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软[先婚后爱]》 1. 第1章 大年初五,迎财神。 庄阮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赶上几个孩子在住院部的空场上玩摔炮。 一声声炸响黏着无忧无虑的欢呼,盖住了沉重的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滚过的声音。 出差半个月,庄阮连大年三十都在通宵赶设计稿。 无奈回京市的这几天行程依旧排得很满,累得她想去隔壁急诊挂个吊瓶,先输1L的红牛。 值班护士见庄阮走进大厅,笑着打了个招呼:“阮姐过年好,出差回来啦。” “过年好啊。”庄阮笑着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大盒巧克力,“承蒙照顾,我带回来点特产,麻烦分给大家尝尝。” 小护士看到包装上“Patchi”字样两眼放光,趁没人注意火速拿到柜台里面,还不忘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电梯直上12层,庄阮推门进了1207,病房内却空无一人。 VIP病房都是套间,庄阮把箱子放下,又去两个卧室看了看——依旧没人。 病床被收拾的很整洁,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是两年前拍的。庄阮定神看了看那上面的人,脸上疲惫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 脱掉羽绒服,她在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瞬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女人谁啊? 略显苍白的脸上顶着乌青的黑眼圈,两天没洗的长发盘成的个软趴趴的丸子头,形象非常邋遢,旧T恤和破洞仔裤甚至还有了点贫苦味道。 庄阮心中警铃大作。 丑可以,穷可不行。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眼对着镜子默念:“财神在上,信女马上沐浴梳洗供奉,请保佑我今晚生意兴隆。” 或许是因为医院里缺了厨房,也可能是放苹果的窗台没有选对方位,半小时后,梳洗干净获得新生的仙女正要进行第二次叩拜时,卧室门外传来女孩的争辩声。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会报警。” 捂着耳朵听也知道门口说话的是庄阮的掌上明珠——她16岁的外甥女夏小凡。 作为市级三好学生、全国生物奥赛金牌得主、恒立中学数独社社长,这颗明珠从小聪明冷静,正常情况下不会把自己牵扯进警局。 灶王爷莫怪。 “夏小凡,折腾什么呢?”庄阮边问边走到外间。 刚洗完澡,她没戴眼镜,只隐约看到夏小凡站在病房门口,身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夏小凡刚上高中,正值青春期,虽然本人没什么世俗的欲望,但凭着一张酷似小姨的漂亮脸蛋,总能招来些不怀好意的异性。 庄阮一看有陌生男人,连忙黑着脸把外甥女拉到自己身后。 干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庄阮不喜欢落下风:“这位先生,看见她穿的校服了吗?大过年的尾随未成年人,您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她蹙着眉仰头,企图先发制人。 此时稍微离得近了,才真正看清男人的容貌。 微长的刘海下是皓月般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有种不明的压迫感。 男人很高,低头看庄阮时,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双唇微抿,又显出些淡淡地脆弱。 庄阮接触过不少艺人,自认对各类帅哥都有点视觉免疫。 但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特殊,外形锋利,气质内敛,二者相互矛盾着,构成了一座冰山。 他英俊的外表就像那冰山不经意露出的一角,而藏在水下的东西…竟让她有些熟悉。 对方没有答话,任庄阮愣了一秒。 “咳…我们见过吗?”庄阮语气依旧有点凶。 依托着诡异熟悉感问出的问题,出口才发现像是渣女搭讪。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男人似乎将视线又靠近了庄阮一点,眼神中带着探究。 片刻后,他抬头对夏小凡说:“如果这位女士把这个摘掉,我可能会更容易找到答案。” 摘掉什么?庄阮下意识后退小半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夏小凡就从庄阮身后出手,撕下了她的画皮——一张已经半干了的老虎图案面膜。 面膜下是一张和夏小凡有些相似的脸:柳叶眉,杏核眼,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面是略显单薄的嘴唇。 虽然两人在五官上略有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 外甥女清纯,小姨明艳。 庄阮的眼尾有些上扬,眼角还多了一颗泪痣,抬头看人时,本该自带娇嗔,偏偏眼神又清冷直白,反倒中和了娇媚,多了些飒爽。 庄阮看着被扔在一边的面膜,心里慌得一批。 这架还没打,先在帅哥面前丢了个人,气势上瞬间矮了半头。 “小姨,这个人偷拍我,被我发现以后还狡辩。他说我长得像他以前认识的人,我带他回来认认。” 夏小凡语气不屑:“什么时代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她自幼奉爱因斯坦为男神,崇尚智慧之美,显然并没有被这个偷窥狂的外貌所打动,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这世上我和我小姨最像了,难道你认识的是她?” 庄阮听着这连珠炮一样的质问有点发懵,好像没法在短时间内把“偷拍”、“狡辩”、“以前认识”这些词汇在脑中组合成可以理解的句子。 她机械地又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企图发掘出一丝真相。 此时男人也在看着刚刚露出真容的庄阮。 他眼神中没带什么情绪,似乎只是想要从庄阮脸上找出什么,却又一无所获。 “算认识吧。” 原本倚着门框的男人此时将背挺直,又随手理了理头发。 “好久不见,庄阮。” 刘海被修长的手指微微撩起,露出男人眉脚处一道淡淡的疤。 看到那道疤,庄阮内心深处的记忆逐渐松动。 是他。 那冰山所在的水面似乎下降了一格,露出一个瘦弱青年的身影。 “顾司洺?” 庄阮讶异道:“你不是应该在…” 话说一半觉得不对,她赶忙收了声,只是瞪大眼睛新奇地看着顾司洺。 前些年,庄阮听过不少关于顾司洺的各种传闻,此时看见真人,竟无法将他和那些事情对号入座。 “是我。” 顾司洺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色平静:“家里老人在这边住院,我来看看。” 庄阮面色一缓,逐渐把眼前人的危险系数从“死变态”降级成了“嫌疑人”。 “那偷拍是?” “当时在拍别的。” 顾司洺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最近拍摄的照片——几张极为模糊的天空。 庄阮接过手机,翻开已删除照片所在的文件夹,确定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这拍摄风格…曾经校摄影社大才子的创作从写实派改成魔幻派了? 是技术的下降还是审美的沦丧。 无论如何,“嫌疑人”再次降级,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校友”。 “都是误会。” 戒备解除,庄阮一秒变脸:“小凡,这是小姨的大学同学,快来叫顾叔叔。” 夏小凡早已习惯自家小姨这套油滑嘴脸,在认真分析了这两人几番来往的眼神后,终于又得出了新的判断。 “顾叔叔好。”她没有走近,只在眼角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请问您是我小姨的追求者吗?” 顾司洺刚才在楼下举起手机看向她时,眼中分明有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 而不懂就问正是一个学霸的基本素养。 庄阮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孩子从来不会琢磨风花雪月,眼下认真的模样更像是在破案。 她刚想要阻止中二侦探的无差别推理,却被顾司洺抢了先。 “为什么这么问?” 顾司洺低头看了片刻皮鞋上的灰尘,又抬起头:“你小姨有很多追求者吗?” 他问得诚恳又随意,没什么多余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吃了吗”一样的平常。 夏小凡哪里招架得住成年人的顾左右而言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瞬间哑了火。 庄阮柳眉微蹙。 当年她大三的时候,顾司洺应该是研二,算算时间,如今他也三十岁了。 虽然多年未见,但以她对顾司洺的微薄印象来看,对方并不是一个缺乏边界感的人。 庄阮也不是。 可此时听到一句不咸不淡的玩笑,庄阮不知被点燃了心里的哪根引线,伴随着一些骄傲和羞赧,对着这个刚刚重逢的男人全部爆炸出来。 “没多少,也就是从这里排到法国吧。” 她面色不悦,嘴角却微微勾起,语气略带娇软:“顾学长,我们很熟吗?不过就是大学时两个社团一起搞过几次活动。这么多年没见,一上来就打探个人隐私,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庄阮在距离顾司洺很近的地方仰起头,洗发水和身体乳的香气将二人缠在一起。 在生意场混迹多年,她熟知如何运用自己的美貌,此时虽然素面朝天,但融进心机的一颦一笑也是极为勾人。 “花时间排那么久的队,最后要是只能拿到一张好人卡,怎么想都挺吃亏的,你说是吧?” 顾司洺依旧站得笔直,面对庄阮的靠近没有丝毫闪躲。 他像个入定的僧人,眼神古井无波地吸纳了庄阮的所有情绪,让庄阮有种错觉,似乎刚才略带暧昧的玩笑并非出自他之口。 “确实。” 顾司洺淡淡地看向别处:“而且法国的机票太贵了。” 庄阮眼睛微微眯起,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女声打断。 “阮阮,怎么站在门口?” 庄阮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庄妍,面色立刻变得温和。 “姐,去买饺子了?”她俯下身摸了摸庄妍的手,还不算太凉。 庄阮语气轻松,扭头瞟了一眼顾司洺的方向,笑着对庄妍解释:“遇见大学同学来医院探病,刚打了个招呼。” 说完,她从护工手中接过轮椅,欲将庄妍推进病房。 庄妍虽然面露病色,精神头却还不错,对着妹妹这玉树临风的男同学不禁多看两眼。 “大学同学?那你们今晚聚餐…他送你去?” 2. 第2章 “我们不熟。”顾司洺礼貌地朝庄妍笑笑,“只是大学里见过几次面的普通同学而已。” 说完,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庄阮。 庄阮回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推着轮椅接话道:“姐,晚上是我们系里聚餐,不是什么人都去的。” 顾司洺倒也知趣,用很客气的语气和面前的三位女士道别。 “我还有事,先走了。” “慢走不送。”庄阮假笑,推着姐姐进了屋,似乎刚才真的只是随意和老同学打了个招呼。 反倒是夏小凡,走过来用见鬼一样的眼神对顾司洺进行了全身扫描,面色古怪地说了一句:“顾叔叔再见。” 随后关上了1207的病房门。 顾司洺默默离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电梯。 刚才明明差一点就跨出医院的大门,现在却又阴差阳错地跑来了12楼。 他看了看电梯中自己略显疲惫的身影,又撩起刘海摸了一下眉角的疤,最终还是按下了17层的按钮。 住院部的17层属于VVIP病房,是像总统套房一样的布局,甚至有单独的前台,每位来宾都需要登记后才能进入, 顾司洺一双旧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前台值班护士闻声抬头,她看到顾司洺眼前一亮。 “顾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有点事。”顾司洺问,“老爷子吃饭了吗?” “还没,刚才气着了,血压有点高,说是要晚点再吃。” 顾司洺朝她点点头,径直进了最尽头的那间病房。 护工看到顾司洺进屋,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快速离开了。 房中安静,顾司洺早晨拿来的果篮还摆在原本的位置。 病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熟睡着,旁边的仪器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顾司洺在床边坐下,看着老人满脸的皱纹和微皱的眉头,陷入沉默。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下决定的人,因为从小到大,能让他做主的机会并不多。 他也从不热衷规划未来,与其说是过得随心意,更不如说是对自身迫不得已的放逐。 可事到如今,命运好像把他的人生放到了一个全新的赛道上,那终点有光,他突然想去看看。 “别装睡了。” 顾司洺修长的手指覆盖住老人的手,用很轻微的力量握了握。 老人并未睁眼,只是从喉咙处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 “哼,回来干嘛?又来气我。” 顾司洺轻声笑道:“回来干嘛…想明白了呗。”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老人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撑着身子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慢点吧,一会儿又晕。” 顾司洺把老人慢慢扶起,又把枕头竖起来放在他背后。 “这是打算回公司了?” 顾司洺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摩挲着袖口的一枚烫金纽扣。 “三十岁的人了,可不能骗我老头子啊。” 老人看他没有否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狼崽子,我知道你有条件。” 顾司洺这才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执拗:“不能算是条件,只是有些事要提前说清楚。” “少废话,快说!” 懒得听废话,老人上位者的气场逐渐显露。 顾司洺又想了想,片刻后沉声开口。 “第一,我回公司的事,要星野点头才行。” “那兔崽子成天就知道泡在剧组,你自己找他说吧。”老人嘁了一声,“你以为你走了他就会管公司?他巴不得你替他上班!” 顾司洺点点头。 “第二,我的婚事您不能插手。” 老人听到这话一愣。 家里从来没人管过小辈的婚事,再说了,繁星娱乐大当家还需要联姻吗?开玩笑。 顾司洺在国外那么多年也没听说有对象,刚回来就突然提起婚事… 这孙子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老爷子内心涌起酸楚。 一把年纪了没人要,也不知道哪位好心菩萨能收了他,男菩萨就男菩萨吧。 “司洺啊,爷爷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见过。有喜欢的就去追,爷爷能接受。大不了就国外结婚,我看谁敢说嘴!” “您又瞎琢磨什么呢…” 眼看老人就要掉眼泪,顾司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的取向很大众。” 说完,脑中浮现出一张老虎图案的面膜,飞在空中冲着他嗷嗷叫了几声。 “审美也很在线。” 老人没有注意到顾司洺不经意露出的笑容,只是接着问道:“还有第三点吗?” 顾司洺收敛笑意,正色道:“第三,我去公司,按时发工资就好,其他的不要。” 老人一听这话急了。 “其他的不要?我是让你去当打工人的吗?” 他边骂边狠狠锤顾司洺的脑袋:“还敢不要!有本事房子车子你还给我?白眼狼,还跟我搞白手起家那套呢!” 顾司洺怕老人扯着伤口,也不敢躲:“好了好了好了,这个以后再说。” “臭小子,再敢说这种话就继续在外面飘着吧。” 顾司洺看了看病床边的仪器,老人的各项数据还算正常:“不敢了,惹不起您。” “还有别的吗?” “没了。” “什么时候上班?” 顾司洺沉吟:“一个月以后。” “赶紧走,别耽误我吃饭了。”老爷子心满意足,按了按呼叫铃。 片刻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对着顾司洺正要离开的身影又嚷了一句:“买几件衣服!不许穿得这么破烂去公司。” “记住了,你也是束家的人。” * 天色渐暗,庄阮叫助理小陈到医院接她,目的地是清大附近的白月会所。 为了能多陪陪家人,白天的校庆她没有参加,只在美院的约饭群里报了名。 下午在医院,她把校友群里的聊天记录草草看了一遍,定下了几个目标客户。 想起缺席饭局的好友忍柠,庄阮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个微信。 [装老板:白月会所的干活。加油.jpg] 忍柠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一颗柠檬:千万别喝多了,结束后让你助理来接。] [装老板:都安排妥了,放心。] [一颗柠檬:听说雷奕哲带了女朋友来,你…可以应付吧?] [装老板:来了都是客…户,名片-1而已。] [一颗柠檬:这就对了!导演叫我了,今天大夜戏,我这边随时等你八卦!] [装老板:瞧好吧!] 庄阮从香奈儿里掏出镜子补妆,镜中的精致眉眼与上午刚下飞机时的惨状相比,可谓是洗心革面,原地飞升。 “阮姐,你今天真漂亮。”新来的助理小陈看看后视镜,“一会儿肯定能大杀四方。” 庄阮冲着镜子对她飞了个wink:“结束后我会给你发微信,别管内容是什么,你只要收到信息,就把车开到门口来接我。” “遵旨!” 庄阮在会所门口下了车,可能是校庆的原因,会所里人来人往,很多都是清大的校友。 下半年的业绩在此一举,她理了理飘逸的卷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包房的门。 会所的灯光由暗转明,房内众人觥筹交错间,无数目光落在庄阮身上。 “呦,庄老板终于来了!” “庄阮!白天都没见着你人,赶紧先自罚三杯!” “哎呦喂系花驾到,快让位快让位!” 庄阮一身Dior套装,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女王驾到的气场,脸上却挂着极为亲和的笑容。 “各位好久不见,还惦记着我呐?感动死了,必须自罚三杯!” 虽说是美院,他们这届学生却没出几个真正画画的,大部分都打着艺术的旗号做生意,没几个实打实的艺术家。 庄阮借着三杯酒,环顾了一圈来人。 一屋子的老油条。 “庄阮,这边。” 远处饭桌主位上站起一个相貌帅气的男人,向庄阮招呼着自己身边的空座。 众人看到男人起身,暗自交换着眼神。 欢声笑语的声音逐渐减弱,转换成背地里揶揄、揣测的目光,向庄阮身上投去。 雷奕哲,曾经的系草,庄阮大学时期的绯闻男友。 上学时所有人都看得出雷奕哲对庄阮的感情,甚至直到雷奕哲出国进修建筑学之前,还有人向庄阮打趣他们会不会双宿双飞。 庄阮那时只是笑,从没有过任何解释。 五年了,如今雷奕哲建筑公司开得风生水起,聚会又带着漂亮女友,似乎是一种隐秘地官宣,置于官宣的内容是什么,全凭个人体会。 “雷总,好久不见啊!” 庄阮无视这桌子上的各怀鬼胎,放下酒杯热情地走过去:“您这么大的老板,我坐旁边合适吗?” 她笑眼看着雷奕哲身边二十出头的女生,不带犹豫地坐到了空位上:“这位是?” “我女朋友,许蕾。”雷奕哲客气介绍。 “挺有本事啊,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庄阮朝许蕾飞了个媚眼,玩笑道:“小美女谈恋爱要擦亮眼睛,小心被坏男人骗哦。” 许蕾面露羞涩,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还是庄总霸气,不如展开讲讲怎么个小心法儿?” 庄阮轻撩长发,眼波流转。 “那可不能告诉你们,我还留着秘诀去骗好男人呢。” 几句玩笑,饭桌上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在场大多是生意人,推杯换盏间,都逐渐聊起了正事。 庄阮名片发了一圈,看到许蕾一个人在座位上安静吃饭,走过去和她碰了下杯:“小许在哪儿高就?” 许蕾像是意外庄阮会主动找她搭话,有点紧张地放下筷子。 “我今年六月才毕业,现在在奕哲哥的公司实习。” 庄阮柳眉一挑:“MIT?” “嗯。”许蕾脸又一红:“奕哲哥是我学长。” 狗屁的学长,雷奕哲毕业多少年了。 看这姑娘一身的珠光宝气劲儿,指不定是哪家老总的千金。 “那你俩可是天注定的缘分。” 庄阮掏出名片接着忽悠:“姐是搞软装设计的,以后你们结婚了设计房子可得找我。他们这些男人都不懂浪漫,姐绝对帮你设计一个温馨甜美的家!” 许蕾噗的笑了,把写有“阮装设计公司总经理”的名片收进身后的限量爱马仕中:“你和传闻的不太一样。” “姐的传说一向扑朔迷离。”庄阮自己喝了一杯,靠近许蕾悄悄问道,“快说说,谁又背后夸我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许蕾犹豫了一下,“我表姐是许安安,也是你们大学同学。” 庄阮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猛然一沉,血气涌上太阳穴。 与此同时,近处正喝着的几位有人听到许安安的名字,或疑惑、或了然地偷瞄着许蕾。 之后,他们携着揶揄和揣测的目光再次朝庄阮袭去。 3. 第3章 顾司洺在公交车上接了个电话,对方背景音极为嘈杂,是他的大学舍友裴楠。 “到哪儿了?歌单可都点了三页半了我的顾同学。” “公交有点堵车,下站就到了。” 裴楠听闻惊得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连忙对着话筒压低声音。 “不是吧,还体验生活呢?差不多得了昂!你不知道这风言风语都传成什么样了。” 顾司洺把手机换到左手,刷了一下公交卡:“那我不去了?省得给裴少丢人。” “少废话,赶紧给爷滚过来。” 裴楠单手开了一瓶酒:“多久没见了,爸爸都想你了。” 顾司洺莞尔,不知道这位爸爸又打着他的旗号约了多少漂亮学妹。 “恐怕想的不是我吧。” 磁性的低笑声引来周围几个小女生的灼热目光。 顾司洺习以为常,目不转睛地径直走下车。 公交车在夜色中发出机械的报站声。 “白月会所,到了。” * 庄阮本来没发现喝多了,起身打开隔间门时,头才突然晕得厉害,连忙用手撑着又坐回马桶上。 几乎同时,门外走进两个女人,围在化妆镜前讨论起口红色号。 “我喜欢你这个颜色,要不咱俩换换?” “你还好意思跟我换,都赖你,今晚差点白来一趟,幸亏裴少出手大方。” “哎,我也是被坑了的,只听说顾司洺刚从国外回来,谁知道他混得这么惨。” 庄阮正闭目养神,听到顾司洺三个字,立马竖起了耳朵。 “不说裴少,人家富二代不愁吃穿。咱们清大金融系毕业的打工人,这么多年再不济也得混个经理级别的吧。你看看顾司洺那样子,无业游民一个,听说刚才有人看见他从公交站下的车。” “真是笑死,长那么帅有什么用,一把年纪了没女人要,还得自称丁克来挽尊。” “其实不考虑现实问题,也是可以要一要的,你看见刚才他脱外套时那个肌肉没…” 门外的讨论内容飞速开到了城市边缘,声音也逐渐变成了嬉笑。 庄阮此时大脑停摆,失去了判断能力,思绪机械地随着听到的话飞到不知名的地方。 顾司洺的身材真有那么好吗? 白天的时候只想着吵架,对于他外貌的记忆只有眉角的那个疤。 身高倒是挺高的,仰头看他时,好像还发现了他下颌隐约的一点青茬。 还有那个什么丁克,倒是和她想到一起了。 生孩子有什么意思,费时费钱,来世上一遭尽是受苦… 门外不着四六的嬉闹声渐渐消失,庄阮的脑海里却还迷糊回响着“要一要”之类的荒唐词句。 直到洗手间外响起雷奕哲的敲门声,铛铛铛地把她敲回现实。 “庄阮,你没事吧?” “没事。” 庄阮走出隔间,用纸沾着冷水敷了敷太阳穴,立马清醒了不少。 饭局后,众人转战会所中的KTV,雷奕哲送女友回家,没想到这会儿又杀了个回马枪。 “雷总怎么回来了,不用陪女朋友吗?” 庄阮推开门,半开玩笑地倚在门口的墙上。 雷奕哲看她站不住,面露担忧之色:“刚才你喝得有点猛,我怕你醉了难受。” 他左手拿着庄阮放在包厢的包包,右手举着一瓶醒酒药水。 “是有点多了。”庄阮没客气,主动拿过醒酒药一饮而尽,“不劳雷总费心,我有助理来接。” 雷奕哲没说话,接过空瓶扔到远处的垃圾桶,转身后眼神复杂地看她。 庄阮没有动作,看着这个昔日好友,眼中流露出和对方同样的唏嘘。 他们求学时的至纯至真早已被现实磨得面目全非,在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时各自散开,再也没能重逢。 “我们谈谈。” 庄阮说完,拿过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稳稳走向会所的侧门。 这间会所内部构造复杂,私密性很强,在各个方位都设置有安全出口。 雷奕哲跟着庄阮绕过漫长的楼道,走到冒着绿光的指示灯旁。 “就在这说吧,外面冷。” 雷奕哲看庄阮没穿外套,在快到门口的地方叫住了她。 高跟鞋有些磨脚,庄阮疲惫地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许蕾的表姐是许安安,这事你知道吗?” 雷奕哲在黑暗中愣了几秒,随即苦笑:“你还是这么直接。” 意料之内的默认。 “许安安就是个疯子,你怎么敢的?”庄阮语气认真,“而且许蕾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雷奕哲没有反驳庄阮的警告。 “我当然配不上。”他喃喃自语,“是她主动来招惹我的。” “庄阮,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记得当初和你表白的时候,你笑话我幼稚,我当时特别生气。后来遇到她,我才理解你当年的意思。” “看到她那种不抱希望地真心付出,我才知道以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有多廉价。” “说你自己的事,别老扯上我。”庄阮语气不悦,“又不是我让你配不上建工集团大小姐的。” 对庄阮来说,学生时代的惺惺相惜,更多的是对于才华的仰望,而那些夹杂着玩笑的承诺,总是要成熟后才知道有多荒谬。 雷奕哲说得很无力:“我没想过能和她有以后,我只想珍惜现在的这段感情,等她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对牛弹琴。 庄阮站起身,冲着这个陷入自我感动的男人厉声道:“你没想以后?那为什么让她没毕业就回国,为什么带她来同学聚会?雷奕哲,你心里打的算盘北极熊都听见了!” “这点狐假虎威能让今天在场的哪位买账?就算她家里装瞎让你们谈恋爱,那许安安呢?她给你钱留学,给你钱开公司,你真以为还了钱就两不相欠?” 雷奕哲用手搓了搓脸,痛苦地说:“我会好好解决的。” “想死别拉上我。”庄阮平复了下心情,“我又没有富二代老公,就这么点小本买卖,谁也斗不过。” 二人沉默许久,雷奕哲叹了口气,试探着问:“你还是想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我不必和你讨论这些。”庄阮朝他摆手,“去包厢吧,省得回头有人来查岗。” 雷奕哲走了,庄阮一个人站在距离门口很近的位置,看着远处冷风下的路灯发呆。 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空。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盏路灯一样,不管站得多直、照得多亮,终究也只能日夜暴露在风雨里,融不进楼中的万家灯火。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 庄阮下意识的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并没有任何消息。 声音还在震着,庄阮循声走到门外,看到了台阶下坐着按手机的男人。 “顾司洺?” 可能是因为解酒药的药效发作了,也可能是刚才的争论激发了庄阮脑中强大的逻辑,她现在感觉非常清醒,甚至连夜盲症都好了一些。 不然怎么能只看到一个身影就轻易地认出他。 顾司洺在抽烟。 他抬头看庄阮,微弱的火光在他英俊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在火光暗下的那一刻,庄阮坐到了顾司洺身边。 她用手抠着香奈儿的logo,用不怎么自然的语气问:“听到多少?” “没怎么记住。”顾司洺默默把烟拿到远离庄阮的那一侧,顺势就要按灭。 “也就是什么表白,北极熊,富二代老公之类的吧。” “记性不错。”庄阮露出了整晚第一个真实的笑,“你接着抽吧,我刚毕业熬夜画图的时候,有阵子抽得也挺凶的。” 顾司洺抽的是女烟,只有些淡淡的薄荷气,并不算难闻。 “现在不抽了?” “本来也没什么瘾,而且吸烟有害健康。” 顾司洺脸上一讪,像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美貌可是我挺厉害的武器。”庄阮看着路灯下的飞蛾,“我的武器不多,要好好保养。” 路灯的灯杆被风吹得晃动,顾司洺叼起烟,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身边有些发抖的女人。 庄阮觉得好笑。 她和顾司洺上午分明还阴阳怪气地闹了一场不愉快,怎么短短几小时后,就在夜色里上演起促膝谈心的戏码了。 她看着顾司洺因为精壮身材而贴在身上的黑色毛衣,想起洗手间里听到的那些荤笑话,幽幽抬眼:“怎么不帮我披上?” “怕有些人误会。”顾司洺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夹杂淡淡地嘲讽,“毕竟也不是什么熟人。” 庄阮又笑了,笑得全身直抖。 她接过外套穿在身上,玩似的甩了甩超出自己手臂的那部分袖子。 “顾司洺。”庄阮发现了新大陆,“这是你上学时那件衣服。” 顾司洺拿烟的手顿了一下。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前两次都带着疑问,而这次是欢快而笃定的。 “你肯定忘了,有一次美术社去山上写生,正赶上摄影社也去了。” 庄阮摸着扣子回忆着:“下山时候你走在我后面,我没站稳拽了你一下,把你袖子上的扣子拽掉了。” “你室友说这件衣服挺贵的,非让我赔扣子,我跑了好几家裁缝店才买到,没想到他还真的转交给你了。” 顾司洺深吸了一口烟,好像也被她拖进往事中。 “他叫裴楠,那会儿想追你,拉着我进了摄影社。成天千方百计地搞事情,生怕你记不住他。” “裴…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如今的裴大少爷恐怕也早就忘了这点童年糗事,而在庄阮的记忆里,同样只简单留存了“你室友”这三个字。 顾司洺突然很想问问身边这个女人,为什么上午在医院重逢时,她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小心。”庄阮看到顾司洺手里已经变得很短的烟头,揶揄地提醒,“外套都没钱买新的了,烟抽得倒挺浪费。” 庄阮话中带刺,手却自然地从自己正穿着的外套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烟盒:“还要吗?” 她打开烟盒,看着里面仅剩的1支烟。 顾司洺早就看穿她的心思,用略带低沉的嗓音缓缓蛊惑着:“我不用了,你随意。” 可能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情绪的起伏,庄阮觉得很累,她的防御模式濒临瓦解,竟然鬼使神差地从中抽出了那根烟。 她脑中并没有抽烟的想法,此时只是抬头看着顾司洺,专心提问:“那…借个火?” 顾司洺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拿起手中即将燃尽的烟,放在嘴上猛吸了一口。 下一秒钟,他用修长的手指夹住烟蒂,俯身靠近庄阮。 宽大肩膀营造出的一小片背风区域里,顾司洺指尖燃烧的火光轻轻点在庄阮的香烟上。 橙红色的火星慢慢变亮,薄荷味的烟雾朝上空扩散,缠绕在顾司洺被风吹动的睫毛上。 伴着寒冬夜色,庄阮自上而下地看着这个专心为自己点烟的男人,心里像是浸了酒,全身都在微微发酵。 “顾司洺。”她听见自己说,“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4. 第4章 顾司洺缓缓抬头,视线掠过庄阮的下巴,嘴唇和鼻尖。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庄阮却好像看到了那下面暗藏的深邃旋涡。 时间停滞了几秒,呼吸也乱了几拍。 “一根烟而已,不至于这么感动。” 顾司洺起身和庄阮拉开一些距离,学着她白天的话,“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庄阮觉得自己好像又不那么清醒了,不然怎么会对着这么个可恶的男人动恻隐之心。 好在此时冬夜,冷风很快就把她脸上的燥热带走了。 她手中的香烟已经点燃,此时独自烧着,散发出和顾司洺身上同样的气味。 “刚才你手机没锁屏,我看见来电显示是中介。” 庄阮摆弄着手里的火光,语气不爽道:“我以为你无家可归,想要发发慈悲罢了。” “我还以为是刚才听到太多秘密,你要把我拉回家灭口。” 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我有什么秘密?”庄阮嘟囔,“只是向老同学提醒了一下他错误的人生道路而已。” 顾司洺整理了几下毛衣袖子上的褶皱,淡淡问:“老同学?” 果然,所有人都不相信。 如今这“所有人”里,又加上了他顾司洺。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前男友吗?” 庄阮借着酒劲,举烟指着顾司洺:“避开别人,躲在黑暗的楼道里劝他和现女友分手,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顾司洺叹了口气,伸出长臂将庄阮手中的烟抽出,帮她抖了抖烟灰:“别生气,我没以为什么。” 他的手大而灼热,把烟头放回原位时,和庄阮泛着寒气的指尖一触即分。 “他不适合你。” 这还是庄阮第一次听别人评价雷奕哲不适合她。 大学四年,大家觉得雷奕哲和庄阮都是天才,他们一样的优秀、一样的骄傲,本就应该好好在一起。 直到雷奕哲出国。 那段时间,所有同学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从羡慕变成了同情,没人会在庄阮面前主动谈起雷奕哲这三个字。 就连庄阮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以至于看起来封心锁爱,冷酷绝情。 她从来没有想和那些人解释过。 可现在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说,她和雷奕哲不合适。 “你知道谁适合我吗?”庄阮小声问道。 顾司洺沉默。 庄阮没有理会:“这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一个男人,他能给我所有的幸福和快乐,我爱他敬他,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凑近顾司洺的耳朵,生怕惊动什么一样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顾司洺低着头,长腿曲起,将手腕拄在膝盖上。 庄阮自问自答,呼出一团白气:“财——神——爷——” 说完,她哈哈大笑,拍了一下顾司洺的肩膀:“不过现在你应该更需要他。” 顾司洺揉了揉眉心:“承蒙关心,已经找到工作了。” 庄阮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 “刚才某人说要发发慈悲。”顾司洺随意按着手机的锁屏按钮,“说话算话吗?我在找单身公寓,老同学给推荐推荐?” 庄阮把一口没抽的烟掐灭:“有是有。” “不过…怎么推荐?”她看着顾司洺眨眨眼睛,“好像也只能口头推荐吧。” 顾司洺无奈地笑。 “庄阮同学,赏脸加个微信?”他再次按亮屏幕,诚恳请求,“发发慈悲,请你吃饭好不好。” 庄阮掏出手机给小陈发了个微信,随即调出微信二维码:“顾司洺,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这些年我听过挺多关于你的事。有人说你被娱乐圈大佬包养,有人看见你在纽约的中餐厅端盘子,还有人说你被骗到非洲给部落首领当女婿。” “今天一天和你遇上两次,也算是咱俩有缘。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以上传言到底哪一条是真的?” “我没那么传奇。”顾司洺扫码时,手机发出滴的一声,“你觉得我过得不好?” 庄阮摇摇头。 她反而觉得顾司洺过得很好。 不论是在医院还是会所,他每次出现时所表现出对世事的淡定与坦然,庄阮做不到。 她心里算计太多,牵挂太远,没资格做一个佛系的人。 不多久,一辆黑色奔驰由远及近驶来,灯光照亮白月会所侧门的小路。 助理小陈将车缓缓停到了庄阮和顾司洺面前,摇下车窗刚要打招呼,看到面前的一幕心中大惊。 阮姐不是说今晚是营销之夜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帅哥是谁,阮姐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 这是把自己营销出去了? 电灯泡小陈极力克制内心波澜起伏的八卦之魂,离开驾驶座,绕到后侧打开车门:“阮姐,我扶你?” “我没事。” 庄阮将外套脱下还给顾司洺,走出几步坐进车里。 顾司洺目送她上了车,又在原地站了几秒。 随着车子再次启动,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拿着外套走向车边,敲了敲车窗。 此时庄阮的防御模式已经修复成功,她按下玻璃,露出带笑的媚眼:“现在想上车?晚了。” 顾司洺左手撑在车顶边缘,躬身靠近车窗,往她手里放了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庄阮伸手接住,是那个精致的银质烟盒。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她拿着烟盒把玩,“给了我,你的烟放哪儿?” 顾司洺起身退开,在适合告别的距离看着她,“有害健康影响颜值,以后不抽了。” 小陈用激动颤抖的脚踩着油门,把车开出白月会所:“阮姐,回家吗?” “回公司吧。”庄阮还在摩挲手中的烟盒:“有了点新灵感。” “行李都在车上,您回家也能画的。”小陈担心她的身体,“明天上午要直播,您今晚还是得早点休息。” 庄阮盯着窗外,此时车子正驶过清大的校门,她想要透过那门看看校园现在的样子,却被夜晚的灯光刺得眼眶酸涩。 小陈好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庄阮。 她刚入职不久,自认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精明强干的女boss。 在她看来,庄阮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可以用几个字来概括:无情的赚钱机器。 公司正处于发展阶段,除了工作和设计,庄阮没有太多自己的生活。她的业余时间基本都窝在家里,或者去医院陪姐姐。 庄阮虽然时常在工作场合演得千娇百媚左右逢源,可一旦有人想主动靠近半步,她便会立刻笑着划清界限,不给对方留一丝丝的机会。 小陈一直觉得自家老板就是个寡王,左心房里被塞了绝情丹的那种,没有想到今晚能看到她和一个异性走得这么近。 吃瓜心态让人智商掉线,小陈没脑子地打了直球:“阮姐,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 庄阮一愣,想起上午夏小凡问的那句“你是我小姨的追求者吗”,面露困惑。 “就是个老同学而已。”庄阮扒着前排的座椅,把头探向小陈,“你觉得我们俩看起来像情侣?” 小陈不敢再多嘴,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你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熟到人家把外套给你穿,临走还送个贴身烟盒当礼物。 庄阮靠回座位上:“嗯,可能是因为我们颜值都很高,容易在视觉上被划在一起。” 小陈踩油门的脚又是一抖,被这职业病般的直女发言雷得无言以对。 庄阮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和顾司洺哪里熟了,不过这一天下来,她们的交集确实是要比大学时多一些。 顾司洺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他好像更沉默寡言一些,总是举着相机落在队伍的后面,拍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今,倒是变成可以和人在夜色中打趣,并关心地递出一件外套的成熟男人了。 “小陈,你毕业多久了?”庄阮回头看向已然飞驰而过的清大校门,“还能记得上学时候的事情么?” 小陈有些唏嘘道:“我刚毕业两年,上学的时候…基本上只记得挂科啊,熬夜肝论文啊这种痛苦的事,其他的好多都想不起来了。” “痛苦的事…”庄阮喃喃自语。 她的大学时期过得很普通,像其他同学一样去各种地方采风,埋头在画室浪费颜料,熬夜准备毕业作品。 临毕业姐姐出事,她才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赚钱上,没想到稀里糊涂就过到了现在。 刻意去回想才发现,这些年过得匆忙辛苦,很多人很多事,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阮姐,真的要去公司?” 庄阮收拾心神:“回医院吧。” * 晚上十点,住院部1207。 夏小凡下午约了和同学出去玩,结束后就直接回家了。 庄阮进屋看到庄妍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不由皱起了眉:“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下午多睡了会儿,还不困。” 庄妍放下书,招呼庄阮过去:“聚会有意思吗,都见着谁了?” 庄阮换了衣服坐到床边,揉着脱下高跟鞋的废脚:“普通同学,都是现在混得好的,我全当见客户了,发了好多名片。” “普通同学。”庄妍闻着妹妹身上淡淡的烟酒气,试探开口,“那上午那位呢?” 上午那位好像也是普通同学。 庄阮找出床头柜里的碘酒和棉签,往脚后跟的伤口上随意涂了涂。 “他啊,也赶巧见着了。” 脚后跟钻心的疼痛转瞬即逝:“姐你不用担心,误会都解除了,我跟他打不起来。晚上碰上时我还跟他还闲聊了几句呢。” 庄妍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知道她在装傻:“阮阮,有些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说的。” 庄阮假装没有注意到姐姐严肃的表情,嬉笑地钻到她怀里:“明白明白,催我找对象嘛。” “阮阮,我的病我认了,但我不能接受你因为我牺牲自己。” “小凡快成年了,她和你一样要强,不用你再操心。”庄妍抚摸庄阮的头发,“我想看你找到幸福,在活着的时候。” 找到幸福?可什么算幸福呢。 庄阮觉得那应该是个很脆弱的东西,好像你越要用力追求它,反而会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活着不活着的。”庄阮指着姐姐心脏的位置,“唐医生说了,它恢复得很好,只需要继续保持。” “这么相信唐医生啊。” 庄妍捏捏庄阮的脸,“唐医生的儿子刚刚入职繁星娱乐,明天你直播完了和他见一面好不好。” 庄阮惊得猛然坐起:“啥?” 5. 第5章 繁星集团是国内传媒公司TOP级的存在。 创始人束之渊眼光毒辣,雷霆作风,历经几十年,将一个普通的娱乐经济公司,一步步经营成了如今的行业巨头。 繁星娱乐是繁星集团最核心的子公司之一,具备独立的影视基地、网络平台和创作团队,旗下艺人影视歌多栖发展,均是圈内翘楚。 顾司洺走进繁星娱乐的大厅环顾了一圈,看着墙上挂满的节目和明星的宣传海报,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他很久以前和裴楠来过一次,当时裴楠正追一个繁星旗下的女歌手,而顾司洺则是来和爷爷告别。 当时好像也是挨了狠狠一顿骂。 “司洺,这边。”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司洺回头,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着西装,短发干练的精致女人。 周围经过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堂堂繁星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束星芸,居然会满面春风的亲自下楼接人。 看这男人的身材样貌,莫非是哪个新签的艺人? “芸姐。”顾司洺笑着和她点头,“阿野忙完了吗?” “快了,咱们先上去。”束星芸盯着顾司洺上下打量了半晌,随即拍拍他的肩膀,搂着他往电梯走,“瘦了。” “哪儿有,是您太久没见我了。”顾司洺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 为了不让老爷子丢人,今天他特地换了件黑色长款呢子大衣,内搭成套深灰色休闲西装,显得身材高挑利落,脚上一双Fendi暗纹漆皮鞋,透着隐隐的贵气。 奢侈品傍身,再配上锋利的五官和内敛的气质,顾司洺和墙上海报里的各路明星相比也毫不逊色,哪里还有半点落魄的样子。 “爷爷身体还好吧?”束星芸按下专用电梯,“前几天他闹脾气,星野想去看看都被拦了。” “还好,我昨天去看他,还能揪着我的头打。” “该打!”束星芸笑看着顾司洺,“爷爷最宠的就是你,你还敢拧巴这么多年不回来,好像束家多亏待你了似的。” 顾司洺表情平静,语气却略显低落:“嗯,是我不识好歹。” 束星芸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用跟我认错,我虽然也姓束,但毕竟是个旁系,管不了你家的这笔烂账。你有话还是找束大影帝亲自说吧。” 二人走出电梯,来到大楼六层。顾司洺一路走着,发现这层全是摄影棚,还有一些房间在做网络直播。 “星野刚才在拍最后一组,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你们慢慢聊。” 顾司洺顺着束星芸指的方向找到一个化妆间,推门进去时,看到一个极为帅气的男人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对方看到顾司洺,连忙起身扑了过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 * 不远处的房间里,正进行着如火如荼的直播带货。 庄阮背后的LED大屏上打着大大的“繁星婚博会预热特卖”字样,整个房间被当成了婚房样板间,放置着各种风格的家具。 今天是特卖会的最后一天,婚博会的主办方王总莅临直播间,给出了比前几期更大的优惠幅度。 庄阮作为这次婚博会的参展商之一,打通了好几道关系才得到了这最后一期的上镜资格,因此播的格外卖力。 从装修风格的选择到家具颜色的搭配,庄阮口若悬河地说了整整六个小时,嗓子都在冒烟。 链接上的商品销量明明不错,偏偏这主持人看庄阮哪哪都不顺眼,半天下来说话夹枪带棒。 除此之外,王总也在镜头拍不到的桌子下面试图伸出好几次自己的咸猪手。 庄阮在躲避主持人言语的暗箭之余,还要和王总嬉笑着周旋,简直是身心俱疲。 眼看所有商品均已介绍完毕,主持人和王总闲聊一会儿就要下线,庄阮这才在镜头外稍微放松了些精神。 没想到王总却主动提到了庄阮。 “要说小庄,那真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位生意人。” 王总用油腻的眼神看了一眼镜头外的庄阮。 “招商的时候,我本来是没有考虑她的,因为她们公司以前的业务主要是小户型单身公寓。没想到啊,人家小庄早都成家了!她拿出自己的婚房设计稿给我一看,当场我就拍板了!” 主持人听到王总这么说,也笑着看庄阮:“我真的太好奇谁能娶到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设计师了。王总,咱们家博会正式开幕以后还有直播,我看可以搞一期庄设计师自己家的婚房软装讲解!” “好啊!”王总眼睛一亮,把整张肥硕的脸怼到镜头前:“家人们觉得怎么样?” 弹幕上刚才就一直在刷【设计师好漂亮】【喜欢她的设计风格】【庄老板好飒】之类的弹幕。 王总这一问,弹幕瞬间飘过无数【想看设计师自己的家】【好奇庄老板的老公什么样】【快安排快安排】。 庄阮愕然。 当时说自己已婚,一是为了有机会拿出设计稿参展,二是为了挡住王总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外声称已婚,毕竟,对于一个漂亮且有野心的事业型女性,能让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并不多。 庄阮看着观众反馈,忍着内心的崩溃走到镜头前微笑着说:“直播间的宝宝们,大家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要离设计师的作品近一点,离设计师的生活远一点哦。” 她又对着王总恭敬地玩笑着:“王总真的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房子也只是一个很小的房子,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 王总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主持人连忙接话:“庄设计师哪里的话,咱们这次婚博会的主题不就是‘给所有人一个温暖的家’吗?现在住房压力那么大,小户型可是我们的主打房型!” “直播间的宝宝们,想看的请call1!”在主持人的忽悠声中,直播在的飘满了“1”的弹幕中结束。 “辛苦大家!” 王总向周围所有人道了谢,拉着庄阮说:“小庄啊,直播的事明天去我那儿走个合同流程。可不许反悔啊,你得想想,你们公司在展会上的展出位置可还没定呢。” 庄阮还没来得及咬牙切齿,主持人又在一旁添油加醋:“王总,人家庄设计师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又有钱拿又给公司做了宣传,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啊。要我说,庄设计师你还得好好谢谢王总呢。” 庄阮血压急剧升高,直冲大脑,却也只能陪着笑脸:“可不是嘛,改天一定请您吃饭!” 送走王总,庄阮看着和其他人对接后续工作的直播间主持人,心里的火又上了头。 今天这窝囊气不能白受,她吃了暗亏,也不能让对方觉得她好欺负。 庄阮撸胳膊挽袖子正要上前反击,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住。 “庄设计师?”一个清亮的男声。 庄阮回头,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他身上穿着工作马甲,头上还戴着耳机,看样子是刚从后台过来。 “我是庄阮,请问您是?” 男人指指繁星婚博会的LOGO:“您好,我是这个节目的新编导。” 庄阮连忙鞠躬:“编导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目光灼热,看着庄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叫唐末,是唐医生的儿子。” 庄阮心里咯噔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相亲对象面前上演已婚大戏,还承诺观众直播婚房设计,这节目…还是相亲对象来制作? 她的大脑已经裂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先发愁哪件事。 唐末没有注意庄阮五颜六色的表情,他冷峻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主持人,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庄设计师,借一步说话。” 庄阮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大声道:“太巧了,原来您是唐医生的儿子。承蒙唐医生关照,我姐姐的手术才能成功,我请您喝杯咖啡吧。” 庄阮和唐末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通不能再客气的寒暄,互相请着对方走出了演播室。 繁星娱乐的大堂角落处有个水吧,由于快到晚饭时间,喝咖啡的人并不多。 “我来吧。”唐末几步越过庄阮,站在了点单的位置。 庄阮没再客气:“一杯冰美式,谢谢。” 很快,唐末便端着托盘坐到庄阮对面的位置。庄阮连忙举起咖啡狂吸了几口,体内的疲惫稍微淡了一些。 她决定打起精神先应付掉对面的人,再说其他:“唐先生,您想跟我说什么?” 唐末环顾了一下周围,又躬身向庄阮靠近了一点,小声道:“那个主持人是某电视台领导的家属。” 庄阮挑眉,不禁被他故作神秘的态度逗得也俯下了身:“哦?这是秘密?” “也不算秘密,但是大家一般不会讨论。”唐末挠了挠头:“那个人有些善妒,应该是看你漂亮又有才华,所以故意刁难你。” “之前也有女嘉宾受气,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行吧,我这小门小户的惹不起呗。 庄阮对着唐末一笑,媚眼中泛出一丝距离感:“我漂亮又有才华?你这是拐着弯的夸我呢,谢谢啦。” 唐末紧张地搓了搓手,半响道:“那个…刚才直播你说已婚,我猜多半是为了应付那两个人。我爸说你一直没有对象,所以让我们认识一下。” 庄阮看着唐末紧张的样子,不由好笑:“我们已经认识了呀,今后还要一起工作呢。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唐末拿起咖啡喝了两口,这才敢抬眼和庄阮近距离地对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么优秀,肯定也看不上我,我们就…就工作合作愉快吧。” “合作愉快。”庄阮举着手里的冰美式,和唐末手里的咖啡碰了碰,“没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感情这东西我不太相信,跟谁都是耽误。” 唐末没再答话,两人沉默喝着咖啡,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略有些尴尬。 忽然,唐末好像看到了什么人,猛地站起身向收银台走去:“芸姐,我是直播2组的小唐,上次那个片子…” 庄阮把目光落在了正和唐末说着工作的女人身上。 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留着利落的短发,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低调但价格不菲的套装。 尤其是那双高跟鞋,庄阮在杂志上见到过,是某奢侈品最新一季的限量款,全球仅有100双。 她点了两杯咖啡,和唐末说完话便转身走了。 庄阮连忙把唐末招呼回来,八卦的心燃得火热,全然忘了刚才的尴尬。 “小唐小唐,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厉害。” 有钱人在财迷庄阮心中自带滤镜。 “这位可是大佬,公司金牌经纪人束星芸。”唐末认真介绍道:“束星野你肯定知道吧,国民影帝,就是她手下的艺人。” 都姓束…这不就都是自家产业了,左手倒右手的事嘛。 庄阮看着束星芸“金光闪闪”的背影,在心里叹息着她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有钱。 忽然,束星芸对面走来一个男人,让她停住了脚步。 只见束星芸把一杯咖啡递给男人,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那是…顾司洺!? 6. 第6章 庄阮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了揉。 此时唐末也凑到她身边,学着她苟苟祟祟的姿势:“那男的是谁啊?新签的艺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庄阮看着穿着同样“金光闪闪”行头的顾司洺,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唐末还清醒着,他边偷摸看着边解说道:“束星芸确实比较喜欢小鲜肉,不过这男的看起来岁数也不小了啊…” “哎你快看!”唐末紧张地拽了拽庄阮的袖子:“她好像往他兜里放了张卡,是什么卡?银行卡还是房卡…” 庄阮脑中飘荡着“奢侈品西服套装”、“找到工作了”、“丁克”、“房卡”等等词汇,经过一系列飞速运转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她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悲悯与痛惜,无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唐末的胳膊。 顾司洺…被包养了!? 庄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繁星大厦的。 此刻已是傍晚,天边渐渐露出粉红色的晚霞,给眼前的建筑镶上漂亮的金边。 冷风擦过她冻僵的脸,又带着她脑中的震惊和迷惑散往远方。 顾司洺被包养了,这件事情就很荒谬。 正值黄金年龄的大好青年,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怎么就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发家致富呢? 不对,人家这也是通过努力才发家致富的,别人想努力还努力不上呢。 庄阮拿出手机,翻开和顾司洺的聊天记录。 昨天加了微信后她只给他发了几张房子的照片,顾司洺回复了一个收到,就再没有下文。 他如果是个待业青年,找房子不挑地段不挑价格,明显是有人替他支付房租。 可今天人家抱也抱了,房卡也给了,这房子眼看也是不需要了。 庄阮心中痛惜:顾司洺你糊涂啊! 找谁不好,找一个已婚的行业大佬,分分钟被人拿捏,想跑都跑不了。 等人家玩腻了把你一脚踢开,看你找谁哭去! 磨磨唧唧走过一个路口时,小陈打来了电话。 “阮姐,那个王总疯了吗,怎么突然说要去你家直播?” 庄阮看了一眼闪烁的绿灯,加快脚步:“我听他话里有话,明天去他们公司看看情况再说。” “我那张婚房设计图就在公司的电脑里,你按照上面的商品清单去厂商那边查一下库存,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没问题。”小陈那边记录着,“姐你今天不是开车了吗,怎么听着这么吵?” 庄阮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开了车。 刚才光顾着偷看顾司洺,完全忘了她的车还停在繁星大厦的地下车库。 “哦我的车!”她挂了电话,下意识地转身就要往回走。 路口的黄灯在一瞬间闪成红色,庄阮刚刚踏出两步,侧面等红灯的汽车纷纷传来发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被人从背后拉住胳膊,猛地拽回了便道上。 “小心,怎么慌慌张张的。”耳边传来熟悉的磁性嗓音。 庄阮回头,迎上了顾司洺的深邃目光。 本应该道谢,但一想到现在这个处境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瞬间也没那么感谢了。 庄阮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也只挤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你怎么在这?” “来谈新工作。”顾司洺松开庄阮的胳膊,看了眼还未变色的红绿灯。 呵,看到了,谈的不错,喜得新衣和房卡。 庄阮语气不咸不淡:“昨天给你发的房子怎么样?看不上也没关系,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顾司洺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跟着庄阮又过了一次马路。 庄阮今天为了直播,妆发做得极其精致,再加上顾司洺一身行头从头到脚都贵气十足,二人走在斑马线上格外亮眼,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房子不错,我租了。” 顾司洺不知庄阮没来由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能跟在身后继续说:“今晚有空吗?说好了请你吃饭。” 庄阮听他居然真的要租,惊得瞬间停住飞快的脚步。 顾司洺没料到庄阮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一个没刹住撞到了她的后背,路人看起来像是把她拥在怀里。 庄阮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想到刚才那个年近四十的已婚女人,回过头严肃地望向他:“吃,正好有事问你。” * 顾司洺没有想到他又回到了繁星大厦,他看庄阮熟门熟路地走到车库,不由问道:“今天来这工作?” “有个直播带货的节目。” 庄阮按下车钥匙,远处的黑色奔驰发出滴滴声:“顺便相个亲。” 顾司洺听到“相亲”二字剑眉微蹙,刚要再问,就见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男人,正冲着庄阮打招呼。 “好巧,这么快又见面了!” 唐末本来在热情地朝庄阮挥手。 可当他看到庄阮身边的顾司洺时,面色微赧地放下胳膊:“你朋友在啊。” 庄阮同样有点尴尬,刚才还在咖啡厅当狗仔,现在居然舞到正主面前了。 “这是唐末,我们直播节目的编导。” “这是顾司洺,我大学同学。” 介绍完毕,礼成,再见。 看着唐末的背影,庄阮突然想到什么,冲远处喊了一句:“那个…替我向唐医生问好。” 顺便附送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唐末挠挠头笑,又比了个ok的手势:“我会搞定。” 说完便离开了。 庄阮和顾司洺上了车,双方沉默半晌,顾司洺率先开了口。 “相亲对象?” “嗯,他是我姐姐主治医生的儿子。”庄阮在手机上查着导航,“唐医生一家都很好。” 居然是不错的评价。 “他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顾司洺扭头看庄阮:“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年轻点好啊,身体好也有活力。” 庄阮想到束星芸那双限量版高跟鞋:“你觉得年龄大的好?” “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顾司洺低头系上安全带,“身体也不一定差。” 什么?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顾司洺居然还挺乐意! 庄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尴尬地曲起,企图在那上面抠座城堡出来:“嗯…现在确实流行姐弟恋。” “但我觉得年龄倒不是重点,谈恋爱也不能全由着自己性子,家人的支持也很重要。” 庄阮试探地提醒他:“怎么也要考虑一下未来,你说是吧?” 顾司洺目视前方,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想得还挺远。” 庄阮以为他听进去了,赶忙乘胜追击:“那必须啊,咱们也不是今天谈个恋爱明天分手就再见的年龄了,很多东西要多想想家人和朋友的意见,得到祝福的爱情才是…” “所以你要尊重你姐姐和唐医生的心愿吗?” 顾司洺揉了揉眉心:“庄阮,我以为你不是这样对待感情的人。” 庄阮能明显感受到顾司洺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与他前几次见面时所展现出的淡然完全不同。 哎,顾司洺这是被戳到痛处,开始反击她了。 可她作为朋友,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也只能靠顾司洺自己悟了。 正赶上红灯,她看着顾司洺,尽量作出真诚的表情解释道:“我就是说这个道理,不是…嘶——” 突然间,庄阮的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随着那绞痛越发强烈,她太阳穴处的神经开始一下下地抽动。 在充斥压力的直播间紧张工作了六个小时后,她狂灌了一大杯冰美式,之后又在冷风中吹了那么久,本就不太坚强的胃终于发出了警告。 “顾司洺,我今天没法和你吃饭了,你在前面下车吧…” 庄阮右手捂着胃,把车停到了路边。 “胃疼?” 顾司洺打开车门,从车头绕到驾驶座敲了敲玻璃:“下车,送你去医院。” 庄阮疼得确实不好再开车,听了顾司洺的话后倒也不逞强,乖乖坐到了副驾上。 “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麻烦你送我回家吧,家里有药。” 庄阮身体微微发着抖,虚弱地倚在靠背上报了一个地址。 顾司洺从驾驶座俯过身,抓住庄阮右耳后侧的安全带卡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她苍白的嘴唇。 “弱成这样,还敢嫌别人老。” 说完,他用力拉出带子,将它稳稳卡在庄阮左手边的卡槽中。 庄阮没有听清顾司洺说的话。 她的胃病已经很久没有再犯了,以至于这次来的格外凶猛。 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她隐约觉得车里暖风开得更大了,额头的汗珠慢慢蒸发,又渗入腹部产生细密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似乎停稳了,庄阮感觉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瞬间将腰窝得更深。 “还能坚持吗?我扶你上去。” 顾司洺拍拍庄阮的背,半晌后发现她没有反应,又蹲下身去看:“不会疼晕过去了吧?” 又是许久的沉默。 顾司洺很想摸摸庄阮的头,伸出手又觉得不太合适。 “庄阮同学,再没反应我就送你去医院了。” “呜…不去…”收到威胁的病号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你扶我一下就行。” 于是顾司洺用手臂箍住庄阮的肩膀,把她从副驾驶座上扶起来。 谁知庄阮刚起了身,又无意识地弯下了腰,一个趔趄倒在了顾司洺的怀里。 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又飘进庄阮的呼吸中,不知是因为心理还是嗅觉的刺激,庄阮绞痛的胃里一阵翻涌,拽着顾司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顾司洺见状忙一个闪身躲开,但因为要扶着庄阮,大衣的下摆部位还是粘到一些不明物体。 他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灰白的女人,略作思索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顾司洺你…啊!” 庄阮刚刚吐完,大脑在短时间内恢复了一些清明,刚要开口道歉,就发现眼前天旋地转。 慌乱中她环住顾司洺的脖子,脸却在极力和他拉开距离:“你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闻着就难受。 “忍着。”顾司洺公主抱抱着她走进电梯。 同乘电梯的还有一个玩着球的小男孩,顾司洺抱着庄阮抽不开手:“小朋友,可以帮这个姐姐按一下6层吗?” 小男孩踮起脚尖按亮了数字6,疑惑地看着顾司洺。 “我妈妈说长大以后就不给抱了,为什么姐姐可以抱?” 顾司洺看着因为丢脸而不得不把头埋在他胸口的庄阮,胸腔微微震动,用很温柔的声音回答他。 “因为姐姐还没完全长大,所以偶尔也可以抱一下。” 7. 第7章 庄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身处在一片茂密的雨林中,周围的树上趴着几只考拉。 她看其中一只考拉长得毛茸茸很可爱,想伸手去摸,那考拉却一改慢悠悠的身段,飞跑着消失不见了。 “不给摸就算了…” 她嘟囔着收回手,却发现刚才那只消失的考拉正躺在自己的怀里,悠闲地吃着树叶。 庄阮开心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才乖嘛。” 万万没想到,她怀里的考拉边悠闲吃着叶子,边用一个熟悉的磁性嗓音开了口:“摸够了没,庄阮同学?” “嗯…”庄阮猛然惊醒。 真是个奇怪的梦。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平复心情,发现怀里正抱着一个暖水袋,温度已经没那么热了。 胃部的不适感大体消散,理智和记忆逐渐回笼,庄阮看着卧室的门回想下午发生的事情。 刚才她难受得厉害,脑子一直在嗡嗡地响,只记得自己被顾司洺抱进家,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又迷迷糊糊吃了药。 他走了吗? 庄阮把盖在小腹的毯子披到肩上,手里提着靴子在客厅找拖鞋。 然后,她在鞋柜上发现了顾司洺被弄脏了的大衣。 大衣被整齐地叠好,放在离其他物品都有些距离的地方。 它仿佛知道自己不被喜欢的现实,所以自愿和这个世界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 不反驳也不逾举,就像顾司洺这个人一样。 客厅黑着灯,只有书柜上几个装饰用的摆件微微闪着暖色的光。 墙上的时钟披着月色走到了八点,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静谧。 庄阮走近飘窗,发现顾司洺正在外面的阳台讲电话。 阳台上的顾司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利落流畅的剪裁完美贴合了他的宽肩窄腰。 他举电话的手臂微曲着,衣袖褶皱中隐隐浮现出袖箍的形状,显得即禁欲又性感。 电话那头是束之渊:“阿野说你没回廊园,要自己出去租房住?” 顾司洺答道:“美国那边的项目还有一些需要收尾,我住廊园不是很方便。” “你那算什么正经项目!”老头边说边咳,“整天灰头土脸的到处跑,什么兴趣爱好这么多年也该过完瘾了。” “爷爷,说好的,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顾司洺看着隔壁楼洒出的灯光:“另外,廊园的房子很多年没住了,我想重新装修一下。” “哼,房子是你的,别来问我。有要帮忙的就找你陆叔。” “好。” 顾司洺挂掉电话,看了看手机上正显示的搜索页面:阮装设计公司官网。 思索片刻后,他把公司的官网页面截了图,又在微信里搜索出陆叔的名字,点击发了过去。 【Gu:陆叔,我想请你帮个忙。】 … 庄阮看顾司洺在阳台呆了很久,没忍住去敲了敲玻璃。 “好点了吗?”顾司洺看到她醒了,放下电话进了客厅,“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的肩膀宽阔,挡住了一些从阳台外投射进房间的光。 “有事。”庄阮就着黑暗拦住他,“我饿了。” “刚才想给你煮粥的,可是家里什么也没有。” 顾司洺看了一眼厨房:“你平时不做饭?” 庄阮有些惭愧:“刚出差回来,我已经很久没在家了。” “我点了外卖,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顾司洺举起手机,“快送到了。” “不合口味可以重新点吗?” 庄阮笑嘻嘻凑过去看他的订单,没想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她在黑暗中无意识的胡乱伸臂去撑,只摸到了顾司洺结实的胸膛。 庄阮挣扎着想站直身子,越用力越失去平衡,推着顾司洺往他身后摔去。 黑暗中,两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时间静默了几秒钟。 庄阮的手还撑在顾司洺的身前,此时能够感受到他衣服上的寒气和身体散发出的体温。 顾司洺还保持着刚才递手机的动作,半空中的胳膊不知该放在哪里,只能维持原状地举着。 手机太久没有操作,自动变成了黑屏。 两人面前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黑暗的空气中立马浮现出一丝尴尬与暧昧。 “不就是摔了一下。”庄阮感受着对方变快的心跳,“瞧把你胆小的。” 又是三秒的静默。 “先开灯。” 顾司洺胸腔微微的震动传到庄阮手心:“我一直没找到灯的开关。” 庄阮家的客厅是无主灯设计,全靠各类射灯和壁灯烘托气氛,墙上一个开关也没有。 “哦,开关啊。” 庄阮俯身向顾司洺身后摸去。 “就在沙…唔” 顾司洺以为庄阮要从他身上挪开去开灯,于是上身前倾,想从沙发上坐起来。 二人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黑暗中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灼热的呼吸洒在彼此的脸上,鼻尖蹭着鼻尖继续靠近,直到双唇碰在一起。 月色从阳台蔓延到客厅的地毯上,钟表的秒针机械地行走到没有标注的那一格,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 室内的气温骤然升高,烘在两人身体接触在一起的地方,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庄阮大脑一片空白。 顾司洺的唇又软又冰,鼻头也凉凉的,是刚才在阳台冻着了吗? 可为什么她却像被烫到一样,整个脸都火辣辣的。 她想要爬起来,可身子一软控制不住,整个人又扑回了顾司洺身上,将对方压了个彻彻底底。 “嗯…” 嘴角擦过顾司明的脸颊,最终又落到了他的耳廓上。 “嘶——别乱动…” 顾司洺灼热的大手握住她的侧腰,声音蛊惑沙哑:“你到底要干什么…” 庄阮欲哭无泪。 我要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就是想开个灯而已! 她从顾司洺头顶的沙发缝里掏出一个遥控器,举在手里为自己正名:“我我我就是想拿个遥控器开灯!” 情急之中,不知碰到了哪个按钮,整个房间所有的灯都瞬时亮了起来。 庄阮手举遥控器,一副要哭的表情,自上而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顾司洺。 此时顾司洺西装内的衬衫被庄阮抓出了褶皱,领口微微敞着,扣子上还勾着几根棕色发丝。 而顾司洺本人正用手挡着眼睛躲避着突然的强光,薄唇微抿,耳根微微泛红,活像… “咳…”庄阮撑着沙发靠背爬起来,坐在离顾司洺很远的地方,又将光线调暗了一些。 “那个…意外,都是意外。” 顾司洺适应光线后睁开双目,眼神晦暗不明:“你最好是。” 空气中的暧昧渐渐被灯光照散,庄阮缩在沙发的角落抠了一会儿扶手上的布纹。 她想起刚刚顾司洺红着的耳根,又禁不住好奇:“你…不会是初吻吧?” 都被包养了,应该不至于这么纯洁。 顾司洺靠在沙发另一头揉了揉额头:“那也算吻?” 说得也是,顶多算是…误伤? 庄阮用余光偷瞄半米之外的顾司洺。 顾司洺坐得笔直,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整理好上半身的衣服,并紧紧系上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他的右脚因为交叠的双腿而微微翘起,露出一只库洛米卡通棉拖鞋在半空中晃着。 因为尺码很不合适,拖鞋只能虚虚地顶在脚掌,露出大半截脚后跟。 “噗!”庄阮看着被甩在地上的另一只拖鞋笑道,“怪不得你刚才站不稳。” 顾司洺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只找到这个。” 被一只拖鞋打断的话题无法再继续,关于初吻和误伤的界定始终是个伪命题,也没必要再提起。 片刻后,顾司洺终于有了动作,他环顾四周,重新打量起庄阮的家:“你家装修很有风格。” 庄阮的房子很宽敞,进门是餐厅,挨着阳台落地窗的是客厅。从墙面到地板,从颜色搭配到家具风格,无不彰显着主人的独特品味。 顾司洺此时正坐在奶黄色的沙发上,脚下是一块很大的白色极简地毯。 客厅没有电视,沙发对面是整排的矮书柜,书柜上方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和装饰画。 可能是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也可能是真的被什么吸引,顾司洺起身走到那面墙面前,看着大大小小的照片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小学毕业戴着红领巾的庄阮,中学完成社会实践作业的庄阮,工作以后带姐姐出国散心的庄阮。她在他不存在的时间和地点肆意生长着,最终变成现在的模样。 百态的生活照旁边,挂着一副巨大的摄影作品,照片镶着复杂纹路的相框,彰显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震撼吧?”庄阮坐在沙发上,和顾司洺一起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拍摄了草原上一只雌性长颈鹿生产时的一幕:小长颈鹿从母体中脱离,正艰难站起,而它的母亲则正在和尾随的雄狮搏斗。 “这是我几年前去美国出差看到的。” 庄阮回忆道:“当时也不知道是哪个中国摄影师的展览,就记着一个作品名,叫《自生》。” “回国后我总是想起这个场景,后来又费了好大的劲联系画廊,他们半年后才把这幅作品运回来。” “是很震撼。”顾司洺和庄阮并排坐到沙发上,“可能那时候你恰巧生活不顺利吧。” 庄阮摇了摇头。 “长颈鹿姣沛后就会各自离开,只留下母长颈鹿独自怀孕直到分娩。小长颈鹿生来就要学会逃跑,不然就会被当做猎物吃掉。” “我能感受到他们在那一瞬间的无力感,很拼命的去守护什么东西,但根本对抗不起命运和自然。” “听起来有些悲观。”顾司洺看着她,“挂在这看着不压抑吗?” “反而让我坚强。”庄阮笑笑,“看着它,总让我感受到生而为人何其有幸。” “有些歪理。” 顾司洺看着地毯上的纹路:“所以你这个时间让我留下吃饭,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的收藏?” “叮咚—” 二人的谈话被外卖小哥的敲门声打断。 庄阮对着开门取餐的顾司洺说:“当然不是,吃完饭要带你看房子。” “你这个身体,还是改天吧。” 顾司洺把印有知名餐厅Logo的餐盒一个个打开,露出精致的粥和小菜。 庄阮扫了几眼,边去厨房拿碗筷边揶揄道:“没想在我家吃饭,菜量却点的两人份呢。” 顾司洺面不改色:“怕你一份吃不饱。” “狡辩。” 庄阮摆好碗筷准备开动:“房子就在附近,不麻烦的。” 可能是“意外”发生后的话题有些交浅言深,饭桌上二人基本无话,安安静静地将病号餐吃得干干净净。 半晌后,顾司洺穿回合脚的Fendi皮鞋,提着几包分好类的垃圾站在了庄阮家门口的楼道里。 “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顾司洺无奈道,“说好的看房呢?” 庄阮扶着门从家里探出半个身子,指指右边那户的大门。 “密码948264,中文九键的庄。” 8. 第8章 大年初七,下午两点。 庄阮穿着及膝的白色羊毛大衣,踩着高跟鞋进了公司所在的大楼。 7层的前台关着灯,只有“阮装设计公司”的巨型LOGO不知疲惫地闪烁着。 庄阮绕过前台,径直走进办公区。 春节的最后一天,其他员工都还在放假,公司内三四十个格子间和两个会议室空空荡荡,完全没有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助理小陈刚刚入职,今年又没回老家,主动提出承担春节期间的临时事务。 赶巧了,这几天的事情真的很多。 此时她正坐在庄阮办公室的电脑前,对照着婚房设计图纸给家具厂商打电话。 “查的怎么样了?”庄阮推开办公室的门,“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头我让财务给你算三倍工资,外加调休。” 小陈从资料堆里抬起脸,面露精光:“三倍工资还能调休?” 庄阮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能不能调休成还另说,一会儿你跟着我去找王总谈直播的事,如果顺利解决,就放你三天假。” “成!” 小陈眼看就要满血复活,但看到面前的资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蔫儿了下去。 “阮姐,有些大件没有库存了,我问了相关的厂家,有几家的工人要休息到正月十五才上班,我怕来不及。” 庄阮咬了咬嘴唇,没想到事情这么的不顺利:“哪几件?” 小陈从纷乱的资料中翻出几张图纸,指给她看:“这个沙发,这个边几还有这两张地毯。” “家具还好说,其他牌子也有几个差不多风格的。”小陈挠挠头,“可是这两张地毯是从意大利那边手工做的,如果要替换…” 庄阮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图纸,就知道了小陈指的是哪件东西,毕竟每一份设计稿都早已在她脑中打磨过千万遍, “地毯可以换。”庄阮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推给小陈一个微信公众号。 这是一个国内原创独立设计师品牌,产品囊括了家具、软装装饰等各种品目,设计简洁,风格大胆。 “这几个,去问一下他们有没有现货。”庄阮从页面中圈出几张地毯,“他们家在京市有实体店,库存应该够的。” 小陈看得眼睛都直了:“姐你这是什么脑子啊,这些牌子都从哪里知道的?” “碰巧给几个明星设计过房子而已。”庄阮叹了口气,“有钱人的奇思妙想格外的多,不什么都知道一点怎么赚人家的钱。” “明星的家?”小陈的八卦之魂眼看又要燃烧起来。 庄阮赶忙给她浇了盆冷水:“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啊,签过保密协议,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有钱人家找设计公司都是靠口碑互相介绍,人脉非常重要。我是有个十八线糊咖好闺蜜,你嘛…慢慢熬吧,总有出师的那天。” “现在不用想那些。”庄阮拿起小陈的包,放在被资料覆盖满的办公桌上,“先去跟我搞定王总,夺回你的三天假期!” * 到了会展中心,庄阮带着小陈踏进宽阔的展厅。 展厅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悬挂横幅,张贴海报,还有一些装修工人在进行场馆的最后修整。 “繁星婚博会”几个大字极为醒目,配上大红的底色,显得格外喜庆,倒是真有些结婚的气氛。 小陈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活动,看哪里都新奇:“繁星娱乐为什么会投资一个婚博会呢,这和他们公司的流行时尚风格也不搭啊。” “婚博会是个很大的盘子。”庄阮绕开展厅还没修好的几块地板,“直播带货,品牌推广,广告代言,哪样不需要媒体平台?” “那咱们公司费那么大劲要参加这个展会,也是为了钱吗?” 小陈若有所思:“王总昨天有一点没说错,咱们确实一直都做的小户型独居业务的。” “人不能总活在舒适区,针对于创作者来说尤其是,而且我也有一点私心。” 庄阮撩了下额头的刘海,暗自苦笑:“当时总觉得我这辈子也结不了婚了,不如把对家庭的最后一点美好幻想留在图纸里。” “这几年大家日子过得好了,也越来越重视软装的设计,但是真正适合中国家庭的风格还是太少,很多都是跟着网红照搬,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不伦不类。我干了这么多年设计,又满世界看了那么多其他国家的作品,还是想能在圈内做出一点突破。” 小陈没料到庄阮的野心这么大,眼前的利她要,远方的名她也要。 她因为自家领导这豪言壮语而上了头,也跟着表起了决心:“阮姐,你有这么强的能力,还有这么远的眼光,你就是我的女神!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你干!” 庄阮被这小姑娘逗乐:“咱俩跟这互相画饼呢?别动不动就说一辈子,一辈子很长的。” 绕过杂乱的场地,两人走到会场后侧的办公楼里。 电梯在4层打开门,柏亚传媒的前台映入眼帘。 庄阮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走向前台:“您好,我是阮装设计公司的,想找一下王总,昨天他约了我的。” 前台对庄阮有印象,听她来找王总,立马给他办公室打了电话,谁知等了很久,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刚才好像是看见王总匆匆忙忙出去了。” 前台小姑娘说:“要不您两位在会议室等一下吧。王总交代了,今天确实有和贵公司的约见。” 庄阮和小陈被带到了会议室,水还没喝两口,王总就边说着话边推门进了房间。 “小庄你来啦。”王总抹了一下脑门上油乎乎的汗,“我让助理去拿合同了,咱们马上就能…” 庄阮看他上来就要签合同,忙起身笑着打断:“王总,咱们还没谈细节呢,您别着急呀!” “怎么,这是不相信我?”王总脸色有些难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专场直播,庄总觉得还可以谈条件?” 庄阮给王总拉开椅子:“您这可说到点上了,我这小破公司,哪儿能担得起专场直播,这不是给您丢人么。” 王总没有坐下,他一只手撑着椅背,一只手胡乱摆动着:“庄总不用谦虚,上一场直播反响很好,你都快成网红设计师了!” “现在的观众都猎奇,从你自己婚房的视角分享产品,效果肯定是非常好的。” 王总看庄阮还想再说别的,连忙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庄总,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定的,你在这为难我也没用啊。” 这才是终于说了实话。 庄阮红唇轻启,露出惊讶的表情:“呦,这么点小事还麻烦到其他领导那儿了?那我就更过意不去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撩了一下头发,“展出位置我们公司也不强求了,您看着安排。” 王总的眼神躲闪:“那个…公司最近管理层有一些变动。” 他挠着头,“我这也是听命行事,你要是不能直播,这婚博会…恐怕也参加不了了。” “什么!?” 小陈在一旁听着生气,不由得喊了出来。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庄阮的脚,给了一个“他们太过分了”的眼神。 庄阮的心里也是一沉。 起初,她只是以为得罪了王总,所以对方想要借机让自己难堪。眼下这意思,王总上面显然还另有其人。 庄阮转了转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水,冷着脸问:“不知道是哪位领导这么有眼光,非要让我直这个播呢?” 可能是惊讶于庄阮态度的突然转变,王总竟一时语塞,搓着头顶快秃的头发哼唧着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庄阮的剑拔弩张和王总的装傻充愣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空气凝固在一起。 “是我。”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女人走进了房间。 女人个字不高,身材纤瘦,长相虽说不上漂亮,但看妆容和配饰却是极其精致。 她梳着贴头皮的马尾,身穿白色套裙,脚踩一双和庄阮差不多款式的高跟鞋走到了会议桌旁。 女人微笑地伸出右手,居高临下地举到正坐着的庄阮面前:“好久不见,庄阮。” 庄阮眨动的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又在瞬间平息。 “好久不见。”她慢悠悠地伸出左臂,和对方的右手虚虚地握了握,“不知道该称呼您许总好,还是安安好?” 庄阮从没想过,她和许安安会以这样的方式碰面。 她虽然客套地笑着,任凭小陈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心里却早就在看到许安安的那瞬间掀起了无数波澜。 “许总,您忙完啦。” 王总一看许安安进来,满脸立刻堆了笑:“没想到您二位认识,那可真是太有缘了!” 小陈在一旁听着,心里连翻几个白眼,这油腻大叔还能再假一点吗。 “庄阮。”许安安坐在会议室的主位,双肘支在桌上昂头道,“我们聊聊?” 庄阮收去笑容,用公事公办的表情看着许安安:“正有此意。” “你们聊你们聊。”王总拉着小陈出去,“那个…陈助理是吧,走我跟你对接一下直播的具体流程。” 小陈看了一眼庄阮,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才跟着王总后面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身穿白色衣服的两个女人。 她们不带情绪地看着彼此,仿佛谁先移开目光,谁就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失了先机。 环绕在两人周围的焦灼气氛更加浓烈了。 半晌过后,许安安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同学,几年没见,我居然不知道你结婚了。” 9. 第9章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庄阮用右手大拇指摩擦着手中纸杯的杯口:“我还不知道雷奕哲的女朋友是你表妹呢。” 许安安听到这话突然笑了一声。 她歪了歪头,用有些戏谑的表情盯着庄阮:“意外吧?” “还行。”庄阮回看过去,“雷奕哲跟谁谈恋爱我都不意外。” “我比较意外的是你居然不介意,看来你们之间也算两清了。” “两清?确实,他还我的钱足够再去留十年学了。” 许安安用手撑着下颚像在思考什么;“这几年我的心境也变了很多,甚至怀疑自己,以前真的喜欢过雷奕哲吗?” 你爱喜欢不喜欢,干我屁事。 庄阮捋了捋额间的发丝:“我看他和许蕾感情不错,你能这么想挺好的,至少他们俩以后也少点心理负担。” 许安安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很快又变回高傲的表情。 “别提那些过去了,咱们聊聊现在吧,庄总。” 她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放在桌上推到庄阮面前。 庄阮玉指轻点着接过。 能看出,那名片是颇为高级的材质,在和办公桌台面摩擦的过程中,发出了“刷”的一声。 “腾曜传媒市场部总监。”庄阮念着名片上的字,“许总这么一尊大佛和我来谈工作,是不是有点屈尊了。” 腾曜传媒,放眼全国传媒企业也是叫的上名字的。 近几年直播兴起,更是带动了集团整体的发展。他们利用自身强大的平台,结合纸媒和新媒体,创建出了颇为完整的发展链条。 许安安悠闲地敲着桌子的台面:“最近刚刚接触会展这块,我也得多多学习不是?” “那许总应该更看不上我这小破公司才对。”庄阮抿了下唇,“我去直播,对这次婚博会没什么太大帮助。” 许安安点了点头:“公司确实是有点小,不过作为老同学,我个人还是很想给庄总一个发展机会的。” “毕竟我和广大网友一样好奇,大学时声称不能生育也不结婚的事业女性,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没等许安安的话音落下,庄阮的脸色就变了。 曾经那些传到耳畔的窃窃私语,那些若有似无的同情目光,原来也不全是因为雷亦哲。 庄阮如坠冰窟,心尖都泛着寒意,强行稳住声音的颤抖:“那时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 “谣言?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许安安讥笑了两声道:“我只不过是复述了几句宿舍里姐妹卧谈的真心话而已。” 真心话?可笑啊,庄阮自嘲。 她们也曾是很要好的同学和室友,也曾一起上课、去画室,走过校园里的很多个角落。 庄阮自认真心待人,想不出为什么两人的关系会闹成这样。 曾经她觉得是因为雷奕哲追自己,许安安恨庄阮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所以才做了那些事。 如今看来似乎另有原因。 “算了吧。”庄阮冷冷地说,“姐妹这两个字让我听着寒心。” 许安安似乎早就料到了庄阮的反应,又或者说,眼前的这一幕她期待已久。 “那还是叫庄总吧。”许安安站起,抱着双臂斜靠在会议桌上:“既然庄总不想提情分,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直播婚房带货,准你入展。或者你现在就离开,以后我司旗下的一切活动,贵公司就都不必再参加了。” 许安安斜着头向庄阮探身,眼中流露出轻蔑与好奇:“庄总怎么选?” 腾曜传媒旗下牵扯甚广,如果被整个集团封杀,会损失公司很大一部分的宣传曝光。 庄阮狠狠咬着牙,手心里浸着汗。 她知道,自己结婚这个谎言就像悬在空中的彩色的泡沫,一戳就破了,瞒不了任何人。 况且凭着许安安的人脉,根本也不难打听出来她的婚姻状况。 许安安知道她没有结婚,非要搞这么一出来威胁她、恶心她,就是想让她低头,甚至去求她。 可许安安不知道的是,庄阮人生字典里“认输”这两个字,早就被她用笔划掉、用刀挖除,撕得粉碎再也不能见天日。 大学时期是,现在也依旧如此。 “那就先谢谢许总给我这个机会了。” 庄阮站起身,对着许安安一脸轻松地说:“我去找王总签合同。” 许安安眼色一暗,在庄阮临走之前叫住她:“你知道我对那张婚房设计稿里的哪部分最满意吗?是那面回忆墙,最中间挂着张结婚证。” “是么。” 庄阮将破浪长发甩在耳后,兀自推门而去:“我对展厅门口那块核心展位也很满意。” * 大年初七,晚上九点。 顾司洺这次回国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带回很多行李,因此搬家搬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吃完晚饭,他拉着箱子从酒店打车到了庄阮家所在的小区,就算是正式入住了。 行李箱很大,里面装的大部分是电子产品,电脑、相机、镜头,还有各类摄影器材的配件。 他取出相机包的时候,外置的夹层中掉出几张照片,是他大学时期拍摄的一些作品。 花草昆虫,爬山的老人和孩子,夕阳和星光,还有张拍摄的是一个举着笔在画架旁思索的女孩侧影。 那是21岁的庄阮,梳着马尾,穿着普通的运动服,脸上还带着点青涩。 她在画一颗山下的树,视角独特,用色大胆,就像她的人一样。 大学时期的她热烈真挚,同时也善于遮住锋芒。 她似乎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也可以随时后退一步,回到让人触碰不到的地方。 如今的庄阮似乎变了,也似乎没变。 世故圆滑的同时又浑身带着自保的刺,勾着人忍不住靠近,然后又将周围的一切推开。 顾司洺收起照片,把仅有的几件衣服放在衣柜里挂起来,其中有六年前的那件外套,还有那件被庄阮弄脏又拿去干洗的大衣。 他用双指摩挲了几下大衣袖口的扣子,回国几天,这似乎变成了他的习惯。 她到底在怕什么?顾司洺边想边走进浴室。 花洒被拧开,热水冲刷在顾司洺布满肌肉的臂膀上,又划过他坚实的腹肌,浴室中顿时雾气蒸腾。 潮湿中,他对镜摸了摸自己眉角的疤,想起自己少年时期和家庭的决裂。 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知道自己进公司的事情吗?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洗完澡,顾司洺本想再处理一下美国的邮件,可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客厅的灯亮了,隐约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小区的安保水平似乎没这么差,唯一的可能就是… 顾司洺的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擦干,随便套了一件白色T恤就走了出去。 这套房子曾经是庄阮的画室,顾司洺搬得匆忙,客厅的画架、颜料和工具都还没来得及收。 走到客厅,他看到庄阮穿着一件蕾丝吊带的睡裙坐在画架前画着什么。 顾司洺皱了皱眉,回屋拿了件衬衫:“大半夜穿这么凉快跑到这来,我有理由怀疑你目的不纯。” 走进了才闻到庄阮浑身散发的浓郁酒气。 庄阮仿佛没有听见顾司洺的话,也没有在意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衬衫,只是认真的在画画。 顾司洺凑过去看,发现她在画一个类似证书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坐到庄阮身边问。 “结婚证。”庄阮嘟囔着。 灯光下的她面颊绯红,嘴也亮晶晶的,眼神中带着些迷离,握住画笔的手却是极稳。 又落下几笔颜色,确实画成了个有模有样的红本本。 她在贴照片的框框里画了一个自己模样的卡通小女孩,随即转过脸,看着顾司洺笑嘻嘻地说:“你看!我结婚啦!” 她亮晶晶的杏眼中倒映着客厅的灯光,嬉笑里似乎含着一丝落寞。 顾司洺看着庄阮眼角的那颗泪痣,传说有泪痣的女孩都爱哭,可他从没见庄阮哭过。 眼下这个女人醉的糊涂,顾司洺循循善诱:“结婚?你要和谁结婚?” “结婚…就是结婚!什么和谁。”庄阮打了个酒嗝,“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 “我是顾司洺,你昨天把房子租给我了,不记得了?” 顾司洺掏出手机给她看:“房租都转给你了,不能不认账。” “房租!?”庄阮听到有钱,忙扒着去看顾司洺的手机。 她伸手抓住顾司洺的胳膊,把顾司洺的手带到自己面前。 醉酒状态下的庄阮手劲很大,顾司洺被猛地一拽,不由自主得全身都贴近了她。 触碰间,顾司洺发丝上的水滴在庄阮的手背上,凉得她一个激灵。 大脑似乎清醒了一些,庄阮看着顾司洺被刘海挡住的深邃眸子问:“顾司洺?” “是我。”顾司洺磁性的声音在客厅回荡,“你要和谁结婚?” “跟那个姓唐的?” 庄阮只是看着顾司洺,目光从他繁星般的的眸子移到他眉角的疤上。 她的眼神迷茫又怜惜,看不够,还伸出手去触碰:“顾司洺。” 夜色静谧,顾司洺好像也醉了,他任凭庄阮抚摸着,甚至还主动把脸向她的指尖处送了送。 庄阮摸了一会儿,突然惊吓似的往后一撤:“不能告诉他!” 她眨了眨魅色的杏眼,随即莫名其妙地害羞起来,双手捂在脸上,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 “呜…不能告诉顾司洺…你要帮我保密!” “保密什么?”顾司洺紧紧盯着她粉红的脸颊,声音中带着蛊惑。 庄阮起身凑近顾司洺,将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廓:“我有一个秘密。” 她用右手食指勾起顾司洺白色T恤的下摆,盯着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腹肌和隐没在家居裤中的人鱼线,咂了咂嘴。 “我啊…馋他身子。” 说完,她的左手又朝着顾司洺的裤腰边缘伸去。 10. 第10章 室温猛然升高,混合着两人身上相同沐浴露的味道,蒸腾出挥散不去的暧昧。 顾司洺灼热的大手圈住庄阮的小臂,暂时止住了她的图谋不轨。 此时他们凑得很近,顾司洺的鼻尖碰到了庄阮的额头,被她刘海上的碎发撩得心中躁动发痒。 “馋他身子…”顾司洺声音暗哑,呼吸局促,“有多馋?” 庄阮发现自己被箍住,也没多做挣扎,只是又猛然凑近顾司洺的下颌闻了闻。 唇珠蹭过他的耳垂,庄阮张嘴嘟囔,舌尖微露:“呜…你用了我的沐浴露…” 顾司洺被她磨蹭的头皮发麻,咬牙切齿地说:“你明天最好全都记得…” 正当两人拉扯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阮,你在吗?”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顾司洺疑惑地看了一眼大门,这么晚了,谁会来这套房子里找人。 他晃晃庄阮的小臂,示意让她去应门,可此时的庄阮像是惧怕见人,一个劲往顾司洺怀里钻,嘴上念叨着:“保密…保密!” 二人拉扯之间,庄阮身上披着的衬衫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肩颈。 “哎你别动…” 顾司洺想要捞衣服,可惜分身乏术,只得下意识地用脚去踢。 他抬起一条腿去够衣服,还没够到,就听见大门传来输密码的声音,随即,门被推开了。 “在屋里怎么不…” 忍柠推开大门时看到屋里亮着灯,刚松了口气,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庄阮穿着蕾丝吊带睡裙和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抱在一起。 男人身材高大,湿着的头发将身上的白色T恤印出一些水渍,双腿岔着,看起来从上到下都环绕着庄阮。 “对不起打扰了!” 忍柠本来就胆小,再加上这强大的视觉冲击,火速红着脸把自己关在了门外面。 顾司洺叹了口气,捏住庄阮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你乖一点好不好。” 随即放开手,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给她穿好,再去开门。 忍柠在门外发愣,大脑一边宕机一边思考。 小阮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居然没有和她说过?太不像话了! 不对,小阮喝醉了给她发了一堆不知所云的微信,她因为担心才过来看看的。 那个男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不会是个坏人吧! 越想越不对劲,忍柠刚要再敲门,没想到门自己开了。 顾司洺将门打开到最大,朝她颔首:“你好,我是庄阮的大学同学顾司洺,现在是这间房子的租户。请问你是?” “大学同学?”忍柠疑惑地打量他:“我也是她大学同学,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 顾司洺礼貌笑笑:“我是金融系的,研二的时候社团活动认识的庄阮,当时她应该是大三。” 忍柠低头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她是大四转学到清大的,那时候顾司洺应该已经毕业了。 既然从没有听小阮提起过这个人,说明也不是什么关系好的同学,怎么就搂搂抱抱上了… 不会是趁人之危的渣男吧! “那…那你们刚才干嘛呢!” 忍柠忙又加重了语气:“小阮喝醉了,我怕她出事过来看看,呵…真是幸亏来了!”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边绕开顾司洺走进房间内边大声说:“小阮别怕!我来了。” 说完还用余光偷瞄了几眼顾司洺的反应。 这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也打不过这么高大的男人,要是有异常情况还是报警吧。 顾司洺面色有尴尬,关上门独自站在原地。 庄阮穿回了衬衫,扣子也系得整整齐齐,正在画架旁画画。 她听见忍柠的声音,回头看了看,用兴奋的嗓音打招呼。 “小柠柠!你来啦…快来看,我结婚啦!” 忍柠心疼地摸了摸庄阮的头,又去看那张结婚证。 此时照片中的两个卡通人已经全被画好,一个是庄阮,另一个…怎么有点像那位顾什么! 忍柠惊讶地仔细去看那个卡通小男孩,刘海垂到眉间,眼睛大大圆圆的,抿着一张薄唇没什么表情。 越看越像! 这是…谈妥了? 忍柠颤巍巍回过头,看着站在远处没有靠近的顾司洺,小声地问:“你答应和她结婚了?” “我答应?”顾司洺疑惑地问。 果然是个骗色的渣男,忍柠气愤质问:“你没答应??” 顾司洺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位…?” “我叫忍柠。” “忍小姐,能麻烦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吗?”顾司洺客气地问,“我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庄阮喝醉了在画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她的习惯。”忍柠又摸了摸庄阮的头,“压力大的时候会喝酒,喝醉了就来这个屋子画画。我刚才敲她那间房子的门没有人应,猜她应该是来了这里。” “压力?发生什么事了?” 忍柠看着画上那张结婚证,纠结了一会:“我能先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顾司洺低头片刻,又温柔的看向庄阮:“目前是同学,以后…” “好我知道了。” 忍柠把庄阮的头扶到自己肩上:“腾曜传媒你听说过吗?他们承办了繁星娱乐投资的婚博会。” “小阮的公司去参展,结果遇上一个以前的大学同学…她就是个变态!非揪着小阮说过已婚的话不放,威胁她必须直播婚房,展示婚姻状况,不然就要封杀她的公司。” 顾司洺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说自己结婚了?” “还不是因为有个负责人是个色狼!天天揩油,还嫌弃小阮一个单身设计师,没法完成婚博会主题的设计。” 顾司洺的脸色瞬间暗了暗。 忍柠帮庄阮别了别刘海:“小阮好强,不愿意低头,就这么把合同签了,可去找谁结婚呢,两周后就要直播了…” 顾司洺看着庄阮,此时她靠在忍柠的肩膀上闭眼睡着,眉头微微锁起,手下意识地抓着她的胳膊。 “先送她回去吧。”顾司洺说,“她穿的太少了。” 忍柠最近为了新戏减了五斤,眼见的皮包骨头,自知没什么力气:“还是你来吧,我弄不动她。” 顾司洺这才走上前,一把将迷糊中的庄阮抱起来:“麻烦你去开个门。” 废了好大劲,二人才合力把醉鬼放到卧室的床上。误会的始作俑者发完了疯,抱着被子彻底睡死过去。 忍柠看一切安置妥当,从包里掏出一个便携摄像头放在了庄阮的床边。 “这个摄像头会实时回传视频到我手机上,我主要是…怕她又乱跑。” 顾司洺有些无奈,耍流氓的人明明已经躺在床上,怎么他反而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位女士应该是庄阮非常好的朋友了。 “忍小姐,借一步说话。” 顾司洺把忍柠带到庄阮家进门处的餐厅。 两人没有就坐,只是各怀心事地站在餐桌旁边。 “不知您方不方便告诉我,庄阮大四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司洺面露回忆之色:“我记得她以前的成绩很好,作品也获了一些奖,为什么最后没能以此为职业?” 忍柠搅了搅手指,想了半天才缓慢开口:“你说得对,小阮她…很喜欢画画的。” “毕业那年,她花了很长时间筹备了一个系列的作品,就连学院的教授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但是很奇怪,所有联系过的画廊都拒绝了展出,也没人愿意帮她宣传。” “那会儿正赶上她姐…她家里出了点事,急需要钱,有同学帮她介绍了设计的活,她就去干了。后来做的有点名气,就自己开了公司。” 忍柠表情中透着心疼和惋惜:“小阮做什么都很努力,这几年一直都在拼命赚钱,这次婚博会对她很重要,所以可能压力大了一点。” “我明白了。”顾司洺思索片刻,“谢谢你,一直陪着她走到现在。” “这有什么,小阮对我也很好的。”忍柠说,“你们的事我不便插手,我只想说,如果她最后没法搞定那个直播,违约金的事是不用着急的。” “我会解决。”顾司洺正色道,“当然,是在她不反对的情况下。” “小阮很难直面感情的事。”忍柠叹了口气,“以前也有一些和她表白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那就慢慢来。” 顾司洺说。 总有一天,她会卸下心防,从壳里自己探出脑袋。 忍柠看看顾司洺帅气又认真的脸,又看看正在卧室里呼呼大睡的庄阮,心想:小阮我尽力了,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感叹闺蜜即将脱单,忍柠内心雀跃,又有些好奇:“请问顾先生是做什么的?” 顾司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咳…之前是自由职业,目前是待业。” 什么!?待业?小阮一向慕强,这么会喜… 不对,小阮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忍柠原本雀跃的心开始滴血,“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门当户对”是她一贯秉承的婚恋原则,可放在小阮身上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这俩人要真在一起了,小阮算是…包养了个小白脸吗? 忍柠仔细盘算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流着汗离开了庄阮家。 *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庄阮被闹钟吵醒。她闭眼挣扎着按掉手机,又把被子蒙在头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该死的宿醉,头好痛,想喝水。 她半梦半醒地挪向餐桌,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水杯,就听见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谁!?”庄阮大惊失色地回头。 只见顾司洺穿着家居裤和一件白色T恤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还盖着原本放在卧室里的毯子。 “你怎么在——嘶” 又是一阵晕眩,庄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在这?” “你还敢问我?” 顾司洺揉着后颈,伸了伸无处安放的长腿。 “昨晚你喝醉了,跑去我房间对我上下其手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她对顾司洺上下其手?庄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顾司洺一个被年长姐姐包养的小白脸,在这说自己被非礼了? 简直不可理喻。 庄阮刚想反驳,视线却被餐桌上的一张画吸引了。 那是一张结婚证,画得既写实又抽象,就算喝断了片,庄阮也绝对能认得出是自己画的东西。 她颤巍巍地拿起那张画,仔细看着结婚照里的两个卡通小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该死,什么都想不起来。 “昨晚有人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顾司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 他双手插兜,从背后靠近庄阮,炙热的体温彰显着十足的存在感:“她似乎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庄阮以为自己宿醉还没有过去,脸上眼看又要着火:“…然后呢?” “然后?” 顾司洺凑近庄阮的耳朵,用有些幽怨的气音说:“然后我就被她看光了。” 什么?这绝不可能! 庄阮努力回想着,怎么可能什么画面都不记得! 这也…太亏了吧! 她强装镇定,拿着那张结婚证问:“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顾司洺想了想,“你昨晚给我的补偿。” “画得不错。” 他抽走了那张画,举着它绕到庄阮面前,温柔又认真地看着她。 “不如去领张真的?” 11. 第11章 什么真的? 庄阮似乎没有听懂顾司洺的话,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散在背后的长发顺势轻摆:“你没喝酒怎么也醉了,大清早的开什么玩笑。快走吧,我要准备上班了。” 顾司洺知道自己说的有点突然,也不急恼,只是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庄阮,我是认真的。”他耐心地说,“昨天你的朋友来看你,和我说了一些你们公司的事情。” 朋友?庄阮大惊,忙跑去卧室拿手机。 看到自己给忍柠发的二十几条的六十秒语音后,庄阮开始在卧室抠一座城堡。 昨天她从许安安那里回来后,在家自斟自饮了很久。 她的酒量一般,喝多了会断片,醉酒所做之事总是无法控制,因此从来只敢在亲近的人面前畅饮,或者像昨天那样,把自己关在家里买醉。 以前她喝醉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第二天醒来发现身处隔壁画室,画架上放着不知道什么的胡乱涂鸦。 有阵时间忍柠很担心,怕她万一没走对跑到别人家去撒酒疯。后来发现,喝醉的她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与原则,从没有出过逾举的事情。 可顾司洺是个意外。 收了房租后,庄阮便没想再去理会顾司洺,他们本就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帮忙租房早就超过了普通同学间的情分,庄阮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可那张结婚证,还有顾司洺言语中的诚恳,让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手机震动,是忍柠。 【一颗柠檬:小阮,醒了吗?】 庄阮看到微信,连忙把语音打了过去。 “你醒啦。”忍柠还没有习惯上班族的生物钟,边打哈欠边问。 庄阮心里的疑问乱作一团,一时不知道该先问什么:“那个…顾司洺说昨天你来我家了?” “是啊!他来找你了?” 庄阮郁闷地瞟了瞟门外:“他就没走,昨晚在我家沙发上睡了一晚上。”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忍柠惊得从床上坐起,“昨天我往你床头放了个没电的摄像头吓唬他,应该挺管用的。” 庄阮笑道:“我倒是没被欺负,就是顾司洺非说我昨天对他上下其手,还要让我负责,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忍柠内心颤抖:呵呵,你何止对人家上下其手,还搂搂抱抱…[email protected]%¥)*# 庄阮听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心里有点打鼓:“我不会真干了什么吧…你昨天看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反正就和我演得那些偶像剧里差不多的桥段吧…” 忍柠在电话那头抠着手:“那个…你不是正好需要找个人结婚嘛,我感觉那人还行,他既然愿意,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偶像剧?没怎么看过。 但是这个忍小柠,居然帮顾司洺说话! 庄阮气愤道:“你不知道,前天我看到他去繁星娱乐了,和一个叫束星芸的经纪人搂搂抱抱的,那人还给了他一张房卡!他应该是被包养了。” 繁星娱乐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存在,忍柠虽是个小透明,对束星芸也是有所了解的。 束星芸在业内口碑很好,对手下艺人非常大方,和丈夫也是出了名的恩爱,包养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小阮,据我所知束星芸不是那样的人。”忍柠小心解释,“我觉得这里应该有什么误会。” 庄阮听了忍柠这个圈内人的话,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思考过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是误会该怎么办。 如果是误会,顾司洺是单身,也没有任何喜欢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呢。 多思无益,庄阮习惯单刀直入:“我去找他问清楚。” “小阮。”忍柠在挂电话前叫住她,“不管那位顾先生是因为什么,你得先想好自己要不要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随便找个人结了。” “你说过自己不相信爱情,也不渴望婚姻,可现在要因为这么个理由就踏进围城,真的值得吗?” “放心,我不会随便结婚的。”庄阮边说边走出卧室,“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庄妍。比起感情,我更相信利益。” 如果有一天必须要走进婚姻,她更希望得到的是一个被利益捆绑的共同体。 那些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就像晴空中的月亮,挂在天上万般好看,却并不能为谁提供一丝丝的温暖。对她来说,那才是最不值得的。 顾司洺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等着,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看见庄阮从卧室出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好像已经准备好随时受审。 庄阮也不客气,几步坐下,把手机随意放在餐桌上:“昨晚的事我和你道歉,不过说起来,你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顾司洺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就被庄阮打断了。 “有件事我想核实一下,可能你会介意,但是我必须要弄清楚。前天你去繁星娱乐的时候,我正巧也在大厅,我看到你和束星芸很熟的样子,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司洺回忆了一下,突然发现那天庄阮在车上对他说的话意有所指,如果往那方面想的话…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他哭笑不得,“束星芸是我的一个长辈,虽然血缘不近。” “长辈?”庄阮嘟囔着,“所以你的新衣服也是他给你买的吗?那房卡呢?” 看得还挺仔细。 顾司洺揉了揉额头:“她在酒店给艺人长期租着一些套房,有最近正好空着的,就让我先去暂时落脚。” “你以为是什么,包养吗?”顾司洺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那么随便对我动手动脚,我可亏大了。” “亏什么亏,有您这么大岁数的男德班班长吗?” 顾司洺没有说话,可庄阮还是在他脸上看出了三个字——我就是。 “咳…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庄阮因为这点龌龊心事被揭穿,心里有些羞愧,说话也没先前那么硬气:“可别说你暗恋我多年,找着机会顺杆爬过来的啊,这种太恶心的理由我可无法接受。” 顾司洺沉吟片刻,低头盯着餐桌上杯垫:“我母亲很早就病逝了,父亲另有家庭,也一直没有尽赡养义务。家里老人可怜我,承诺在我婚后提供一个住的地方,但是我一直没有成家,所以目前只能在京市租房住。” “因为原生家庭原因,我不是很想要孩子,现在也没有一个稳定工作…” “懂,大龄待业丁克男青年,没人看得上你。”庄阮看着顾司洺,冷静分析道。 庄阮父母早逝,自幼由姐姐带大,虽说家里有些积蓄,童年没有过得太苦,但父爱母爱上也大体也是缺失的。 她并没有觉得顾司洺的童年有什么特别值得同情的地方,既然已经好好长大了三十年,何必再回头去看那些旧人造成的伤。 于是,她自动屏蔽了对方身世凄惨,人生坎坷的那些部分,直接给出了残酷又现实的结论——顾司洺没人要。 “大概是这个意思。”顾司洺沉声点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撩了一下刘海,露出眉间的疤。 庄阮看着这个五官锋利面色却带着些脆弱的男人,心想,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单凭这张脸,摆在家里也肯定好看。 “你认识束家的人,据我所知那可是京市有名的富豪家族,人家动动手指头都能保你衣食无忧了,何必和我结婚去要个房子。” 顾司洺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庄阮还可以如此理智的分析利弊,思索一番道:“也不是单单为了房子。庄阮,我回国以后,你是第一个真心帮我的人。” 原来房子他要,伴侣他也想要。 人真的是贪心的动物啊,庄阮心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都不会帮忙到如此地步,可对于顾司洺…她是真的为色所迷了? “其实结婚并不是解决直播问题的唯一途径。” 庄阮看着顾司洺:“我没想随便找个人结婚。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也还有别的办法。” 顾司洺听了,有些了然的问:“通常这种话后面,都会加个‘但是’。” 庄阮被他猜透心思,故意停顿了几秒,然后笑了笑。 “但是,我好像并没有找到拒绝你的理由。” 顾司洺静静看着对面这个刚刚起床、未施粉黛的女人,此时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初晨的光线洒在她白皙的脸颊和胸前有些潦草的长发上,微微泛着光。 他悬着的心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扑通一声坠入春水中,溅起层层涟漪,荡得人五味杂陈。 “荣幸之至。” 顾司洺抬眸,眼中多了些庄阮看不懂的情绪。 庄阮没有在意顾司洺表情的变化,对她来说,领证结婚只是第一步,是最没有难度的部分。 一想到还要解决后续更加麻烦的那些破事,她的头瞬间变成了两个大。 拿起桌上的手机,庄阮拨通小陈的电话:“小陈,上班后你找法务拟一份婚前财产协议,十点前发给我。” 小陈正在早高峰的地铁上,信号不太好,头脑也不太清醒:“好的阮姐。这是谁要结婚啊?” 庄阮看了一眼顾司洺:“我结婚。” 怕对方再问,庄阮赶忙挂了电话。 这事属于先斩后奏,她潜意识里觉得顾司洺不会拒绝,所以忘了事先征求意见。 此时觉得不妥,庄阮有些赧然:“婚前财产协议,你同意签吗?我会保障你婚后的所有权益,但是婚前的…抱歉,我必须有所保留。” “当然,婚后你家里给的房子都算作你个人的,这些都可以写进协议里。” 顾司洺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意见:“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庄阮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拿手机点着脑门:“回去带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咱们一会儿先去趟医院。” 顾司洺挑眉:“先见家长?” 庄阮丢下他独自进了卧室:“去见我姐姐,顺便做婚前体检,然后再去银行查征信,中午签好协议,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去民政局了。” 顾司洺没想到流程这么复杂,愣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户口本在哪里。 “别愣着了,你快点去准备!” 庄阮从屋里探出一个脑袋催促道:“记得穿白衬衫!如果之后直播有人吐槽结婚照不好看,我可是会弑夫的!” 顾司洺:? 12. 第12章 节后第一天,医院里人挤着人。 与住院部vip病房的环境不同,普通门诊人流穿梭,患者和家属的脸上看不见笑容。 庄阮和顾司洺到得早,是当天第一对做婚前体检的准新人,再加上二人出众的外形和气质,给弥漫着阴郁氛围的候诊大厅代入了一抹亮色。 庄阮前段时间刚做过体检,很多普通检查的项目都没有再做,于是提前出来在等候区玩手机。 打开INS,她习惯性地点开一个叫Vacant的个人主页,发现对方依旧没有更新。 这是一位身在美国的摄影博主,也是挂在庄阮家里那副摄影作品的主人。 庄阮很喜欢他最近拍摄的主题:碎片记忆下的城市。 可不知为什么,对方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月前。 【Vacant:Historic Pieces No.11 [图片].jpg 】 不会因为拍的都是城市破败之处,所以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顾司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 他穿了前天那套休闲西装,里面换了一件手缝暗纹领的白衬衫。想是怕太过正式,所以没有打领带,衬衫的第一枚扣子微微敞开,露出曲线分明的喉结和隐约的锁骨。 庄阮穿了高跟鞋,起身后足有175cm,站在顾司洺身边却依然矮了大半个头。 她仰起脸,意有所指地问:“所有项目都做完了?” “做完了。”顾司洺晃晃手中的单据,“有些需要等结果,我就先出来了。” 庄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司洺,视线滑落,最终停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没想到啊,有点快。” “快?” 顾司洺轻笑一声,随即伸手在庄阮后腰往上一点的位置轻轻推了一把,两人顺势迈步离开。 他一边走着,一边把嘴凑到庄阮耳边,呼出灼热的气息:“要怪只怪昨晚的记忆太深刻,太刺激。” 呵,男人。 庄阮扭头剜了他一眼,差点想把高跟鞋戳到他脚面上。 穿过门诊大楼拥挤的人潮,两人终于在住院部获得了一些清静。 一层等电梯时,顾司洺问:“突然和你姐姐提结婚的事,她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他大概知道庄妍的病和心脏有关,但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庄阮并没有提过。 庄阮想了想:“当然不能结得那么突然,要不就说…就说大学时咱们就互相有好感,医院重逢以后旧情复燃怎么样?” 她掰着手指头梳理着逻辑链:“可是我从来没和身边的人提起过你,我姐可能会怀疑。” 顾司洺觉得庄阮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爱,于是握住她胡乱挥着的手,把它环进自己的臂弯处,又轻轻捏了捏。 他看着庄阮眼下那颗泪痣,轻声说:“她会相信的。” 怎么,难道他要对着庄妍用美男计?这招也不是对谁都好使吧。 庄阮猜测着顾司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胳膊,二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被拉近。 顾司洺面色如常的看了眼下到一层的电梯,带着庄阮往旁边站了站。 “庄阮?”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庄阮回头,看到一身正装的雷奕哲。 他手里拿着果篮,身旁的许蕾捧着一束精致的花,二人正式的样子像是去看什么重要的病人人。 庄阮哭笑不得,家长还没见着,倒是先让绯闻前任撞上了便宜现任。 “好巧。”她朝两人客套点头,挽着顾司洺进了电梯。 上午探病的人并不多,电梯中四人并排站着各怀心事,气氛有些古怪。 雷奕哲上前按亮17层,回身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庄阮挽着顾司洺的手,问道:“这位是?” 便宜现任刚才一直背着身,听到这话才和雷奕哲对视了一眼,面色淡然道:“顾司洺。” 雷奕哲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回忆良久才将这三个字和大学时的某个人联系起来。 他有些惊讶地又看了一眼略显亲密的二人:“你是金融…” “是。”顾司洺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雷奕哲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庄阮看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漂亮女朋友还在旁边站着,这位雷同学的表情是不是太过于丰富了。 她没抬眼,对着电梯门没感情地问:“不可以?” “没,就是挺突然的,上次聚会也没见你提。” 雷奕哲尴尬地瞟了眼身边的许蕾,许蕾捧着的花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庄阮心里吐槽:呵呵,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不习惯把私生活拿到酒桌上说而已。” 她甩了一下头发,又晃晃身边人的胳膊:“到了。” 顾司洺原本双手插着兜任庄阮挽着,此时看了眼电梯上亮着的几个按钮,随着电梯的开门声,抽出手勾在了庄阮的腰上。 他宽阔的肩膀拥着庄阮往前,走到电梯门外时才回头,对着电梯里的二人说了句再见,深邃的眸子中带着些冷,看得雷奕哲心里一毛。 电梯门关上,雷奕哲拍了拍胸口,依旧一脸的不敢相信:“她居然和顾司洺好了。” “那个顾…是你们大学同学?”一直没说话的许蕾终于开口。 “是啊,当时的金融系系草,挺有名的。”雷奕哲说,“怎么,你认识他?” 许蕾皱皱眉:“不认识,但觉得很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听说他毕业以后去了美国,如果你们在国外见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蕾听了这话,朝他吐了吐舌头:“你吃醋呀?” 雷奕哲轻轻抱了她一下,笑着说:“我对自己有信心。” 许蕾心里美滋滋,在雷奕哲怀里亲昵地帮他整理西服领子:“一会儿好好表现,我也对你有信心。” 到了17层,许蕾率先走出电梯。 她看了一眼前台后侧安静的走廊,对着护士笑眯眯的说:“您好,我想找一下束老先生。” * 唐医生路过病房,看见庄阮拿着沓检查报告一个人坐在1207门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庄,怎么在外面坐着?” “唐医生。”庄阮起身和他打招呼,“我姐和人在屋里说事,我在外面等会儿。” 唐医生看庄阮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忍不住问道:“刚刚护士说你和一位帅哥一起来的?” “嗯。”庄阮有点不好意思,“带来见见我姐。” 庄阮和唐末相亲失败,两人当天晚上就分别和家里说清楚了。两家家长本来也只是随意点个鸳鸯谱,没报什么希望。 眼下庄阮带了新人来医院,唐医生心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呦,这是单独训话呐?”唐医生八卦地就要朝屋里去,“你姐姐能承受得住吗?用不用去给把把关。” 庄阮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忙笑着假装去拦,没想到门正好从里面打开了。 顾司洺和唐医生打了个照面,有些意外,向庄阮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位是唐医生,我姐姐的主治医生。”庄阮为两人介绍,“这位是顾司洺,是…。” 顾司洺想起唐末那张青涩紧张的脸,和眼前这个年近六旬的医生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唐医生好。”他很自然地牵起庄阮的手,“我是她的未婚夫。” “金童玉女,般配般配。” 唐医生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高大英俊了不少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多夸几句,就被远处跑来的护士叫走了。 “谈完了?”庄阮看看病房的门。 刚才庄阮拉着顾司洺去见姐姐,没想到姐姐接受得很快,也没提任何反对的意见,只说想和顾司洺单独谈谈。 庄阮在外面等得无聊,于是回到门诊大楼把两个人的体检报告取了,期间又收到了小陈闪送来的婚前协议。 庄阮觉得他们谈了很久很久,以至于顾司洺出来时,面色有些凝重和疲惫。 “谈完了。”顾司洺牵着庄阮往外走,“姐姐累了就先睡了,让咱们先去忙。” 这改口改得还挺快。 庄阮挥挥另一只手上的资料:“体检报告取回来了。” “嗯。”顾司洺没打算去看,“可否满意?” 两人各项指标都健康且优越,取报告时,小护士甚至一脸羡慕地目送着庄阮离开。 “还行吧,身体素质尚可。” 除了某些和时间相关的能力有待考量。 顾司洺像是看到了她脑子里的有色废料,抿着嘴说:“放心,你未来老公身体素质过硬。” 庄阮觉得“未来老公”这四个字从顾司洺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萌感,活像个想要拼命证明自己的受气小媳妇。 “哈哈!”她用体检报告挡着脸大笑,“那可不是我目前能掌握的资料。” 顾司洺牵着庄阮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俯身低声问:“你想什么时候掌握?” 庄阮刚才的笑声和二人此时的亲密动作在住院部的楼道里格外扎眼,周围人听到声音,纷纷向他们投去探究的目光。 庄阮有些脸热,甩开他自己往前走:“看我心情。” 出了医院,二人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了银行。 剩下的事情都像上午一样顺利,待庄阮和顾司洺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才刚刚下午三点。 可能因为天气不好,停车场里空旷又寂静,此时周围只回荡着两位新人一快一慢的脚步声。 庄阮一边研究着红本本一边吐槽,完全没有发现天空中突然飘起的雪花。 “顾司洺,你笑的太假了!” 结婚照这种东西,不管拍成什么样子都总会不满意。 “看路。”顾司洺怕她滑倒,一路从背后虚扶着。 “你倒是要看看你的嘴!”庄阮笑着转身,指着照片上顾司洺微微抿起的嘴唇,“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的嘴…” 转身时一个不留神,庄阮身体猛地一歪,果真差点摔倒。 好在顾司洺的手一直放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在她歪倒的瞬间轻轻一捞,就把她捞进了怀里。 庄阮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被抱住时不太自然地僵了一下。 她仰头看着顾司洺近在咫尺的脸,怔了怔:“…下雪了。” 雪花越飘越大,落在顾司洺的睫毛上,再随着他眼睛的眨动慢慢化开,在眼角留下一些水痕。 “我的嘴怎么了?”顾司洺呼出白雾,目光灼灼。 庄阮下意识地看向白雾中他一张一合的嘴。 刚才她想说,自己从没发现顾司洺的嘴唇很薄。传说薄唇的人都薄情,她要问问顾司洺,这辈子有没有负过谁。 此时的情景显然不适合笑话对方薄情,电光火石间,庄阮不经大脑地脱口问出另一个问题:“顾司洺,上次真不是你的初吻吗?” 雪在静默中落下,落在庄阮的脸上,让她想起清晨时顾司洺的那个眼神。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眼中异样的情绪:就像蛰伏许久的巨龙缓缓苏醒,俯瞰身下的大地,默认眼前的一切全应归它所有,任何人都不可触及。 “你想知道?” 那情绪中带着磁场,让人无法抽离。 视线碰撞、交融,直到火光四溅。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谁,待庄阮反应过来时,二人鼻尖温热的呼吸已然交缠在一起。 13. 第13章 随着雪片落到脸上,庄阮觉得停车场上空的天色又暗了一些。 顾司洺的眼神像个旋涡,她深陷其中,忘了后退。 似是某种预告,眼角的泪痣率先被轻啄了一下,庄阮连面带心都痒痒的,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身体像不断的热源,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仍能感受到对方靠近的方向。 下一秒,双唇被人轻轻地含住。 想象中的一触即分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地湿热试探,像要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心。 庄阮从未和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感觉新奇又刺激,让她有些腿软。 正要后退时,后颈传来灼热,一只大手轻抚上来,让她不自觉仰头张嘴,喉间不自觉哼出声音。 男人的试探得到一丝回应,逐渐变得直白和凶猛。 攻陷、横扫、吞噬,彼此的呼出的白气乱洒在冰冷的空气中,伴着落下的雪片化成啧啧的潮湿。 庄阮的腰被禁锢,边吻边又被捞着往前一步,衣襟紧紧相撞、摩擦。 寂静的停车场内回荡着两人接吻发出的口水声,伴随逐渐粗重的呼吸,让空气中也染上浓重的暧昧。 “呜…”庄阮胡乱抓着顾司洺的领口,她手里已经生出薄汗,虽然努力保持着呼吸,但表现实在算不上游刃有余。 在气氛变得更加炽热之前,顾司洺微喘着退开,带着浓烈的不舍,发出“啵”的一声。 呼吸平稳后,他用拇指擦掉庄阮唇角被舔花的口红,哑声道:“这才算初吻。” 靠,谁家初吻是这样… 莫非男德班每天都留课后实践作业,还是法式的那种? “鬼才信。” 庄阮瞪了顾司洺一眼,红着脸挣脱他的手臂,飞速钻进车里。 雪下得大了,顾司洺悠悠然坐进驾驶位,把车子打着,边按开暖风边笑着说:“真的是,而且感觉你也…” “没事别老瞎感觉。” 想起自己刚刚的慌乱应对,庄阮有些恼羞成怒。 都是头一回,怎么顾司洺这么淡定,不公平。 她翻开副驾车顶的镜子去照,口红是没怎么花,因为直接掉光了,那红似乎变换了位置,让面颊白里透着粉,泪痣上方的美眸中含着春水。 看着看着,庄阮心里突然燃起奇怪的胜负欲。美女在侧,凭什么他能坐怀不乱。 抱着捉弄人的心态,她的脸色由阴转晴。 把镜子啪地翻回原位,女人柔声说:“初吻我收着了,回敬句老话吧,我觉得很适合你。” 顾司洺从驾驶位上侧身,探过头看着庄阮:“洗耳恭听。” 庄阮微微探过去,指尖挑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玉手浮空点着慢慢上移:“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说罢,她眼波流转,微张着唇,伸手勾住顾司洺的脖子… 暖风开始嗡嗡地启动,盖过了其他的声音,随着温度升高,车内的氧气极速稀薄。 庄阮这次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但又总有种掉入别人陷阱的感觉。待她回神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驾驶位上。 顾司洺抱着她,把额头点在她的眉心,胸膛起伏:“大白天的,这么招人不太合适吧。” “晚上就合适?”庄阮问出口,发现自己声音又黏又嗲。 顾司洺的嗓音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打算收了我的嫁妆?” “可以考虑考虑。” 这人果然没表现中的淡定,一撩就起了火。 庄阮感受到对方身.下的精神,钻到他怀里小声道:“毕竟身体素质确实过硬。” 拉长的尾音腔调甜腻,挠在顾司洺的心尖上。 “你…”车里突然响起手机振动的声音。 顾司洺咬牙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扶着她跨坐回副驾驶座位,随即将大衣又拢了拢,下车去接电话。 庄阮弯腰捡起刚才慌乱中掉落的结婚证,看着手里的小红本,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结婚了。 原以为姐姐会反对他们闪婚,以为顾司洺会不满意自己领证前的条条框框,以为第一天上班的民政大厅会因为人太多而排不上号。 而现在,她变成已婚少妇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上,法定伴侣在车窗外笔直站得像个雪人,天光渐渐暗下,她的心里竟冒出一丝踏实的感觉。 她把暖风关小了一些,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任由那些冰冷透过视线逐渐落入体内,降着心里的温。 不应该是这样的。 危机虽然暂时得到解决,但心底有个属于理智的声音在说,这只是婚姻,不是家。 如果自己真是为色迷了眼,就应该好好享受这段关系中美好的部分,但也仅止步于此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对顾司洺很满意。 男人接了很久的电话,打开车门时,头上已经顶了一层雪:“抱歉,久等了。” 庄阮伸手帮他掸了掸头发,谁知车内气温太高,雪片化开,沾了她一手心的湿:“出什么事了吗?” “嗯。”顾司洺面色有些凝重,“我这次是临时回国,美国那边还有一些事情等着处理,可能…要回去一趟。” 庄阮看他有些严肃,开玩笑问:“你不会是在国外欠了债跑回来的吧?” “放心,有事决不拖累夫人。” 虽说亲都亲过了,但顾司洺这声夫人叫得撩人,听得庄阮嘴角又扬了扬:“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飞机。”顾司洺有些抱歉地说,“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就得去机场。” 这么急? 要不是几小时前刚刚查过他的征信,庄阮都要以为自己找了个骗婚的。 不对,顾司洺连骗婚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出镜了结婚照的临时群演。 “那送我去公司吧。” 庄阮改了导航,揶揄道:“我可不想新婚第一天就独守空房。” 顾司洺猜她本就有别的安排,但嘴上也不饶人:“夫人如此寂寞难耐?那我不走了。” 狗男人。 “快滚吧。” * 庄阮风风火火进了公司,临近下班的时间,格子间里已经有人开始摸鱼。见到老板突然驾到,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没事就都下班吧。”庄阮对着众人说,“过几天可能会很忙,今晚大家出去放松放松,我请客。” “耶!庄总威武!”屋内想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小陈见到庄阮,满眼放光地凑过来:“庄总,我有事想向您汇报。” “各部门负责人留下开个短会。” 庄阮点了几个人,又给了小陈一个眼神,进了经理办公室。 小陈狗腿地跟在庄阮身后,一进门就忍不住地凑过去:“阮姐,什么情况呀,你真结婚了?” 庄阮从包里掏出结婚证放在桌上:“热乎的。” “哇塞!”小陈看了看鲜红的封皮,“我能打开看看吗?” “看吧,直播时可不一定能看这么清楚。” 小陈颤抖着翻开了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看到了被庄阮吐槽了半天的结婚照。 “我靠,姐夫好帅啊…” 照片中的庄阮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顾司洺怀中,甜甜地看着镜头。而一向淡然的顾司洺看起来竟显得有些拘谨,薄唇微微抿着,笑得还算温柔。 因为不熟悉领证流程,他们没有找专门的影楼去拍红底照片,只是在领证的地方随意拍了一张。 颜值高的人无惧这种自然的拍摄效果,没有P图反而显得真实又好看。 等等,这好像是那晚在白月会所的男人!小陈心中震惊。 几天前还是老同学,怎么今天就成了你老公? 庄阮很少说私事,小陈也不敢多问。 她把以前看过的言情小说拿出来类比,倒也逻辑自洽了:多年暗恋成真,再见一往情深,成年人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火,阮姐这是一天就烧起来了。 天马行空地想着,结婚证仿佛都带了温度,小陈觉得烫手,赶紧乖乖放回桌上。 庄阮看小陈像是过了新鲜劲儿,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走,开会去,别让大家加班。” 得,看来这调休是肯定泡汤了。 除了一些日常项目,公司最近的业务全部围绕着婚博会,对于春节时爆出的专场直播事件,各部门都是一头雾水。 今天庄阮白天没有上班,更是引发了各路猜测。此时看她进了会议室,有人便坐不住了。 “庄总,婚博会那个专场直播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市场部白舟,他和小陈是同一批新招进公司的,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因为以前做过的项目积攒了一些人脉,在公司里很能说得上话。 其他人看到白舟提了这事,也纷纷看向庄阮。 “那天直播效果王总很满意,所以特地给咱们公司的机会。” 庄阮语气轻松:“合同已经签了,两周后我会在家直播。” 庄阮话音刚落,下面就开始交头接耳。 “真签了?” “那天好像是婚博会开展第一天,会场没有庄总坐镇行吗?” “准备时间不多了,有些厂商那边…来不及啊。” … 提出问题的人反而没什么反应,白舟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庄阮敲敲桌面,让大家安静下来。 “直播的事我会搞定,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播。” 庄阮停顿了几秒:“是因为和柏亚传媒那边谈好了,展会的A12号位,一进门那个最显眼的位置,是咱们的了。” “什么?那个王总也太大方了吧…” “之前位置一直没定,我还担心来着,这回终于踏实了。” “庄总好厉害啊,多少参展商挤破头的位置,居然给了我们这么一个小设计公司!” 白舟也很惊讶,看着庄阮有点不太相信地问:“代价只是直播?” 庄阮笑笑:“只是?白组长觉得专场很容易?” “我要在两周内把自己家按照设计图纸进行改造,墙面地板都要重装,合同里要求直播时间要和开展时间同步,也就是上午10点到晚上18点。” 她用手撑着下巴,笑眼看着白舟:“白组长要来帮忙吗?不过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展位上充门面,毕竟,咱们公司也没有比你更帅的了。” 小陈看了眼白舟吃瘪的表情,正写着会议纪要的手笑得直抖。 白舟倒也没在意,翻开笔记本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庄总,还有一件事要和您汇报。今天有个客户来公司,想要咱们帮忙设计廊园的一栋别墅。” “西郊的廊园?”庄阮有些惊讶。 廊园是京市顶级的富豪宅院,里面的建筑都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庄阮一直想找机会参与室内设计,可惜她认识的客户撑死也到不了那个级别。 “是的,而且是点名找您来设计。” 白舟给了庄阮一个纸条:“好像是给家里小辈装修婚房,这是他的电话。” 庄阮伸手接过,纸条上写了一个座机号码,署名是:陆先生。 手机传来震动,庄阮一手拿着纸条,另一只手随意点开微信。 随即,写着陆先生电话的纸条被捏皱,庄阮脸上燃烧起来,啪的一声将手机扣在了会议桌上。 【Gu:走了,归期不定。】 【Gu:不想独守空房的话,今晚洗完澡视频?】 14. 第14章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总是格外难熬,但阮装设计公司的员工们过得还算不错。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负责人稍晚到了聚餐现场,众人打着老板的旗号胡吃海塞,吃完后全体移步到公司团建第二趴的经典据点——有钱来酒吧。 第一次选这家店全因为庄老板看上了这个酒吧的名字,时间长了便有了感情,前几年酒吧经营的不好,庄阮甚至还入了点股。 大家说说笑笑地进门时,庄阮正在吧台上啃薯条。 她换了衣服,此时身穿一件领口很大的宽松黑T恤,长发稍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下身一条修身喇叭牛仔裤显出完美曲线,长腿在吧台凳上懒散地晃着。 舞池凌乱的灯光洒在她身上,任谁看了都是种五光十色的诱惑。 小陈跑过去:“庄总,你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吃,刚才那家店不愧是网红!那个水煮牛蛙简直一绝!” “大家吃得开心就好。”庄阮擦擦手,“新出了个小食拼盘,我来试试菜。” “春节请的DJ又多呆了一天,一会儿你们有福了。”她用手指了指已经开好酒的卡座,“去玩儿吧,好日子截至今晚。” 设计的活说忙就忙,从来不分白天黑夜,大家都明白现在正处于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因此面对庄老板的大方也毫不客气。 今天的DJ是京市有名的音乐人邱天,二十出头,留着圆寸,长得干净帅气,一点也不“地下”,有不少顾客是专门跑来看他的。 庄阮去年帮邱天设计过工作室,算是有了些交情,只要他来,店里总是不愁流水。 话还没说完,公司所有的女员工几乎全都蹦到了DJ台下,小陈更是拿着手机前置换后置的拍着,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动若脱兔。 白舟是第一次到有钱来,他入职后,公司也有过几次聚餐,但都因为出差错过了。 他对帅哥没兴趣,跟着几个男同事去拿了啤酒,走过来给庄阮递了一瓶:“庄总怎么不一起?” 庄阮因为酒品不好,一般情况下不在外面喝酒。 但今天毕竟是领证的大日子,眼下的狂欢在她心里总有点单身party的意味。 “你第一次来吧。” 她接过喝了一口,用酒瓶指着二楼的一个卡座:“庄总来给你做个入职介绍。看那儿,那才是我的位置。” 白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二楼一个不显眼却能俯瞰全场的卡座,沙发前面的桌子比其他座位上的高很多,更像个写字台,而那上面居然放了个…苹果台式机? “庄总,那不会是…” “是啊。”庄阮笑着说,“没灵感的时候,我会在这里工作。” 白舟嘴角抽了抽,他刚才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觉得这个眼里只有设计的工作狂很有女性魅力。 “那今天?” “今天不工作。”庄阮举了举手中的酒瓶,“今天约了人。” 说话间,酒吧门被推开,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挂着口罩,身穿辣妹装的小个子女人走进店里。 她看到庄阮举着的酒瓶,示意性地点点头,朝这边走来。 白舟认识忍柠,也知道她和庄阮的关系:“原来是大客户来了,那我先撤。” 庄阮要了一打啤酒,外加两杯柠檬气泡水,领着忍柠上了二楼。 “快!快给我看看结婚证!”口罩都挡不住忍柠的焦急和兴奋,哪儿有半点女明星的样子。 “哎呀着什么急,在楼上的包里呢。”庄阮想逗她,故意放慢脚步,“折腾一天腿好酸,要不别上去了。” “什么?折腾一天!?”忍柠环顾周围悄悄问,“那个姓顾的…这么厉害的吗?” 墙面上一簇镭射灯正好打在忍柠惊呆的大眼睛上,庄阮回头看她,甚至从中觉出一丝真诚的羡慕。 “你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能清理下脑子里的有色废料!”庄阮把结婚证递给她。 “仁者见仁。” 忍柠和小陈一样,上来就翻到了结婚照那页。 “好看,这样没P过的才自然!衣服搭得也好!额,就是你老公笑得有点假。” “老公?”庄阮品着这个对她来说有些新鲜的词汇,“这么叫有点肉麻,还是叫名字吧。” “在我这就不用装纯情了,我的小辣妹。” 忍柠小心地把结婚证放回包里:“反正明早还要一起去廊园,今晚我打算住你家了,所以你可以稍微…” “你可以出来住了?!”庄阮双眼放光,“那我今晚确实可以——” “放——纵——一——点!”她大声喊着,酒瓶都忘了放下,给忍柠来了个熊抱。 随着二人大大的拥抱,邱天的音乐在楼下炸开,灯光有节奏地洒在场中,人们开始疯狂地舞动,仿佛在告诉脚下的大地,这个世界春来冬去。 “新婚快乐,小阮。祝你每天都幸福。” * 晚上十一点,京市机场。 顾司洺早早安检完毕,在安静的候机大厅看夜景。 傍晚时分雪就停了,并没有在停机坪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运输行李的小巴在跑道边缘穿梭着,车灯穿透寒气,闪烁出让人安心的光。 很多人落地,归家。也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在离开前便开始思念。 他想起很多年前离开京市的那晚,机场的风很大,他下了摆渡车被人群挤着,帽子险些被风吹走。那晚的星星很亮,只是他匆匆一撇,没有来得及去欣赏。 如今心境已然不同,他有牵挂,会不舍,属于他的那颗星星,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变得暗淡一些吗? 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还没想好要不要去道一声晚安,对方的视频邀请就打了过来。 心底有处地方塌陷下去,顾司洺的嘴角微微勾起,对着黑夜中的落地玻璃理了理头发,按下了接听键。 视频接通,纷杂闪烁的舞台灯光晃着一大片白皙的锁骨映入眼帘,随后是庄阮那张漂亮脸蛋。 她的T恤领子滑落,露出大半个肩膀,正笑嘻嘻地看着镜头。 顾司洺把手机举远了一些:“在哪儿?” “老公你好!”庄阮认真回复,不过声音很快就被吵闹的背景音乐吞没了。 顾司洺剑眉微蹙。 庄阮看着手机里接近静止的画面,有点好奇地戳了戳屏幕,那边依旧没有反应。 她拉过身边正在打碟的邱天,举着手机介绍道:“看!我老公!” “你说什么?”邱天什么也没看清,凑到她耳边大声问。 庄阮指了指屏幕,扯着嗓子回答他。 “我老公今晚不在家!” 15. 第15章 庄阮是咳醒的。 嗓子不舒服,眼睛也干涩的睁不开,她胡乱在床上踢了踢,正踹在忍柠身上。 不知对方是报复还是真的没醒,下一秒,一只纤细的胳膊横打在庄阮脖子上。 发出一声闷哼,庄阮终于彻底醒了。 昨晚她知道忍柠会叫司机和助理来接,因此玩儿得格外随心,放纵得像狂欢了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境。 梦境的记忆很模糊,有音乐、人潮,还有一点开心的情绪留在感觉中。很遗憾,她想不起来那情绪是因为什么了。 庄阮独自爬起来去接了一杯水,拿回卧室慢慢喝。 清晨的阳光被挡在卧室的强效遮光窗帘外,只给靠近窗户的墙面镶了一层金色的边。 和陆先生约的下午去廊园看房子,时间还早,庄阮准备点个外卖。 可手机解锁后,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一张她睡颜的特写。 潮粉色的脸颊,血红的双唇,蕾丝睡裙的吊带松垮地挂在肩上,几缕栗色长发滑过白皙的锁骨,钻进深v领口的沟壑中。 庄阮赞许地看了一眼忍柠,拍的还挺好看。 略带满意地轻触屏幕,下一秒,她眼看着那张照片瞬间缩小,返回到了原本的微信聊天界面中。 顶部三个大字:顾司洺。 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庄阮吓得赶紧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什么玩意儿,忍柠给顾司洺拍了张自己的床照? 而且没看错的话,顾司洺还回复了! 他回什么了? 庄阮眯着眼,把亮着屏的手机勾回面前,先小心翼翼地远观了一下,实在瞄不清楚,又没辙地把脸凑上去看。 顾司洺的回复只有短短两个字:收到。 面对如此诱人的美照,就…收到? 还没来得及对着这两个冷冰冰的字生气,庄阮的视线就被图片上方的消息震惊了。 23:02 视频通话12分钟。 00:52 视频通话 7分钟。 什么情况…她昨天和顾司洺打了视频? 踢了踢忍柠的屁股,庄阮试图找出昨晚的真相。无奈这个夜猫子在清晨根本醒不来,被踹了也只是翻了个身,躺到了更靠床边的地方。 庄阮看这边问不着,不如直接去找正主,字还没打完一句,就看到对方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她停了动作,聊天框上的字又变成了“顾司洺”。 没有消息。 在她又要开始按下手机的那一刻,消息发过来了。 【Gu:醒了?】 庄阮打出“嗯嗯”,想想又删了一个“嗯”,最后都删了,换成“醒了”。 消息还没点发送,对方打来了视频邀请。 手机再次被扔出去。 庄阮低头看看自己蕾丝睡衣遮不住的无限风光,披件外套出了主卧。 她去卫生间梳了头发,整理了上半身的衣服,把客厅的窗帘拉得更严实一些,这才点开了手机。 顾司洺没有再打,也没再发任何消息。 反正大家都是合法夫妻了,喝多了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都有理由被原谅。 庄阮在沙发上做了个深呼吸,心里打了几版草稿,有质问昨晚真相的,有询问对方旅途情况的,还有因为醉酒道歉的。 她预计从顾司洺的面部表情和语气中提炼出昨晚发生的事情,由此确定本次谈话的中心思想,从而反客为主,甚至反咬一口。 但接通视频后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她所有的假设里都没有这条——顾司洺没穿衣服。 顾司洺到了住处后本想报个平安,可看庄阮没有接通视频,以为她在忙,就先去洗漱了。 谁知刚刚淋湿,对方的视频又拨回来。 他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把手机立在水池的镜子旁,双手撑着台面看她。 “醒了?” 庄阮盯着手机,顺着他的话思考着:醒了? 是醒了,好像也没完全醒。 屏幕中首先出现了一条松垮的浴巾,上面隆起不小的轮廓,在那上方的浴巾边缘,对称攀爬出两条雕刻般清晰的人鱼线,一直延伸至胯边。 镜头被调整了一下,结实的腹肌和胸肌充满了屏幕,然后对方探下身子,露出极具爆发力的臂膀,和那张庄阮曾经觉得略显清冷的脸。 哪有这么割裂的人,顶着禁欲自持的外表,衣服下却满是勾人的躁。 庄阮轻轻咽了咽口水,偷偷截了个屏。 感谢观世音菩萨,信女何德何能饱此眼福,今日定以吃素报答。 顾司洺看她一言不发,也不催促,只是盯着镜头又问了一遍已然是废话的两个字:“醒了?” 浴室的空间很小,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打到淋湿的墙壁上,又回弹进对面的手机中。 镜头雾蒙蒙的,庄阮觉得那热气透过屏幕蒸到了自己脸上。 她挠了几下耳朵,点点头,发出了连自己都没听清的一声:“嗯。” 顾司洺湿着手把刘海背到头顶,露出锋利的眉眼:“我只是报个平安,你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好。”庄阮无意识地答应着,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下看。 “那挂了?” “嗯。”又截了几张图,“嗯?等等!” 终于想起正事,庄阮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我看昨晚咱们打了视频?你不是在飞机上么。” “飞机上有WiFi。”顾司洺勾了勾嘴角:“果然又不记得了。” “咳…昨晚是因为我朋友在,所以才稍微多喝了一点点…” 庄阮决定反客为主:“给我打视频什么事?” “我给你打?” 顾司洺一张帅脸离屏幕更近了些:“查岗。” “事实证明,庄总的契约精神确实令人堪忧。” “昨晚众目睽睽,我不可能。” 庄阮反咬一口:“倒是你,回到资本主义的大染缸,可别一不小心湿了鞋。” “你不可能?”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揶揄,“不过前半句倒是没错,昨晚众目睽睽。” 顾司洺眼神中闪着笑意:“老婆慷慨官宣,在下不胜荣幸。” 昨晚她醉酒官宣结婚了?还好吧,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说了就说了。 但是这老婆叫的也太犯规了。 “别这么说话,肉麻死了。” 庄阮瞪了他一眼:“赶紧洗去吧,冻感冒了可没人照顾你。” “嗯,我以为你还想再截几张。” 顾司洺作势要摘掉浴巾:“这回不会觉得自己发张照片就吃亏了吧…” “顾——司——洺!” 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庄阮在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尖叫着挂掉了电话。 屏幕一黑,世界恢复了宁静、祥和、无欲无求。 阿弥陀佛菩萨佛祖切莫怪罪,人之初性本善,性…哎烦死了! 忍柠被叫声惊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勉强眯着眼睛跑到客厅:“怎么了?” 庄阮哭丧着脸:“怎么了?我也想问怎么了。昨天晚上我到底干了啥呀?” “也没做什么啊。” 忍柠闭着眼挪到沙发上:“就是举着手机到处给人看,开心介绍‘这是我老公’。” 庄阮嘴角抽搐:“我手机里哪有顾司洺的照片?” “照片我不知道,但是你给他打了视频电话。中间你连着视频和那个小DJ聊了好久,我怕你老公误会,回家以后又打视频又拍照片的报备,他应该放心了。” 忍柠还是很困,躺在沙发上问:“小阮,中午吃什么呀?” “呵呵,吃婚姻的苦。” * 午后,廊园。 因为提前提供了车牌号,庄阮和忍柠并没有在戒备森严的园门处受到任何阻碍。 黑色商务奔驰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顺利驶入,最终停在了一个看不见深处院落前面。 庄阮下车,看到一位穿着和长相都颇有气质的老人站在门口:“您好,请问是陆承先生吗?” “庄小姐下午好。”老人笑着和她握手,又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忍柠“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叫我陆叔就可以。” 忍柠在娱乐圈虽算不上有名,但好歹演过一些小成本的电视剧。 廊园是富人区,住了很多知名演员,她怕被人认出来,于是出门带了墨镜和帽子:“陆叔好,我是庄总的助理,您叫我宁宁就行。” “好。”陆叔在前面带路,“庄小姐,宁小姐,我带你们去看一下房子。” “陆叔,请问我可以拍照吗?”庄阮拿出相机,“建筑内外的设计风格需要有一定的呼应,我想做一些记录。” “房子和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庄小姐请随意。” “您不住在这里吗?”忍柠走在最后,好奇地问,“廊园这么大,我看您也没带个包。” 陆叔笑了笑:“宁小姐好眼力,我是个替房主管事的,同时也在廊园其他院子里工作,刚刚是开车来的。” 这是哪个豪门的管家…庄阮想起进院前看到的那辆迈巴赫,盘算在廊园当个女仆也是个不错的养老选择。 “那房主?” “少爷在国外。”陆叔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他托我来帮忙装修的事。” 很好,有钱任性,必须狠狠赚一笔。 三人走过进门的花园,跨过一个干涸的小池塘,又走了两分钟才来到了主建筑面前。 这是一栋五层的别墅,外墙砌着青灰色的石砖,每块砖看起来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每层飘窗造型亦有不同,现代中透着素雅。 从门口可以看到整个一层大大的落地窗,虽擦得很干净,但少了些生气。 门口的院子里摆着秋千和长椅,是很多年前的造型风格,已经被雨淋得生了锈迹。 怎么看都有些微微的荒。 “京市风大土大,房子虽然常常打扫,但不免陈旧,让庄小姐见笑了。” “陆叔哪里的话。”庄阮笑着环顾四周,“不过这么大的房子,您为什么指定要我来设计呢?” “庄小姐进去就知道了。”陆叔将庄阮和忍柠引进大门。 客厅很大,目测足有二百多平,四周摆放着一些品质极好的红木家具,但数量不多,显得整个房间有些空旷。 “这是我家夫人和少爷住的房子。”陆叔开口介绍,“夫人年轻时喜欢古风,收集了一些品质上好的家具和字画。” 忍柠被墙上挂的画吸引,看清时倒吸了一口气:“小…庄总,这是大川先生的那幅!” “是,大川先生的真迹,国内只有三幅。” 每幅就要上千万。 “夫人走得早,少爷成年后就很少回家,后来又出国留学,这个房子就一直空着。” “少爷不太喜欢看到以前的物件,但也舍不得母亲的收藏。”陆叔走到一个精致的柜子前,“我在网上看到庄小姐设计过的一些房子,有些能很好融合中西方风格的设计,我想会很适合这个家。” 庄阮似乎明白了陆叔选择她的理由。 光从客厅来看,家具虽然名贵,但却不成套系,数量上也并不足以满足正常生活,可见曾经处理掉过一部分,只剩下了最好的。 想要重新入住,就必然要重新设计,还得添置新家具。按照陆叔所说,房子主人又是个留洋的,肯定更习惯西式的生活环境。 庄阮心里十拿九稳:“您太有眼光了,保留这些家具,再融合一些现代装饰风格,这就是我们公司设计的最大强项啊。” “我们再去楼上看看?”庄阮掏出相机拍着,“我先采集一些素材,回去找找灵感,过几天找工人来量房。” “二位请随意。” 陆叔刚把两人送进电梯,忽听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陆叔,您跑我哥这来干什么?” 一个长相极为帅气的男人进了屋,随意找了个小凳坐下,长腿无处安放地晃。 细看可以发现,他的眉眼和顾司洺的有些相像,只是气质更加凌厉,显得整个人锋芒外露。 陆叔看看客厅里的束星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顾哪头,只得出口解释。 “二少,楼上是大少爷请的客人。” 16. 第16章 “客人?” 束星野有些好奇。大哥自己都很少回来,本尊不在居然还会请客人到家里。 “什么客人,还能被允许自己上楼?”他顺势要走上楼梯,“我去看看。” “二少爷留步!” 陆叔从来拗不过这位我行我素的束家二少,可毕竟顾司洺事前吩咐过一些事,他必须得拦住。 “大少想把房子重新装修,以后成家也好有个像样的房子,今天来的两位小姐是他找的设计师。”陆叔扶着楼梯,“好像是大少以前的同学,你懂的,他向来不愿意…” “懂懂懂,我哥不愿意说自己是束家的,要低调行事,对吧?”束星野几步爬上半层楼的台阶,“我什么时候跟他对着干过?放心吧陆叔。” 高大的身影几下消失,留下一句小声的嘟囔:“真是无法理解,他不是束家的,难道我就像?” 陆叔无奈的按下电梯:“束家哪儿有你们哥俩这样的。大的像闷瓜,小的像皮猴…” 二层是几间书房,除了一间极其开阔的,其余的都摆满了书架。 庄阮和忍柠见管家没有跟上来,开始埋头说小话。 “这单必须接,妥妥的七位数。” 庄阮走到书房中央的施坦威旁:“如果包了他家的硬装和软装,廊园的市场也算是初步打开了。刚才听那位管家的意思,这家在廊园的房子可不止一套。” 忍柠也是两眼放光,兴奋地摘了墨镜:“我看这家主人还蛮有品味的,连大川先生的画都只是那么随意的挂一挂。小阮,你猜他能买我几幅画?” 忍柠转到清大美院之前,曾在美国最好的艺术学院留学,还在境外养了个极其有名的艺术家马甲——Echo。 如今,Echo成了国际上知名的先锋派,作品在各大时尚城市巡展,受到不少名流的争相追捧。 而她的好闺蜜庄阮,国内非著名软装设计师,理所当然地成为了Echo的中国大区唯一总代理。 忍柠给庄阮介绍过不少娱乐圈里的客户,虽然咖位都不大,但终归是比普通人要阔绰。 庄阮经常给客户推荐Echo的一些小幅作品,价格适中又能凸显品味,在圈内很受欢迎。 “这家不简单,等我和房主沟通了装修风格,你再专门画几幅可以搭配的吧。” “这家怎么不简单了?”束星野双手插兜,从门外探头出现。 庄阮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你是那个拍武打的!”她惊讶道,“叫叫叫…还得了个大奖,哎我这脑子怎么想不起来了…” 同为圈内人的忍柠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手忙脚乱地戴上了墨镜,又把帽檐压低了一点,往庄阮身后躲了躲。 “束星野。”忍柠在她背后悄悄提醒,“影帝,影帝。” “哦哦对!影帝!” 这可是影帝,庄阮星星眼看着对面这个娱乐圈的一线巨星。都说红气养人,见到真人才知道,一线和十八线的区别有多大。 虽然在电视和平面宣传上经常能看到束星野的脸,但面对面360度无死角的帅气暴击还是让在场的两位女士晕头转向。 束星野的好看是张狂的、外露的,仿佛带着温度,谁要靠近就灼伤谁。 他习惯了众星捧月,也不怕被认出来,大咧咧坐到了施坦威前面的琴凳上。 “我是这家主人的朋友,就住在离这不远的院子,他家很少来人,我过来看看。” “您好,我是这家房主请来的软装设计师。” 庄阮连忙掏出名片递上:“束影帝,我可是您的粉丝!我…” “粉丝都想不起来我的名字了?” 庄阮尴尬一笑,看破不说破,没想到这影帝还挺拽。 束星野见她没答,也不再问,又皱眉看看庄阮身后的忍柠:“这位又戴帽子又戴墨镜的,怎么比我还像大明星。” 庄阮知道忍柠怕被认出来,连忙往前又走了一步:“这位是我的助理,刚做了近视眼手术,还在恢复中。” “哦。”束星野收回目光,“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家怎么不简单了?” 这影帝还挺爱刨根问底。 庄阮按了几下相机,正色道:“从客厅到二楼,我们只看了两层,但是已经对房子主人有了一个大概的画像。” 她翻开客厅的照片:“这些古风家具的材质确实是上乘,但是并不是出自同一家之手,让整个客厅的布局有些凌乱,也不适宜生活。” “但到了二层,风格却变了。” 庄阮指了指隔壁的屋子:“那几间书房,还有这里,都是偏美式的家具。还有这架钢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女主人儿子的。” “客厅没有生活过的痕迹,书房却有很多。餐桌、沙发都摆在二楼,可见这家主人不常在客厅久留。但他依旧保留了一楼的物件、家具甚至字画,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但这种感情又并不是很深刻。” 束星野像是听进去了,认真追问:“为什么不深刻?” “我不知道…像是某种克制。” 庄阮想起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秋千:“希望那些东西存在于眼前,但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自我抽离。” “自我抽离。”束星野念叨着,“是这样吗…” 庄阮看对方想的认真,忙又往回收:“就是一些胡乱的猜想哈哈,我也没见过房主,不应该在人背后胡乱揣测的。” “你没见过房主?”束星野有些好笑,“如果不算是揣测呢。” “那只能说明…我是他家的天选设计师?” “看来庄小姐真的很适合做这套房子的设计工作。” 陆叔拿了些水果上来:“说的很在理,你的设计少爷肯定会满意的。” “但是陆叔,房子这么大,有很多细节要谈,我还是希望能和房子主人直接沟通。而且您也说了,这房子要当做以后的婚房,女主人的意见也很重要。” “女主人!?”束星野站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陆叔你…” 陆叔赶紧撇清自己:“哎哎,少爷只说了当作婚房,可没跟我提女主人的事啊。” “那我自己去问!” 束星野捏着庄阮给的名片:“庄设计师是吧,以后我有需要会找你的。” “万分荣幸!” 目送影帝离开,庄阮准备和忍柠再去楼上的卧室看看。 刚要上楼手机就响了。 来电是夏小凡,这正是上课时间,莫非学校出什么事了? 庄阮按下接听:“怎么了我的大宝贝?” 电话那头传来夏小凡微微颤抖的声音:“小姨…那个人又去医院了…” 庄阮停住上楼的脚步,脸色骤变:“他进病房了?你现在在哪儿?” “刚才他来学校找我,又想带我去找我妈谈,我把他骂了一顿,谁知道他临走说要自己去医院…” 庄阮的声音冷得像冰:“别怕,护士会拦住他的,小姨马上就到。” 看庄阮挂了电话,忍柠拉住她的胳膊:“小阮,别着急,护士不会放他进去,你还要开车,自己不能慌神。” “我知道。” 庄阮点点头:“那你怎么办?” 忍柠挥挥手机:“已经让司机来接了,一会儿我和陆叔说,你快走吧。” “那我先走了。” “开车小心!” “好。” 忍柠看着庄阮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姐姐是小阮的逆鳞,看来今天又是一场口水战… 庄阮在车上给医院打电话:“张护士长,一会儿柳凯可能会去找我姐,麻烦您多帮忙盯着点。” 护士长和她很熟,接到电话后就马上去安排人看着了。 庄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脚下油门又快了几分。 半小时后,她顺利赶到住院部。 12层的护士台前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要来。 庄阮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就见护士台后冒出一个熟面孔:“小阮姐!” 庄阮看到对方再给自己使眼色,忙上前问:“看见那孙子了?” “来了一会儿了。” 小护士看了看1207的门:“我真拦了,他还和我大吵了几句,可后来你姐姐自己出来放他进去的。” “什么,我姐让他进去的?” 庄阮面色更沉了些,向护士道了谢就直奔病房。在门口听听,没发现屋里有什么动静。 “姐,我来了。”庄阮柔声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一个垂着头的中年男子打开,对方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高级西装,带着秀气的金丝框眼镜。 柳凯看到庄阮满脸堆笑:“小阮来啦。” “去小情儿家过完年不好好上班,跑这儿恶心谁来了。” 庄阮狠狠瞪了一眼柳凯,推开他进了病房:“哦,对不起我忘了,您不用上班,工——资——照——发。” 柳凯推了推眼镜:“小阮,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妍…” “闭嘴吧,那是你配叫的吗!” 庄阮坐到庄妍病床边,看了看各项仪器的指标,轻声道:“姐,干嘛让一个陌生人进病房,很危险的。” 庄妍看着庄阮紧绷的表情,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 “今晚吃什么?我让阿姨做条鱼怎么样,小凡放学要过来,咱们一家人过年都没好好吃顿晚饭…” 庄妍没有说话,她的手背上布满了针孔,盖在庄阮白皙光滑却在微微发抖的手臂上,显得苍白又无奈。 “阮阮,我们刚才谈过了。他…柳凯要出国了,想带走小凡,我没答应。” “出国?”庄阮扭头看看那个男人,“怪不得,这几年没少转移资产吧。” “柳总好计划,公司开到国外去,正好和小情人双宿双飞,国内这边的事一概当做没发生过?” 柳凯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可临要走也不想再装,对着庄阮大声道:“什么叫没发生?庄阮,我这几年算仁至义尽了。刚才我也提出要带小凡走了,是你姐姐不答应,连这也要怪我吗!” 他涨红着脸,眼镜背后的眼神尽显酸楚,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真可笑啊,庄阮看着他想,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彻底。 眼前这个面色扭曲的男人,也曾是谦和有礼、风度翩翩,给庄妍一个温暖的港湾,让她们姐妹重新有了家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有些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姐姐的病让他想逃,也可能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庄家留下财富,又或者就是很简单的,他不爱了。 爱如果可以这么轻易就散掉,那它曾经存在的时刻,真的有意义吗? “你想带小凡走,是真想照顾她,还是看上了她名下的信托?” 庄阮起身背对庄妍,眼神森然:“听说那个女人怀孕了,难道你想给未出世的孩子找个便宜姐姐?柳凯,你已经从庄家抢走太多东西,以前的事我们认了,以后休想!” “现在,赶紧滚。” 柳凯眼见被人戳穿,也不觉得难堪,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听说你结婚了,我倒想问问,你带着这样两个拖油瓶,你老公认不认!” 17. 第17章 放学后,夏小凡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看了一会儿书。庄妍在医院住了半年多,连带她也成了这里的熟客。 天气很冷,又接近晚饭时间,花园里没什么人。廊子旁边的路灯有盏坏的,一直在闪,远处有位老人掌控着电动轮椅缓缓经过,在石板路上发出疙疙瘩瘩的声音。 她把书放在石桌上,发现自己刚才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姨让她在楼下等,她就先不上楼,反正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她没再遇上。 “Macroeconomics” 电动轮椅缓缓停住,老人读起石桌上的书名。 他有些意外的看看夏小凡身上的校服:“没想到恒立中学还开了预科。” “没有预科。”夏小凡低头默默收起书,“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能看懂吗?” 这爷爷怎么还问个没完了,夏小凡抬起头和他对视,却被对方强大的气场镇得没敢反驳。 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身材有些消瘦,头发花白,气色倒是不错,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看不懂。” 夏小凡摇头想了想,眼中的落寞逐渐变得坚定:“但以后总会看懂的。” 老人点点头,看着这个脸上带点倔强的小姑娘,露出欣赏的表情。 “以后想经商?” 夏小凡跟着小姨耳濡目染,眼力极好,见老人一身行头都不是便宜货,推测对方指不定是哪间VIP病房的大老板。 “我其实是想学医的,但是最近想法有点改变了。” 夏小凡从不放过求知的机会:“爷爷,您说挣大钱和成为名医,哪个更容易实现呢?” 老人被她逗得哈哈直笑:“你这姑娘,说得好像你想实现就能实现一样。” “您不相信吗?”夏小凡恨不得展示自己一屋子的奖牌,“我学习成绩很厉害的。” “不要在意别人相不相信。”老人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HERMES羊绒毯,缓缓道:“只要你想,相信就会成真。” 廊子旁的路灯终于彻底坏掉,停止了闪烁,熄灭时发出了滋滋的怪声,两人头顶的光线在瞬间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些无形的东西在少女心中亮起:“谢谢您,我会的。” “夏小凡,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庄阮出楼找了半天,才在花园看着穿着校服的女孩。 夏小凡摸了摸兜:“呃,我把手机放书包里了。” “哎,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闺女!”庄阮帮她拿着书包,两人缓缓走进住院部大楼。 “小姨,我怎么又成你闺女了?” “还不是被那个姓柳的气的!我打算从今往后直接当你妈了!” “啊?”夏小凡满头黑线,“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 束之渊一脸惊讶地目送庄阮和夏小凡离开,若不是看着母女俩长得很像,他是绝会不相信如此年轻的女人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 现在的女人都打扮得很年轻,真的很难看出真实年龄。 “束老,原来您在这里。” 护工拿着一件外套跑过来盖在他身上:“刚才大少给您打电话。” “哼,他找我干嘛?” 束之渊语气带着嫌弃,手上却还是把电话回拨过去。 顾司洺接得很快:“爷爷。” “听说你回美国了?是不是改变主意,打算跑路了。” 顾司洺叹了口气:“阿野下次能不能让您听点高兴的事。” “你就不能做点让我高兴的事?阿野说你在装房子,还要结婚,咳…有对象就带回家看看。” 束之渊想起刚才那对年轻母女,感叹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人要就不错,别再耽误了。” “知道了。” 顾司洺那边信号断断续续:“爷爷,我这几天会彻底结束美国的工作,以后…不会走了。” “这边的资产有一部分是当年您提供的,我想问问您的意见,折现后还给公司还是打给您?” 束之渊生气生得眉毛乱飞:“臭小子!我什么时候用公司的钱补贴过你!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以后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 还没说完,顾司洺就打断了他:“那我就收着了。” 什么?这小子居然转性了。 束之渊操纵着轮椅往楼里走:“学乖了?跟我装软。” “哪有。”顾司洺笑笑,“您不是说都是给我的吗,这么多年,我知道好歹。” “还有廊园的房子,我最近在准备装修了,等回国了就去办过户手续。” 束之渊皱了皱眉,这小子当初上大学时就是这样,服从家里的所有安排,装乖服软。谁知道一毕了业,撇下一句“不是束家人”就去了美国。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可不许再折腾我老头子了。” “不是您说的吗,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顾司洺像是沉思许久,“该攒点老婆本了。” “哼,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千金,需要束家大少爷攒老婆本才能娶到。” 顾司洺想起某人漂亮的睡颜,嘴角上扬道:“万一遇上个爱钱的,当然是越多越好。” 束之渊回到17层,面色凝重地给束星野打了个电话。 “阿野,我怀疑你大哥被人下降头了。” * 顾司洺挂了电话,走出休息室。彻夜未眠的赶工,他所在的展厅终于到了最后的布置阶段,几小时后即将开展。 展厅经纪人Steven以为顾司洺忙完了,想来聊聊一会儿开幕式的流程,走进了才发现他在看着手机笑。 认识Gu这么多年,Steven很少见他露出如此舒展的笑容,这个略带忧郁气质的东方帅哥从中国回来以后,就经常会笑! Steven走到顾司洺面前,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瞬间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啊,一桌子饭,难道Gu刚离开,就开始想念中国的美食了? 【装老板:今晚陪姐姐吃饭,馋死你。[饭桌].jpg】 顾司洺看着那桌饭,甚至还把照片放大了滑动。 【Gu:怎么不问我在干嘛。】 【装老板:这不应该主动报备?[猫猫左勾拳].jpg】 【Gu:承蒙关心,正在资本主义的大染缸里泡澡。】 【装老板:不洗干净别回来。】 顾司洺看看聊天记录,轻点几下,把庄阮的备注改成了“老婆”。 再看一遍。 【老婆:不洗干净别回来。】 顺眼多了。 “Gu,有什么很开心的事吗?”Steven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Sorry.”顾司洺把手机放进兜里,“My wife is so cute.” 嗓音轻松磁性,带着宠溺和纵容。 Steven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他仔细看了看顾司洺的手指:“你结婚了?什么时候!?可是你没有戴戒指!” “是我的失误。”顾司洺很抱歉,“今天就去买。” Steven有些生气地问:“为什么不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 “…还没有计划,以后补。” “她不会还没有见过你的家人和朋友吧!?” 顾司洺疲惫地搓搓脸:“还没有。” Steven要疯了:“Gu,那你准备了什么?你对你的妻子很不好,她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顾司洺把手插在衣服口袋中,摩挲着手机:“我准备了…很多钱。” 她说过喜欢财神爷,那他就做她的专属财神。 Steven呆呆地环顾了这座纽约黄金地段最大的艺术展厅,又看看顾司洺。 国际著名摄影师,以Vacant为笔名火爆ins的知名博主,上月刚刚荣获业内最高荣誉金奖,国家地理为其撰写专刊的艺术家,为新婚爱人做的唯一准备居然是——很多钱? “Steven?” 顾司洺看着这个石化了的国外友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老婆太差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改了昵称的庄阮在医院吃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一家三口展开了一场严肃的家庭会议。 会议内容从庄阮的闪婚行为展开,围绕这件未经思考的头脑发热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 庄阮想知道领证那天顾司洺和姐姐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庄妍绝口不提。 对于顾司洺这个人,庄妍很满意,她只是觉得两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把证领了。 “阮阮,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庄妍躺在病床上,“我指的是所有方面。” “当然。”庄阮拿出手机,“婚前协议,体检报告,甚至征信我都去查了。顾司洺虽然穷了点,但是没有违法和经济犯罪记录,算个身体健康的良民吧。” 夏小凡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身体健康的良民?这小姨夫的标准也太低了吧。” 庄阮好奇:“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 夏小凡想着班里其他女生互相传看的小说,对这些词汇简直是信手拈来。 “那必须是智商情商极高,业界精英,宠妻狂魔,最好还是个富二代。” “真有那么完美的男人,会看上我?”庄阮笑着,“顾司洺其他的不说,外形起码是符合的吧。” 庄妍看这两个直女讨论得还挺认真,赶忙拦住跑偏的话题。 “阮阮,我的意思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会不会催?” “我们不要孩子。”庄阮拉起夏小凡的手,“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孩子,正好他是丁克。” 夏小凡甩开她,把脸扭到别处:“我就一个妈,别想着到处认闺女。” 庄妍正色道:“这不是你一个想法就能糊弄过去的,你们认真聊过这个话题吗?” 庄阮撩了下刘海,他们好像什么话题都没有聊过。 “姐,他出差了,等他回来,我们会谈谈的。” “还有,婚礼你们不想办就不办,但婚纱照还是要拍的。阮阮,一辈子就这么长,总要留下点东西。” “好。” 从医院回到家,庄阮疲惫地倒在床上。 她想起下午柳凯质问她的话,又想起姐姐的病和夏小凡稚嫩的脸。 以前确实从没考虑过,顾司洺能接受自己这样的家庭吗? 可她也从没有过问他的家庭,甚至他的工作。 这证领得好像确实有些仓促了。 打开落地灯,和顾司洺重逢那天,他送的那个烟盒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散发着金属的反光。 庄阮把它拿回家后就一直放在床头,没有过多在意。 此时拿起仔细端详,烟盒落了几天的灰,上面的纹路变得暗淡,略显陈旧。 突然,庄阮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随即,她跳下床,翻出白天拍摄用的相机。 照片翻了几页,终于停在一张廊园别墅客厅五斗柜的照片上。 那柜子顶部摆着一个五彩珐琅托盘。 托盘中,赫然放着一个和庄阮手中一模一样的烟盒。 18. 第18章 纽约,清晨。 不同于国内开幕庆典的热闹场面,顾司洺的摄影展在获奖海报和名流赠送的花篮中静悄悄地开幕。 这座展馆是纽约最高级的展馆之一,今天更是其历史上首次为华人举办专场。 原本,Steven为顾司洺在展厅外的草坪处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圈内大咖亲自到场庆贺,顺便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但在准备过程中都被顾司洺取消了。 Steven也知道,Gu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这次的展出在圈内非常重量级,二人争论再三,最终留下了几个纸媒记者。 虽然没有举办庆祝仪式,但一些业内人士和艺术相关的公司大佬纷至沓来,不知是真为了庆贺,还是为了蹭一波热度。 “Gu,你真的很让我惊喜。”Steven递来一杯香槟,“我以为你会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毕竟艺术家都喜欢展现自己清高和才华的一面。 今天顾司洺身穿品牌方提供的高定西装,游走于名流和大咖之间,出众的相貌和高挑的身材使他在众人面前闪闪发光,而气质谈吐更是透露着无尽的优雅与松弛。 Steven有一瞬间觉得他不像艺术家,更像个商人。 顾司洺接过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就当你在夸我。” “如果你再对妻子好一点的话,我会夸你的。” 顾司洺眼里笑意更胜:“当然,我会对她很好的。” 抿了一口酒,Steven差点忘记正事:“对了,刚刚有个中国展馆的主办方想和你聊聊,是个美女哦,在那边。” “Hello, Mr. Gu.”对方看到Steven的手势,忙快步走过来:“很高兴认识您,这是我的名片。” 顾司洺淡淡点头,结果名片看了一眼:腾曜传媒市场部总监,许安安。 看着这个略显熟悉的名字,顾司洺蹙了蹙眉,回忆着在哪里听过。 许安安在远处等待时便一直关注着这个略显低调的神秘摄影师,公司背调中,Vacant.Gu就读于美国艺术殿堂级院校,毕业后从未就任于任何一家艺术工作室,而是辗转世界各地进行独立拍摄项目。 来纽约前,她曾设想这应该是一位孤僻难搞的艺术家,甚至准备在已有方案中做出一些让步,此时见到真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对方远看时谦和有礼,风度翩翩,刚才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有幸参观本次展览,收获颇丰。”许安安举起酒杯恭声道,“祝贺您获得如此重量级的奖项,我们公司作为国内排名前十的传媒企业,目前在会展和演出方面略有建树,非常期待有机会能和您合作。” 顾司洺轻微歪头,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哦?” 许安安见他似乎有兴趣,连忙补充:“我们与诸多拍卖行都有合作,近期也收购了国内排名前几的画廊。” “今年新承办了国内最大的婚博会,计划明年还要扩展到海外。” 顾司洺听到“婚博会”三个字,终于回忆起了什么。 “腾曜传媒。”他面色平静地把名片递给Steven,“抱歉,我近年很少回国,并没听说过。” 许安安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如果您回到国内,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 “Gu,媒体那边准备好了。” 顾司洺客套点头,顺势离开了。 “许总,怎么样啊?”秘书见状从不远处跑来。 许安安眯了眯眼睛:“说不好,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去往展厅外的草坪要穿过一条漫长的走廊,这个区域展出的是顾司洺在非洲原始部落拍摄的系列作品。 动物和篝火,溪边取水的部落原住民,置身其中,可以让人轻易地从现代社会抽离。 手机传来振动。 【老婆:我今天在一个很有钱的客户家里发现一个烟盒,居然和你的一模一样![图片].jpg】 顾司洺停在一幅大象迁徙的照片旁,面不改色地撒谎。 【Gu:国外地摊上淘的,莫非是真古董?】 【老婆:你有这么幸运?[猫猫摇头].jpg】 【Gu:很幸运。】 男人犹豫几秒,还是点了发送。 【Gu:毕竟能娶到你。】 真的很幸运。 “老婆”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最后竟然发过来一条语音。 不知是怎么点进去的,竟然变成了功放。 庄阮带着笑的娇嗔语气回荡在千万里外的细长展廊中,不知是说给狮子还是斑马。 “顾司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骚话这么溜。” 远处有几个正在观展的外国人,听到这道清丽的女性声线,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司洺耳根微微泛红,朝他们抱歉点头,快步走出展馆。 【Gu:共同进步。】 庄阮看到那四个大字,笑着把烟盒放进床头柜的抽屉中,不再回复。 她没去细想这其中的关联,一个银质烟盒而已,有钱人也有不少喜欢的小玩意儿,算不上什么古董不古董。 手机还在震,微信工作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搬家的具体事宜。 庄阮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很快忘了其他。 为了直播,庄阮现在住的房子需要重新布置,明天一早工人进场,准备把家具和摆设统统搬走。 公司有专门对接的搬家团队,不用提前打包,搬家工人会把所有家具和摆件打包搬到库房中,等结束后会再全部恢复原状。 庄阮唯一要收拾的是一些临时私人用品,好在之前出了个长差,有很多不用再重新整理。 确定了工人进场时间后,小陈打来电话。 “阮姐,方便吗?” 庄阮莞尔:“方便,孤独的夜,寂寞的冷。” “啊,想起来了,''我老公不在家''。”小陈斗胆翻了个旧账。 “去你的,说正事!” “是。”小陈语气变得严肃:“有件事我有点担心,但是又不方便在微信说,想和您口头汇报一下。” “春节那次直播,王总不是当众说您已婚来着吗,当时虽然大片弹幕都是祝福,也有一些您的粉丝有点意见…” 庄阮挑眉:“难道我还有男友粉?” “那必须有啊,您这盛世美颜怎么可能都是女粉丝呢!” “别拍马屁,他们有什么意见?” “嗯,前几天公司官微上有个人一直在发私信和评论,语言挺偏激的,我觉得可能脑子不太正常。” 小陈想着措辞:“宣发那边都删了,但是今天您出外勤,那人好像找到公司来了…” “什么?”庄阮从床上坐起,走到客厅踱步,“保安没拦?” “拦了,主要那人也没干什么,就是在门口乱晃,也不说要干嘛,想逐出去也没有理由。” “监控拍到他长相没有?”庄阮抿着嘴,“如果他再来就报警。” “没,没拍到,对方带着帽子和口罩。”小陈也拿不准,“阮姐,这些也是我的一点猜测,没准不是呢。” 庄阮点点头:“确实有可能,网上口嗨的人那么多,真正现实中能犯罪的很少。” “可能我也是瞎担心,应该没事的。”小陈有些抱歉,“您平时多注意安全就好。” 庄阮有些感动:“谢谢,这不是瞎担心,我知道。” 小陈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等姐夫回来就好啦,生活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帮了我很多。”庄阮正色道,“小陈,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助理,最近事多,总让你干些打杂的,我很抱歉。” “我认可你的办事能力,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才华,这次廊园的项目我亲自牵头,人员名单已经拟好,你准备进组吧。” “这么大的项目带上我?”小陈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还没有经验…” “总要从零开始,我相信你。”庄阮笑笑,“相信就会成真。” 一切收拾妥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庄阮把客厅的灯关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她看着对面墙上那副巨大的照片,旁边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在这个世上留下的零散痕迹。明天,它们都要被拆下、打包,放到没人看见的角落。 这套房子是庄阮用毕业后赚的第一桶金买来的,原本准备让庄妍和夏小凡住,她住旁边那套小的,可是那时庄妍身体不好,总是要住院,庄阮攒够了钱,又在医院附近买了一套。 装修时她才刚刚进入设计行业,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干,这个家里的每一块砖、每一面墙,都是她当时用自己做的实验。 她很满意这个作品。 天气晴朗的话,月光会照到客厅的地毯上,有时候顺势看向窗外,可以发现那只不过是万家灯火的一缕余光。 她喜欢月亮不会发光,只是安静的吸纳、反射,好像能永远保持自身的平静和黯淡。 时间过得真快啊,曾经以为艰难的日子那么漫长,如今她倒也渐渐习惯了在刃间行走的日夜。 就在她思绪恍惚,几乎要在沙发上睡着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打破了黑暗中的一点宁静。 屏幕显示出INS的6条消息提醒。 庄阮拿起手机,发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博主Vacant居然更新了。 和往日专业的作品风格不同,Vacant主页最新发布了6张用手机拍摄的照片。 【Vacant:Which one?[图片123456].jpg】 色彩扎眼,构图凌乱,毫无艺术气息。 庄阮有些惊讶地看着图片加载完成后的手机。 怎么全是…戒指? 19. 第19章 因为一句“对你老婆好一点”,Steven成了顾司洺的采购顾问。 在他准备好炫耀自己脑中存储的近三个月国际最火时尚单品、各大明星街拍同款、网红限量版vantage时,悲哀的发现一个现实: 纸醉金迷的第五大道,顾司洺只看奢侈品珠宝。 陪逛几家店下来,Steven,著名艺廊经纪人,纽约时尚买手,限量版收割机,几近徘徊在崩溃边缘。 他一个走在艺术前沿的gay,真的很难接受Gu的直男审美! 钻石只挑大的,彩宝只要稀有的,金子还选最重的。OMG这是什么鬼?买矿吗? 在顾司洺进入第四家店,准备让店员把最大的钻戒拿出来看时,Steven终于忍不住了:“Gu!Stop!” 顾司洺和店员同时停了手,疑惑地看过来。 在Steven的视角里,柜台中几克拉的钻石被灯光打得极为闪烁,反射在Gu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上,让他整个人都冒着——愚蠢的光! “你知道你的妻子喜欢什么吗?” Steven指着柜台里的戒指:“她的肤色衬铂金、黄金还是玫瑰金?钻石喜欢外镶还是内嵌?手型适合什么形状的戒圈?还有戒指的宽窄、尺寸,你都知道吗?” 顾司洺愕然:“买戒指…这么复杂?” Steven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很复杂吗?这都是很基础的信息!” “我觉得…她应该喜欢贵的。”顾司洺拿出手机,“不然我去问问。” “Oh no!”Steven哭丧着脸拦住,“这是很浪漫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问出来!” “惊喜么…”顾司洺沉思一番,有了想法。 他拍了几张柜台的照片,又把前几家店的照片挑了几张,一同发在了INS上。 Steven的大脑已然经受不住更多的打击,木着脸刷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Vacant:Which one?[图片123456].jpg】 这又是什么鬼…摄影博主直播带货? 顾司洺看他疑惑,主动解释道:“她是我的粉丝。” 呃…这是东方人特有的含蓄吗,可这和直接问有什么区别? “她还不知道这是我。” 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你们中国人说话了。 两人坐在vip区域的沙发上等结果,虽然Steven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他实在是需要冷静一会儿。 Sales奉上的饮料喝完了两杯,顾司洺刷新着页面,在消息栏里找那个熟悉的头像。 领证那天,他在医院里匆匆撇过一眼庄阮的账号,头像和她微信上的一样,是个卡通金元宝。 Vacant很久没有更新,这次发的还是有关互动的内容,马上就引起了粉丝的疯狂留言。 顾司洺一页页翻过,终于找到,在照片发布后的第五分钟,头像金元宝,用户名为ZR的用户给他点了赞。 “她看到了。” Steven没报什么希望地坐起来:“她选了哪张?” 顾司洺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发现,庄阮给每张照片都点了赞。 “她都很喜欢。” 他满意地亮出手机中的一串爱心。 “都买。” Steven摊回沙发上,他好像知道Gu为什么三十岁才结婚了。 * 庄阮没睡几个小时,家里就迎来了工人。 昨晚小陈和她通完话后,又发微信建议她今天暂时不去公司,专心搞搬家。 如果那个奇怪男人再去公司门口,小陈就直接报警。 搬家公司常年和庄阮合作,工人也都是庄阮的熟人,众人进场后边聊边干,很快就打包完了。 “刘师傅,这幅照片还有这个照片墙,麻烦帮我放在仓库靠外的地方,等客厅墙面刷完,我还要挂回去。” “没问题庄老板。那我们就先撤?我看铺地板的师傅已经到楼下了。” “好好好。” 家具搬完已是下午,工人开始准备拆地板,庄阮守着一大堆行李接到了忍柠来电。 “小阮。”忍柠那边信号很差,“我这边…出了点事,可能没法让你借住了…” 庄阮皱眉:“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最近这段时间忍柠很闲,一直处于没什么工作的状态,庄阮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但她自己也有一堆事要操心,还没来得及细问。 “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准备和公司解约,要赔一些钱,这几天…准备先把房子卖了。” “卖房子!?” 庄阮急了:“什么事要这么多钱?你在京市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就这么个大件资产,卖了房子你以后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除了房子我还有点积蓄,饿不死的。” 忍柠故作轻松:“正好新戏开拍了,我可以跟着剧组走,之后还有其他工作安排,忙完就能彻底结束了…” 庄阮柔声劝她: “柠柠,你有事一定要说,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解约就解约,你那破公司天天坑你,早就该踹了,单靠卖画你也不愁吃穿!” “那你的住处…” “你就别操心我了。” 庄阮把行李箱往门外推:“两周而已,我…先去隔壁住几天,反正顾司洺也不在家。” “他回来以后你要怎么办?” “懂你想问什么。” 庄阮绕开几个工人,轻声嘟囔:“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好了。” 电话沙沙作响,忍柠似乎被人叫住,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那你…那你注意安全,一切都要适度。” 庄阮笑道:“我姐都没你操心的这么具体!” 她姐只会问她生不生孩子。 庄阮把行李一箱箱推到楼道里,伸手去试隔壁的密码。好在熟悉的数字按下后,门轻易地开了。 她心里默念:“要不是有时差我肯定先给他打电话征求同意再开门,可目前实在是事出紧急我就放个东西绝对不进卧室。” 心里打鼓,进屋才发现空荡荡的客厅还维持着顾司洺入住前的样子。 沙发和茶几上空无一物,毫无使用痕迹,只有之前废弃的画架不知被谁摆在客厅中央。 那天的结婚证应该就是在这里画的吧,庄阮松了一口气,把楼道里的行李慢慢搬进门。 * 由于连续的工作和时差,顾司洺再睡醒时,已经接近中午。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似乎又重走了一生。 他梦到母亲在世时的歇斯底里,梦到被父亲打断眉骨的那个午后,梦到大学爬山时,差点跌进自己怀里的那个女孩。 疲惫睁眼,顾司洺发现自己还在纽约的别墅中,不禁有一瞬的恍惚。 直到他看到床头柜上那个造型精致的戒指盒,近几天发生的事情才像潮水般又涌回记忆。 他竟然有了一个家。 手机上,庄阮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在置顶栏上闪出一个红点。 【老婆:我房子这两周装修,可以暂时借住你的客厅吗?不会进卧室的。[图片].jpg】 点开照片,顾司洺看到几个大大的行李箱整齐地摆放在庄阮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 看了眼手机时间,此时正是京市的夜里。 她真就在客厅睡了? 【Gu:刚醒。为什么不进卧室?】 庄阮回复得很快。 【老婆:本来是要去忍柠那住的,所以床品都打包搬走了…】 顾司洺顿了顿,还是按下了语音通话。 庄阮在家里盯了一下午装修,此时刚刚洗完澡在沙发躺下,看到顾司洺打过来的语音,等了几秒才接。 “上床睡。” 电话那头传来顾司洺沙哑磁性的声音,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夜色中挑着人心里的弦。 其实上床睡也没什么。 庄阮随手扯着睡衣上的星星:“我不是嫌弃你…是怕你觉得…” 她没有再说下去,顾司洺也没有再接话。 电话两头一端艳阳高照,一端夜沉如水,听不到彼此的呼吸,也看不到对方的光影。 顾司洺知道,庄阮怕给他错觉。 她还没能爬出自己的壳,也不愿意听到敲门的声音。 “那原本就是你的房间。” 顾司洺闭上眼睛,语气尽量轻松,声音却还是哑:“租金是婚前财产,记得退给我。” “不要有负担,庄阮。退一万步讲,也是我先上了你的床。” 20. 第20章 不到两周时间,庄阮的婚房装好了。 地板换了颜色纹样,墙面按照每个房间的风格重新粉刷,软装部分也全部换成了适合新婚夫妻的样式。看起来和庄阮的设计图基本一致。 这期间,庄阮每天都要和装修师傅一点点抠细节,对设计图里买不到的家居用品进行替换,最后再重新布置,把需要的家具恢复原位。 廊园的项目也在同时进行着,工人量完房,由项目组的助理出了草图,最终汇总到庄阮这里进行设计。 昏天黑地的加班、开会,让时间过得飞快。 当庄阮又一次踏进自己的“新家”,看到照片墙上那张结婚证时,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和顾司洺联系了。 这段时间庄阮睡在隔壁卧室。 其实卧室里什么变化也没有,顾司洺本就只带了一个箱子,这次又拉着回去了。 房间内没留下他存在过的证据,非要说有,也只剩庄阮喝醉那晚,顾司洺给她披上的那件衬衫。 庄阮已经忘了那通电话为什么会让她觉得别扭,只是回头看才发现,那晚后顾司洺再也没有找过她。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似乎这样也是正常,两人本来就是为了这场直播而结婚,没必要搞得像真的新婚夫妻一样。 而且不在更好,本来也没打算让他出镜。 因为之前网友的偏激言论,原计划全网官宣的结婚证也在照片和个人信息部分打了码。 “小阮姐,照片拍得很漂亮。” 唐末熟门熟路进了门,看着照片墙上的结婚证。 作为直播的编导,这几天他带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经常来庄阮家开会,上次那位阴阳怪气的主持人不在,整个工作氛围轻松自在不少,庄阮热情直爽,和大家相处很愉快,唐末和庄阮之间也早没了当初的拘谨。 灯光师和摄像师已经把相关设备调试完毕离开了,剩下他们两个再捋一下最后的流程。 “让你看到这个实在有点尴尬。”庄阮摸了摸鼻子,“之前还和你一起看顾司洺的八卦,转眼我就和他领了张结婚证。”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好,没准你俩就是歪打正着了呢?” 唐末笑笑着问:“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你先生,他是…有事?” “嗯,去美国出差了。” “刚结婚就出这么久的差,你俩也受得了。” 唐末又环顾了一遍整个客厅:“回来以后大变样,他估计该不认识自己家了。” 家? 庄阮听了一愣。这算是他的家吗? 顾司洺有了结婚证,长辈会把房子给他,回国后他应该不会住在这里。 聊完工作,唐末还是有些担心:“明天我在台里盯着,暂时不过来了,要播那么长时间,你一个人能撑住吧?” 庄阮起身送他: “没问题的,多亏你帮我找了个助播,起码中午我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别客气,就是台里的实习生,我挑了个有眼力见的,希望别给你添乱。” 一切安排妥当,庄阮早早上了床,临睡前陆叔打来电话。 “庄小姐,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庄阮掀开嘴角的面膜:“没关系的陆叔,是上次让您问的事有结果了吗?” “是。”陆叔那边似是风大,“我把您的三种设计方案都发给少爷了,他提出了一点要求。” “太好了!” 庄阮心里一松,“之前您总是没有意见,我这边的设计也缺乏方向性。” “嗯…我家少爷的意思是,他对工期没有限制,请庄小姐在设计细节上再精致一些,时间久一点也无妨。” 陆叔的声音有些虚:“还有就是…预算充足,所有东西都要选您最喜欢的。” “时间上我能明白,但为什么要我最喜欢的?”庄阮疑惑,“房主没有自己的喜好吗?” 莫非是个选择恐惧症? “咳…少爷的意思是,完全认可您的审美。” 啊?那也不能是这么个认可法。 “陆叔,那三种方案您…” “那个…庄小姐,我这边信号不太好,过几天我会再联系您的。” 电话被匆匆挂断,庄阮一脸问号,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陆叔挂了电话,看着一旁正看着司机搬行李的顾司洺:“少爷,都按您要求的说了。” 前几天,顾司洺让他来美国帮忙处理一些事情。纽约的房产和公司都已经卖掉,股票和基金也只留了很少的部分,手续还有一周就可以办完。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再多待几天就可以解决,为什么少爷要这么着急回国。 顾司洺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没说什么吧。” “庄小姐能说什么呀,还没来得及我就把电话挂了。” 陆叔有些懊恼:“她最近工作好像很忙,咱们这边方案如果定不下来,我怕她会更为难。” 顾司洺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我自有分寸。” 陆叔以为他要抽,上前掏出打火机,谁知顾司洺只把烟拿起闻了几下,便又塞回兜里:“戒了。” “这是有心事?” 陆叔看着顾司洺长大,知道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总是冷冷清清,但心里一直拿得准算得定。 可这次来美国,他却在顾司洺身上看到了罕见的犹豫。 顾司洺撇了眼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低头问道:“陆叔,最近我总在想,为什么当初他爱她,却不娶她。” 他的声音不大,磁性低沉的嗓音在嘈杂的异国环境中,显得即单薄又微弱。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叔却从他的语气里读懂了意思。 “可能那时候你父亲觉得,婚姻应该作为一枚筹码,而不是一场贪欢。” 顾司洺苦笑。 原来母亲想要的相守一生,于他也不过是短暂欢愉。 “可惜他最后也没能逃过那枚筹码的代价。” “司洺。”陆叔拍拍他的肩,“不要因为那些困住自己,爱你的人那么多。” “我知道。”顾司洺自嘲,“有时候总还想再贪心一点。” 贪心到为求一场贪欢,甘愿让自己成为筹码。 * 婚博会开幕第一天。 庄阮的直播从连线开幕式开始,领导讲话和明星路演占了很久,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唐末介绍来帮忙的实习生小玉有些直播经验,脑子灵,动作也麻利。因为镜头要给到房间内的各个区域,小玉根据庄阮的播讲进度,指挥摄像大哥进行移动,让整个直播流程顺畅不少。 “宝宝们,刚才咱们看了入户小餐厅,下面就要来到婚房中非常重要的地方——” “弹幕怎么回事,歪脑筋都给我收一收哈,咱们来到了客厅!怎么,客厅就不重要吗,就这么想看卧室?我偏不!” 镜头从餐厅移动到客厅,庄阮开始讲解。 “这是我设计的一个照片墙。其实不光适用于婚房,我建议宝宝们如果家里有条件,都可以空出这样一个区域,用作日常的一些纪念,增加生活的仪式感。相框和洞洞板都在屏幕下方的链接中,欢迎大家get庄老板同款哦。” 摄像大哥给了照片墙一个特写,网友看到结婚证,纷纷留言刷起了弹幕。 庄阮拿起手机看了看,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很多宝宝吐槽我把结婚照里的男士遮住了?还不是因为我老公太帅了,我可舍不得和你们分享。” 她给小玉使了个颜色,镜头逐渐转向沙发:“不过沙发和地毯还是可以分享一下的…” … 一上午的时间,直播从餐厅转向客厅,又转到书房。 接近12点,直播间的观众明显少了。小玉替了庄阮的班,坐在书房的飘窗上向观众介绍书籍,庄阮这才得了空,准备吃点东西。 拿外卖上楼,庄阮看到有个工人师傅站在她家门口。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熟悉的蓝色工装,正低头看着手机。 “师傅。”庄阮从背后叫他,“我家里还有些废木板和工具落在储藏室,您是来拉东西的吗?” 师傅没说话,只是愣愣点头。 储藏室里堆了很多装修废料,木板体积大,很多还带着钉子,庄阮把大门开着,让师傅一件件往楼道搬。 就在快搬完的时候,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响,庄阮下意识回头,看到顾司洺正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缓缓走出。 他穿着走时的那件大衣,看上去清瘦了些,面色虽透着些疲惫,周身却依旧散发着出尘气质。 顾司洺算着时间往回赶,却万万没想到庄阮会在楼道里出现。他看着庄阮的眼睛默默走近,仿佛只是出门上了一天班又归家的丈夫。 “你回来了?”庄阮睁大眼睛。 房租她没有还,床也大方睡了,此时看到顾司洺,她心里竟还升起了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顾司洺带着一身户外的寒气缓缓走近,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脸:“回来了。” 和她视线交融,似要说尽千言万语。 正搬东西的师傅用余光看着二人,挪着东西为他们腾出空间。 “好巧,我今天直播!”庄阮没发现自己的眼睛亮了亮。 她抓着顾司洺的袖子把他往屋里带:“刚才弹幕里还说要看结婚证的照片呢,我把你打了码,够意思吧?” “庄阮。”顾司洺停在门口。 近半个月没见,他竟有些找不到合适的语气:“在直播,我进去合适吗?” “你说呢?”庄阮眨眨眼,“这可是婚房。” 婚房,她和他的。 顾司洺看着她拉着箱子的雀跃背影,心里的紧骤然松开,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正当他跟着跨过门槛准备进屋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吼声。 “不会的…不会的…” 顾司洺应声回头,只见身后正在搬东西的工人眼中露出疯狂之色,举起一块带钉子的木板,狠狠朝他头上砸去。 21. 第21章 电光火石间,顾司洺往侧边一个闪身,感受到那钉子从耳边划过。 “啊——!” 那工人力气极大,木板带着风声砸下,结结实实地拍到了顾司洺的背上。 “嘶…” 钉子把他的大衣划开一个极大的口子,随着木板的牵扯,生生带出血肉。 “顾司洺!” 庄阮回头发现了门外的打斗,她自知武力值太低,也不敢添乱,只能随手抄起门口的一把伞。 顾司洺怕她受伤,强忍着疼撞上大门,同时转身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 二人扭打之间,那工人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被顾司洺压着别过了手臂,不能再战。 屋内还在直播的小玉闻声出来,看到庄阮正颤抖着报警,连忙回到卧室暂停了直播。 “小阮姐!怎么回事!?”她并不知道顾司洺回来了,也不知道门外发生的打斗。 庄阮给摄影大哥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出门去查看。 报完警,她抓着小玉的胳膊,又给唐末打电话说了原委。 “我知道,直播不能停,目前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应该就是之前在我们公司门口出现过的男人…好,我明白了,辛苦你。” 小玉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她还没毕业,哪儿见过这种场面,早吓得腿软。 “小阮姐,都这样了还播啊…” “停播不能解决问题。” 庄阮从冰箱里扯出几包冰袋,又去翻药箱:“顾司洺受伤了,一会儿警察会来,唐末也在路上了,现在用不上我。” “小玉,冷静。”庄阮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又按了按她的肩膀,“直播突然断掉会出问题,现在唐末临时切了广告,我一会儿先用手机继续,警察来后换回摄影师。大概两小时,我会把所有商品都播完,后面的时长你来替我。” 小玉抱着冰袋,纱布和碘酒,哼着哭腔:“啊?” 庄阮快步拉着她出门:“没事的,没事的。” 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 摄影大哥也是个壮汉,出门看到顾司洺压着歹徒,立马上前帮忙。 此时那人已被束住手脚,看到庄阮出来,在墙边呜呜地挣扎着。 庄阮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扑到靠墙站着的顾司洺身边。 “伤得重不重?”她抖着手去摸他的背,刚触到一点就被顾司洺拉开。 “我没事。”顾司洺的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像是在给她安抚。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电视台也派人来了。” 庄阮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指尖,终于还是慌了神:“不对…我还没打120,我现在就打,现在打…” “都是因为我…”她哆嗦着给手机解锁,却怎么也解不开,弄得屏幕上也沾了血。 “别打了,我没事。” 顾司洺低头拿过手机,又拉起她的手,用自己大衣的衣角去擦:“我倒是很庆幸,起码伤得不是你。” 庄阮眼眶泛红:“可是我还要回去直播,我没法陪你去医院,还需要两个小时,我…” “别怕,庄阮。” 顾司洺一只手牵住她,另一只手抹掉她眼角的湿润:“去做你要做的事,我在医院等你,好吗?” “好…” 庄阮把脸往他手心蹭了蹭,踮起脚尖:“你要等我…必须等我。” 顾司洺露出一个苍白但让人安心的笑容,他捏了捏庄阮的手,轻轻点头:“快去吧。” 庄阮松开他的手,对着身后的小玉嘱咐道:“给他搬把椅子,处理一下伤口,和唐末保持联系,辛苦了。”说完便独自进了房间。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补了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几遍:“别怕,庄阮,别怕。” 她的亲人不会再离开,顾司洺也会等她。 来到卧室,庄阮用手机登录了直播账号,半分钟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前置镜头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哈喽宝宝们,不好意思,刚才信号有点问题,我现在暂时用手机来直播哦。下面可是到了万众期待的房间——婚房的卧室…” … 电视台离庄阮家不远,唐末到到楼下时,正看到犯人被押上警车。顾司洺的外套看起来触目惊心,后背被撕裂出长长的口子,漏出衣下的血肉模糊。 “顾先生。”唐末忙上前询问,“我是唐末,咱们之前在繁星娱乐地下车库里见过的。小阮姐说您受伤了,我来陪您去医院。” 顾司洺在唐末跑来时就已经把他认出来,听了他的话,脸上表情淡淡的:“阮阮给你打电话?” “啊是。”唐末挠了挠头,“我是她这场直播的编导。” 他和顾司洺差不多高,今天穿了条浅色牛仔裤搭限量款AJ,上身套了件黑色飞行夹克,显得青春又有活力。 顾司洺低头看了眼自己毫无增高能力的皮鞋,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背,却被伤口迁得一阵钝痛。 “咳…那就有劳了,等处理完伤,我再和阮阮一起去做笔录。” 二人去了急诊,顾司洺样样都不用帮忙,唐末只好主动开口缓解尴尬:“小阮姐说你去美国出差了,今天回来得真巧啊,英雄救美了…哈哈。” 顾司洺每听到一次“小阮姐”这三个字,眼角的某根神经都会突突地抽动。 他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回答唐末:“不巧,我是专门为阮阮赶回来的。她第一次一个人直播,我怕她紧张。” “哦,那你们感情真好。” “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也算是老夫老妻。” 唐末嘴角抽了抽,老夫老妻?那天小阮姐明明还在怀疑你被束星芸包养了…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唐末打着哈哈:“哈哈,羡慕你们的神仙爱情。” 顾司洺点点头,完美的侧颜看向远方:“习惯了,很多人都这么说。” “嗯嗯顾哥,排到咱们了,我来帮你拿外套。” 看着顾司洺进了诊室,唐末才松了口气,小阮姐这老公…怎么有点难聊呀。 顾司洺的伤口看着血淋淋,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有些肌肉拉伤。医生给他打了破伤风,又在背上缝了几针,基本就算治疗完毕。 他在美国就一直没有休息好,刚回国还有着时差,趁着唐末去缴费取药的空挡,竟在急诊室的角落睡着了。 庄阮匆匆赶到时,顾司洺还没醒,他眉头微微蹙着,双手掌心朝上垂在腿边,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显得人有些单薄。 好像真的瘦了不少。 庄阮轻轻坐在顾司洺身旁,看着他略带胡茬的侧脸想。 她对这场惊险刺激的重逢依旧心有余悸,此时看着顾司洺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经历过父母的车祸,姐姐的重病,她以为自己早就可以坚强面对身边之人的各种意外,可真遇上时才知道,她还是会怕。 顾司洺的睫毛很长,可能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闭着眼颤动着,一双薄唇缺了血色,显得有些憔悴。 庄阮的视线依次滑落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尖,凝视几秒后不禁伸手去探,感受着对方均匀的鼻息,心里涌起无限酸涩。 她突然想到了和顾司洺在雪下的吻,那时他的气息很浓烈地洒在她脸上,哪里像今天这么微弱。 “顾司洺,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她看着顾司洺垂在身侧的大手,把指尖点在他的手心,轻轻地问。 急诊室的患者吵吵闹闹,座位上的人来了又走,没人听见角落中流泪女人的一句自言自语,也没人看见那个受伤熟睡的男人默默合起了掌心。 顾司洺的手掌温热干燥,不轻不重地握住她,似是某种答案。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庄阮擦擦眼角。 顾司洺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声音中透着疲惫:“你来了就醒了。” “醒了还装睡。”庄阮见状就要抽出手。 顾司洺依旧闭着眼,只是眉间已然舒展,手上用力抓着她。 “在等你亲我。” 庄阮怕他牵动伤口,只好轻轻拉锯:“想得美…” 顾司洺嘴角上扬,终于还是抬了眸。 他的眼中带着星光般的漩涡,似是又要把庄阮吞入那片深海:“我想。可以吗?” “你…” 庄阮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认真表情晃了神,就这么任由他拽到怀里,吻了下去。 这算第几次呢,她想。 顾司洺的嘴唇有些干裂,几次很浅的轻啄,让庄阮不受控的想帮他润湿。 舌尖舔过裂痕,带着她的愧疚、后怕和酸楚,一直浸到对方的深处。 顾司洺的呼吸一滞,把她拽得更近,下一秒就要加深这个吻。 “唔…在外面呢…” 庄阮轻轻推了一下,好像刚才主动的根本不是自己。 她的额头还点在顾司洺的眉间,轻喘着平复心跳。 二人鼻尖相触,顾司洺又忍不住凑过去啄了一下,声音暗哑:“不在外面就可以?” “…臭不要脸。” 庄阮从他怀里起身坐直,发现唐末拿着一袋子药,正朝二人走来。 “小阮姐,你来啦?” 唐末看见庄阮,从远处挥着手跟她打招呼。 顾司洺眼角的那根神经再次抽动,内心升起无尽的烦躁。 只见他若无其事地侧身,把脸探到庄阮的鬓间低沉诱惑地说了一句什么。说完后,又在她眼角处轻轻亲了一下。 庄阮看着远处正走来的唐末,吓得一巴掌拍到顾司洺的大腿上,脸色变得涨红。 22. 第22章 唐末拿了药,离得很远就看到了坐在急诊室角落腻腻歪歪的两人。 他明白,又是久别又是新婚,况且还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袭击事件,小夫妻难免蜜里调油地往外冒粉红泡泡。 可此时是在医院,小阮姐还算是半个网红主播,总要注意点影响。 还是提醒一下好了。 他挥舞着塑料袋,想给庄阮做个暗示:这还有个人呢。 随后,就看到顾司洺慢悠悠做出类似圈地盘的幼稚行为。呃…莫非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佩服佩服。 步子已经走到近前,尴尬也要硬找话题,唐末把药袋子递过去:“小阮姐,直播那边还顺利吗?” 庄阮脸上还有些红晕,使劲捏了一下顾司洺的大腿:“不太好,链接上的太快,销量比上午差了好多。” 唐末一听工作不顺利,心思立马回到了直播间:“那小玉播的肯定更不行了。” 庄阮接过袋子:“怎么这么多东西,之后不是来医院换药吗?” “仿生线不用拆,你在家帮我就可以。”顾司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庄阮脸上的温度刚降下来,听到这话又是一热:“我帮你?” 这是可以说的吗!不过他的伤在背上,除了让她帮忙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幸亏不是在腿上…什么的… “小阮姐?” 唐末看着有些发呆的庄阮,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如果没事我就先回了,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啊?哦。” 顾司洺抢先一步:“辛苦小唐,快回去吧。” 小唐的“小”字咬的格外清晰。 唐末看看顾司洺表情温和的脸,心里有些发毛:“咳,那顾哥你们先忙,去完警局再回家吧,到时候家里的直播应该也结束了。” 庄阮挥挥手:“明早我再去繁星开会。” 送走电灯泡,顾司洺一脸舒心。他单手拿起旁边沾了血的大衣给庄阮看:“很冷。” 庄阮看着那道被钉子撕开的口子,边缘还有血迹,眼神中闪过一丝内疚,确实也不愿意让他再穿。 她搀着顾司洺站起来,任他高大的身躯虚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机查了附近的百货大楼:“走,给你一个吃软饭的机会。” 打车到了商场,庄阮拉着顾司洺直奔商务男装店,她选的这个牌子虽不是奢侈品,但剪裁好些的经典款动辄也要上万。 庄老板大手一挥:“随便挑,我买单。” 顾司洺却在门口的穿衣镜前停住了脚步。 镜子反射出并肩站着的两人:顾司洺西裤皮鞋,有些皱了的黑色毛衣看着有些狼狈,浑身上下全靠一张帅气硬朗的脸撑着。庄阮因为在家直播,穿了一身柔软舒适的运动潮牌,出门时匆匆扎了个丸子头,颇有些女大学生的青春靓丽。 二人相貌般配,却风格迥异。 顾司洺寸步不挪:“伤口很痛,买舒服的穿。” “行吧行吧,您老还挺事多。”庄阮又扶他去了二楼一个高端户外品牌。 经过一下午“小阮姐”的洗礼,顾司洺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神经,一听到“老”字就烦。进了店,他一改历来浑身黑色的稳重风格,往店员手里放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卫衣卫裤。 庄阮刚开始觉得好笑,后来惊呆地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当顾司洺的手又伸向一件荧光橙迷彩羽绒服时,她实在受不了了。 “停停停。” 她让跟在顾司洺身后的店员把已经选了的衣服全放下,面色无奈:“虽说随便挑我买单,但这是什么审美?你平时穿衣服也不这样啊。” 顾司洺似乎不明白自己挑的有什么问题:“不好看?” 他几乎不怎么自己挑衣服,在国内有陆叔帮他打理一切,国外也有管家,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直接去店里要模特身上的整套搭配。 “还是我来吧。” 庄阮眼睛扫过他刚才挑的那堆万紫千红,问道:“你想穿浅色系?” “…毕竟是新婚。”顾司洺又瞟了眼女装区,发现一些男女同款,“你也一起买几件。” 啧啧,还想穿情侣装呢。 庄阮笑着配了几套好穿脱的浅色男装递给店员,“就这些吧,他穿这套走,剩下包起来。” 顾司洺看着她利落的动作:“你怎么不问我的尺码。” “我眼睛很准的,快去试。” 店员领着顾司洺去了更衣室,庄阮又挑了几件类似款式的女装。 刚要结账,店员红着脸跑过来:“女士,您先生叫您过去一下。” 啊对了!顾司洺受伤了,可能没法自己脱衣服… 庄阮尴尬笑笑,看着不再跟过来的店员,觉得解释不解释都能被误会。 这家店不便宜,客人也不多,宽大成排的试衣间离柜台很远,此时只有顾司洺一个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独立完成,可脱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医生在缝合伤口的时候把他贴身的T恤剪破了,他又不小心把手放进了错误的开口里——卡住了。 所以当庄阮撩帘进到小格子里时,正好欣赏到了他一览无余的风光。 顾司洺因为衣服卡住而微微弓着腰,将胸肌和腹肌的轮廓挤压得更加深邃。T恤卡在锋利的下颌上,领子下凸显的喉结由于伤口的不适,微微有些抖,使呼吸略显急促。 这可比手机里的截图刺激多了…庄阮燥着脸抬手去扶,实在找不到先去帮哪里。 “撕了吧,反正也破了。” 顾司洺耳朵不知是勒到了还是怎么,白里透着红,由于用不上力,只能用眼神指挥。 庄阮看着他伸到T恤破口处的胳膊,忍着笑把豁口一点点撕开,最终把衣服撕成了一块布片。 顾司洺其实很快就从T恤中解脱了,也不提醒庄阮,只是抿着嘴自上而下地看她扯衣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把头发梳起来,丸子头松松垮垮地盘着,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扯不动了…啊” 由于最后一下太过用力,T恤猛然断开,庄阮手劲没能收住,直接撞进了顾司洺怀里。胸膛坚实滚烫,小嘴柔软冰凉,印上去的时候二人愣住,身体都是一僵。 庄阮咽了下口水,脸上传来顾司洺的心跳。 耳尖红了,真可爱。顾司洺低头帮庄阮理了理鬓间的碎发,沉声道:“帮我穿新的。” 庄阮僵着脖子不敢抬头,机器人一样转身去拿那件淡蓝色衬衫,先帮他套上,又低着头,抬着胳膊去系扣子。 上面三颗还好,系到第四颗的时候,庄阮发现…她居然选小尺码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健的身… 衬衫中间崩开一丝微微的缝隙,顾司洺低头去咬她的耳朵,声音暗哑:“…有点紧。” 这人!又开始! 庄阮依旧低着头眨眼睛:“我去找件大号的…” 顾司洺单手箍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诱惑:“不用,先帮我换裤子。” 什么!?庄阮惊得终于抬了头。 “弯腰会牵动伤口。”顾司洺看着她的眼睛,“帮我拽一下裤脚。” 庄阮嗔怒。狗男人,神踏马拽裤脚,真当我纯情小姑娘呢,难道就你会说!? 她忍着羞,咬着牙一声轻笑,踮起脚在他耳边吹气:“拽裤脚哪够啊,怎么也得帮你解腰带,脱…” 说话间,她把身子又朝前贴了贴,媚眼看回他的眸子,手落在拉链上,轻轻扯动。 安静的空间内只有拉链划开的声音。 “别乱动。”顾司洺一掌覆上她作乱的手,眼底暗成深海。 庄阮没停:“不是说共同进步吗,不许我说算什么道理?” 试衣间里热浪叠起,帘子里的男人气息全乱:“某人刚刚说给我吃软饭的机会。” 庄阮被抵到墙上。挣扎间,她的手好像真的碰到了…生机勃勃、热情如火。 她屏住呼吸,蚊子声一样的问:“你管这叫吃软饭?” “这属于…阮-饭-硬-吃。” 顾司洺喘着低下头,朝她的颈间咬去。 23. 第23章 “哎你…别!” 顾司洺的下颚有些胡茬,庄阮又痛又痒,软着身子推开:“一会儿去警局我直接报警…” “合法夫妻。” 顾司洺拉起她的手亲了亲,又用它蒙上庄阮的眼睛:“去拿大一码。” 庄阮看他有分寸,也就乖乖被摆弄,蒙住自己的眼转了身,牵动嘴角戏谑道:“不用帮忙拽裤脚了?” 顾司洺从庄阮背后推她出去,盯着她天鹅颈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一抹红,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说:“我怕你把裤子也拿小了。” 靠!老狗*#¥& 庄阮想往后甩胳膊打他,又怕因为看不见,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好好冷静冷静吧,哼。” 试衣间瞬间变得宽敞,气温也终于降下来一些。顾司洺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是疯了吗,又不是毛头小子,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年生活过得清苦,在国外却也不乏想要靠近的男男女女,面对那些人,他从没提起过兴趣,也自然把自己归为寡欲那一类中。 知道庄阮逃避感情,他也并不急于求成。本来在回国前想好了要徐徐图之,可飞机落地刚半天,怎么就荒唐成这样。 好像遇到她后就什么都变了。 她流泪扑向自己的时候想抱她,她让他等的时候想亲她,她红着脸故作狂野勾引他时,想要把她狠狠揉进身体深处。 不能再想了… 顾司洺的思绪回到医院。她趁他睡着时问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只能接受一点点的喜欢,还是只要他给了肯定的答案,她就会回应相同的心意。 不会的,自己刚刚那么不稳重,她肯定觉得进展太快了。 身体渐渐冷静,心也慢慢沉下来。 男德班班长顾司洺同学搓搓疲惫的脸,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在她真正爱上他之前,不能太过亲密。 “先生,您要换的衣服已经放在门口了。” 庄阮不敢再来,叫了店员帮忙:“那个,您太太说让您快一点,不然警察局要下班了…” 小傻子。顾司洺在帘子里笑:“好的。” 五分钟后,穿戴一新的顾司洺出现在结账柜台旁,让所有人的眼前一亮。 浅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短款防风夹克,下身穿墨绿色工装裤,脚踩一双黑色登山靴,显得即精神又得体。 庄阮在店员羡慕的目光下凑过去帮他整理领子,又帮他试了试外套的拉锁:“你看,只要搭配一点亮色,就会改变整体风格。要是照刚才五颜六色的挑法,估计是你这张脸也救不回来了。” 店里的灯光照着庄阮泛红的嘴唇,拉锁滑上滑下的声音让顾司洺的思绪不知又飘到哪里。 不能太过亲密,他紧急叫停:“…敞着穿,热。” * 到派出所还不算晚,警察对庄阮进行了一些简单的问询,然后就是签字画押。 那个袭击顾司洺的工人被关在隔间,下午的时候,警察已经对他已经进行了初步审问。 工人对自己今天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却否认了自己是在网上发表偏激言论的人。 为此,庄阮把小陈也叫去了警局,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做了一个简单的备案。 警察给小陈看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那个人年龄很大,个子不高,又佝偻着背,应该不是在公司门口晃悠的口罩男子。 小陈不解:“如果他不是网上的那个人,为什么今天要在阮姐家门口搞突然袭击呢?” 警察看着资料给众人解释:“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和我们查访的结果,庄女士现在居住的房子曾经在他女儿名下。他女儿早些年嫁给一个华侨,偷偷把房子卖掉出国定居了。他接受不了,就一直在这个小区做工程,能随时看着这个房子。今天可能是看到你们新婚夫妇,情绪突然激动所以伤了人。” “是这样吗…”庄阮皱眉沉思,“上周我家装修,倒是和工人说过直播婚房的事。” 今天在门口看到那个工人的时候,他似乎就是在用手机看直播,当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我们也联系了他女儿。” 警察继续说:“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他的妻子因为家暴很早就病死了,后来女儿长大也不要他了,只是每月给生活费,说让他自生自灭。” 庄阮听到这里有些动容:“我能去看看他吗?” “犯罪嫌疑人目前精神状况还不是很稳定,我们这边不建议您和他见面。” 顾司洺看着庄阮有些落寞的脸,向警察问:“我们当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能方便提供个单向镜的房间认一下人吗?如果以后再遇上,我们也好有个防备。” “好吧。” 警察把夫妻二人领进一个房间,墙上是一面玻璃,玻璃那头的房间内坐着下午袭击顾司洺的那个工人。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头发已有花白,此时摘了口罩,露出苍老的凶相。 “他们一点也不像。”庄阮看着镜子那头,“我买房子的时候见过他女儿,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 顾司洺静静道:“这样的家庭下长大,能过自主的人生已是万幸。” 所以人到底为了什么要去延续下一代呢,庄阮想。 负面的基因,泥潭般的家庭,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统统塞到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怀里。她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被带到这个世上承受已经被定性好的一切。 是因为爱吗?像这样一个男人,也曾经爱过他的妻子和孩子吗。可是爱过或没爱过,都不应该是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 “庄阮。”顾司洺看她表情不对,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看了。” “嗯。”庄阮乖乖点头。 “警察同志,我们出去了。” 手续办完,庄阮和小陈挽着胳膊出了派出所,顾司洺跟在两位美女身后。 天色已暗,小陈看庄阮情绪不高,以为她还在害怕,想要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可话还没想好怎么说,自己的注意力却先被庄阮脖子上的异样转移走了。 “阮姐,你刚才说…姐夫下午刚下的飞机?” “是啊,还没进屋就受伤了,然后就去医院了,真是个倒霉催的。” “那你…” 小陈怕被顾司洺看见,还故意用身体挡了挡,小声bb:“那你脖子上的草莓是谁种的?” “什么草…”庄阮顺着小陈眼睛看的方向,想起了下午在更衣室的刺痒感觉。 怪不得那家店员后来的眼神怪怪的…庄阮心里奔腾而过666只草泥马,用后脑勺狠狠地瞪着身后的顾司洺。 “不许瞎说哈。”她讪笑,“我可只有你姐夫一个男人。” 小陈睁大了眼睛,又回头看看顾司洺手里提的一大堆药:“啊,那你们感情可真好。” 轻伤不下火线,时间管理大师。 “那个,阮姐我先走一步。”小陈打算先跑为敬,“小玉那边早就结束了,我去你家再看一眼收尾工作,你们不用着急回去。” “好,辛苦了。” 刚才警察提醒庄阮,工人在装修期间有可能会在家里安装一些不好的东西,等过几天技术部门上门排查以后,他们再入住比较安全。 庄阮二人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家路上溜达去超市。顾司洺的行李箱中只有一些简单日用品,其他的都统一打包放回了廊园。要住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买。 天染上夜色,顾司洺看着身边从派出所出来就一直寡言的女人问:“你从警局出来心情就一直不好。” “你发现啦。”庄阮垂头插着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我父母。” “猜到一些。” 顾司洺摸了摸庄阮的头,又去把她的手从兜里牵出来,十指紧扣:“想告诉我吗?” 他的手好大好暖,庄阮任他这么攥着,心事被捏得软软的,似乎开口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了。 “我父母是商人。”庄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没想到吧,商人的孩子去搞艺术,最后又变回了商人。” 顾司洺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慢慢走。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车祸。当时我还很小,再加上他们从来很少回家,所以也没什么特别悲伤的感觉。” “那时你几岁?” “八岁,我姐姐二十岁。”庄阮目光飘远,落在街尾的路灯上,“他们本来想要个男孩,结果却生了我。” “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生不被期待,所以才让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 顾司洺捏捏她的手,语气温柔:“别瞎想。” “姐姐很早就结婚了,可能是因为爱情,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想要个家。可是幸福了没有几年,心脏突然就不好了。” 庄阮眼中闪烁:“刚开始很顺利的做了移植手术,但是后期一直反反复复,姐姐的家庭出了问题,我们自己的积蓄也撑不住了。” 顾司洺想起忍柠的话:“所以你改做了设计?” “嗯,当时我临近毕业,画怎么也卖不出去。可能…确实没什么艺术天分,血液里流的都是资本家的基因吧。” 庄阮说着说着,在一盏路灯下停了脚步:“因为这些,我大学时候很排斥结婚生子,甚至还传出很多不好的流言。” 她抬头看着背后发出柔和光芒的男人,轻声说:“所以…我们虽然结婚了,但目前我还不想要孩子。虽然这话问得有点晚了,但是顾司洺,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我吗?” 庄阮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家事,甚至刚刚那些话,也是觉得不能对结婚对象隐瞒才解释的。 可此刻看着顾司洺云淡风轻的深邃眉眼,庄阮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念头——她不想被他否定。 顾司洺没有说话,只是在几秒钟后将她一把裹进怀里。 她为他挑选的外套温暖蓬松,衬衫已经染上体温,拥在里面的时候,布料之间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在她头顶落下一吻,顾司洺幽幽道:“庄阮,我有点后悔。” 女人埋在他怀里的脸在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沾湿他的新衣:“后悔和我结婚?…晚了!” 顾司洺磁性的嗓音震动胸腔,正贴着她的脸:“后悔没有早点回国。” 后悔这些年在国外颠沛流离,浪费了大把青春却没再和她相遇,让他的女孩一个人撑到此时。 “以后有我在。”顾司洺捋了捋她的刘海,“过你想过的生活。” 包括你的婚姻。 “那你家里不会催吗?”庄阮想起姐姐的叮嘱,从他怀里扬起脸问。 “不会的。”顾司洺在她眼上啄了一下,吻掉那若有似无的泪光。 “我的事要慢慢讲给你听,现在先去买东西,好不好?” 庄阮看了眼不远的超市,门口顾客熙熙攘攘,有些人正好奇地朝紧紧抱着的两人看来。 “嗯。”庄阮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立正站好,“你要买什么?” “日用品,还有一些别的。” 顾司洺依旧和她十指紧扣,眼里闪着宠溺,将她拉进光里。 “有些东西以前没买过,一起挑挑?” 24. 第24章 正是吃完晚饭的时间,超市里人很多,四周促销的广播声和大爷大妈疯抢的吆喝声,暂时驱散了庄阮心中的那点别扭。 因为拥挤,进超市的时候没法并排走,顾司洺就在前面拉着她开路,一直都没有松。 庄阮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心里着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和前面这个男人算什么呢? 激烈的吻也接过,亲密的触碰也有过,甚至刚才顾司洺说买那个的时候,她也不落下风地回了一句“挑就挑”。 合法夫妻,饮食男女,她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才从来没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可是刚才顾司洺在灯下的那个拥抱,让她心里突然多了点别的什么。那东西好像很轻,也不需要什么养分,只要像这样牵着手就可以让它慢慢长大。 但那东西让她本能地逃避,她不想看到有一天它真的长成了,却被人连根拔起又丢掉的样子。 眼前划过什么东西,庄阮定睛,发现是顾司洺拿着一管牙膏在朝她晃:“家里是这款吗?我印象中是。” 家里?这人进入角色倒是毫无压力。 庄阮刚想吐槽,却被面前购物车里的东西震惊了:“你什么时候放进去这么多…东西(垃圾)的!?” 饱和度极高的粉色蓝色毛巾,床单一样格子纹的围裙,印着粗制印花情侣小人的漱口杯,还有两双看不清是狗头还是熊脑袋的棉拖鞋。 庄阮看着被自己改造后一身精致打扮的顾司洺,还在若无其事地分辨哪一管牙膏才是家里以前用的,悲哀地发现一个现实:他这个便宜老公…好像不太会买东西。 顾司洺看庄阮一副无语的表情,以为她是在怪自己自作主张就挑了情侣款,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恰巧都是一对而已,买了留着以后也能用。” 庄阮推着车把东西一件件放回原位:“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丑东西进我的家门的。” 她拿了几件简单的基础款放进购物车:“先凑合用一晚。我们公司有几家合作的精品店,明天我买一些回来。” 顾司洺怕她只买单人份,试探着问:“一起去?” “去可以。”庄阮斩钉截铁,“但我剥夺你的商品选择权。” 两人在超市逛了一圈,又买了些蔬菜水果,终于到了最后一站——收银台。 看着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庄阮虽然不会害羞,但也实在没什么勇气去仔细研究。 她用余光看了眼正推着车的顾司洺,没从他脸上发现任何异样。 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说着骚话,这会儿又装纯情了?可这再怎么说也是他用的东西,买什么样的不应该由她来提。 等待结账的队伍很长,随着步子越走越近,庄阮终于忍不住轻咳两声:“嗯…刚才你不是说要一起挑挑。” “嗯。”顾司洺笑得有些抱歉,“我不会买,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什么情况,这这这人不会在那方面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庄阮脸有些热:“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我挑吧,怎么都是…都是你用。” “虽然是这样,但也是两个人一起的事。”顾司洺温柔地说,“不想让你不舒服。” 靠!这大庭广众的!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庄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挑什么挑,我连你尺码都不知道。” 顾司洺仔细想了想:“我平时…差不多185,XXL。” 庄阮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露骨的就说出来,表情瞬间呆滞了。 18.5cm,这算大算小?她一个也没见过啊!那盒上会标出来XXL的字样吗,会不会缺货啊?想着想着,脸上像着了火一样热。 “很热吗?”顾司洺捏捏她的脸,“红彤彤的。” 庄阮看着这个若无其事的狗男人,也跟着彻底失去了脸面:“买多少合适?” 顾司洺笑着抱了她一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越多越好。” 呵,男人。 庄阮眼皮跳跳,心一横:买吧,让他结账。 反正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事实证明,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当庄阮在收银台旁若无其事的从花花绿绿的架子上拿起一大盒放到购物车里时,顾司洺彻底愣了。 激爽四合一,32只量贩装。 前面人已经开始付款,下一个结账的就是他们。顾司洺看着车里闪着异样光彩的盒子,耳根慢慢变红。 “不是你要买的吗。”庄阮揪他的衣服,“我还没害羞呢,你怎么还…” “我说的是情侣款。”顾司洺背对着她,“你不是说我选的丑,你看着不舒服,让我买什么都听你的。” 啊? “我以为你要买情侣装,XXL是我衣服的尺码。” 怪不得刚才偷摸看了半天那个,最大也只有XL。 顾司洺推着车径直往前走,庄阮可以从背后看到他笑得一抽一抽的肩膀。 不是,什么意思,是她脑子不干净了?莫非顾司洺真的是个纯情男? 那也太丢人了吧! 庄阮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够车里的东西:“行,是我想歪了,跟你没关系,拿出去不要了!” 顾司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结账。” 庄阮脸色涨红,气得还想再骂,谁知顾司洺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道:“老婆帮我挑的,我都喜欢。” “噗。”收银的店员没这么近距离见过俊男美女当街撒糖,听见顾司洺的话不禁笑出声来。 “你!” 庄阮朝他胳膊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独自冲出的结账区。 站在超市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庄阮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来。 不行,她得假装找点事做,这样一会儿顾司洺出来,她就不用理他了。 本想给小陈打个电话,打开手机发现对方已经发来了微信:阮姐,直播不太顺利,您有空时和唐末联系一下。 庄阮皱皱眉,给唐末拨了过去。 “小阮姐。”唐末的声音透着疲惫,“你回家了吗?” “还没,我听小陈说直播出了点问题?” 庄阮举着电话,看顾司洺也出了超市,就独自先往小区溜达着。 “是有些问题。因为下午链接上的太快,有些商品在数据上出了差错。” “那应该是技术组的问题,难道他们还为难你了?” “也不是为难。”唐末说的尽量轻松,“就是领导认为是因为主播时长不足,节奏太快导致的…” 他说的委婉,庄阮却听懂了。 有人对她今天的突然消失有意见,想要借这个由头整她。 庄阮抿嘴问:“整体销售额怎么样,我下午临时离开有影响?” “销售额倒是很好。”唐末解释,“只是因为数据的问题,有一些超卖的情况…” 庄阮心里一沉。今天卖的大部分是家具,制作周期长,成本高昂,并不是能在短时间内补到货的产品。 “你也别太着急,我这边认识一些外地的工厂,明天咱们开会看看能不能再补救一下。” 唐末听到庄阮有解决方法,也是松了一口气:“好的,你也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商量。” 工作很快就说完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离小区大门还有大概200米,顾司洺看庄阮挂了电话,上前牵了她的手。 二人在沉默的月光下走着,谁也没再提超市里的事,又好像谁都没有忘记它的发生。 庄阮瞟向顾司洺另一只手拎的袋子,夜色中看不太清内容。 “你还受着伤呢,我来提吧。” 顾司洺也不推脱,把装药的袋子递给她。 袋子很轻,交接瞬间,顾司洺温热的指尖扫过她手心,两人都是一顿。 又走了一百米。 “直播不顺利?” “有点问题,不过应该可以解决。” “有麻烦可以告诉我。” “好。” 夜空中暗流涌动。 “明天上午我去繁星开会,下午如果有时间的话去精品店,到时候联系你?” “可以。” 进了小区。 “小陈说已经把你的行李箱推到隔壁了。” “直播那个房子怎么办?” “等明天警察去检测。” “嗯。” 电梯上楼。 “密码还是之前的?” “没改。” 走到家门口,庄阮输入熟悉的数字,大门应声而开。 家里没人,理所当然地黑着灯。庄阮借着关门前楼道的光把手里的药放上桌子,没再动作。 接下来是顾司洺,他关门后没有开灯,只是从背后靠近庄阮,把手里的袋子也放到了桌上。 袋子敞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谁也没有提开灯的事。 黑暗中,庄阮感觉自己的手再次被人牵住。 不同于刚才的十指紧扣,此时只是指尖的微微触碰,庄阮却像触了电一样,哪里都觉得痒。 顾司洺拉着她转身面对自己,再虚浮地去勾她另一只手的指尖,头微微低着,像是种无声的试探。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然后,庄阮默默抽出自己搭在他手上的指尖。 顾司洺没有挽留,随她做着拒绝的姿态。 就在他想要不要去开灯的时候,庄阮忽然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的距离急剧缩短。 顾司洺呼吸一窒,借着夜色看到她有些颤抖的小臂。 只见她伸出刚才离开他的手,慢慢探进了他的衬衣下摆。 心若擂鼓。 几乎同时,男人猛地箍住她的腰,嗓间传来轻声暗吼,低头对她狂风暴雨般地吻去。女人也在同时搂上他的脖子,身体前倾,让两人拥抱得更加紧密。 不够,好像还不够。 顾司洺托起庄阮坐到了餐桌上,庄阮顺势将他上下环住,你来我往的攻陷、回应、再纠缠,让房间内充斥了混乱的呼吸和水声,仿佛要将整个空间燃烧。 庄阮觉得自己陷落在了无尽的海中,她从未涉足,却又不舍得离开。背后一松,她的呼吸却更加困难,只在嗓中无意识地呜咽着。 顾司洺的感觉比下午的时候强烈几倍,他发狠地亲着咬着,伸手去够那袋子里的东西。 庄阮坐不住就要后仰,他追着去吻,又去扶她,贴着她耳边细细地磨。 黑暗中他的声音暗沉嘶哑,带着无尽的欲:“可以吗?” 25. 第25章 庄阮在黑夜中大口呼吸着,耳中嗡嗡作响。顾司洺的声音哑得可怕,她没能听清那三个字。 但事已至此,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她揪着他衬衫的领子稳住身体的后仰:“别在这…” 那领子在刚刚的混乱中早已没了支点,一扯便摇摇欲坠。 顾司洺的呼吸也乱,胡乱地洒在很多地方,手心滚烫地威胁着:“那去哪儿?” “你!”庄阮说不出一句整话,娇嗔道,“快点!” “我不快。”顾司洺边笑边单手把她抱起,另一只手去拿那东西。 庄阮悬空着不敢睁眼,头埋在他后颈:“还没洗…” “待会儿一起。”顾司洺走到卧室,轻轻把她放下。 庄阮突然想起他在急诊室的耳语——伤口不方便,今晚帮我洗澡。 他背上有伤! “你的伤会开线的!” 真是色令智昏,庄阮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忘了。” “不影响。” “那也不行。” “你来说,现在怎么办?嗯?”顾司洺亲她。 庄阮感受到他的变化,黑暗中也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伤口没事。”他把她按住,“破伤风打了一针,倒是一直在痛。” “是不是感染了?给我看看。” 顾司洺帮她找:“这里。” 一直健身,他的臀大肌练得太好,破伤风针打完后,针眼周围会有些轻微胀痛。 “还疼吗?” 真去关心了,庄阮又不由暗骂自己关心则乱。 因为她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变了味道。 庆幸此时没有开灯,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实践着一些心里早就萌生的念头,却不知这看似正经关心的行为让热浪又席卷到卧室。 “阮阮…”顾司洺的声音慢慢变了,高耸的鼻梁顶着她能掐出水的脸。 庄阮脸要烧着了:“怕你开线才…” 顾司洺又凑过去和她接吻。 庄阮主动跌进那片海,这次有顾司洺教她掌舵,带她搅动一波波的浪。那船舵坚实滚烫,她转着划着,在黑暗中找一条要去的航线。 突然,屋内响起手机震动声,是顾司洺的。那声音刺耳,让庄阮悬着的心摇摇欲坠。 “别管…”顾司洺把手机扔到一边,带着她继续航行。不知过了多久,在经历无数次颠簸后,海上终于迎来了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庄阮被从海面抛出,重重跌回了现实。 卧室里回荡着手机持续的震动声,庄阮整个人像熟透的虾,蜷缩着转身想要逃跑,却被顾司洺张开的网捞住抹净。 “你电话在响。”她把脑袋蒙在枕头下,发出闷闷的声音。 “嗯。”顾司洺抱着捏她通红的脸蛋,声音沙哑,“羞羞。” “滚呀你!老狗¥&*#…” 顾司洺被枕头砸下床,开了灯去地上捡手机。 电话的震动声已经停了,冒出几条微信消息,是束星野。 “哥,计划有变,我在剧组抽不开身,你去一趟医院吧。” 顾司洺回了个:“好。” 他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温热的水流穿透他的指缝,让他又愣了一会儿神。 “出什么事了吗?”庄阮从枕头底下探出头,扯着嗓子问。 顾司洺走出卧室,系好皱巴巴的衬衫:“家里老人出了点事,我得去趟医院。” “严重吗?需不需要…”庄阮不知道怎么往下再说。 她想问用不用她跟着一起,又觉得不太合适。他的家人知道她的存在吗? 顾司洺坐在床边抚摸她的发顶:“是我爷爷,对我很重要的人。今晚有些急事要处理,下次我带你去正式见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庄阮暗处的手抠着被单,“已经很晚了…” “没有我睡不着?”顾司洺看看床头柜上的那盒东西,“你可以先拆…” “滚滚滚,最好别回来了!”庄阮脚一踹,不再去看他。 “我今晚应该会住在医院,如果回来的话就去睡沙发。”耳后传来顾司洺的吻,“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工作?” 庄阮闷哼:“当然了,我忙着呢,谁顾得上管你。快走!” “晚安。” “…” 庄阮背对着卧室门口,听见大门撞上的声音后,嗖得从床上弹起来,火速跑进卫生间去照镜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整个卫生间回荡着哀嚎。 镜子里的人妆全花了,尤其是口红被蹭得哪里都是。丸子头半散不散着,乱糟糟的像个疯子。衣领倒是没皱,但下摆已经被扯得不像话了。 庄阮重新扣好内衣,面如死灰。 刚才他开灯了,开灯了!!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她想逃离地球! 一股恶气生起,她拿起那盒东西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哼,我不会给你重见天日的机会!” 抽屉咣当一声撞上,她又拉开去看:“这个号对么…” … 庄阮本以为会因为晚上的事情扰乱心绪,却没想到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客厅里没有人,手机里也没消息,只有那个装药的袋子安安静静地摆在餐桌上,提醒着她家里本该有另一个人。 庄阮没空去想那个人是不是换了药,反正他人在医院,总不会让自己死了。 化妆,选衣服,踩上高跟长靴,庄阮临出门又照了镜子,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痕迹是不是都用遮瑕补好了。 顾司洺简直就是狗,害她今天散着长发,穿了件温柔的高领毛衣裙,气势直接减了一半。 小陈在楼下等她,第一眼也是一亮:“阮姐,今天打扮的很不一样嘛。” 庄阮戴了墨镜帅气上车:“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绝世美颜。” “但是不像老板了呀。”小陈启动车子,“更像是…老板娘?” “嘁,那也得先嫁个老板呢。” 庄阮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想起顾司洺昨天放在购物车里的那双丑狗拖鞋。 还老板?顶多是个开两元店的。不对,两元店都没有那么丑的拖鞋! 两人很快到了繁星大厦,因为时间还早,她们打算先去买杯咖啡,却发现办公楼的各处都挤满了行色匆匆的白领。 小陈嘀咕着:“我记得他们公司十点上班,为什么今天都来得这么早?” “肯定是有事。”庄阮使了个眼色,不再说话。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些人,白舟早晨从家直接过来,此时刚好挂了个电话:“庄总早。” “早,昨天展会现场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第一天有开幕活动,会场人流量很大,再加上咱们位置好,已经签了不少单子。” “那就好,流量稳定以后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找几个能说会道的驻场。” 白舟点点头:“昨晚已经安排了,要不今早我也来不了。” 庄阮落座,环顾了一下四周:“昨天我让你去问的事问清楚了么?” “我找了技术部的一个朋友,确实查出点问题。” 白舟压低嗓音:“昨天直播重新接通以后本来是正常的,问题就出在你预告要提前下播以后。” 庄阮皱眉:“故意的?” “说不好。”白舟沉思,“但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也不信。” “厂家那边怎么说?” “有库存的都先把货按住了。”白舟拿出一张清单,“还有这几家是实在没货的。” 庄阮扫了一眼,还好,大多是一些装饰类的商品:“一会儿等平台的人来了,我再去争取争取,本来也不是咱们的问题,谁也别想把屎盆子全扣我脑袋上。” 十几分钟以后,人基本到得差不多了。 这次会议牵头的是繁星市场部负责婚博会项目的组长徐伟东,他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后面跟着唐末和几个其他相关的负责人。 可还有一个空位。 两分钟后,来人正如庄阮所料——许安安。 “靠,她来干嘛。”小陈小声骂着。 庄阮转过脸,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朝小陈撇了撇嘴:“没她就出不了事。” “公司今天忙,尽量长话短说。” 徐伟东阴着脸:“庄总应该也听说了,昨天直播出的一点小状况,我想先听一下您的解释。” 一开口的语气就把庄阮钉在了过错方的柱子上。 “徐组长,昨天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庄阮苦笑,“中午时有个装修工人在我家门口袭击了我先生,还要伤我,场面非常混乱。事出突然,还关系到我家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尽可能的在合理时间内提前下播,去配合警察的调查。” 庄阮今天穿得温柔,说起话来也楚楚可怜:“当时楼道里都是我先生的血,他现在都还在医院没能回家。当时幸亏有摄影老师帮忙才能控制住犯人,所以在警察来之前,我是强忍着悲痛用手机播的。” 一旁的唐末也出来解释:“昨天我去了犯罪现场,确实触目惊心。” 徐伟东的脸色稍有缓和,从进门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安安突然笑了一下,众人闻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许安安阴阳怪气道:“庄总,您家里出事大家都很同情,但这也不能是提前下播的理由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您私下说提前上链接就上链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后果到底应该谁来承担?” 昨天事出突然,庄阮找唐末问过流程,领导那边说是只要不影响销量,其他都可以协调,这才临时变更了直播方式。 如今许安安提起承担后果的事,庄阮不愿意把唐末也扯进来。说到底,如果他们自己部门的人反咬一口,最后倒霉还是唐末这个实际执行者。 庄阮依次看过繁星市场部的人:“我只是一个主播,负责不了技术上的事,也监控不到商家的数据,如果没有繁星各位老师的支持,我上不了链接,切不了镜头,更别提卖货了。” “超卖的情况不能说和我无关,为此我们公司愿意提出一些解决方案,但责任,还希望各部门都能去查清楚。商品的库存供应商去解决,至于具体数据为什么会有问题,我也希望繁星能给我一个解释,毕竟现在的事故也同样影响到了我个人和我公司的信誉问题。” 许安安面露讥笑:“呦,这是还反咬一口了?” 庄阮没看她,对着徐伟东笑:“徐组长,这件事情居然还惊动了许总亲自来开会,是发生了什么更大的问题吗?” “哦,那倒没有,许总今天恰巧来公司,就顺便来看看。” 许安安歪头:“庄总好像不太欢迎我。” “哪里哪里。”庄阮撩了一下头发,“这点小事也让许总费心,我怕您累着。” “我看庄总还是多操心自己公司的事吧。昨天还有不少商品销售额不够呢,刚刚庄总不是说想办法解决?”许安安看着手机,“我看就由贵公司这边承担吧,平台直接扣除你们设计那边的订单收入,如何?” 庄阮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 “阮姐,怎么办呀…”小陈一脸苦相。 庄阮还没说话,许安安手机一震,脸色又是一变。 “我看讨论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细节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个…我这也还有点事。”徐伟东攥着手机也要走,“细节再沟通,再沟通…” 两位领导匆匆离席,下面人没人想开会,也都各自散了。 庄阮凑到唐末身边八卦地问:“你们公司今天不对劲啊,出什么事了?” 唐末看了眼已经出去了的同事,小声说:“董事长病危,繁星娱乐要变天了。” “什么!?”庄阮睁大了眼睛,“换老大?换谁?” 稍微了解内部情况的人都知道,束之渊只有一个儿子,但是不堪大用,一直没能掌权。 “听说是束家长孙。” 唐末查看着内网邮件:“昨天大半夜突然全网通报,今天繁星娱乐新总裁上任。” 26. 第26章 “怪不得…”庄阮沉思片刻,“管理层会有很大变动?” 她猜测许安安在繁星娱乐内部有人,所以才能拿下这次主办权,屡次三番地找她麻烦。 如果繁星内部遭遇洗牌,今后这个疯子能不能嚣张还是另说。 “不清楚,通报里根本没提新总裁的名字,就连他是束家长孙,也是我一个在束星芸手底下做事的朋友偶然听到的。” “束家人…那个束星野也是束家的,我上次因为生意偶然见过一次,看着倒不像个商人。” “但很多人都猜测是他。” 唐末合上笔记本:“老束总唯一的儿子束永修曾经有段时间打理过公司,但是能力实在不行,一直没能得权。” “这几年老束总身体不好,他名正言顺地顶替上来,但是据说实际管理者其实一直是束影帝,毕竟他可是束永修唯一官方认证的儿子。” 庄阮笑了:“官方认证?” “束永修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不知道在外面惹过多少风流债。可能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折腾半辈子娶了歌后,结果歌后生了束影帝就去世了。这几年他好像又有人了,但是没结婚,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 庄阮挑眉:“束星野不是影帝吗,做艺人还有时间管理公司?” “具体事务肯定是有专业团队的。”唐末挠挠头,“也不是所有老板都像你这样,什么都亲力亲为。” 这嘴是真甜。 庄阮想到许安安刚才说的话,心里又涌起一丝担心。 “小唐,刚才许总说还有很多销量不足的,是什么情况?昨晚你不是说销量都很好吗?” 唐末提起这事也是来气:“其实和超卖的原因差不多,都是库存数据突然增加了,很多已经下架的商品又变成了在售状态,但是没人再下单,就变成了剩余的假象。” 这就有点明摆着欺负人了,可庄阮人微言轻,这种情况下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唐末看着她有些担心:“真的需要赔吗?” 庄阮无奈:“哪有什么赔不赔的,公司在这个项目里的款还没结,人家不是说了么,直接抵。” 小陈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庄总,那个许总真有这么大本事吗?繁星娱乐再怎么说也比她们公司大吧,什么人能这么让她胡来!” 什么人…贵人呗。庄阮翻了翻通讯录,没找到一个咖位大到能帮她一把的。 看来她是真的不适合抛头露面的营销路线。但其实,卖货也并不是她参与直播的主要目的。 庄阮想要借着婚博会和繁星娱乐的平台推广自己的设计理念,让客户对软装设计有一个新的认识。 西方极简对于人口众多的中国家庭不太适配,中式家具质朴又缺乏些现代感,她就是要去打破再融合,造出她的独特风格。 这些年她通过自己公司的业务,扶持了不少独立家具品牌和先锋家居产品设计师,越来越多的客户能够接受软装新理念,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庄阮在车库和白舟做着交代:“直播的后续工作交给你了,廊园那边一直耽误着,我还得推一下进度。” 白舟送庄阮上车:“好的庄总,信息部门的问题还查吗?” 庄阮按下车窗,一脸严肃:“要查,亏可以吃,但我也得吃个明白。” 车库另一边的vip通道,顾司洺穿着离家时的一身年轻装扮坐在迈巴赫后排。 车子停住,总裁办秘书束星严为他开了车门:“顾总,专用电梯间在这边。” 昨天下午,束之渊病情加重,醒来时紧急召去了几个心腹,顾司洺赶到后,在病房自带的书房里和众人开了一夜的会。 束星严是束星芸的堂弟,难得年纪轻轻就长了颗玲珑心,还是哈佛的高材生,回国后一直在为老爷子办事,此时成了顾司洺的贴身秘书。 跟着顾司洺踏进电梯,束星严从平板中调出几套西装图片:“顾总,总裁办按照您的尺码准备了几套衣服,请问您需要自己选一下吗?” 顾司洺一夜未眠,面色略显疲惫:“随意。” 说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电梯里的镜子问:“我现在这身装扮如何?” 束星严对顾司洺的印象还停留在昨晚医院的初见,这个空降的新任总裁看起来气质清冷谦和,作出的决断却充满杀伐之气,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厉害角色。 可此时他对着镜子整理起皱巴巴的衬衫领子,却又好像仙人下了凡,要浅尝一口人间烟火。 束星严措辞严谨:“精神利落,把您的身材优势展现得很好,颜色看起来也是精心搭配过的。” “我也觉得很好。” 很好?束星严心里一紧。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顾司洺口中说出表扬的话。毕竟昨晚,顾司洺刚刚下令裁撤了三个大区经理,七个部门负责人,美国分部也将在十几个小时后变为群龙无首的状态。 老婆挑的衣服就是好看,顾司洺心情不错:“昨晚忘了问,你是四叔和严家的孩子?” “是,星字辈里我最小,名里含了母姓。” “我听爷爷叫你严助。”顾司洺抹平衣角,“跟着我的,也一样不必非提束家。” 束星严连忙躬身:“是,顾总。” 树大招风,束星严在总裁办也算是高位,因为姓束,几年下来没少遭遇背后的八卦和黑手,他知道顾司洺是为他考虑。 “顾总,按照您的要求,下午的会议只找了几个重点部门经理来开,但还有一些重要的客户…” “不见。” “好的。”严助在平板上点了几笔,“明晚在集团里最大的演播厅进行您的就任仪式,需要您出席讲话,讲话稿和嘉宾名单稍后给您过目。” “仪式后…” 还没说完就已经到了顶层,电梯门应声而开,总裁办其他五位秘书早已恭迎在侧。 除了严助以外,总裁办还有两男三女,分别负责各类具体事务,最后汇总到束星严。 此时五人脸上都挂着职业的笑,看到来人整齐鞠躬:“顾总中午好。” “嗯。” 顾司洺简单回应,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匆匆离开。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这位新上司,鞠躬起身后才敢去正式打量。 顾司洺一张精英的脸,穿着年轻的户外休闲装,高大利落,深邃眉眼淡淡地看着他们。 几个女秘书偷偷咽了咽口水。 空气好像凝结,谁也没敢先说话。 就在严助要问他有什么吩咐的时候,顾司洺终于开口。 他视线扫过面前五人,又扭头看看严助,目光温和:“谁愿意替我出席一下就任仪式?” 什么!?严助脚下一软。 * 庄阮从繁星大厦出来去了廊园,直播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想把精力放回到设计上。 房子主人身份神秘,也不愿意主动和她沟通,她只好尽可能做出万全的准备。 而且有些房间的细节需要进一步测量和拍照,亲力亲为是最高效的。 陆叔很早前就给了她大门密码,当时庄阮让师傅在房子里安了临时监控,大家都能放心。 她进门后先去看了看一层柜子上面放的银质烟盒,拿起来仔细看才发现,那上面的纹路和顾司洺的那个并不相同。 看来确实是巧合。 拍照,记录,寻找灵感,庄阮独自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呆了两个多小时,觉得即安静又寂寞,好像什么都空空的。 “这么好的房子都享受不了,难道我真是天生穷命?” 从房子里出来,庄阮坐在院门口废弃的秋千上发呆。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冬日的暖阳把废旧的院子照出另一种味道。 那味道让人充满想象,好像待到不久后的春天,一切又都可以重新开始。 “有人吗?”院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女声,不一会儿,刺耳的门铃声传进院子。 庄阮不是主人,怕是真有熟人来找,也不敢久留。 谁知推开院门出去,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雷奕哲和许蕾。 双方脸上都是写满了惊讶。 “庄阮?”雷奕哲上下打量着她格外温柔的装扮,“你怎么会在这?” 庄阮转身把院门关好,门锁咔的一声合上:“您抢我台词不是。” 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这次换了廊园,雷奕哲二人依旧是正式打扮,手捧礼盒。 “这家主人…在吗?” “不在。”庄阮没管他们,径直进了车库。 “小阮姐。”一旁的许蕾明显智商在线,“这家主人是你的客户吗?” 庄阮今天看见姓许的就烦:“院里没人,房主不在。你们有事就去联系他,不用来套我的话,我很忙。” 许蕾追问:“你不会也没见过这家的主人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干我屁事。 庄阮的手放在车门上:“你们知道,知道还不提前联系好,跑这堵门来?” 雷奕哲面露尴尬:“庄阮,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我没好好说吗?”庄阮撩了下头发,媚眼眯起,挤出一个及其标准的笑容。 许蕾抿了抿嘴,也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小阮姐,我们知道的。” 雷奕哲也跟着解释:“有些生意上的事,一直没能和他联系上,所以想试着登门拜访一下。” 许蕾点点头,眨着一双大眼睛:“这家里住的是繁星娱乐新任总裁,刚从国外回来的束家长孙。小阮姐,你不会不知道吧?” 27. 第27章 庄阮听到许蕾的话心念一动,抠着车门把手微微用力,车门应声而开。 “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这家主人是我的客户。” 庄阮闪身进了驾驶位:“作为一位有职业道德的设计师,是不会透露客户的个人信息的。” 汽车引擎发动,庄阮摇下车窗,指指院门上闪着红灯的监控摄像头:“别的不能说,但友情提醒二位,这家主人极其注重隐私,大概不会希望有陌生人随便上门拜访。” 黑色商务奔驰扬长而去,庄阮看着后视镜里的二人低头耳语着什么,直到轮廓越变越小。 开出一段距离,她才缓释了刚才僵硬的笑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刚才许蕾的那些话让她的心猛地揪起,此时轻轻放下后,反倒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一些细节。 当初她第一次来廊园,就发现陆叔对束星野的态度有些过分亲密。而且束星野在房中的那种放松状态,明显是对周围环境极其熟悉。 庄阮用力攥着方向盘,内心跳动着狂喜。 原来繁星娱乐的新东家真的不是束影帝,而是这个神秘的束家长孙。 最关键的是,这位新任总裁的家现在由她来设计! 她决定立刻把她知道房主身份的事说给陆叔。 一来是今天院子门口的事早晚会被他知道,二来她是真的很需要这条人脉。 对方已经回国,以后房子的设计和装修总会碰面的,再低调的人也不能总藏着掖着啊。 如果她的设计能让总裁满意,就算是搭上了繁星这辆车,不信许安安还敢找她的麻烦! 想到就去做,庄阮开到家居精品店门口停了车,在车上就给陆叔拨去了电话。 之前那通挂的匆忙,陆叔说过段时间联系她,庄阮打出去才想到,她真是昏了头,万一人家不方便呢。 电话嘟嘟的响着,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提示音变成了一个苍老优雅的男声:“庄小姐好。” 昏头的庄小姐还沉浸在对自己莽撞的自责中,对方突然说了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说哪件事。 “那个…陆叔,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没有打扰到您?” “没有没有,请问庄小姐有什么事吗?” 不吃亏的庄小姐决定先告状。 “刚才我去廊园的房子测数据,出门的时候发现院外面有两位访客,我没有让他们进去。叫雷奕哲和许蕾的,请问他们和您打过招呼吗?” 陆叔那边沉吟片刻:“许蕾…莫非是建工集团许家那位?” 庄阮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是的,她和房主很熟?” “那倒没有。”陆叔说,“许小姐的父亲和家里老一辈有些交情,但少爷…应该不认识。” 呼,幸好。 庄阮声音温柔:“陆叔,我和许小姐在门口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房主是束家的人。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是为了设计效果达到最优,我还是想了解一下,她说的是事实的吗?” 陆叔那边陷入了沉默。 庄阮怕他为难:“陆叔,如果不能说也没什么,只是房子的设计涉及方方面面,如果不能和房主充分沟通,很难保证最后的效果。” “庄小姐,我明白。” 陆叔想起顾司洺临走时的黯淡神色,叹了口气:“那位许小姐说的没错,那栋房子的主人…是束家的长孙。大少行事一向低调,因为一些原因,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身份。” 庄阮紧绷的心和身体都是一松,这回终于可以稍微舒展一下筋骨。 她身体靠在真皮座椅中,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陆叔,我是不在乎您家大少的什么身份的,跟您说这个事情主要是不想再让您藏着掖着,咱们把事情说开,看看能不能尽快推进项目。” “我今天正好去了繁星总部,公司变动挺大的,似乎就是那位的手笔,我想着既然他已经回国了,您能不能帮我安排一次见面。不用太久,我们把设计稿敲定,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陆叔那边又是沉默良久,他不知顾司洺愿不愿意挑明这层身份。但毕竟看着这孩子长大,以他对大少爷的了解来看,这位庄小姐于他似乎是及其重要的人。 而重要的人最忌欺骗。 “庄小姐放心,我尽快安排。” 庄阮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有“尽快安排”这四个字。 几秒钟内,庄阮已经看到了走向人生巅峰的全过程,金山银山在向她招手! 偷笑间一个猝不及防,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奔驰车头发出干脆的一声。 “庄小姐?”电话那头的陆叔疑惑着。 庄阮抽了手,对着后视镜揉了揉笑脸:“没事,陆叔,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挂了电话,庄阮还沉浸在兴奋之中,不远处家居店的招牌闪着光,照得她心里也亮亮的。 顾司洺一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庄阮从廊园出来时就给他发了定位,对方微信倒是回得很快。 【Gu:抱歉,晚点到。】 “嘁。” 【装老板:来买单就行,其他的也指不上。】 庄阮从车里出来,发着微信往店里走。 【Gu:其他的指什么?】 庄阮脸热。 【装老板:伤好了再告诉你。】 【Gu:好像懂了。】 【Gu:你总是很急。】 【装老板:呸!不会给你机会。】 【Gu:那换我急,可以吗?】 庄阮回想起昨晚黑暗中的那个“可以吗”,整个人由内而外都轻飘飘的。 “庄总,您来了。” 店员给庄阮开门,家居店干净的玻璃门上映出她的脸,推门时看起来在笑。 这家店和庄阮的公司有过合作,是由一个留洋回来的画家创立的,因为同样是从绘画转到设计,庄阮和老板聊得很投机。 去年这里来过几个网红博主探店,视频发出后,这家一跃成了网红家居店,客人络绎不绝。 短短半年,老板扩了面积,找庄阮改了装修,还在京市其他地方开了三家分店,而庄阮自然而然成了半个内部人员。 庄阮进门环顾四周:“今天怎么没有客人?” 领班在远处看见庄阮,连忙一路小跑,表情有些不自然。 “庄总,不好意思,今天有人包场了。” 什么人吃饱了撑的,在家居用品店包场? “还需要多久?我可以等一会儿。” “当然可以,包场的客人刚刚选完餐具,现在在挑床上用品,我带您去餐厅区那边坐。” 领班和庄阮并排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一男一女,女的像个明星,已经选了一个下午了。” “那是大客户啊,恭喜恭喜。” 领班忙了一下午,看到庄阮像是见着亲人,就多说了几句:“哎,选了半天也没挑出什么东西,希望能尽快结账吧。” 庄阮在沙发落座,怕包场的人一直不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把ipad拿过来我先从图册里选,有货的话就直接打包。” “好嘞!” 庄阮重点关注一些换季新品,其他的经典款直接闭眼选了。 二十分钟后,店员把她要的东西默默堆到面前的桌上。 丹青色的骨瓷马克杯,设计师手绘花纹印制的床品四件套,以及同款花色的割绒毛巾套装。XL号的浴袍、睡衣和拖鞋。 想起顾司洺提出的要求,庄阮又点了几下平板:“这几件,再拿一下同款女装吧。” 取货的店员知道庄阮一直单身,放下浴袍的时候满脸写着兴奋:“庄总,有情况啊。” 庄阮低头笑笑:“怎么,我不能有?” “嘻嘻能有能有,就是觉得庄总这么有品位,你对象真幸福。” 庄阮又想起了那双丑狗拖鞋,嘴角翘起:“那必须的。” 两人的嘀咕伴着嬉笑,在空荡的餐厅样板间内传出轻微的回响。 有人闻声而来。 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不是包场了吗?怎么还会有客人。” 之后是领班越来越近的慌乱脚步:“裴先生,真不是客人,是我们店长的一个朋友,来取点东西就走。” “说好了不能进人,店长的朋友也不…庄…庄阮?” 庄阮抬头看他。 男人大概三十岁,身材纤瘦,长相中上,留着油头。 一身奢侈品运动套装,从上到下闪着大大的LOGO。 庄阮记不起来对方的脸,但也确实觉得有一丝丝的眼熟,心想是不是以前的哪个客户。 她起身微笑,高领毛衣裙衬得曲线柔美:“请问您是?” “我裴楠啊,你不记得了?清大的!以前咱们一起社团活动过,你画画,我在那个…拍照片的那个什么社团!” 这张脸想不起来,可裴楠这个名字,倒是在不久前曾被顾司洺提起过。 庄阮心里琢磨着,曾经就是这个人想追她?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怪不得没有印象。 “哦,我想起来了。”庄阮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找你赔过一颗扣子。” “你还记得。”裴楠露出一个邪魅狂狷的笑,“不过那颗扣子不是我的。” 废话,我和扣子主人很熟,说出来吓死你。 庄阮看了眼让到一边的店员,扭头和裴楠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买东西了,我已经选好,打完包就走。” “没事没事,都是老同学,无所谓的。” 裴楠是个自来熟,热情地往卧室样板间那边喊:“女神呐,快过来看看这几样东西,比你挑的好看多了。” “来了。” 庄阮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长相极美的女人出现在她视线中。 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很简单的休闲装扮也能传出一股仙子风范,但更惊艳的是她的脸。 巴掌大的脸骨相极好,衬得柳叶眉和桃花眼格外精致魅惑,而行走间的气质大气温婉,和外貌形成一个很好的平衡。 如果说庄阮在普通人里算是大美女,那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变回了普通人。 这绝对是明星吧…庄阮两眼放光。 裴楠习惯了看到别人这种反应,也没觉得奇怪,向两人介绍着:“玉瑜,我表姐。庄阮,我大学同学。” “不是说了不许叫姐。” 玉瑜笑着对庄阮打招呼:“你好。” 庄阮好奇:“你好…请问你是明星吗?我不太关注娱乐圈,你真的好漂亮啊!” 裴楠嘚瑟着:“明星不明星的,反正刚从好莱坞回来。” “别听他瞎吹,我就是个打工人。” 玉瑜看向庄阮选的商品,惊讶问道,“这些都是店里的东西吗?好好看,为什么我刚才都没看到!” 裴楠跺了跺脚:“怎么可能啊我的女神,这些咱们刚才都看过,你就是挑花眼了。” 玉瑜指着那个骨瓷马克杯:“这个我也想要。” “行行行,都买都买,知道的是你搬新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开店呢。看看外面,天都快黑了!” 裴楠指着店外的天,此时夕阳的光已经斜插进马路,洒在拥挤的车流间。 忽然,裴楠看到了一辆车,心里默念了几遍车牌号码,眼中流转出讶异的神色:“女神你看,这不是巧了么…” “怎么了?” 两个女人看向店外。 只见一辆迈巴赫迎着夕阳的余晖,正缓缓驶入家居店门口的停车位。 28. 第28章 “这小子新官上任,怎么跑这来了,我得去看看。” 裴楠说了一句,飞似的跑出店外。 庄阮看着那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身边的玉瑜倒是一眼就认出来,笑着自语:“居然是他。” 谁啊? 庄阮想问,但又觉得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得和玉瑜一起看着外面。 豪车熄了火,副驾中出来一个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裴楠跑到车边,两人说了几句,裴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小严都这么大了。”商店的玻璃上映出玉瑜绝美的脸,“时间过得真快。” 庄阮小声问:“这是来找你们的?” 玉瑜以为是裴楠叫他来的,若有所思:“应该是吧。” 她的视线转到后排的车门上,随后就像有所感应一般,束星严走向后方,将那车门缓缓打开。 先出现的是一双黑色登山靴,车门和地面的空隙处还可以看到墨绿色的裤脚。小腿用力蹬地而起,一张极为帅气的脸从车门上方显露。 那人从车里出来后,束星严恭敬地关上车门,走出几步站回到车头的位置。 任谁见了都会被其强大的气场所震慑。 所以当庄阮看着男人的脸和他一身熟悉的装扮时,内心缓缓升起一丝诡异的错乱感。 那个人…是他吗? 十几个小时前,他救她,她发现了他的一点喜欢。 她亲手为他选了这身衣服,他却在狭小的试衣间内还她一颗草莓。 入夜,他抱她吻她,问她可以吗,黑暗中甚至差一点就做到了最后一步。 可此时看着这张脸,这个人,庄阮眼中竟有了许多许多的陌生。 裴楠眉飞色舞地凑过去和他说话,男人偶尔回一两句,其余时间淡淡地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场景穿过庄阮睁大的双眼,刺激到脑内专属于学生时代的某一条褶皱,再传递到胸腔,似乎要在她光滑的心脏上剜出一条同样的沟壑。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将她冲回到了大学社团活动的那天。 下山时,庄阮提着画架走在前面,听到身后两个男孩子的交谈。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闲心来参加活动。” “是你非要来。” “那我也不知道你爸下手能这么狠啊,不想姓束就往死里打,真是醉了,早知道我就陪你去医院了。” “阿野陪我去的。” “你弟真是小可爱。哎纱布都渗血了!不会毁容吧?” “眉骨骨折而已。” 庄阮听到眉骨骨折这几个字,不由脚下一软,正巧脚底踩到一颗石子,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去。 那天也是邻近傍晚,画架掉落,伴着咣咣铛铛的声音,庄阮被身后的男生稳稳接住。 她慌乱间抬头去看,随即便落入那双深邃的眸中。 他的睫毛很长,夕阳洒在上面,在脸上映出一小片阴影,让人忽略了眼皮上方那块渗血的纱布。 庄阮忘了害怕那伤,因为她第一次发现,社团里一直沉默寡言的高大男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 裴楠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打趣道:“顾司洺,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在这英雄救美呢。” 原来他叫顾司洺。 庄阮有些脸热,揪着他的小臂维持着平衡起身,却因为太过用力,在站直的一瞬间揪掉了对方袖口的一枚纽扣。 “啊…” 慌乱中,那枚扣子反射着夕阳的光,叮叮当当地滚下了山,直到再也看不见。 庄阮连忙低头捡起画架,口中念着:“顾同学!对不起!” 头顶传来一句淡淡的“没事”,随即那人越过她,步伐飞快地走去了前面。 “哎,你跑什么啊!”裴楠要去追,临走回头甩下一句,“那外套可是限量款!你得赔!” 限量款,本以为只是一个索赔的理由,原来不是。 难怪她跑了那么多家店,依旧找不到一枚可以完美匹配的扣子。 毕竟,一颗再漂亮的纽扣,缝在那样一件衣服的袖口上,也会显得格格不入吧,顾司洺? 可你又为什么穿了它那么多年。 原来那辆迈巴赫眼熟,是因为在廊园见陆叔开过。 刚才对方说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 “大少行事一向低调,因为一些原因,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身份。” 是啊,他早就说过自己的身世,她却当做玩笑一场。 该怪他不愿提及,还是怪自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呢。 “庄小姐?”玉瑜在身边看她。 “夕阳刺眼,哈哈。”庄阮揉揉眼睛,“那位我好像认识,也是清大的,以前总在裴楠身边。” 玉瑜摇头:“是裴楠总在他身边。” 两个男人并肩走进店里,玉瑜先开口。 “司洺,你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没事跑到这来,莫非是怕我跑了?” 裴楠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刚才看见小严就光顾着问集团的事了!女神,难道不是你约的她?” 玉瑜美眸转动:“自家老板第一天上任,我可不敢约。” 顾司洺见到熟人也是轻松,他环顾店中:“不知道你们在,我来找…” 庄阮刚刚躲在一边,如今看到顾司洺找她,咬了咬牙,笑着冲到众人面前。 “今天真是巧,来取东西反而成了清大校友聚会。” 顾司洺看到庄阮,上前跨了一步,露出温柔的笑:“这位是…” 庄阮打断他:“顾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和裴同学的校友,以前美术系的。” 顾司洺罕见的笑容就这么定在脸上,眼神也失了光彩。 裴楠以为他想不起来在尴尬,忙去搂他的肩。 “你不记得了?就有一次,咱们去一个山上活动,下山时候她把你的扣子拽掉了。哎…你这人总是对什么都不上心。” 庄阮眼色复杂地瞪着顾司洺,语气客套又不失礼貌:“裴同学真会说笑,这么多年了,谁会记得那些。我还有事,你们聊。” 说完转身要去结账。 快走几步,身后传来顾司洺的声音,他嗓音磁性深沉,带着不容置疑:“我记得。” “我记得,庄阮。” 庄阮脚步没停,走去了收银区。 打包完毕,店员帮她把东西搬上车。裴楠三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总之顾司洺没有跟来。 小陈发来微信,婚房经过排查,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可疑设备,可以放心入住。 房子没问题,人却状况百出。 车子打着,感光系统自动将车内的显示设备开到最亮,大灯将前车照得刺眼,庄阮这才茫然的看向车外——天黑了。 当商务奔驰排气管下的水渍汇成小小一滩时,副驾的车窗被敲响。 庄阮按下车窗,露出玉瑜一张漂亮的脸:“庄小姐,裴楠明晚要出席繁星娱乐的一个晚宴,缺女伴,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庄阮一愣。 想是知道问得唐突,玉瑜抱歉一笑:“没关系的,如果没空…” “有空的。”庄阮掏出包里的名片递上,“让他联系我。” “好。” 晚饭时间,车水马龙,庄阮开车到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她把车上的东西搬回婚房,一样样放好,又去隔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拿走,客厅只剩顾司洺的行李和那袋药。 她回了婚房,举着自己之前用的杯子想要放原处时,却发现那上面刚刚摆上了新买的对杯。 一时间不知道该留下哪一个。 她就这么举着杯子又看了一遍顾司洺刚刚发来的微信。 【Gu: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说清楚。】 可是他飞了十几个小时,回家就受了伤,又不眠不休地工作到现在,庄阮不知道该怎么怪他。 就像当初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结婚的提议一样。 【装老板:婚房无碍,我回去了。】 【Gu:那我呢?】 【装老板:隔壁的密码没换。】 意思是,只有隔壁的密码没换。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再发来消息。 月色似乎也充满困惑,游离在窗外徘徊着。 几分钟后,庄阮猛地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咣当一声,随即转身拿起外套出了门。 住院部1207。 庄妍吃过晚饭,正在和夏小凡在病房的客厅看电视,庄阮破门而入,吓得两人都是一哆嗦。 夏小凡嘟着个嘴:“这还有个心脏病人呢,又发哪门子疯。” 庄阮理都没理,跪在庄妍的轮椅前拉她的手:“姐,顾司洺早就都告诉你了,是不是?” 庄妍看着妹妹微红的眼眶,摸摸她的头:“进屋说。” 看着庄阮关上卧室的门,庄妍缓缓开口:“怎么知道的?” “碰巧撞到熟人了。”庄阮低头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 “阮阮,他没让我隐瞒,是我自己不想告诉你的。” “为什么!” “他很喜欢你,我怕你会推开。” 他…很喜欢我? “姐,你怎么比我还幼稚,喜欢能当饭吃吗…” “有情饮水饱,你没听过?况且你现在也知道了,人家挺有钱的,你想吃什么不行。” “哎呀姐!”庄阮把头埋进被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妍拍着妹妹的肩膀,笑得温柔:“姐姐知道你没怪他,就是接受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对不对?”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没怪他…” “咱们庄老板这脾气,要是怪起人来,早上门把人家撕碎了,还有空在我这撒娇?” “没撒娇!” 庄阮扬起因为憋气而变得红扑扑的脸,“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毕竟我曾经还想包养他,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包养?”庄妍被她逗得咯咯笑,“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庄阮手指在被单上划拉着:“我们…我们接吻了,也差点那个了,我不排斥,甚至说是挺开心,但是心动的感觉嘛…我不清楚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什么!? 庄妍没料到正处于开窍ING时期的妹妹说话这么直白,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脆弱的心脏继续引导。 “阮阮,相信自己的直觉。” 二十分钟后,庄阮从卧室出来,面色终于恢复轻松,甚至还多了些笑。 夏小凡咬着苹果看新闻,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发完疯了?” “嘿!怎么跟你小姨说话呢。”庄阮给了她一个爆栗,“作业写完没,还在这看电视。” “嘁,这种问题是对学霸的侮辱。” “没大没小,就不让你看!” 庄阮心情好,起了玩儿心,拿着遥控器威胁着:“快回答,作业写完没?没写完我就…” 说话间,她瞟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注意力猛然转移,还挂在嘴边的笑容瞬间冻结。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一张及其美艳的脸。 【好莱坞著名女星玉瑜近期归国,正式签约繁星娱乐,或与该集团新任总裁重燃旧爱。】 29. 第29章 顾司洺进入有钱来酒吧,是严助替他开的门。 这位新总裁风平浪静地提前下班,下车见裴楠时也是轻松自在,怎么从那家店出来就面沉如水了呢。 好像什么也没买啊。 现在倒好,不仅不回公司加班,还要来酒吧买醉,繁星娱乐接班人怎会如此? 也不能上班第一天就和老束总打小报告吧,我可太难了。 严助想着,倒也不敢靠近顾司洺,独自坐在了可以随时看到他的角落里。 酒吧刚刚营业,客人并不多,顾司洺背靠吧台也不点单,看着DJ演出的区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帅哥,心情不好?” 调酒师阿K刚才在收拾酒柜,扭头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连侧颜都是完美的弧线,忍不住上前搭讪。 顾司洺似乎没有听见。 有这样气质出众的人物在店里待上一晚,销售额又不愁了。 阿K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顾司洺模糊的背影,编辑微博。 【有钱来V:今日份店内忧郁小哥哥。[图片.jpg]】 在他点击发送的瞬间,手被人钳住,是严助。 顾总极其注重个人隐私,今天在公司里还和几位秘书针对这些事情正式约法三章,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照片被传播。 严助一脸严肃:“先生,请您删了刚才偷拍的照片。” 阿K调笑着还是发了出去:“呦,什么大人物啊,还不让拍了。” 顾司洺从回忆中抽离,闻声回头。 阿K这才看真正清他的脸:剑眉和一双深邃的眼,神色淡淡的,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无声抿着,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没…没泄露隐私。”阿K心里发毛,举着手机自证,“我就是看哥你挺帅的,拍个背影引个流,真没别的心思,不信你看。” 照片中只有一个落寞的背影,宽宽的肩膀,略微低着的头,隐约看到锋利的下颌,倒真没拍清楚什么。 顾司洺看了照片,又去看吧台后面的酒。 严助见势退到一边。 “你们老板呢?”声音磁性低沉,带着些压迫感。 调酒师以为对方要找老板告状,更是害怕:“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删,你别找老板啊…” “她不在?” “哎呀…在在在,那个指挥工人搬酒的就是我们老板。” 顾司洺看过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你们有几个老板。” “就这一个啊,还有个小老板,不怎么…”阿K慌乱应付着,却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哎,不对,我想起来了!” 他凑近去看顾司洺的脸,酒吧里光线不好,他刚才又没往那边想。 “你是庄老板的老公!” 那晚庄老板喝多了,拿着手机炫耀了一圈又一圈,谁还能不记得。 顾司洺没有否认。 他把手臂搭在吧台上,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台面边沿的拐角:“一杯最烈的。” 阿K像见着自家亲人一样热情:“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给您做。先把微博删了哈…” 没想到被顾司洺拦住:“不必。” “啊?这多不合适!发您的照片…庄老板会不高兴吧?” 顾司洺出神地盯着指尖下的大理石花纹,语气落寞:“她已经不高兴了。” 阿K眼中闪烁着八卦之光:“这是…新婚就吵架?” “是我做了错事。” “那就跪求原谅啊!” 阿K把酒推到他手边,眉飞色舞:“帅哥也不能总端着,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得…得让她看到你脆弱的一面!” 顾司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刺激的味道混杂着冰块的低温在舌尖扩散开来,他眉头微蹙。 阿K忙解释:“咱们自家人,不兑水哈。” 自家人?顾司洺自嘲地笑了一下。 正牌老婆还在躲着,刚见过一面的人反倒先承认他的身份了。 “哥,商量个事行不,我这微博也发了,您要不就在这多呆一会儿,不亏您的,我帮您和庄老板示弱,怎么样?” 顾司洺又抿了一口:“怎么帮。” 阿K拿出手机:“看哈,我给她发个微信,把刚才那张照片也发过去。” 【AAA有钱来阿K:庄老板,你老公来店里了,看着心情不太好。他喝了不少,刚才嘴里一直念叨“都是我的错”,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要不你帮忙来接一下?[图片].jpg】 “瞧咱这话术,怎么样?一会儿她来了可就看兄弟您表现了!” 阿K脸上的得意表情还没消失,手机就震回来。 【装老板:让跟着他的那个年轻男的给抬车上,爱拉哪儿拉哪儿去。】 阿K看看不远处的严助,面色略显尴尬。 “那个…要不然我先找人带您参观一下庄老板的工作台吧,在二楼卡座,挺独特的…” 于是顾司洺举着酒杯上了二楼。 二楼卡座安排的非常稀疏,放苹果台式机的桌子周围基本不会有人。 顾司洺坐下,用手撑了撑沙发的垫子:“她常来?” 带着上楼的是酒吧管财务的小姑娘,平时和庄阮比较熟:“上周小阮姐经常来,说是遇到了一个别墅的单子,需要设计很多种方案,所以来这找灵感。” 说完,小姑娘调出电脑桌面上的几张效果图:“她给这里的人都看过,让大家也提了意见,您慢慢看。” 顾司洺看着电脑屏幕,眼中的落寞更重。 这些设计图他早就看过,风格各异,但都很漂亮,全都满意。 他对生活一向没什么欲望,也不懂得那些颜色和搭配,曾经他一度想要告诉庄阮,选她喜欢的,其他都无所谓。 可今天对方在家居店装作陌生人的那些话似乎在说,他错了。 她不是在要他一句表扬,而是想通过设计去了解一个人,然后再用自己的作品让对方了解自己。 她这个人,总想展现出一副财迷心窍、□□熏心,感情只图表面功夫的样子,但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小傻子。 他给了百分百的真诚,但没给她百分百的了解,她就可以轻易地把他推开。 庄妍曾告诉他:“阮阮这个人要强,远看身上都是刺,你必须要走得很近,用心去看才能发现那些并不是刺,而是她受伤后留下的疤。” “如果她今天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不会让你再靠近的。但如果她发现你骗了她,也一样会把你推开。这个度很难把握,小顾,你愿意试试吗?” 当时他说:“我想试试。”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话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承诺,看来他是没什么天分,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顾司洺的头越来越晕,竟真的慢慢顺着靠背倒在了沙发里。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抚在他脸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梦里有个女人在责备:“受伤了还喝酒,还想不想好了!这么长时间不睡觉,很容易过劳死的,赶紧弄走!” “去哪儿?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才不会管他!” 混沌中,顾司洺皱起眉,额间布满汗水:“妈,别不管我…” 他痛苦地抓着什么,颠沛在无尽轮回的梦里。 “别!” 某一瞬间,顾司洺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卧室中。 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没了一半。 “咳…” 咳了几声,严助闻声端水进了房间。 “顾总,您发烧了。”严助用耳温枪又测了一遍,“38.7,退了一些。” 顾司洺强撑着眼皮看了看四周,声音病态嘶哑:“阿野呢?” 这是束星野在廊园的房子。 “小束总在打电话。”严助往水杯里插了吸管递过去。 “虽然和剧组请了假,但这部剧小束总也投了钱,很多事情还需要协调。” 顾司洺知道弟弟牺牲很多:“他答应明天替我上台。” 现在真的病了,倒是又多了一层借口。 “顾总,我不明白。”严助小声问,“为什么您要这么藏着掖着,您可是总裁…” 可能是因为病着,顾司洺心里固守的防线稍有松动,竟真的说出了点心里话。 温水入口,他的嗓子稍微舒服一点:“阿野这几年喜欢拍戏,我就帮他管一管集团,以后总归要还给他的。我…什么都不是。” 严助倒吸一口气,原来顾司洺是这么想的。可这涉及束家的家事,他也没资格发表任何评论。 沉默间,束星野打完电话进了卧室:“哥,醒了?” 严助忙起身恭敬道:“小束总,那我先走了,明天的就任仪式和晚宴还有很多…” 束星野随意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客气什么呢,快去忙吧。” “小严老是这么客气。” 束星野双手插兜靠着一旁的柜子,看了看还剩一半的吊瓶:“你后背的伤口发炎了,医生已经换了药,输完液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什么小严小严的,人家只小你几个月,可比你稳重多了…咳…” “你好意思说我不稳重!?” 束星野递上水:“也不知道谁,上任第一天就去酒吧喝晕过去,输个液还揪着医生的袖子哼哼唧唧的,什么晚晚满满的念叨。” 被他这么一说,顾司洺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梦,忙去摸手机。 “这呢这呢。”束星野从一旁的桌上递给他,“话说哥,你那些国外的行李为什么都寄到我这啊,你自己的房子明明那么空。” “我要装修。” 顾司洺点开手机,打开置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停留在“隔壁的密码没换”。 是梦。 顾司洺的手无力垂下。 “说起装修,上次我倒是见了你找的那位设计师,她根据你那个房子分析你的内心世界,别说还挺有道理!叫什么来着…给我名片了我也没记住,叫…” “庄阮。” “对对,庄阮。”束星野调侃,“庄阮,软装,这名字,是不是天生干这个的。” “是么。”顾司洺愣着神。 “陆叔说你们是老同学,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身边从来没有过什么女同学吧。” 顾司洺攥紧了手机,声音沙哑:“她…是你嫂子。” “什么!?”束星野一个没站住,眼睛睁得巨大,“哥,你刚刚说她是谁?” “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 手机传来震动,顾司洺忙不迭去看,完全忽视了一旁石化了的束星野。 是严助。 顾司洺攥着手机的手松了松,点开对话框。 裂开的束星野看哥哥这么在意手机,好奇地凑过去。 手机还在震,屏幕上的光照亮两个英俊男人的脸。 【束星严:顾总,刚才忘记汇报一件事。】 【束星严:在酒吧时有一位女士来看您,只一会儿就走了。】 【束星严:我问她是谁,她让我告诉您,她是明晚裴楠先生的女伴。】 30. 第30章 裴楠在一家高定服装店等庄阮,见到她进门的第一句话就阴阳怪气:“呦,这不是新婚的庄同学吗。” 庄阮昨天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上来就是一句:“我前段时间刚结婚,不会不符合你女伴的要求吧?” 是真把他当成了精虫上脑的富二代。 不过他当时回得也不客气:“你老公不介意就行。” 庄阮见他也不是真生气,赔着笑脸走过去:“裴同学到得真早,衣服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去换。” “别同学不同学的了,说的好像以前很熟一样,叫名字吧。” 裴楠斜眼指向一旁的假人模特,上面是今晚庄阮的整体搭配,衣服、鞋子和珠宝配饰,一应俱全。 庄阮凑近看衣服细节,黑色暗纹束腰晚礼服,领口开的不大,裙摆很长,看起来华丽又低调,是不会出错的款式。 “挺有眼光啊。”庄阮眼前一亮。 店员来帮忙,假人模特转动,露出后背的样式——整个背部V形镂空到腰,下面一个夸张的黑色蝴蝶结。 “怎么样,不错吧。”裴楠起身,油头被房顶的灯光照得锃亮,“人都有正反两面,衣服也一样。” 不知道指的是谁。 庄阮才不管他在阴阳个什么劲,甩了甩长发笑着说:“确实很适合我,让裴少费心了。” “我不费心,都是玉瑜的资源。” 裴楠看着一身运动服的庄阮,眼里有点嫌弃:“可不是我想找你当女伴的,是玉瑜。” “猜到了。”庄阮跟店员走向试衣间,回头冲他笑,“她可能怕你自己选的女伴不适合今晚的场合。” 裴楠叉着腰:“嘿,你怎么知道的!” “挺明显的,毕竟你看起来眼神不太好。” 昨天下午家居店里气氛凝结成那样都毫无察觉,可见神经大条到一定境界。 一旁的店员“噗”地笑出了声,和庄阮进了试衣间。 裙子后面的黑色蝴蝶结只是装饰,盖住了下面密密麻麻的串线,店员帮她一一解开,把掐腰扯得宽松一些。 “玉小姐不知道你的尺码,所以选了这款,普通腰围都可以穿。” 庄阮换上胸贴,对镜看了看顾司洺那晚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锁骨上还有一点轻微的红,一会儿带上项链,也能遮个七七八八。 衣服穿得费了些功夫,庄阮出来时,裴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算是…” 抬头看时,饶是阅遍美女的裴楠也是看呆了。 细长的天鹅颈上戴着事先准备好的限量珠宝,搭配低调的黑色的晚礼服,让华丽锋芒多了柔和。 “尺码还挺合身的。”庄阮是梨型身材,掐腰的裙子于她更有优势。 她对着镜子转身去看,纤细的手臂和镂空的后背连成一片晃眼的白,臀上方的蝴蝶结被微微顶起,像在诱惑着人动手拆开。 裴楠咽了下口水,心中暗叹玉瑜的眼光,嘴上叨叨着:“你老公真的不介意吗…” “去了才知道。”庄阮看着镜中的完美曲线,嘴角微微勾起,“还是收敛点吧,头发就不盘了。” 造型师取她太阳穴和耳上两小撮发丝盘起,其余头发散落做韩式大卷披在背后,是最近很流行的“迪士尼公主在逃发型”。 庄阮上了车,看到玻璃上反射出的人影,心里觉得好笑。 人家是在逃公主,她是落跑新娘。 落跑新娘调整了一晚的情绪,还是决定去见她的丈夫,毕竟彼此各有对错,看在昨晚他可怜兮兮的份上,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车流停滞不前,暴脾气的裴楠却连司机都不催,只顾低头玩儿着消消乐。 庄阮好奇地问:“天色不早了,裴少怎么不着急?” 裴楠又消掉一排:“咱们只参加晚宴,至于那个什么狗屁就任仪式,八成他会随便糊弄,不去也罢。” “不对…你还不知道咱们今天晚上是什么活动吧?” 庄阮心里呵呵,这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了。她顺势问:“什么活动?” “繁星娱乐总裁就任仪式的晚宴!”裴楠嘚瑟道,“你知道繁星娱乐总裁是谁吗?嘿嘿,说出来惊掉你的下巴!” 庄阮撇嘴。 谢谢啊,下巴昨天下午就掉了,好不容易又连夜安上的,目前还算牢固。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又问对了一句话,庄阮在心里比了个耶,不慌不忙的从手拿铂金包中掏出一张名片:“软装设计师,裴少如果有房子要装修,可以找我。” 裴楠顺手接过,不小心瞟到了她包里厚厚一沓的名片:“嚯,这是有备而来啊。” 庄阮笑笑:“裴少不会以为我是单纯来当您女伴的吧。” “哼。”裴楠冷笑一声,“如果你不说已婚,我会以为你是来结交名流的,为了钱。” 这话说得直白,不过庄阮也不在乎。 “确实是为了结交名流啊,有钱不挣是傻子。” 答完反问:“不知裴少在哪里高就?” 裴楠举起手机:“创业,短视频运营。” 还真是个正经工作,庄阮有些惊讶:“短视频?裴少前途无量。” “嘁,假惺惺。” 得,这会儿眼神倒是好使了。 加长宾利驶入酒店花园,裴楠看着庄阮好奇的眼神,难得主动解释:“这家酒店隶属繁星集团,就任仪式改在了会议厅,只有集团高层参与,咱们要去的是宴会厅,今晚和集团往来密切的大客户都会参加。” “那你是?” “咳…”裴楠理了理领带,“我家…苹果卫视。” “靠!大佬!” 庄阮美眸瞪得老大:“大佬请一定收好我的名片!以后电视台装修什么的…” “哎呦行了行了,赶紧下车吧!”裴楠不耐烦地轰她,“求求您进场时候做好女伴该做的,然后再去发小广告。” “那是自然。” 庄阮下了车,玉手轻轻搭在裴楠的肘内:“请吧。” 繁星集团是真有钱,总部大厦搞得那么豪华就算了,酒店大堂也是富丽堂皇。 庄阮从一个设计师的职业眼光将所过之处浅浅一扫,便看出这装修从设计到用料都是用了心思的,成本相当高昂。 繁星旗下的大牌艺人那么多,自家的酒店终究是很好的保障。 伴着高跟鞋的声音,庄阮咬着下嘴唇:“玉瑜…今晚会参加吗?” “当然!不过她要压轴出场,毕竟她的男伴应该还在台上讲话,嘿嘿。” “是么。”庄阮的语气云淡风轻,拿包的手却不由地攥紧。 “她可是这几年好莱坞的红人!就这么回国了,不当个繁星娱乐的一姐说不过去吧。” “我倒是不常看国外的电影。” “是啊,要不然你昨天下午就应该一眼认出她!” 宴会厅的大门越来越近,庄阮的心也在空中揪着:“昨天看你们三个人挺熟的,发小?” 她故意避开顾司洺的名字,害怕自己念出口就暴露了内心的情绪。 “算是吧,家里老一辈总有往来,所以有空时总会聚聚。” 裴楠眼看快到门口,低头理了理领带,随意地问:“怎么,你看上顾司洺了?” 庄阮左脚一崴。 “哎哎别关键时刻掉链子昂。”裴楠把她扶稳。 庄阮脚腕用力支棱着,声音却虚浮:“我配不上?” “也不光是配不配的问题。他那个人性冷淡,这么多年身边异性也就是玉瑜一个。” 庄阮抿着嘴。 性冷淡么?32只装的套放在婚房的床头柜里,还是他硬要买的。 庄阮沉默几秒,用迟疑的眼神看眼前的路:“如果我真看上他了呢?” 裴楠像是见惯了女人在顾司洺身旁的飞蛾扑火,听到这话也没太惊讶:“想上就上呗,反正他会用行动让你死心的。” 庄阮想起昨晚新闻上的那张脸,心中燃气莫名的胜负欲。 想上就上。 二人行至宴会厅的大门,不约而同地停了步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身姿,才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迈着昂扬得体的步伐走进辉煌之中。 周围的窃窃私语庄阮左耳进右耳出。 “那位是?” “小苹果!” “苹果卫视少东家,平时爱玩儿爱闹的那位。” “那位啊…怎么今天这女伴有点不一样啊,以前不都是网红吗?” “谁知道又换了什么新口味,别说,还真漂亮,是不是他们台里新招的主持人啊?” “一会儿过去聊聊。” 庄阮露着工业制造般的笑,和裴楠各拿了一杯香槟:“小苹果,这外号略土啊裴少。” 裴楠略显尴尬:“闭嘴。” 和几个大佬寒暄一通,裴楠走完了过场,庄阮这花瓶也得了自由。 刚要环顾四周锁定几个目标,庄阮却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身影——忍柠。 “柠柠,你怎么在这!” 忍柠穿了条很普通的白色礼服裙,首饰也简单,她站的位置挨着餐台,此时正往嘴里塞着蛋糕:“小阮!?” “怎么回事儿,破产没饭吃跑这解馋来了?” 庄阮拉着她,心疼地帮她擦掉脸上的奶油:“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钱,但也能保你吃穿不愁的。” 忍柠嘿嘿乐:“没破产,是剧组一个前辈带我来的,今天一天没吃饭…” 她边说边看庄阮的一身行头:“小阮,你这礼服鞋子首饰都好漂亮啊!看看后面…天呢这背面也太性感了吧!!” “都是借的。”庄阮给她指,“那边那个油头粉面的是苹果卫视的少东家,咱们校友,我今天受邀当他的女伴。” “女伴!?”忍柠视线划过庄阮的美背翘臀,“那顾司洺呢,他答应了?” “他…”庄阮喝了一口香槟,“柠柠,我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顾司洺…他好像是繁星娱乐的新总裁。” “什么!?”忍柠扶着餐台,眼睛都要掉到蛋糕里,“他是…这家的总裁?而你在他的就任晚宴上当别人的女伴?小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疯我疯,被他气的。”庄阮笑着扶她,“不过如果今晚他表现的好,我就打算原谅他。” “等等等等…他是新任总裁…那就任仪式发言的肯定是他了?” “那肯定的,怎么了?” 忍柠突然抓住庄阮的手,面色凝重:“刚才我在后面吃东西,看到了柳凯那个混蛋。” 庄阮讶异:“那天在医院,他不是说要出国么。” “那个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不会认错。”忍柠皱着眉,“他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伴,刚才在餐桌这边嘀嘀咕咕。” “那个女的好像说…她在会议厅主席台的水里下了药!” 31. 第31章 “下药!?” 庄阮惊愕捂嘴,看看周围,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什么药?众目睽睽,谁敢…” 忍柠也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刚才听到也没在意。但是事关你老公!小心点还是没错的吧。” 庄阮心里打鼓,太阳穴突突地跳。 不要有事。 “小心点没错。”她掏出手机给顾司洺发微信,“不知道他那边结束没有,我真是…昨晚应该要他助理名片的!” 忍柠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也揪着:“小阮,也别太担心,他周围那么多人呢,而且也不一定喝,柳凯能有多大胆子。” “肯定不会有生命威胁,我已经给他发了微信,喝了就去医院,没喝就去找那瓶水!” 庄阮放下手机,抓着忍柠的手:“柠柠,咱们分头去找柳凯,他下了药肯定有目的,只要稳住不让他跑了,一会儿有的是人能收拾他。” “好!” 宴会厅很大,庄阮环顾四周,竟不知应从何找起。 柳凯所在的公司和繁星娱乐并不沾边,唯一可能的就是上了什么大人物的船。 庄阮刚才脚崴了,现在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才发现左脚腕钻心的痛。 走路如风还一瘸一拐的美女总是扎眼,她在宾客好奇的目光中去了签到处。 “您好。”庄阮对签到小哥优雅欠身,“刚才我在宴会厅和一位姓柳的先生聊得很开心,柳先生给了我他的名片,但是被我弄丢了,能麻烦帮我查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在哪个公司也行。” 小哥被她的笑容晃得一愣,不经大脑地问:“叫柳什么?” “柳凯,柳树的柳,凯旋的凯。” 宴会厅的宾客已经进得差不多了,签到处没什么人,庄阮默默做着深呼吸,手里紧拽着手机。 顾司洺没有回复她。 “这位女士,我查了一下,柳凯先生不在签到名单内。” “什么!?” 庄阮凑过去看:“真的没有?怎么可能,刚才我朋友看到他了,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士在一起。” “不好意思,宾客名单是不允许泄露的,而且今晚在场的女士都很漂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阮撑着桌面后退,“算了,谢谢。” 转身要走,左脚又是一阵刺痛。这高跟鞋有些不合脚,左脚后跟可能在崴脚的时候被磨破了。 庄阮咬咬牙,伸手把剐破后生出的血迹抚净。 瀑布般的长发因为弓着身子纷纷垂到胸前,露出纤弱光洁的背。 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有很多人。 庄阮垂着头还没起身,视线中可以看到签到人员慌乱的脚步,然后他们纷纷站好。 “束总好!”整齐划一,带着恭敬。 束总…庄阮站直身子,边把头发撩到背后边回头看。 精致妇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两人身后跟着十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女,正朝宴会厅缓缓走来。 男人在轮椅上正襟危坐,看着并无病态。即使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庄阮仍能从此人脸上看出,他年轻时应该是极英俊的。 而那微抿的薄唇和不怒自威的气场,甚至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眼前种种,无不昭示着来人的身份,繁星娱乐前任代理总裁——束永修。 看来会议厅那边结束了。 “哼。”束永修面色并不算明朗,威严地扫了一眼工作人员,视线划过庄阮的脸时,没做任何停留。 庄阮也像工作人员一样站得笔直,避免和任何一个人直视。 众人纷纷走过,庄阮刚要抬头,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庄阮?”声音熟悉,是雷奕哲。 他今天穿得正式,上层精英的架势摆得很足。 庄阮看看雷奕哲身后:“就你自己?小女友呢?” “她学校那边有点事,先回美国了。”雷奕哲打量着庄阮的一身华丽装扮和动人曲线,眼中闪烁着,“你怎么会来这里?” 庄阮冷哼一声:“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雷总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给雷奕哲指指签到处,转身就要走,雷奕哲却没有去,直接就要往宴会厅走。 庄阮脑中划过一丝疑惑:“怎么,你不用签到?” 雷奕哲淡淡一笑:“我跟着束总过来的,束总请的人不在名单内。” 什么!那柳凯… 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庄阮拉住雷奕哲,面色严肃:“你去会议厅了?” “没有啊。”雷奕哲看着庄阮抓了一下自己袖子的手,“会议厅参会人员很少,我们都是等在门外…” “那你见到柳凯没有?一个看着挺斯文,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柳凯…”雷奕哲听这名字耳熟,“哦,是你姐的!” “是前夫。” 雷奕哲睁大了眼睛,他并不知道庄阮家里这些年的变故。 “见过他吗?” “没…没有印象…” 庄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不去理他,走回宴会厅。 “庄阮,等一下。”雷奕哲跟上她,“不在官方宾客名单中的还有一批人。” 庄阮停了脚步。 “刚才束总身后的是他的新夫人,也许她也请了客人。” 全都来者不善。 “谢了。” 手机振动,庄阮连忙去看,是忍柠。 【一颗柠檬:小阮,我去外面找了,吸烟区、休息区和小花园,都没有,他应该不在外面。】 【装老板:辛苦宝贝,他应该还在酒店里,剩下的我去找。】 宴会厅灯火通明,束永修进场后,现场的乐团换几首新曲子,都是戏曲名段改编的。 众人看到束永修,纷纷上前攀谈,束永修来者不拒,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 看来顾司洺新官上任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一个外姓空降兵,能在这树大根深的集团内站稳脚跟吗。 庄阮将视线放在束永修身后的美妇身上。 这个妇人单看一身限量款的穿戴和纤细身材也就是三十几岁,但从她看着束永修笑时露出的眼角纹路,还是可以判断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更年轻些的女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岁,正和凑上来的宾客们攀谈着。 随即,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庄阮眼中——是柳凯。 只见他温柔地扶了一下那年轻女人的腰肢,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很是亲密。 庄阮握紧了拳头,还是先给忍柠发了微信。 【装老板:找到柳凯了,他旁边的女人穿粉色礼服,提了只金棕BIRKIN。】 【一颗柠檬:应该不是她,我刚刚看到的女人穿的是黑色套裙,手里没有拿包。】 居然不是,不过没关系,找到柳凯也是好的。 每当看到这个渣男,庄阮的理智和冷静都会立刻消失不见,现在又觉得他干了坏事,更是想立马把他撕碎。 脑中还没想好说辞,腿先迈了出去。 于是柳凯也发现了她。 “庄阮?”柳凯眉头一皱,又想起上次在医院的不欢而散,“你来干嘛?” 侍者看到庄阮走近,端着托盘送来一杯香槟。 “您一个吃软饭的都能来这里见世面,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庄阮朝侍者摆手拒绝,优雅一笑:“不是说要出国吗?那这位是…” “你好。”女人像是刚发现庄阮的存在一般,瞪着美眸,然后又微笑地自我介绍,“我是郑曦,柳凯的未婚妻。” 她又看了看束永修的方向:“也是束夫人的表妹。” 一句束夫人,再次引得周围宾客的目光。 “我听柳凯提过庄小姐,今天见到真人,真是更加让人惊艳呢。” 郑曦在众人目光中提高了嗓音:“听说庄小姐前段时间刚刚结婚,还没来得及恭喜。那边一直追着你看的是你丈夫吗?感情真好。” 众人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雷奕哲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雷奕哲看到自己的视线被发现,忙假笑一下去了别处。 庄阮在心里骂了一句,面色淡然:“郑小姐看错了,老同学而已。” 郑曦脸上闪过虚伪的惊讶:“哦?那庄小姐今天以什么身份出席?据我所知,你公司的规模似乎并不大。” 已经是在明着说她没这个资格来这种场合了。 一旁的人看气氛不对,纷纷告辞。 庄阮攥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我是苹果卫视裴总的女伴。” 柳凯眼中不屑,语气里带着嘲讽:“庄阮,像你这么不忘初心也挺难得,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庄阮眼中露出厉色:“柳先生还是少说几句吧,别以为你刚才做的坏事没人知道。想必郑小姐还不知道吧,刚才他可是和另一个女人在角落里相当亲密呢。” “你说什么…”柳凯瞪大了眼睛,就要上前争辩。 “那是我的女秘。”郑曦按住柳凯,云淡风轻地说,“庄小姐看来是喝醉了,来让你的男伴陪你休息一下吧,实在不行…那位老同学也不错。” 柳凯见势冷静,推了推金丝镜框:“是啊是啊,反正庄小姐这么漂亮,要是得了在场某位大人物的…” “柳凯!”庄阮怒斥一声,上前想去扇他,谁知脚腕太过用力,一个吃痛踉跄跌跪在地,鞋子滑落,手机和包包飞出一米开外。 由于声音太大,附近的宾客纷纷围上来。束永修见有人跌倒,也操纵着轮椅来到近前。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郑曦一脸无辜:“姐夫,有位女宾喝醉跌倒了。” 语气关心,却丝毫没有上手去扶的意思。 束永修打量正要站起来的庄阮,虽珠光宝气,确是陌生面孔。 他声音里有些不耐烦:“谁带来的人谁带走。” 人群中有人认出:“好像是苹果卫视裴总的女伴。” 束永修看着满地狼藉,女人的手拿包被摔开,地上散落着白花花的名片。 “裴楠那小子,总爱带些不入流的货色。” 视线转向众人,他皱眉哼了一声:“以后我不在,繁星集团真要成猫猫狗狗的乐园了。” 32. 第32章 庄阮自始至终没有和束永修对视,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再怎么说,他也是顾司洺的父亲,虽然没有听说过什么具体的家事,但从现在这情况看来,顾司洺从小肯定不好过。 礼服的裙摆很长,腰部勒得很紧,她才没能在跌倒后马上起身。 脚腕已经红肿,扯裙摆也用了点时间,待她勉强摇晃站起来时,突然背后一暖,腰被牢牢箍住。 熟悉的体温和力道,庄阮想,原来她已经对他的身体如此熟悉。 他总喜欢这样抱她,以至于不用回头,她就已经知道是谁。 “抱歉,我来晚了。” 顾司洺的胸腔震动,安抚着她光洁的背:“水的事严助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我没事。” “嗯。”她鼻头发酸,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迟迟没有回头去看。 “站得住吗?” 庄阮感觉到他用温热的手掌托了一下她的背,一触即分,随后,他半跪在地上帮她去捡掉落的东西。 自始至终都没能看到他的脸。 裴楠也拨开人群到了束永修面前:“好像听见有人在夸我的审美。呦,这不是束叔叔吗,我来替我爸恭喜您退休的,您看您都病到坐轮椅了,以后一定好好注意身体啊,可是别老瞎操心了。” 束永修哼了一声,看见他也心烦,操纵着轮椅看向众人:“大家都就坐吧,晚宴可以开始了。” 一副家主做派,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顾司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老人家的生日宴。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走向餐桌。 这是顾司洺的就任晚宴,他该说点什么的,庄阮想。 可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低头专心地捡那些散在地上的名片。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好的黑色礼服,领口袖口都有特殊的暗纹,因为蹲着,腰和手臂贴合着他的完美身材,露出好看的曲线。 庄阮盯着他宽大的背和长有力的小臂,似乎周围一切好奇的打量、揶揄的目光统统都消失了,只剩下顾司洺,一张,两张…不急不缓地把她碎落在地的自尊捡起又放好。 手机也放进铂金包里,他半跪着抬头递给她:“这次要拿好。” 这是他们闹别扭以后的第一次对视。 顾司洺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能看得出来还病着,深邃眸中却闪着柔和的光,嘴角扬着淡淡笑意,好像在说“没事的”。 庄阮木头人般地伸手去接,玉手勾起包袋,手腕处却依旧温热,被抓着放到了对方的肩上。 “扶好,帮你穿鞋。” 左脚的高跟鞋掉落在很近的地方,顾司洺一伸胳膊就够到了。他温热的掌心箍着有些肿的脚腕,用另一只手为她擦掉脚掌沾上的灰尘。 庄阮觉得耳朵好热,哪里都痒,手指和脚趾不禁紧紧蜷起。 她想掩饰自己的紧张,问出口才发现也是荒唐:“这位先生,你的女伴呢…” 还真把自己心里话问出来了。 玉瑜没有闪亮登场,顾司洺无声前来,现在这样众目睽睽下的情景,她又算是什么呢。 顾司洺帮她穿好鞋,缓慢起身,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再次跃进庄阮的视线。 “我的女伴么?” 她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忘了松开,此时随着男人起身,变成无比暧昧的姿势。 顾司洺凑到她泛红的耳边,轻声回答:“在追了。” 随即,他一把将庄阮横抱起来,向宴会厅的出口走去。 庄阮不是第一次被他公主抱了,但还是像上次似的,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披散的卷发垂在脸侧,挡住她的表情,似乎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干嘛呀…这是你的主场你不能走…放我下去…” “不放。”顾司洺稳稳走着,“回家了。” 我们的家。 在场的宾客很少有见过顾司洺的,此时也只当是一场英雄救美的烂俗桥段,没人再去理会。 严助不在,只有司机在外面等。顾司洺把庄阮抱上迈巴赫,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 庄阮乖乖穿上,那上面有他的体温。 她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感动中抽离,就听见顾司洺让司机把后排的挡板升了起来。 暖风徐徐吹着,庄阮心中警铃大作。 他要干什么…在车上就…起码让人回家洗个澡啊! 她捋了捋头发,发现放在膝盖上的手在紧张地轻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车内响起顾司洺低沉磁性的嗓音:“对不起。” 啊?什么情况。 庄阮扭头看他,发现顾司洺并没有面对自己,他的耳根也泛着红,正看着窗外。 ”为刚才,也为昨天。” “一直没有说我的身份,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束永修的私生子。” “他不怎么认我,公司现在也有很多问题,这个所谓的总裁…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嫌弃你,明明应该是你看不上我才对啊… “阿野你见过了,是个很单纯的人,他是束家的儿子,理应接手集团。但他现在正是艺人的上升期,我想让他圆梦。以后的事…顺其自然。” 庄阮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男人,似乎有一点点的…自卑? 她忍不住低头去触碰他的手背:“我不嫌弃。” 顾司洺这才终于敢回头看她。 女人垂着头,语气透着笑意:“顾司洺,你也没有那么招人嫌。” 是吗。 他回握住她的手,身体又靠近了几分:“原谅我了?” 庄阮抬头剜了他一眼:“再问就不原…” 男人的吻突然落下,轻轻一碰,就像只为了拦住她的话。 “喜欢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子中繁星璀璨。 庄阮万万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她的脸腾地一下热了,眼神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下意识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干嘛突然说这个…” 顾司洺眼神依旧带着笑:“那就不说。” 庄阮怕他以为自己在拒绝,忙又解释:“没,你说吧…” 好像也不对。 顾司洺没再追问什么答案,而是又去吻她。 他任她抽回手,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别的地方。 “今天好漂亮…” 顾司洺这次的吻很凶,庄阮喝了酒,唇齿间散发着香槟的香气,几度拉扯,这香气徐徐染进顾司洺的上膛。 迈巴赫的后座空间极为宽敞,庄阮却感觉哪里都被束缚着,双臂好不容易撑住后座,臀上的蝴蝶结却突然被用力扯开。她腰上一软,又忍不住去圈顾司洺的脖子。 司机座椅上方的暖风吹着她的背,热得粉白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薄汗。 那黏腻马上又被抹去。 “怎么还有一层…” 某人没想到蝴蝶结下面另藏玄机,想要作乱却被腰部结实的绑带阻挡,只能换个方向摩挲。 波浪长发扫弄他的手背,隐约能露出修长有力的骨节,或曲或伸。 庄阮痒得咯咯躲,边笑边颤,磨得对方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首饰被掀起,那被遮住的尚未消失的红痕再次被加重,泛着鲜亮的水痕。 顾司洺的唇|舌拂过耳垂,引得她再次蜷缩起脚尖。 “阮阮软软的…” 男人蛊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加速了彼此的沉沦。 庄阮刚上车时还在懊恼又是自己思想龌龊了,现在发现,她没想错,顾司洺就是个老狗@#¥…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庄阮觉得实在应该推开他,不然他就要硬炸了。 “到家了,你…老实点!” 她让自己滑落到座椅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因为缺氧砰砰跳着。 “我回哪里?”顾司洺的声音嘶哑,手还想伸过去,被庄阮一掌拍开。 她摸着颈上的刺痛,羞恼道:“回你的狗窝!” 顾司洺的西装外套被扔到车门边上挤着,高跟鞋也滚落到黑暗里,庄阮弯腰去摸鞋,突然发现前面也不对劲,胸贴什么时候掉的? 算了,彻底摆烂。 她咬牙切齿,拿起外套把自己一裹,光着脚靠在椅背上生气:“不管了,你抱我。” 顾司洺轻笑:“好。” 他摸到脚下的高跟鞋,凑过去帮她穿,在她脚心轻刮了一下,幽幽道:“缓一下。” …“哼。” 一路没有碰到人,顾司洺抱着她顺利上了楼。 他没问新密码是什么,只是输了原来的,门就应声而开。 庄阮环着他的脖子:“你怎么知道我没换。” “不知道,就是想试试。” “赌狗…” 顾司洺把庄阮放在床上,去看她脚上的伤,扭到的地方肿起来,脚跟磨破的地方还有些渗血。 “医院给我开的药里有治扭伤的,我去拿。” 庄阮常穿高跟鞋,也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不用了,我家有药。” 顾司洺眼神玩味:“舍不得我走?” 两人刚刚把话说开,庄阮本有点舍不得,但被这么一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意思也不想被看出来,语气就变得凶巴巴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走不用回来了,去隔壁冷静吧。” “好。”顾司洺居然痛快答应了,“正好公司那边还有些要处理的,我就先回去了。” 这人怎么做到一秒正经的? 正经人在床边居高临下:“衣服还我。” 庄阮脱下他的西装,露出已经凌乱不堪的晚礼服:“这衣服是玉瑜借的,弄成这样怎么还啊…” 胸垫不知掉在哪里了,背后的蝴蝶结也皱巴巴地散着,只有那下面的绑带细密牢固地裹着纤腰,背部的雪白一览无余。 顾司洺看了眼里一暗,喉结滚动:“…要帮忙么?” 33. 第33章 庄阮用手去摸后腰,自己拽了拽,确实解不开。 刚把人推远,现在又找他帮忙,总有点…算了,不管。 “那你帮吧…但是!解开你就赶紧走,我可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 顾司洺坐到床边,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说好。 庄阮背对他,把长发捋到一边,漏出礼服的背面。 她日常穿搭以休闲舒服为主,工作时也都是套装,像今天这样精致又显身材的装扮,顾司洺还是第一次见。 白皙的肩背,精致的蝴蝶骨,刚才在车上只记得触感,却没想到光看着也是撩人得厉害。 顾司洺修长的手指落在绑带上,轻拢慢挑,仿佛在弹奏一件很珍贵的乐器。 庄阮原以为他会不干好事,没想到他却认真解起来。 愣神间,身后传来不带温度的问句:“为什么要当裴楠的女伴。” 她心里别扭:“玉瑜邀请我的,正好我今晚有空。” “你不仅有空,还有我。” “我有你,因为你是和我结婚的人,而不是繁星娱乐总裁。再说了,别以为娱乐新闻我没看见…” “你指那些八卦?” 原来他都知道!庄阮生气转身,腰上却是一紧,只能又扭回去。 “你都有女伴了,还管我做什么。” 顾司洺扯开几段绑线,继续往下解:“刚才在会场说过了,我的女伴…还在追。” 庄阮用力下压着嘴角:“不用麻烦了,电视里说在你在美国都追上了。” 顾司洺听完叹了口气:“以前是我想错了。” 什么徐徐图之,什么给她时间,对这个女人来说完全不适用。 他倾到她耳后,手探进那深V掐了一把:“现在,我不介意先吃了再追。” “去你的!”庄阮浑身燥热,拽开他的手骂着,“说过了,不会给你机会。” 顾司洺直接无视这句,继续在礼服的腰部拨弄琴弦。 “玉瑜是阿野的女伴,不是我的。” “什么?今天台上讲话的不是你!?” “不是。” “那水…” “阿野喝了一些,没什么大碍。严助已经去查监控了,我猜应该是那位束夫人的手段。” “束永修无能,但爷爷年纪终归是大了。束夫人不想让我和阿野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得到公司,我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庄阮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你家这么乱。” “很抱歉。”顾司洺解开最后一条带子,“今晚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是指庄阮受的委屈。 刚才在宴会厅看到她独自摇晃起身的背影时,他才真正意识到,真的不再欠束家什么了。从今往后,对束永修,对束家,他都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好了。” 庄阮看着顾司洺递过来长长的带子,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只用松一松就好了,你怎么全拆下来了!” “咳…不是这样解吗?”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聊天有些沉重,让庄阮忘记了此刻的旖旎场景。 “拆开以后这里…这里就全松啦。”庄阮去扯那布料。 原先紧贴背部的深V在腰部有了许多空隙,或明或暗地晃着。 顾司洺眼神幽幽地看。 看不够,他又将脸凑过去。鼻尖擦过脊柱,潮暖的呼吸打在她身上:“你腰窝那里有颗痣,我指给你。” 庄阮浑身一颤,整个人立马缩进了被子:“我不想知道!” 这男人实在可怕。 “你你你可以走了。” 顾司洺摸摸她的头,又去揉她的耳垂,声音带着蛊惑:“先去洗澡。” 说罢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声,庄阮裹着被子坐起来。 居然就这么干脆地走了。 床头柜里有跌打损伤的喷雾,她拉开抽屉却先看到了那一大盒东西,是她从隔壁拿过来的——激爽四合一。 当时她没思考太多,只是一时赌气不想把这东西留给他,现在真是想锤爆自己的头… 腿上喷的药起了些作用,庄阮匆匆洗了澡。 脚腕并没有严重到需要人扶的地步,但她在浴室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想,为什么顾司洺没有真的来帮她洗。 他好像总是这样,在即将越线的时候停住,强势又克制,让她忍不住想主动上前。 可如果对方真的越过了那条线,要怎么应对呢。 不知什么心理,从浴室出来,她特地换上了保守的草莓居家服,粉红色的长袖长裤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衣服上悬挂的草莓挂件看起来甚至有些幼稚。 躺在床上给忍柠打电话,谁知一直没有接通。 【装老板:柠柠,我这边都处理好了,你回家了吗?我说的事你考虑考虑,如果今后还在娱乐圈发展,繁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微信弹出消息,却不是忍柠。 【Gu:我在门口,可以进吗?】 这个人,明知道密码还… 庄阮摸摸自己的脸,确认面颊水润,晶莹剔透。 就是有点热。 【装老板:进来干嘛。】 【Gu:我背上的伤该换药了。】 …诡计多端! 【装老板:只换药?】 门外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嘁。”庄阮揪揪衣服上的草莓,又有点紧张地瞟了一眼床头的抽屉。 “伤怎么样?你脚凉,还是不要冰敷。” 顾司洺穿了一件宽松的圆领白色T恤和黑色睡裤,半湿的头发垂到眼角,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颚,显得有些忧郁。 庄阮看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大学时的那个青涩少年,只是以前的他似乎更加消瘦一些。 “喷过药了,没事。” 顾司洺把手里的药递给她,很自然地褪去T恤,露出肩上的伤,和…精壮的上半身。 “隔水贴好像坏了。” 他抬起手臂指了指,背部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看得人血脉喷张。 庄阮嘴角抽动,她确定,这个男人正在明目张胆地勾引她。 顾司洺见她拿着药没动,扭过身子,不经意间又展示出自己强健的胸肌和腹肌。 庄阮的视线实在无法集中,散乱地想把眼前的画面全部定格。 顾司洺拽了一下她身上的草莓挂件,声音磁性而蛊惑:“喜欢吗?” “啪”的一声,庄阮红着脸拍在他没伤那侧的肩上:“转过去!” 隔水贴被撕下,露出缝了针的伤口。 庄阮因为幼年时父母的车祸,对略带血腥的场景都心存排斥,但此时看着顾司洺的伤,好像心疼多过了害怕。 伤口恢复的不错,她并没有见到什么太过猩红的画面。 棉棒沾着碘酒,庄阮迟疑开口:“我有个朋友在做艺人,忍柠,你应该见过的。” “她是女团选秀出道,个人条件很好,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比赛时在网上红过一阵。” “当时主办方没想到节目能火,以至于后期团队跟不上。忍柠这几年一直被公司各种压榨,黑料一大堆,资源也不好。她就是太不争不抢了!最近和公司做解约,也赔了不少钱,我就在想…” 顾司洺接着她的话:“你在想能不能帮她签到繁星。” “我也不是要走后门。” 庄阮垂头:“这不是刚知道内部有人么…我就想先帮她问问,以她的条件,有没有签的可能。” 内部有人这几个字很让人受用。 顾司洺笑道:“你这就是要走后门。” “哼,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某人态度好一点,也许我就答应了。” 庄阮把新的隔水贴粘牢,继续斗嘴:“怎么好,以身相许呗。” 说完才发现这话似乎带着某种暗示,但其实并非她的本意。 顾司洺没有反对,似乎对这种走后门的方式很满意。 药都换好了,他该回去了。 他手里拿着那件白色T恤没有穿上,她也没赶他走。 卧室里只开了小灯,婚房直播时墙上贴的囍字还没有摘,此时映着光影,也感受着满屋的暧昧。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 “我床头柜上好像少了一盒东西。”顾司洺率先打破沉默,说得没头没尾。 庄阮指尖颤抖,咽了下口水:“那个啊…听说你性冷淡,我就扔了。”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到背部:“我说的是纸巾盒,你说的是什么?” 该死!又来! 庄阮红着脸用指尖划对方的背:“我说的也是纸巾盒。” “是么。” 背部传来若有似无地刮噌,挠得男人心上牙根都痒。 夜色中他勾起嘴角:“我冷不冷淡,你不清楚?” 一晚上都在憋着,看到女人的欲拒还迎,实在不想再忍。 炙热的手掌环住女人没受伤的脚腕:“那现在说说另一盒东西。” 庄阮一拽就倒,感觉自己像个浑身酥软的洋娃娃,没了力气,任由人摆弄。 顾司洺声音中的清冷已然褪去,此时染着情|欲由远及近:“现在急用,阮阮,能不能还给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把脸侧到另一边,却正好露出雪白的肩颈。 顾司洺凑过去闻,热气呼得哪里都是:“一样的沐浴露,好像你的更香。” 哪里都痒,庄阮被灼得一抖,脸被一只大手扳回去,印上细密的吻。 他扳着她的下颚,将她抱的更紧,背部和手臂的肌肉线条优美又粗暴。 屋内升腾着相同沐浴液的香气,似潮湿似甜腻。 顾司洺脑中出现了一些画面,又消失了一些,童年的伤痛似乎被磨掉,又注入了一些其他的情绪,是爱还是眷恋,他无暇顾及。 许久,床头的抽屉被一把扯开,男人指尖打滑,东西洒了一地。 他俯身沉溺于这场盛大的美梦:“老婆…” … 月色旖旎,晃得新婚燕尔总也要不够。 34. 第34章 庄阮醒来时还不到六点。 算不清楚睡了几个小时,又或者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她浑身散了架,比徒步二十公里后还要累。 顾司洺的胳膊箍在她的锁骨下方,她勉强翻了个身,面对上他灼热的胸膛。 这角度也还是很好看,她闭着眼凑近,呼吸扫过他的皮肤,又传回到她的脸上。 是相同沐浴露的味道。 昨晚,顾司洺一开始还是很绅士的,在意她的感受,温柔又克制。 后来初尝禁果的两人都有些失控,狗男人把四款用了个遍,最终也没有问出她最喜欢哪一个。 而她则在浪中摇曳,反复颠簸着,起起伏伏,全然忘了是怎么被抱去清理的。 顾司洺被她的呼吸弄醒,裹着怀里的人又贴近一些,声音里透着餍足:“再睡一会儿。” “可你顶到我了。” “做吗?” “…” 顾司洺身体很暖,庄阮把手脚让他捂着,很快又睡着了。 闹钟响起,惊扰了绮丽的梦。 “呜…困!!!”她向往常一样,用力蹬了蹬腿,挥出浑身的起床气。 忘了旁边还睡着人。 一声闷哼后,男人把她箍住:“谋杀亲夫?心冷得可真快。” 庄阮懒得睁眼,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疼的是腰。”顾司洺抓她的手,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哑,“这儿。” “哼,我还腰疼呢,你怎么不给我揉揉。” 顾司洺吻她的额头,又捋捋她的发梢,神色温柔:“我怕一会儿迟到。” “…光天化日的,快起!” 顾司洺从床上起身,浑身上下只穿了底裤,他捡起床边堆叠的浴袍,又回身揉了揉庄阮的头。 “冲个澡,一起?” 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庄阮把脸闷在被子里:“滚开呀!” 待到淋浴停了,庄阮进去和他一起刷牙。 “今天要去公司吗?”她明知故问。 “嗯,有事?” “还是上次直播的事,许安安找我的茬,后台数据出了问题,让我公司去赔偿。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是不是真有bug。” 牙刷在齿间摩挲,庄阮一段话说的呜呜噜噜,顾司洺倒也大概听明白了。 漱了口,顾司洺把情侣对杯摆好:“我出面直接解决不是更快?” “那怎么行!”庄阮也刷完了,“你去解决,不就…不就暴露了咱俩的关系。” “我不能见人?” 顾司洺把她圈在洗手台,“要用我的资源,还要扮猪吃老虎,庄老板想好这其中的代价了吗?” “什么代价?” 庄阮在他略带胡茬的脸上亲了一下:“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顾总还是想想自己能为我做点什么吧。” “我能做的很多,但对象不能是庄老板。” “那谁可以?”庄阮挂住他的脖子,明媚的杏眼荡漾春水。 顾司洺俯着身,高挺的鼻尖蹭着她的:“昨晚怎么叫我的?” 庄阮嘴角勾起:“忘了。” 随即,被人腾空抱着坐到了水池边。 “帮你想。” 薄荷味道的吻,带着一夜还未褪去的情愫,由浅及深,逐渐点燃两人几小时前的记忆。 跳动的心和手逐渐变得不安分,庄阮哪里都酸软,一个撑不住,不小心碰到了水龙头的开关。 来不及关了,温水在池中越聚越深,她浴袍的边角浮进水面,和呼吸一样变得发沉,晃得台面也泛起涟漪,一下一下涌到浴室的地砖上。 顾司洺如愿听到了那两个字。 许久,修长的指尖将水龙头按停,金属把手留下雾气般的指纹,他埋在天鹅颈侧喘着:“好多水。” “你…你拖地!” 庄阮推开他转身,嗔怒地看着镜中凌乱的两人。 “不收拾干净别出门!”她只敢对着镜子说。 随即脱下湿浴袍扔到他怀里,飞速跑去衣帽间。 顾司洺冷静了很久才下去,本来有些后悔是不是太过了,抬头看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在笑。 这是家的感觉吗?好像还不错。 出了浴室,庄阮已经穿戴完毕站在家门口,像是在专门等他一样,说了句“我去上班了!”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可爱。 门还没关上,玄关处有人进来,是严助。 “顾总,您的衣服。” 顾司洺没几件西装,为了上班,总裁办每天要送套新的,款式都差不多,他也不挑。 严助把今日份的工作服递上,奇怪地看了看门外:“刚才的女士是那天去酒吧的?看到我以后差点摔了。” 顾司洺面带愉悦地关门:“新婚,见笑了。” “您您您说什么!?” 她不是裴楠的女伴吗? 严助昨晚在处理紧急事务,没去宴会厅,错过了太多八卦。 当他看到客厅照片墙上大大的结婚证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刚才那位…这是您…您真的结婚了…” 堂堂繁星娱乐总裁,就算没有华丽的订婚仪式,也会有两家在生意上的合作消息传出,如今这居然是…娶了个普通人? 严助环视这一百多平的房子:“顾总,您以后都住这?” “廊园在装修。” 顾司洺系上袖扣:“这里离公司也近,我没车没房,目前只能吃软饭。” 严助提着公文包的手抖了抖。 您知道什么叫没车没房吗?您知道什么叫吃软饭吗?您这样说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结婚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爷爷说,在公司也不必提起。” 严助点头应了,看来不管是束家还是集团,在顾总主动开口前,他不能将结婚的事透露半分。 “昨晚的事查得如何?” 严助拿出平板:“小束总昨晚晕了一阵,睡在酒店了,束夫人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没人靠近过房间。” “这是水的检测报告,里面含有一些致幻剂,不会危及生命,就是喝了会…嗯憋得难受。” “监控呢?” “记录被剪辑掉了。” 顾司洺点点头,这结果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是郑曦,她那边不能放松。” “是。”严助面色一凛,“郑曦海外的账户已经在找律师处理,集团财务部门配合调查。她可能也是察觉到了异样,所以才取消了出国计划。” 二人下楼上了车,严助继续汇报。 “昨晚未在签到单上的宾客比较零散,总裁办还在整理。” “束总和束夫人的客人分开查。”顾司洺看着小区里玩儿球的孩子,“那几个核心人员,还要查家庭和海外资产。” “是。” 车子驶出小区,车外的景色熟悉又温馨。 顾司洺把车窗按下一些,修长的手指感受着冬去春来的晨风:“严助,你结婚了吗?” 声音略显轻快,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 严助咽了咽口水,沉稳应答:“顾总,我单身。” “嗯。”顾司洺笑笑。 “结婚挺不错的,你有机会可以试试。” “好的顾总。” 车子很快到了繁星集团总部,严助按下总裁专用电梯。 顾司洺若有所思:“市场部那个报告交了吗?” “昨天催了,说是今天交,您要的是集团一年内所有平台的投放数据,整理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嗯。既然很麻烦的话,我去亲自看看。” “…啊?” 您一个大总裁,亲自登门要报告?市场部的门框要被吓掉的吧。 “顾总,这点小事还不必您出马,好像给了市场部多大面子似的。这几年,束总对他们很优待,所以部门管理…不太完善。” 看来问题是很严重了。 “去信息中心,集团新建的机房我还没见过。” “好的。” 两人从中途下了电梯,引得各部门员工的目光。 集团内知道顾司洺身份的人很少,此时见严总助带着他参观,只觉得是集团要签的新艺人。 严助带着顾司洺在机房绕了一圈,前几年为了推进刚刚兴起的直播平台,集团花重金优化了信息中心的设备,各处都透着先进。 上午刚上班,办公区域坐满了人,信息中心的经理见到严助很恭敬:“严总助,请问是总裁办那边有什么需要吗?” 严助低头翻阅资料:“市场部的报告一直没有交,我怕数据收集上有困难,来看看技术这边有什么问题。” “严总助说笑了!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们一直是全力配合的…” 经理眼神闪烁:“市场部那边也来催过了,但是集团这几年发展的太快,最近各部门变动又比较大,数据这边确实是慢了一些…” 严助这才抬头看他,眼中寒芒略过:“是数据收集起来有困难,还是后期处理上浪费了很多时间?” “没有的事!谁敢造谣数据有问题我第一个不答应!” 经理指着玻璃窗内的格子间:“严总助您看,我们部门的人这几天一直加班加点,就是要全力支持各部门的工作,如果您那边有需要,我这立马就叫人…” “总裁办即使有需求也会正常走流程,不会搞特权。” 对方脑门上已经起了汗:“是是是,我这话说的欠妥贴了…” 顾司洺没有和严助一起,而是独自进了信息中心的办公区。 程序员的脸上露着疲惫,垃圾桶里堆满了喝过的速溶咖啡,是真的很辛苦。 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教训实习生,听意思,应该是直播带货的问题。 男人在自己工位上翘着二郎腿,年轻人就像在罚站。 “让你怎么做就照做,别总是自作主张,如果市场部那边因为你的操作不当出了问题,你一个实习生能付得起责任吗?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年轻人虽垂头听着,但从表情上看并不服,他绷着嘴,眼睛有些红:“我没错,这个bug如果不修改,以后出了事别找我来背锅!” 说罢,也不理那男人会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工位。 过了半分钟,年轻人像是依旧没有消气,他把桌上空掉的咖啡瓶扔进垃圾桶,腾地起身出了办公室。 同层的休息区有自动售货机,他选了一罐可乐扫了码,可机器按钮也和他作对,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售货机的玻璃上反射出他的脸,虽涨红地紧绷着,也难挡颜值上的聪慧和帅气。 “艹!”他双手叉腰,气得踢了一脚。 机器纹丝不动。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痛苦地将头顶在玻璃窗上。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年轻人稍微退开一些,看到玻璃反光中的一个模糊人影。 那人好看的食指在按钮上用力一按,机器发出“咚”的震动,可乐应声落下。 35. 第35章 年轻人也没回头,丧气地说:“谢了兄弟。” 回答他的是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尹尧?” 尹尧回头,看到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面色淡然,却颇有气场。 他搜索了最近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其他部门领导,也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脸,心中莫名一虚。 “…请问您是?” “我是唐末的朋友。” 尹尧脸色稍缓:“哦,唐导啊…他刚走没多会儿。” 顾司洺在机器上点了罐气泡水,弯腰拿出那两罐饮料,把可乐递给尹尧:“我不找他。” “谢谢。”尹尧自嘲地笑,“你也是来问直播超卖的事吧。之前我还不敢喝唐导说,算了,反正也准备不干了,跟谁说都无所谓。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嗯,我也是新来的。”顾司洺单手掰开拉环,神色认真地等尹尧继续。 “看你年纪肯定不是实习生。不过我也不羡慕,我实习随时能走,你来了这么大的公司,可算是掉坑里了。” “繁星待遇不好?” “待遇是很好啦,但是有些部门水可是够深的。” “你指市场部。” “呵呵,只能说那个部门尤其。” 顾司洺捏捏手里的易拉罐:“唐末问的是婚博会直播超卖的事吧。” “看来你知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的了。” 尹尧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来上了两周班,就发现他们的代码有问题。” “哦?”顾司洺视线扫过他工牌上大大的实习标志。 尹尧挺了挺背:“别看不起人,我可是去年全国信息大赛冠军,明年还要出国参赛的。” 如果不是足够优秀,也不会只凭本事就通过了实习招聘。 “说实话,我来这就是为了见明星。”尹尧咂咂嘴,“结果明星没怎么见着,还受了一身鸟气。” 顾司洺眉头轻微皱了一下;“说重点。”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思维比较发散。” 尹尧挠头:“我来了以后写了几个程序,几天就查出来一堆直播带货的bug,结果你猜怎么着?” 尹尧凑到顾司洺耳边:“有些数据错误是人为故意弄出来的,就是为了赚差价。” “而且不止婚博会直播,我发现这应该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顾司洺装作没懂的样子,疑惑地看着他。 “哎呀,我说简单点,就是人为的增减商品库存。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实际销售完了就会发现和直播合同的销量有出入。” “这种情况一般会去忽悠没什么经验的主播和供应商,要么是补差价,要么是交一部分违约金。” 顾司洺挑眉:“没人告他们?” “告?直播这种事,舆论大过天,繁星娱乐这颗大树在,你猜网友会相信谁?” 顾司洺垂眸,这棵大树长成不易,近些年无人修剪,也该是打理的时候。 “繁星这个平台不错,实习期还没过就走会不会太亏了?” 尹尧满脸自信:“咱这水平去哪儿都平趟,再说了,信息技术是为了增强生产力,而不是用来坑人的。” 顾司洺点头:“失去你是繁星的损失。” 手机来电,顾司洺去接,他递了个眼神给远处等待的严助,随即和尹尧点头道别。 参加过新员工培训的人都认识总裁办的各位秘书,尹尧看到严助眼中一惊:“您…您好。” 严助朝他温和一笑,然后递上ipad,上面显示的是一份策划书:“尹尧同学,不知道你对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 … 顾司洺举着电话走到休息区的角落:“陆叔。” 陆叔见电话秒接,松了一口气。 本来想先找束星野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大少在公司的情况,谁知一直接不通,他怕出了什么事,还是拨通了顾司洺的号码。 “大少,二少没事吧?我打电话他一直没有接。” “他在睡。” 顾司洺取出一包速溶咖啡:“昨晚就任仪式,他喝了点酒。有事?” “咳…也没什么事,您的行李里有几个保价的保险箱,我确认一下是否都安全送达二少家了。” 顾司洺想起那些首饰,不由勾起嘴角:“收到了,有几箱已经叫人搬去我那边。” 正愁找不到切入点,听顾司洺提起廊园的房子,陆叔顺势问:“大少,设计公司的庄小姐联系我了,她见着建工集团许家小姐去廊园拜访,得知了您的身份,想要…想要和您当面讨论一下设计图的事。” 陆叔的语气中带着左右为难,想是觉得顾司洺不会同意。 顾司洺冲好咖啡,靠着吧台抿了一口,速溶咖啡的奶精味道很冲,他向来喝美式,此时却觉得这甜也不错。 “今天下午,去廊园或者来公司,让她选。” * 庄阮的公司这几天忙得飞起,婚博会还没结束,订单就已经挤爆了。 开了一天的会,各项目组把手里的订单做了安排,有些难办的,庄阮亲自接了。 她今天眼睛有些肿,就没戴隐形,巴掌脸上带了一副金属框眼镜,显得美而知性。 “庄总,繁星那边我真的不用管了?” 直播的事还没定论,白舟这几天在会场和繁星娱乐两头跑,上午进会议室时连胡子都忘了刮。 “这几天辛苦白组长,繁星娱乐那边我有了些门路,后续应该能解决。展会还有快一周的时间,我看你手下那几个弄得不错,抽时间调个休吧,之后还有得忙。” “那就先谢谢庄总了。” “谢什么。”庄阮笑笑,“我已经通知人事那边开始招人了,设计部我来做最后把关,市场部这边如果你有靠谱的朋友,也可以推荐。” “没问题。” 会议结束,庄阮带着小陈回到办公室。 廊园的设计小组人员众多,小陈因为是庄阮的助理,主动提出做资料的收集和汇总。此外,庄阮还专门把一层厨房和餐厅的设计交给她,看图纸完成得不错。 “阮姐,最新一版的资料都在这里了,这是u盘。” 小陈交了资料,看着老板今天的装扮露出八卦表情:“啧啧,今天又是高领。” 庄阮早晨出门匆忙,来不及去遮那些印子,就找了件米白色宽松高领毛衣配黑色紧身裤。 脚腕好了大半,但她不敢再作,乖乖粘上创可贴,穿了双舒适的磨毛德训鞋。 向上拽了拽领口,她语气轻快:“怎么,我穿高领不好看?” “不不不,超级美!”小陈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不仅穿搭好看,气色还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嘿嘿,一看就是经过了爱情的滋润。” 小姑娘还挺懂。 庄阮想起清晨顾司洺修长的指尖,似乎又要被拨弄出一身的燥,语气却还要故作镇定:“羡慕吧,羡慕你也结个婚呗。” “嘿嘿,还是算了,我现在可是事业的上升期,谈个恋爱还行,结婚怎么也得过几年再考虑。” 庄阮认真问道:“那…如果有个男的追你,你觉得追到什么份上才会答应他?” “那得看我喜不喜欢他啊。” “如果有点好感呢?” “当然是越久越好。” 小陈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暧昧期总是最甜嘛,他为我疯狂付出,我呢就偶尔给他一点甜头,这种微妙的感觉才让人心动!真在一起了就只剩嗯嗯啊啊了,有什么意思。” “…是这样吗。”庄阮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 年轻人说话直白,不过也算有点道理。照小陈这么说,她和顾司洺直接跳过了暧昧期,只剩…了。她想到顾司洺今早起床去洗澡的画面,觉得…也是蛮有意思的。 小陈还在认真地自言自语:“嗯对,不能轻易答应,享受推拉的过程!” 庄阮试图抓住重点:“你成功经验很多?” “…目前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呃,真棒。 她收拾好心情和设计稿:“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不用跟我去了,我从廊园直接回家。” “好的,期待明天房主的八卦!” 小陈并不知道自己在给繁星集团总裁设计餐厅,只当那是个单纯有钱的房主。 庄阮想起顾司洺英俊的脸,有些心虚地含糊过去。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什么是所谓的“推拉”。 按说没谈过恋爱的人应该都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武装自己,可惜庄阮错过了心思丰富的学生时代,这么多年又一直在利益大过天的染缸中游泳,理解起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难免有些吃力。 在她看来,喜欢和不喜欢是泾渭分明的,不喜欢就推开,喜欢就靠近,不应该存在有什么灰色地带。 可顾司洺是个例外。 两个人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一想起他说要追她,心里还是会泛起些酸涩,有期待也有恐惧,想靠近又不自觉推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推拉”? 廊园的保安似乎已经记住了她的车,远远看到黑色商务奔驰便抬起了小区门口的栏杆。 太阳已有下山的势头,春意在气温中不知还能残存多久,庄阮觉得有些刺眼,拨下遮光板。 已经走过几遍的路,今天却开得忐忑,因为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她知道,道路尽头的破旧宅院应有人为她燃起了灯火。 再次推开院门,院内的景色依旧,只是人的心境已然不同。 破旧的秋千,生锈的长椅,庄阮想起曾经对于这座别墅主人内心世界的分析,不禁苦笑。 如果不是那时理智清醒不带感情,她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猜测和判断,现在看来,那结论竟然还算准确。 别墅的一层没有开灯,院子里仅剩的光线不足以看清屋内的情形,她不是很想自己进去。 【装老板:顾总,我到了。】 庄阮低头发了条微信,毕竟这是他们在廊园以设计师和房主的身份进行的第一次碰面。职业道德告诉她,至少一开始得装装样子。 顾司洺没有回复。 庄阮试着按了一下门铃,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他还在路上? 【装老板:如果你还没到,我就先进去了?】 又等了一分钟,庄阮输入了密码。 门应声而开,屋内的摆设和她上次来时并无二致。 她转身要把门关好,就在院中景色即将闭合的一瞬间,后腰传来一把蛮力。 嘭的一声,门被撞上。 女人被一股力量按在门边,米白色的毛衣被拽起褶皱,露出黑色紧身裤勾勒的完美臀线。 男人坚实火热的胸膛抵住她的背,后颈传来湿糯的呼吸。 那声音磁性暗哑:“上午还叫老公,怎么下午变成顾总了?” 36. 第36章 庄阮被抵在门上,面前是墙面的冰冷,背后却似有火焰在燃烧。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受了些惊吓,心脏怦怦跳着。 “顾总,我是来和您讨论设计稿的,请您…请您自重!” 背后的胸膛震动,头顶上方传来轻笑声:“哦?那我应该称呼庄总还是庄设计师?” 这算是角色扮演么,软香在怀,他不禁思绪翩跹。 “随便,哎呀顾司洺!你先放开我!” 庄阮脑子里的“推拉”二字此时只剩下了“推”,这狗男人贴的太近,再有一会儿她就要招架不住。 腰上的手终于还是松开,只不过庄阮回身刚要再说,就又被拉住面对面抱紧。 下颚被人勾起,双唇被轻轻咬了一下:“叫顾总。” 庄阮含笑抬眼看他,语气带着娇软:“那顾总还要不要谈工作。” 顾司洺发现她今天戴了眼镜,金丝宽框,镜片下的杏眼被挡掉些媚气,多了几分清纯乖巧。 他喉结滚动:“怎么戴了眼镜?” “眼睛不舒服,早上又耽误了点时间…我就懒得戴隐形了。” 顾司洺抽出一只手臂,从镜片下去抚她眼角的泪痣:“昨晚疼吗?那么爱哭。” “刚开始有点,后来…哎呀大白天为什么要说这个…” 虽然已经不是白天,屋中的光线也早已暗下。 庄阮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总之不是疼哭的。” “原来是喜极而泣。” 顾司洺揉揉她的头,吻那粉红色的耳尖:“早晨感觉是不太肿了。” “…顾司洺!” 庄阮气得瞪他,眼镜歪在小巧的鼻尖上,露出满是水雾的眸子:“你以前多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变态!” 她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叫顾总。” 他把那副碍事的眼镜摘下,低头去含她的唇:“谁让庄设计师总勾引我。” 灼热气息扑着她的脸,男人舌.尖试探地磨,庄阮撑不住遂了对方的心愿,抬手去抚摸他利落的下颌。 他今天好好刮了胡子,棱角锋利而光滑。 腰间的力道加重,温存逐渐变成深吻,撩得人喉间发紧,庄阮眼前模糊着,心也跟着缓缓飘起。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会拒绝,顾司洺就像一块磁铁,一靠近就要吸在她身上一样,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开。 过了许久,女人猛然惊觉:不对,屋子里都是监控! 她全力从顾司洺怀里逃出来,急喘着去客厅柜子旁检查摄像头。房间没有开灯,走过去的路上膝盖被磕到了一下。 好在全都是关着的。 “房间内部的都被撤掉了,只留下院外的。”顾司洺笑着走过去,“走路总是不小心,又磕到哪里了?” “没事。”庄阮弯腰揉了两下,“我有点夜盲,开灯就好了。” “是我不好。”顾司洺一把将她横抱起,“上楼再开。” 第三次,庄阮好像就已经习惯了被他公主抱。 其实她只是对黑暗的适应时间比较长,并没有被抱着走的需求。 此时逐渐看清顾司洺锋利又清冷的侧颜,不由发现一丝端倪。 顾司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到这个房间,甚至进门后他对她发狠的种种,都更像是无声的宣泄。 是她敏感了吗? 抱着上了二楼,庄阮在楼梯口挣脱:“差不多得了。” “还差很多。”顾司洺亲了一下她的鼻尖。 庄阮的双脚踩到地毯上,二楼的灯也被打开,发出暖黄的光晕。 十指紧扣,他牵着她去了书房。 这是一间三十多平的小房间,书桌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显得有些凌乱。 庄阮把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插上带来的优盘。 “之前给你发过设计稿,也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看过,但不是很懂。” 顾司洺把她抱到自己腿上:“需要庄设计师亲自讲解。” “就这么讲?” “嗯。” 温热的呼吸吹进高领毛衣的缝隙中,庄阮感觉耳朵还红着,强装镇定点开文件夹。 她先点开花园的效果图:“其实我们的设计内容是不包含室外的,但是你家这个花园实在有些旧了,我当时简单做了一点设想,具体细节还是要看你的需求。” 顾司洺伸臂握起鼠标微微滑动,一个新的花园展现在眼前。 园中植物全变了,整体色系鲜艳明朗;入门后的葡萄架被抹去,换成石雕的门廊;其他摆设还在,但样式和材质变得更符合现代风格。 “我出生在这里,小时候经常在这个秋千上发呆。” 庄阮没有回头,她看到顾司洺握鼠标的手指微微屈起,不禁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 男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年爷爷看她大着肚子,不想薄待束家后代,给她买下了这个院子。” 庄阮默默听着。 她,应该是指他的母亲吧。 “她很爱束永修,生了我以后更接受不了他娶别人。阿野出生时,她的精神出现一些问题。” 顾司洺越过庄阮的肩膀去点电脑屏幕:“秋千柱子的内侧,这里,有很多刮痕,是我用来记录身高的。” “每当她在一楼发病,我都会跑到这,看自己长个子没有。那时候总会盼着,长到和秋千一样高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个地方了。” 庄阮发现顾司洺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于是用力握着他的手背。 “可你还是没有抛弃这里,不然也不会想要翻新这房子,对吗?” 顾司洺语气中透着些自嘲:“小时候不懂,人怎么可能摆脱这些。” 即使人不在,心魔也还在。 “摆脱不掉的话,可以安心接纳吗?” 顾司洺沉默不语。 庄阮没再追问,拖着他的手按下鼠标:“我们看看室内的效果图吧。” 图片再次滑动,一层客厅整体风格发生了很大变化。 “中式家具比较零散,我做了组合,将它们整体规划在客厅的这个角落。” 房子里的旧家具被设计成饮茶区,搭配大川先生的字画,别有一番风骨。 其他区域也统一采用了木质材料,颜色和旧家具相近,但像餐边柜、吧台和沙发等等都是西式经典款。 这样一番改造之后,一层的整体家装风格转为西式,但和旧家具的古风也能很好融合。 “你好像不喝茶,但我看原来的餐桌上有茶台,柜子里还有一些很好的茶具,她…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曾经很喜欢品茶,生病后因为要吃药,就很少再喝,但偶尔会泡给其他人。”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在这里设计一个屏风,隔成一个茶室。” “不必,这样就很好。” 顾司洺出神地望着那些重新摆设的旧家具,试图从中回想起一些快乐的图景。 庄阮怕他难过,扭着头捧他的脸:“方案定下来就不想了,我们看别的。” “嗯。”顾司洺的眼中闪着莫名情愫,“想亲你。” “好。” 庄阮在他怀里接了一个温存的吻。 二楼书房是顾司洺成年后翻修过的,当年主要是为了定制整面墙的书架,还有国外运来的钢琴和地毯。 “这层还很新,地板和墙面也不会和其他层的风格冲突,我做了一些补充设计,如果你还喜欢现在的样子,就不做大改。” 图中的墙面挂了一些画,加了几组柜子,配上小面积的地毯,让钢琴在空荡的房间中不那么突兀。 “但这些画…不是最终的版本。” 庄阮想起忍柠有些心虚,之前不但推荐让她进繁星,现在还要把她的画卖给顾司洺,这算不算扒了自家人两层皮? 但是!姐妹情也是情! “我认识一位国外很红的画家,叫Echo,对方答应为你家专门定制几幅画。” “专门为我定制?庄设计师好大的面子,你们很熟?” “当然,我是她在中国的唯一代理。” “外国人?” “嗯…华人。” “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四吧。” 居然已经这么多年,而且是他缺席的时间。 顾司洺心中升起一些烦躁,他揉了揉太阳穴道:“算了,我不需要。” “她画的真的很好,国外的时尚名流都抢着收藏呢,国内我也有很多客户都…” 他的声音一沉:“还真把我当客户了?” “不是吗?”庄阮嘟囔着,“明明刚才非要我喊什么顾总。” 顾司洺发现自己态度有些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定制画作这种事…总之,我不喜欢陌生男人来我家。” 哪儿来的陌生男人? “噗。”庄阮没忍住。 她扶了扶眼镜,睁大眼看着他的脸。 顾司洺好像是在…吃醋? 他的眉还皱着,语气不善:“不需要就是不需要,看我也没用。” “不是,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庄阮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花枝乱颤:“不行了,你戳到我笑点了。” 她咯咯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Echo是个大美女呢?” “美女也不…”顾司洺眼中闪过茫然,“什么?” 庄阮不依不饶:“怎么,一听到美女就什么都可以了?顾司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原配夫人可还在这呢。” 顾司洺脸上一讪:“那都听夫人的。” “她的画可不便宜哦。” “钱不是问题。” “哇。”庄阮脸上露出做作的惊喜表情:“我老公这么有钱,我可得抱紧大腿的。” “什么都给你抱。” 顾司洺刚要动作,口袋中传来震动。 他拿起手机,神色一变:“是医院的电话。” 庄阮忙从他腿上站起来。 通话时间很短,顾司洺的脸色很差,接电话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庄阮在这个时间里已经收拾好了包包,随时准备动身。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猜对了。 顾司洺抓着她的手:“全家人和律师正在赶去医院。” 37. 第37章 顾司洺开车很稳,正好控制在最高时速,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减一毫。 庄阮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曾有过相似的经历,心像被油烹着,噼里啪啦地灼到眼睛上,以至于控制不住地流泪。 现在回想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还依旧会心如刀绞。 宽阔的路口闪烁成红灯,顾司洺踩下刹车,右手放在档把上,庄阮去和他十指相扣。 男人厚实的掌心向她传递着温热,似乎在紧张的是她。 “母亲走后,爷爷把我养在身边。” 安静的车内响起顾司洺略带沙哑的嗓音。 “爷爷觉得我像年轻的他,一直把我当做集团的接班人,可我毕业后还是逃了。” “阮阮,那时候我真的很自私。” 庄阮扭头看他,夜色中的顾司洺没什么表情,他盯着红色的倒计时灯,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 庄阮转回身子,看着车头前方的人行道:“我小时候总是拒绝穿裙子。爸妈想要儿子,我总是幻想变成男孩,这样就可以获得多一点的喜欢。” “后来姐姐告诉我,爸妈那几年真的是太忙,但并没有在感情和物质上亏待我们任何一个。” “后来我想,对于亲人来说,爱你的人大概是会一直爱的,不论你是谁的儿子或女儿,你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就像顾司洺,即使出逃那么多年,也会因为老人的一场病而放弃海外的一切。 少年偶有脆弱,而如今他已长成。 红灯开始最后几秒的闪烁,顾司洺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除了亲人以外呢?” 你会一直爱我吗,或者说,你爱我吗。 绿灯亮起,他不想听到沉默或是回答的任何一种,将油门踩得大了些,伴着轰鸣,迈巴赫在狭长的公路上化成一条带光的线。 庄阮收回左手,任由它和膝盖上的右手拧作一团。之前顾司洺表白的时候她就想说,只不过后来错过了。 其实现在也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但她不想让他遥遥无期地等一个答案。 “我前姐夫在我大四那年出轨了。柳凯,宴会上你见到过,他现在和束夫人的表妹混在一起。” “虽然我姐没说,但我知道,她到现在还对他有感情。” 迈巴赫的车速逐渐平稳下来。 庄阮看着右侧车窗中映出的人影:“是,他们有孩子,好的时候也是真好,可柳凯没怎么管过夏小凡,甚至在我姐生病的时候谈离婚,把她看病的钱都卷走了,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我姐还会舍不得他。” “顾司洺,我承认对你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你说喜欢的时候,我也会心跳加速,我从没压抑过自己的身心,但又害怕这种悸动,因为它太不可控了。” “说爱不难,但我想要你用行动证明,你会永远坚定地选择我,站在我的身边。这样的话,我想我也会回应你同样的坚定。” 住院部的大楼进入二人的视野,车道逐渐变得拥挤,顾司洺左右看着后视镜,迈巴赫在各条道路中穿梭,鲜有愿意靠近的车辆。 他驶入住院部停车场,缓缓停下后看向庄阮。 “我会的。”淡淡声音中带着笃定。 停车场没什么人,车前有盏路灯,散发着不甚明亮的光线。 顾司洺思考片刻,借着那光线变魔术般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见家长开始如何?” 这是一个银质雕花工艺做成的戒指盒,盒上镶嵌着一小颗黄钻,显得极为贵气。 庄阮才刚说完心中所想,因为有些紧张,眼眶中微微泛着湿润。此时看到闪着钻光的盒子,视线有些恍惚地接过。 “这是…”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铂金戒指,是很简单的款式,男士素圈,女士雕着花纹,内嵌一颗粉钻。 “这是我母亲当年为自己准备的,可惜戒指没有打造完,束永修就娶了别人。” 顾司洺取出那枚女士的:“我找师傅稍微改了样式,上面的粉钻是我在国外偶然所得,嵌在里面刚好合适。” 粉钻稀有,仅是微弱的车顶灯就让整个戒指反射着迷人的色彩。 他们结婚有一阵了,庄阮想过买婚戒,只是顾司洺刚回国就遭遇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她又不是一个追求仪式感的人,因此才忘了提。 她原计划去商场挑个好牌子,随便戴戴就行了,却没想到顾司洺准备了如此意义非凡的一对。 “会不会太贵重了…”庄阮低头看,眼中反射出粉钻的光。 顾司洺想到在美国买戒指时被Steven拦下的种种:“如果你喜欢别的,我们之后去商场挑,今天暂时戴它去见爷爷,可以吗?” 他的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似是真的不确定自己准备的东西到底是否让她满意。 “不用再买。”庄阮伸出白皙的手,“我很喜欢。” 庄阮的手很好看,顾司洺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时,呼吸有些不稳,像是害怕伤到什么易碎的东西。 尺码正合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粉钻…好像很贵。 庄阮看着那戒指愣神,过了一会儿才猛地发觉:“啊,我也帮你戴。” 一切都好像太突然,又像是早已准备就绪,交握的手戴上对戒,两人还没有来得及细品它的含义,就匆忙牵着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没人见证也没人祝福,只有住院部的夜色笼罩,路灯也在黑暗中回忆着他们不久前在此处的重逢。 顾司洺牵着庄阮上楼时,病房的门外站满了人。 束永修今天没有坐轮椅,在走廊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身体并没什么问题。束夫人在他身边也是一脸烦躁,拨弄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发着消息。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些公司的高管,律师,还有严助。 严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二人牵着的手,随后收回目光,恭敬地说了声:“顾总。” 众人闻声转头。 束永修看到顾司洺,眼神一凛,再看到他身后的庄阮和两人手上的戒指,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还没待束永修发作,身边的美妇赶忙抓了一下他的胳膊,面上带着笑起身:“司洺来啦。” “郑阿姨。”顾司洺朝妇人点点头。 他站定为庄阮介绍,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我父亲束永修,他的夫人郑婷。” 此时不是什么喜庆的场合,庄阮只是微微勾了下嘴角,客气道:“叔叔阿姨好。” 顾司洺盯着坐在椅子上中年人花白的眉:“这是我的妻子,庄阮。” 肉眼可见,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郑婷眼中也是一惊:“司洺,阿姨这就要说说你了,怎么结婚都不和家里说一声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束永修忍不住也开了口:“还以为是在国外一个人漂着的时候吗,你现在可是代表了繁星集团,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随便!” 顾司洺牵庄阮的那只手依旧攥得很紧,他站得很直,自上而下地看着束永修:“虽然您对结婚很有经验,但我的婚事不劳费心,已经和爷爷报备过。” “你!” 束永修怒目而斥:“从你说要回国,你婷姨就开始到处物色各家的千金,你倒好,居然偷偷结婚!集团交到你这种白眼狼的手里,早晚得完蛋!” “您可以期待一下。” 顾司洺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去看,问严助:“里面怎么样?” “老束总刚从icu转出来,医生还在里面做检查,再等一会儿就可以进去了。” “好。”顾司洺环顾四周,“阿野呢?” “小束总到得早,呆了一会儿估计是觉得烦,就出去抽烟了。” 顾司洺捏了捏庄阮的手心:“去见我弟弟?”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但此时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庄阮回头匆匆说了句“叔叔阿姨再见”便和顾司洺离开了。 这家人说话言语里都是刺,扎得她浑身难受,但就这么离开,难免不合礼数。 “咱们就这么走了,待会儿能进病房探视了再过去还来得及吗?” “已经没事了。”顾司洺回头看了眼视线中越来越小的众人,“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进去。” “不一起去看你爷爷吗?我看刚才有个律师模样的人,他们会不会以为…” “律师是爷爷请的,以备不时之需。”顾司洺摩挲着庄阮手上的戒指,“但今天只是做做样子。” “什么!?”庄阮压低嗓音,看了看周围,“你爷爷没事?” 顾司洺摇摇头,牵着她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住院部的天井。 vvip楼层病人本就稀少,天井处更是没什么人。 顾司洺磁性的嗓音返着回音:“爷爷是病着,但没那么严重。公司被束永修管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太复杂,需要一些手段来引出深处的大鱼。” “可是他毕竟是你爷爷的儿子,公司也是束家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因为束永修蠢,却偏偏要自作聪明。他和郑婷这些年没少挥霍束家的财产,爷爷从不说什么,但公司是爷爷一生的心血,他不想看着它被毁掉。” 庄阮看着顾司洺深邃的眸子,那下面似乎有些乌青:“我听说繁星内部已经大洗牌了,你这样大动干戈,不会引起其他公司的注意吗?” “当然会,不然你以为我和玉瑜的八卦是怎么放出去的?所以不止是人员结构,今后繁星在业务上也要有很大变动。” 顾司洺语气中透着疲惫:“阮阮,也许今后我会很忙很忙。” 庄阮钻到他怀里:“嘁,你以为就你忙?我也是老板的好嘛。” “是是是,那庄老板抽空见见我们家的大影帝?” 庄阮眼神发亮,催着他赶紧走:“可以要签名吗?你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小姑娘爱他爱得多疯狂,要几个签名当年终奖,我能省好几个ipad了。” 两人牵手拐过一条走廊,顾司洺指着远处一个撑着墙的高大背影:“他在那儿。” 说罢就去唤他:“阿野。” 束星野应声扭头,略带攻击性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看到顾司洺和庄阮,微微挑了下眉:“哥?” “我带你嫂子来看爷爷。”顾司洺笑着走近。 束星野收回撑墙的手臂直起身子,一个小脑袋从他宽阔肩膀后方露出。 小脑袋探了探头,看清来人后又立马缩了回去。 可这一幕还是被正要和影帝打招呼的庄阮捕捉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忍柠!?” 38. 第38章 住院部17层的天井处有专门的吸烟区,为了突显档次,医院专门修建了小桥流水和木质长椅,伴着新风系统不断循环,竟让吞云吐雾多了些诗情画意。 束星野穿了一件黑色v领T恤,胸前印着一排并不扎眼的奢侈品牌logo,黑色机车服搭在一旁,长腿岔开随意伸展着。 作为演员,他对于体重和体型的控制是极为严格的,再加上常年的打戏,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训练得恰到好处。 此时的束影帝只是用手肘随意撑着长椅的椅背,就露出一副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完美身材,搭配那张在镜头前不常带笑的逆天神颜,任是哪个角度随便拍张照片都能爆了热搜。 大哥还没到,束星野看着病房门外那一大家子人就心烦,和束之渊夫妇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吸烟区没有人,他在山山水水中坐了很久,虽然没抽几根烟,但实在是懒得起身去干别的。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剧组拍戏,是一部国内新锐导演的小众文艺片,繁星主投,剧组所有人拍得尽心尽力,打算明年冲个奖。 昼夜颠倒的武戏,一场一场熬,饶是国民打星也需要休息。 本想着抽时间回公司替大哥念几句稿子能缓一缓腰上的扭伤,却没想到就任仪式也能出问题。 昨晚那瓶水喝了一半,身体产生的反应比他和束星芸描述的要强烈很多。 毕竟是集团二当家,人人熟知的荧幕硬汉,他还想留点尊严,被下.药后需要纾解这种事,实在开不了口。 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他用尼古丁暂时压下头痛,但太阳穴还是突突地跳。 正揉着,身侧传来振动,他胡乱从机车服中摸出私人电话:“嗯?” 来电人是他的经纪人束星芸:“忍柠和你在一起?” “没。” 拜母亲的1/4异国血统所赐,束星野的五官本就立体凌厉,再加上常年拍摄打戏,不笑时总会给人一种浑身戾气的感觉,但此时他闭眼皱眉,反倒中和了外表的那些刺。 束星芸的语气有些着急:“我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这人就不见了,医生开的药她都没拿,我以为她是去找你了。” 束星野睁开眼看向吸烟区的玻璃墙,别说门口,连目之所及的楼道都空无一人。 “她没事找我干嘛,又不熟,好心送她到医院,不领情我也没辙。” 说完,他心中有些烦躁,狠狠抓了几下头发:“就那小短腿,能跑多远…” “不熟?祖宗,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你房间!” 忍柠出现在束星野的卧房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再加上她换衣服时露出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很难不让束星芸误会什么。 “前些天她吐槽你吻戏那热搜可还是我找人撤的,现在说不熟晚了!” 束星芸克制着自己的音量:“我的二少爷,这些年爬你床的还少吗?还没搞清楚对方的路数,怎么能随便放走。人家随便曝一张床照自拍,你在圈里就算完了!” “不至于。” 束星野笃定自己不可能做过什么,明明在浴室已经缓解了很多,至于怎么回到床上的… 退一万步讲,他的腰伤也不允许。 他把右脚脚腕搭在左膝盖上晃:“她睡得跟猪一样,醒来看见我吓得都快从沙发上弹起来了,就那怂样儿,还敢曝照?” 他和忍柠合作过两场戏,到现在他还记得单手掐住她的触感。 那女人柔柔弱弱的,能掀起什么风浪。 “束大影帝,求求了,您移驾帮忙找找这颗定时炸弹吧,您不怕死我还怕呢。电影刚拍一半,你自己投了多少钱心里没点数吗?” “行了行了别念了。”束星野抄起机车服:“我试试,找不着就算。” 他本想去问问护士站,或者让保卫查一下监控,没想到出了吸烟区,一个拐弯就看到了远处忍柠的背影。 忍柠边打电话边四处张望,她身上正穿着的是束星芸临时从酒店总务处找来的工作服,最普通的黑西裤白衬衫,穿在她单薄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束星野的名头太响,为了保证不传出什么八卦,束星芸让忍柠假扮工作人员随自己离开。 忍柠身上的伤有些多,束星野正好要来医院,束星芸便提议带着她来找束星野的私人医生做个全面检查,就当作影帝的免责声明了。 束星野三两步迈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听到她对着电话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您稍微等一会儿,我找到电梯马上就下去。” 忍柠叫了辆车,谁知住院部私密性太强,到处都是长相差不多的门和走廊,她一个路痴,走着走着竟迷路了。 正发愁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想去哪儿?” 忍柠闻声回头,视线正看到束星野黑色T恤的深V领口。 去年,束星野被网络票选为亚洲十大性感男艺人,一半是因为他略带混血的英俊外貌和完美身材,还有一半是因为男人浑身散发的性吸引力,人如其名,那一点“野”能让无数男女垂涎尖叫。 面对着视线中清晰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忍柠偷偷咽了下口水,对着手机声音颤抖:“那个…师傅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走不了了,麻烦您取消订单吧。” 说罢乖乖挂掉电话。 束星野趁着她挂电话的时间发消息,他身高187cm,忍柠却只有165cm,男人随意抬起的手机已经高过女人视线平行的位置,看不清在按些什么。 影帝的视线还落在手机屏幕上,声音却是对着她的:“问你话呢,想去哪儿?” 忍柠迫不得已抬头,她纯素着颜,小脸有些苍白,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有些可怜。 “束老师,昨晚有急事找您才进了您的房间,后来门口来了好多保安,我实在出不去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咱们什么都没发生,我的伤是前段时间拍戏弄的,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晚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 一连串的句子连气都不敢换一下。 忍柠是南方人,以唱跳甜妹的形象出道,当年最吸粉的一点就是她的甜美嗓音,此时说着撇清关系的话,却怎么听都软软糯糯的。 “什么都没发生?” 束星野放下手机,往前上了一步,皱眉低语:“那这块伤是谁弄的?” 这又是一件没有和束星芸报备的事情。 忍柠矮他太多,让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微微俯着身,用右手指虚空点了她的颈侧一处。 清晨他醒来时,忍柠穿着皱巴巴的礼服蜷在沙发里,抹胸裙让肩颈上的牙印一览无余。 应该是他弄的,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国民影帝极具压迫感,不知不觉就把人逼近墙角。 “伤口是…是昨天被我家狗咬的…” 靠…骂谁呢? 忍柠一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我在宴会厅听说,有人在就任仪式会场主席台的水里下药,昨天看到你就是想问一下顾司洺他有没有事,我…” “你怎么知道顾司洺?”束星野脸色瞬间暗下。 大哥并没在就任仪式中上台,也鲜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忍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咖,居然知道繁星高层的内幕。 看来芸姐说得对,这女人不是什么善茬。 束星野眼中寒芒闪露,撑着左臂堵住她的去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是在荧幕上看到的束星野大多是血腥暴力的场面,忍柠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狠吓得够呛:“我没…” 还没来得及解释,远处传来一声“阿野”。 束星野回了头,忍柠透过他的身侧向外看,发现来人居然是庄阮和顾司洺。 忍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奇怪衣服,又看了看和束星野之间暧昧的站姿,不由地缩回了脑袋。 可那有什么用呢?庄阮一眼就认出了她。 “忍柠!?” 庄阮简直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画面,束星野…似乎拥着忍柠在墙角接吻? 她抓了抓顾司洺的手,轻声问:“是我看错了吗,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娱乐圈不是不让谈恋爱的吗?” 顾司洺理智尚存:“应该不是,阿野看起来像在生气。” 束星野叫了一声哥,又扭头给了忍柠一个“算你幸运”的眼神,随后就浑身松弛地和她并排靠在墙上。 庄阮看着几米开外这松弛的一大只和旁边紧绷的一小只,不由得快走几步:“你们认识?” 忍柠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小阮,我和束老师现在在一个剧组。” 庄阮扬起下巴哦了一声,眼神中全是八卦:“借一步说话?” 两个女人互相掺着胳膊去了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司洺眼中泛着温柔地偷看。 束星野啧了几声:“哥,以前没发现,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恋爱脑。” 顾司洺没听过这个词,但按字面意思猜也了解个八九分。他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拍拍束星野的肩膀:“你以后会懂的。” “懂屁啊,恋爱有什么好谈的。” 顾司洺看了看忍柠,又转向束星野:“没谈?” “谈什么啊,就一个剧组的而已,不怎么认识,戏都没拍两场。” “那前几天的热搜怎么回事?芸姐都告诉我了。” 束星野烦躁得看着脚上的限量球鞋:“她微博小号被我粉丝扒出来了,哎…也没什么大事!你别难为人家。” 知道弟弟嘴硬心软,顾司洺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束星野嘁了一声:“她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司洺笑笑:“没问你喜不喜欢她,我的意思是,繁星如果要签她,你觉得怎么样?” 束星野有些尴尬:“哦,你要签…” “什么!?要签她?”束星野惊讶道,“现在市场上可不流行小白花了。” 忍柠一直以来走得都是清纯白月光路线,各大影视剧里演得也大多是活在男主回忆里的初恋,没几集就死掉那种。如今市场上火爆的大女主形象,她实在挨不上边。 “小白花不流行,白切黑呢?” “她那样子能白切黑?”束星野撇撇嘴,“那我还挺期待的。” 顾司洺点点头:“看来你并不反对。” “你是总裁,我有什么可反对的,公司的事我真一点也不想管,我都听你的。” 他看到束星芸从远处走来,正对着兄弟二人挥手。 “一会儿让芸姐送她出去吧,有点误会得解释一下。” “好。”顾司洺提醒他,“你手机在震。” 束星野瞟了眼:“爸的电话,估计是催我去见爷爷。他前两天跟我说帮爷爷拟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要逼他签字。” “哥,一起去看看吗?” 39. 第39章 束之渊的病房里没有进人,束永修在门口等束星野。 他年轻时爱过很多人,最狼狈的一个是顾司洺的母亲,最深刻的一个是束星野的母亲,孩子们都没长大时,他就又爱上了别人,这么多年下来,最终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郑婷。 因为已经组成新的家庭,他对于这两个儿子都不是很上心,原以为可以掌管公司到老,走上束之渊的成功之路,但没想到这位老爷子居然在最后这段路上让他下了台。 他无法理解,且不能忍受。 束星野和顾司洺夫妇二人慢悠悠走到了病房门口,束永修给他的私人律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拿出公文包里的一沓文件。 “爸,您找我。”束星野板着个脸。 束永修看了看他身后的顾司洺,对束星野说:“我有话和你爷爷说,跟我进去。” “哥也一起。” “多大人了,怎么还老要跟着你哥屁股后面!让你跟我先进去就听我的。” 郑婷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小野先进去,我正好找他们说点事。” 顾司洺给了束星野一个眼神,他们就先进了病房。 郑婷热情地去挽庄阮的胳膊,假笑着说:“庄阮是吧,来坐,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庄阮不想提在酒店摔倒的事,含糊地笑了一下:“郑阿姨真会说笑,我对您倒是没什么印象呢。” 郑婷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别怪阿姨多嘴,你和司洺结婚太突然,他现在这个身份,总不好娶个不明不白的人。阿姨想问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什么叫不明不白的人,庄阮微微皱眉,还是顺着她的问话答了。 “我是做软装设计的,父母走得早,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上高中的侄女。” 郑婷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你和司洺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 “你也是留学生?” “留学生?”庄阮回答中透着疑惑:“我是清大毕业的,没有留过学。” “哦…瞧我这脑子,清大的同学。” 顾司洺看郑婷问得细致,上前一步:“郑阿姨,我不认为您可以插手我的婚姻。” 郑婷听了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脸上还带着笑,音色却已变得尖锐:“什么叫插手?你结都结了,我们还能插什么手!一家人连问问的权利都没有了?要我说,这么荒唐的婚事在你爷爷那儿就过不去!” “是么。” 顾司洺冷笑,单手插入西裤口袋中:“究竟是爷爷那里过不去,还是您答应和我相亲的高门贵女们那里过不去?” “司洺,你这话说的可伤阿姨的心了。” 郑婷变脸极快,竟真红了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年纪不小了,我操心家里孩子们的婚事有什么错?谁知道你那么大主意自己都定了,这是没把我和你爸爸放在心上,也没把束家放在眼里啊。” 这番对话,任谁听来都是苦口婆心的继母对着不孝子的一番衷肠哭诉,庄阮心里说着佩服,用余光看了看其他人。 郑婷的话有些作用,病房外几个高管听在耳里,虽不能上前劝慰,但也个个向她投去惋惜的目光。束之渊请的律师在一侧默默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这戏精唱独角戏多没意思。庄阮眨了眨眼,上前扶住美妇的胳膊。 “郑阿姨,您别着急呀。都是我不好,太早就答应了司洺的求婚。” 庄阮的脸色黯淡了一丝,垂眸轻叹:“我们在上学时错过了,前段时间重逢,年轻时候的那些感情突然又涌回来,仓促领了证确实是冲动了些。” 郑婷没想到庄阮来这么一出,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 “司洺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很苦,也没人关心过他。我呢,这几年做点小生意,还算是能养得起自己,本想着帮衬他几年,两个人踏实过日子也挺好,没想到后面还牵扯出这么多家事。” 几句话间,顾司洺就成了被抛弃海外多年的私生子,归国后又沦为集团工具人的大情种,而庄阮则是不图富贵只求真爱的少时白月光。 郑婷心里发懵,她说的…是顾司洺吗? “郑阿姨,我看您和叔叔感情很好,您又这么年轻,没给司洺他们生个弟弟妹妹吗?” “呵呵,小姑娘真会说话,我哪里还年轻,早过了那个年龄。” 郑婷脸色难看,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但偏偏庄阮是在夸她,也不好发作。 束永修年轻时纵欲过度,年纪大以后身体并不算好,和郑婷在一起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将她的身份公开的原因。 说白了,他年老色衰想图个伴,但又打心眼里觉得她却不配做繁星集团的总裁夫人。 看着两个女人的卖力表演,站在一旁的律师低笑一声,眼角的皱纹微微皱起。 他轻咳一声,找到顾司洺轻声说:“顾总借一步说话,老束总这边有一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顾司洺跟他走到角落:“怎么?” “是有关您婚姻的一些约定,很早前就准备好的,但鉴于您在法律上已经变为已婚状态,很多条款可能已经不适用。” 顾司洺皱眉:“爷爷提的?” “是。” 律师拿出平板,调出相关资料:“包括您名下的房产和集团股份等等,具体的我已经发给严助,但今天正好您在,我怕一会儿老爷子会提。” 顾司洺看着冗长的婚前协议模板和股权转让条件点了点头。 “如果爷爷在意这些,我会解释。” 现在木已成舟,束之渊再怎么想要约束他未来的妻子都不可能了,至于他和庄阮在领证前签的那个简单的婚前协议,他早就撕了。 说话间,病房内似是传来束永修的怒喝声,律师和顾司洺对视一眼,匆匆进了病房。 “怎么了?”庄阮也听到声音,有些担心地看过去。 束之渊是真病着,只不过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罢了,老人年岁已高,最忌讳情绪波动。 几乎是同时,束永修从病房出来,律师疾步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丧气。 郑婷知道事情没办成,咬了咬嘴唇,她又按了几下手机,随即站起来去搀束永修。 “别生气,你身体不好,有事咱们回家说。” 束永修脸还红着,眼中的怒意又投射到顾司洺身上:“你给你爷爷吃什么迷魂药了他这么偏袒你?司洺,你最好别出错,集团今后可都靠你了。” 顾司洺没有说话,牵着庄阮走进病房。 束星野还坐在病床边,拉着束之渊的手和他聊着娱乐圈的新八卦,老人面色有些苍白,但心情看着不算太坏。 “哥,嫂子。” 束星野故意叫了庄阮,束之渊闻声扭头。 庄阮今天穿得休闲,还戴了眼镜,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再加上高领毛衣衬得整个人温温柔柔的,站在顾司洺身边简直是金童玉女。 她手里渗着汗,杏眼笑盈盈地看着老人:“爷爷好,我是庄阮,您可以叫我小阮。” 束之渊看够了一家子的忤逆子,乍见个漂亮伶俐的女娃娃,心里别提多开心:“好好好,快走近来让我看看。” 庄阮走到近前,坐在床边的空椅子上。 顾司洺站在她身后,伸手抚摸着她的头:“一直想带她来看您的,公司最近事忙,耽误了。” 束之渊哼了一声:“是啊,确实耽误了,股权转让协议都怼到我病床上来了。” “爷爷,对不起,毕竟牵涉阿野,我不好干涉太多。” 束星野不乐意了:“别拿我当挡箭牌昂,我可是早就和老爷子达成共识了的,股权我是不会要的,也不会当谁的傀儡。明明是你忙着谈恋爱…” “谈恋爱怎么了!”束之渊打断他,“你哥什么岁数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你还敢挑理。我还没说你小子呢,天天打打杀杀凶巴巴的,哪个姑娘能看上你!哎呦…真是愁死我了。” 庄阮噗嗤一笑:“爷爷,看上他的人估计能绕地球好几圈了,您可不愁找孙媳妇。” “行了,说我哥呢,别往我身上扯…” 束之渊白了他一眼,转头笑眯眯地看庄阮:“小阮啊,真是委屈你了,最近集团事多,等这臭小子站稳了脚跟,爷爷一定给你们补办婚礼。” 庄阮有些感动:“不用了爷爷,我不图那些。” “是不是外面那女人和你说什么了?别理她,爷爷不是什么老古板,这臭小子真心喜欢你,爷爷看得出,就希望你们一直好好的。” “我们好着呢。”庄阮用余光看着自己的戒指。 顾司洺怕老人下一句就问什么时候生孩子,于是又走近一步:“说正事吧。” 庄阮问:“你们聊,我先出去?” 肩膀被顾司洺按住。 “你坐着就好。” 说起正事,束之渊的脸色变得严肃:“你上次说要停掉一部分直播带货,是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从技术部到市场部都有些问题,但这只是一部分理由。” 庄阮仿佛听到了什么商业机密,低着头假装玩儿手指头。 “直播带货市场接近饱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繁星的直播平台还应该用在更适合的地方。” 束星野挑眉:“比如?” “比如把平台分一些流量给综艺和新闻。” “直播综艺?”庄阮抬了头,“我喜欢。” “不止综艺,可以由此衍生到各个频道,重新带动一些同质化太严重的模块。繁星娱乐要做业内第一,必须要有创新和突破。” 业内第一。 庄阮在回程的车上还在头脑风暴:“真没想到,你的目标这么远大!” 顾司洺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牵着她:“会不会觉得痴人说梦?” “怎么会!”庄阮笑吟吟地按着手机,“我原以为你是个不争不抢的,没想到是个野心家,大骗子。” “在发什么?” “刚才不是加了影帝的微信吗,我赶紧求点签名照。你别说,他真人比大荧幕上还要帅!我有点理解为什么我们公司的小姑娘争着抢着说要睡他了!” “睡他?” “你不知道你弟弟有多火吗?他可是去年网络票选亚洲十大性感男艺人!热搜上挂了一个多礼拜呢!啧啧,当选的那张照片,确实带劲儿,我看了都脸红。” “哦?” 迈巴赫缓缓驶入小区,四下无人,只有路灯闪烁着。 顾司洺停好车,啪的一声松开安全带,他眼中沉着无边的黑暗,似笑非笑地转向副驾驶:“那阮阮想睡谁?” 40. 第40章 凌晨,顾司洺去洗澡。 庄阮看着从进门开始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红着脸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幼稚鬼。 顾司洺在车里翻了很久的微博,深度浏览了亚洲十大性感男艺人的照片,全程无话,一进家门却表现出了极强的攀比心。 灯也不让开,男人用身上带着电流的每一只触角去勾她,灼热的呼吸磨着她的耳朵和唇。 “阮阮教我,什么是性吸引力?” 她被撩得浑身酥麻,禁不住迎上去讲解哪些是吸引她的专属因素。黑暗中,男人像吃到糖的孩童般由心到身的兴奋着,痴缠着她提问,又不吝啬地展示学习成果。 已经忘了是怎么到卧室的,抽屉里的东西再次被扒出,依旧是费了些力气才打滑着撕开,幼稚鬼妄称戒指被弄脏了,逼着她出手帮忙。 可她的无名指上明明也戴着戒指。 看似普通的戒圈,那花纹却是经过特殊雕琢,搭配着极为名贵的粉钻,饶是在黯淡的卧房中也能熠熠生辉。 那华彩流连于某处,钻石表面被涂上一层晶莹,闪着彩色耀眼的光芒。此时虽只有月亮,但钻石依旧折射着什么,似要将整个房间点燃。 后来,庄阮受伤的脚腕被充分按摩、揉捏,不知算是痊愈了还是伤得更重,总之她的趾尖差点抽筋,整个人变成了粉红色,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为什么还是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样? 她暗自生气,趁着对方去浴室的空挡,看着墙上时钟一跳一跳的秒针。 网上不是说过25岁就不行了吗,现在看来谁不行还真说不好。 不久后男人出了浴室,给被中带来一团凉气。 “冷!”庄阮抱着被子躲他,“离我远点!” 顾司洺不再靠近,撑在枕头上去理她散乱的长发:“不喜欢一起洗澡?” “到底是谁把我折腾成这样的!”庄阮气不过,“嫌弃我就别过来。” “给你擦得仔细,不洗也香香的。”顾司洺笑笑,顺手要去关灯,“睡吗?” 明明刚才还困得不行,可此时看着床头灯下被清理一新的对戒,庄阮的心里突然升起了点别的什么:“你困吗?” 顾司洺收了手,钻进被中和她面对着面:“想聊聊?” 庄阮没有答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但似乎从他们重逢、结婚到现在,都没有静下来好好谈一次。 今天她看到了顾司洺的另一面,或者说是另几面,伤感脆弱的、凌厉倔强的、野心勃勃的… 庄阮看着昏黄灯光下对方英俊的五官,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和她心目中的又有些不同了。 “顾司洺,有时候我觉得你很难被看透。” 庄阮伸出臂,拉住隔得不远的大手,指尖从他灼热的掌心划过,再滑进指缝,最终十指紧扣。 “看不透会更吸引阮阮吗?” 顾司洺考完试竟还想要继续学习,松垮的浴袍从宽阔肩膀上滑落,肌肉上布着几道抓痕,倒是没有流血。 庄阮脸红道:“会好奇,但我不是个喜欢猜的人。” “实话实说,跟你结婚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可能…只是为色所迷。” 顾司洺抿着薄唇,眼中带着些失落:“只是馋我身子。” 庄阮被逗笑:“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顾司洺扯着她的手,一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明明是你酒后真言。” 他还记得她喝醉的那晚撩拨的嗓音。 “哦…”庄阮有些心虚,毕竟在他面前醉过不止一次,“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曾经我觉得,我为了生意,你为了房子,我们各取所需,如果都愿意,还能有个好皮囊的床伴,各过各的也没什么不好。” 庄阮往枕头边沿蹭了蹭,避开他的目光:“但最近,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挺愿意去了解你的,也不排斥你来了解我。” 顾司洺嗓音低沉,蛊惑她继续:“为什么?” “我不知道。”庄阮脸有些热,“人家不是都说身体的亲密容易让女人产生一些错觉和依赖,我不确定这算不算。” “没有科学依据。” 庄阮却被激起了好奇心,仰起脸有些兴奋:“那要实践一下吗?比如我们分开住一段时间,也不见面,看看你会不会…呜…” 顾司洺狠狠地咬她,语气中失了温柔:“想都别想。” 这女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这种不同频的聊天还有必要再进行下去吗。 庄阮吃痛推开他:“干什么,聊个天…嘴唇都被你咬破了。” “你说干什么?”顾司洺一把掀开被子,把她扯进怀里,“对某些人就是不能讲道理。” 冷水澡的凉意已经褪了,现在的顾司洺像个火炉,烘得她暖暖的。 “可你说要追我的。”庄阮舔了嘴角的伤口嘟囔着,“我还没答应。” 顾司洺眼中暗了些:“怎么才答应?” 明明什么都做了,他还是想要她一个明明白白的心甘情愿。 “今天见了你家人,我知道,就算你不在意,他们终究是看不上我的。” 顾司洺摸她的头:“他们也看不上我,我们不是很配?” “那怎么能一样!”庄阮把脸闷在他的怀里,“我想变得更优秀一些,在这之前还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阮阮,你本来就很优秀。” “那也不行。” 虽然我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但实在不想让那些人再用嘲讽的眼神看你。 顾司洺亮出最后一条防线:“可以戴戒指吗?” “我们又不会同框,勉强可以吧。” “但有些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庄阮抬头:“你说雷奕哲和许蕾?” 顾司洺点头。 “本仙女赐予你见机行事的权利,但要和我对好口供。” “好。”顾司洺笑着看了一眼时钟,“小仙女该睡觉了。” “才没说几句呢…” 顾司洺凑上去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晚安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 睡眠时长严重不足,清晨又被顾司洺闹醒折腾了一阵,庄阮走进写字楼那几步可以用东倒西歪来形容。 今天她依旧没穿高跟鞋,整个人的气质整体放飞,脚下绊着蒜,不禁回头环顾四周。 还好,没有人在看她。 远处大堂柱子后似有人影闪过,在庄阮扭头的一瞬间又消失了,她揉揉眼角,想是已经困出了幻觉。 走进公司,小陈早已买好咖啡恭候,庄阮大呼获救,拥着她进了经理办公室。 “阮姐,昨天怎么样?” 小陈的八卦细胞经过一夜的时间培养,眼看就要溢出天际。 庄阮灌着冰美式,理智还在读取中:“什么怎么样?” 只过了半天,怎么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然是那个廊园的客户了!” 小陈明显有些紧张:“客户对我设计的餐厅有什么意见吗?” 庄阮想了想小陈的效果图,一水儿的意大利餐柜,全套德国的厨具,做个满汉全席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庄阮并不怎么会做饭。 “客户挺满意,没什么要改的。” “台面高度也合适吗?”小陈惊喜,“不知道女主人的具体信息,我按你身高设计的高度,居然刚好合适!” “差不多能用,那样的房子,厨房应该是阿姨用得多些。” 庄阮想了想:“而且怎么就默认女主人下厨?如果这家的女主人不会做饭,由男主人操持家务呢?” 小陈点点头:“记住了,一切以客户实际需求为重。” 随即她又问:“其他地方呢?我收集一下意见,一会儿叫大家开会碰一下要改动的部分。” 庄阮告诉了她几个地方,小陈认真做了记录。 “硬装先开工吧,水电线路都定了,剩下的慢慢调整。小陈,这是咱们在廊园打开市场的重要机会,一定让监理盯好了,不许有一点点的偷工减料。” 她的公司主营业务是软装设计,硬装目前还是外包,不是自己人,终究还是要多费些心思。 “您放心,昨天公司发了招聘信息,今天邮箱就已经快被挤爆了,等咱们有了自己的硬装设计团队就不怕啦。” 小陈拿着方案出去找人开会,庄阮接到了唐末的电话。 “小唐,什么事?” “小阮姐,直播那件事有了新进展。” “听你语气像是好消息?”庄阮叼着咖啡杯中的吸管,改为小口小口地饮。 “是。”唐末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他压低了嗓音,“信息中心被查出问题了,内审成立了专门小组,重新核查所有带货直播间的数据。” 顾司洺动作还挺快。 “谢谢。”庄阮心里石头落了地,“这次真是给你添了好多麻烦,我得请客。”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唐末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个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说。” “公司最近的业务有所调整,很多带货的直播间都关停了,听小道消息公司以后的直播风向要变。” 这小子的消息还挺灵通。 庄阮在转椅上转了几圈,问电话那头:“没听说,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部门内部竞争一直都挺激烈的,我刚来,也想要做出点东西。” “听说直播要向综艺等方向倾斜,我以前做过一些综艺,有点初步的想法,想让你这个专业人士给我提点意见。” 庄阮乐了,她居然还成了专业人士。 “别抬举我,我还是作为普通观众给你点意见吧。” 唐末犹豫片刻,措好了辞:“对这次婚博会我也有些启发,现在大家购房压力大,对于装修,也是希望能省则省。” “我想能不能做出一款综艺,搭配直播平台,对这个人群有所帮助。只是一些初步设想,但是具体的可行性,我还想问问你的意见。” 庄阮想起昨晚顾司洺的话,灵光乍现:“家装直播综艺!?这涉及的面很广,一两句也说不清。反正也要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 唐末答应的爽快,又突然想起什么:“我再带个信息部的同事可以吗?直播超卖的事多亏他帮忙。” “行啊。”庄阮看了一下日程,“那我也把助理带上。” 小陈脑子快,点子也多,正缺磨炼业务的机会。更重要的,这姑娘是个快乐吃货,熟知京市各色美食,选餐厅从不踩雷。庄阮懒得费心,让她找了家安静又精致的。 小陈对老板请客显得极为兴奋,下班后挽着庄阮的胳膊出了电梯。 进了车库,庄阮又回头看了几眼。 “怎么了?”小陈四处望,车库泛着冷清,50米内空无一人。 庄阮摇头坐进驾驶位:“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可能是错觉吧。” 41. 第41章 小陈选的是离繁星集团不远的一家私房菜馆,这家店不便宜,经常会有明星和网红探店。 鉴于庄老板今晚给出的预算极其充足,她才鼓足勇气提了店名。要知道,她也只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和闺蜜来吃过一次,花了半个月的工资。 路窄不好停车,小陈在一旁帮忙指挥了半天,车子熄火时,她正看到唐末和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并肩走进巷子。 小陈跟着庄阮去繁星开过几次会,自来熟地已经和唐末成了朋友,此时巷子昏暗,倒也能从影子中认出他来。 “唐老师,这边!” 唐末远远看到她们,也跟着挥了挥手。 “那是小阮姐的助理小陈,挺可爱一姑娘。” 身边的尹尧好像没听见,依旧举着手机在按着什么。 唐末看他专注,不禁在手机屏幕前晃了一下,尹尧终于回了神,疑惑地扭头看他。 “到了?” 唐末无奈:“到了到了,先把手机放下,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这随时随地琢磨代码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哦。”尹尧耸耸肩,收起手机,“我这叫注重时间管理。” “那就先暂停你的管理,待会儿聊得可是正事,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是来蹭饭的。” 尹尧抬头看着远处熟悉的招牌,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家早都吃腻了…” 两个男生走到灯下,庄阮正好下了车,她和唐末打完招呼,又去看尹尧。 “小唐,你确定这是繁星的工作人员?不会是新签的爱豆吧。” 唐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介绍道:“小阮姐,这是信息中心的尹尧,虽然现在只是实习生,但是业务能力来繁星绝对是屈才的。” 尹尧从小习惯了别人夸他帅,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好意思,很礼貌的叫了一句“庄老师”。 庄阮心里生出些看小辈的莫名慈爱:“你可是我们公司的恩人,叫庄老师多见外,我看你比唐末还小,就跟着他一起叫我小阮姐吧。” “哦。” 真是个酷哥。 庄阮也不在意,领着他们进了门。 “这家店还挺火的,咱们约得临时,差点定不上位。小陈,这里!” 小陈提前进店里确认位置,此时出来迎他们,几步走得着急了,和端茶的店员错了个身,茶水晃动,溅到了她的蕾丝裙上。 “对不起!”店员大声道歉,反倒惊着了她。 小陈一个闪身没站住,歪到了来人的手臂旁,那人轻轻扶住她,又立马缩回了手。 “对不起!”这回轮到她来道歉,慌乱抬头时,正撞上尹尧板着的脸。 尹尧皱了皱眉:“陈笑?” 唐末和庄阮听着也是一愣。 小陈脸色变幻,最终回复到平日的笑模样,也不理他,只给庄阮领路:“阮姐,里面有些绕,我带你走。” 唐末见尹尧的话落在地上没人接,用手肘戳了戳他:“认识?” 尹尧把手揣进衣兜,胡乱按着手机的按钮:“不怎么认识。” 他面色如常地走着,不着痕迹地和刚才端茶的店员对视了一眼,对方马上低下了头。 这家店虽在陋巷之中,内部却别有洞天,装修和设计及其考究,小桥流水矜贵雅致,每桌食客都隔得很远,方便聊天。 四个人落座后,整个餐厅的颜值都被拉高了。趁着上菜,唐末脸皮厚地又介绍了一遍尹尧。 小陈没什么反应,和往常一样笑眯眯地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庄阮则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们是校友哎!刚才尹尧好像还叫了小陈的名字,你们见过?” 小陈抽了张纸巾,低头擦着裙子上的污渍:“校草嘛,谁不认识。” 庄阮又转头看尹尧,对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好像也同意这种说法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小九九,庄阮也不再多问,拉着大家举杯:“那今天真的是太有缘了,尹尧唐末,这次多亏了二位的帮忙,我没什么可说的,先干为敬!” 他们点的是店家手酿的桃子酒,甘甜芬芳,度数也不是很高,最适合人菜瘾大的某位。 几个人都投脾气,年龄也差不太多,在桌上说起繁星的近况,又聊到新总裁的八卦,一顿饭倒也吃喝得轻松随意。 酒过三巡,两位女士脸上都漾起粉色,庄阮拉着小陈的胳膊:“我们小陈年轻漂亮,业务能力还强,以后京市的舞台上有她一个位置!唐导,你的策划书呢,赶紧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小陈眼神也有些飘忽了,她鬓角的刘海有些长,挡住了月牙般的笑眼,又不小心搭在一张一合的唇上:“是呀,帮唐老师看看!” “愣着干嘛,你也喝多了?”唐末拍着尹尧的肩,“拿策划书啊,在你包里。” “哦。” 尹尧从包里拿出策划书递给唐末,唐末又递给庄阮。 “尹尧最近参加了个繁星对优秀人才的培育计划,接收到了很多关于集团新风向的信号,没有他我也不会想要做这份策划。” 庄阮点头:“现在的小孩个个儿不一般!” 尹尧低头摆弄筷子:“我也没那么厉害。” 资料很厚,小陈凑过去和庄阮一起看,笑着说:“还是唐老师牛呀!” 啪地一声,筷子掉到地上,身后的服务员连忙奉上新的,尹尧随手接过,依旧看着别处。 两人看得认真,翻到关键的部分还不停地窃窃私语,唐末看着她们是真心帮忙,不由和尹尧感叹。 “尹尧,肯定是我太木讷了。要是咱们公司里的女同事也能这么热情开朗,我可能早就脱单了。” 尹尧右手转着酒杯:“你喜欢她?” 唐末一愣,笑着拍尹尧的肩膀:“说什么呢,人家都结婚了!” “结婚?”尹尧余光瞟了一眼小陈,“怎么没看到戒指。” 唐末以为他在说庄阮,忙解释:“他们夫妻虽然感情很好,但很低调的,可能没有戴婚戒的习惯。” “哦。” 尹尧略显急躁地抓了抓头发,抄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有结论了!”庄阮的声音转移了唐末的注意力,“我们觉得可行,但是有些要修改的地方。” “稍等,我记一下。”唐末拿出平板。 又聊了快一个小时,原先粗略的策划书被补充完善,又加入了很多亮点,庄阮介绍了几个行业内的大咖,可以作为节目备选嘉宾,众人对于研究成果都很满意。 唐末惊叹于庄阮的毒辣眼光和小陈的天马行空,彩虹屁吹了不少,又拉着尹尧和他一起。 “…小阮姐曾经在直播里已经见识过了,没想到小陈也这么厉害,你说是吧尹尧!” 庄阮看着男生绷着的脸,笑着说:“唐导,你这可是小瞧我们小陈了,她一直都很优秀,既有才华,人也肯吃苦,作为设计师来说可是前途无量呢!” “是是是。”唐末又要敬小陈,“恕我眼拙,该叫一声陈老师。” 尹尧拿过酒瓶晃了晃:“没酒了,大家喝茶吧。” 说罢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上好的信阳毛尖,桌上顿时香气四溢。 小陈落落大方拿起茶杯:“那我就预祝唐老师这个项目一切顺顺利利,如果有机会的话带我飞呀!” “一定一定。” 众人喝了茶都清醒了不少,庄阮拉着小陈去卫生间,推门后一整个大变脸。 她满脸写着“我要吃瓜”这几个字,杏眼中闪着光彩:“你和那个帅哥有故事?” “啊,你说尹尧。”小陈一脸平静地去洗手台照镜子,“大学时我跟他表白过,但他拒绝我了。” “什么!?”庄阮惊呼,“这就结下梁子了?看他样子是有点尴尬,不愿意提你们以前的事,不会是到现在都对你有意见吧?” 小陈打开水龙头,用手扑了点水在脸上,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校草拒绝的人太多,他能记得我名字也是奇迹。” “但我看你也有点奇怪。” 小陈把脸上的水用纸巾沾掉:“因为觉得有点丢脸。当时被拒绝以后我好像还放过狠话,说什么要找个比他帅一万倍的,结果现在还是母单。阮姐,我是不是挺失败的?” “那你后悔和他表白吗?” “那倒没有,和他表白可能是我在感情上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了。” “这就对了。” 庄阮和她并肩照镜子,边补口红边说:“母单只是状态,而不是结论。小陈,逃避和纠结都不可取,你优秀也不自卑,值得拥有好的事业和爱情。” “嗯。”小陈备受鼓舞,“阮姐你就是我的目标。” “我?”庄阮无奈,“那你要求也太低了。答应我,至少谈三次恋爱再考虑结婚!” 小陈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凑在庄阮耳边小声问:“怎么,顾哥他…满足不了你?” “去你的!” 这回换成庄阮用水扑脸了。 两人嬉闹着走出洗手间,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她身材纤瘦高挑,走路很快,不小心碰到了庄阮的胳膊。 庄阮的化妆包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对方说着不好意思,俯身帮忙去捡。 庄阮下意识也蹲下捡东西,认出了帽檐下那双极美的眼睛:“玉瑜?好巧!” 玉瑜抬头看清是庄阮,眼睛弯弯一笑,做了个“嘘”的手势。 庄阮环顾四周,服务员都在远处忙碌,也没有人注意到洗手间这边。她捡起化妆包起身轻声说:“快走吧,现在没人。” “多谢!”玉瑜没再多说,闪身进了远处的包厢区。 小陈一直是站着的姿势,没能看清玉瑜的脸,却听清楚了庄阮说出的名字。 她眼睛惊讶地看着玉瑜的背影,弱弱地问:“刚才那个是…好莱坞那个玉瑜!?” 庄阮点头:“你知道她?” “当然了!”小陈挽着她往外走,“著名女打星啊,你别看她长得像个柔弱花瓶,电影里那些动作戏真的绝了!” “是吗,还是头一次和巨星认识,我回家一定补补她的作品。” 两人没回座位,而是先去前台买单,报出桌号才被告知已经被免单了。 把茶撒到小陈身上的服务员特地过来道了歉,搞得两个女人一头雾水。 庄阮表示一顿饭也不便宜,没有白吃的道理,最后店长出来解释,说是有人已经帮忙买单了,但不能透露客人的隐私。 庄阮以为是玉瑜结的账,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回到桌上提起此事,唐末却是一脸神秘地说了个新八卦。 “刚才玉瑜确实来了,而且据可靠消息,她是来密会繁星新任总裁的。” 42. 第42章 庄阮一怔,忘了接话。 小陈好奇地问:“唐老师,你怎么天天都有可靠消息?” 唐末嘿嘿一笑:“保密。” “照你这么说,前几天的娱乐新闻是真的咯?” 唐末摇头:“那倒是不太清楚真假,但是玉瑜确实是总裁特地请回来的。她在好莱坞发展得正当红,如果不是关系很好,怎么会放弃大把的机会?” 尹尧对明星也充满好奇,他的思考偏理性:“玉瑜快三十岁了,好莱坞打女每年都有,国内一线大花却是有空缺,她来了繁星是当一姐,基本就是国内一线了,这是个不错的转型机会。” “也有些道理。”小陈转头看庄阮,“姐,你咋了?” “没事。” 庄阮抿了一口茶,上好的毛尖居然泛着些苦:“茶有点浓了。” “不会吧。”小陈尝了一下,“刚才就是这壶,味道没有变化。” “是么。”她放下茶杯,“唐末,八卦为什么说他们在美国就有事情?” “因为玉瑜在美国一直有一位神秘伴侣,媒体从来没有曝光过,恰巧总裁也是从那边回来的,所以…应该是猜测吧。” 小陈歪头:“那就是没有实锤咯?八卦可真敢写。” 尹尧身在信息部门,对舆情监控很有经验:“还能怎么实锤?人家是娱乐公司总裁,得罪他,在圈里还怎么混。他不想发出来的消息,你是不可能看到的。” 庄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之前的八卦,是他同意了才放出来的?” 唐末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顾司洺在店里吗。 如果他来了,会是和玉瑜在包厢里密谋什么?这是他的工作,还是他的私生活。 明知道不应该被这些问题牵着鼻子走,但庄阮还是忍不住想出一些有的没的。 “我去一下洗手间。” 小陈看着站起身的庄阮:“咱们不是刚去过吗?” 庄阮指了指眼睛:“隐形眼镜有点不舒服,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 鬼使神差地,她又来到了洗手间门前。 刚才玉瑜离开时,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廊子,廊子两侧的墙上布满竹叶,配着幽静的古筝旋律,仿佛将这十几米的路程延伸到无尽的时光中。 顾司洺在美国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呢?这是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她一度以为,顾司洺在大学毕业后被束家放逐,被迫流落海外时日子很难过。 那些经历她从未参与,也就没理由非要去提起他的伤心事。 可如今看来,他在美国过得也蛮有滋有味的。 庄阮往廊子中走了两三步,被左侧墙上的一幅水月观音绣像所吸引。观音姿态闲适,容貌威仪,衬在明亮的射灯下,竟有了些生动的意味。 她用心去看那画像,内心逐渐趋于平和。 庄阮啊庄阮,多大人了,心里刚生了想去看看的念头,马上就迈了腿,这日子过得是不是也太遵从本心了。 她自嘲地笑,转身准备回去。 男洗手间走出个熟人,两人正巧走个对脸。 “呦,这不巧了吗,老——同——学。” 裴楠甩着手上的水,有些似笑非笑地看她。 庄阮倒不是很惊讶:“刚才碰见玉瑜了,你们来这里聚餐?” 裴楠今天的衣服上少了花里胡哨的logo,显得整个人稍微正常了一点:“对啊,还有顾司洺和助理,你要不要一起?” 严助居然也在? 庄阮挑眉。 裴楠凑近小声bb:“老同学,上次在晚宴上顾司洺把你抱走,我可都看见了。” 庄阮细微地后退了一步,换上客套笑容:“他告诉你什么了?” 裴楠双手一叉腰,翻了个白眼:“嘁,估计那孙子觉得丢脸吧,一个字也没问出来。进场前你说看上他了,我以为公主抱那出是你故意的呢。” “我故意的?”庄阮有些生气。 这人还真会倒打一耙,当初顾司洺在宴会厅死活不把她放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位好兄弟出手阻拦。 “顾司洺那人不像我这么没溜,他有教养,绅士起来的时候对谁都很好,很容易给人错觉,如果他那晚对你做了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庄阮一头雾水,虽然那晚他们确实做了什么,但…明明是顾司洺勾引她的啊! 虽说是隐婚,但这种对她个人的误解,必须要根除! “你们在哪个包间?我和朋友吃得差不多了,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去找你。” 裴楠比了个“ok”的手势,一脸佩服地说:“蕙兰苑。” 临走还不忘嘱咐:“别抱太大希望,如果顾司洺脸色不对,我会酌情帮你的。” 庄阮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去找小陈了。 饭桌被收拾干净,只剩一壶茶摆在中央,小陈和尹尧各自玩儿着手机,不知道还以为是拼桌的。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唐末呢?” 小陈把消消乐关上:“唐老师公司临时有事,回去加班了。阮姐,咱们也撤?” 庄阮拿起自己的包:“我刚才碰见一个朋友,在里面包厢里,你们先走吧。尹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送小陈回家吗?她家离这里不远。” 尹尧收起手机,乖顺地说:“哦。” 小陈无所谓地笑笑,却是对着庄阮的:“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那阮姐,明天见。” 说完拿起包离开。 尹尧也没说别的,只是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出了庄阮的视线。 年轻人都这么爱记仇吗?这俩人怎么别别扭扭的,以后在繁星难免有交集,关系处不好很影响工作效率的。 庄阮不解,又不想再替别人操心,她自己的事还一个头两个大呢。 “您好。”她叫住一个正走过面前的服务员,“能麻烦带我去蕙兰苑吗?” 还是这条走廊,庄阮再次经过那副观音绣像,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深处。 前方视野在转弯后突然开阔,几条溪水将空间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几个木质小屋错落其中,庄阮跟着服务员的脚步,终于来到挂着“蕙兰苑”木牌的门外。 掉马是不可能掉的,庄阮深吸了一口气敲了门。 门是横向推拉式,屋内传来裴楠的一句“进”,庄阮便顺着轨道划开了。 屋内是榻榻米结构,进门是榻,四方的桌子周围是下凹设计。裴楠正面对着门,和顾司洺对坐,庄阮视线落尽房间内的时候,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背影。 裴楠正对顾司洺挤着眼睛,明显是再说“来了来了,快看,你的追求者来了”。 庄阮环顾一圈,居然没有别人。 “玉瑜呢?” 裴楠说,“我表姐有事先走了。” 没提严助,那他刚才为什么说还有助理?这人太不靠谱。 庄阮没什么表情:“哦,大明星都不在,我就没有坐下的必要了。” 说完转身要走。 假动作还没做完,身后便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坐吧,没有人不欢迎。” 还搞个双重否定,庄阮嘴角有些上扬,但马上又压下去了:“哦,那就打扰了。” 她坐在塌边脱鞋,顾司洺正好回头去看她,女人上衣穿得又宽又短,弯腰的时候,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 顾司洺的眼神一暗,转身不动声色地去看裴楠,见他在摆弄手机,这才悠悠抿了一口茶。 服务员帮忙收好了鞋,又添了套新餐具。因为顾司洺坐得离门最近,餐具也就放在了他身边的桌上。 方桌一共四边,裴楠和顾司洺对坐,另外两个位置摆着用过的碗筷,只是人不在了。庄阮站在榻上,一时不知该坐在哪里。 裴楠眼睛看着手机,时不时瞟一眼这没说话的一男一女,脸上全是看戏的表情。 新碗筷摆在顾司洺身侧,他慢悠悠地拆了包装,把碗和盘子一个一个摆在原地。 庄阮看着脸色尴尬,这意思是要坐他边上呗?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让坐就坐,她才不怕他。 美人闪动着眸子:“刚才在外面碰上玉瑜,本想进来和她再聊聊的,没想到这么不巧错过了。” 裴楠低着头:“扯什么,上次还不认识,这次倒成粉丝了?” 庄阮用余光瞟着一言不发的顾司洺:“我是颜狗,好看的谁不喜欢?” “漂亮女明星那么多,你要是喜欢玉瑜可容易出事儿。” 庄阮看他说得神神秘秘,不由更加好奇:“网传她和繁星新任总裁有点什么,不会是——” 裴楠不知道庄阮知道多少,他放下手机看了眼顾司洺的表情。 对方并无异样,只是给庄阮倒了一杯茶:“庄同学今晚和谁来吃饭?” “噗” 庄阮没忍住轻咳两声,很用力地憋笑。这一家子只出一个影帝真是屈才了。 于是她也跟着装模作样,“和几个在繁星娱乐工作的朋友。” 裴楠一听繁星娱乐几个字,瞬间来了精神:“呦,庄同学人脉挺广呐。” 庄阮客气:“前段时间参与了个直播项目,结识了一些工作人员,人都还不错。” “对直播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公司,现在正缺你这样又有内涵颜值还高的。” 裴楠说完便打开手机给庄阮展示,是市面上最近很火的一款短视频app,庄阮公司也在上面注册过运营账号,所以并不陌生。 顾司洺淡淡瞥了一眼已经快坐到桌对面去的庄阮,平静地说:“他不行。” “我不行?”裴楠急了,“说什么呢顾司洺,虽然我司还在转型期,但好歹也是行业前列!还有,请您选择好主语,我裴少威名在外,你一句不行小心毁了我名声!” 顾司洺淡淡道:“你名声还用我毁?” 庄阮幸灾乐祸的坐回男人身边,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乖乖喝了几口茶:“直播只是一种宣传手段,我不为带货挣钱,还是想多花时间在设计上。” “嚯,还是事业型女性呢。” 裴楠好像忘了刚才的吵嘴,给了顾司洺一个眼神,顾司洺却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吃一口菜,喝两口茶的悠闲姿态。 裴楠怕庄阮尴尬,努力找了个话题:“那个…以前也没见你有带饰品的习惯,今天怎么还戴上戒指了?” 糟糕! 庄阮看着顾司洺夹菜喝茶的右手无名指,那枚略显朴素的婚戒正老老实实呆在上面,闪烁着平静光泽。 她立马紧张起来,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身旁男人的小腿。 顾司洺没有回应,只是将筷子放下,垂下手:“为了官宣。” 又踢了一脚。 裴楠的思维比较发散,他以为顾司洺是为了挡掉不必要的桃花,所以才模棱两可地戴个戒指:“那你也挑个有档次点的,毕竟是个总…” 说漏了!他看庄阮一副没有察觉的表情,心虚地改了口:“毕竟是个总露出来的饰品,我有几个全新的大牌限量款,回头送你。” 顾司洺没有答应。 裴楠看这两人实在擦不出什么火花,也收起了八卦的心,继续玩儿起了手机。 没人再开口,庄阮觉得有些尴尬,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抿着喝。 刚补的口红在茶杯边缘留下唇印,混着热茶缥缈的水气,在脸上蒸腾出一片湿糯。 不知不觉间,大腿上传来灼热的温度,那温度的面积由窄及宽,她又发现自己的小腿也被不经意地蹭着。 屋内的空气正被身边的男人悄悄点燃,她下意识的坐直身体,目不斜视垂着手去挡。 餐桌下,男人将她的指尖轻轻捏住、揉.弄,同一时间,他略带清冷的磁性嗓音悬浮于餐桌之上,似乎与桌下的无限暧昧隔成两个世界。 “庄同学结婚了吗?” 第43章 庄阮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烫,心跳也停不下来,她的指尖被顾司洺挑.弄着,在看不见的地方出了汗。 对方作乱的手不停,她只好边用余光去瞟桌对面的裴楠,边故作镇定地回答:“叫庄同学有点见外了,如果顾同学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顾司洺的语气中带着只有庄阮才能察觉的揶揄,“可明明你也在叫我顾同学。” “那是因为…算了。顾司洺,刚才是我太客气了,你叫我庄阮就可以。” 庄阮心里叹着气,这样总行了吧。 没想到顾司洺不依不饶。 “庄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司洺一手牵着她,一手摆弄着茶杯,“你结婚了吗?” 庄阮看裴楠沉迷手机,于是斜眼瞪他,言语温柔:“顾司洺,虽然上次你在宴会上帮我解了围,但是抱歉,这属于个人隐私,我无可奉告。况且,你也戴了戒指,虽然不知道在官宣什么,但应该与我无关吧。” “如果有关呢。”顾司洺叹了口气,“可惜了。” 庄阮心里翻了个白眼,感觉已经无药可救。 你演吧,接着演。 裴楠听着话头不对:“怎么可惜了?”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觉得庄阮的脸色有些古怪。 顾司洺终于松开了女人的手,变成侧身面对着她,却依旧沉默不语。 他好看的眸子中泛着深情和挑衅,庄阮败下阵来,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重复了一遍裴楠的话:“怎么可惜了?” 果然,顾司洺就是在等她亲自问这一句。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真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幽幽开口:“宴会厅那晚对某人再见倾心,想试着追一追。” 庄阮嘴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啊顾司洺,这屋里还有个人呢!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是裴楠。 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顾司洺和哪个女生示好过,大学时他甚至怀疑顾司洺是不是暗恋自己,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毕竟他裴少风流倜傥,吸引一个同性发小也是绰绰有余。 “顾司洺,我没听错吧,你对庄阮??” 这算是表白吗?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没有指名道姓,认人揣测。如果不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深情,就一定是渣到骨子里的勾引。 裴楠觉得顾司洺必须属于后者。 顾司洺用行动回答,他依旧盯着庄阮僵掉的脸,似乎要从中发掘出一丝爱的回应。 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超出了裴楠的认知。 顾司洺似乎用他的神态和动作将庄阮圈入一个特殊空间,而他裴楠,就是让这个空间变得污浊的一缕歪风邪气。 “我…出去抽根烟,你你你们慢聊。” 他跌跌撞撞爬上榻榻米,拉开门满地找鞋。 顾司洺转身看他匆忙的背影,轻声嘱咐了句“你慢点”,同时不经意般地把手扶上了庄阮的腰。 随着门又被关好,他的大手顺着宽松的卫衣一路向上,将人一把捞进怀里。 庄阮想挣脱这禁锢,却无奈体格和力量终究不是一个水平线,只好乖乖作罢。 顾司洺咬着她的耳朵,像个求表扬的好学生:“我表现还行?” “行什么行!”庄阮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你一直在暴露的边缘试探。” “裴楠是可信的人,只是嘴巴太大,我怕他说漏嘴。” “哼,你知道就好。” “没有奖励吗?”顾司洺拉着怀中人的手,露出修长手指上的婚戒,仿佛在展示着自己多么守身如玉。 “切,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表扬的。” 顾司洺捏着她空无一物的玉手:“怎么不戴?” 庄阮是真的忘记了,而且那戒指太过贵重,她日子过得糊涂,怕丢。 “隐婚本来也没必要戴戒指,你看看你自己,非要戴,戴了还要撒谎骗人。” 顾司洺拨开庄阮的刘海,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官宣是真的,没骗人。” “你敢!” 庄阮用鼻尖蹭着他的脸:“再忍忍,庄同学给你奖励好不好?” “什么奖励?” 庄阮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接着环住男人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啵”的一声,过于利落轻快,让人意犹未尽。 “行了吧。”她立马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去正视他的眼神。 身后就是推拉门,并不是很隔音,隐约能听见门外人工溪水在哗啦啦地流动,还有服务员互相叮嘱上菜的声音。 其实心里很慌,但也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庄阮拿起茶杯准备把杯底的茶饮净。 “你今天涂了口红。”顾司洺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庄阮举着茶杯的手有些虚:“是啊,不好看吗。” “好看,只是涂得有些重,好像沾到我嘴上了。” “啊?”庄阮还没喝茶便先咽了咽口水。他又没照镜子,沾到个毛线… 顾司洺磁性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贴近她的耳侧:“阮阮要不要帮我看看?” 庄阮用余光看着男人和自己逐渐拉进的距离,偷偷红了耳尖。 公共场合,他到底要干嘛… 耳尖被不紧不慢地舔.舐,男人捧着她的脸,灼灼地呼吸喷洒在鬓角的皮肤上。 听觉被无限放大,那声音和门外的溪水声有些相似,却是一个冰凉,一个火热。 庄阮今天没喷香水,颈间都是家中沐浴露的味道,那味道经过了一夜缠.绵,到现在还是让人浮想联翩。 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男人按住她的后颈,轻轻去咬她的唇,由浅而深地吻,在撬开牙关的同时,灼热的手掌伸进宽松的衣服下摆。 “喝酒了?”他声音沙哑,呼吸也变得急促。 手里的茶杯掉在榻上,流出些液体,庄阮哼唧一声当做承认。 桃子酒的香气互相蔓延着,她唇上的口红早已被吻掉,整个人支撑不住半躺下去,顾司洺顺势俯下,再次加重索求。 隔壁就是走廊,庄阮后背顶着门,服务员的脚步声、谈论声变得更加清晰,心中伴着慌乱和刺激,她用力侧过脸,男人的唇擦过耳垂,这亲昵终于有了半分停顿。 一只大手早已抚上了柔软,庄阮浑身无力:“有人进来怎么办…” 男人伸臂按住她身后的推拉门,另一只手却还在不停作乱。 “这样就拉不开了。”他轻轻一捏,沙哑的声音蛊惑着:“再亲一下。” 老狗@%#*! … 裴楠抽完烟回来,看到庄阮坐在了四方桌的另一侧,离着顾司洺八丈远。两个人都自顾自地喝茶,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顾司洺身侧的榻上有茶水的痕迹,如今还半湿着,确实没法再坐人。 裴楠心中打鼓,这男人不会是霸王硬上弓,结果被有性格的庄同学泼了一脸茶叶吧… 男人禁欲太久不是好事,如今想追人,估计也是有力乱使,谈恋爱这种事情真得有人教他。 “我姐说已经在外面等了,咱们撤吧。”裴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庄阮怎么走?让顾司洺送你吧。” 庄阮笑笑:“不用了,我车还在外面,找个代驾就行。” 裴楠看了一眼顾司洺,这人也不搭茬,到底在想什么啊。 只能靠他这台僚机了。 “他没喝酒,可以给你当代驾!” “我好像也不能开车。”顾司洺放下茶杯,“刚才饮了一点酒。” 庄阮有点脸热,她口中只剩下一丝桃子气味,怎么可能还有酒精传给他! “啊?咱们没点酒啊…”裴楠看着顾司洺的迷惑言辞,实在摸不透他的意思。 顾司洺倒是自有安排:“已经叫严助过来了。” 庄阮看着桌上的碗筷问裴楠:“你刚才不是说玉瑜和助理在吗?” “啊,对。”裴楠自作主张地保护起繁星总裁的马甲,“顾司洺在繁星娱乐算是个管理层吧,有助理也不奇怪。刚才说的严助,就是上次咱们在家装店里看到的那位。” 这下庄阮更奇怪了,据她所知,顾司洺的贴身秘书只有严助一位,照裴楠这么说,他还有其他助理? 她没有再问,只是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走出餐厅。 时间不早,夜色渐深,严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经等在黑色商务奔驰旁边,看到众人出来,他上前向庄阮要走了钥匙。 裴楠大条,也没奇怪为什么他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庄阮的车,并认出她的人。 “你小子来得还挺快,我姐他们呢?” 严助指了指巷子远处:“这边不好停车,司机去那边掉头了。” “哦。吃挺撑,咱们溜达过去找她们?” 裴楠觉得庄阮由严助送回家,而顾司洺自然应该跟他去第二趴。 至于第二趴要干嘛,他还没有想过。 顾司洺帮他想了。 他当着裴楠和严助,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一会儿去玉瑜家。庄阮,要不要一起?” 庄阮愣了一下,同时又看了一眼严助,他脸上也写满了问号。 裴楠倒是挺乐意:“对啊,去廊园!她家里那么多东西都是我结的账,这次我要拿点回来!” 庄阮觉得这事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客套推辞:“不合适吧?玉瑜可是大明星,我跟她又不熟,去她家里…” “你刚才不是还想见她?”顾司洺的话让她掉进陷阱,“莫非是个假粉。” “就是就是。”裴楠跟着招呼,“我姐说过,她挺想跟你交朋友的,而且就她那个审美,家里的设计可能还需要你拯救拯救呢。” 严助看看庄阮,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夫人,车开回您家还是放去廊园?” 庄阮想了想:“廊园吧,停到他车库去。” “是。” 裴楠看着庄阮和严助嘀嘀咕咕,忙戳顾司洺:“行啊兄弟,可算开窍了。这是回到祖国怀抱以后荷尔蒙恢复,有需求了?” 顾司洺用脚拨弄着一颗石子:“话到你嘴里都挺难听。” “我这叫话糙理不糙。你想追人,多的是需要跟裴少我请教的问题,还不赶紧拍着我点。” “不需要。” “嘿嘿,信我,你早晚需要。” “你可信?” “我裴少打小万花丛中过…” “哪丛花呀?”黑色商务奔驰已经启动,庄阮笑着走向两人 。 “别理他。” 顾司洺把脚边的石子开一些:“裴少,带路。” “我…我就一工具人!”裴楠气着往小巷里走去。 离开餐厅的灯牌照射范围,巷子里的光线逐渐昏暗。 庄阮有轻微的夜盲,短时间内看不清脚下的路,她跟在裴楠身后走了几步,被地上翘起的井盖绊了一下。 “小心。”肩膀被身后的男人扶住,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 “谢谢。”庄阮解释,“刚才没看清。” 顾司洺没有答话,改成和她并排走。 两个人的手背在行走间不经意地触碰着,那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庄阮的小指指尖被顾司洺悄悄勾住。 似是一根还不够,顾司洺换了握法,用虎口和拇指圈住庄阮的四根手指,轻轻牵着。 两人静静走着,偶尔经过一盏路灯,庄阮扭头去看他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竟体味出格外的温柔。 撇开其他触碰,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散步就已经足以浪漫。 “那是她们的车。”裴楠朝远处的车灯挥挥手。 一辆七座的黑色保姆车进入三人的视线当中,不一会儿,后排车窗中探出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庄阮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此人显然不是玉瑜。 只见她朝他们三人挥臂,甜美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小巷中。 “司洺哥~这边!” 保姆车大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到无限远时,庄阮默默收回了自己冰凉的手。 第44章 “这是关妙,顾司洺在美国的助理。” 裴楠给庄阮介绍,“前段时间她在国外处理一些事情,刚回国,马上也要在繁星入职了。” 玉瑜身份不便出面,关妙跳下车迎接他们:“我们这边挺快吧。” “是啊,真够快的,大明星为了微博自拍也是拼了。” “你懂什么啊,选背景选光线,拍完以后还要修图,一个小时算快了好吗!” “成成成。”裴楠也懒得争辩,赶紧向关妙介绍,“这是庄阮,我大学同学。” 庄阮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笑着点头:“你好。” 关妙看起来和小陈差不多大,也是活泼开朗型的。 她穿着很美式,普通的羽绒服牛仔裤和长靴,但因为颜值高身材好,显得整个人也是格外亮眼。 女孩儿上下打量了几眼庄阮,揶揄着看裴楠:“你品味什么时候变好了?” “咳。”裴楠余光瞟了一眼顾司洺,“那个…跟我没关系!” “那还能和谁有关系。”关妙眨眼往顾司洺身边迈了一步,“难不成是和司洺哥呀。” 顾司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打开的车门:“天冷,先上车吧。” 玉瑜的声音也从车内传出:“庄阮也来了?快来,我正有事要请教!” 关妙上车的脚一顿,转身坐到了第二排。 庄阮随后,看到了和刚才在餐厅相遇时穿戴完全不同的玉瑜。 她坐到玉瑜旁边的座位上,惊叹地看车顶灯照射下的美女:“刚才你不是还…” 一身运动服来着? 如今这身时尚街拍一样的穿搭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没办法,最近休假,但是微博还要营业。” 玉瑜摘下耳朵上沉重的珠宝,放进盒子里:“司洺快上来!小楠,你去前面,这个司机没去过我廊园的房子,你给指指路。” “全都把我当工具人。”裴楠骂咧咧上了副驾,“什么时候说好的去你那儿,我怎么不知道。” “天天就知道玩儿手机,能听见才怪。”玉瑜笑着问庄阮,“他上大学时候也这么没溜儿?” 这还真是触及到了庄阮的记忆盲区,总不能说自己完全忘记裴楠大学时什么样子了吧,她只好糊弄着说:“裴楠至死是少年。” “噗!”关妙朝坐在身旁的顾司洺笑着说,“司洺哥,你同学真逗。” 庄阮回头看他们:“我和他俩在大学时接触并不多,你叫我庄阮就好。” “好呀。” “庄阮,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玉瑜说得恳切:“我在美国呆了太久,运回来好多好多东西,有一些比较名贵的收藏,还有影迷送的礼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摆放和搭配。小楠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正好你来帮我看看。” “这是我的荣幸!”说起工作庄阮就浑身兴奋,“虽然我也给一些艺人设计过房子,但是咖位像你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 “别提这些。”玉瑜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我在美国时从没觉得演员高人一等,内娱环境不太一样,我还没有适应。” 后排的关妙趴在玉瑜的椅背上吐槽:“可别沾染这些坏风气,繁星又不会约束你,还是开心做自己吧。” “繁星不会约束我?”玉瑜回头,眨动漂亮的眼睛看着顾司洺,“真的?” 顾司洺不置可否:“繁星从来按合同办事。” “嘁,老古板。”玉瑜拉起庄阮的手,“最烦这些顽固不化的臭男人。” “司洺哥可不是这样的人,肯定宠你的啦。” 关妙在美国帮他打理几家公司,深知顾司洺的手段,那凌厉作风饶是上市公司也要忌讳几分,只不过他为人太过低调,外人并不熟知。 “想要入职第一天就加班?” 关妙蔫儿了似的在椅子上坐好:“严助还没有和我做交接,但是我总觉得不管我做错做对,这工作一定是会加班的。” 庄阮挑眉。 严助是贴身助理,总裁办的首席,这姑娘要取代他,也必然是顾司洺及其信任之人。 “你的职位有其他安排。” 顾司洺的语气冷清:“严助的工作暂时没有人能取代。” “什么?司洺哥~我…” “工作时间再谈工作。” “哦…” 气氛略显尴尬,好在车子很快到了廊园。司机对路不熟悉,裴楠指路指得也是乱七八糟,开着开着竟还经过了顾司洺家的院子。 严助应该刚停好车,此时车库的大门正缓缓落下。 眼前的景象一闪而过,裴楠惊呼道:“顾司洺,你家有人!?” 庄阮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顾司洺去看窗外,似乎看不太清,他的手掌落在庄阮身后的座椅上,指尖触着庄阮的发丝:“可能是陆叔吧。” “哦对,瞧我这脑子,陆叔肯定是和关妙一起回来。” 庄阮演技大爆发,装作一脸迷茫问:“顾司洺住在这里?” 裴楠介绍道:“这是他家老宅,陆叔是家里管事的,后面那位关女士——是陆叔的亲外孙女。” 他边说边想到了什么,从副驾上回头看坐在最后一排的顾司洺:“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 庄阮不动声色地揪了揪大衣上的褶皱,好在玉瑜打断了这个不靠谱表弟的发散思维。 “天天问东问西的,和家里吵架以后又要躲去人家那里吗?赶紧看路!” 保姆车停到玉瑜家院门口时,庄阮的手心还攥着汗。 全车只有她是第一次来,两个男人心思粗,玉瑜先去招呼阿姨准备茶点,关妙拉着她到处介绍起来。 玉瑜别墅所在的区域明显比顾司洺的要新,属于后开发的,面积大,建筑的设计上也更为独特。庄阮跟着关妙逛了各处,深深为之咋舌。 前面几个人都是熟门熟路,很快就进了客厅,庄阮落在后面,不知不觉间,幽暗的小路上只剩她和关妙两个人。 庄阮看小姑娘走得慢,便故意停下脚步,院中的灯火很亮,但两人身在偏僻处,她看不清关妙的表情。 “有话想跟我说?”庄阮站在离光源稍近的地方,语气如常。 她个子高,人又挺拔,一双杏眼平静无波澜地看人,不开玩笑时很有些气场。 关妙站在紫藤架旁,脸上半明半暗:“没什么呀,就是想问问你和司洺哥的关系。” 她见庄阮不说话,又连忙笑着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可能是在美国帮他打理事情习惯了。助理吗,多少有点强迫症,总要对他的交际圈了解透彻才行。” 庄阮哦了一声,抬头去看她身后的紫藤架。 正值冬末,初春的芽还没能冒头,只有干枯的乱枝盘在架子上。 “我们是大学校友,以前社团活动见过几次,至于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目前取决于我。”庄阮将视线落到她身上,“但对你来说,我和他的关系,取决于他。” 关妙暗中咬着下唇:“一句话的事,有必要这么遮掩?” “一句话可说不清楚。”庄阮笑笑,“以前你是他的助理,关心老板天经地义,但刚才我听顾司洺的意思,好像是另有安排呢。” “你…” 关妙声音中带着坚持:“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美国处理过很多和你类似的人,司洺哥不会允许她们走近,即使你用了什么手段,他的家人也绝不会接受你。” 看来顾司洺这男德守得还行。 庄阮心里满意,也没对关妙有什么意见。 “关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庄阮上前抚了一下她的胳膊:“我也有助理,但从不混淆工作与私交,相信顾司洺也一样。” 关妙不说话,两人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她选了一条,别墅的大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客厅的落地玻璃没有拉上窗帘,顾司洺正身披灯火,在窗边驻足看着她们,表情像在微微皱眉。 庄阮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关妙却笑着招手,随即又侧头看庄阮:“我了解他。” 了解他? 可是了解一个人真的很难。 庄阮想起初见顾司洺时,他所表现出的的落魄与坦然,他吻她时的强势和偏执,他对于家人的偏袒和冷血,那些碎片汇成她脑中的他,但这就是真实吗? 这个男人身上总像罩着一层薄雾,幻化成的样貌随他心意而定。 “也许我们了解的,只是他想让我们了解的而已。” 庄阮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也不管关妙听到了多少,便径自进了客厅。 玉瑜家客厅的格局摆设和顾司洺家很不同,客厅中央是空旷华丽的天井,别墅顶端的巨型玻璃吊灯将每一层都照得通透,天井延伸到地下一层,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凭空看也知道价格不菲。 庄阮一进门就被这个部分吸引,她扒着围栏看了一会儿,自下而上地仰起头:“这个吊灯是英国王室专用的牌子,我的天,居然在这里可以见到。” 家里的阿姨是新来的,玉瑜在厨房叮嘱她餐具的位置,没能听见庄阮的自言自语。 裴楠跑到底层的钢琴旁边往上看:“真这么名贵吗?看起来和普通的吊灯也没什么区别啊。” 庄阮朝下看他:“这盏灯由上千块施华洛世奇水晶打造,可以根据不同瓦数的光线折射出各色光线。你看那些金色的配件,都是纯金。” “靠,怪吓人的。”裴楠稍微往偏站了一些,“这要是掉下来可损失惨重。” “定期会有人来检修,这种档次的吊灯自己可打理不了。” 玉瑜从厨房忙完出来,赞叹庄阮的见识:“你居然知道!这种吊灯市面上没有,是我一个迪拜的影迷帮忙找的渠道。” 庄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在书里看过介绍,今天第一次见实物,要比书里的照片震撼很多很多。” “我对你的设计水平更有信心了,快跟我来!” 玉瑜拉着庄阮到了地下一层,裴楠还在钢琴旁这摸摸那儿看看,玉瑜嘲笑他:“研究什么呢,好像多会弹似的。” “我弹的不好,有人弹得好啊!喂,顾司洺,你快下来给她们露一手,这么好的钢琴都落灰了!” 关妙也跟着凑热闹:“加我一个!” “让他们闹。”玉瑜笑着指楼梯,“楼下是我跟你说的那些东西,去帮我看看?” 庄阮看也没看身后:“我的荣幸。” 玉瑜的收藏杂乱,但都很名贵,一些摆件和字画甚至达到了九位数。庄阮在思考设计的同时,再次惊讶于娱乐圈top级的收入水平。 所以当她在其中发现了忍柠的作品时,竟有种乱入的感觉。 “你还收藏了Echo的作品?” “Echo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新锐画家,我喜欢她黑暗又性感的画风,虽然和其他藏品比价格并不算高,但是我相信它很有收藏价值。” 庄阮激动的点头:“太有眼光了,我是她很好的朋友,如果今后有约稿的需求可以找我!” “一定。”玉瑜也很惊讶,“庄阮,你真是个宝藏!” 两人在地下室谈了很久,庄阮把藏品按照玉瑜的想法分类,提出了一些搭配的建议。 玉瑜这才发现,很多东西并不像她想象中一两句话就能说清,而她又很不好意思今晚就让庄阮给出所有的设计思路。 两人商量后,玉瑜决定和庄阮的公司签一个正式设计合同。 聊得投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们才发现头顶早已响起钢琴的声音。 是很大众的钢琴曲,庄阮虽听不太懂,但在一些西餐厅中也有过耳闻。 开始是单人,钢琴音色明亮,旋律流畅。后来似乎又变成了双人弹奏,听起来配合得还不错,偶尔弹错几个音,旋律却没有停,一次次被很自然的带过。 别墅中回荡着欢快的琴声,玉瑜看了眼天花板,嘟囔了一句:“顾司洺居然真的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