 服务员白了他一眼,又看看她们。 陶兰笑了笑:“上壶好茶。有铁观音吗?” “没有。” “菊hua茶呢?” “有。” “来一壶。” “普通的花茶不要钱,菊hua茶一壶10元。” “多少钱都要。你快去冲茶吧!” 等服务员走后,陶兰对盖淑红说:“这服务员不行,看人下菜,怕咱们付不起钱。” 穆一星说:“就是。准是看咱们是学生,有点儿瞧不起。” 陶兰说:“一会儿我算账。你们谁也不许跟我争。” 茶来了。还有一小碗冰糖。 王小莉拿起茶杯:“我再去刷刷吧!”说完走了出去。一会儿,她慌里慌张地走进来。 “怎么了你?见鬼了?”陶兰笑着问。 “王老师,王老师,我看见王老师了!”她微微带喘。 “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看见王老师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是的。我还看见一个男的。” “男的?”陶兰、穆一星不禁一愣。 “是啊,就她和他。在1号单间不对!是2号单间。我刷完茶杯往回走,路过2号单间时刚好看见服务员端着盘子从里面出来。 “我随意往里面一瞅,就看到了王老师的侧面,她的对面坐着个男的。我想再看清那男的长什么摸样,门就被关上了。” 全班都知道王老师还没结婚,但有没有男朋友谁也不清楚,因为在此以前谁也没见过她同陌生男xing来往过。 今天却叫王小莉给碰上了,她显然吃惊胜过猎奇心理。 陶兰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说:“如果你没看错的话,他很可能就是她的男朋友了;她其实早就该有个家了。来,我们以茶代酒,给她祝贺一下!” 穆一星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烦恼袭上心头,说不清为什么,只觉有点儿烦。 他机械地随着她们轻啜了一口菊hua茶,感到有点苦涩,禁不住摇了摇头。 “苦吧?你忘放糖了。”陶兰用小汤匙舀了几块冰糖投进他的杯子里。 王小莉和盖淑红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见陶兰亲自给他杯里放糖,他心里有所释怀。 他为刚才那种莫名的烦恼感到羞耻。 他本不应产生那种念头的。 盖淑红还是那样腼腆,有点儿蜡黄的脸上泛着一层较为明显的红晕。 穆一星现在心情愉快起来,微笑着问她:“你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h金融中等学校。” “离这儿多远?” “不远,就在城西的开发区。” “哦。我听说‘雅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那边正盖一片居民楼。” “是的。就在阳光大街西侧,有几幢楼已经住进人了。我们学校还在‘雅居小区’北面,虽说比较偏僻的,但有好几所大中专院校建在那里。” “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到那里转一转的。哈哈。” “你也顺便到陶兰家转一转,她家已经搬到雅居小区了。” 穆一星看了陶兰一眼:“是吗?” 她点了点头。 他想等她邀请一声,但她已经给大家满茶了。 他喝了口茶,笑了笑:“看来你们三人早就认识。是怎么认识的?能告诉我吗?” 王小莉看了一眼陶兰,突然说了句:“这是秘密!” 三个女孩儿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穆一星撇撇zui:“不告诉拉倒!” 他今天和陶兰、王小莉、盖淑红在一起喝茶聊天,谈得倒也融洽,他的心情也很舒畅。 只是这菊hua茶他喝不习惯,虽说加了糖,他仍感到有些苦涩,似乎有股草药的味道在里面。 他觉得还是祁门红茶好喝。 上周日,他应王雅琴之邀到王武家的“香茗居”喝祁门红茶,那祁门红茶喝在zui里满口生香,回味甘美,称得上茶之上品。 他知道,那次是喝茶之意不在茶,在乎相认弟弟也。 认弟弟无所谓,他权当逢场作戏。 后来,王武出现了。 王武的言谈举止留给他的印象很深,使他那种在陌生人面前的拘束感化为无形; 王武曾去穆家庄体验生活的经历让他感到惊奇,这样的话题拉近了两代人的生活距离。 再后来,随着王老师和陶兰的一同出现还是让他有点儿不大自然。 他很想见陶兰,主要想单独见。 假如真有一天单独与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他会更加局促,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次有别人在场,这次仍有别人在场。 生活中不如意的地方遍地都是,很多事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复杂之处。 穆一星有时也很矛盾。 他把感情都倾注在陶兰一人身上将来是不是会后悔? 因为将来的事谁也拿不准。 假如他失败后精神上能否承受得起? 他果真能做到爱过就不会后悔吗? 他不敢想。 但越是不敢想有时偏偏越想,人就这么奇怪。 不知哪位高人说过:“人是奇怪的动物”,看来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今天带她们来此喝茶、吃饭,这是不是奇怪的举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