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启明》 第一章崇祯十六年 崇祯十六年,春。 天蒙蒙亮,西安城中笼罩在一片冰雪中,道路两旁,竟然不见一丝绿色,枝头的叶子,早就不知被何人撸去,填了肚子。 道路两旁,行人面黄肌瘦,空荡荡的屋舍门窗洞开,进了风,显得越发的呼啸,恐怖。 瘦小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着,耳旁传来风声,吓得脚步更快了。 而排成长龙,最热闹的,无外乎粮铺罢了。 街面左拐,一处宅院。 “咚咚咚——”少年敲了敲门。 “进来吧,十三,我都看到你了!” “宗主!”少年嘿嘿一笑,小步而入。 满是绿苔的围墙,破洞的大门,深邃的水井,以及水井旁的一位青年。 “哗啦——”青年掬了一股水,不顾严寒,直接洗了洗脸,露出一张枯黄色的脸庞。 鼻梁高挺,眉目清秀,唯独脸颊陷入,双目无神,已然是营养不良多年了。 “汪——”倚靠门柱的黄狗,无精打采地叫唤了声,算是打了招呼。 “吃吧!”朱谊汐浑身一激灵,跨入房中,寻摸了许久,才找到两张菜饼,大冬天,也不必担心馊了。 与了他一张菜饼,少年带有些许惊喜满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而朱谊汐,慢条斯理地吃着,又撕下些许,喂了喂脚下的黄狗。 “宗主,您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还养狗啊!”十三嘟囔地说道,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黄狗两眼放光。 “这?这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家当了,也是家里最值钱的!” 朱谊汐无奈道,摸了摸狗头。 可不是吗?如今斗米两百文,肉就更贵了,黄狗二三十斤,得值多少钱? 环顾四周,朱谊汐苦笑不已:“就这个破院子,也是别人不要占来的,小黄可不得是最值钱的?” “嘿嘿!”十三点点头,目光明亮道:“您说的没错,等咱们断粮了,小黄就是最后指望了。” “汪!!”黄狗腾起,恶狠狠地看着十三。 得亏朱谊汐安抚,不然就得咬几口了。 “十三,你知道这是哪的宅子吗?” “哪的?”十三疑惑道:“反正比我时间长。” “这是锦衣卫千户所宅子。” 朱谊汐四处望了望,瞧着阴森森的布置,不由得笑道:“多亏了当今圣上,才有了我的容身之处啊!” “宗主,你说,咱们以后咋办啊?” 十三畏畏缩缩地走过来,锦衣卫的大名,谁人不怕?即使管不到他们这些的宗室。 “西安看来是待不住了,孙督师去年打了败仗,手底下都是新兵,守不住的,只能去汉中躲躲。” 朱谊汐双手靠背,满脸悲哀道:“大明,危在旦夕啊!” 以穿越而来的记忆来看,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明年,李自成就会打入北京,崇祯自缢身亡,大明亡国。 第二章孙传庭 明末时期,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的州县,极度缺钱粮。 但,其中并不包括孙传庭。 其崇祯九年担任陕西巡抚期间,大力整治军屯,三年得银四十五万两,粮五万石。 去年八月桃园之战兵败数千人,孙传庭回到西安,仅仅半年,就招募了十万新军。 暂且不论其战力,光是这十万人的钱粮,一年耗费的钱粮,没有数十万两是拿不下的。 如今偌大的陕西,最有钱的,除了秦王府,就是孙传庭了。 此时不要,等其兵败送给李自成? 朱谊汐面不改色道:“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拿了吗?” “拿了!”十三怀中紧紧抱着,有些颤抖道。 “那就不怕了!” 朱谊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宗室们心思左右不定,到了总督衙门,他们反倒是把心一横: 反正坐牢有饭吃,我是宗室,怕个甚。 “止步——”见到十几个乞丐围了过来,门卫立马抽出刀,威胁道:“这里是总督衙门,要饭去别的地界。” “呸!”十三忙涌向前,啐了一口,挺起胸膛,趾高气扬地说道:“也不过来瞧瞧,这位乃是秦藩郃阳郡王奉祀,奉国中尉!” “中尉?宗室?” 门卫闻言,大笑:“要是秦王来了,或许能给几分面子,小小的奉国中尉,西安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少来这找不痛快!” “快滚——” 朱谊汐顿时无奈,他知晓,此时应该有所贿赂,但穷叮当响,哪来的钱? 总不能说,等我要来的账,就送点给你吧? 雄心壮志来要账,没想,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两员大将走了出来,一个面目粗犷,一个修长俊朗,都是虎背熊腰,凶气逼人。 虽然是一同出来,但却没半点交流,冷着脸各自离去。 而对于如乞丐的众人,看都不看一眼。 此两人,朱谊汐当然知晓,粗犷的为总兵白广恩,另一个俊俏的,乃是勾引李自成老婆的高杰,为副总兵。 两人虽然是悍将,但军纪极差,唯有孙传庭能够约束,在西安城鼎鼎有名。 “我们是来要账的。” “朝廷欠我们十几年的宗禄,是时候还来。” “还钱,还钱!” 众人知晓,此时必须采取措施,不然门槛都摸不着,瞬间,大吵大闹,直接向前闯去。 门卫们大吃一惊:“不要命了!” “不要命?你才不要命了!” 朱谊汐挺起胸膛,冷声呵斥道:“我虽然只是奉国中尉,但到底也是宗室,我打死你,最多监禁,你打着我,就得牵连九族,扒皮抽筋。” “宗主,啥是扒皮啊!”十三十分上道,不由得问道。 “就是将人埋在土里,脑袋上割个口子,倒入水银,然后奇痒无比,噗嗤,人就赤条条地跳起来了,整个皮不就保留了吗!” “袭击宗室,而且还是在总督府衙前,孙督抚都保不住你们。” 朱谊汐面无惧色,冷声说着,空口白牙之间,直让空气絳了几等。 空荡荡的街道,突兀地生起一阵冷风。 宗室们一个个打着寒颤,收拢着衣襟,脸色吓的发白。 而总督府的门卫,虽然是军人,但也被吓得够呛,收缩着脖子,使劲吞咽,手中长矛,突然滑溜溜着,有些握不紧了。 宗室的法外特权,这是众所周知的。 “你,你们要咋样!” 门卫强撑道,眼眸中已有几分退缩。 “去通禀一声,就言语,皇爷过几天,就会拿咱们总督下狱!” 语不惊人死不休,朱谊汐豁出去了。 反正快要饿死了,少不得学些纵横家了。 “此话当真?” “我是宗室,骗你作甚?” “你等着!” 这下,众人吓得脸更白了,作为亲兵,孙总督可是衣食父母。 似乎找寻到理由,某个人一溜烟地跑去汇报。 剩余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都不敢前进一步,刚才的嚣张跋扈,瞬间消散。 而在院中,作为三边总督,孙传庭两鬓斑白,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一堆书信。 这是京中好友传来,一封接一封,都是陕西豪右士绅对其不满的弹劾。 而最为重要的是,去年桃园兵败,当今崇祯皇帝,对其又不满了几分。 想到此处,孙传庭不由得有些头疼。 为了平定乱民,他可谓是耗尽了心血,陕西自崇祯十年,就不再有兵灾。 不曾想,这群士绅,竟然毫不领情,真是可恶。 “启禀总督,门外有人要账,一大群人。” “嗯?我何时欠人钱了?”孙传庭摆摆手,“胡搅蛮缠,直接乱棍打出去。” “总督,是秦藩宗室,他们人很多,把大门都围住了,还说,朝廷过几日,就得拿你下狱。” “荒唐——”孙传庭直起,满脸怒容:“堂堂的宗室,竟然妄言朝政!” 不过,难道是从秦王那听来的?还、是有门路? 收敛起笑容,孙传庭道:“让带头人进来吧!我倒是要看看其是何等人。” “聚在衙门前,成何体统!” 收拾了些许仪容,孙传庭一脸正色。 如果在之前,他还会顾及宗室的身份,但朝廷如今风雨飘渺,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很快,朱谊汐,就左拐右绕,见到了精神矍铄的孙传庭,孙总督。 孙传庭,字伯雅,今年才五十岁,国字脸,山羊须,身材魁梧,眼眸犀利,文人的儒雅与武人魁梧并存,不怒自威。 “奉国中尉朱谊汐,见过孙总督。” 见到这位历史名将,朱谊汐不由得打起精神,压抑紧张,拱手道。 “中尉何故来此?还大放厥词?” 孙传庭眉头一皱,威势顿来,不满道:“些许传闻莫要乱传,不然休怪我上书,凤阳去走一遭。” “凤阳好啊,正巧我饿的几天了,去了凤阳,总不至于饿肚子。” 朱谊汐反而厚着脸皮,油米不进。 孙传庭无奈,这是哪里来的一个混子,宗室竟堕落如斯。 “晚辈前来,只有一桩事,还请总督发还我等宗室的宗禄。” 朱谊汐正色道:“自崇祯元年至如今,地方十六年不发宗禄,有悖于祖制,我等宗室悲惨戚戚,饿死无数,还望总督能够体谅,发放一二。” “这——” 孙传庭沉吟片刻,直接按照往年的规矩,开始耍赖:“朝廷要我自筹粮草,我之所得,都是军粮,难挪做他用,宗禄之事,还是去找布政司衙门吧!” 第三章借粮 “布政使衙门?” 朱谊汐摇摇头,笑道:“文官们的德行,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福王,都占不到便宜,更何况我这样的奉国中尉?” 孙传庭闻言,不由为之一笑。 大明的藩田,如福王,被皇帝赏赐两万顷藩田,看上去很多,而实际上呢,只是一种折现罢了。 比如,给福王的两万顷藩田,就是让湖广、山东、河南三省,每年从财政收入中缴纳银四万六千两给福王府,但是直到就藩三年后,占大头湖广只给了三千六百两的银子。 不用说,中间商吞并了。 福王不服,派人去丈田,还被文官们打回来了。 后来不了了之。 堂堂的亲王都这样,更何况朱谊汐这种最底层的宗室了。 “时局艰难啊!”孙传庭见是个有见识的,挥挥袖子,继续推诿道:“闯贼肆虐中原,一分一毫皆有用处,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钱粮犹嫌不足,哪里能拿出来?” “据我所知,总督身上的弹劾够多了,如果朝廷获知数十宗室被饿死,皇爷怕是令有责备!” 朱谊汐见其不吃这套,不得已继续逼迫,目光炯炯,毫不畏惧。 “宗室自有秦王掌控,关我总督何事?” 孙传庭淡然而笑,风轻云淡。 “您老真是油米不进啊!” 朱谊汐无法,当官的果然心黑手辣,他不得已,咬着牙说道:“据在下所知,总督清田征兵之事,尽罪西安豪右,朝廷与皇爷,催逼日胜一日。” “在下有法子,可以让您暂缓些许时日。” 朱谊汐俊俏的面容,竟然有些狰狞。 底牌轻易地露出,真让人不爽。 孙传庭何来的如此多钱粮? 他把西安四卫,前、后、左、右,除了右卫外,三卫军户屯田,一一清查。 当然,并不是重新归还给军户,而是承认其所有,但种地的豪右必须缴纳赋税。 由此,得罪了所有的士绅。 随后,为了对付李自成,去年兵败归来,他就三户征一丁,得兵十万,但又得罪了全城的百姓。 上有朝廷,中有豪右,下有百姓,孙传庭处境可谓是艰难。 “哦?”孙传庭一怔,好整以暇地整理下衣袖,坐下笑道:“多谢中尉,但老夫依旧无能为力。” “若是中尉家贫无食,反倒可以参军,得到一份口粮。” 朱谊汐闻言,顿时气急。 明知孙传庭日后覆灭,他怎么可能去参军送死? 至于宗室的身份,反倒是不打紧,万历年间宗藩改革,辅国将军以下的宗室子弟,设置宗学,可以参加科举做官,参军自然可以。 说白了,只要不是亲王、郡王,像朱谊汐这种底层宗室,根本就没人理会,宗禄都扣了十几年了,北京的崇祯皇帝压根就不知道。 两人一言一语,反倒是朱谊汐落入下风,来时的自信在握,完全不见了踪影。 “中尉若是想参军,老夫扫榻相迎!” 孙传庭得意一笑,然后端起茶,准备送客。 “报——” 这时,忽然有亲兵跑来,面色急促道:“总督,大事不好,军中病起,牵连数千人了!” “什么?”孙传庭不复镇定,腾地站起,面色严肃道:“可是鼠疫?” 朱谊汐闻之,也吓了一跳,忙走离几步,捂住口鼻。 实在是瘟疫太过于恐怖。 崇祯六年开始的鼠疫,一直到崇祯十五年,到达巅峰,陕西、河北、陕西,三省人口十去三四,整个北方,一片狼藉。 西安城去年,也死了几万人。 “并不是鼠疫!” 亲兵有些尴尬地说道:“乃是脚气,数千兵丁已经无法操训了。” “脚气啊!”孙传庭松了口气,脚气致死率与鼠疫不可同等,他倒是知晓的: “去西安城中,寻访名医吧,可不得耽误了操练。” “遵命——”亲兵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朱谊汐突然想起什么,他忙叫住了亲兵,随即扭头对孙传庭道: “孙总督,我若是救了这数千人,治好了脚气,可否拨下千石粮食与我救急?” “什么?千石?那么多?”孙传庭的重点立马就转移到了粮食上。 “年俸两百石,折钞六成,就是四十石,十六年,就是六百四十石,而我身后还有十几个宗室养活,只要千石,已经算是少了。” 第四章面见秦王 一行人眼巴巴地跟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院落。 劈柴,生火,打水,揉面,忙的不亦乐乎。 “宗主,您先吃!” 一行人虽然衣同乞丐,但蒸好的第一笼馒头,还是献给了朱谊汐。 馒头呈现黄白色,软中带硬。 作为郃阳王这一支的奉祀,名义上的宗主,他有资格吃第一口。 “好!”看着十三脏兮兮的脸上,眼眸明亮,又瞅着乞丐般的众人,露出喜悦之色,朱谊汐不由得狠狠地咬上一口。 “呜呜呜——”一个头大壮汉,捧着馒头,吃着吃着,竟然大哭起来:“太好吃了!” “哭个卵子,大头。” 某瘦个,不由咬着馒头,一边骂道:“眼泪落到馒头上,就苦了。” 朱大头人如其名,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忙啃食着:“甜,馒头真甜!!” “大个,你也快吃!” 瘦小个,也点点头,两只手各自抓着咬了起来,左右开吃。 “大头和大个都是孤儿,相依为命来着。” 十三颇有些怜悯道:“三十了,婆姨都没一个。” “啪!”朱谊汐笑打了下他的脑袋,说道:“好意思说人家,你不也是孤儿,穷嘛,没法子。” “嘿嘿!”十三眼珠子转着,笑脸道:“咱不是有宗主嘛,没您,我早就饿死了。” “知道就好,赶紧吃吧!” 朱谊汐好笑的摆摆手,自顾自地啃食起来,在人前,他还是要点脸的,没有像十三那般狼吞虎咽。 十八个人,蒸了半袋面粉,足足二十来斤,一斤粉出十个拳头大小的馒头,约莫两百个。 在所有人狼吞虎咽下,竟然只剩下不到四十个。 换句话说,人均九个馒头。 瞅着一个个十月怀胎般的肚子,朱谊汐叹为观止:“你们应该少吃些,记住,回去别喝水,撑坏了肚子。” “是!”众人扶着腰,一脸的满足。 “宗主,这是我们这辈子吃的最饱的一次了。”朱大头忙道,满脸的感动。 “宗主,下次啥时候再吃?”朱大个瘦小的身子凑过来,踮着脚问道。 “下次有机会!”朱谊汐摆摆手,这群大肚汉,一般人还真养不活。 几人讪笑着,不敢再问 这时,仅有几个有家室的,弯着腰,咬着牙,凑过来,满脸惭愧道:“宗主,能与几个馒头我们,带给婆姨孩子涨点见识。” 朱谊汐长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吃个馒头,都成了宗室最期盼的事了? 朱元璋,你当年可曾想过这种局面? “你们五个,每人带五个回去吧!”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宗主长寿无疆!” 几人忙弯腰,恭敬地说着祝福话,感激涕零。 此时,卑微的好似个蝼蚁。 “朱谊汐可还在?”而这时,破旧的大门,忽然咯吱响了起来,一个男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其二十七八模样,着鹿皮靴,穿着上好的棉袄,头上带着毡帽,皮肤白皙,满脸的嫌弃之色。 似乎入了院子,好似掉入了泥坑。 与院中的宗室相比,就像是天然的天潢贵胄一般。 朱谊汐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记忆——秦王府贪鄙冯管事。 “冯管事,有何事吗?” 朱谊汐毫不慌张地拱手道,态度不卑不亢。 “咦——”冯有才为之一愣,这小子,怎么没了往日的巴结劲,也不怕自己了,这可奇了。 “殿下召你过去!”冯有才态度收敛了些,鄙夷道:“啧啧,今个早上,您可是名扬西安城呢!” 说着,他看都不再看一眼,甩了衣袖,捂着鼻子,踮着脚而走,满地的泥泞,让他极其不适应,生怕沾染了些许 一双鹿皮靴,可价值数十两白银呢。 “宗主?”十三缩了缩脖子,满脸关切道。 作为秦藩支系,藩主乃是秦王,无论是取名、承爵,婚丧嫁娶,基本上都是其做主,相当于族长,一言可惩戒。 当今的秦王朱存极,按照辈分,还是他的侄子。 “没事!”朱谊汐摇摇头,心中思量着对策:“莫要担心,没事的,你守着家。” 其余的宗室,听到秦王的大名,一个个畏畏缩缩,都不敢抬头,只有朱大头、朱大个二人,则挺着胸脯而来:“宗主,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粮食,莫让人抢了去。” 朱谊汐一点也不慌张,冷静地吩咐道:“去拿两斗粮食,换柳叶,能换多少是多少。” “宗主,粮食可比柳叶好吃多了。”朱大头摇摇头,一脸认真道。 “笨,宗主要柳叶,自然有他的用处咱们照办就是!”朱大个拍了下其脑袋,没好气道。 “嘿嘿!”摸了摸头,朱大头傻笑起来。 十三忠诚,大头老实憨厚,大个机灵。 偌大的宗室,竟然只有三个可用之人。 朱谊汐望之,心中感慨万千。 随即,他跨过门槛,朝着秦王府而去。 明秦王府,为大明“天下第一藩封”的秦藩所在,位于西安城东北角,长兴侯耿炳文奉旨,以元代陕西诸道行御史台署旧址为基础,兴建秦王府城,耗费九年。 宫城十里、城墙高厚、城河深广,房间之数,超过了九百间。 行走其间,比之后世的故宫,也不遑多让,只是少了一丝肃穆,多了一些情趣。 过了承运殿,来到了园林区,朱谊汐松了口气。 承运殿,乃是与南京的奉天殿相互应和,是秦王处理政务的地方,比较严肃。 而园林,则是放松休闲的地方,如此一看,自然就明白秦王并没有太多的责怪。 池塘两侧,海棠舒红,梨花吐白,嫩蕊芳菲,老桧青翠,其中的“千条柏”,一本千枝,团栾丛郁,尤为可爱。 而就在池塘边,显露瘦弱的身影,这是年轻的秦王朱存极,正垂钓着。 朱谊汐止步,宦官轻声过去嘀咕了几句,他才缓步而近,大气都不敢出。 朱存极着一身赤红的圆领袍,前胸、后背与左右两肩处装饰有四团龙,故又称“衮龙袍”。 参考朝鲜王服,亲王、郡王、世子,皆一样。 服饰宽松,头发绸带束起,年轻的秦王,显然心情不错。 “朱谊汐给殿下请安!” 拱手而拜,虽然按照道理,秦王是侄子辈,但地位在那摆着。 “起来吧!” 秦王摆摆手,扭过头来,一副白皙且年轻的脸庞,眼眸中,带着笑意:“听说你早上,给了孙传庭很大的难堪,还要了钱粮来?” ps:每天十二点与下午六点更新 第五章深思 听其话,就知晓秦王府与孙传庭不对付。 也对,西安府的前、后、左、右,共四卫军户,虽然右卫作为王府的自留地,并未革新检地,但其余三卫的检地,也是狠狠地甩了秦王府的脸面。 所以,孙传庭,在整个西安府,乃至于陕西,出了自己的十万大军,基本上毫无拥戴。 朱谊汐暗自分析,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如何,神色莫名。 “殿下,在下只是向孙总督,借了一石粮食,缓缓饥疲。” 思量一会儿,朱谊汐拱手苦笑道:“朝廷十六年不发宗禄,也只能去总督府碰碰运气。” “孙总督到是个小气的。” 朱存极冷笑一声:“收拢了那么多的田地,就只借一石,真是可笑。” 瞅着秦王,朱谊汐双目放光,秦王府盘踞西安两百多年,富可敌国,指甲缝漏一些,就足以逃到汉中了。 “殿下,郃阳旗下,人丁面黄肌瘦,逃难者众,还望殿下怜悯,赐予些钱粮吧!” 朱谊汐不要脸地讨要着,满目期望。 而秦王朱存极一脸纠结,孙传庭都给了,他毕竟是秦藩之主,不好吝啬。 沉默半晌,才道:“如今乱世,王府也不富裕,这样,看在同宗的份上,我也借你一石粮食吧!” 一石,还是借的。 朱谊汐颇有些无语,这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抠。 要说陕西省最有钱,怕就只是秦王府了。 “多谢殿下!”无奈,有一点是一点吧,总好过没有。 本想听故事,不曾想被穷亲戚占便宜,朱存极颇为不喜,兴致阑珊。 见其神色,朱谊汐心中一动,忙拱手道:“殿下,陕西危矣,西安危矣。” “哦?”朱存极惊动了,放下了鱼竿,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几个月过去,他发觉,这位年轻中尉,竟然大不相同,脸上竟然不见畏惧,反而添了几分自信。 难道,他就是宗室中的人才? “去年孙总督击贼,兵败而归,闯贼势大,盘踞襄阳,其本就是本省人,觊觎本土良久,不得不防。” 朱谊汐不急不缓地陈述事实:“而朝廷,以及士绅官吏,都巴望着孙总督出关击贼,胜也就罢了,西安空虚,北地贼乱怕是再起。” “而一但是败了,西安自然难保。” “对于那些士绅来说,大不了换个朝廷,再度当官,而您,以及咱们这些宗室,可就难保了,福王的前车之鉴啊!” “噔——”朱存极直接站起,想着这一番分析,越觉得有理。 要知道,闯贼不止要钱,还要命呢,洛阳的福王,可是被活活煮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 朱存极喃喃自语,脸色不断变换,随即,他眯着眼睛,看着朱谊汐道:“你小子,可有什么办法?” “皇爷和朝廷的命令,能有什么办法?” 朱谊汐双手一摊,无奈道。 “不对,你小子能从孙传庭那抠出一石粮食,肯定有些本事,快说。” 朱存极恍然,双目泛光,忙逼问道。 “只有一法,治标不治本。” 朱谊汐轻声道,然后揉了揉肚子,说了一半就停歇下来,满脸期待之色。 朱存极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心疼道:“借你五石粮食,快与我说。” “殿下,无须太麻烦,只要朝廷下文催促,您就上书,言语陕北贼乱,逼近西安,鼠疫盛行,咱们秦藩是天下第一亲藩,内阁的阁老们,也担当不起责任。” 朱谊汐出了个馊主意,就是哭闹,秦藩地位尊崇,不能有所闪失,自然而然,朝廷就会投鼠忌器,无论是皇帝还是首辅,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拖一段时间,新兵也能多一分实力不是!” “晦气!!” 秦王无奈地摇头,满脸无奈:“我竟然还得帮孙传庭,真是太晦气了。” 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 福王实在是太惨了。 又问了几句,待得知西安城虽然不复繁华,民生凋零,但好歹还算安稳,秦王这才罢了:“还是王府最为安生啊!” 随即,挥挥手,朱谊汐这才离去。 明制,亲王、郡王不得离城、出府,一辈子除了造人,就没有别的乐趣。 所以,对于朱谊汐颇为羡慕。 而对于底层宗室来说,秦王宗禄不断,豪富天下,山珍海味,美女如云,哪怕困死秦王府都成。 “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可惜,都将付诸于灰烬!” 朱谊汐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满园海棠春色,王府如囚牢,西安没有崩塌前,秦王是无法脱困的。 而自己,虽然一无所有,顶着个空壳的爵位,但却来去自如。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伤感渐消,心情莫名地愉悦了些。 “中尉心情不错啊!” 这时,迎面走来位中年人,身着长袍,山羊须,面容严肃,看上去就不好惹。 而朱谊汐见之,忙不迭行礼:“长史安好!” 没错,他就是秦王府的长史,章世炯。 地位,就相当于秦藩中的首辅,大管家,对于朱谊汐这种底层宗室,具有生杀大权。 “汐哥儿今个好大的威风!” 章世炯冷笑一声,对他上下看了几眼,啧啧道:“迥异于往日,总督衙门都敢去了,为了点钱粮,秦藩的面子都不要了?” “不敢!”县官不如现管,朱谊汐知好歹,忙伏首,没有刚才大放厥词,低声下气地说道:“实在是宗禄未发,家里没有一点存粮了,快饿死了都。” “我饿死事小,但郃阳奉祀却不能绝,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如今祭品都无,只能出此下策了,还望长史体谅。” “你——” “好自为之吧!” 章世炯摇摇头,这番话,着实堵得慌,总不能看着郃阳绝祀,人家饿死吧! 瞅着其衣衫破旧的样子,他想骂都骂不出口,不由得摆手道:“下不为例!” 看着其离去的背影,见过了关,朱谊汐松了口气。 这奉国中尉,简直是破用都没有,谁都可以来教训他。 而这边,见了秦王,章世炯不由道:“殿下可曾教训了他?” “变了不少,油腔滑调的。” 朱存极摇头道:“看在郃阳王的份上,就罢了。” “不过!”朱存极站起,一脸凝重道:“他说,咱这西安,危在旦夕。” 随即,秦王不由得复述其话语,越说越激动:“孙传庭一旦走了,胜了,咱们没好处,一旦败了,三边精锐尽丧,咱们陕西,肯定保不住了。” 章世炯闻言,眼皮一抖,沉声道:“这是朝廷的意思,怎么能更改?” 心中则叹道,满西安城的士绅,竟然不如一个中尉看的清楚,还不断的窜动,逼孙传庭东出,闯贼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等等,或许他们并不是不知道? 想到这,他的双眼,满是悲哀。 “总得试试吧!”朱存极苦恼道:“福藩太惨了,某实不想重蹈覆辙。” 这可是福鹿肉啊,他又是被变花样,成什么肉啊? 章世炯见秦王神色恍惚,不由得心中感慨道:“偌大的秦藩,怕只是朱谊汐算是有所远见吧!” 第六章用处 等到朱谊汐回到院落,只见朱大个三人正翘首以盼,老远望见他,就迎了上来。 随即,他们见到跟随其身后的一辆马车,以及其上堆积的粮食,瞬间目瞪口呆。 “看什么?赶快搬进去!” 朱谊汐喊了一句,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宗主,您,您太了不起了。” 十三忙上下寻摸了一番,察觉无伤后,这才惊诧道:“这粮食,是从秦王府拿回来的?” “借的,借的。” 朱谊汐风轻云淡道:“咱们宗室饿成这样,只能去秦王府打秋风了,快搬回去吧!” “嘿!”其他两人也笑嘻嘻地搬运着。 “大头,我说吧,宗主是有本事的,跟着饿不着。”朱大个低声说道。 “没错!”大头狠狠地点点头,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能从秦王府抠出粮食来,宗主本事大着呢!” 秦王府虽然富庶,但却是一脉相承的抠门,这是整个西安城有目共睹的,能要到粮食,的确是大本事。 好不容易将粮食放好,众人出了一身的汗。 朱谊汐看着堆积而起的粮食,突然感觉,几个月都不愁吃穿了。 如此,他才短暂的告别饿死的处境。 “宗主,您走不久,总督府就送来了这个!” 十三眉开眼笑,捧着一张通行令牌。 “他们还让您明天去军营呢!” “知道了!” 朱谊汐点头道,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朱大头、朱大个两人,随即道:“今日起,你们就住我这,反正房间多的很。” 两人互相一望,大喜,忙道:“多谢宗主,多谢宗主!” “对了,柳树叶弄回来了吗?” “宗主,虽然穷人多,但柳树叶没人吃,咱们就用了半斗面粉,换了二十来筐,约莫一百来近呢!” 朱大个走上前,一脸遗憾道:“宗主,这东西真的不能吃啊!” “我自有用处。” 朱谊汐沉声道:“另外,以后但凡我吩咐的事,只许应下,不许瞎说,也不能对外乱说,知道吗?” “是!”两人愣了一下,慑于其威严,忙拱手应下。 十三望之一楞,也随即应下。 “以后,但凡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口喝,绝不会饿死你们的。” 朱谊汐郑重其事道。 三人一楞,随即狠狠地点点头 晚上,自是馒头,几人一脸幸福地大吃着。 朱谊汐烤着火,陷入了思考。 保证饿不死后,接下来,就得将四人小团体扩张,然后形成足以在这乱世自保的能力。 薅羊毛的话,孙传庭那里人挺多的,就是抠门。 钱粮的话,粮食最多的,就是在秦王府。 怎么有法子薅羊毛呢? “宗主!”突然,一声轻喊惊醒了他。 扭头一看,瘦弱的朱大个,脸上带着笑,试探地说道:“宗主,咱们今天用去了三斗粮,如今还有五石又七斗,省点吃,能过半年。” “嗯?”朱谊汐瞅着其一脸精明的样子,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嘿嘿!”搓了搓手,朱大个不好意思,眼神有些琢磨不定,好一会儿,才壮起胆,诚恳道:“假如,咱们用这细面换些粗粮,能以一斤换四斤,够咱们吃两年的了。” “换粗粮?”朱谊汐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对朱大个另眼相看:“你有门路?” “嘿嘿!”朱大个眯着眼笑道:“宗主,去粮铺,一斤只能换三斤粗粮,但我认识朱举人,能换四斤呢!” 朱举人,朱谊汐也认识,其本名朱谊泉,乃是秦藩的宗室,万历十八年,允许郡王以下的宗室参加科举。 中了举人,所谓的中尉爵位,自然也废黜,一跃而起,成了人上人,秦王也管不到了。 “哎!” 朱谊汐闻之,羡慕极了。 他要是有个功名在身,早知道就跑了,何至于还在西安城。 “留下一斗,其余的都换了去。” 朱谊汐摆摆手,随即认真地看着其人,朱大个被看的有些惶恐。 “自今日起,你就是账房了。” 朱谊汐问道:“你可识字?” “宗主,小的上过几年宗学,会的。” 朱大个大喜过望,忙道。 “行,过两天我教你个更实用的法子。” “多谢宗主!”见到自己有了用处,朱大个不复惶恐,瞬间昂首挺胸起来,一股子得意劲。 大头见着,泛起醋来,忙走来道:“宗主,宗主,我能干啥?” “你?”见着大头一副魁梧的身材,朱谊汐思量一会儿,说道:“你就当护卫吧,保护咱的安危。” “好!” 朱大头也大喜,拍着胸脯道:“那些歹人,绝不能近您的身子。” “那我呢?”十三小脑袋也伸过来,眼巴巴地望着。 “你嘛!” 朱谊汐犹豫一会儿,说道:“你就是伙夫,帮我们整理衣物吃食。” “好咧!”咧着嘴,年仅十二的孩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团体初步形成,朱谊汐也有些高兴,火堆的映衬下,黄瘦的脸蛋,露出一丝放松。 翌日,在贴身护卫朱大头的保护下,朱谊汐穿戴整齐,挂着腰牌,捧着两筐柳树叶,来到了军营。 去年一战,精锐尽丧,孙传庭的练就十万新兵,就在西安城外,组建了四个大营,对应的是四卫,不断的进行操练。 半年来,已经初具雏形。 其中,白广恩统率着精锐的火车营,高杰统率骑兵,可谓是孙传庭麾下秦军的中坚力量。 而此时,朱谊汐前来的,就是倚仗的火车营。 秦军中火车营,一个营有6600名军兵,1985支各种火枪和344门各种火炮。 看上去,可谓是兵强马壮。 但,朱谊汐一来,却见之,许多兵卒脚步迟缓,推动战车来,都十分吃力。 不用说,定然是脚气病的缘故。 令牌通行后,朱谊汐望之,颇为失望。 兵卒瘦小,衣甲单薄,马匹稀少,多是一些驴马骡。 战车,多为独轮车,以及双轮车,单薄无力,遇到蒙古轻骑或者流民,自然厉害,但碰到重甲的八旗兵,属于送菜的。 而,许多的火炮,都是威力小的虎蹲炮,杀伤力有限,对于骑兵,聊胜于无。 第七章脚气病 这样的呆板薄弱的车阵,早在明初就开始盛行,如今,又被拿出来,对付乱贼。 朱谊汐直感觉,啥都不用做,只要用铁骑,直接一冲,薄弱的车阵就会大开。 当然,这种东西,对于乱贼,那肯定是手到擒来。 闯贼的骑兵再精锐,也不会是满清的对手。 虽然装备单薄了些,但到底是练了大半年,阵势有模有样,军营较为齐整,有股强军的势头。 “你就是大夫?那么年轻,能治病吗?” 在他思虑的时候,一旁的把总,一脸横肉,毫不客气道。 “治病不是看年纪的,不然总督为什么让我来治病?就是因为我有独家秘方,专治脚气。” 朱谊汐冷笑一声:“我可是总督请来的。” “嘿!”把总惊奇道:“治不好,有你好看的。” 说着,他在前带着路,来到了营房中。 只见一排大通铺,单薄的被子裹着十几个大兵。 一排脚丫,颇有些齐整的伸出,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溃烂的脚趾缝,滴到地面的脓水累积一大滩,无人打扫,凋零的指甲,到处都是,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吓人,恶心。 “呕——”朱谊汐终究忍不住,转过头,吐了出来。 真是太恶心了。 “这样不行!”朱谊汐缓了好久,才说道:“再继续下去,别说打仗了,走路都不行,而且,从脚可以传到手,再到脸,最后只能等死了。” “啊?”一旁的把总吓一跳,横肉狂甩,忙道:“还能传染啊!” “大夫,快救救我!” 把总忙低下头,满脸恳求道:“您瞧瞧我,我也有脚气!” “要不,您待会吧,这些兄弟们再不治,就晚了。” 朱谊汐眼皮一跳,一脸为难道。 “白总兵那,听说也得唤我过去。” “大夫,大夫!”把总把心一横,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来,目测有二两之巨,塞进朱谊汐之手:“您多担待,多担待。” “行吧!” 朱谊汐点点头,然后让大头跟着,挑着竹筐,就来了其房间。 臭烘烘,乱糟糟,只是单间,还算凑活。 “您瞧瞧?”把总坐下,脱下靴子,露出一双溃烂的脚。 十只脚趾,八个叉,五个脱皮,一个溃烂发脓,确实也比较严重了。 “去,架个锅,抓半斤柳叶,煮沸了叫我。” 随手吩咐这位把总的亲兵,朱谊汐毫不客气。 把总是正七品武官,约莫指挥四百来号人,其上是千总。 如果在卫所,就是副千户了。 “快去啊!”把总连忙呵斥道,然后陪着笑脸说道:“大夫,额姓张,张增寿,您可以叫我增寿。” “我还是叫你张把总吧!” 朱谊汐随口道。 “行,随您便。” 张增寿笑着,眼巴巴的看着另一边逐渐煮沸的热水。 “好了!”朱谊汐瞅着差不多,这才让人端过来。 冒着热气的水盆中,满是柳叶。 “您把脚放上面,让热气蒸一会儿。” “好咧!”张增寿咧着脸笑道,好似个憨驴,让朱谊汐想起来某位大导演。 泡了半刻钟,水凉了,朱谊汐才道:“再下水泡足三刻钟,早晚各一次,约莫着七八天就好了。” “诶?”泡了一会儿,张增寿大奇:“这竟然不怎么痒了,嘿,多谢大夫,您本事真大,城里的一群庸医,我迟早宰了他们。” “对了,以后脚痒就别挠,越挠越烂。” 对于这些丘八,朱谊汐忍耐度很高,毕竟人家挎着刀,就算是偿命也不值得。 但在张增寿看来,这位年轻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说话清楚,不引经据典,态度不卑不亢,比那些老头子好多了。 钱花的值,太值了。 正待他再说几句,忽然,总兵的亲兵走来,板着脸说道:“总兵让大夫过去。” “好!”朱谊汐点头,让大头跟着。 走了几百步,来到中军营帐。 羊毛毯铺地,虎皮椅子,金银珠宝挂满,外加两口火炉,可谓是暖和又奢华。 白广恩乃是流匪出身,但却因为镇压流匪,而一直升官发财,官至总兵,甚至因为其彪悍的性格,受到孙传庭的重用。 当然,在松锦之战,其子被俘,写信让他归降都被拒绝,忠心得到保障,自然就被信任。 “你就是朱谊汐?” 白广恩走进营帐,满脸横肉,挺着将军肚,魁梧的身材直接坐下。 “在下朱谊汐,见过白总兵。” 朱谊汐浑身一阵,一股浓厚的气势压抑着他,心神紧张躁动。 这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悍将啊! “能治脚气?”白广恩冷笑道:“你骗得过总督,可骗不到我,要是治不好,管你是不是宗室,军法从事,照样斩了你。” 朱谊汐到底是个普通人,双腿控制不住地有些打颤,但仍旧坚定道:“总兵大人可以见见疗效再说,到时候任由刀剐。” 柳叶熏泡,是朱谊汐前世乡下的秘方,可谓是最简单便宜的治病法子了,应用多年,他有这个信心。 “哈哈哈!”白广恩大笑:“好,你有这个胆气就好。” “来人,抬上来!” 很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被抬上来,双脚被挠地皮破血流,一道道爪痕,让人看着都痒痒。 为了怕他再挠,甚至被捆绑起来。 “家主,好痒啊!” 男人挣扎道,满脸狰狞。 “小小的脚气,让尸山血海走出的强人,都忍耐不住。” 白广恩轻叹道,然后走过来,对其说道:“给你请了大夫,很快就不痒了。” 男人点点头,眼角垂泪。 一旁的亲兵们,则眼眶通红,满脸的感动。 果然,能到总兵的,没有一个简单的,这收买人心举措,值得学习。 充当工具人的朱谊汐,重复刚才的动作,煮沸,熏,泡,三刻钟后,血迹斑斑的双脚,果然舒缓了一些。 “大夫,你不错!” 白广恩瞬间变脸,和气的说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有实力的大夫。” “哪有,秘方的效果。” 朱谊汐谦虚道,跟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真的没啥好寒暄的。 说着,他还毫不吝啬的将秘方公布,来增强火车营的战力。 毕竟柳叶这玩意太普遍,方法又简单,用一遍都知道,还不如公开,赚取名声。 “你这种大夫,太稀罕了。” 白广恩沉默一会儿,这才大声道:“来人,赏朱大夫百两纹银。” “这——” 朱谊汐大吃一惊。 太简单粗暴了吧! 第八章总医官 随即,不到半日的功夫,柳叶治脚气的法子,就传遍了火车营。 数日后,脚气病大缓,火车营实力逐步恢复。 朱谊汐也松了口气。 能帮孙传庭恢复一丝实力,也算是尽力了。 而孙总督,获知火车营的好消息,反而特地召见了他: “朱中尉,好大的本事。” 捋了捋胡须,孙传庭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心有感触,见了一堆废物宗室,如今,总算是有个人才了。 而且,还是个医术人才。 医术好啊,比舞文弄武强多了,威胁小太多了。 “回禀总督,不过是些许偏方秘方罢了!” 朱谊汐微微一笑,然后期待道:“不知,那两百石粮食?” “今天就给你,不过,军粮紧凑,给你一千两白银,算作是你救治脚气的奖赏,而不是什么宗禄。” 孙传庭轻松地说道。 朱谊汐一听,就是不喜。 如今西安城内,每石粮食,高价四五两,两百石粮食能卖一千两,但一千两,绝对买不到两百石粮食。 这真是太会算计了。 他只能拱手,准备离去,最后尽职道:“以在下观之,大军中,唯独火车营脚气甚重,就是因为其乃精锐,多穿皮靴,密不透风,其余将士多是草鞋,所以,脚气才如此之重。” “所以,为避免复发,还是多多预防才是。” “你说的没错!”孙传庭叹了口气,说道:“军中大病,历来是败仗的缘由之一,尤其是那大头瘟,哎,不提也罢。” 想到多年来流传的大头瘟,他不由得心中一痛。 而大头瘟,则是鼠疫的当时的称呼。 崇祯十一年,张献忠投降,洪承畴、曹变蛟大破贼于潼关南原,李自成以数骑遁。 当时,天下好似就此太平了。 此后,匪祸就此逃离了陕西省,但陕西却并没有真正的太平,大头瘟反而来了,极为凶猛,军中更是折损大半的战力。 这也是他去年兵败的原因之一,精锐尽丧。 他抬眼一瞧,只见面前的年轻人,容貌俊朗,眼眸有神,与其他宗室,乃至于其他人才,都不大相同。 想了想,他不由道:“火车营乃军中精锐,其他的诸营,也多有脚气,中尉不如担任军中的医官?” 明军中,只有京营常备医官,而至于地方军队,则多兽医多于医官,普通的兵卒只能等死。 多次因疫病而损兵折将,孙传庭很是痛惜,但名医太少,专于刀创之伤的更少,有的,哪肯入军中,吃那每月几两银子?还得遭受战争。 脚气,在军中,也是大病之一,封个医官,不吃亏。 “月饷多少?” “五两!”孙传庭喜道:“再给你七品衔。” “医官?”朱谊汐眉头一皱,随即抬起胸脯,高声道:“我可得当官,得是总医官。” “总医官,月饷起码得二十两吧!” “这……”孙传庭陷入思考。 朱谊汐见其犹豫,道:“以前军中,治病救人的多是兽医,军医少不说,还不成体系,让我成了总医官,最起码,大军不再被疫病拖累。” “将士们前线杀敌,悍不畏死,受伤了也不怕,知道有军医救治,这对于士气鼓舞,是极大的。” “要我说,咱们军中,军医就应该有个体系,不然早就打胜仗了。” “就,你这个军医体系,得要多少人?” 孙传庭被说动了,增强战力,军医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不多,两千人足够了。” 朱谊汐随口说道。 “不可能!”孙传庭毫不客气的挥舞着衣袖:“老夫没有那么多钱粮再养两千人。” “一千、五百,只能是五百了。” 朱谊汐随即为难地说道: “您想想,治风寒的、脚气的、刀创的、大头瘟的,各钟医师,加上学徒,力士,五百人算少了。” “行吧!” 孙传庭听到这,感觉很有道理,这才点头,赞赏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老夫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能,戒可为国效力。” “如今春寒未走,你明天走马上任去吧!” “遵命!”朱谊汐连忙应下。 “等等!”孙传庭忽然叫住他,拿来一件上好的皮袄,不由道:“你也是总医官,可得有身体面的。” 朱谊汐心头一暖,孙传庭除了抠了点,其实算不错的。 离开了总督府时,一千两两银子被马车送至家中。 感受总督无微不至的关爱,朱谊汐心里还算好受一些,人家毕竟是要养军队,抠一点很正常。 不过,最大的喜事,反而是自己成了总医官。 虽然只是医官,但至少初步有了团体,大不了塞人,谁说大夫就不能打仗了? 像是流民和明军,一窝蜂的看上去几万,真正能打仗的不过几百,上千人罢了,即所谓的家丁制度。 再说,吃吃空饷,练个千八百的兵,岂不是顺理成章? 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起步,朱谊汐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宗主回来了!”坐在门口,无精打采的十三,一见到朱谊汐,忙不迭跳起,欢快地喊着。 “宗主!”大头嘴巴鼓囊囊的,大个提着算盘,也忙不迭地跑出来。 “把箱子抬回去吧!” 朱谊汐意气风发地抬了抬手,六十近的箱子,四人堪堪抬动。 “哈哈哈!”搬回家中后,朱谊汐擦了擦汗,看着气喘吁吁的三人,突然就大笑起来。 “宗主,咋了?”十三惊吓道:“该不会是得癔症了吧?” “瞎说什么!”大个眯着眼睛,随口道:“指定是发财了。” “应该是得好吃的了。”大头不服道。 “你们看!”朱谊汐打开箱子,只见一箱子官银,直晃人眼。 “钱,好多钱!” 十三一边跳一边笑道:“宗主,您发财了!” “发财了,发财了!”大个流着口水,呢喃着:“瞧这官银,多么像银子啊!” “屁话,就是银子。”朱谊汐笑骂道,然后看着大头:“你怎么没反应?” “宗主,银子没粮食好!”大头有些不高兴:“填饱肚子的粮食才最好。” “没错!”朱谊汐点点头,欣慰道:“还是你看得清楚。” “不过,你们的宗主,我,从今日起也当官了!” “宗主啥官?几品啊?”十三愈发的开心,忙问道。 “总医官,手底下五百人,月俸二十两。” 朱谊汐颇有些兴奋,毕竟是两辈子第一次当官。 第九章第一个病人 “宗主,您做官了,那不就得放弃爵位啊?” 朱大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瞪,惊诧道。 大明会典上记载,凡宗室,若是绶官,肯定会罢黜爵位,这是应有之义。 同样,考功名,也是如此。 “是这个道理啊!” 朱谊汐思虑片刻,随即道:“要这个奉国中尉有什么意思?宗禄又没有,官身比那爵位强多了。” “可是,宗主……”十三欲言又止,眼眸中满是雾气。 “怎么了?”朱谊汐问道。 “这样的话,您就不是宗主了。”十三急切道。 “没事!”朱谊汐摇摇头,心想,如果革去了宗室的帽子,以后还真有点不方便。 不过,以如今的局势,只要秦王府不追究,宗人府,自然反应不过来。 “我自有办法!” 朱谊汐望了一眼满箱子的白银,看来追究还是难留住啊! 第二天,几乎有点关系的,都知晓朱谊汐成了总医官,个个串门,想要谋个一官半职。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纯粹的想要捞好处。 总医官虽然不起眼,但好歹也是个官呢。 比穷困潦倒的生活强多了。 到底朱谊汐是郃阳王一系的宗主,考虑都是族人,就选了十来个憨厚老实的少年,都是孤儿。 也只有孤儿,才算值得信赖。 而就任总医官后,朱谊汐发觉,秦军与其他的军队,果然别无他样。 高矮胖瘦十来人,都是兽医。 “小的钱太多,俺们都是治马和骡子的。” 为首的胖子,憨笑道:“也有时候治人,只要草药用轻点,估摸着都没啥事。” “你们定是中饱私囊了吧!” 朱谊汐一看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就双手靠背,轻声道:“马无夜草不肥,军中比得上你们的,没几个咯。” 战马,无论在何时都是稀缺的资源,吃食比人好,克扣一些草料,就足以让人舒坦了。 “嘿嘿!”胖子憨笑地挠了挠头,说道:“您也是知晓的,这个世道,马过得比人好,咱们也是万不得已。” “哼!”朱谊汐冷声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糊弄,之后,有你们好受的。” “遵命!!”众人互相望望,顿时叫苦不迭,该不会是来了个清廉板正的主吧? “对了,以后,按照我的规矩,草料只准克扣两成,一成交与我,剩下的一成才是你们的。” “记住,无论是多了,还是少,拿你们试问。” “好嘞,好嘞!” 众人瞬间感到云起雾散,前途瞬间光明起来,一个个的连忙鞠躬行礼。 朱谊汐则带着十来个少年,看着乱七八糟的医寨,不由得皱起眉头。 随后,他挑了个上游位置,让少年们在此平整土地。 眼瞅着人太少,他又去找孙总督,要了百来人,砍树搭建,这才形成了一片木棚。 挂起总医务的牌子,勉强算是支起架子了。 朱大个管后勤财务,大头担任伙夫,十三当传令官。 几人有滋有味地瞎逛着,喜上眉梢。 “你们几个当官了,名字可得取个。” 朱谊汐瞅着三人,不由得说道。 “宗主,咱们没爵,没有大名。” 大头苦着脸道。 “我帮你们取个!”朱谊汐笑道。 “真的?”三人大喜,满脸的雀跃。 “大头,你小子壮如牛,肯定是个猛将,就叫朱猛。” “大个,你爱财走精通算计,就叫朱谋。” “那我呢?”十三忙跳起,双眼放光。 “你?机灵鬼怪的,闲不下来,就叫朱静吧!” “好耶,我们有名字了!” 三人跳跃着,大喊着,不知不觉,眼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他们这些宗室,比平民还不如,饥一顿饱一顿,就连取个名字,继承爵位,也得花钱贿赂。 朱谊汐看着也颇为感动。 “宗主,我们也要名字!” 十三四岁的孤儿们,也忙不迭跑过来,眼巴巴地请求着。 这可难倒了他,朱谊汐思量一会儿,挨个起名道:“朱依,朱双、朱山、朱泗,朱武、朱柳、朱齐、朱巴,朱玖,朱实。” 少年们也开心起来,拥有一个大名,意味着,他们真正意义上算个人了。 众人欢喜的氛围,突然被打破。 “医官,医官,你们人呢?” 这时,突然有一伙军卒闯了进来,背着一人,其血肉模糊,隐见白骨,可谓是极惨。 “这是怎么回事?” 朱谊汐大惊,走上前问道。 “有匹马失控,李队长骑上去,被甩了下来,拖拽了十几丈呢!” 一个兵卒忙说道,恳求道:“您快救救他吧,李队长骑术了得,还杀过鞑子呢!” 钱太多走上前,看了一眼,摇头道:“没希望了,趁早挖个坑埋了吧!” 兵卒们瞬间脸色惨白,面露悲戚。 “不能救了吗?” 朱谊汐皱眉道:“先给他止血吧,总要试一试!” 钱多多瞬间一变,忙点头:“您老说的对,前阵子有匹马难产大出血,止血的草药还剩下一些,我这就给他用。” 兽医们还是有分寸的,估摸着量,很快就止住了血,但人依旧是昏迷不醒,脸色惨白。 “这也不是个事啊!”朱谊汐心中有些烦躁,这可是自己上任以来的第一个病人,开门红可得弄好。 总医官,可得树立威名。 “西安城中,可有医术高明的?” “这个!”钱太多这才道:“有个叫井赋的秀才,多年不中,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几十年来成了名医了。” “井赋?我怎么不知道?” 朱谊汐疑惑不解,土生土长的西安,几十年白待了? “那个,大人,井秀才只给达官贵人们看病,他家的药材最齐全,我们去买时才知道。” “哦,明白了!” 朱谊汐哑然,得,还是自己太卑微了。 “咱们请不来吗?” “应该请不了!”钱太多随即拉扯着他过来,低声道:“人家最痛恨的,就是这些丘八了,井秀才老家是延安府的,兵过如筛……” “如今,能救这位李队长的,恐怕西安城,也只有他了。” “是吗?” 朱谊汐就不信这个邪,他沉声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有多犟,九头牛拉不回吗?” 第十章秘方 为了打响名气,保险起见,朱谊汐特地去见白广恩,想求个名帖。 白广恩虽然是粗人,但粗中有细,知晓军中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对于名帖,倒是颇为大方,随后才说道: “朱总医,井大夫这人,倚仗医术高明,在整个西安城,比我这个总兵还要威风。” “去年,我儿子病重,兵马都把他家围住,火都烧脚后跟了,都僵着,请来总督说情,才算是治好了。” “我的名帖,怕是不管用!” 白广恩粗犷的脸上,有些无奈:“那个老头子,要不是治了我儿子,老子早就劈了他。” “多谢总兵!” 朱谊汐拱手谢了一声,拿着名帖离去。 “总兵,您为何那么看顾他?不是一大夫吗?” 一旁的亲信,游击将军满是疑惑道。 “这个小子不一般!”白广恩沉声道:“能胆子大到去总督府要钱粮,而且还能要到粮食,即使只有一石,但也算是个人物,些许的小恩小惠,算不得什么。” “再说,若是请到了名医,好歹也是用了咱的名帖,哪个敢不夸一句?” 众人恍然,忙拍起了马屁。 这边,请来了名帖,朱谊汐犹自不放心,又派人拿来了五百两银子,带人亲自去往医馆。 作为总医官的第一仗,他一定要打个漂亮,扬名军中。 弄好了,站稳脚跟岂不是很容易? 过了一会儿,朱谋眼珠子乱转,不好意思地回来:“宗主,钱人家没收,名帖也扔了回来,那井老头说,宁死不救丘八。” “真他么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谊汐气恼不已,但又没得办法。 人家病人都是达官显贵,人脉碾压。 “这老头,可有什么缺点?” 朱谊汐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李经武,不由得急切道。 “总医,这老头一家老小都没了,年岁也大,几乎无欲无求,就等死咯。” 胖兽医钱多多也皱起眉头,急上官之所急。 “实在不行,就出奇招了。” 朱谊汐计上心头,笑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做了个担架,将重伤的李经武抬着,都换了身衣裳。 待来到了安民医馆,宽敞,明亮,遍布药香,真可谓是往来无白丁,病人各个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朱猛等三人见之,自行惭愧,犹豫不敢入内。 朱谊汐毫不胆怵,直唤道:“神医快来救人了,有人没命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见到李经武伤势如此严重,眉头紧锁:“去,让师父过来吧!” 很快,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头走了过来,定眼一瞧绑着白布的李经武,忙低头,细看起来。 “这怎么伤的?” 井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骑马摔的。”朱谊汐忙道,“我好友骑马时,马受了惊,就受了这等重伤,还望大夫救命!” “求求神医救救我家少爷吧!” 朱猛、朱谋几人,扮演着仆人,也像模像样地大喊起来,那叫一个凄厉。 井赋点点头,让人拿来银针,开始针灸起来,不时地抬头道:“止血弄的不错,白布也包裹着及时,还有的救。” 几人心头敞亮,对于朱谊汐极为佩服。 而,这时,突然响起令人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朱中尉吗?听闻你被孙总督封总医官了,不给那群丘八们治病,跑来这作甚?” 朱谊汐抬眼一看,心中大恶,皱起眉头:“冯有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原来,迎面走来,身穿绸缎的,竟然是秦王府管事,冯有才,之前还叫唤朱谊汐去王府。 此时,他眼眸中,满是妒忌之色。 烂泥一般的奉国中尉,往日巴结不停,今个竟然当上了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凭什么? “哼!”冯有才不屑道:“别以为当了医官就能放肆,你如今堕落成了丘八,还不如那中尉呢。” “我定要禀告秦王,革了你的中尉之爵。” 说着,就大摇大摆地离去。 不好!! 朱谊汐惊叹。 果然,施针的井大夫,立马就停了下来,脸色泛红,怒吼道:“你们竟然是丘八,滚,快滚!” “我不会给丘八治病的。” 朱谊汐还想辩解一番,但却被几个学徒撵了出来,颇为狼狈。 “失败了!”贵公子打扮的朱谊汐,颇为不甘道:“该死的冯有才,老子迟早办了他。” 眼瞅着医馆的招牌,朱谊汐下定了决心:“我就不相信,还没有缺点的人。” 抬着李经武回到了家中,朱谊汐来回踱步。 人无完人,金无赤足,井秀才肯定有所追求。 很快,混迹街头多年的朱大个,也就是朱谋,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宗主,打听清楚了,那老头最近除了治病,就是在写医书呢,” “写医书?”朱谊汐心头一喜,果然,这老头不爱利益,只爱名啊! 对了,科举上没有出路,如今又没有子嗣,也就无后,所追求的,不就是流芳百世吗?还有比写一本医书,更有好的方法吗? “有了!”朱谊汐拍手,大喜,然后拿起毛笔,书写起来。 前身好歹在宗学中待了五六年,考秀才难,但读写却毫无难度。 写了百来字,折起贴入胸膛,朱谊汐笑着离去:“大头,你跟我再去一趟,这次,我要让井大夫,亲自过来救人。” “嗯?”朱猛满脑门疑惑,这才一会儿,就能让那个倔老头改主意? “好嘞!”秉承着相信宗主的想法,朱猛忙不迭应下,担任忠诚的护卫:“等宗主被打时,我得护住他的脸,可不能破相了。” 转身又来到医馆,学徒忙赶道:“还来作甚?我师父不救丘八,快走快走。” “去告诉你家师父,我有一祖传秘方,想让你师父品鉴。” 朱谊汐高声说道,秘方两字中,又加重口音。 “你,你等着。”学医者哪里不知晓秘方的重要性,思量一会儿,就去了后堂。 果然,井赋提着笔就出来了。 “你小子有秘方?” 井赋不由得瞪大眼睛,满脸不相信道:“去去去,别打扰老夫。” “大夫,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若是没有效果,我任您处置。” 朱谊汐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 “听说您在写医书,若是欠缺了这个方子,怕是遗憾千年哦!” 听到这,井赋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思量一会儿,这才道:“是什么秘方?”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东西在这呢!” 说着,朱谊汐拍了拍胸脯,笑容满面。 第十一章交换 随即,两人来到书房,见到满桌子的草稿,朱谊汐问道:“井大夫最近都在写书吗?” “一般的病人我都交给徒弟,如今只书写医术。” 井赋皱眉道:“有话你就直说,别磨叽。” 听到这话,朱谊汐就放下了心,他笑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递单其跟前,道:“这是治脚气的方子,应当能够收录大夫您的医书吧?” “果真?”井赋大吃一惊,忙接过来看了起来。 脚气病,虽然看上去是小病,但却连绵数千年,难以根治。 像历史名人,鲍照,柳宗元,黄庭坚,蔡襄等,都深受脚气困扰。 实际上,脚气病,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富贵病,因为只有穿鞋的,而且多**细粮,少吃粗粮的人,才会得病。 也就是缺少维生素b1罢了。 所以,精锐的火车营才得脚气,其他的普通军队没有。 自然,对于达官贵人来说,脚气病自然属于经常性疾病,对于专门对口的井赋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一边看,他一边嘟囔着:“嫩垂柳树叶没有毒性,属凉性,味苦涩,有清热透疹之功效,我怎么没想到呢?” “好法子,足以让我医书名扬天下。” 大叫一声,井赋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说道:“你果真要把这秘方献给我?” “其实,井大夫,除了嫩柳叶外,白矾、茶叶,这两样东西泡脚,都可以治脚气。” 朱谊汐见其模样,心中欢喜,但却装作风轻云淡道。 “好,甚好!”井赋闻言大喜,随即道:“我学业不精,还是古人厉害。” 随即,他反应过来,迟疑道:“你献我这等秘方,可要救那丘八?行,我这就去一趟。” “井大夫,这可是秘方,千金难求的秘方,就为了治一个人?” 朱谊汐矜持起来,施施然道。 “也对,这可是秘方,哪能这般便宜。”井赋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郎君可要什么?钱财?” “我不要钱财!”朱谊汐环顾四周,书籍上千册,屋舍精致,这老头可真有钱。 压下贪欲,他这才道:“您老人家麾下,不是有五大弟子吗?借我一个,我封他个七品医官。” “不行!”井赋摇头道:“军中吃人不眨眼,我不能送我徒弟去死。” “那这样!”朱谊汐只能退一步,说道:“每三天,您弟子就去一趟总医暑治病,但我仍给他十两银子。” “保证他安危,并且,一旦打仗,就让他回来。” 话说到这种程度,井赋思虑片刻,这才缓缓点头,道:“希望您信守诺言吧!” 朱谊汐大喜,忙道:“那您先跟我去一趟,人命关天呢!” “行吧!”井赋摇摇头,这才动身。 马车上,朱谊汐态度大好,亲近地问道:“您老写医书,可曾看过《本草纲目》?” “不曾有缘分!”井赋遗憾道:“这等好书,只能看天意了。” 随即,两人默然。 到了宅院后,井赋一惊:“这不是锦衣卫的宅子吗?” “嘿嘿,如今我占了。”朱谊汐无所谓道:“锦衣卫解散了,放着也浪费,我一向节约。” 井赋默然,果然是胆大包天之人,不同凡响。 果然是神医,药早就准备好现熬,针灸完就直接喂。 朱谊汐疑惑不解,怎么一开始就知道药呢? 徒弟答道:“我师父今个虽然只治了一半,但是对病情已然了然于胸,所以直接拿药来了。” 一个时辰的治疗,李经武面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朱谊汐放下了心。 “每天按时服药,多吃些好的,两三个月就能恢复了。” 井赋说完这句话,就施施然而去。 朱谊汐目送其离去,不由得摇摇头。 自己好像有些不地道啊! “大头,走,陪我去一趟章长史家。” 随即,两人到了章宅。 章世炯满脸诧异,某种意义来说,朱谊汐也算是个人物了,还有何目的见他? “让他进来吧!” “见过长史!”朱谊汐拱手拜下。 王府长史,属于朝廷命官,属于正五品衔,而不是秦王私官,当然,也因为没前途,大多数是举人充任。 对于章世炯,宗室们印象中,是个刻板而又尽责的人,该拿的都拿,不该拿的不拿。 “朱总医客气了,怎么有幸来我宅中?” 章世炯轻声说道,让人上起茶来。 “实在是有事相求。” 朱谊汐苦笑道:“得总督信赖,授予了总医官,但名医难求,我听说王府藏中,有本《本草纲目》?” “是,没错!”章世炯点点头,说道:“买来快十年了吧,怕是得生虫了。” “能否借调出来,容我抄录一番?” 朱谊汐颇有些恭敬道。 “这,怕是有些困难!”章世炯摇摇头,一脸为难。 “我自然晓得您的难处。” 朱谊汐拍了拍手,朱依、朱双二人,抬着木箱走了进来,打开一看,满是白银。 “这是五百两银子,请您通融一下。” 朱谊汐见其瞳孔放大,不由得笑道:“另外,我也晓得分寸,《本草纲目》五十二卷,上百万字,着实太多,您每次借我十卷,抄录完再归还,自然没有多少破绽。” 章世炯瞅了瞅朱谊汐一脸期望,又看了一眼白银,想着,本草纲目放在府库生霉,历代的秦王就没去过几回书房,这倒是没什么困难,方便他人也不错。 况且,朱谊汐如今也算是有些出息,又有些见识,将来怕是个人物,卖个好也无妨。 “罢了!”章世炯故作无奈道:“看你诚意的份上,我就借你吧,记着,每半月一次。” “多谢长史!”朱谊汐谢道。 随即,回到秦王府,章世炯就借口书籍霉潮,晒书为借口,直接拿了五卷本草纲目出来,一共十本。 朱谊汐心中欢喜,觉得物有所值。 比起金银,这等瑰宝,价值不可胜数。 而这边,井赋回到书房,兴高采烈地拿着秘方,看了再看。 徒弟疑惑:“您老看什么呢?” “你来看看!”井赋欢喜道:“今天得了一个秘方,专治脚气,我的医书,必定流传千古。” “这——” 徒弟一看,有些惊愕道:“柳叶治脚气?这不是那军中流传出的吗?” “什么?”井赋诧异。 “听说是个姓朱的,治好了火车营的脚气,然后又公布开来,近日西安城中流传的很广呢!” “啊?”井赋瞬间怒火中烧:“该不会,就叫朱谊汐这个名字吧?” “应该是的!” “气煞我也!”井赋只觉得天雷滚滚。 这小子欺自己消息闭塞,直接哄骗自己。 偏偏,秘方也不得为假,秘方也确实是人家的,他发怒都找不到借口。 第十二章医署 一下午,井赋都被气得吃不下饭。 虽然白矾、茶叶,都可以治脚气,但整个西安城都明白,治脚气第一人,却是朱谊汐。 如此,他医书中添这个秘方,岂不是拾人牙慧吗? “师父,茶饭都凉了!”大徒弟白陆不由得跑来劝说道。 “我哪里还吃的下?” 井赋生着闷气,吹胡子瞪眼,显然是没有胃口。 师父不开饭,几个徒弟哪敢上桌,就站在那,等候呗。 月上中天,几人肚子咕咕叫,但谁也不敢去催促。 突然,大门被敲,小徒弟忙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迈开了步伐,急促的跑回来。 “师父,您看这是什么?” “什么?”井赋斜瞥了一眼,随口道。 “医书,《本草纲目》——” “什么医书,本草什么——” 突然,井赋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突然涨红:“东壁先生的《本草纲目》?” 李时珍,字东壁,又以东壁,创建了东壁堂。 如今,整个大明,就有“万密斋的方,李时珍的药”,并称于世。 可以说,在整个医药行业,那是鼎鼎大名。 井赋忙不迭的查看,待看清楚真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不由得喜上眉梢:“西安怎么有本草?听闻其两百万字呢?” “师父,来人说了,是今天来的朱总医送来的,并且说这是前五卷,借给咱们抄录,半个月后要还回去。” “朱谊汐?” 井赋讶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个朱总医,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比起秘方,《本草纲目》才是无价之宝啊!” 弟子们也一个个点头,本草纲目,鼎鼎大名,能够传抄,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思量一会儿,井赋这才道:“老大,这几日你坐馆,其余几人,与我一起抄录本草,万不可耽误了时间。” 说着,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看将起来。 众徒弟也是心痒难耐,只能按耐住,吃起饭来。 …… 这几日,朱谊汐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大撒钱财,好说歹说弄了两个普通的大夫,治个风寒都半把刀那种。 外加真正的大夫(井大夫徒弟),才算正式开始。 除此之外,他以总医官的身份,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设置病灶,专门给病人加餐补营养。 第二,建设营房,将病房分为重症、轻症,以便分开照应,并且设立大量的单人病床,能让病人好好休息。 最后,撒上大量的石灰消毒,并且制定了大量绷带,止血药。 说白了,就是批量制药。 风寒、止血等,都定量制包,大致不离的吃就行,节约时间。 这一套,朱谊汐自己就舍进去了数十两。 第一个住进的李经武,数次治疗后,就醒了过来。 虎目含泪,那叫一个感动。 如此,轰动了整个秦军。 半死的人救活了,真不得了。 于是,伤病大量的涌入,药品极具的消耗。 不过,由于不是战时,重病没多少,效果到是极为明显。 数日内,朱谊汐又从总督府要来了一千两,尽数用尽,数百兵卒得利。 名声传开后,奔涌的兵卒,几乎将总医署挤塌。 十万秦军,咸闻乐见。 至于咱们的孙总督府,实际上也是极为忙碌的。 练兵,募集钱粮,发展生产,置办武器,应付地方。 尤其是,他有鉴于去年桃园兵败,第一次被闯贼打败,引以为耻。 要知道,十几年来,对阵乱贼,他从来没有败过,而且,闯王高迎祥,也是他拿下的。 于是,痛定思痛下,他发明了战车,搭载着火炮,车厢存放着粮食衣物,战时结阵,半年来,打造两万余辆,几乎将西安府掏空。 至于朱谊汐看到的那些独轮车等战车,只是以前的旧品罢了。 两万辆战车,每辆车长约一丈有余,宽三尺,还搭载着虎蹲炮,当然,也仅仅数百座。 即使如此,一眼望去,如同数条长龙盘踞,极为震撼。 “半载功夫,终见成效!”孙传庭捋了捋胡须,感慨道:“有此车,对阵闯贼,游刃有余,可惜,骑兵不足以对抗闯贼,略显笨拙。” 副将罗尚文则奉承道:“此车甚为坚固,一般的骑兵难以突破,就算是建奴的骑兵,也怕是难克。”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得试试!” 孙传庭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他想起什么,轻声道:“听闻总医署那边,很是热闹?” “还是您老有办法,总医署治了数百人,儿郎们有病可治,士气高涨了不少。” 一旁的白广恩,见到雄壮的战车,他这个总兵算是名副其实了,不由得乐道:“那个朱谊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是吗?”孙传庭笑了笑,说道:“姑且看他在宗室中算是不错的,人也机灵,不曾想,倒是闯出些名堂。” “走,去看看!” 孙总督一马当先,其他诸将紧紧跟随,不一会儿,就来到潏水畔的总医署。 刚至门口,就见总医署三个大字,随即,只见平日里不拘小节的兵卒大汉们,则规规矩矩地排起队来。 罗尚文刚想喊出声,就被制止,孙传庭潇洒的下马,来到了跟前细看。 进了总医署,只见树了个大牌子,名曰“挂号处”。 两个少年坐在桌案上,兵卒们排队领着号牌,然后又去往后边的一排屋子。 两间屋子大开,挂着牌子“坐诊处”。 各有一窗口,一个大夫坐其中,兵卒们依次排队,坐下,伸手,问答,书写,不消半刻钟,就拿着条子离去。 “这是什么?”眼见一兵卒咳嗽的离去,孙传庭忍不住问道。 “您,参见总督!”小兵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递过去: “这是大夫的诊断书,上面有字、章,直接可以去拿药!” 说着,指着后方,另一排长队处,其上书“药房”二字。 孙传庭一瞧诊断书:出汗、发冷,鼻塞,干呕,风寒之太阳中风,应服桂枝汤。 后面一个章:意。 “有点意思!” 孙传庭笑了,他又指着最后一排的屋舍,问道:“那里是什么?” “那里是住院处,分轻症、重症,可以在那里休息,伺候,还有病餐可以吃食呢!” 小兵一脸羡慕道。 第十三章认可(求票,求收藏) 随即,孙传庭又去了住医处,看了喝药躺床的病患,瞧着他们精神面貌颇为不错。 往日那种死气沉沉、任天由命的气息,竟然消散泰半,这才是意外之喜。 不过一会儿,朱谊汐就知道孙总督的到来,忙不迭带人迎接。 “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总督恕罪!” 朱谊汐低着头,瞧着这一票人,浩浩荡荡,不会特地来看自己吧? “请起!”感受双臂被扶,朱谊汐这才抬头站立,就看到了孙传庭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 只见,孙传庭的脸上,此时却带着点笑意: “朱总医,总医署办的着实不错。” “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数十人,就能处置数百病患,显然,你统御他人的本领不小。” “总督过奖!”朱谊汐心中一喜,这才道:“归根结底,卑职只不过是化繁为简,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规矩简单明了,自然能够爆发惊人的威势。” “嗯!”孙传庭认真地点点头,这才道:“你以后,若有条陈,直接传给我,若不违规,一律与你批准。” “多谢总督!” 朱谊汐忙拜下,见自己成果被认可,他忙提出意见:“如今人数较少,若是扩充至五百人,覆盖全军,想必是可以的。” “扩充大夫,力夫等事,由你做主。” 孙传庭微微颔首,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尽快的覆盖全军,大军出征时,绝不能有所拖累。” “遵命!”朱谊汐认真地点头。 得到了人事权,又能直接对话,如今官虽小,但还是有所盼头的。 不过,医官如此受重视,还多亏了肆虐天下的鼠疫,对于能救命的大夫,大家总是宽容的。 这样也好,总医署,算是自己真正的地盘了。 检验合格后,孙总督很满意,包括罗尚文、白广恩、高杰等将领,也没啥意见,战场上难免有所伤患,医官自然越多越好。 送别孙传庭一行人后,朱谊汐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 有鉴于此,他再次召集众人,宣布自己的命令。 总医署,一分为三。 以钱太多为首的兽医们,成立兽医部,不再诊断普通兵卒了,骡马才适合他们。 兽医部后,则分别为军医部,以及人力部, 军医部专门负责诊断,制药,以及看顾病人。 人力部,则是朱谊汐专注的地方,名义上是熬药煮粥等体力活,实际上却是暗藏的练兵处, 不要多,只有两三百精兵就足够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谊汐也不例外。 只是,这股喜庆劲头,并没有维持多久。 朱谋脸色慌张的走了过来,轻声道:“大事不好了,宗主。” “大个,你慢慢说。” 朱谊汐眉头一皱,难道是财务出了问题:“可是总医署钱粮不多了?没事,我待会儿就上个陈条给总督府。” “是您的私钱。” 朱谋低声道。 “什么?”朱谊汐大惊:“怎么可能?我不是还有六百两吗?” 孙总督赐下的千两白银,白广恩赏了百两,花去五百两买本草纲目,虽然说如今物价腾贵,但剩余的六百两,可也算是不少了。 “前两天,您不是吩咐又招募了百来名少年吗?” 朱谋拉着他,来到一旁,满脸愁容道:“这群大肚汉,家里粮食不够吃,又买了好几石粮食,再加上冬衣,鞋袜,几十两就够了,您又遣人去打了百把枪头,一下就去了四百两。” “如今,也剩下百余两,撑不了多久了。” 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说白了,就是粮价太高,让其他物品价格飙升,人家也得买粮吃饭不是。 而养兵,确实耗费钱粮。 孙传庭的秦军,每个兵卒饷钱就是两三钱,包吃住,十万大军饷钱就是两万两。 “把他们都划到人力部去。” 朱谊汐沉声道:“不能光吃不干活,他们的饷钱就别发了,划入私库。” “是!”朱谋喜道:“早就应该这样办了。” 这就是吃空饷,用孙总督的钱,来养自己人,而且,还有的赚。 朱谊汐深切地感受到,贯穿数千年的吃空饷恶习,为何屡禁不止了。 但是,这也为他敲响了警钟。 光是吃喝,就费了不少钱,武器还是长枪,如果加上铠甲,火炮呢? “大个!”朱谊汐随即问道:“你可知那个冯有才的宅子?” “冯管事?”朱谋一愣,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喜道:“您老是准备找他算账吗?” “这狗东西,几十年来,趴在秦王府,吸了不少的血呢,横行霸道,打着秦王府旗号,为非作歹!” “我与秦王血亲骨肉,论辈份还是他叔叔呢,偷吃我老朱家东西,我这个叔叔的得帮侄子教训一下家贼。” 朱谊汐想起前几天被破坏的行动,不由得泛起怒火。 要是成功了,何必花五百两冤枉钱? 这次一定要连本带利,一起算。 …… “长史,那朱谊汐胆大包天,从了军,可得革除他的爵位啊!” 冯有才陪着笑,一脸巴结得说道。 章世炯听着耳朵嗡嗡的,他瞥了其一眼,露出一丝厌烦。 你小子求我办事,什么奉献都没有,拍马屁有什么用?抵几两银子? 我和那朱谊汐,还有五百两的交情呢! “这事,不好办!”章世炯摇摇头,说道:“他好歹是郃阳王的奉祀,革了爵,岂不是让郃阳王没了祭祀?” “再者说,如今局势乱的很,殿下也没心思弄这些,过段时间再说吧!” 冯有才哪里不晓得这是糊弄人的,他作为管事,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秦王啥意见,还不得任由你那张嘴说。 “是!”冯有才无奈,拱手而去。 几次三番目的没有达成,心中的妒忌越发的浓厚,朱谊汐这小子,什么时候跟章长史走在一块了? 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作为秦王府的管事,少不得借用秦王府威名来做事,几年功夫,就累积了一大片家产。 其家,比之郡王府,也不遑多让。 “吁——”马车忽然停下,马夫高声道:“好狗不挡道,快给爷让开!” 冯有才无所谓,闭目养神,这岁月,讨饭的叫花子实在太多了。 第十四章麻匪 “哐哐哐——” 突然,就是一阵打斗声,不消一会儿,就不见了声音。 冯有才大觉不妙,突然,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九筒脸。 “呀——”他吓了一跳,原来是人脸上带着个九筒画布。 “你就是冯有才?”九筒声音尖锐。 “好汉饶命啊!”冯有才惊恐起来,立马就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劫匪。 “哟,挺识趣的吗?” “啪——”九筒笑了,突然就是一巴掌,让冯有才懵了。 不是说我识趣吗?怎么还打人? “记着,别大喊大叫,我们只求财!”九筒出声。 随即,六饼与七饼进来,将他眼睛蒙住,双手绑住,嘴里塞了团臭布。 冯有才蜷缩着,立马就听到匪徒说:“回家,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不然我就要了你家老爷的小命。” “大爷饶命,我回家没有凭证,人家不信我,不如让老爷跟我一起回去,立马就回来给钱。” 马夫忙道。 “呸,你当我傻呀?” 劫匪啐了一口,随即说:“这样,我把你老爷的手指砍一下一根当信物。” “别,别,爷爷!”马夫忙捣首,这才无奈道:“我老爷身上有个玉佩,从不离身,能做信物。” “行!”劫匪搜寻了一顿,终于找到了玉佩,然后直接给了马夫。 “记着,你后院不是有个狗洞吗?将银子从狗洞里塞出来,不要叫人,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刀咔嚓了事。” “是,是!”马夫胆怯得点点头,这才离去:“老爷,我会救你回去的。” “三筒,你跟着!” 冯有才点点头,才算是回应, 心中却极为诧异。 劫匪埋伏在他回来的路上,又知道他家具体的位置,狗洞都晓得,看来是有备而来。 难道真的要把这一万两吐出来? 我经营几十年,才得来这么点家业,突然送出小半,真是不甘心啊! “大爷,你们是哪块山头的?” “怎么?想打探我们的底细,日后来报仇?” “哪敢啊,这不是知道大爷您的名号,日后碰上了,也好退避三舍不是。” 冯有才赔笑道。 “你小子会说话!” 九筒乐了,不由得大声道:“爷爷我叫马邦德,专司劫富济贫,咱们山号麻匪,日后可得为我们宣传宣传。” “是!是!是!”冯有才恨得牙痒痒,心想,等老子自由了,就报官府抓了,剥皮抽筋。 朱谊汐看着其表情的逐渐扭曲,不由得一笑,看来表情管理,也不到位啊! 很快,马车就停了,不知过多久,就听到一些清脆的声音,然后装上马车。 冯有才被塞住嘴巴,被扔了下来。 “大爷,我家老爷呢?” 墙内传出管家的声音。 “大爷,大爷?” 过了一会儿,里面发觉不对劲,立马就有人从狗洞望,不见了马车。 随即,众人才发觉倒在墙外,蒙蔽双眼,口不能言的冯有才。 得救后,冯有才大口的喘气,忙道:“快去追,刚跑不了远。” “该死的麻匪,该死的马邦德,老子一定弄死你们。” 下人去追,好一会儿才回来,垂头丧气:“由于是夜间,劫匪对西安城熟悉的很,很快就没影了。” “果真是蓄谋已久啊!” 冯有才快被气得吐血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剩余的一段时间,都在疯狂地打探麻匪的下落。 而朱谊汐一行人回到了家中,面对沉甸甸的数个大箱子,傻笑直乐。 一万两自然不可能都是白银,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能够轻易地兑换的,实际价值肯定超过万两。 黄金、白银、珠宝首饰,加在一起,满满的两大箱,数百斤重。 参与此事的几人,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第二桶金,来的那么大,朱谊汐感觉,心跳猛地加速了。 “大个,这是你的!” 拿出两块金锭,约莫二十两,朱谊汐交到了朱谋的手里。 “宗、宗主,我不能要!”朱谋连忙摇摇头,流着口水说道。 “拿着!”朱谊汐沉声道,“这是你应得的,出力都有。” 朱谋这才颤抖地拿下金锭,整个人都跪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有那么多钱财,独属于自己的。 “大头,这是你的。” “十三!” “朱依,朱双、朱山,你们三人每人十两黄金。” 出力较少的三个少年,则难以置信,自己也有钱? “不过,你们年纪小,还不到花钱的时候,我存着给你们娶婆姨!” 朱谊汐轻声道。 三个少年也点点头,满是信任。 “你们几个也是,近期内不要乱花钱,存起来,不然突然乍富,人家会怀疑的。” “那,宗主,我钱也存你那!” 朱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目光从黄金转移,然后递到朱谊汐面前,艰难地说道。 如果是大头,朱谊汐觉得理所当然,最贪财算计的朱大个,竟然如此作为,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好!”朱谊汐赞赏道。 “宗主,我吃喝都在你家,也用不着钱,您帮我存着吧!” 朱猛直接递上来,老实地说道。 十三这小机灵鬼,也忙递过来。 “行,我帮你们存的,如果要用钱了,就直接找我!” 朱谊汐笑了笑,这种信任,颇有些舒服。 随即,金子又放回了原处,不多不少,但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将金子珠宝放置一起,银子又放另一边。 两大箱子上锁,放到了地下室各自的房间。 锦衣卫,最不缺的就是地下室了。 “给!”朱谊汐将钥匙放到朱谋手里,说道:“至今日起,你来掌管白银的箱子。” “宗主?” “记得记账哦!”朱谊汐随口道。 “遵命!”朱谋狠狠地点头。 这股信任,肺腑具燃。 “宗主,冯有才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为甚不杀了他?” 朱猛抬头,颇有些不解。 在他们眼里,在这个乱世,杀人已经如家常便饭。 “不到时候!”朱谊汐摇摇头,轻笑道:“许多人该杀,但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再者说,出了人命,涉及王府,动静太大,如今,闷声发财才是王道啊!” 第十五章购粮 冯家的马车,直接劈了当柴烧,至于那匹马,混在兽医部中,毫无破绽。 “朱总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李经武虎目含泪,握着朱谊汐的手就是不松开。 别说,半个月的修养,李经武能喘气说话,井大夫的医术,确实不错。 “李队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只要做牛做马就成了。 朱谊汐语重心长道:“你好好的养伤,过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嗯!”李经武看了一眼饭桌上的鸡汤,心中越发的感激起来。 朱谊汐笑了笑,然后又依次去各自病床,送上来鸡汤。 往来一上午,才堪堪忙活完。 “住了几个军官了?”朱谊汐瘫坐着,喘着粗气道。 “半个月来,收了千总一人,把总三人,队长(管百人)四人,什长十来个,您一上午都跑完了。” 朱静捧着单子,一脸关切道:“宗主,以后这点小事,就让我来跑吧,您别累了。” “十三,你还小不懂!”朱谊汐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自掏腰包,给他们买鸡汤,这是恩惠,最起码,也能结个善缘。” “等他们回去,我的名声岂不是传扬了?” 朱静懵懂地点点头。 每天十只鸡,不过五两银子,就能结缘数十人,而且还是军官,值得。 “老是出去买鸡可不行!” 朱谊汐还是有些心疼钱,他转身,就想做个鸡场,养殖一些鸡鸭什么的。 但回头一想,这个时代,可没什么疫苗,鸡鸭成群饲养,很容易得鸡瘟,在没有科学技术的指导下,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三,你告诉大个,日后什长以上,每天一碗鸡汤,普通的兵卒,每天就是一个鸡蛋。” 朱谊汐决定将收买人心贯彻到底。 李经武是骑兵,手底下百人,拿住队长,不出意外,净赚百骑。 想到这里,朱谊汐心情越发的愉悦了。 而在总医署的上游,也搭起了营寨,这里是少年们的住宿校场所在。 招募而来的一百少年,自然不可能是宗室,只是普通的少年,管吃住,每月百钱。 “向左转——”朱猛站在前方,大吼着。 少年们顿时乱作一团,互相碰撞。 “该死!”朱猛一撇见宗主在观摩,瞬间恼羞成怒,忙不迭用手中的棍棒挥舞着,一边骂道:“哪个再乱,晚上就别吃鸡蛋了。” 这句话的威力巨大,很快,少年们就聚拢好了。 “宗主!”朱猛很是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比不了你们。” 朱谊汐摇摇头,不以为意。 从万历年间设立的宗学,至今也有六七十年,宗室子弟多多少少还是识字的,上过两年学的。 朱猛三十来岁,在天启年间上的宗学,粗略的几百字还是会的。 “我教你的队列,不能生搬硬套!” 朱谊汐瞧着分不清左右的少年们,忙走过来,让他们将吃饭那只手边的鞋子脱掉。 “记住,以后左边,就是有鞋子的,右边,就是无鞋的。” 喊了一声,少年们认真的点头,都知道这位才是衣食父母。 随即,队列的训练,渐渐顺利起来。 朱谊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诚然,现代的队列,并不是万能的,可以把普通兵马变成燕双鹰,但却能培养军队的服从性。 再者,少年们一个个营养不良体质差,队列是最适合他们的方法,一边训练一边补身子。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正因为年少,方便培养忠诚思想。 形成战斗力几年内没可能,但却可以成为督战队。 不过,即使是吃空饷,但孙总督拨下来的粮食,也不足以练兵,更遑论吃饱了。 粮食见空,青黄不接,市面上粮价高居不下,朱谊汐买着都心疼。 而,这时,他又想到了秦王府。 雄踞西安数百年的秦王,岂能缺少粮食? “长史安好?”朱谊汐笑容满面地问候道。 章世炯一怔,不解道:“我说,朱总医,现在还不到交接的时候吧?” “哦,没错!”朱谊汐知道他说的是本草纲目,忙道:“只是最近挂念着您,特地来看看。” 说着,他就捧上黄绸包的木盒,一个上好的玉佛,模样喜人。 “嗯?”章世炯眉头一挑,拿到跟前细细端详,嘴角翘起,这才道:“我们本就是相熟的朋友,何故那么客气。” “说吧,又看上王府的什么了?” 这话说的,好似王府就是他的一般。 但,这话又不错,年轻的秦王,面对有监察权的长史,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军中缺粮嘛!” 朱谊汐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坦荡荡说道:“再过一个月夏粮才入市,军中粮草有些缺乏,听说王府有十几万石粮食,我就来寻你了。” “直接与秦王说也成啊!” 章世炯目光不移,带着笑意,仍旧把玩着,这玉佛,岂止千两。 “王府不是与孙总督有隔阂嘛!” 朱谊汐笑道。 “那你不是可以见秦王吗?怎么找我了?” 章世炯恋恋不舍地放下,疑惑道。 “我要是找秦王,不就没您的赚头头吗?” 朱谊汐轻笑道:“你我这关系,岂能短了你的好处?” “哈哈哈哈,是这个理!” 章世炯也笑了,而且笑的很开怀,他指着朱谊汐,说道:“你是个实诚人,我也不占你多大便宜。” “你要多少石?” 朱谊汐竖起食指。 “一万石?数量太多了,我不好交代。” 章世炯脸上带着迟疑,随即才果断道: “二两每石,我可以卖你一千石。” 便宜了一半,朱谊汐估量着自己能吃下,这才勉为其难道:“行吧,暂且是够了,我代孙总督,谢谢您了。” “不,我与孙总督不熟。” 章世炯摇摇头,认真道:“你朱总医的面子,才最大。”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离开了章宅,朱谊汐则心里思量着,这秦王府,简直是聚宝盆啊,什么都有,两百年积累不容小觑。 看来,章世炯这条线,得继续维持好才行。 而这边,章世炯面见秦王,说道:“殿下,再过一阵子,夏粮就得入市了,乘着粮价高,仓储的粮食得抓紧时间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虫,也好发卖。” “是这个理。” 朱存极觉察有道理,很认真地点头。 自然,十几万石粮食少了一千石,属于正常的损耗。 ps:求票,求收藏 第十六章取字 四月初九,朱谊汐一大早就去了医署,亲自给军官们送去了鸡汤。 督办总医署接近一个月,直接间接救治的兵卒上千人,各个对其交口称赞。 在这个乱世之中,生病有人治,有药吃,已经算是积德了。 然后又巡查了一番,最后,他见到了今天到来的大夫——张璟,井赋的二徒弟,今天轮到他坐班。 到底是神医的徒弟,手到擒来,病人们都很满意,朱谊汐也满意,拍了拍其肩膀,说道: “日后可考虑来我这?七品医官哦?” “这——”张璟迟疑片刻,忙拒绝道:“此事还得我师父做主。” “行罢!”朱谊汐满脸遗憾,这才坐上马车,晃悠悠地准备回西安城。 没办法,他要回去午休。 自从前两天在城外接收两千石“发霉”的粮食后,他的库存又没了泰半。 有鉴于秦王府这个百宝箱好东西太多,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揽入怀中。 所以,他最近又准备寻摸个不良财主,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 当然一切都要有计划,万无一失。 不过,说起来,西安城的财主还真不少。 陕北民乱以来,只要有钱的,基本上就逃到了西安,后来虽然返回了些,但依旧不少。 毕竟是省城,天然就给人安全感。 “怎么那么多人?” 城门口,排成了长龙,许多携家带口的百姓,蓬头垢面,哀求着放行。 但守兵严阵以待,毫不犹豫拒绝了请求。 一时间,吵闹声不绝于耳。 赶车的朱依,忙下去打听了一番,才回禀道:“听说是北面又闹了旱灾,眼见夏收了,都收不回种子,就提前跑来西安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朱依叹道。 “可不是吗?”朱谊汐赞同地点点头。 陕中附近雨水虽然少,但还算可以,算是平年,夏收应该有不少的粮食。 但夏粮未上市,大量的灾民到来,只会让粮价暴涨。 灾民、西安百姓,都得吃高价粮,反倒是粮商们吃得膘肥体壮。 果然,回到城中后,粮价高涨至每斗六百钱,也就是每石六两。 西安瞬间喧闹不堪,一时间购粮的长龙,几乎都看不清。 这就是乱世吧! 朱谊汐感叹着,忽然,他目光一亮。 抢劫粮商啊! 首先,其为富不仁,就算被劫了,也只会让百姓们喝彩。 其次,粮商更怕死,也更有钱,捞个几万两跟玩似的。 心中打定主意,朱谊汐却径直来到了总督府。 只见总督府前,车架数十,尽显豪奢之气,如此暴发户的行径,不用看就是武将们的。 “您慢慢等着!”门房收了一锭银子,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说着,竟然安排上了贵客才有的茶水。 朱谊汐付之一笑,就坐着等候起来。 小半个时辰,诸将一哄而散,而朱谊汐被仆人带去。 路上,目视着将领们面色不虞,朱谊汐心里琢磨着,不一会儿有掏出一粒金豆,塞到了其手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仆人心中一喜,低声道:“听闻是朝廷要派遣监军什么的。” 朱谊汐了然,谢了一句,心中暗自琢磨起来,崇祯皇帝,按耐了半年,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孙传庭具体是几月出征,他不清楚,但最起码是夏收以后。 而,心里模糊的记得,孙传庭崇祯十六年就死了,半年后,崇祯就抹脖子上吊了。 这算什么事?羊毛我还没薅够呢? 心情突然就抑郁了许多。 “下官见过督宪大人!”由于关系亲密了不少,自然要使用总督的别称,来表现亲近的关系。 “起来吧!”孙传庭神情有些郁结,他叹了口气,说道:“谊汐,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直接喊名了,朱谊汐心头一喜,这才道:“启禀督宪,下过亲见灾民数百记,堵于城外,心中瞬间响起警钟。” “嗯?”孙传庭身子倾斜,认真道:“可是又有民乱?” “不,下官担忧的是大头瘟(鼠疫)。” 朱谊汐摇摇头,说道:“去岁大头瘟方消,流民跋涉而来,数以百计,日后还会更多,其中若是有一人得疫,怕是会传开,到时候祸及军中,就是不妙了。” “你说的有理!” 孙传庭陡然一惊,直接站起:“没错,不得不防。” 他这时候才想起,大头瘟已经传到整个北方,灾民肯定是极大可能会携带。 说着,他带有赞赏的目光问道:“你能有这番防渐杜微的心思,也是极有心了。” 朱谊汐似乎听到好感度加十的声音。 “你可有什么办法?” 孙传庭随即又摇了摇头:“大头瘟肆虐,哪有什么办法?” “督宪,据下官所知,凡未得大头瘟者,泰半是家中洁净,虫蛇甚少,而因大头瘟而死者,则多是蓬头垢面的贫民。” “所以下官大胆猜测,若是清洁环境,再撒上石灰,杜绝虫蛇,想必是能预防大头瘟。” 虽然他很想明晃晃的告诉孙传庭,这大头瘟,根本就是鼠疫,但,怎么得来的? 鼠疫是现代人研究,是嘉靖开边,跳蚤咬了沙地鼠,沙地鼠再传给人,带到了长城以南。 所以,明末的鼠疫,就是从九边下蔓延,然后扩充到整个北中国,以及部分南方。 他总不能说亲眼看见得病的被老鼠咬的吧? 鼠疫的别称大头瘟,就是人身上的特征是脖子以上“水肿”、奇痒致使脑袋肿大,人称“大头病”,大头瘟。 所以,还不如曲线迂回,反正最后的方式是一样的。 “你的推测很有些道理!” 孙传庭走了几步,思虑许久,才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有方法,总比没有好。” 说着,他双目炯炯有神,直盯着朱谊汐,说道:“我授予你权限,军中防疫,只要合理的,就去做。” “遵命!”朱谊汐感到一股沉甸甸的信任,这让他心情莫名。 “对了,谊汐,可有字?”孙传庭这才笑问道。 “下官惭愧!” “我与你取个吧?” “多谢督宪!”朱谊汐忙谢道。 “汐者,晚潮也,反之为朝阳,景明如何?” “朱谊汐、朱景明……”朱谊汐轻声呢喃了几句,欢喜道:“多谢督宪赐字。” 孙传庭以手抚须,笑了笑,只是眼神,颇为落寞。 第十七章匠营 获得赐字后,朱谊汐感觉,周围人对其的目光,颇有些不同。 说不上来,反正是亲热的态度中,多了一分讨好。 “看来,跟孙传庭绑的有点太紧了。” 朱谊汐思量着,但却无可奈何。 借鸡生蛋,还是孙传庭最肥啊! 领任务后,朱谊汐直接买来两百石石灰,又从孙传庭那里借来一队亲兵,在整个秦军中,进行一番大扫除。 一队,即百人。 与其他的明军不同,孙传庭御下极严,异常的强调军纪,即使是高杰、白广恩这样流匪出身的将领,也不得不屈服。 没办法,孙传庭之前的战绩太狠,基本上把他们都打服了。 “咚——” 敲锣打鼓,喊了起来:“清除虫鼠,赶走瘟疫。” “石灰去毒,开水去病——” 四大军营,尽十万人,几乎都被窜动,忙不迭地开始配合。 不在当世,不知大头瘟的可怕。 即使桀骜如高杰这等,也不得不屈服,甚至他还亲自买了一石石灰,将自己家中,军营,清除个干净。 “这个朱总医,看来不得了!” 高杰忙活时,一旁,有个凹凸有致,身姿高挑的少妇,美目轻瞥,轻声说道。 高杰闻言,有些吃醋:“怎么,看上他了?” “呸——”邢氏忙啐了一口,直接捶打起他的肩膀,叉着腰,泼辣道:“一个毛头小伙,老娘才看不上呢。” “哼!”高杰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你呀!”邢氏笑了起来,妖娆万千的扒拉在其身上,说道:“老娘看中的就是你,别的都看不上,论俊俏,整个陕西就属你小子魁首。” “嘿嘿!”高杰右手一勾,抱住了柔软的腰肢,心神一荡,直接抱起:“老子今年就要办了你这勾人的娘们。” 一时间,营帐晃动,尖锐的叫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朱谊汐瞧着这一男一女入了营帐,颇有些疑惑:“怎么女眷也在军中?” “总医,那是高总兵,以及其夫人邢氏。” 胖乎乎的兽医钱太多,则低声说道:“别看她只是个女流之辈,高营中的钱粮,都是由她掌控,丝毫不差,而且,高总兵对她言听计从。” “当年归降朝廷,也是她做的主。” 朱谊汐眼睛一瞪,突然就想了起来。 这邢氏,不就是李自成的老婆吗? 果然,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邢氏的前面,站着两个男人,都是鼎鼎大名。 不过,李自成也可怜,第一任老婆韩金儿给他戴了绿帽子,被其杀了,第二任邢氏跟手下跑了。 而其又没有子嗣,很有可能是不孕不育。 “你说,这李自成,或许是那里不行吧!” 朱谊汐调笑道:“不然,怎么连续被两个婆姨戴绿帽子。” “嘿嘿!”钱太多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连子嗣都没有,肯定是出了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突然亲密了许多。 花费近三天时间,秦军几乎被打扫个干净,堆积起来的垃圾高度,几乎与西安城墙平行。 蟑螂,老鼠,更是数万只,一时间噼里啪啦,尽是肉香。 许多兵卒按耐不住,想吃口肉,但直接被拒绝: “老鼠肉有毒,吃死了老子可救不了你。” 训斥着,朱谊汐不由得摇摇头, 突然,“轰隆——” 一声巨响,将朱谊汐惊着了。 “怎么回事?” “总医,那里是匠营!” 钱太多平忙关心道:“您没事吧?那是咱们军中的火炮,火铳,都是匠营里弄出来的。” “隔三差五的爆炸,咱们都习惯了。” “匠营?” 朱谊汐为之一惊,面色如常,心中去琢磨起来。 不出意外,这是整个北方,朝廷控制下,最大的工匠营地了吧! “也就是说,火铳,虎蹲炮,也是他们造的?” “没错!”钱太多随口道:“听闻前阵子还造了许多战车呢。” “不是有战车了吗?” “那是新战车,您今天在火车营看到的,就是新的。” 钱太多也不嫌麻烦,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朱谊汐这才反应过来,满是惊奇。 “嘿嘿,那些人送来伤马,可不得聊聊,各个营都有,所以就知道的多些。” “走,去匠营瞅瞅,那里还没有驱虫呢!” 朱谊汐瞬间就来了兴致,忙说道。 钱太多是个阿谀奉承的主,哪里敢有异议。 于是,敲着锣,挑着石灰一行人就来到了匠营。 匠营处于一处小山附近,可能是方便试炮吧! 入了匠营,密密麻麻都是火炉,大量的煤块被随意的堆积,所有人都显得特别忙,热火朝天。 “我们这,应该不用吧!” 匠首是个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但对于朱谊汐,还是颇为恭敬地问候着,重话也不敢说道。 工匠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确实!” 朱谊汐左右望了望,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不绝于耳,随即大声道: “营里没什么虫鼠,但住的地方,就不一定了,该扫的还得扫,撒石灰也不能避免。” “也对!”匠首眯着眼睛想了想,也觉察有理,随即吩咐了一声。 石灰也被拿走。 “你们这,多少?” “约莫两千多人,木匠、铁匠,石匠都有,可是宅院需要修缮?您言语一声,我立马帮您找人去。” “不用!”朱谊汐摇了摇头,随即问道: “会造炮吗?” “多是虎蹲炮,和佛朗机炮。”匠首一五一十地说道。 虎蹲炮,就是戚家军用的火炮,就是炮管被铁环架上,摆在地上就能发射,所以叫虎蹲炮。 佛朗机炮,早就嘉靖年间就传过来了,相当于虎蹲炮的扩大版,重达数百斤。 “红夷大炮不会?” 朱谊汐满怀希望的问道。 “不会!”匠首摇头道:“会红衣火炮的,都在京城,咱们陕西没有这样的,大家见都没见过。” 朱谊汐有些失望。 不过,能造火铳和佛郎机炮,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下定了决心,匠营,一定要掌握在手里,绝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可能,这就是北方朝廷掌握的最雄厚的一只工匠力量吧。 不过,这样,怎么诱惑越来越大,都离不开西安了…… 第十八章再次出手 回去的路上,朱谊汐一直在琢磨,怎么能掌控匠营呢? 掌控匠营的好处有很多。 别的不提,偷偷摸摸攒一些火铳,再提高标准,让秦军的火器技术提升,还是可以的。 但,刚掌握总医署,如今又想掌控匠营,很有一种给人贪权的印象。 心中琢磨着如此才能体面又合理的接手匠营呢? “宗主——” “叔叔!” “叔祖——” 一路上,宗室们热切地呼喊着,朱谊汐也微微点点头。 当他的身份越来越高后,宗主这个身份的价值,也就越来越高。 说白了,威望增高后,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整个郃阳王一脉,所有人的婚丧嫁娶,都要经他的手,上呈当秦王府,包括袭爵也一样。 郃阳王传下两百二十年,包括他在内,共十代,其中五代王,五代奉祀。 与子嗣单薄的秦王一脉不同,郃阳王后裔,加上女婿等,超过了百户。 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宅院,只有寥寥几个人。 如今的锦衣卫千户所,住着他和朱谋、朱猛、朱静,外加十个收养的宗室孤儿。 “人都哪去了?” 朱谊汐颇为疑惑。 “宗主,您回来了。” 朱谋一见,忙不迭地迎着,然后入了屋内,热切地说道:“宗主,咱们打探清楚了。” “长安县总计三十来个粮商,最有钱的只有五家,而最贪生怕死,又抠门小气,还为非作歹的,就是万永粮号的万宗易,就属他家涨价最狠。” 听着其嘀咕,朱谊汐也不由得有些愤恨起来:“万宗易,真是该死,他家产多少?” “光粮铺、绸缎铺、醋店,酱铺,就有三十多家,听说他家还做私盐买卖,号称长安巨富。” “那么有钱?”朱谊汐立马就有疑惑:“那么长时间,这头肥猪还活得好好的,他家什么背景?” “听说是其岳父,是布政司衙门的从六品经历。” 朱谋不以为意道。 “嘿嘿,往日还有所忌惮,这岁月,就割点肉吧!” 匠营放置一边,朱谊汐一想到钱财,立马就心动起来。 这奸商粮价上涨赚了不少钱,这次给他点面子,就勒索个十万两吧! …… 春香楼中,酒宴正酣,冯有才左拥右抱,望着孤独一人的万宗易,有些好笑道: “万员外,您妻子又不在身边,怕什么。” 万宗易体型肥大,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摇头:“那头母老虎,吃醋的很,要是在我身上闻到了胭脂味,回家指不定就怎么收拾我呢!” 说着,他望着一旁浓妆淡抹的佳人,咽了咽口水,毅然决然地狠下心拒绝。 “冯管事,怎么,有事找我?是不是田庄的粮食要发卖了?你放心,我决定给你个良心价。” “这是一方面!” 冯有才摆摆手,让两个女的离去,这才脸色哀痛道:“前不久,我被劫匪抢去了大半身家,你是知晓了吧?” “听说过!”万宗易点点头,同情道:“叫做麻匪是吧,忒心狠了。” “报了官府,半个月都无踪影,贱内还存着聪慧,特地给了许多珠宝,等其发卖,就人赃并获,谁知还无消息。” 冯有才越想越气,这何止是万两,价值都快一万五了。 “您跺跺脚,长安县都得震三震,谁敢不给面子?所以,您老帮我找找,若是寻到,我重礼相谢。” 万宗易吃了口菜,这才道:“你我这般关系,岂不是小菜一碟?” “放心,麻匪算个甚?我言语一声,不说立马,三五天绝对能帮你找到。” 冯有才作为秦王府的管事,手底下管着田庄十几个,上千顷的良田,可是粮铺的大主顾。 万宗易拍着胸脯,保证道:“到时候我亲自把他抓来,以泄您的心头之恨。” “好!”冯有才大喜,有万宗易这个长安县手眼通天的,指定能办好。 又喝了几杯,这才散去。 “万员外,路上小心。” 瞧着离去的万宗易,冯有才不由得提醒道。 “没事,我这十几家丁呢!” 万宗易无所谓道。 自出了冯有才这件事,西安城内也不安稳了,有钱人都比较慌, 看着上车而走的万宗易,冯有才松了口气,握紧拳头:“这下,麻匪,老子看你怎么逃。” “老鸨,给我来两个最好的姑娘!” …… 夜间,西安城越发的寂静,无有几个灯火。 万宗易坐上马车,摇了摇头:“谁敢劫我的车?不要命了?” “哐哐哐——”突然,马车开始摇晃。 “怎么回事?” “老爷,地面上好像滑的狠,马蹄都站不住了——” “轰隆——”马匹被绳子绊倒,马车直接摔倒。 骑马跟随的家丁,也同样摔倒在地。 随即,就被十来个蒙面人割喉。 只留下马夫,以及车厢中,摔得七零八落的万宗易。 “去,交出十万两,给你半个时辰,一旦发现你去了官府,你老爷命就没了。” 马夫被圆筒布遮挡的劫匪吓到了,忙点头,又从劫匪手中接到了老爷的玉扳指。 “你家后院有个小门,东西放那,收到货后,我会把你老爷还给你们的。” 万府。 “这杀千刀的,就知道出去喝花酒,被绑了吧,活该!” “这得少多少钱啊?” 万夫人狠狠地骂了半刻钟,这次消停,然后才吩咐人收拾钱货。 她也有些小聪明,专挑那些有辨识的珠宝,日后也好追究。 麻匪的事也听说过,要财不要命。 随即,整整十大箱,摆放在了后院的街道上。 “哗啦啦——” 随即,三辆平板车到达,半刻钟,就全运走了。 万家人惊呆了:“我家老爷呢?” 好一会儿,一块裹着纸张的石头扔了过来:“你家狗洞里呢。” “我家狗洞?我家好几个狗洞呢,在哪个啊!” 万夫人忙骂道。 “夫人,以老爷的体型,应该是左院的狗洞!” 管家说道。 “都给老娘去找,几个狗洞都去找,然后去报衙门,该死的麻匪,竟敢绑我丈夫,我爹可是布政司经历——” 万夫人嚷嚷道。 “我一定要告诉我爹,抓住这麻匪!” 第十九章监军 再次获得了大丰收,朱谊汐满意级了。 不过,麻匪的大名,怕是响彻长安县,西安城,暂时不能再用。 从朱依到朱实,外加朱谋、朱猛,朱静三人,几乎都参与进来,在他的策划下,才如此的行云流水。 于是,在账册上,再次每人记录黄金三十两。 好好的安置在地下室,朱谊汐安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他就被喧闹声惊醒了。 “怎么回事?” “宗主,是县衙的人,万府昨夜就报了官,差役在挨家挨户的排查呢!” 十三笑着说道:“知晓您是身份,差役随便看看就走了。” 朱谊汐也笑了,从十三手里拿过柳枝,再抓了把盐,直接就在嘴里鼓捣起来。 漱口后,他才道:“这买卖不好做了,歇一阵子吧!” “好嘞!”十三忙点头,对于宗主的话,他一直是服从的。 “宗主,今天慈恩寺有庙会,要不要去逛逛?”十三露出一副激动的神情。 “庙会?”朱谊汐来了兴趣,忙活了一个月,他还真没有休息片刻,是该劳逸结合了。 正该他准备出行时,总督府传来命令,要求他去城门外,一起去迎接监军的到来。 “真是!”朱谊汐颇为烦躁,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十三,牵马,我要去迎接监军。” 随即,练习一个月的马术,终究是像模像样,穿着官服,就去了城外。 城外的场面,是极热闹。 自三边总督孙传庭为首,陕西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綗、指挥使崔尔远、西安知府简元瑞等,秦军中的罗尚文、牛成虎、高杰、白广恩等悍将,也亲自迎接。 朱谊汐自然不例外。 数千人浩浩荡荡,风尘仆仆而来的监军,亲眼见之,也极为受用。 孙传庭给他面子,他也自然让几分。 灰白的脸上带着笑意,一时间,宾主尽欢。 朱谊汐看在眼里,心中则思虑,这个监军,代表着崇祯皇帝的意志。 显然,孙传庭多次抗命出兵,已经惹得崇祯皇帝不悦,甚至直接派出监军,来直接传达君令。 但,同样,孙传庭也是个固执的人,明末都敢义无反顾的清田,岂会怕小小的监军? 如今摆那么大的阵势,看上去是欢迎,但何尝又不是一种威慑呢? 这也不怪孙传庭这样做,这么多年来的战事,若不是皇帝瞎指挥,李自成早就完蛋了,何故于糜烂如此? 满腹的牢骚话还没想完,这场面也就结束了。 忙完后,朱谊汐兴致消减了一些,继续去慈恩寺逛庙会。 对于灰败多年的西安城,或许庙会就是仅存的亮点吧! …… 孙传庭将监军苏京迎至酒楼,设宴款待了。 武官没资格作陪,文官们倒是无有多少利害关系,反倒是谈笑晏晏。 苏京饮了一杯酒,笑道:“咱就多些总督大人的酒宴了,奔袭上千里,终于能暂歇片刻了。” “监军到来,西安府可谓是蓬荜生辉啊!”巡抚冯师孔不由得笑道: “我敬你一杯!” “好!”苏京笑了笑,也饮了一杯。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泛,酒酣耳热,不知何时,就谈到了大头瘟。 苏京不由得脸色惨白道:“城中每日拉出的尸首,就有上百具,京城人心惶惶,真可谓是人间惨事。” 孙传庭也不由道:“陕北也是如此,旱灾、瘟灾、匪灾,难以言传。” 气氛,也渐渐消沉。 事到如今,即使是再忠诚的文官,对于大明朝廷,也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正所谓天人感应,这崇祯年间,数不清的旱灾,瘟疫,再加上外患,消磨了太多人的精神气。 这时,苏京望了望众人,长叹了口气,说道:“南方传来消息,正月,闯贼自号元帅,改襄阳为襄京,设立官爵,百官,皇爷闻之,夙夜忧叹。” 孙传庭脸色瞬间阴沉。 巡抚冯师孔忙道:“闯贼肆虐,但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时,总督大人日夜练兵,不曾懈怠。” 说着,他还兴奋道:“上个月,两万战车成型,对付闯贼,自当手到擒来。” “是吗?孙总督如此大本事?” 苏京有些惊诧,忙喜道:“总督练兵半载,已有成效,不知何时能够东出潼关?” 孙传庭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不急一时。” 文官们纷纷沉默,不敢言语对视。 苏京急了,忙道:“闯贼势大,再坐视不理,怕是糜烂天下了。” “如今尽是新兵,对于其他乱匪自然手到擒来,但闯贼多是老贼,不可轻易用兵。” 孙传庭斜瞥了其一眼,苏京心头一惊,显然被吓到。 这会儿,他才不急不缓道:“如今不到时候,精兵不易,对付老贼的精兵更不易。” “可,可皇爷在京中急切……” “急有何用?” 孙传庭起身,双目如炬,厉声道:“急要是有用的话,天下早就太平了。” “难道一句急切,就让十万秦军送死吗?” 说着,孙传庭虎目一瞪,直吓的苏京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文官们也被吓了一跳,他们也很少见到孙传庭怒目的时候。 “抱歉,失礼了,你们继续吃吧!” 孙传庭直接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留下惊诧的官员,以及被吓得不轻的监军。 孙传庭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脸色涨红,气久难消。 继室张氏走了出来,送上一杯茶水,轻声安抚道:“又是为何?不是去迎接监军吗?” “什么破监军!”孙传庭闻言,怒骂道:“刚上酒席,就一直催促着出兵,他以为兵马,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一天就能出来的?” 说着,他不由得眼眶通红起来:“朝堂多以为我爱惜羽毛,不肯出兵,甚至骂为逆臣,谁又能知晓,去年精锐丧尽,如今怎能是拥兵数十万的闯贼对手?” 张氏闻言,不由得安抚道:“终究是为了朝廷,些许委屈算不得什么,朝堂高官,高高在上,如赵括般夸夸其谈,你只要秉持自身,日后平定贼乱,谁敢乱言?指不定自行惭愧呢!” 孙传庭闻言,这才平静下来,笑了笑:“朝堂上的滚滚诸公,还没夫人你看的明白。” 张氏俏脸一红,忙道:“妇人之见罢了。” 张氏乃南京通政使张知节之女,乃贤内助。 ps:新书期,求票,求收藏 第二十章英雄救美 “对了,怎么不见雪娘和豆娘?” 孙传庭心里宽慰了些许,然后奇怪道。 “石氏、陆氏、陈氏,带着她们两个,去逛庙会了。” 张氏笑了笑,说道:“去大慈恩寺为你祈福呢。” “烂怂的大雁塔,有什么可看的。” 孙传庭摇摇头,他眼前,只想要搞钱粮,其他的并无多少兴趣:“西安粮价六两一石,民生多艰,庙会也没什么看头的。” “你看多了,我们这些女儿家,难得有空,就不能去看看?” 张氏也不怵他,见其气消了许多,忙嗔怪道:“你出狱后就来西安,一家子为你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有空闲,你还说闲话。” “好,夫人有理!” 孙传庭不由得苦笑:“我做个父亲不合格。” 张氏这才转怒为笑,柔声道:“你知道就好,两个女儿及笄之年,你也不得为她们考虑考虑。” “天下大乱,哪里顾及儿女情长啊!”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还是劳烦夫人吧!” 张氏默然。 这个乱世中,女子更加受苦,地方混乱,哪里又及得上总督府安全? …… 而这边,朱谊汐带着朱静、朱谋二人,以及朱依、朱双、朱参几人,来到了大慈恩寺庙会。 大慈恩寺,乃是唐朝时玄奘法师归来主持的寺庙,亲自督造大雁塔,并翻译经书,创建了佛教八大派系之一的唯识宗。 但,唯识宗晦涩难懂,曲高和寡,唐后衰竭,如今以净土宗主持佛寺。 净土宗宣称,就是只要心诚,口念阿弥陀佛就能成佛,太过亲民,逃过了武宗灭佛,再次复兴。 待他看到大雁塔时,虽然不说摩肩接踵,但也是行人如织,西安城仿佛活了过来。 杂耍的,说书的,算命的,不一而足,可谓是热闹非凡。 大量的人气,让朱谊汐恢复了几分好心情,闲逛中,颇有几分轻松。 “有人讲经呢——” 突然,有人一喊,许多信徒忙放心心思,跑了过去。 朱谊汐无所谓道:“讲经有何可看的?” “听说是个道姑,声音好听,也也俊俏!” 这下,朱谊汐也忙快了几步,跟随而去。 “宗主,讲经有什么看头?”十三挠了挠头,不解道。 “佛寺前有道姑讲经,佛道泾渭分明,这怕不是要打起来?我去制止一番。” 朱谊汐义正言辞道。 随即,一行人赶去,也只能屈居后方,身边人越来越多,约莫两百余人。 只见,在一处高台,一位高挑的少女,束起秀发,腰肢纤细,模样看不得清,只是明眸皓齿,极为美艳。 这位道姑毫不畏惧,拿着拂尘,就站在那讲念起来:“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其意就是,天与地之间,看起来,好像就是空的,本来就没什么形体可言……” 先是一道古经,然后就是平常话解说。 虽然许多人听的模糊,但美人讲经,再枯燥,对于男人来说也是津津有味。 《清静经》说完,道姑行了一礼,不理会众人,直接离去。 “这?”朱谊汐懵了,讲完经就走?好生奇怪。 “宗主,这是揽香客!” 朱谋走街串巷多年,经验丰富,忙道:“净土宗因庙会赚取太多,香火鼎盛,所以其他寺庙,教派,若是来庙会讲经,都不会驱逐,但也不能长留。” “像这般的女道士,想必是香火太少,只能抛头露面了。” “这是哪家的女冠?”朱谊汐随意一看,就见两三个眉目猥琐,面露淫光的男子,悄摸摸地跟了过去。 “应该是金仙观的。” 朱谋随口道:“市面上粮食紧,就算是道观,怕是也难咯!” “是吗?” 朱谊汐目光流转,随即果断道:“人家讲了道经,咱们也算是有些因缘,大个,跟我走——” “啊?”朱谋愣了一下,随即招呼朱依几人跟上。 这边,女冠脚步轻盈,觉察到了后方的两三道人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但,怎么也甩不掉。 “道姑,走那么快干嘛!” 这时,街口突然插出一人,流里流气道。 后方两人,前后夹击。 “你们要作甚?” 女冠目视左右,还有些许的百姓,不由得冷静道。 “光天化日下?还敢为非作歹不成?” “为非作歹?”地痞咧着嘴,说着,就笑了起来:“哪个敢管闲事?我八爷可不是吃素的。” “嗯?哼——” 说着,他左右看了几眼,路上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走开。 本就不宽的街道,瞬间就无人人影,都去看庙会了。 “小道姑刚才讲经不错,要不去我家讲讲,咱们好好的说说?” 女冠美眸一冷,直接从衣袖中掏出匕首:“贫道出家之人,居士自重。” “呵?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几个地痞齐上。 哐当—— 几个招式,女冠手中的匕首就被打落,被迫瘫坐在地。 这时,不远处,一辆那马车缓缓驶来,见到这般场景。 “娘,那里有人被欺负!” 豆娘梳着双丫鬓,小脸圆嘟嘟的,挑起车窗,目光一愣,急切地说道。 旁边,另一少女,梳着双刀鬓,鹅蛋脸,略微清瘦一点的少女,皮肤较为白皙,明眸皓齿,她闻言,也不由得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女道士,与几个地痞对打,但双拳不敌四手,一会儿就打落在地。 “没错,姨娘,有个女冠被欺负!” 少女轻柔地说道。 “是吗?”石氏忙望之,果真如此,她不由得愤怒道:“光天化日下,如此无礼,你们去助她!” “好的,夫人!”几个护卫点点头,忙准备去。 这时,突然跑出一位俊俏的男子,其一个健步,直接将为首的地痞踢倒,然后身后的仆役也跟上。 三下五除二,几个地痞就被打地哀嚎。 “你小子,报出名来,八爷我可是不是好惹的。” “八爷?”朱谊汐笑了,随即又是一脚,直接踢到了其下体,后者一阵惨叫。 “老子都不敢称爷,你也敢放肆?” 朱谊汐直接对一旁的朱谋道:“把这群废物,送到长安县衙,吃吃牢饭。” “女冠,你没事吧?” 说着,他忙扶起女道士,问道。 “多谢居士!” 女冠这才感激地看了一眼救命恩人,心中感叹:好个俊俏的恩公。 而朱谊汐,也看清了女冠的样貌。 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面相较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谢了一声后,女冠低着头,直接离去。 第二十一章女冠 “金仙观的女冠,有点意思。” 好漂亮的女子,不施粉末就如此绝色,而且,腿又长,比后世许多明星,强太多。 朱谊汐眼眸中,满是惊艳。 “走吧!”他摆摆手,正待追去,就看到一辆停靠不远的马车:“这不是总督府的马车吗?” 怕不是家眷逛庙会吧! 朱谊汐来往多次,对于总督府颇为熟悉了,见此,忙拱手,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娘,这是谁啊?”豆娘歪着小脑袋,疑惑道。 “应该是你父亲的属下吧!”石氏也颇为茫然。 而雪娘,则颇有些大胆,美目斜视,望着那道俊朗的背景渐渐消失,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忙低头,白皙的脸蛋泛起一丝红晕。 “夫人,我知道。”一旁的丫鬟忙道。 雪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是谁啊?”豆娘憨问道。 “是军中的总医官,是宗室来着,找老爷要粮食,后来突然就变了下属了。” 丫鬟想了想,继续说道:“老爷也很看重他,还帮取了字呢!” 当然,他也特别豪气,大方的很。 “是吗?” 石氏点点头,夸耀道:“老爷看重的人果真不错,方才来看,是个正气的主,不错。” “是哩!”豆娘也点点头,小脸认真道:“爹爹看人准的很,不会有错的。” “不过,这位郎君,模样俊朗的很呢!” “小小年纪,我不害臊!”石氏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笑骂道。 “我今年就要及笄了呢,不小了。” 豆娘鼓起小脸,叉着腰,一脸认真道。 “哈哈哈!”一时间,车厢中满是笑声。 雪娘也捂着嘴,弯着腰,柔柔地笑了起来,对于憨直的妹妹,真是喜爱的不行。 不过,我及笄一年了吧…… 想到这,她不由得有些神伤。 …… 妙仙脚步有些踉跄地回到了金仙观,这才抚了抚胸,松了口气。 有些残破的道观,却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妙仙,你怎么了?” 观主妙法已经五十来岁,她看到有些仓皇之色的妙玉,不由得关切道。 道观中的四五个道士,也一个个从打坐中醒来,目光满是关切。 “没事,师父!”妙仙摇摇头,高挑的个子,让她极为显眼。 “哎!”主持妙法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们这群老婆子无用,让你抛头露面,去了大慈恩寺。” 说着,她看着妙仙不施粉黛而美艳的脸蛋,越发的心里过不去:“今后就别去了,如今城里不安生。” “没事,师父!” 几个女冠一把年纪,金仙观无以为继,妙仙不由得轻声道:“咱们金仙观,一定能好起来了的。” “哎!”妙法主持叹了口气:“以往,我对其他道兄们位于山岭中苦修,颇有些不屑。” “如今,成也香火,败也香火,金仙观看来真是不行了,这是天意。” 说着,她又怜惜地看着妙仙,说道:“你本来就不是女冠,金仙观只会拖累你,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师父!”妙仙美眸微红,忙道:“金仙观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你呀!”妙法颇为感动,握着其冰冷的小手,说道:“往后就不要出去了,你这相貌,出去不好。” “在这个乱世之中,咱们女人才是最难的。” 妙仙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感叹,还是师父看的真切,今天第一次出去,就碰到这事。 她有心想要答应,但金仙观的情况,又容不得她如此,师父,师叔等人,年岁太大,缺衣少食的,身体真的不行。 其他几个女冠,也默默叹气。 年老体衰,法事都很少有人请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突然,从院中,走进几个香客。 虽然只是男的,但却让妙仙颇有振奋。 “妙仙,你先进去!” 看了一眼美艳的弟子,她不由得吩咐道。 “是!”妙仙也晓得自己的脸容易招惹事情,很是乖巧的应下。 不过,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察这男香客,颇为熟悉。 妙法直接起身,迎了上去:“无量天尊,居士来金仙观可是求取姻缘?” “姻缘?”朱谊汐一愣,随即恍悟道:“没错,差不多是这样。” “那居士是测字,还是抽签?” 妙法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朱谊汐见之写了一个绝字。 “此女子如何?” “绝,丝色也,想必女子必然是绝色,丝又坚韧,女子性格如此,此乃缠绵之象,长久和睦。” 妙法主持轻声道。 “道法自然,缘分天定!” 朱谊汐大赞,叹道:“主持真是神算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莫五两,说道:“一点心意,莫要嫌少。” “哈哈哈!” 说着,朱谊汐就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几个女冠,也惊了,天底下还有这样奇怪的人。 不过,这银子,确实不错。 “虽说粮价在涨,但五两已经不少。” 妙法主持感慨道:“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足以让咱们度过这般困境了。”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只有妙仙,脸上莫名。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熟悉? …… 离开了道观,朱谋满是不解道:“宗主,这可是五两银子,五两啊!” “我知道!”朱谊汐笑道:“五两银子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的了。” “大个啊,你想改变心态,想想,你也是数百两身家的人了,宗主我更是豪富。” “可,五两银子,也不能随便的丢水花啊。” 朱谋心疼道,眉毛都快皱成团了。 “哼,你懂什么!” 十三挺起胸膛,颇为欢喜道:“宗主这是看上那个道姑了,咱们家是要开枝散叶了。” “小屁孩瞎嚷嚷什么!” 朱谊汐拍了下他脑袋,说道:“你们几个,回去后都不要瞎说,记住了吗?” “是!”朱依几个点点头,小脸满是认真。 “知道了!”朱谋也点点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给未来的主母,五两银子确实不算多。 至于道姑是出家人,那也无妨,还俗便是,只要是清白人家就行。 “五两银子,连一石粮食都买不到啊!” 而眼瞅街面行人日渐凋零,而粮铺排成了长龙,朱谊汐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方向,不知不觉,去向了总督府。 第二十二章奖赏 往后两日,朱谊汐每处理完医署事务后,都会来金仙观上香,极为虔诚。 黄昏时,离去,总会留下一朵野花于台阶。 妙仙见之,颇为冷静,也不赶人,看着野花就直接插入瓶中养起。 妙法主持则瞧出了不对劲,她拉扯着妙仙,说道:“这位少年郎,你认识吧,是不是为你而来?” “我不知道!”妙仙轻声道:“只是之前救了我一次。” “我也打听清楚了。” 妙法轻声道:“他是宗室出身,虽然之前落魄,但如今得总督的赏识,算是有些前途。” “不过,如今乱世,军中更是征伐甚多,你若有意,怕是吃不尽的苦头。” 妙仙闻言,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说道:“师父说什么?认识几天的男子就要嫁吗?” “那就好!” 妙法这才松了口气,道:“还是嫁与个平常人家为好。” 妙仙默然,没有回应。 这天,朱谊汐走在大街上,望着市面渐渐有了活力,他不由得说道:“如今,这市面,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 持续升高的粮价,自然影响整个西安城,随即影响到孙总督的生产练兵大业。 于是,经过朱谊汐的建议,以及一番密谋,四月十八那天,十万石陈粮倾泄,西安城内粮价腰斩,崩至如今的三两每石。 虽然依旧高昂,但却让民心稳定不少。 于是,孙总督的人缘,又差了几分。 不过,像他这种强势的人,一切为了平叛,他并不在意这些。 所以,朱谊汐密谋时,就不准备邀功,扬名。 还是他这个军中神医的名声最好。 而且,如今对于朱谊汐来说,粮价的降低,这就代表他手里的钱,越发的值钱了。 也不算没有好处。 通货膨胀要不得。 “孙总督也是有魄力的,更是精细的主。” 朱谋在一旁,则满脸的佩服:“孙总督的十万石粮出来,粮价大跌,但归根结底,出粮价依旧高于三两,这下子,不知赚了几万两呢!” “十几万两罢了。” 朱谊汐摆摆手,轻笑道。 孙传庭发卖的粮价是从五两五分钱开始的,到三两,拢共三天时间。 随即,他又以三两每石的价格,慢慢在市场上买回。 到了最后,粮食不仅完好,还赚了十二万两。 这一番操作,直接震惊了孙传庭。 高卖低买,血赚十几万两。 至此,孙传庭再次加深了对他的信任,地位升高。 而为了摆脱嫌疑,朱谊汐才日日登观,装作一副痴迷美色的假象。 众所周知,对于美女,他从来不假辞色。 果然,西安城几乎没人怀疑他,都把怨气甩给了孙传庭。 “天呐!”朱谋捂着嘴,满眼的震惊,几天时间,十几万两,捡钱也没那么快吧! “走,去总督府看看,咱们的孙总督,可是赚了不少钱。” 献了计谋,朱谊汐深藏身与名,但奖赏什么的,还是要有的。 今天,就是收获的时刻。 来到总督府,一切都那么通畅。 “景明,你来了!” 见到为自己赚取大钱的朱谊汐,孙传庭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夫人,去准备几个好菜,今天要喝上几杯!” “早就听闻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你们慢慢聊。” 张氏笑着说道,然后去往后面准备。 朱谊汐受宠若惊,都带见老婆了,看来自己已经完全受到信任了。 落座后,孙传庭面上带着笑,说道:“如今西安大治,景明你功勋卓著啊,可惜,不能上禀你的功劳。” “督宪谬赞了!” 朱谊汐谦虚道:“尺寸之功罢了,再说,我这样的宗室,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太过张扬,反倒是不妙。” “也是!” 孙传庭点点头,对于面前这个年轻又头脑机灵的下属,颇为满意。 谦虚,有智谋,能办事,关键,人家还是宗室出身,天然就忠于朝廷。 一个欣赏,一个尊敬,互相之间喝着酒,就聊了起来。 男人嘛,基本上的共同话题,在于政治。 “你对闯贼怎么看?” 孙传庭思虑一会儿,问道,眼眸中,颇为期待。 “督宪,在我看来,今年的闯贼,与去年,不可同日而语。” 朱谊汐想着这几个月传来的消息,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怎么说?” 孙传庭来了兴致。 “去年闯贼,伐洛阳,淹开封,不可一世,甚至传闻烹煮了福王,唤作福禄肉,但这一切,显示其只是流匪罢了,虽然厉害,但到底是贼匪。” “但是,今年正月,其占据了襄阳,自称大元帅,建朝立制,架设百官,甚至厚待宗室,虚待为将军,这是明晃晃的反贼呀!” “其用意,已从求食,变成了颠覆大明江山。” “没错——”孙传庭拍了拍桌子,面色严肃:“闯贼,已经尾大甩不掉了,这也是为何朝廷会派遣监军,督促某出潼关。” “你有这份见识,已然不错。” 孙总督眼中,满是欣赏。 “某虽然有些小气,但奖罚分明,钱财还是官职,你有何追求?” 这话,太过于大气,让朱谊汐浑身一震,肉戏终于来了。 思量再三,朱谊汐缓缓道: “以在下的宗室身份,总是带不得兵的,但却不能眼见着国势沉沦,自然想为朝廷,为剿贼,做出一分努力。” “如今,长江以北,闯贼为最,而军力中,又以秦军为要,下官想在秦军中,尽些绵薄之力。” “嗯?”孙传庭听着这左拐右拐的话语,不由得皱起眉头,从军多年,他倒是有些直来直去。 “景明,你别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直说无妨。” “属下,深以为,如今能对付闯贼,关外建奴,唯有火器。” 朱谊汐这才直言道:“下官愿掌匠营,增强我军火器优势。” “匠营?”孙传庭一楞,狐疑地看了一眼,见一脸认真,这才相信是真话,不由得老怀大慰:“哈哈哈,景明啊,我没看错你,你真是大明的千里驹啊。” “如果朝野多些你这般的人物,何愁闯贼肆虐?” 士农工商,虽然火器重要,但工匠终究是低人一等,就算是总医官,比之匠首,高了不止一筹。 而朱谊汐能屈身入匠营,可谓是为国而不惜身,值得赞叹。 “这怕不是太委屈了你吧!”孙传庭有些不忍道。 “没事,为了大明,何谈委屈?” 朱谊汐沉声道。 第二十三章掌管匠营 朱谊汐的相忍为国,让孙传庭大为欣赏。 自己亲自提拔的年轻人,又聪慧机智,更是宗室,忠心为国,可以说是真正的亲信之人。 一时间,两人关系,越发的融洽起来。 前堂热闹,后堂一家子则吃着餐后点心。 “娘,父亲今谁来家?好像不是什么大人物。” 雪娘白皙的脸上透着疑惑,柔声说道:“很少见他留客吃饭呢!” “一个年轻人!” 冯氏饮了口茶,轻声道:“提拔的一个年轻人,很有些手段,帮你父亲解决了不少麻烦,所以特地叫来家。” “我见了一面,为人处世很是周到,面容俊朗,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冯氏难得夸赞了一声。 “母亲,是不是唤作朱谊汐啊?” 豆娘小脸吃着点心,一边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冯氏诧异。 “前不久,咱们去逛庙会,就遇到了他,他还打扰了泼皮,救了个女冠呢!” 豆娘认真道:“他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姐姐逛庙会,为何不带我?” 一旁,八岁的小儿子,孙世宁,不由得嚷嚷道:“不公,不公!” “你还得读书呢!” 冯氏斜瞥了一眼儿子,随即沉声道:“你当以学业为重,岂能随意玩耍?” “哦!”孙世宁无奈地低头,追着吃着点心。 一旁的雪娘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下巴,才轻声道:“是个正直的人,父亲也才用他的。” “心地也好,终究还是有能力。” 冯氏笑了笑,说道:“这般俊朗的少年郎,只是可惜是宗室,不然,与我家雪娘,也是极为相配的。” “娘,你说什么呢!”雪娘闻言,俏脸红晕,低着头,颇有些扭捏。 心中,泛起了涟漪。 豆娘也不怕事,见姐姐羞红了脸,越发的起劲:“是哩,是哩,与姐姐合适的很呢!” “哼!”雪娘虽然性格柔弱,但也会反击,她脸色涨红,低声道:“豆娘,我生气了,以后不跟你顽了。” “姐姐,我不说了。”豆娘捂住嘴,嘴巴鼓囊囊的,不断地咀嚼点心,满脸哀求。 第二十四章改进技艺 翌日,众匠人们按照以往的样式,上工干活。 朱谊汐则没有停留,继续闲逛着,不时地指指点点,颇有气势。 工匠们倒是看在眼里,心里头颇为不爽利。 “你说,这朱匠首,好好的医署不去,为何来我们这匠营?” “可能是贪图咱们这钱多吧!” 几个工匠一边打磨着枪杆,一边闲聊着。 对于当官的,他们早已经看尽了心思,并不会做出什么指望,即使昨天发了一斗粮食。 心中叹息,这日子,啥时候能好过些? “吃饭了——” 很快,就到了午餐时间,与兵卒的包两餐不同,匠人们只包一餐,所以各个争先,生怕没吃着。 “嗯?怎么有肉香呢?” “是啊,真是肉啊!” 学徒们排着队,吸溜着鼻子,满眼放光。 很快,锅盖打开,香喷喷的杂粮饭出锅,众人不出意外。 而另一锅,则是出人意料的鱼肉汤。 鱼肉汤浇灌在杂粮饭上,大家心都快醉了。 所有人拿着饭碗,忙打了起来。 “师傅,你快尝尝!” 学徒忙端着饭碗,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怎么?”工匠王伍,则捶打着枪头,这才停歇。 回头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大碗饭,上面浇灌着鱼汤,还有两块肉。 “今天伙食那么好?”王伍忙大吃起来,扒拉着,满满一海碗,人脸大小,都进了肚子。 “新上任了匠首,估计是三把火吧!”学徒一边吃着,一边嚷嚷道。 “希望能维持几天热气。”王伍点点头,说道: “不过,这匠首看上去,不像是小气的,以往上任的,没那么大方。” 午饭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对于加餐,都很高兴,对于新匠首,也有了初步的期望。 而朱谊汐,则在今天,来到了匠营中,最重要的火器营。 “鸟铳在嘉靖年间就有了,三边那里常有,所以咱们这都有许多熟练工的工匠。” 马大山颇为自豪道。 朱谊汐不置可否。 在他眼前的工匠,约莫五百人,叮叮啷啷打个不停,各自又有学徒哒下手,即便如此,效率在他看来,也是不高。 “每月能制多少鸟铳?” “五百根!”马大山抬起胸脯,颇为骄傲。 “五百?”朱谊汐摇摇头。 马大山急了,忙道:“鸟铳制起来极为麻烦,十斤铁才成一斤精铁,先要用大小两根铁棒,以大包小,再用钢钻,不断地钻进,使得内壁平滑。” “这钻进的功夫,极为磨人,不得有丁点的闪失,需要老师傅一点点的磨,每日最多精进一寸,所以每支鸟铳,须得一个月才能成型。” “之后,前端装准心,后端装照门,再装上完整的铳管制成之后,安于铳床上,再安龙头形扳机。” 听到这,他又抬眼观察,发觉果真如此,朱谊汐皱起眉头,说道:“这样说,最难的,反而是钻进部分了?” “没错!” 马大山认真道:“非熟匠才可施行,若是一味讲究快速,薄厚不均,反而有炸膛的危险。” “偷工减料,少了精铁,也容易炸膛。” “嗯!” 朱谊汐点点头,观摩了一阵子,说道:“既然最难的部分在于钻研,那不如,让那些老师傅,专门做这件事。” “您的意思?” 马大山惊了。 “火绳枪其他步骤比较简单,就交给学徒们去办,钻孔,就交给老师傅,这样岂不是节约了时间?” 朱谊汐轻笑道:“分步骤而来,待熟悉了,速度自然就快了。” “这样,每月能增多少杆火枪?” “如此,老师傅们能空出四五天时间,约莫多出百杆。” 马大山震惊道。 “老祖宗早就知道的法子了,拾人牙慧罢了,接下来就按这样来办吧!” 朱谊汐轻笑一声,吩咐道:“另外,弗朗机炮,也要按照这样来办,我这个新官上任,总是要拿出点成绩的。” “是!”这一手,直接让马大山服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而朱谊汐则颇有些难受。 鸟铳,其实就是火绳枪,其早就落伍了。 发潮下雨天就歇菜,更是火力不足,满清甚至组建了专门的重甲步兵,负责抗枪。 说白了,火绳枪,只是弓弩的替代品罢了。 燧发枪,才是王道。 可是,燧发枪需要中碳钢做弹簧,击打燧石引火,对于他这样普通人来说,无异于纸上谈兵,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来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才才行啊! “我要是个理科生该多好?” 朱谊汐颇为自嘲。 “不过,一硝二硫三碳,还可以改进火药,颗粒火药,足以提升鸟铳的伤害。” “对了,还要制定标准化,量尺,使得鸟铳可以大规模生产。” “只是红夷大炮,又该找谁呢?” 虽然说红夷大炮足够简单,但到如今,整个大明,懂的人还真没几个。 心中烦躁,不由得,他就想平静一下心灵,带人再次来到了金仙观。 只是,刚至金仙观,又碰到了一伙地痞流氓,似乎想要找金仙观的麻烦。 “岂能乱了道观的平静?” 朱谊汐心惊,怕不是惊扰了美人吧! 不过,旋即他又镇定,吩咐道:“你去家中,把所有人叫来。” “是!”十三忙应下。 朱谊汐则摇摇头,带着几人,入了金仙观。 “小娘皮,害我挨了三十大板,今个才修养好,老子今天就要办了你。” 外号八爷的地痞,望着冷艳的道士,不由得双眼放光,一边痛苦,一边欢喜。 “贫道宁愿自杀,也不会屈从!” 妙仙冷声道,冷艳的脸蛋上,满是绝然,眼眸冰冷,显然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居士,尔等这般,会有天谴的。” 妙法主持见着弟子被拿住,不由得焦急万分。 其余的道士则怒目而视,心有余而力不足。 “呸,老子从来不信什么天谴,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 “是吗?”突然,耳旁传来嚣张的声音,目前的女道士神色一喜。 八爷扭过头一看,守门的两个小弟,已经被打趴下,哀嚎着。 “你?”他惊诧了一声,这人太熟悉了,立马感觉屁股隐隐作痛,随即,他环顾四周,又壮起胆子:“你们五六个人,我这里可有十几个人。” “今天,老子就是要报仇雪恨!” 第二十五章倾心 “报仇雪恨?你也配?” 朱谊汐笑了,他看下着手拿木棍的地痞们,不由得嘲讽道:“恐怕,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咔嚓——” 朱依等几人抽出了自己的腰刀,正光瓦亮,看上去极为锋利。 “你,你是谁?” 八爷惊了,有些结巴。 “我?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朱谊汐慢悠悠地说道:“某姓朱,就像你猜想的那样,我是宗室,秦藩的宗室,而且还是郡王奉祀,正月初一还得见见秦王。” 八爷狠狠地吞咽了下口水,嘴皮子有些哆嗦了。 “另外,我还是秦军中的总医官,匠营的匠首,昨个还在总督府,与孙总督一起吃饭。” 朱谊汐讥笑道:“就凭你,配与我说话?地面上的淤泥,都比你值钱。” 这话,着实气到他了,八爷强忍住心中的忌惮,倔犟地说道:“我可是猛虎帮的,长安县到处是我兄弟,扯个五六百人出来,也不在话下。” “今天,算是给孙总督的面子,山水有相逢,日后再见。” 说着,他满脸警惕,缓缓地后退。 朱谊汐看着妙仙那冰山脸上,突然展露的崇拜,欢喜,心中越发的得意。 这装的,值当。 不过,虎头蛇尾可不行。 目视着其渐渐离去,朱谊汐依旧冷笑,心中却有些焦急,怎么还没来? 果然,就在其退出金仙观不久,就被十几个少年包围住了。 “宗主,我来了!” 十三雀跃地喊道。 朱谊汐松了口气,完美收尾。 “妙仙姑娘,你没事吧!” 扶起倒地的妙仙,朱谊汐声音有些温柔。 在后者的注视下,朱谊汐沉声道:“给我全部抓起来,先揍一顿,给我扭送县衙。” “县衙不行!”这时,回过神来的妙仙,睁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打了板子,还会放出来的。” “我知道!” 朱谊汐笑了,看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蛋,发觉其眼眸,竟然是褐色的,不由得说道:“这次,由我亲自送去。” 竟然是米脂婆姨。 “多谢居士!”妙仙被这般直视,一时间竟有些慌了,低着头,不敢再看。 朱谊汐知道急不得,他随即对妙法主持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永绝后患的。” “多谢居士。” 妙法主持笑了笑,脸色恢复了一分血色。 说着,朱谊汐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往了县衙。 妙仙目送男人离去,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几次三番的恩情,若是有意,我不阻拦你!” 妙法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痴儿,自己选的,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师父!”妙仙咬着薄唇,眼眸如一汪深泉,认真道:“弟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那就好!”妙法笑了,她转身离去,说道:“不管怎么说,金仙观,永远有你的房间。” …… 这边,朱谊汐押着人,直接来到了县衙。 西安城分长安、咸宁二县。 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长安知县,可谓是极难。 由于有官身,朱谊汐很是顺利的见到长安知县——于复。 其人素衣寒服,看上去很是清廉的模样,又似乎带着正气,与普通官吏很不一般。 朱谊汐听过他的名声,这是位干吏,比如,曾在孙传庭来时,给予了钱粮资助,帮助百般筹措粮草,由此很得总督府看重。 朱谊汐很友好的拜见,阐述了来意。 “泼皮无赖?” 于复沉着脸,随即道:“粮食也不富裕,就打五十大板,去修城墙吧!” “修城墙?”朱谊汐摇摇头,说道:“这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县尊应当审判一番,这些泼皮们,身上怕是有命案。” “嗯?”于复脸上不悦,说道:“朱总医,这是我的事,怕是轮不到您插手。” “是我孟浪了。”朱谊汐肚子里攒起气,拱手离去。 真是个古板的人。 不过,修城墙,这种劳役,怕是放不出来了。 如此,倒是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过,于复看上去似乎是孙传庭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了,好办事。 “去,买一束花!” 朱谊汐之前见妙仙眼眸带情,冷若冰霜的脸蛋也展露了笑容,心知,自己凭借着英俊的相貌,以及多次的救美,已经撩动了其心。 但,如果太过急躁,就显得挟恩求报,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按照惯例,拎着一束花,放置在台阶上。 “十三,以后每天买花,提醒我去放置。” 朱谊汐轻声道。 “是!”十三诧异:“花那冤枉钱干嘛,以宗主您的条件,那女子是高攀了。” “屁,按我说的做。” 朱谊汐拍了拍他的脑袋。 “是!”十三有些委屈,为那女子,宗室竟然还打了我,女人果然是祸水。 他心中愤愤不平。 朱谊汐则不知其心思,心中却在思量着,倒地如何攻克红夷大炮的难题。 会红夷大炮的孙元化,已经被处死了,理论上来说,目前中国大炮技术,只在三处。 澳门、北京,以及满清。 孙元化本是难得的人在,结果孔有德降清,其被崇祯杀了。 而孔有德,则带去了明朝培养的火炮和炮匠。 敌有我无,崇祯皇帝真是会做事。 去澳门?太远了,况且潼关外是李自成,一不小心,就成就了李自成了。 “十三,你知道基督教吗?” 朱谊汐突然想到,这个时代,来中国的传教士,可谓是都是有才能的,也因为这个才能,所以被允许传教。 “不知道!”十三摇摇头。 “哎!”朱谊汐叹了口气,也对,小屁孩懂什么。 而且这个时候,他也发觉,自己对于西安城,乃至于西安府的信息情报,了解的都太少。 说白了,没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做起事,束手束脚的。 有钱,有粮,发展情报工作,刻不容缓。 只是,从无到有的发展情报机构,太慢了。 “不过!” 朱谊汐看着身后的几十个弟兄们,威风凛凛,自己好像黑道大哥。 “地痞流氓组成的黑帮,有时候也有利用价值。” 第二十六章调查 “庞帮主,介绍一下,这是秦王府的冯管事!” 醉仙楼,庞大腰粗的万宗易,扯着嗓子说道。 “冯管事!”庞大莽忙拱手,颇为恭敬地说道:“您和万员外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事您放心,交在我身上,必然能找出来。” “嗯!”见庞大莽很给面子,万宗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这麻匪,手底下的商铺都派人打听,就是不见踪影,就是怕其换了地了。” “不会!”冯有才心疼道:“陕西省最为富庶的,就是西安府,这麻匪,胆大包天,竟然在省城里做事,又得逞了,其必然还会再来。” “没错!”庞大莽忙道:“贼匪就贪食,晓得容易,就舍不得走。” “万员外,你上次被勒索了多少两?”冯有才不由得好奇道。 “那个,那个,万八千吧!”万宗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秉承的财不露白的观念。 跟我差不多啊! 冯有才心里嘀咕,然后道:“庞帮主,只要你找到这伙麻匪,我们被拿去的钱财,一半都归属于你。” “没错!”万宗易心里头滴血,只能跟着说话。 “好嘞!”庞大莽拱手,露出了笑容,这笔钱,可真不少,本就没多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几人又吃了会儿,这时,突然有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不好了帮主,有人杀到总舵了。” “什么?”庞大莽眉头一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放肆!” “万员外,冯管事,有事在身,恕不招待!” 说着,其风风火火而去。 “这——”冯有才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人靠谱吗?” “虽然是水沟的臭虫,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万宗易轻声道:“手底下有这些人,应该能查出来。” “那就好!”冯有才半信半疑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失去了大量钱财,真是太痛苦了。 …… 庞大莽火急火燎地回去快速而入院中,就见见一片狼藉,大量的手下被打倒,躺在地上哀嚎。 而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少年,则凶神恶煞,怒目而视,让他浑身一震。 不好,中计了! 他身边十来个人,怎么是其敌手? “哈哈哈!” 见庭院中坐着一位俊朗的年轻人,身穿华衣,他不由得拱手上前,大笑之: “这位郎君,据我所知,我庞大莽虽然是个浑人,但想必是没有得罪过您吧?” “得罪?你倒是没有,但你手下一个叫八爷的,却得罪了我!” 朱谊汐轻笑道:“如今被我送进衙门,估摸着在修城墙呢。” “老八?”庞大莽心头一惊,随即赔笑道:“修城墙了也好,这混小子惹了您,就该认罚,您还帮我教训了他,省得日后惹出麻烦,我多谢您帮我清理门户。” “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 朱谊汐摆摆手,瞧着这张满脸横肉的脸,不由得说道:“我对你这个帮派没兴趣,只要你帮我打听点事。” “这是你的酬劳!” 随即,一箱子金银铜钱抬了上来。 庞大莽一惊,还不待乐乎,就瞅见那白银上的一圈圈牙印,这怎么那么眼熟呢? 这不就是我的吗? “多谢郎君!”他继续笑道。 “你帮我查查,偌大的西安府,有没有夷人,就是那种没事让人信教,红发绿眼,脖子上挂个小十字架的。” 朱谊汐想了想,认真地描绘道。 “您放心,我庞大莽办事绝对可靠。” 庞大莽拍着胸脯咚咚作响:“县衙、府衙,我都有人,关系广泛的很,就连长安大户万员外、秦王府的管事,都找我呢!” “你是这恐吓我,还是威胁我?” 朱谊汐被弄笑了,他站起身,说道:“这些吓不住我,放心,办完这事,你安分守己,我绝不找你麻烦!” 但会找你办事。 “嘿嘿,我哪敢呢!”庞大莽弯着腰,憨笑道。 “不是就好!”朱谊汐拖着长音,忽然又问道:“等等,万员外、管事?他们找你作甚?” “找个麻匪的。”庞大莽轻声道:“听说劫了他们很多银子,所以就嘱托我帮忙找找。” “是吗?”朱谊汐笑了,说道:“那可得认真找了。” “我交代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您放心,到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您。” 庞大莽赔笑道。 “我家住在曾经的锦衣卫千户所。” 朱谊汐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少年离去。 眼见他离去,庞大莽收起了笑容,直起身子,沉声道:“一群废物,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打不过。” “帮主,这些少年一板一眼的,跟当兵的一样,咱们打不过啊!” 手下们嚷嚷道。 “哼!”庞大莽踢了其一脚,一脸狠色:“去,调查其背景,若是装腔作势的,没啥背景,直接搞死他。” “是!”手下们纷纷应下。 庞大莽看着金银铜钱,满脸的心疼。 不一会儿,关于朱谊汐的背景,就寻摸出来。 庞大莽陷入了沉默:“秦军的人物,还是个官身,招惹不得,罢了,就帮他做件事吧!” 过了两三日,朱谊汐收到了消息。 地痞流氓们走街串巷,果然有点门道。 “郎君,整个西安府,您说的那种长得奇形怪状的夷人,没见着。” 少年畏畏缩缩地汇报道: “不过,你说挂那十字架,信景教的,在泾阳县倒是有一个,还是致仕的老官,这两年,还修了个景堂阁,拜那十字架的人呢!” “叫什么?”致仕的官,朱谊汐来了兴趣,难道是徐光启那辈的人? 当官的信基督教,可是很少的,应当是徐光启那一辈的人,肯定是个精英。 “王徴,在泾阳县鲁桥镇,十里八乡都有名声——” 少年快速地说完,就忙不迭地逃窜而去。 “泾阳县,王徴,怎么没听说过这名字?” 朱谊汐皱起眉头,随即又舒缓开来:“罢了,去试试,反正也不远,若是个懂行的,那就真的寻到宝了。” 红衣大炮诱惑太大,朱谊汐不愿放弃任何希望。 第二十七章王徴 朱谊汐性格很倔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前世玩象棋,即使剃光头,也要走下去,绝不认输,万一对面耗不起,撑不下去了吗? 回了一趟匠营,朱谊汐除了视察流水线外,主要再做了三件事。 首先,加餐,要求午餐必须加上鱼汤,或者肉汤,收买人心。 其次,大练钢铁,增加钢铁产量,为建造火炮提供条件。 最后,进行最为重要的标准化。 何为标准? 例如,长枪的枪头,必须一样尖锐、粗细,弩箭长宽也要一模一样,说白了,建造制式武器。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因人而异,好的好,坏的坏。 帮助工匠标准化的,就是量尺。 尺寸相同,自然就标准了。 虽然只是初步改造,但已经足以让匠营焕然一新。 安排好后,朱谊汐迫不及地去往了泾阳县。 泾阳隶属于西安府,在西安城北边,相隔不过百里,可以说相当接近了。 纵马而奔,第二日就到了。 其实,王徴的住所,并不难打听,实在是他太过于有名。 向导感慨道:“王佥事是天启年的进士,五十二岁中了进士哩,在泾阳很是有名,之前匪乱,他团结乡兵抵御乱匪,而且,还募集钱财,数年间,修建了一座景堂阁。” “十里八乡许多的乡民,都信了这个景教,乡绅们很是不满,都指责他数典忘祖,但其身份较高,都奈何不得。” “进士?景教!” 朱谊汐皱起眉头,随即又一喜。 这不就是信仰基督教的精英吗? “王佥事如今年岁多大了?” “七十五了吧!” 向导也有些记不清,直接道:“反正是一把年纪了,威望很大。” 进了镇中,就见一条溪流,水流较为湍急,约莫一丈多宽,数十里长,望不到边。 而新奇的是,借助于水流,其上竟然放置了一台舂米机,或者说是锥机,其上下抡起,不断地捶打着,百姓们不时地放下小麦,碾碎再收起。 可以说,这样的一台机器,日夜不停地足以省却大量的功夫。 “这——”朱谊汐惊了。 利用水力来劳作,整个陕西,怕只有这里吧! 除此之外,河流两旁,竟然有数十个水车,源源不断的输送水流,即使是再远的坡地,也得到了很好的灌溉,小麦涨势喜人。 入了镇中,他又看到了水钟。 巨大的西式钟表模样,但却刻画中中式的时辰,显得极为和谐。 乡民们也能粗略的看懂,明白时辰。 “果然,此人没错了。” 朱谊汐大喜,忙不迭而去。 找上了门后,恭敬地问道:“请问,王公在吗?” 王宅在整个泾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庞大,说是宅院,其实就是一座庞大的庄园,占地是极大的。 “我家主人正忙着,您稍等片刻!” 人靠衣裳马靠鞍,一见几匹俊逸的马匹,以及华衣贵服,仆役就上了心,忙开了门,迎了进去。 穿过院中,朱谊汐又见到水井。 而且,竟然是一副安装着轮轴的水井,即使是柔弱的女仆,也能摇着井把,缓缓地提水上来。 看到这,朱谊汐完全佩服了。 这位王徴,简直是器械大才,真是找到宝了。 初中物理的轮轴,可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此中果然有大佬啊! 等待了一会儿,朱谊汐终于见到了年迈的王徴,王良甫,此时,他已经头发全白,但精神依旧矍铄。 见到是位年轻的郎君,王徴微微点头:“老夫刚才去做了水铳,轻慢了贵客,还望莫怪。” “晚辈闻王公大名已久,特地前来拜见,今日未曾见面,心中就已佩服之至。” 朱谊汐满脸尊重,又带着点疑惑道:“不知,水铳,又是何物?晚辈只听闻过火铳。” “哦?你跟我来!” 见是个渴求学问的,王徴来了兴致,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北地天干物燥,走水之事常有,尤其是京城,就连皇城,也是火患频发,老夫就想着弄个救火的东西,尽快扑灭,其喷射与火铳一般快速,所以就取名为水铳。” 不一会儿,朱谊汐就见到了水铳的真面目。 一个大水箱,安装四个轮子,上面横着一根长棍,再有一根长竹杆,估摸着是喷水的。 “老先生,这怎么救火?” 十三诧异道:“水都困在水箱里了,怎么出来救火?虽然运的多,但也不怎么样啊!” “欸——”朱谊汐连忙拉扯了他,说道:“不懂就别瞎说,这水铳,可是大有用处。” “哦?”王徴眼前一亮,忙道:“你可会用?” “晚辈试一试!”朱谊汐笑了。 说着,他让朱依、朱双二人,分别站在左右,握着长杆,上下拉动,就跟跷跷板一样。 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不一会儿,就叫竹杆中喷射出了水流,足足有半丈高。 “有水了,有水了,好高啊!” 十三惊喜地大喊。 这不就是虹吸原理吗? “哦?”王徴一楞,我的《奇器图说》,可只在京城印过,陕西可没几本。 “你知晓其原理?” “略知一二!”朱谊汐心道,这就是清时的水龙啊,原来是这位大佬发明的,他轻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箱体内有两个桶,由于两人活动的挤压,且两个桶的水位差不一样,受面受压,水就喷射出来了。” 杠杆原理加虹吸效应。 “不错!”王徴拍了拍手,满目欣赏道:“小友果真是有本事的人,可愿留下,一起钻研?” “王公,若是在太平时间,我自然千肯万肯,但如今,大明危在旦夕,实在是不能啊!” 朱谊汐摇摇头,开始进行煽情环节。 “嗯?” 王徴一楞,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小友是为何而来?” “王公,在下是秦军总医官,兼任匠营之首,目前,是在督造红衣大炮,实在是没有门路,所以才找寻到您老。” “红衣大炮?” “没错!”朱谊汐忙道:“潼关外,闯贼虎视眈眈,大明的优势在于火器,而火器中,又以红衣大炮为王,所以特来求教王公,以建大炮。” 第二十八章鼠疫袭来 朱谊汐不知道的是,这位王公,即王徴,乃是与徐光启并称的“南徐北王”,更是与许多传教士来往极密,出版了《奇器图说》。 也是与徐光启一样,讲究实学救国。 而到了其更是孙元化铸炮练兵的助手,孔有德叛乱后,与孙元化一起被牵连,好友多方营救,才活下来。 可以说,如今的大明,在徐光启死后,只有他,最懂器械,以及西学。 多年来退居乡野,王徴颇有些闲适,但报国之心,依旧未减。 “未知小友身份?” 王徴嘴唇哆嗦了一下,忙问道。 “在下乃是秦军总医官,兼任匠营之首,目前负责红衣大炮之事。” 朱谊汐忙道。 “秦军,孙总督!” 王徴呢喃了几句话眼睛越来越明亮:“不曾想,老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然还能为国效力,真是喜事啊!” “走,快走——” 王徴抓住朱谊汐的胳膊,急切道:“老朽岁数太大,还是得抓紧时间,为国效力。” “只要灭了闯贼,何惜此身?” “王公懂得红衣大炮?” 朱谊汐看他的反应,大喜,又问道:“您可懂得燧发枪?” “燧发枪?自生火铳?” 王徴闻言,思量起来,不由说道:“崇祯八年,毕孟侯(毕懋康)曾献《军器图说》于陛下,言语其燧石发火,不惧雨水,但固是神奇,甚难制造,费又数倍,朝廷空虚,难以自制,也就罢了。” 毕懋康?朱谊汐感觉这人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曾想,王徴竟然知道燧发枪,不知与西方的燧发枪有何异同? “王公可有此书?” “此乃国之利器,老夫喜好技艺,自然是有的。” “那真是太好了!” 朱谊汐大喜,真是捡到宝了,这一趟没有白来,燧发枪与红衣大炮,都得到了解决。 王徴火急火燎的想要即可出发,但朱谊汐还是考虑到他的家人,通知了一番。 两个养子对此颇为担心,想要去西安服侍,而妾申氏,更是要求一家人都要去。 无可奈何下,王徴只能同意,搬家大业,浩浩荡荡。 通知族老、弟弟、亲朋后,历时三天,一行人才去往西安城。 路上,朱谊汐与王徴聊起了练兵之事。 王徴曾协助孙元化练兵,更是与许多传教士来往极密,对于葡萄牙、西班牙这种方阵,颇为了解: “红夷之阵,齐整划一,众人齐心,鸟铳甚多,所以对敌来说,几番承受后,就是碾压。” “而明军即使学了其阵,但前期伤害颇高,尤其是建奴擅射,又有厚盾抵前,一旦万箭齐发,我军绝难抵挡,士气不存,只能败退。” “也就是说,一味的学习佛郎机人,只会是邯郸学步?” 朱谊汐听到这个见解,不由得有些灰心。 “不错!”王徴点头道:“我军士气太低,很难扛过前期的伤害,甚至往往一触即溃,解决不了士气问题,此方阵,就只得其形,不得其魂。” “我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 关键还是人。 以目前兵过如筛,兵为将有的模式,怎么可能练成西班牙方阵。 所以,还得是从无到有,从根子上,练出兵魂。 解决士气问题,一靠赏赐,二靠恩义,至于民族大义问题,普通人是绝难考虑的。 “那不知如何练兵?” 朱谊汐很诚恳的请教道。 王徴沉吟了片刻,说道:“选用良将,须用乡民,城中无赖泼皮,尽不得用。” “再足以粮饷,约以军法,整合火器,完善甲具,不消半载,即可兵成,虽不至于野战八旗,但谨守城堡,也是无有大碍的。” “受教!”朱谊汐很认真的点头,这番见地,很是高明。 这几项,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却很难。 比如,孙传庭的秦军,哪怕竭尽全力搜刮陕西,不惜得罪整个士绅百姓,也得练兵,所以秦军打流匪,行云流水。 其他的军队,哪怕是精锐的边军,没有钱粮,照样连战连败。 光是足以军饷,就最为困难了。 也只有军饷足够,才能有良将,置办甲械,拥有强军。 不然,朱谊汐早就逃去汉中了。 如今是崇祯十六年,无论是朝廷兵马,还是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匪,都已经升级换代,不可同日而语。 基于认知,他觉得,孙传庭的秦军如此精锐,历史上也被李自成虐杀,由此可见,李自成并没有想象中的弱,八旗或许比想象中更强。 心中想着练兵大业,以及继承秦军的遗产,朱谊汐闭上眼睛,思虑起来。 越想,他心中越惊。 马车咕噜噜地由走着,高低不平的官道,早就年久失修,比乡间的小路,强不了多少,颠簸的难受。 突然,他耳旁传来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朱谊汐心头一惊,忙打开车窗往外望去,只见官道两旁的沟渠,杂草丛生,竟然躺着一具又一具的人体,脸色惨白,脸部发涨,不住地痛苦呻吟。 “大头瘟——” 耳旁传来了一声疾呼,朱谊汐扭头一看,王徴已经弯着腰,咬着牙,面目震惊。 “去年刚走,不曾想今年又来了。” “应该是灾民带过来的。” 朱谊汐做出来判断,看着沿着沟渠而倒下的百姓,他心中颇为悲哀,但同样,也极为惧怕。 在没有现代医学的时代,大头瘟,或者说鼠疫,等于宣判死刑。 同样,由于秩序的混乱,让曾经困死在村落的百姓得以乱走,从而带动了鼠疫的传播。 而朱谊汐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此地距离西安城,不过三十余里,竟然如此严重了,那西安,也逃脱不得啊!” 才离开四五日的功夫,竟然收到如此巨大的“礼物”,朱谊汐可谓是极为不安。 本来明时百万人口的西安城,如今不过三十来万,如果再加上鼠疫的肆虐,不知道要减少多少人丁。 “快,加快行动,千万不要停留!” 朱谊汐忙做出吩咐,神色极其严肃。 王徴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国运多艰啊!” 第二十九章大疫 大疫,夏之大疫。 瘟疫这种东西,越是炎热的天气,传播的越广。 一行人极为惊恐,路上的行人,在朱谊汐看来,就像是自带传染病的丧尸,极为恐怖。 待来到西安城时,永宁门前,已经源源不断地送出棺材,一片缟素,哭丧一片,浓厚的纸钱味,冲入鼻腔。 “不好!”朱谊汐大惊,扭头说道:“瘟疫已经传到了西安城。” 马车入城时,还遭受了盘查,拿出了总医官的令牌,才能通行。 果然,去城后,西安城越发的凋零,热闹且排长队的粮铺,都无几个人影。 街道两旁,几乎家家披麻戴孝,可谓是人间惨事。 朱谊汐忙吩咐道:“带王公去我家修养。” “王公,我家院落宽敞,房间有的是,您就一直在安心住下,不会有事的。” 随即,朱谊汐快马加鞭,捂住口鼻,去往了总督府。 别人死了无所谓,孙传庭可不能出事,借鸡孵蛋才开始呢! “朱总医家如此宽阔吗?”王徴奇怪道。 “咱们家在前锦衣卫千户所,能住下几百人呢,自然宽敞!”十三骄傲地说道。 “那倒是!”王徴浑身一哆嗦,锦衣卫的大名,听着就让人打冷颤。 …… 朱谊汐来到总督府,就见府邸严阵以待,就算是凭借着以前的关系,也需要等待一番。 好一会儿,他才等到了孙总督的传令。 “朱谊汐见过督宪!” 他连忙弯腰拱手拜下。 “景明啊,你回来了!” 孙传庭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本就花白的毛发,此时却越发的凋零。 “西安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每日出丧上百人,再持续几个月,西安城就没人了。” “军中无恙吧?”朱谊汐忙问道。 “军中还好,最近操练的紧!” 说道这个,孙传庭露出了一丝笑容:“多亏了你弄出的预防瘟疫,石灰,热水什么的,效果不错,秦军中并无多少感染。”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道:“你这些措施,不知如今可有效果?” “瘟疫已经传染开了,这些措施应该有点效果。” 朱谊汐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目前最要紧的,就是隔离,将瘟疫与剩余的活人隔离。” “怎么隔离?”孙传庭追问道。 “烧毁尸骸,清扫污秽,撒上石灰,多喝热水。” 朱谊汐一字一句地吐露道。 按照后世的见识,瘟疫的传染,基本上唾沫,水,以及空气。 所以,只要将患者,尸体,进行人道毁灭,再阻隔传染源,就能差不多了。 “好!”孙传庭起身,满脸欣慰道:“自今日起,我命你为防瘟总巡察,让长安,咸宁二县配合你的。” 朱谊汐眉头一皱,这可吃累不讨好的事,不过作为下属,为上级排忧解难,才是升官的不二法门。 所以,朱谊汐一口应下,让孙传庭很是欣慰,不过他也知晓有些难为人,不由得问道:“你有什么难处或者条件吗?一应说出了,我帮你解决。” 这才是合格的上官。 朱谊汐有些满意,他这才道:“光是衙役不够,我还要组织两千人,从军中抽调两千人,才能覆盖整个西安城。” “另外,瘟疫无形无踪,恐怖异常,督宪须调派万两白银,以作奖励。” “行!”孙传庭点点头,此时颇为大方道:“钱不够,你再来找我提,但西安城,绝对不能成为鬼域,更不能危及军中。” 西安百姓是生产粮食,维持军队的基石,一旦崩塌,秦军自然也会难以维持。 就如同历史上的北京,崇祯上吊那会,因为鼠疫,京城人口直接没了一半,守城的兵卒都凑不齐,京营无有兵马。 领了任务,朱谊汐就此告别。 对于这两千人,他觉得,若是好好经营一番,可能会成为自己真正的班底。 所以怎么选,选什么样的人,自然得心里有底。 “喵——”忽然,耳畔传来一声猫叫,他扭头一看,脚边竟然是一只胖乎乎的白猫,躲在屋檐下,极其可爱。 “云奴——”这时,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跑了过来,其穿着青白裙,皮肤格外的粉嫩白皙,五官精致,看起来颇有贤淑。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脚下的白猫,瞬间就高兴起来。 “小姐有礼了!”朱谊汐拱手,随即将猫咪抱起,交给了有些胆怯的少女:“这只狸奴,看来挺会跑的。” “是的!”抱着白猫,少女有些害羞地低着头,然后又回头,犹豫了一会儿,柔柔地说道:“多谢朱郎君。” “应该的!”朱谊汐拱手,笑了笑,然后潇洒地离去。 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说,是绝对与这样的贵小姐无缘的,男女大防,还是得忌讳一些。 “姐姐,云奴又跑了啊?” 婴儿肥的豆娘,则揉了揉白猫的脑袋,颇有些不满道:“你再要是来了,就把你扔了。” “算了!”雪娘笑了笑,眼眸中带着笑意:“它也是抓蝴蝶玩疯了,懂什么。” “你怎么那么高兴?”豆娘奇怪道:“往日要是云奴跑了,你可得急哭呢,今天怎么还有点高兴?” “没什么!” 雪娘抱着云奴,直接转身:“回去吧,它估摸是饿了,得喂吃的了。” “哼!” 豆娘哪里上当,她扭过头,看着姐姐的两个丫鬟,双眼放光,直接逼问道:“今天姐姐见了何人?” …… 回到家中,王徴一家人都已经安置妥当,在西厢房住下,偌大的院子简单收拾就能住了。 回来时,即使是对锦衣卫畏惧如虎,但王徴依旧说道:“陛下裁撤驿站,公文难至九边,裁撤锦衣卫,如自戳双眼,除了京城,其余地方,两眼一抹黑。” “此乃乾坤颠倒,地方重而中枢轻。” “您说的没错!”朱谊汐笑道,不由得感慨:“但这不是一段时间了,万历年间至今,数十年来,辽东已然被数十家将阀控制,数千万两白银,肥了多少的人?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ps: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章选兵 明末几乎是举全国之力,建设关宁防线,几乎就是无底洞。 明末的财政崩溃,并非是宗藩,而是辽东防线。 比如,即使在崇祯时期,每年依旧能收上两千多万石的粮食,但金银却只能征收几百万两,不得已增加三饷。 三饷即辽饷、剿饷与练饷,共征两千万两,几乎全部被关宁将阀吞噬一空。 原本以为是毛细血管,谁知道演变成大动脉喷血。 说实话,如果没有满清这个外患,大明即使面对如此多的乱军,灾害,还真的不一定能亡国。 朱谊汐兴致不高,目前来说,李自成已经做大,大明并非亡与不亡,还是何时亡的问题。 歇息了一夜后,朱谊汐来到总医署,这里依旧是忙碌的,看病的兵卒络绎不绝。 巡查无事后,他才准备挑选两千的兵卒。 至于为何不如民间自己招人,原因也特别的简单,无人可招。 或者说整个西安府的青壮,几乎被秦军囊扩殆尽。 首先,火车营这样的精锐,他肯定选不了。 至于高杰的骑兵,他也不敢动,骑兵也不愿意下马当步兵。 自然而然,他就得去其他的军营,如牛成虎、罗尚文、陈永福,王定、官抚民等营中选派。 秦军中精锐,果然尽在火车营,其余各营,可谓是尽是新兵,参次不齐。 罗尚文作为副将,亲自作陪: “朱老弟,有看上眼的,您尽管说,瘟疫这种事,可得尽快去办。” 朱谊汐眼见这群人,高矮胖瘦尽有,但总归是训练了半年,懂得一些操练、旗帜、军令的,可以节约他不少时间。 “多谢罗将军!”朱谊汐整理好心态,轻声道:“西安的瘟疫极为恐怖,所以,选派的兵卒,只有三点要求,听话、老实、不怕死。” “朱老弟,你选的好!” 罗尚文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说道:“归根结底,还得是听话。” “也可以那么说!” 朱谊汐点点头。 “行!”罗尚文不愧是跟随孙传庭多年的老将,对于各营了解颇深,关系匪浅。 他将朱谊汐的要求,直接阐述出来,每个营中,精锐的家丁,直接掠过,挑了几百普通兵卒。 各营主将脸色不变,显然对此很满意。 “朱老弟,你看看这些兵,可还好?” 罗尚文指着两千憨厚老实的兵卒,略带得意地问道。 “不错!”朱谊汐感觉这些人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不由得满意起来。 “除此外,我还尽量挑了一些去过总医署的,这样的话,你统御起来,也方便些。” 病愈的兵卒,总是心怀些许感激,对于朱谊汐有所好感,指挥自然方便。 这下,朱谊汐心服口服,他拿起一个玉如意,放在罗尚文手中:“真是麻烦您了。” “欸,你我兄弟,何须这个?”罗尚文推脱道。 “应该的,应该的!”朱谊汐忙塞住:“你若是不收,看来没把我当兄弟。” “这,我就勉为其难了。” 罗尚文满脸笑容,对于会来事的朱谊汐,颇为满意,他不由得悄悄说道:“朱老弟,这乱世中,你那医营,匠营,其实都作不得数。” “这两千人,你好好带着,请个老将,操练一番,日后,总是有些好处的。” “秦军也没几人把你当回事,但,有了这两千人,大家心里就高看一下,做什么事,说话也能大声一些。” “归根结底,什么也没军队好使。” “多谢老哥赐教!”朱谊汐态度亲切起来,这些话,着实说到他心坎去了。 “这是军中常理。”罗尚文摆摆手,手中的玉如意随意瞥了几眼,心中暗喜,这价值了不少呢! 说着,他就亲切地说道:“这两千人,可得好好请人带着,训练训练,也能用用。” 朱谊汐心思流转,看这话的意思,是想推荐人选啊! 这不就是借鸡生蛋吗?比自己还要恶心。 “哪能这般麻烦!”朱谊汐故作随意道:“反正只是防疫,随便操练即可,哪能太过劳烦。” “也对!”罗尚文一愣,随即笑道:“你说的在理。” 而朱谊领着两千兵,浩浩荡荡来到总医署外,再次建立军营。 首先,就是得选官了。 从伍长、什长、队长,建立起最基层的领导体系。 随即,则是建营、洗刷、吃饭,忙完三件事,天已经黑了。 由于新官上任,各个比较兴奋,倒是也没人戳事,平稳安宁。 不过,朱谊汐说到底也是普通人,带兵打仗,无有多少经验。 “难道,真的要找人带兵?” “不急,不急!” 朱谊汐心中思量,回到了家中。 刚至,只见灯火通明,轿子停在门外,还有一队家丁。 “是谁来访?” 朱谊汐心中奇道,随即十三迎了上来,忙道:“是左勷(rang),左总兵!” “嗯?”朱谊汐心中一惊,这位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左勷乃是榆林总兵,去年的园林之役,不战而逃,由于其父左光先乃宿将,所以只是被罚了两千匹马。 而另一人萧鼎,则直接被斩首。 左光先剿贼数十年,在陕北榆林的影响力,都是极为庞大的。 朱谊汐心颇为紧张。 入了大厅,就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坐着饮茶,看上去逍遥自在。 “左总兵,怎么有幸光临寒舍?” 朱谊汐拱手笑道。 两人没有利益纠葛,他也觉得没什么怕的。 “朱总医,您回来了。” 左勷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哪里的话!” 朱谊汐顺势坐下,心中惊疑,面上却不露声色:“鄙舍太过简陋,还望总兵勿怪。” “哪里的话,锦衣卫千户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下的。” 左勷直接说道:“我此次来,也不瞒你,实在是在家中闲赋,因去年之故,手底下的将校也太多被闲置。” “听闻您选有两千人,正缺个助力,所以就想为他们找个吃食的地界。” 光明正大的来吞吃?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朱谊汐大惊,面色一冷。 第三十一章应对 “左总兵!” 朱谊汐突然喊了一句。 左勷抬起头,手中还捧着茶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显然是胸有成竹: “怎么?朱总医觉察难为了?” “并不是!”朱谊汐看着他自信的面容,也笑了:“如果真是良将,我自然是应允的。” “那就好!”左勷点点头,诚恳道:“自然是良将,肯定能帮您带好兵的。” “希望不会让人失望!” 朱谊汐笑了起来。 “必定不会!”左勷也笑了,很开怀。 很快,两人就没了话题,送其而去。 “宗主,看来这左勷,没甚的好意思!”朱谋看着其离去的身影,沉声说道。 “没错,一看就不是好人。”十三也附和着。 “那又如何?”朱谊汐冷静地说道:“左家在榆林数十年,秦军中多亲朋好友,轻易就能碾压于我。” “以前,我守着总医署、匠营,没有与他们利害关系,但如今组建一只一只新军,他们自然就会干涉。” 不过,虽然晓得左家实力雄厚,但他却没有想到,竟然那么快,而且还是左勷亲自出头。 心有顾虑,朱谊汐只能一口应下,不然,第二日,所有的困难就会接踵而至。 不过,他还是请教了一下王徴,这位精通西学的老先生。 王徴听闻后,捋了捋胡须,这才缓缓道:“左光先,可谓是一员枭将,威望卓著,世居榆林,而榆林卫,乃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然其地最瘠,饷又最乏。” “咱们孙总督建立的秦军,兵将多来自榆林。” “我当时知晓!”朱谊汐叹了口气,说道:“一次性能拿出两千匹马来赎罪,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做到?” “没错!”王徴叹了口气,又心事重重地说道:“世人都说,这大明,就是榆林人打榆林呐!” 朱谊汐无奈笑了笑,赞同地点点头。 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是榆林人,尤其是张献忠,更是榆林的逃兵。 你要说,贼军屡次兴灭,这些人之间没有瓜葛,猫腻,谁都不信。 而同样,辽东兵马与满清,关系匪浅。 洪承畴,孙传庭,赖以支持的,都是榆林精兵。 所以,朱谊汐才会无奈,无论是牛成虎,白广恩,或者高杰,都是榆林人。 虽然他与白广恩有些关系,但却到不了这种程度。 “其之目的,就是为了夺权,重新建立左家对秦军的影响!” 王徴皱起眉,说道:“去年左勷被罢,左光先闲赋家中两载,显然是静极思动。” “你可与总督言语?” “不行!”朱谊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请教总督,怕不是,总督该大失所望了。” 上司往往信任于能力强,且敢于担任的下属,虽然这件事,只需要孙传庭轻描淡写的一个命令就能解决。 但对于朱谊汐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考验。 想着,他露出一丝笑容:“再者说,如今,忠诚的门槛太低了,因形势而易。” “你有法子?” 王徴奇道。 “不需要什么方法,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应对。” 朱谊汐自信地说道,随即又看向了王徴:“王公,明天我会送您去匠营,红衣大炮的事,就拜托您了。” “为朝廷效力,这是老夫应当做的。”王徴一脸振奋道。 …… 翌日,朱谊汐就见到了两员悍将,名唤李远,张自栋,身材魁梧。 见到两人后,朱谊汐好生宽慰了一番,两人感恩戴德,恭敬异常,丝毫不见跋扈飞扬的姿态。 朱谊汐心中,却更为忌惮。 “因松锦之战,我们两人被罢职,闲赋家中,如今得都统提拔,犹如再生之恩,还请受我俩一拜。” 李远与张自栋,都是军户出身,言语左家无人在军中,所以求上左勷,得了这个军职复起。 左光先没有参与松锦之战,所以逃过一劫,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 “如此,你们也算是为国奋战了。” 朱谊汐态度亲近地说道:“既然如此,我自当收留。” 说着,他又长叹口气,说道:“若是你们要走,我也绝不强留。” 两人奇怪,为何会走? 所以两人拍着胸脯,直言就要留下绝不会走。 朱谊汐笑了。 所以,每人得封千总。 两日功夫,两人一边操练着兵马,一边密切交流,对于这待遇,颇为满意。 而左勷对于朱谊汐的识趣,也颇为欢喜,一时间称哥道弟,亲密异常。 也似乎因为这样的关系,朱谊汐真正的被秦军认可,交友广泛。 第三天,朱谊汐带着两人,以及数百兵卒,直接来到了西安城: “每人背两斗石灰,沿街撒去,不能遗漏一丝。” 说着,他就让长安县的衙役,每人带一什的兵卒,沿着街道撒了起来。 而李远与张自栋二人则犯了迷糊,不知自己要做何事。 “你们二人跟我来!”朱谊汐带着自制口罩,一脸凝重。 “这是?”李远惊疑道。 “你难道不知吗?” 朱谊汐挥了挥手中的簿册,说道:“长安县大致统计了下人数,我们挨家挨户去查探,其家病况如何。” “毕竟,瘟疫是会传染的,家人死了,其家属也会得病。” “瘟疫?”两人慌了,忙道:“这点小事就不用我们出马吧?” “怎么不会!” 朱谊汐沉着脸说道:“咱们不仅要亲自出马,等会若是有病患,还得抬尸体呢!” “明白,明白!” 如今虽然是白天,但大街上空荡荡的,阳光虽然温度升高,但李远二人却浑身发抖。 这可是瘟疫啊! “我怎么忘了,他可是防疫总巡察,专门负责瘟疫的。”李远轻声嘀咕道,浑身打哆嗦。 “该死,咱们该不会死在瘟疫下吧!” 张自栋浑身发抖,偌大的太阳,此时竟然无有一点温度。 “咚咚咚——”朱谊汐按图索骥,敲起门来。 “谁呀?”大门打开,一位中年人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一家人骨瘦如柴,面色蜡黄。 “你妻子前两日去世了?”朱谊汐皱眉问道。 “是的!”男人无力地回道。 “你身体近来也不适?”朱谊汐躲开一步,直接问道。 ps: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二章瘟疫营 “没有啊,我感觉很好。” “呕——” 男人刚说完,就直接扭头吐了一口血水,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李远、张自栋二人,脸色立马铁青。 “没事的,吐完就舒服了,我想我应该快好了!” “胳膊抬起来看看!”朱谊汐眯着眼睛,闪开一步,问道。 “哦!”男人抬起手,露出细瘦的胳膊,腋下竟然长出小疙瘩,红彤彤的。 “这是?”朱谊汐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只觉得痒,使劲的挠。” 男人无奈道:“里面好像有核,然后就涨起来,然后就痒,偶尔还吐血。” “你家人呢?”朱谊汐眉头紧皱。 “他们也是!” “李千总!” “属下在!” “你进去查看一番,是否属实!” “那个,巡察,这应该是瘟疫吧!”李远一脸为难。 “怕什么,我跟你一起进去。” 朱谊汐不悦道:“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怕什么!” “是!”李远无奈地低下头,硬着头皮入内。 朱谊汐冷笑着,带好了口罩,又将衣物裹紧,也跟上去。 入了房间,寥寥无几的家具,破旧的房屋,以及苟延残喘的一家人。 随即,两人出了房间,再其门上,用朱笔画了个圈。 “我没事的。”男人反复地说道,随即又呕吐了口淡血,然后就头一歪,直接倒下,不省人事。 “巡察,这一家人?”李远颇为畏惧地问道。 “得了瘟疫,没救了。” 朱谊汐摇摇头,无奈道。 “走吧,继续巡察!” “啊?”李远、张自栋二人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来真的。 “巡察,咱们是上官,怎么干这事?”张自栋哆嗦道,眼神漂移。 “那干什么?”朱谊汐奇怪道:“这两千人谁都不例外,都是为了防瘟疫的,你我也脱离不了干系。” “这——”两人互相望了望,眼眸中满是畏惧,犹豫犹豫地说道:“巡察,我们家中有事,怕是无法继续。” “哦?什么事?”朱谊汐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婆姨怀孕!” “我儿子结婚——” 两人忙说了一句,然后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记着,回去就洗澡,别沾染了瘟疫。” 朱谊汐提醒了一句,两人跑的更快了。 “想搞我的人?没门!” 放下朱笔,朱谊汐不由得失笑道。 随即,他来到野外的军营,将剩余的一千多人,带去了总医署,领了口罩。 他沉声吩咐道:“你们五百人,按照总医署的样子,制造担架,一刻也不停。” “剩余的一千人,跟我说,拿着笔,挨个的敲门,得了瘟病的,就在门框上画圆圈。” “记住,每伍为一队,以伍长为首不得马虎。” 随即,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当然,主要还得是城中管理者,如坊长、厢长负责引导带路。 “在城曰坊,近城曰厢。” 明朝的城市管理,是非常成熟的。 坊、厢长一般由身家殷实的富户充任,在坊、厢下设立若干铺,每铺立铺头、火夫三五人。 所以,基本上是询问病人,查看病户如何,再画圈即可。 即使如此,西安城数十万人,约莫十万户,近千人,也忙活的一整天才画好。 而那五百撒石灰的,则更是劳累,后来索性就直接让衙役们直接带着居民,撒自己的家附近。 如此,也劳累了两天时间,费两千石石灰。 朱谊汐也不得消停。 他当然明白鼠疫的传染性与危害性,如今并没有特效药,所以,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方法——隔离。 将所有的患者隔离出西安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而没有方舱医院,那就只能用军营凑合了。 于是,他赶往总督府,说明了请求。 孙传庭的极为果断,在全城百姓与病人之间,他别无选择,直接说道: “我立马让人空出军营,再拨两千石粮食给你,药材尽情支用,尽可能的治好他们的瘟病。” 说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再不济,也能做个饱死鬼。” “遵命!”朱谊汐重重地点头,随即离去。 在担任巡察的第三日,朱谊汐命令两千兵卒,用担架,将所有不能行走的病人,迁徙到一处空荡的军营。 然后,又强行让门口画圈的百姓,也一律转过去,安置在军营的另一半。 一时间,约莫万人,被迫离开家中,西安城哭嚎声一片,病人,男人,女人,都觉得自己死期不远,后果难以预料。 但朱谊汐不为所动,如果现在再不处置的话,日后就是数十万人遭殃。 而未得病的百姓,则松了口气,病源的离开,让他们有了些许安全感, “一群废物——”左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低头的李远、张自栋二人,连声喝骂道: “不就是一些瘟疫吗?怎么就跑回来?不一定会得的。” “总兵,这事赌不得。”李远低头,瓮声道:“这关系身家性命,我宁愿混吃等死,也不去那瘟疫营。” “瘟疫营?” “大家都叫其为瘟疫营,沾染不得。” 张自栋忙道:“总兵,那一营兵力也要不得,还不敌几百家丁呢!” “那是总督大人看重的。” 左勷有些犹豫,他怒气散了不少,几千散兵游,确实不值当,随即道:“罢了,咱们喝花酒去——” 随即,几人兴冲冲地出了门,便家许多百姓,携家带口,被差役驱赶着离去。 还有一些,躺在担子上,被兵卒抬着,快步地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左勷惊了,忙问起一旁的家奴。 “老爷,这些人听说都得了瘟疫,要不都是家里有人得瘟疫死了,被那姓朱的赶出了西安城。” 管家感叹道: “这也挺好的,没了这些人,西安城就安全了。” “晦气——”左勷大吃一惊,看着距离不过数步的病人,面色惨白,他忙转身,快步回到家中:“快关门,真他么晦气,怎么会有那么多病患。” 李远、张自栋互相看了一眼,忙拍门道:“总兵,快开门啊,我们还在外面呢!” “快开门啊——” “咯吱——” 侧门这才打开,两人忙跨入。 “你们说的对,这瘟疫营,要不得!” 左勷一脸认真道。 第三十三章人心 这场迁徙,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意外获得全城百姓的支持,谁也不想自己与瘟疫病人待在一座城。 坊长、厢长们,也顺应民情,不断地鼓动,逼迫,不到一天的功夫,所有的病患以及家属,都离开了西安城。 随即又发动群众,将其屋舍,进行打扫,撒石灰,根绝传染源。 朱谊汐兀自不放心,直接加深军营附近的壕沟,添加栅栏,并且守住大门,仅容出口送吃送喝。 虽然绝情冷酷了一些,但朱谊汐到底是没有丧尽天良,无论是吃喝,都是充足的,打扫卫生,并且分出轻重患者,以便安置。 “凡肢节生出疙瘩,就已经没救了。” 西安神医井赋,听到朱谊汐的劝说,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药石无衣,多者七八天,少者两三天,就不治而亡。” “本草中,可有方子?” 朱谊汐问道, “无论是香薰、汤药,都是微乎其微,瘟疫本就是不治之症,不然早就被消灭了,况且,那时,也无有这般的瘟疫。” “只有一些病愈后固本培元的方子,但都救不活了,有何用?” 井赋摇摇头,随即,他又醒悟道:“对了,本草上言语,‘天行疫瘟,取初病患衣服,于甑上蒸过,则一家不染。’,此法可以一试。” 对沾染病菌的衣服进行高温蒸煮以防止继续传染,这的确是验证有效的法子。 “我已经试过了!” 朱谊汐点头道:“凡病患的衣物,基本都滚水煮过,再晾晒,病患的饮水,也是煮开,希望能有所帮助吧!” “哎!”井赋叹了口气,随即看着朱谊汐那疲惫的神色,不由得说道: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陕北米脂等州县,几乎半灭,去年好友来信,山西、河北等地,也蔓延开来。” “你能不辞辛苦,且不畏生死的灭瘟,果真是佩服。” 其实,我也不想,但不管不顾,牵连到我就完犊子了。 朱谊汐只笑了笑,感觉心好累。 “对了,井大夫,实在不行,你就开个安神补气血的方子给我吧!” “这是为何?”井赋疑惑道:“这方子对瘟疫无效。” “这方子不是治病的,而是治人心的。” “人心?” 井赋讶异。 “人心。”朱谊汐认真点头。 “治人先治心,瘟疫治不了,人心是可以治下的。” 说着,朱谊汐不由得苦笑起来:“况且,事到如今,能有别的法子吗?” “没错!”井赋恍然大悟,他惊奇道:“人只要有了一线希望,自然就会安分起来。” “朱总医,难怪孙总督让您防疫,果真是没选错人。” 对于朱谊汐,他一开始从恼怒,得本草纲目后的喜悦与轻缓,又到如今佩服。 此人,果真不容小觑。 “过奖!” 朱谊汐笑了笑,那些药方,随即离去。 “师父!”望着笑容不止的师父,几个徒弟满脸好奇:“他骗了您,怎么还好言相待?” “他不是寻常的人物。” 井赋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不可貌相,谁料这具俊逸的皮囊下,竟然是锦绣山河?” “日后的总医署,你们多去跑跑吧!” “是!”几人应下,皆有些懵懂。 …… 朱谊汐来到金仙观,只见大门林闭,他不由得敲了起来。 很快,一道矫健曼妙的身姿,出现在眼前。 高挑的个子,笼罩在道袍中,微风一吹,泄露了迷人的轮廓,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丝疑惑,绿褐色的眼眸直看着他:“居士,有什么事吗?” 而似乎又注意到自己绿褐色的眼眸被看到,忙低头,颇有些自卑。 “没什么!”朱谊汐送上一朵随手采摘的野花,说道:“瘟疫横行,没有必要就不要出来。” “嗯!”似乎因为害羞,妙仙低头应下。 朱谊汐笑了笑,还是少女最可人。 “你——”目送其离去,妙仙这才抬头,心中的关切想要发出声,只是人影,却早已经远去。 嘴唇轻抿,少女满脸的自责。 忽然,迎着山风,传来了一阵声音:“其实,绿色的眼睛最漂亮,我挺喜欢的。” “啊——” 少女惊叫一声,捂着耳朵入门,白嫩的脸蛋,说不出的通红。 “原来,他不介意……” 妙仙低声呢喃道,整个人忽然就有了活力,修长的双腿,迈着轻盈的步伐,又蹦又跳地离去。 —— 朱谊汐带着药方,让总医署的大夫制成药包,然后让人运到了瘟疫营。 他来到时,只见栅栏缝隙中,满是人脸,老的,少的,幼的,枯槁的,青春的,眼神中,满是绝望。 对着这一双双绝望的眼神,朱谊汐不由得有些心痛。 行尸走肉,不外如此。 “诸位——” 朱谊汐举起一包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这才高声道:“这里面的药,就是治瘟疫的,我运来给你们吃。” “骗人,瘟疫要是那么好治的话,早就治了!” 有人不信,高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没错!”朱谊汐不以为意,笑道:“瘟疫没那么好治,但也并不是治不好。” “这里是西安城内,井神医研究的新秘方,肯定无法全部的治好,但还是有希望的。” “井神医,就是西安最有名的大夫,秦王,总督,布政使,都是请他来治的。” 一连串的大人物,让大家没什么反应。 朱谊汐这才恍然:“就连县衙的张捕头,也是请他救好了老娘。” “是吗?张捕头怎么没说过?” “肯定是太贵了。” “应该不想让咱们知道……” 数千人终于目光明亮了一些,议论起来。 这是个好的开始。 朱谊汐大声道:“多喝开水,多吃药,多跑动,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在这里,无论是吃还是喝,都不会短了你们的。” “打开——” 朱谊汐挥了挥手,大量的药包被放置门口,引得病患门欢呼一片。 随即,又是大量的粮食,蔬菜,甚至是肉,都摆放开来,彻底地安抚了这群人的心思。 一下子,瘟疫营就安稳起来。 而两千兵卒,也松了口气。 朱谊汐环顾四周,突然想到,瘟疫营大家避之不及,正好附近可以用来练兵…… ps:准备改书名了,老书名有点绕口 第三十四章钱粮 所有的病患都被迫出了城,西安城内,也慢慢恢复了安定,粮价也逐渐平稳起来。 粮商们不知道孙传庭到底有多少粮食,琢磨不定的情况下,只能稳定。 孙传庭具体有多少粮食? 西安四卫,只是整合了三卫,军户两万四千余人,自然就是两万四千余顷屯田,属于军户的土地全部落在豪绅大户手里。 军屯并没收回,孙传庭妥协,只要求正常的纳税即可。 上等田每顷18石、中等田每顷15石、下等田每顷12石,每粮1石折银7钱。 只此一项,每年获银近三十万两,粮十万石。 如果照猫画虎,整个大明施行,大明财政瞬间就宽裕了。 当然,大明也可能在士绅的拥护下,立马亡国。 不改,亡国。 改了,亡得更快。 而且,整个陕西省的钱粮,几乎都截留下来,才能堪堪养下十万秦军。 所以,朱谊汐上街,问了下粮价,依旧徘徊在每石三两左右。 如今陕西,真正能收上税的,只有西安、凤翔、汉中、巩昌等四府罢了,陕北地区还得倒贴钱。 西安如今太平如常,甚至比江南还要好一些,因为朱谊汐已经看过邸报,南直隶,也开始盛行瘟疫。 安庆府、庐州府等地,更是十不存一,千里无人烟,以致于盗贼四起,赋税消减。。 “这片仅存的太平,怕是没多久了。” 感叹了一句,朱谊汐直奔总督府。 孙传庭一如既往的夸赞了一句,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西安府所辖,六州三十一县,都觉察到了瘟疫,所以想将病人,送至你所建的瘟疫大营。” “这可以!”朱谊汐一口应下,领导的要求,必须果断应下,不管是否能做到。 态度问题与能力问题,这是两码事。 “只是,他们自己可以兴建大营,为何要送来西安?” “这个,你倒是不知!”孙传庭不屑道:“还不是为了名声?” “人要是被强迫出城,又死了,病人难免有亲朋好友,他们这个主官,可就不好当咯,而且,官场上还会得个冷血的名声。” “送至西安,可以谎称药材大夫够好,可以治愈,死了病人也不负责任,还能保全本县,一举两得。” 朱谊汐恍然大悟。 至于孙传庭,则能很快地收拢一些官心,虽然保持不了许久,但只要能保障练兵足以。 随即,朱谊汐又皱眉,颇有些犹豫道:“虽然大营可以扩建,但钱粮耗费怎么办?” “人越来越多,药材,吃喝都需要钱,我怕不够!” “你说的也是!” 孙传庭一愣,随即道:“可不能让他们白白转移住下,咱这是给他们排忧解难呢!” “这样,我让每县拿出五百石粮食,全部与你,只要别让他们跑出来祸害其他人即可。” 朱谊汐一算,刨除长安,咸宁二县,还有二十九县,五六年来的太平,今年又是平年,五百石拿出来不难。 也就是说,总计一万四千五百石。 “督宪,如今粮价高昂,又长途运送,怕是州县不愿!” 朱谊汐随即笑道,出了主意:“您可以先与他们言语五百石,若是不肯,就退而求其次,要千两白银也可。” “嗯?”孙传庭诧异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亏了吗?市面上粮价可高了数成。” “不让他们觉得占便宜,州县可不会送钱来。” 朱谊汐调侃道。 “也是,哈哈哈哈!”孙传庭一愣,随即就是大笑:“你对人心,倒是研究透彻。” “另外,收上的两万九千两,下官只要一半,剩余的就让督宪您练兵吧!” 朱谊汐拱手道,一副诚恳,认真的样子。 孙传庭颇有些感动,这样听话关心的下属,已经很少了。 不过,他的理智,到底是占据了上风,其果断道:“钱都给你,练兵归练兵,治病归治病,可不能混淆。” “另外,你也记住,银钱都得用在刀刃上,若是我发现你贪污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遵命——” 朱谊汐吓了一跳,他才想起,孙传庭厉行严法的。 他当年来陕西,治官极严,与巡察御史联合执法,可谓是达到锱铢必较的地步,贪官遍地。 而孙传庭却只杀辅官,如典吏、推官等小角色,但却震慑了县州,荡清了官场。 最明显的证明,就是他用不到六万两白银,既要养兵,还赈济了十万灾民,而当时石米十两。 顺便,为了从汉中运粮,还翻修了蜀道,动员了数千人…… 心中咯噔了一下,朱谊汐忙道:“督宪,其实,瘟疫病发,至死,不过十来日的功夫,最多一个月,三万两白银,只须用至一半即可。” “那钱也不能截用!”孙传庭犹豫了一会儿,抵住了诱惑,立马认真道:“如果传出去,成何体统?” 朱谊汐嘴角轻翘,低着头,说道:“那,不如下官先用钱银来供给匠营?” “如今正准备铸红衣大炮,缺乏银子。”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吧!”孙传庭又强调道:“必定要先保证病人的吃食。” “下官明白!” 朱谊汐松了口气,忙认真道。 “不过,你去泾阳县,请了人回来,就是为了红衣大炮?” 孙传庭脸色好看了些,这才继续问道。 “是的!”对于孙传庭能获知这消息,预料之中的,他也不没想隐瞒,朱谊汐轻声道:“王公乃前登莱巡抚孙巡抚助手,铸炮很有心得。” “孙初阳(字)可惜了。” 孙传庭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红衣大炮太过于笨重,对于野战无用,还不如让王公专研其他。” “督宪,红衣大炮虽然野战吃力,但却可以守住潼关!” 朱谊汐哪里肯放弃自己的铸炮愿望,他忙解释: “常言道,未虑胜先虑败,潼关乃西进要地,若是加上红衣大炮,闯贼岂敢肆虐?” “再者说,建奴屡次入关,京畿大开,若是献上红衣大炮,京师也能安稳几分。” 孙传庭有些意动。 “督宪,除了闯贼,还有建奴,听闻他们红衣大炮极多,敌有我无啊!” 孙传庭听到这话,立马就意动了,忙道:“好,你试制两门吧!” 第三十五章昂贵的价格 从总督府出来,朱谊汐松了口气。 一番往来,他这个忠心不二的形象,算是彻底树立了。 无论是脚气、总医署,瘟疫,他都办的妥妥的,日后接盘的可能性大增。 骑着马,朱谊汐突然想起来:“朱依,你去采一束花去金仙观,按以往的规矩放下就走!” “是!”朱依点点头,麻溜地就跑走。 “走,咱们去匠营!” 挥了挥手,五六个少年欢快地跑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匠营。 经过朱谊汐的改造,匠营可谓是大为变动。 虽然对于火器什么的不擅长,但朱谊汐一向喜欢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所做的,就是管理。 所以,作为劳心者,他首先在制度上,进行改革。 共分为火器部、兵械部、原料部。 火器部不用说,就是鸟铳、弗朗机炮、虎蹲炮等;兵械部,就如盾牌、云梯、长枪、箭矢等;原料,则是炼铁、钢,伐木等粗活。 而朱谊汐,直接来到了原料部,一切的军械,都由原料来决定的。 王徴,也同样被请到这里。 “哗啦啦——” 此时,近五尺的高炉之下,大量的生铁水,被倾斜而出,足足有上百斤,红彤彤,温度惊人。 随即,这生铁水,又快速地盛起,滴在一旁的熟铁中,进行渗透,使之融合。 这是生铁含碳量高,熟铁含碳量低,熟铁滴下生铁,使得其碳含量增高,中和,成为钢。 这就是明朝时,领先世界的苏钢法,无须借助坩埚,就可炼钢。 “好!” 朱谊汐忙鼓掌起来,叫好。 “匠首,您来了!”负责制铁的工匠们,忙毕恭毕敬地行礼。 “景明,你怎么来了?” 王徴回头,瞧见了朱谊汐,这才道:“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了!”朱谊汐笑了笑,说道:“您一来,整个匠营就不同了。” “哪里的话!” 王徴知道他指什么,不由得说道:“鼓风机其实已经有了,我只不过加了长度罢了。” “至于苏钢法,则流传于江南,只是关中闭塞,不曾传来罢了。” “已经算很好了!”朱谊汐笑的开怀:“您一来,我都听说了,生铁.产量增了近五成呢!” “这还得是用焦炭烧的好处,比煤烧的更快,更热。” 王徴微微一笑,满脸谦虚。 “您不说,我们怎么知道用焦炭烧呢?之前咱们一直用煤七碳三来炼铁呢!” 一旁的工匠,满脸的佩服道:“更别说,您直接用盐和泥直接造高炉,出炉就是生铁,熔流时又留下,洒干泥灰用柳棍快搅,就是熟铁了。” “省却了我们不少的功夫呢!” 生铁变熟铁,以往必然是要炒的,但洒泥灰就直接改变了碳含量,简单快捷。 “书上的,书上的。”王徴颇为羞愧道:“我不过是照搬罢了。” “您就别谦虚了!”朱谊汐赞叹道,随后问道:“如今每月产生铁多斤?熟铁多斤?” “生铁每月计一千八百斤,熟铁五百斤左右。” 负责炼铁的匠人忙道。 “怎么那么少?” 朱谊汐皱眉:“高炉、鼓风机都又有了,不是增添了五成吗?” 听到责问,工匠们惶恐道:“匠首明鉴,以往生铁泰半都是从凤翔府运来,我们炼的少,多是捶打成熟铁罢了。” “矿石买不了太多,只有这些了。” “那,如今的矿石,都是哪里买的?” 朱谊汐沉声道。 “龙首原!”工匠轻声道。 “那里?”朱谊汐眉头一皱,颇感到棘手。 那里岂止是有铁矿,铜矿、金矿等伴生矿,也是有一大堆,即使他也知晓,那里是整个西安,最复杂的地方。 大户,士绅,秦王府,衙门,基本上都掺和其中。 就算是孙传庭,也只能装聋作哑,实在是牵扯太大,万历皇帝都争不过。 毕竟土地每年撑死几百两,但挖矿,就是几千上万的事,土地还得加上理亏,孙传庭才能折中解决。 “龙首原应该有不少的矿工吧?” “约莫三四千人,常年都有。” 王徴一见其问答,忙关切道:“可不能打龙首原的主意,那里是马蜂窝,动之不得。” “我明白!”朱谊汐哪里有这么傻,龙首原这块奶酪,打死他都吃不了,只能引火自焚。 那是为了铁矿吗?每斤铁才三十文,哪里有金矿和银矿、铜矿来钱快? 王徴松了口气,他才道:“铁矿这东西,都是私密着来,毕竟朝廷不允。” “如果实在要铁矿,可以去泾阳。” “泾阳?”朱谊汐一愣,随即大喜:“泾阳有铁矿吗?” “有的!”王徴微微一笑,说道:“我家也有个作坊,近些年,多亏卖铁,不然凭借这旱灾,兵灾,难熬的很。” “泾阳不过百里地,很好!” 朱谊汐喜道:“麻烦您手书一封,我派人去购一些矿石,炼一些铁来,” 只是,他心中可惜,龙首原的背景碰不到,泾阳的那些小地主,岂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王徴家中有份,他刚请来,他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小事!”王徴无所谓地说道:“卖矿石也是挣钱的。” 解决了生铁问题,朱谊汐松了口气,带着王徴离开了原料部,这才说道: “王公,待材料充足,可否铸造红衣大炮?” “缺少了铜,怎么会够呢?” 王徴一脸疑惑道:“您该不会是想用铁来铸炮吧?” 朱谊汐点点头。 “那会导致膛内破壁,好多缺口,大的如巴掌,小的如绿豆,一旦发炮,就会炸膛。” 王徴忙说道:“其危险性不言而喻,制造了它,怕是没伤了别人,自己就危险了。” “可是,铜料用不起啊!” 朱谊汐无奈道:“一蹲红衣大炮,起码两千斤,每斤铜须两钱银子(一斤铜钱一百六十枚左右),总耗得四百两。” “没错!”王徴叹了口气,说道:“天启元年,文定公(徐光启)购四千斤重炮,佛郎机人要价千两,与你这般无差。” “孙巡抚当年铸炮,也是两三百两每门。” “您忘了,十门炮,真正成功的,十之一二。” 朱谊汐苦笑道:“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来说,四千两一门炮。” 第三十六章铁范 当然,之所以造炮的成炮率那么低,就是因为采用的泥塑法。 简单来说,就是泥塑的模具,倒入铁水,然后形成了火炮。 后来,这种法子改造成了失蜡法,使得铜壁较薄,较轻,承受更大。 但却只改善了火炮的威力,成货率依旧不高。 这法子,后来被孔有德带到了满清,以致于在松锦大战时,其火炮,甚至比明军还多,还要厉害。 不得不说,这很悲哀。 “你说的没错!” 王徴叹了口气,坚持道:“但也不能用铁啊!” “气泡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朱谊汐微微摇头,满是自信道。 随即,他带着王徴来到外边,一处空旷的地方,四面无人,他才忍不住说道: “您有没有想过,泥模表面不均,自然不能用铁,所以不得已采用青铜。” 朱谊汐吸了一口气,认真道:“那,铁模不行吗?” “铁模?”王徴一惊,随即又是一喜,眼珠子直转,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呢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捋捋长须,笑道:“泥范制好后,需长时间才能干透,从开工到出炮,需要一个月左右,一旦淋雨,或者阴天,就更长。” “当年,文定公(徐光启)造炮百门,就花了半年时间才成,若是当时想到铁范,恐怕要不了半个月。” “更好的是,铁范没有泥范的粗糙,所以,用铁也能铸炮。” “您,这是天才的想法,是怎么想到的?” 王徴满脸好奇道。 “这个?”朱谊汐想了想,才道:“这段时间我看个匠人们用泥范,一旦下雨就难成,所以就想,铁范不用晒,即可成型。” “这法子没错!”王徴满意道:“您的这法子,不止成炮效果高,而且由铜换成了铁,成本大大降低。” 铜的价格是铁的十倍,如果自己炼铁,更能相差近十几倍。 换句话来说,即使成品率相差无几,一门两千斤的红衣大炮,成本价最多四百两。 想到这里,朱谊汐不由得露出笑容,他立马又急切地说道:“王公,当年铸炮工匠去裹协去了建奴,以致于其火炮极盛,这铁范法子可不能泄露出去。” “闯贼也密探极多,不得不防。” “那你说?”王徴想了想,深以为然。 “就在瘟疫大营附近,调配几个机灵的学徒,工匠,隐秘的造炮。” “也成!”王徴点点头,赞赏道:“防渐杜微,这个很好。” 这时,朱谊汐才松了口气,红衣大炮终于解决了。 不过,鸟铳,或者说燧发枪的问题,还是存在的。 思量了一会儿,朱谊汐继续说道:“燧发枪,也就是自生火铳,您可能兼顾一下?” “燧发枪?”王徴一愣,听其解释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道:“弹簧钢虽然难些,但却也能弄来,唯独燧石,却是难寻。” “燧石不行,哑火较多,十枪只有三四枪能成,而且造价高昂,所以朝廷并未采用。” 朱谊汐叹了口气,光是价格,就足以让崇祯皇帝死心。 “燧发枪造价几何?” “每把近十两,鸟铳不过二两罢了,况且,虎蹲炮每门也不过十五两左右,朝廷觉察,与其装备燧发枪,还不如多造一些虎蹲炮。” 朱谊汐想了想,官老爷们确实会算账,的确是这么回事,当年的鲁密铳就是这样被鸟铳淘汰的。 所谓的劣币淘汰良币,不外如此。 想着,他有两千军队,如果都准备燧发枪,哑火率还那么高,价格还这么贵,而且北方少雨,鸟铳还真的比燧发枪好。 “虽然北方少雨,但还是有的,遂发枪很有必要。” 朱谊汐认真说道。 “有雨水,戴斗笠不就行了?” 王徴奇怪道。 朱谊汐无言以对。 燧发枪的效率,可比火绳枪强太多了,一个三分钟,一个半分钟,组织起大规模的燧发枪军队,就足以抗衡迎面而来的骑兵。 说白了,就是火绳枪一发的时间,燧发枪就开了五六发了,效果大为不同。 “您就制造一千杆出来吧!” 对于这位机械达人,朱谊汐实在是不想解释,不由得说道:“钱财不用操心,我来解决。” 随即,朱谊汐又想到,花费了那么多钱,咱们的孙总督可看不见啊! 对于下属来说,政绩绝对要明显,让领导轻易地见到。 “您先造十门百斤的弗朗机炮,而且是双管的。” 朱谊汐忙道:“另外,跟红衣大炮一样,配上四个轮子,就用铁范来做,十天半个月就成了吧!” 相较于虎蹲炮,佛郎机炮的野战能力较强一些,速度快,散热快,相较轻便,寿命长,不容易炸膛,关键还是用铁铸就的。 自然而然,成为主流火炮。 “行!”王徴点点头,微微叹道:“能够助我大军一分气力,老夫在所不惜。” 朱谊汐颇为感动,自己这样的使唤人,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但,目前是关键时刻,只能委屈他老人家了。 火铳火炮搬迁适宜,自然是由朱谊汐一言以决,毫无反对者。 考察完匠营后,朱谊汐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总医署。 这里一切井然有序,老兽医钱太多与朱谋二人,一个管日常,一个管财,可谓是相得益彰。 “总医,您来了!”钱太多忙起身,恭敬地迎接道。 “如今总医署可还行?” 朱谊汐看着干净整洁的环境,直接问道。 “军中病患也就那么多,只是最近安民医馆,派来的大夫,增至两位,轮流来,情况好了不少呢!” 钱太多又捧着茶,谄媚地笑道。 “哦?”朱谊汐有些讶异,随即就释然一笑,总医署已经稳定,大夫增添并不影响。 虽然有些过分了,但总医署毕竟只是敲门砖。 “宗主!”朱谋欢喜地跑过来,对于一旁谄媚的钱太多不以为意,反而热情地叫了声宗主,抬起下巴,显示不同地位来。 钱太多不以为意,依旧恭敬地候立着。 “瘟疫大营那里急需草药,你们够我吗?” “都是一些寻常的药,已经齐备了。” 朱谊汐看着二人,严肃道:“这方子,绝对不能传出去,记住了!” “遵命——”两人认真地点头,声音洪亮。 第三十七章洗脑 目前来说,朱谊汐手里的牌,只有三个。 总医署负责收买人心,瘟疫大营聚敛兵力、为孙传庭排忧解烦,最后的匠营,则是为了强兵。 而手里的那一百孤儿军,如今不堪用,还得几年才行,作为亲兵倒是不错。 最有份量的,反而是那两千防疫兵。 他们大多听话,老实,关键是半年来的训练,已经认识了军旗,军鼓等,更是学会了服从。 “但,两千人有些少了。” 朱谊汐一想到十万秦军,以及数十万闯贼,以及关外虎视眈眈的建奴,就忍不住心惊胆颤。 “不行,要选以骨干,进行培养,这样撒出去,就是一支支军队。” 与明朝的家丁制,李自成的老营不同,朱谊汐觉得,不能攥着全部精锐不放手,而是要撒出一部分,培养基层军官。 一支精锐,外加大量的低下兵卒,并不是无往不利的,对于八旗这种骑兵,僵持阶段时,反而会被那些弱兵裹挟,落荒而逃,不败而败。 毕竟,打仗是整体性的,考验的是双方的短板。 而对于目前的朱谊汐来说,也只有这方法更适合,随时可以进行扩军。 这般想着,他就来到了瘟疫大营。 而在附近的上游,一支军队,则在不断地进行队列训练。 正所谓,军队最重要的就是服从,队列训练,就是要求服从二字刻入骨头里。 “一二一,一二一……”两千人,围着校场跑步,整齐划一,口号响亮,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而在一旁,一个大汉,正那些棍棒,不断地吆喝着,呵斥着,这让朱谊汐想到了自己大学时的教官。 作为孤儿军的训练官,朱猛被调任入防疫营,再次担任教练官一职。 目前来看,是极为合格的。 而他一见到朱谊汐到来,忙不迭地跑来,气喘吁吁道: “宗主,您来了。” “怎么,进度那么快,大头,干的不错啊!” 朱谊汐夸奖道。 “嘿嘿!”朱猛挠了挠头,笑道:“我从孤儿军中,挑了二十人过来,每人负责一队,我就挑总担。” “不错,有长进!” 朱谊汐点点头,顶着太阳,看着不断奔跑的兵卒,轻声道: “队列、跑步,这些再持续了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我想也是!”朱猛点头道: “这些兵虽然不如孤儿军机灵,但很是听话,几天就适应了,好吃好喝的供应着,都不想走了。” “瘟疫大营怎么办?”朱谊汐这才想起它,忙道:“那里可不能忽视了。” “没事,栅栏都围起来了,只留下一个出口,又建了壕沟,孤儿军那几十人就足够了。” 朱猛笑道。 也对,一群病殃殃的人,也很难跑出来。 朱谊汐松了口气。 “上午队列,跑步,下午得换点花样。” “宗主,他们都没什么气力,吃了十来天的油水,能训练一上午,就不错了。” 朱猛焦虑道。 “还得多养养,我说的不是训练问题。” 朱谊汐摇了摇头,俯视这些颇为削瘦的兵卒,语气中有些无奈。 之前大量流民南下,他为何不挑一些当兵? 除了害怕瘟疫外,实在是这些流民们,已经不堪为用了。 流民难以裹腹,又长途跋涉南下,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气血,看上去蛮强壮的,但早已经亏空了,属于空架子,寿命也大大降低。 如果说,这群兵卒只需要养一两个月,那流民,没有两三载,根本就恢复不了精血。 他现在能等两三载吗?能帮孙传庭救济灾民,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即使缺兵,孙传庭也只是安抚灾民,让他们种田修城,不敢招募为兵。 其他的流匪、盗贼,也是一样,经常性的食不果腹,已经不堪用了。 而眼前的这群兵卒,半年多的吃喝,只是肚子里缺油水,多吃荤腥,就能壮实起来。 朱谊汐还算是占了便宜。 “我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一段时间,讲一些故事,教他们读书认字。” 说着,朱谊汐扭过头,问道:“你好像上了五六年的宗学吧,你也可以教。” “我不行!”朱猛摇摇头,忙拒绝道:“早就忘了差不多了,只识得几百字。” “算了!” 朱谊汐摆了摆手:“我让大个来吧,他当账房,肯定识字多。”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 军中一般两餐,得益于从秦王府买来的千石粮食,目前还是处于不缺粮的状态,所以加至三餐。 即使是孙传庭,也认为兵卒不宜喂的太饱,平时一干一稀,只有出征时,才能饱腹。 咸菜、野菜,外加鸡蛋汤,这三道菜,外加黄黑色的馒头,就足以让兵卒们吃的津津有味。 “三天一肉!”朱猛忙端来饭菜,说道:“一般是从百姓手中买的猪肉、鸡肉。” “嗯!” 看着饭菜,朱谊汐也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解决干净。 只是,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味。 看着干巴巴的炒菜,他立马想起来,这里面没有放油。 油水,油水,植物油也是油啊! 买点黄豆不就可以榨油了吗? 于是,他笑的更欢了。 吃了豆油,小麦的消耗就少了,能省不少的粮食。 及至下午,朱谊汐就让人团团坐下,瞬间就树立亲兵的形象。 他登上了台子: “我是谁,你们知道吗?” “朱总医——”“朱匠首!”“朱巡察!” “都没错!”朱谊汐点点头,但却高声道: “但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叫我朱巡察,军营中的事,吃的,操练,都不允许说出去,听到了吗?说出去,以后就没了。” “是——”众人舍不得这么好的待遇,忙大声回应。 “今天,给大家讲个故事,叫岳飞刺字——” “好——”一听是讲故事,众人立马欢腾起来,这不是说书的吗?城里说书还得要钱呢! 随即,朱谊汐娓娓道来,对岳飞的精忠报国的思想,进行了全面的解剖。 大家如痴如醉,对于岳飞传精神,感悟的非常彻底。 讲完后,朱谊汐笑着问道:“有谁知道,岳飞为何要抗金吗?” 众人茫然,都知道要抗金,但孙不知为何抗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朱谊汐也没指望这些大头兵知道,他自问自答道: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子女当亡国奴,被金人欺压。” (不也要被官老爷、丘八欺负,没两样) “更不想自己亲人剃发易服,长发都成发辫,丑陋不堪。” (能活着就不错了……) “更不想当下等人,被金人随意欺凌,**。” (什么是下等人?) “三饷都知道吧?那是因为建奴扣关,夺我土地百姓,朝廷不得已而加税,所以,三饷,就是因为建奴,不然就不会搞的许多人家破人亡——” (原来是朝廷征税,都是因为建奴啊,我的铜钱,该死的建奴——) “打倒建奴,杀了建奴——” 这下,大家愤慨起来,全部嚷嚷着要打倒建奴。 三饷的切肤之痛,实在是他深刻了。 朱谊汐满意的点点头,洗脑成功一半,得再接再厉。 第三十八章进贼 正所谓,治兵先治心。 在这个时代,包括关宁铁骑,秦军,以及闯兵在内,基本上都是以利益为趋势,才能无往不利。 但,朱谊汐觉得,如果在利益之上再添加一层仇恨,就足以让军心更加的稳当。 正所谓,钱财不够鸡血凑。 毕竟,人家借给你一万,你轻易地可以忘掉,但你被人借一百,时刻都会记在心上。 “军心可用!”朱谊汐点点头,激愤莫名的兵卒们,就是最好的利刃。 “不过这远远不够!” 心中想着,朱谊汐扭头,对着朱猛说道:“乱世中,生意不好做,你去请几位说书先生,讲一讲关羽、岳飞、文天祥等忠君爱国的故事,不要吝啬钱粮。” “遵命!”眼见威严日盛的宗主,朱猛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随即,朱谊汐在两千人中,选了十来个粗通文字的,先教他们写字,然后再然他们去教其他人。 如此,仅仅耗费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太阳西下,只剩下余晖。 “宗主,城门快关了。”朱依焦急道。 “嗯!”收了笔,朱谊汐这才上了马车,往西安城而去。 只差一丝,永宁门就关闭了。 其实,郃阳王府,在咸宁县,但无人承袭爵位,就只能空旷。 几代沦落为最底层的奉国将军,一再搬迁,朱谊汐被迫选择了锦衣卫千户所。 夜间的西安城,格外显得空旷,灯火稀疏,宽阔的街道竟然无有一个人影,只有车轮与地面的接触声。 “这样的光景,难怪会有麻匪!” 朱谊汐挑开车窗,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随之大笑。 整个街道上传来快活的笑声。 从朱依到朱实,这十人,都是属于十四五岁的少年,多日来的吃喝,训练,已经日渐强壮。 除了留下两个守家,其余的八人常伴身边,担任传令兵以及亲卫。 “端午节快到了——” 鼻腔嗅了嗅,硫磺味很是浓厚,朱谊汐不由得叹了口气。 穿越至今三个月,时间太过了。 回到家中,跨过院子,就见王徴的书房灯火通明。 朱谊汐微微一笑,果然是尽责的人。 随即敲了敲门:“王公?” “进来吧!”王徴随口道。 朱谊汐打开门,只见其桌案上,满是自生火枪的图画。 “你说的燧发枪,弹簧片还好,就是燧石一直难以寻找。” 王徴皱眉道:“西安附近,怕是没多少上好的燧石了。” “不急,慢慢来!” 朱谊汐揉了揉脑袋,说道:“燧石一般出在河床边,或者山中,如果上好的燧石没有,只能用中等的燧石了。” 燧石,又称作火石,也就是民间的火镰,大自然中随处可见。 但,普通的燧石应用燧石枪,那出火率会非常感人。 所以,尽量用上好的燧石为妙。 王徴也只能点头,就此作罢。 朱谊汐离开了其院落,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咯吱——” 打开了门,朱谊汐瞧了一眼房间,眉头一皱。 只见,那窗户,竟然紧闭。 要知道,通风有利于空气流通,瘟疫这玩意,他也害怕。 难道,房间里有毛贼? “朱武、朱柳——” 他及时关上门,退出房间,然后询问道:“你们关了窗?” “没有啊,宗主!”朱武委屈道:“没您的准许,我们怎么会进去?” “那就有趣了!” 朱谊汐笑了:“盗贼打到麻匪身上,真是活腻歪了。” “去,把小黄牵过来,再吧所有人都叫过来,今天咱们要抓贼。” “汪汪汪——”小黄一嗅到陌生人的气息,立马就叫唤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落都热闹起来。 不一会儿,躲在房梁上的两个匪徒,就被发现。 七八人一起上,好一番折腾,才拿下的。 身手的确不错。 “饶命,我们不是贼,我们不是贼——” 其中一个男人,忙说道,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小八,你怕甚,有点胆子吗?” 而这时,另一个蒙着脸的,则发出清脆的声音。 “嗯?”这下,朱谊汐来了兴趣。 “脸布摘了吧!” 他轻声说道,找个椅子坐下,仿若审案的官老爷。 很快,一男一女呈现在众人面前。 男的年轻稚嫩,十五六岁的模样,女的却是瓜子脸,皮肤细腻,双眼妩媚,眼眸中没有秋水,只有相反的坚毅。 “说吧?怎么想来我这偷东西?” 朱谊汐斜瞥了一眼,问道:“谁不知道我朱谊汐两袖清风,义薄云天,来这里,你们算是走错地了。” “我们不是偷东西的。” 女人瞪着眼,直接说道:“我们是想来挟持你,去救我叔父。” “我想要救我爹!”男孩也忙道,一边挣扎着。 “挟持?”朱谊汐一愣,看着两人颇为年轻的脸蛋,不由道:“我怎么能救你叔父,还有你爹?被强盗劫持了?” “你将我叔父逼迫入瘟疫营,真是狠心辣手。” 女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瘟疫营?”朱谊汐一愣,随即道:“你叔父是得了瘟疫吧,不然怎么进的瘟疫营?” “没有!”男孩忙道:“他只是咳嗽,偶尔咳出血来,也没有长疙瘩,怎么会得瘟疫?” “没疙瘩?” 朱谊汐眯着眼睛,难道有人借此污蔑? “没人得过瘟疫?” “没有。” “此话当真?” “绝对是真的。” 两人认真地点头。 “叫何名?来自哪个坊?我一调查就知道了。” 人多而杂,自然就会有人钻空隙,借机行事,难以避免。 朱谊汐心中叹了口气,在所难免的事,及时挽救也行。 “孙长舟,甜井坊。” 女孩清脆地说道。 “我明白了!” 朱谊汐点点头,随即让其他人带下去:“到底是闯入我家中,你们今天晚上就待一宿吧,明天事情调查清楚了,就放你们回去。” “行——” 女孩直接做主道:“只要能救出我叔父,这算不了什么。” 待他们被带走后,朱谊汐摇了摇头,思量起来:“要么是衙役,要么是坊长,最后或者是兵卒。” “也许,可以凭借着这次事件,对兵卒进行震慑,好好长长记性。” 化不利为有利,朱谊汐感慨,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ps: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九章试百户 翌日,朱谊汐一大早就来到防疫营,带着姐弟二人。 即使这些时日,源源不断有外地的病人送过来,但同样,每天依旧有尸体送出来。 病营极为严密,孤儿营们尽职尽责,朱谊汐颇为满意。 “这些尸体,一定要像我吩咐的那样,全部烧掉,然后掩埋,绝不能有所遗漏。” 朱谊汐沉声吩咐道,这些得鼠疫的尸体,也是传播源,只有焚烧才能除尽。 “遵命——”虽然所有人模样稚嫩,但双眸中,皆是坚定。 “姐姐,这人,好有威势啊!” 孙林低着头,满脸羡慕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孙萱颇为不屑道:“咱们还是赶快救你爹爹吧,希望他能信守承诺。” “嗯!”孙林顺从地点点头。 训诫后,朱谊汐带着几人,来到了大营门口。 “找出一个叫孙长舟的。” “是——” 很快,从登记簿上,甜井坊那一页,找到了孙长舟的名字,并没有画x,这也就意味着,孙长舟没有死。 …… 孙长舟萎靡不振,蜷缩在营帐的一角,对于附近几个咳嗽的病人,脸上颇为无奈。 这段时间入了这所谓的瘟疫营,他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距离也是远远的。 万幸,他腿脚功夫不错,又较为健壮,基本上没有人敢招惹他,自然而然,就没感染瘟疫。 “该死!”他无奈地低下头,愤恨道:“老子堂堂锦衣卫试百户,竟然沦落到这个下场。” “也不知侄女和儿子如何了,他俩机灵,一定能逃过去,我再待一阵子,怕是真的会得瘟疫。” “孙长舟,孙长舟——” 突然,营地里响起他的名字,这不由得一震。 伸出头来:“谁喊我?” 这时,一个能走路的病患,刚贴近一丈距离就被制止,不得已说道:“外面有人找你,军爷在叫你呢!” “好!”孙长舟松了口气,远远的,又躲闪着路上的病人,小心翼翼的穿过。 废了他近一刻钟,才来到平日里领草药的大门。 “军爷,找我作甚?”他探出头来,赔笑道。 “爹——”“叔父——” 这两个声音,立马让人孙长舟一喜,忙望过去,不是他的儿子跟直女还是谁? “萱儿,林儿,你们怎么在这?” 他惊喜中,又带着疑惑。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这时,一旁随之而来的大夫,则带着口罩,颇为厌烦地说道。 “好,好——” 他忙伸出胳膊,又拉起衣服,露出胳膊、大腿,大夫也没用手,直接看了看:“你用手按按,肉里可有核?” “没有!”孙长舟照着做了做,摇头道。 朱谊汐看着登记簿上的时间,说道:“他入营快七天了,按照道理早就病发了,如今没有疙瘩,也没有核,想必不是瘟疫。” “放他出来吧!” “遵命——” 很快,大营微启,只容侧着身,但孙长舟却高兴得出来,一边道: “军爷,我只是年轻时的内伤,经常咳嗽,出血也只是一丝,不是瘟疫。” “行了!”朱谊汐摆摆手,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空地,惊奇道: “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几天竟然没有感染瘟疫。” “我都不敢与他们接近,起码离着一丈远。” 他摸了摸脸,胡子拉碴,心有余悸。 “对了,你们姐弟俩,是怎么到我家中的?” 随即,朱谊汐想到了关键,迫不及待地问道。 “千户所有好几处暗道,我们都知晓,自幼在那玩呢!” 少女满脸喜色,见到他发问,这才随口说道。 “萱儿,莫要无礼。”孙长舟忙拉扯了她,这才拱手,恭敬道: “朱总医,我之前是试百户,在皇爷废黜各地千户所,只保留京城锦衣卫后,舍不得去往京城,就留在了西安城。” “哦?”朱谊汐来了兴致,他接着问道:“怎么不去京城?” “听说皇爷省钱,安排较少,西安城内的千户,百户都有门路,像我这样的试百户,余财不多,又加上盗贼四起,也就在西安待着了。” 孙长舟苦笑道。 “你是小富即安啊!” 朱谊汐轻笑道:“舍不得花钱贿赂,自然就没门路。” “总医明鉴!”孙长舟无奈道:“当时建奴入寇,各地锦衣卫都自身难保,西安城到底有洪总督、孙总督在,最为安稳了。” “也对!”朱谊汐点点头:“与性命相比,前途算什么。” 还是个知分寸,贪生怕死之人。 关键还是锦衣卫出身。 “你在西安城中的密探、手下,应该还有不少吧!” “实不相瞒,只是认识一些地痞,杂役,密探多年来,因为钱财较少,都失去了联系。” 孙长舟认真道。 “钱财,钱财!”朱谊汐呢喃道:“归根结底,锦衣卫也是得靠钱财运转的,都是人的贪欲。” 但,有时候,有钱都没地使,这种门路关系,还是颇为重要的。 “你可愿意为我效劳?” 说着,朱谊汐沉声道。 孙长舟为之一楞。 “我,也就是为孙总督效力,你也是其中一份子。” 朱谊汐立马改变口吻,孙长舟这才松了口气。 “愿为孙总督、朱总医效劳!” “很好!”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西安城内的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 “总督认为,西安城中,有闯贼的奸细。” “卑职明白!” 孙长舟大惊,随之又是大喜,自己终于又有利用价值了,而且还是为名满天下的孙总督效力,值得了。 朱谊汐笑了笑,打着孙传庭的旗号做事,真是方便。 毕竟,谁会怀疑孙总督对于亲自取字的下属的信赖? “费用的话,我暂时给你三千两。” 朱谊汐沉声道,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样惊讶莫名地姐弟,不由道:“你的侄女、儿子,本事都不错,就担任我的亲卫吧!” 孙萱大长腿跺了跺,满脸的拒绝,她渴求地看望自己的叔父。 相反,弟弟孙林则是一脸兴奋。 “属下遵命!”孙长舟犹豫了片刻,毅然地点头,对着姐弟道:“你们还不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行了,你以后穿男装方便些。” 朱谊汐看着不情愿的孙萱,直接吩咐道。 “是!”她不情不愿地应下。 第四十章急迫 借着孙长舟的事,朱谊汐直接召开了公审大会,将几个兵卒,当着所有人的面,鞭挞了数十下。 一时间,血肉横飞,凄惨无比。 教训,极为深刻,军纪愈发严明。 西安城的端午节,并无什么庆典,但是街道上的行人,终究还是多了些许。 与王徴一家热闹了一番,饮了雄黄酒,吃了粽子后,朱谊汐才离去。 “宗主,你没觉察,王公与妾室申室,颇有些别扭吗?” 去长总督府的路上,十三瞅了一眼那孙林、孙萱二人,心中有股宗主要被人夺走的烦忧,不由得轻声道。 “哦?”朱谊汐来了兴致:“你还别说,我这些时日去找王公,几乎都见其在书房中睡,不见同寝。” “大人,我觉得可能是王公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了。” 孙林混了两日,关系融洽,不由得插了一句,自个就笑了。 “小屁孩,瞎说什么。”一旁孙萱,闹了个大红脸,忙戳孙林。 “孙林也不小了。” 朱谊汐看着姐弟闹腾,不由得笑着说道:“过两年也得定亲了,早知道也好。” “哼!”孙萱无奈,扭过头出了车厢,不理会这几个男人。 “嘿嘿,都不是!”十三这小机灵,眼珠子直转,低声笑起来:“我打探清楚了,王公中进士那会儿,家里给他纳妾,想要个子嗣。” “孰料王公不肯,言语信了景教,不能纳妾,后来不得已顺从母命,但通房却很少。” “我还听说,十几年都没合寝了。” “我倒是知道什么原因了!” 朱谊汐摇摇头,感慨道:“这景教,从外头传过来,教规很严,禁止纳妾,哪怕没有子嗣都不能。” “这是什么教归啊!”十三吓了一跳,忙道:“前几天,王公还让我信教呢,说他的进士,就是那上帝保的呢!” “我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一个老婆可不够!” 孙林也忙摇头,极为鄙视道:“这等邪教,怎能来咱们大明,竟然还有人信。” “哈哈哈!”朱谊汐大笑,摆了摆手,道:“这教规的确严苛,就算是宗藩条例,也有四十岁无后,才能纳妾的规定。” 嘉靖、万历的宗藩条例,规定郡王以下,四十无后,才能纳妾,而如果违背的话,其子嗣,就不得位列宗籍。 说白了,皇帝早就认识了,宗室繁衍的可怕,所以给宗室安排优生优育政策,减少人口。 如果发生了,就叫做冒籍,废黜爵位。 对此,朱谊汐毫不在乎。 作为最底层的奉国中尉,不要也罢。 “孙林,你可不能信那东西。” 突然,车帘被打开,孙萱探出头来,一本正经得说道:“你要是信了,我就让叔父打断你的腿。” “姐,不会信的。”孙林浑身一颤,忙保证道。 直至孙萱出去,孙林才松了口气。 “怎么怕成那样?”朱谊汐不解道:“按照道理来说,你们功夫应该相差无几啊!” “大人,的确是差不多哟!”孙林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习了家传的腿脚,但我比姐姐小一岁,自小就被欺负。” “如今,我一看到她,还没有对战,气就短了三分。” “啧啧!”十三嘲笑道:“连女人也打不过,你还好意思当护卫。” “怎么?”孙林不服,伸了伸胳膊,逼迫道:“打你这个小屁孩,我可是绰绰有余。” “哼!”十三兀自不服,倔犟道:“待我长几年,你就知道厉害了。” 相差不过两岁的少年,相互瞪眼。 而朱谊汐笑看着,心中却叹了口气。 端午节,本来算是个喜庆热闹的节日,但是对于孙传庭,或者说秦军来说,着实没那么高兴。 五月初,崇祯皇帝下令,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 换句话来说,如今孙传庭的辖区,已经扩大到了三个省。 这种情况,对于孙传庭来说,更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压力。 而,对于朱谊汐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的借鸡生蛋,都还刚开始呢!! 一股莫名地急切感,涌入心头。 “你们在外等着!”朱谊汐吩咐道,随即大跨步的进了总督府。 门外车马拥挤,庭院中,也是几十人。 高杰、牛成虎、白广恩等大将,坐在客厅,等候着总督的接见。 对罗尚文、高杰、牛成虎、白广恩等人,他这个总医官还不够格,只能拱手行礼。 几人也点点头,唯独罗尚文笑着,走了过来,低声道:“你那招,着实不错。” “什么?”朱谊汐懵了。 “李远,张自栋,他们两人被你可吓得不轻,连带着其他人,也熄了心思。” 罗尚文轻笑道:“这两千人,你就算是放过去,也没人敢要了。” “控制瘟疫,也只能这样。” 朱谊汐轻声道:“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了,就连我,也亲自搬运。” “有总督的照应,你前途无量。” 罗尚文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继续努力吧!” 朱谊汐认真地应下,心中却不以为意。 也不知道,这前途,能有几个月了。 闭着眼,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茶都换了三回,终于轮到了他。 打起精神,朱谊汐自信地向前而去。 入了书房,孙传庭很是疲惫,显然是接见了不少人,见到朱谊汐,他笑了笑,亲切道: “你这段时间,收敛了不少病人,整个西安府,都应该感谢你呀!” “瘟疫大营,差不多有三万人了。” 朱谊汐看着其略显佝偻的身躯,不由得说道:“瘟疫不断的在扩大,据传闻,隔壁的山西,已经半个省都陷入瘟疫。” “难为你了。”孙传庭叹了口气。 “督宪,匠营如今整顿有效,虎蹲炮,弗朗机炮,每月可造数十门,但唯独生铁稀缺,难以为继。” “去凤翔府买!”孙传庭揉了揉眼睛,说道:“夏收快要结束,我手里边还有些钱粮,都拨给你,造甲、造箭、造炮,都不能耽误,要尽快。” “大军可是要出关?” 听到这,朱谊汐忙道。 “如今不是时候,还得待几个月。” 孙传庭沉声道,然后双目如电般,看向与他,说道:“尽量储备军械,无论是甲胄还是火炮,都要多生产,你要尽力去做。” “遵命!”朱谊汐只能应下。 第四十一章崇祯震怒 五月的京城,烈日炎炎,把地面灼烧的滚烫,就连乞丐,都不得不退避,一时间,好似太平盛世一般。 但稀疏的人群,半掩的商铺,以及面带蜡黄的百姓,无不说明其危机。 内阁次辅吴甡,乘坐着轿子,心中颇有些惶恐,又有些畏惧。 李自成在襄阳建立行宫,设立朝廷,明显触及到了朝廷的禁忌,无论无何都一定要剿灭。 所以,崇祯皇帝催孙传庭日急,逼百官日盛。 不得已,在皇帝的一番涕泗横流之下,他感怀备至,不得不出头,督师湖广,剿灭闯贼。 但,这又谈何容易? 数月以来,期望的三万精兵,只有老若病残一万多人,而且无粮无饷,不出意外,走过几十里就会哗变。 他性命不保啊! 先前应允五月出征,今日忽被诏,怕是危险了。 “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吧!” 感叹了一声,忽然,他感觉马车的停滞,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老爷,前头出殡呢!” 马夫说道。 “出殡?”吴甡一愣,不由奇道:“这几日怎么竟碰上这事?好几起了吧?” “没错,近几个月,到处死人,一路上,咱们都碰到好几起了,忒不吉利了。” “那就换条路走吧!” 吴甡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谁知,刚换了条街,又有一只出殡的队伍,等候了一会儿,车马才通行。 吴甡奇了,忙问道:“这是出了何事?你知晓吗?” “回禀老爷,听说是瘟疫,从天津那里传来的,天津那,人都快死决了,卖棺材的发大财了。” 马夫感慨道,又有些畏惧。 “如今好像传到了京城,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唉!”吴甡默然,摇了摇头,这真就是乱世了。 “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是!”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皇宫。 一番搜检后,一个宦官道:“中堂,您可算是来了,皇爷等的急了。” 吴甡点点头,在宦官的带领下,快步而去,来到了乾清宫。 “皇爷,吴次辅来了。” 桌案上,一个满脸憔悴,衣裳破旧的中年人,不停的处理奏章,似乎好久没抬起头过。 一旁服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侧耳听到小宦官的话,忙弯腰,轻声提醒道。 男人恍然大悟,抬起头,将奏章放好,才道:“让吴次辅进来吧!” “传吴次辅——”王承恩喊道。 随即,吴甡忙走入,拱手鞠躬道:“微臣吴甡,参见陛下。” “起来吧!”崇祯皇帝轻声道,然后又坐直了身子,说道: “次辅,我召你来,可知晓原因?” 吴甡心中苦笑,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削瘦,但眼眸明亮皇帝,他无奈道:“微臣该死,实在是无兵无饷,只要凑齐了兵饷,微臣立马南下。” “嗯?又是钱粮!”崇祯皇帝眼神一变,突然怒吼道:“哪有那么多钱粮,你不会学孙传庭,自己征召吗?朝廷的府库,你不也清楚?” “我让孙传庭东出剿贼,你又劝阻,你说,你意欲何为?” 吴甡低头,不敢言语。 皇帝让他去南京征兵讨粮,还学习孙传庭,这是巴不得他早死,还是全家都死的那种啊! 他怎么会答应? “你知道吗?周首辅(周延儒)北上督师,阻挡建奴北还,朝命夕走,早晚两次报捷,你可有他半分?” 崇祯皇帝怒其不争。 “你跟我应允,说五月南下,如今五月过半,你还滞留京城,我晋你为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就是让你在这耍猴的?” 闻此话,吴甡更不敢抬头,诺诺无言。 崇祯皇帝被气得浑身发抖,胸膛不断起伏,王承恩忙上前不断地拍打,安抚,才堪堪平复。 “你说,你可有什么解释?” 崇祯指着他问道。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有负圣恩,万死难辞其咎。” 吴甡跪下,匍匐而抽泣。 “交给法司议罪——” 崇祯皇帝好似见到臭虫一把,忙摆摆手,一脸的厌恶。 他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他的人。 吴甡被侍卫带下,直接送入狱中。 “王伴伴,你说,这些臣子,一个个欺君罔上,就无一个良臣吗?”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满脸愤恨。 王承恩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五月十三日,周延儒还朝觐见。 崇祯皇帝命其不必上缴敕谕,留下来纪念其勋劳,并加封他为太师,赐金币,荫其子为中书舍人,周延儒辞去太师,崇祯帝批准。 而,在五月十四,锦衣卫都督骆养性和东厂太监王之心,联名请见。 “你们是有何事吗?” 崇祯皇帝语气缓和,仿若朋友般的口吻,让两人心宽不少。 东厂厂公王之心忙上前,邀功道:“奴婢受皇恩,自当用心做事,与锦衣卫联合调查,发觉首辅周延儒,欺君罔上,延误战机,纵放建奴,还请皇爷御览。” 说着,就捧上了奏章。 崇祯脸色凝重,双目一扫,脸色大变:“老货竟敢欺我?” 只见,那奏章上,写明锦衣卫探到,周延儒只是去往通州,聚集勤王四总兵,每日纵乐,清军连绵三百里,只是发炮恐吓。 每日午后开门办公,收受贿赂,为总兵请功,可以说完全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而崇祯,却源源不断地供应酒肉粮草,让他们吃喝玩乐,还傻乎乎的相信他们的捷报,进行赏赐。 “该死,该死——” 崇祯皇帝大怒,这不是打脸吗? 他大喊道:“锦衣卫——” “臣下在!” “赶快去将这老货,抓起来,不要放过他!” “谨遵圣谕!”骆养性大喜,多少年了,终于轮到锦衣卫威风了。 “王伴伴,你去传旨,让五军都督府、大理寺、六部,对周延儒“蒙蔽推委”等事,从公察议,一定要严惩不贷!” “奴婢遵旨!”王承恩忙应下。 说完,崇祯皇帝瘫在龙椅上,这世上,竟无一丝良臣,难道,这大明,真的不行了吗? 不知过了好久,他被王承恩叫醒。 “皇爷,该用午膳了。” “不用!”崇祯皇帝摆摆手,他突然想起来孙传庭,沉着脸说道:“传旨,加孙传庭兵部尚书衔,加督江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赐尚方宝剑——” “啊?”王承恩被吓到了,这是委托整个南方的军事啊,这是何等的权力啊! 但他还是反应过来:“奴婢遵旨!” 第四十二章双王 襄阳,自被李自成的闯军攻破后,就改名为襄京,其自称新顺王。 多年来的征战,让他疲惫不堪,但与其他的乱民不同,李自成并不乐意美色,虽然住进了襄王宫,但依旧矜持。 不过,攻入襄阳后的破坏,依旧让襄王宫不堪重负,倒塌甚多,难以符合身份。 对此,李自成不得已进攻勋阳,结果因为关中孙传庭,派遣高杰率领骑兵援救,不得已败退。 屯兵襄阳后,李自成不由得召开会议,商讨下一步的进军方略。 他高坐王椅,双手垂膝,头发扎起,面容粗犷,绿褐色的眼眸中,满是坚定: “如今虽然是夏收,但河南多年来兵灾不断,千里无人,又掘了黄河,承天府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 “大军,是时候要找个地方就食。” 这时,权将军,仅次于大元帅,李自成的老乡,最信任的谋士,牛金星,不由得大踏步而前,朗声道: “如今大顺兵强马壮,拥兵数十万,骑兵数万,可谓是天下精锐尽在。” “明廷如今,不过是孙传庭的十万秦军,困守关中,徘徊不定,微臣建议,大军应该北上,直捣北京,擒住崇祯皇帝,如此就可尽收天下,不费吹灰之力。”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有所道理。” 随即,他望向众人,沉声道:“此事关切大军前程,不可马虎,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咱自有取舍。” 一旁的中营制将军李岩,则心生犹豫,闭口不言。 如今兴灭大明,他心中竟然有些悲哀,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举人出身。 朝廷养士三百载,如何下得了手。 李自成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扭过头,问起了首席军师宋献策:“军师可有方略?” “还是先听听众人的想法吧!” 宋献策哪里会这些,他学的可是方术,为人占卜吉凶祸福的,这种战略问题,他可答不好。 而钦天监博士杨承裕,则出列道:“大王,天下富庶之地,唯有江南,明太祖因南京,以成帝业,随即北伐,席卷天下。” “而,效仿元末,只要断了漕运,北京城不战自溃,到时候天下岂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番话,李自成不由得捋了捋胡须,笑了起来。 众将也开始叫嚣起来:“江南好啊,美女金银多的很呢?” “大哥,就去江南!” 刘宗敏,田见秀等将领,极为欢喜。 就在这时,新加入的拔贡生,顾君恩,则忙拱手,出列道:“大王,留都虽然是天下形胜之地,但位列天下之下流,难成大事,其策太过于缓。” “江南之地,地形狭窄,大军难以施展,反倒会被那些明狗分割包围,让明廷从容调兵围困,着实不可取。” “而万一北伐不胜,退无可退。” “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自成眉头一皱,宽阔的脸上颇为犹豫,对于将要走的下一步,着实难以度量。 顾君恩笑了,他大声道:“不如进军关中,重回大王的桑梓之邦。” “关中乃是帝王之基,往西可夺甘肃,往东可掠山西,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留一良将驻守,大王亲帅大军过山西而入北京,此才是万全之策。” “好——”这番话算是说到李自成心坎里去了,他拍手,大喜道: “陕西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界,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给败坏了,我至今还想着陕北的小米……” 其他出自陕北的将领们,也纷纷攘攘地叫唤起来,极为快活道: “常言说的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咱们如今当将军了,大王也成了大王,就该回家见见亲朋好友,让他们也富贵一番。” 就连牛金星,也不由地意动起来,他的老家,也在陕北呢。 见其他几个谋士脸色不对劲,李自成忙制止喧闹,才认真道:“陕北那地,我极为清楚,三边兵卒精锐,若不清除,即使北上,其也是大敌。” “况且,孙传廷在西安拥兵十万,乃是心腹大患,若不解决,怎么能放心去北京?” 听到这话,众人才恍然,纷纷点头赞叹。 于是,新生政权,就立下先取关中,再下甘肃、山西,最后入北京的战略。 “报,权将军李过归城复命!” “让他进来——”李自成心中一喜,忙道。 “回禀叔父,孩儿已经割了罗汝成这王八蛋的脑袋,前来复命。” 李过热切地汇报道。 他乃是李自成的亲侄子,但却比李自成还大六岁,关系极为亲近。 “好!”李自成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过儿辛苦了,快列坐,咱们商量着怎么打回家呢!” …… 而就在此时,武昌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昔日冠绝湖广的楚王宫,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美轮美奂的王宫,已然成了历史,大量的宫女、王女,被**,珠宝首饰,连抢带拿。 偌大的武昌城,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中,百姓、富户,慌不择路,死伤难以计量。 “饶命,饶命啊!”楚王连滚带爬,被押了上来。 “给我煮了,与兄弟们分食!” 张献忠厌恶地看了一眼肥硕的楚王,大手一挥,直接判处死刑。 很快,效仿李自成的肉汤,就熬好了,张献忠毫不嫌弃,直接大口饮之,一旁的李定国、孙可望等大将,也酣畅地饮下。 “义父,从楚王宫中,得银六百余万两,金数十万,珠宝无数。” 孙可望看着这位雄伟的男人,不由得汇报道。 “撒去,全部都撒去——” 张献忠眉头都不皱,直接大手一挥,说道:“将所有的钱都散给流民,招揽军队,组建水师。” “是!” 所有人都应下,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自今日起,吾乃大西王,改武昌为天授府,江夏为上江县。” 张献忠雄心万丈,此时,他觉得大业可期。 随即,他效仿李自成,设六部、五军都督府,更是进行科举考试,选拔进士。 而加上他之前的大撒金银,一时间,整个武昌府尽为欢愉,兵马强壮,近二十万。 一时间,起义军分为两座山头,各自称王,大明天下,越发的动摇。 第四十三章试炮 在高杰出兵郧阳府的时候,朱谊汐就通过孙长舟,获知了这个消息。 就连罗汝才被杀,张献忠攻占武昌,他也知晓了一些。 潼关内外的消息,也终于通了些许。 南方如今三大贼,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左良玉,自西向东,张献忠正好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张献忠,何时去了四川了?” 朱谊汐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但对于张献忠所谓的屠川,倒是印象深刻。 在他的谋划中,四川可是他的地盘,岂能被占? “不对,襄阳一带目前是李自成盘踞,除非老李动了,不然张献忠绝不敢挪动一步。” 朱谊汐思量起来:“也就是说,只有李自成入潼关,没了绊脚石,他张献忠才敢入川。” 这样一想,他一种大定。 于是,这些时日,他一点在防疫大营中,教书写字,嘘寒问暖,撒发酒肉,很是拉拢了兵卒的好感。 另一边,他让王徴专司火炮,造就大量的火炮,如弗朗机炮、虎蹲炮等,月造数十,装备火车营。 而私底下,他则让匠人们,打造燧发枪,并且,将燧发枪上,安装插刀。 如此一来,本来燧发枪就比较长,达到了四尺,如今添了一尺长的短刀,已经达到五尺。 这样,足以充当长枪使用了。 对于两千防疫营,一开始就是用长枪练习,就是为燧发枪做准备,只要六月中旬,燧发枪定制完毕,就可以列装了。 整个五月,过得格外的充足。 而就在这末尾,竟然来了意外之喜。 “你是说,龙首原,有数千的精壮劳力?” 朱谊汐看着孙长舟,颇有些惊诧。 “没错,都是上好的精壮劳力。” 孙长舟忙不迭地献上计策:“听说总督大人准备东出潼关,这些壮力,不消半个月,就能成为敢死之士。” “听说当年的戚继光,戚大帅,就是用了义乌的矿丁,所以才打得倭寇溃不成军。” “你也知道戚大帅!” 朱谊汐诧异,随即摆摆手道:“龙首原那里,情况复杂,恐怕总督大人,有心无力。” 这都不用想,要是能做,孙传庭还要三户出一兵,强制拉人吗?显然其更加困难。 “这应该清田与这个不相上下吧!”孙长舟疑惑道。 “一下就足以民怨沸腾了,再来一下,指不定他们就跟闯贼里应外合了。” 朱谊汐笑了笑。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再次记住了这个地方——龙首原。 等到迫不得已时,这里就是他最佳的兵源。 没错,他对于孙传庭出潼关而一战的想法,绝不支持,也不认为秦军会胜利。 首先在兵力上,李自成兵力规模达到了三十万,其中又杀了罗汝才、贺一龙、袁时中等头领,吞并其精锐精锐。 保守估计,征战数年的老贼,就有五万之巨。 而秦军,去年桃园一战精锐尽丧,新兵练了大半年,怎么打? 而更让朱谊汐担忧的是,秦军因为孙传庭,只是勉强凝成,将领之间矛盾颇深,无法像李自成那样,团结一致。 深入秦军数月,朱谊汐更是明白,秦军将领流贼出身较多,朝秦暮楚,已经成为了习惯,说白了,就没有必死的决心。 这种情况下,守都困难,打就只能去送死。 六月一日,朱谊汐请来孙传庭,前来见证试炮。 孙传庭很是乐意,他也想看看红衣大炮的威力。 “此两门红衣大炮,皆重三千斤,耗费一月时间,才堪堪铸成。” 朱谊汐亲切的介绍着。 孙传庭一听,就走近看着。 两门红衣大炮,被炮车架着,缓缓地推攘而来,每门须用到十来人。 炮身一丈来长,炮口黑黝黝,极为深邃,其背部也呈黑色,仿若铁一般。 “不对,这就是铁!”孙传庭惊诧道:“你们为何不用铜料?就算是为了省钱,也不能用铁料啊?这是在害命,知道吗?” 说着,孙传庭语气凌厉起来。 “督宪息怒!” 朱谊汐忙解释道:“这铁炮,用的是新法子,已经经过试炮,与寻常的铜炮并无二样。” “是吗?” 孙传庭将信将疑。 不过,对于朱谊汐还是有些信任的,他勉强坐下,从远处观望。 而在火炮这边,几十名被王徴教导过的火炮手,则已经像模像样地开始操作了。 擦拭炮管,瞄准,拉出炮弹,塞入,点火…… 而在远处,二里外,两座破旧的草房,就是这次的目标。 王徴则坐在一旁,也颇为紧张。 到底是做过官的,孙传庭对其颇为尊重:“王公辛劳了,红衣大炮,制之不易。” “哪里话,我一大把年纪,还能为朝廷效力,也是值得。” 王徴摇摇头,颇为振奋道:“实学救国,此乃吾生抱负。” 听其言,孙传庭越发的尊敬,然后就等待着火炮发射。 “点火——”朱谊汐挥舞着旗帜,大喊道。 很快,炮手就点火,随着两声炮响,两颗巨大的铁弹,随着巨大的硫磺味,烟雾的出现,迫不及待地飞入空中,划破天际。 眨眼间的功夫,两座草房,就毁于一旦,不复存在。 “好——”孙传庭站起,喊了一声,然后开心道:“此炮,不逊于京城的那十一门铜炮了。” “看来,铁炮,大有可为啊!”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沉声道:“王公,景明,建奴那边火炮犀利,这等法子,可得严防死守,不得泄露。” “属下明白!” 朱谊汐忙道:“我已经做好保密,绝不会泄露。” “红衣大炮铸成,可谓是万人敌了。” 孙传庭点点头,然后道:“红衣大炮,应该放置在哪呢?西安城?” “督宪,应该放在潼关。” 朱谊汐满脸认真道。 “潼关?”孙传庭疑惑:“那里已然是天险,红衣大炮,是否有画蛇添足?” “督宪,潼关不保,西安城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朱谊汐诚恳道:“况且,您东出潼关,潼关就是秦军的后背,再怎么坚固,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孙传庭认真道:“你说的没错,是应该放在潼关。” 第四十四章劝说与准备 而知晓红衣火炮的用铁铸的威力后,孙传庭要求匠营以每月两门继续锻造,摆放置潼关。 其余的火炮,倒是要求的不多。 因为火车营多年来的积累,再加上地方,虎蹲炮,弗朗机炮,并不缺。 当然,朱谊汐对于燧发枪,做了隐瞒。 掌管匠营的生死,钱财,每人想跟朱谊汐做对,也不敢报信,许多人甚至以为,燧发枪是孙总督吩咐的。 不过,鸟铳,匠营还是按照每月两三百支的水平来弄,实际上因为火绳枪的操作太复杂,除了火车营,其他人都不喜欢用。 试炮结束后,王徴继续忙碌起来,朱谊汐这才与孙传庭独处。 犹豫再三,朱谊汐不得不劝说道:“督宪,绝不能轻易地东出潼关啊?” “为何?”孙传庭不以为忤,反而是平静地问道:“是有何理由?” “督宪!”朱谊汐叹了口气,说道:“秦军在关中,闯贼就不敢乱动,若是其北上,必然怕被断了后路,所以,动不如静。” “你认为,秦军打不过闯贼?” 孙传庭扭过头,认真道。 “属下不敢!” “你是不敢说吧!” 孙传庭摇摇头,随即望着荒野,一片无垠,他轻声道:“我又何尝不知晓希望渺小。” “但,朝廷催迫日紧,上个月,我身上的那些头衔,陛下几将半臂江山托付与我,我又能如何?” 朱谊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崇祯皇帝这番手笔,着实拿名义压人,而恰恰,很让孙传庭吃不消。 君恩如山,朝野尽是催促声。 他置身处地的想了想,除非是真的造反,不然谁也扛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 可,孙传庭如果真的造反,他还是孙传庭吗? 说着,孙传庭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呢喃道:“世人诽谤我割据关中,我若再不动作,怕是连西安也待不久了。” “可是——”朱谊汐无奈道。 “没什么可是的。” 孙传庭摇摇头,认真道:“你既然负责匠营,就好好的生产军械吧,一应的物资,钱财,我都会拨下来,多准备一些才是。” “遵命!”见孙传庭没有接下去谈话的念头,朱谊汐也就不再劝了,做好份内的事。 “督宪,我想总医署,应该放置在潼关,伤病兵卒,可以在潼关修养,比随军拖累,亦或者待在西安城,方便的多。” “你说的有理。” 对这句话,孙传庭还是挺满意的,拍了拍朱谊汐的肩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这心思,着实不错。” 随即,孙传庭慢慢地离开了。 目送其离去,朱谊汐突然觉得,竟然有些许的落寞。 在大势面前,他终究还是难以改变既定的轨迹。 而秦军中的训练,也愈发的密切起来,粮食的损耗,也在倍增,显然,这是在为战前做准备。 而朱谊汐,也在做准备,准备孙传庭失败后,该如何处置。 思来想去,还是强大自身为要。 搜罗起身家,朱谊汐猛然一惊。 两次打劫,十来万两的金银珠宝,如今除了两万多两的白银,其余的都是珠宝,难以脱手。 “光是燧发枪不够,还得有铠甲。” 朱谊汐颇有些无奈。 铠甲与弩箭,都属于重度准备,详细备案的那种,而且价钱还贵。 让匠营做,如今忙着出兵准备,后勤繁多啊,没有多余的匠人。 “怎么去弄铠甲的?” 朱谊汐琢磨起来,突然想起了秦王府。 秦王在明初,靖难之役之前,拥有三卫,二万一千人,随着不断地削藩,只有不到三千人。 就算是这三千人,也名不符实,吃空饷占了一半,剩余的都是老弱病残。 但,终究是两百多年的建制,别的不提,铠甲武器,真的不少。 有鉴于此,朱谊汐忙从库藏中,挑出几件珍品,约莫五六千两的价值,反正流通不得,不如送人了事。 秦王府长史章世炯对于朱谊汐的到来,颇为高兴:“听闻孙总督在准备东出,你身兼多职,应当忙碌的很才是,怎么来看我了?” “多日不见兄长,我心中甚为想念啊!”朱谊汐发自肺腑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发饷 无论如何,朱谊汐不惜一切地武装这支自己仅有的军队,充当火种。 崇祯十六年,六月初五。 瘟疫大营容纳整个西安府的瘟疫病患,超过了四万人。 同样,每天从大营中抬出来的尸体,也达到了上百具。 朱谊汐亲自主持丧葬仪式,熊熊燃烧的火焰,带走了瘟疫,也让他有些恍惚。 毫不夸张的说,瘟疫大营中病患,康复的人绝少,几乎都免不了一死了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他心中颇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这就是鼠疫,明末鼠疫,几乎决定了历史进程啊!” 朱谊汐低声呢喃着,往往远处,那拥挤的瘟疫大营,按照登记资料,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大规模死亡了。 “多去准备一些木柴,过两天怕是不够用了。” “是!”一旁的朱依,忙拱手应下,有模有样的。 经过他的两个月调教,朱依、朱双两人,已经成熟了不少,字也识得,所以分配到了孤儿营中,担任队正、副队正,其余八人依旧担任亲卫。 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记住,一定要带好口罩,不要与他们有任何接触,瘟疫可不挑人。” “明白!”朱依、朱双二人郑重其事地应下。 “人都到齐了吗?” 朱谊汐看着站成方正队列的一群人。 “禀宗主,都到齐了。” “那就好!” 朱谊汐点点头,然后拍了拍手,少年们就抬着箱子,走了过来,他直接挑开,里面是明晃晃的白银。 “你们把守瘟疫大营,辛苦了,这是饷钱。” 听到这句话,少年们顿时叽叽喳喳议论开来,他们没有想到,包吃包住,竟然还有钱拿,一个个的喜出望外。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朱依忙指挥起来。 银子都已经剪好,称好,一两一个,整整齐齐地码好了。 朱谊汐就站在那,上来一个,就发下一块银子。 “谢谢宗主!”领头的少年,干瘦的模样,见到和蔼可亲的朱谊汐,不由得学着朱依的口吻,亲切地喊着。 “怎么说话呢!”朱依不满了,这可是他们老朱家的,外人喊什么。 “没什么!”朱谊汐毫不介意,他笑道:“随便你们喊,怎么亲切怎么来。” 若不是西安城就在旁边,朱谊汐甚至愿意把这一百孤儿,全部认作义子。 太祖皇帝朱元璋,可收了一百多个义子来打天下,当先锋。 “谢谢宗主——” “谢谢宗主……”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儿,一箱子的白银,也就是一百两,很快就消耗干净。 每一个从他手中接过白银的孤儿们,都欢天喜地,泪流满面。 饥寒交迫了多年,何尝有过如此? “是谁让你们吃饱了饭?”朱依大模大样地走过来,大喊道。 “宗主——”众人齐喊。 “是谁让你们有衣穿,有床睡,还有钱拿?” “宗主!” “是谁教你们识字,自食其力?” “宗主——” 到了第三问,少年们更是嘶喊起来,面目充血。 “好!”朱依满意地点点头,挥舞起手臂,大喊道:“为宗主效死——” “为宗主效死——”少年们竭尽全力地怒吼着,使出了吃奶的劲。 声音直上云霄。 朱谊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下去,一个个地巡视,不时地拉拉袖子,拍拍肩膀,把孤儿们感动地稀里哗啦。 招数虽然老套,但却实用。 明末兵为将有的习惯太过于恶心,还不如学习袁大头,亲自发下饷钱,就能直观地在兵卒心中树立形象。 而中午,到了防疫营这边,朱谊汐首先检查的,则是军备情况。 “燧发枪都弄好了?” “宗主,一千支燧发枪都到位了,儿郎们正在每日练着呢!” 朱猛作为总教头,从孤儿军,到如今的防疫营,可谓是驾轻就熟,顺理成章。 “不过,另外的千人,该如何?” 朱猛疑惑道。 “另外这千人,五百人组建成炮营。” 朱谊汐看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心中颇为满意,他轻声道: “弗朗机炮,虎蹲炮,以及红衣大炮,都需要人,我会让王公教习他们如何成为炮手的。” “另外的五百人,则暂时用鸟铳吧!” 叹了口气,朱谊汐说道:“鸟铳用的好,也较有威力的,只不过速度慢些罢了。” 鸟铳,即火绳枪,实际上动作繁琐,在战场一旦有所紧张,就会发挥失常,但威力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没有偷工减料的情况下。 “铠甲怎么样?” “修修补补,约莫一千两百副可以用。” “黔宁王的三段射,练习的如何?” 早在明初,沐英西征,就习惯用火铳进行三段射,持续不断的火枪,打得土人溃不成军。 “已经在练。”朱猛认真地点头,然后说道:“宗主,三段射或许对于鸟铳来说很合适,但燧发枪速度很快,五段射应该都能成。” “你可以试试!” 朱谊汐笑了,很有些头脑嘛,不由道:“这样的多段射击,就会持续不断地响起,足以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力,你要会用之。” “我明白!”朱猛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朱谊汐随即道:“让他们收拢吧,该发饷钱了。” “全体集合——” 朱猛忙高喊道。 一个来月的训练,让这群兵卒形成了习惯性反射,不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团。 朱猛叉着腰,骂道:“你们又慢了一个一会儿,下次再是这样,就不许吃肉。” “是!”众人哀嚎着。 “今天,朱巡察要来发饷钱,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下,众人欢心雀跃起来。 虽说如此,但由于都是老实人,排起队来也是规规矩矩的。 与孤儿营不一样,月饷是一两五钱银子,绝不拖欠。 一箱箱的白银,让所有人脸上笑开了花。 由朱谊汐的手,一个个发下,伴随着一声声感谢,朱谊汐的手,也有些酸痛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朱猛这才问道:“谁给你们发的钱饷?” “朱巡察!” “大点声!!” “朱巡察——” 伴随着一声声的喊叫,朱谊汐心中越发的满足起来。 即今日起,才真正算是我的兵了。 第四十六章书信 随着定下东出潼关的决定,西安城,一瞬间就安定下来。 昔日的暗流涌动,不满,也随之飘散,士绅们,豪强们,安分守己,竭尽全力的为秦军服务。 粮食采买,生铁,木料,硫磺,硝等生产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军营。 一时间,整个西安似乎太平下来,唯孙总督马首是瞻。 但,孙传庭知晓,这是错觉,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平静。 朝廷的加官,楚王的死去,似乎泰半的压力,都聚集在他的肩上,他只能强行顶住。 “督宪,有书信——” “赵先生,送进来吧!” 孙传庭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 顿时,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留着长须,瘦高个,模样周正,双眼明亮。 乃是孙传庭的至交好友,山西秀才赵舒,字适之,多用于后勤,谋划。 “怎么?”孙传庭抬起头,看着这位军师,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给我写书信?” “有三封!”赵舒揉了揉脖子,兀自坐下,轻笑道:“第一封,来自于京城,是在五月初写的,这两日才送到。” “哦?”孙传庭一愣,疑惑道:“京中,我可没多少好友,诽谤我的可不少。” “周首辅被下牢狱,京城大动荡啊!” 赵舒叹了口气,说道:“给你来信的,乃是内阁次辅,吴甡,上个月也被抓起来了。” “哦?”孙传庭诧异,忙拿过来看着。 只见书信上并无多少字,约莫百来个,主要内容,就是劝自己,不要轻易出兵。 “吴次辅,也算是难为。” 孙传庭苦笑道:“朝廷枯竭,让他领兵,岂不是为难,陛下这是强人所难啊!” 赵舒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轻声道:“所以,陛下将这半壁江山,都挂在你的身上,可谓是背水一战啊!” 孙传庭默然。 他当然听出其中的劝诫,但是上方宝剑都赐下了,他又能如何? “另一封,乃是左允中刘理顺所写,也同样是劝诫,望请你勿要出兵。” 赵舒见其神色,不由得又抽出一封信,说道。 “朝廷明事理的人,还是挺多的。” “这又能如何?”孙传庭无奈道:“谁让咱们当今,是个急功利切的人?恨不得今日领兵,明日除贼。” 说完,孙传庭颇为厌烦的道:“适之兄,你还是直接拿出来吧,若还是劝谏的,就此罢了。” “此封,倒不是来自北京,而来自于湖广。” “湖广?那不是被闯贼肆虐吗?” 孙传庭直接站起,直视着赵舒,严肃道:“你莫不是背着我,与逆贼私通?” “你把我赵舒想成何人了?” 赵舒被这话气到了,直接站起,对视道:“此信,来自于襄阳,乃是大学士邱瑜之子,邱之陶。” “邱之陶?”孙传庭讶异,随即道:“听闻其祖父骂罗汝才而死,其怎么又去了闯贼处?” “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之,吞并其众,邱之陶才入了襄阳,而且还担任侍郎,驻守襄阳城。” “果真?”孙传庭忙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阅读开来。 半刻钟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喜色道:“有他作内应,此战,怕是有七成把握了。” 邱之陶在书信中言语,待其与李自成大战时,他就在襄阳城散播谣言,说左良玉精兵已至,动摇闯贼军心,逼迫其后退救之。 到时候,秦军紧追不舍,足以寻找破绽,大败闯贼。 “督宪,邱之陶,不过一书生,此计极为稚嫩,效果怕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赵舒提出了质疑。 “事到如今,咱们还有选择吗?” 孙传庭反问道。 这下,赵舒没了话讲。 “适之兄,事到如今,不得不去啊!” 孙传庭沉声道。 赵舒见此,已无一丝改变的可能,不由得说道:“三边精锐,不可尽抽调而出,若是败之,也算是留的最后本钱。” “你说的没错。” 孙传庭点点头,赞同道:“况且,三边已然空虚,在抽调,怕是鞑子犯边,而且其兵卒与我军不相知,无有配合,不宜一同行动。” “那么,事到如今,能有些许精兵的,也只有秦良玉的白杆兵了。” “白杆兵?” 孙传庭忆起了往昔,想起了秦良玉那满头的银发,以及那不屈的面容,不由道:“四川大致安稳,可以抽调白杆兵,协同作战。” “秦浩命乃巾帼英雄,有她在,胜算大增。” 近三十年来,秦良玉跟随官兵,南征北战,可谓是功勋卓著,当年孙传庭就是因为其的四千川兵,才打败了高迎祥,清剿了整个陕西的贼子。 “行,那我就写书信,让她带兵前来。” “让人带五千两银子去,她,她一家人,毁家纾难,怕是粮草都不济了。” 孙传庭想起当年,那一双双的赤脚,简陋的白杆,以及那衣不蔽体的绒袍,他心生敬佩。 “是!”赵舒应下。 “另外,你代我上疏朝廷请战。” 孙传庭沉声道。 “督宪,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赵舒言真意切,再次劝说道。 “我,早就没有选择了。” 孙传庭闭上眼睛,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赵舒无奈,只能拿起笔,进行草拟。 孙传庭阅览一番,又删改了些许,并且添上邱之陶内应之事,大吹我方实力,言语一月,就可击贼。 赵舒再次润笔,才堪堪完成。 他拿着这份奏疏,心里沉甸甸的,莫名的有些悲哀。 就连孙传庭,这样果断耿直的儒将,也需要自吹自擂起来,向朝廷表达信心。 “适之兄,陛下,喜欢看这种,你刚才写的,太过于拘束。” 孙传庭轻声道:“夸张,宣扬,毕功于一役,这才是当今喜欢的。” 赵舒闻言,失笑起来。 这时,突然传信兵,急促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总督,潼关传来急报。” “潼关?” 孙传庭诧异,三步并两步,直接拿起书信,看将起来。 赵舒也满是惊诧,他说道:“闯贼不是在襄阳吗?探子毫无消息,怎么突然就兵犯潼关了?” 第四十七章秦良玉 却说,之前李过直接去罗汝才府邸,以投明罪,猝不及防下,斩了罗汝才的人头,李自成喜不自胜。 罗汝才可是那么多贼军中,仅次于他和张献忠的兵马,他可是垂涎三尺。 而为了安抚军心,李自成听从宋献策的计策,让襄阳城外的驻军,也就是罗汝才的十几名大将,进城议事。 按照道理来说,李自成被军中诸将推举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被军中诸将推举为:“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 两者的职位只有大小之分,而不是上下之分,并无权力相招。 所以罗汝才的手下们,纷纷议论不止。 不得已,只能入得襄阳城。 可,一众人等想要进罗府,却被李过的兵马拦了下来。 “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黄龙颇为胆颤心惊。 “走一步是一步!”杨承祖皱起眉,心中格外的不爽利。 罗汝才足智多谋,在众多的义军之中,独树一帜,为人慷慨,极得军心,众将心有怀疑,却不敢放肆。 大家心有预感,罗帅恐怕已经有了不测。 在一片沉寂中,众将不得不移步。 来到议事厅,正这时,屏风后一阵响动,高头大马的李自成,一身丧服,面容愁戚,带着宋献策、李过走了出来。 众将脸色发白。 李自成落座后,环顾四周,见人到齐了,这次心中窃喜,声调低沉地说: “大将军通敌谋叛,已于今日辰时正法了。” 曹营众将心中升起一股悲愤和不平。 李过面色一沉,警觉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防不测,屏风后暗藏了十名武士,大厅周围也布下了百名伏兵。 杨承祖心头一动,心叫不好。 而李自成,则故作悲痛之状,先追忆了与罗汝才的金兰情谊,又列举了罗汝才勾结高名衡、暗通左良玉的罪状。 曹营众将轻声议论,杨承祖清楚其中的内情,心道大帅竟然被黑吃黑了。 黄龙忽然站起来问道:“说大将军私通官府,可有证人、证据吗?” 宋献策微微一笑,摇了摇羽扇,说道:“高名衡的细作,审讯后已经斩首,左良玉的细作尚在关押,可请各位一起审讯。” 李自成则故作长叹一声: “我与大将军情同手足,但通敌谋叛之罪不可原宥。” “如今罗将军不在了,你们仍然是我的部将,我会待你们一如既往,将来夺取天下,你们都是开国功臣。” 众将懵懂,不敢对抗,只能顺势归降。 而杨承祖等将,假意归顺,一回军营,立马就会同诸将,数千骑奔驰,投靠孙传庭而去。 李过大惊,追赶不及。 …… “杨兄,你说孙传庭会接受咱们吗?” 骑在马上,等待的时间颇有难熬,黄龙颇有些烦躁道。 “孙传庭与别人不同!” 杨承祖自信道:“他手底下的白广恩、高杰,牛成虎,哪一个不是咱们这样的出身?” “只要能够对付李自成,我想他都乐意。” 望着眼前,高不可攀的潼关,杨承祖感叹道:“其实,只要孙传庭不出关,李自成奈何不了他。” 接受了补给,等待了两三日后,终于进了关卡。 随即,被看顾下,来到了西安。 绵延数十里的军营,他们微微一怔,随即就恭敬地入了城,参见孙传庭。 “罗汝才死了?” 孙传庭望着这几人,确认道。 “罗帅被李贼弑杀,我等与其不共戴天。” 杨承祖悲愤道。 孙传庭不置可否,对于他们的神情,并不怎么在意。 如果不是准备东出,想要这几千骑兵当先锋,他是绝难理会的,巴不得狗咬狗,一嘴毛。 稍微安抚些许后,孙传庭对赵舒道:“这杨承祖等人,来的正是时候,想必对于河南、湖广,颇为熟悉。” “怕是里应外合!” 赵舒思量一会儿,说道:“贼子诡计多端,不可疏忽,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你说的在理。” 孙传庭点点头,随即认真道:“我意八月誓师出兵,调集七省兵力,合围闯贼,毕其一役,绝不让其再逃窜。” 赵舒点点头,会意的拿起笔,开始书写公文。 三道公文,首先是河南总兵陈永福(射伤李自成左眼)、卜从善两部,汇集夹攻李自成。 其次,则是命令左良玉部,从九江出发,兵进汝宁。 最后,命令四川总兵秦翼明率兵出商、雒进行策应。 企图三路合击,会攻汝、襄,歼灭闯贼主力。 一番话,说的孙传庭口干舌燥,沉吟了片刻,孙传庭才对好友赵舒道: “适之,你知道,我为何固执的想要东进吗?” “不是上有朝廷,下有士绅吗?” 赵舒一楞。 “不止如此。” 孙传庭苦笑道:“当我得知,闯贼设立朝廷,置百官时,我就明白,只能速战速决。” “湖广乃是天下膏肥之地,陕西绝对比不过,休养生息,只会让闯贼越发的壮大,我增一分,敌强三分,时不待我啊!” 赵舒恍然,这样一看,还真的是非出兵不可。 陷入了死局。 而,伴随着钱粮、军令,很快就从汉中,到达了忠州。 由于在河南出兵不力,秦翼明被罢免了总兵之职,闲赋在家。 这日,收到了西安的军令,他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拿着书信,来到了马府。 “姑姑,姑姑,太好了,总督起用我了。” “一把年纪了,成何体统?” 一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妇人,背脊笔直,一步步地走来,见到侄儿开心的模样,不由得训斥道。 她就是明末的巾帼英雄秦良玉,镇压过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大战役,可谓是名声赫赫。 如今,虽然七十岁,但依旧威名不坠,气势不凡。 “是!”秦翼明点点头,恭敬地站好,呈上书信。 “你以副总兵的身份,戴罪立功,可得小心才是。” 看着侄儿,秦良玉不由得小心吩咐道:“孙总督还寄来了钱财,可谓是细心之人,你得好好做事,不要再坠我秦家的名声。” “姑姑,我会为祥麟(马祥麟)报仇的。”秦翼明颇为愤怒道。 “祥麟守襄阳而死,死得其所,尽忠报国。” 想到儿子,秦良玉不由得神情一暗,打起精神道:“你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感情用事,战场上,不得有一丝的轻率莽撞。” “侄儿明白。” “你要小心,李自成,可不好对付。”秦良玉摸了摸侄儿饱尽风霜的脸,不由得感慨万千。 “侄儿晓得!”秦翼明心生一丝恐惧,不露声色道。 第四十八章收获 而倚靠着孙长舟的密探情报,朱谊汐对于杨承祖一行人的到来,颇为了解。 “您怀疑,他们是诈降?” 如今能够与他一起商议的,也只有孙长舟、朱谋二人。 孙长舟满脸凝重道。 “有这个可能!” 朱谊汐摸了摸下巴,那里已经长了一层胡须,使得他看起来颇为沉稳,不再令人小觑。 “罗汝才、张献忠等,归降、反叛,数都数不清,怎能不小心?” “但,总督已经严密监控,其就算是反叛,也无事吧!” 孙长舟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 “外松内紧,不得不防!”朱谊汐摇摇头,说道:“我们不就干这个的吗?你去派人盯着,看看他们有什么破绽。” “若是真的发现什么,咱们俩可算是立了大功。” “是!”孙长舟忙点头,孙总督位高权重,真要是推举一番,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谊汐陷入了沉思。 若不是依靠孙传庭的名声,还真的收服不了他。 看来,只能等日后了。 …… 杨承祖几人得到了孙传庭的准确答复,不由得松了口气。 军帐中,只有寥寥数人,灯火通明。 杨承祖主座,一旁的黄龙端着脸,另一旁,则是个道士模样的老头,满脸疲惫,正美滋滋地喝着酒。 “道长,我们已经来到了西安,接下来该如何?” 杨承祖一脸凝重地问道,一旁的黄龙也是关切备至。 “不用担心!”道士瘦骨嶙峋,但双目凸起,目光明亮,他饮了口酒,说道:“李自成那小子,内忌外宽,就跟古时的勾践一般,隐忍的厉害,一旦成就大事,立马就会原形毕露,杀人不眨眼。” “您是说,他跟太祖一般,屠杀功臣?” 杨承祖听过许多说书,不由得插嘴道。 “没错,他有太祖爷的脾气,但却无半分本领。” 张道堾点点头,冷笑道:“刚刚称王,就杀了罗帅、贺一龙,还有袁时中,这哪是成大业者的气魄。” 说着,他不由得冷声道:“而且,李自成三任妻子,又无有子嗣,可见是寡德之人,其侄李过,又是个脾气暴躁,胸无点墨的人,还杀了罗帅,你们今日无事,日后就不一定了。” “没错——”杨承祖吸了口冷气,说道:“道长言之有理,这李自成,果然是条假龙,子嗣都没有,他这个大顺王将来传给谁?” 随即,他颇为恭敬地说道:“您老真是神算无双,若不是提前走了一个时辰,李过那斯,就率大军,围困死我们了。” 黄龙也颇为佩服道:“更是料到,孙总督会任用我等,躲过了一难。” “那是!”张道堾捋了捋羊胡须,自得道:“老夫乃是龙虎山张家二十七代传人,道法无双,若不是非长子,早就继承家业了……” 两人又恭维了几句,张道堾一一笑纳,最后道:“李自成虽然势大,但还是为王先驱,朝廷是他撼动不了的,归降朝廷才是明智之举。” 而待其走后,杨承祖二人才互相看了几眼,眼眸中有些疑虑。 “大哥,这牛鼻子有点道行,此话有几分真假?” 黄龙不由得问道。 “别的不提,他倒是没说错,李自成连子嗣都没有,自然不是什么真龙。” 杨承祖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咱们既然来到了西安,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能光宗耀祖,此做那鸟什么大顺官要强。” …… 翌日,张道堾偷摸摸地离开了军营,来到西安城,尽情地玩耍起来,甚至醉仙楼,饮得大醉,缠绵女子于床榻。 只要大军不动,看守的军队自然不管。 一连几日,他醉生梦死,颇为逍遥。 第四日,他略微放松了警惕,就被一群人半路给拿住了。 “大爷饶命,我只是个道士,身无分文。” 张道堾慌忙道。 “道士?贪恋酒色,哪家的道士那么荒唐?” 朱谊汐冷笑一声,将其头套拿开,注视着这张干瘦的脸庞。 “嘿嘿!”见到眼前的年轻衣着华贵,他立马就放下了心,笑了几声,道:“贫道游历红尘,不拘清规戒律。” “我问,你答,若是哄骗我,直接卸你一条腿!” 朱谊汐直接掏出一把锋利的斧头,阴沉地问道。 “好汉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张道堾冷汗都吓出来了,忙不迭的点头说道。 “你是从军营出来了?” “没错,贫道是从城外三里处的军营出来的,是新近归降的贼军。” 贼军—— 朱谊汐抓住了关键词,心道,看来还是个心向朝廷的人物。 “杨承祖你认识吗?” 他语气松缓了些许。 “认识,认识!” 张道堾忙道:“我就是被他们抓进去的,不得已只能从贼,可贫道一直心向朝廷,从来没有对付过朝廷。” “嗯?”朱谊汐有些出乎意料,玩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朝廷的人?” “嘿嘿,您老一身华衣,身边五六个人,又出没在醉仙楼附近,也只有富贵子弟了,况且还关切罗贼大军,不是朝廷又是谁?” 张道堾笑道。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朱谊汐一笑,随即道:“你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废话了,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张道堾毫不犹豫,将军营中的情况,一一说出,朱谊汐皱着眉头,细细听着。 “你是说,李自成完全整合吞并了几大营兵马?” “没错!”张道堾忙道:“贫道不忍心这数千骑兵被其占了去,就鼓动他们投靠孙总督,也算是为朝廷尽一分力了。” “难得你有这番心思。” 朱谊汐点点头,示意松绑。 “贫道归顺朝廷,不求高官厚禄,只想弄些银子,修理一下破损的道观。” 张道堾有些讨好地笑道。 “银子不重要。” 朱谊汐也笑了,得贪酒恋色,还爱财,真是个好道士。 “你继续潜伏军中,影响其决策。” 朱谊汐心头一亮,这几千骑兵,若是争取来,也是一大助力,他可不能放过。 张道堾陷入沉思,低头不语。 “事成后,我会让你在城内,修建道观,而且,还捐助万两。” “好!”张道堾大喜,立马精神起来,忙点头道:“报效朝廷,我等出家人,也应该出一分力。” 第四十九章最后的准备 朝廷的期望,士绅的鼓噪,让孙传庭不得不上书朝廷,要求出兵。 此奏章一发,瞬间就传遍了西安城,引发了极大的震动。 就连秦王府,也忙招朱谊汐问询。 秦王朱存极,颇为慌张地问道:“孙总督,可有把握对战李自成?” 朱谊汐眉头一皱,望着这个稚嫩的秦王,理论上的侄子,不由叹了口气:“李自成拥兵百万,胜算五五之间。” “那怎么办?” 朱存极颇为惊慌,他道:“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这要是败了,秦藩一系,岂不是如楚藩一般无二?” “殿下,不如送些钱粮与秦军,把握也大一些。” 一旁的长史章世炯,看不过去,不由得轻声劝道。 “这怎么成?”一提到钱,朱存极立马就恢复过来,眼珠子一转,尖声道:“这是祖宗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怎么轻易舍人?” “再说了,我一个藩王与封疆大吏结交,岂不是坏了规矩?” 朱谊汐与一旁的章世炯都无语了。 这位秦王殿下,真是守财奴啊! 到了这关键时刻,还舍不得钱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秦王朱存极唠叨几句:“瘟疫刚被控制,就又打仗,天下何时能太平?” 朱谊汐无语至极,随即离去。 章世炯叹了口气,也一起而走。 “孙总督出兵之事已定,这场仗,把握不大吗?” 章世炯满脸期望道。 朱谊汐摇了摇头,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闯贼纵横数省十余年,早就今非昔比了。” 看着其满脸晦涩,朱谊汐想起这几个月来的配合,不由提醒道:“长史,汉中府,算是不错。” 说完,朱谊汐扭头就走,留下错愕的章世炯。 “汉中府,汉中府……” 章世炯呢喃了几句,眼神一亮:“陕西四方,也只有汉中比较安生了。” “只是,想我也是王府长史,怎能轻易离开王府?” 涉及到藩王,即使是辞官,等京城来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罢了!”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无奈:“还是让妻子去吧。” 出了秦王府,西安城街道上,行人匆匆,小贩叫卖,颇有几分繁荣景象。 但朱谊汐知晓,这是战前的大规模采购,也就是俗称的战争经济,可以短时间的营造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这般繁华,记忆中,似乎是好久远了。” 朱谊汐呢喃道,随即认真地看了一眼,似乎要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出了城,来到了匠营。 为了准备物资,数千人的匠营,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对于他这个匠首,颇有些怠慢。 但他不以为意,巡察着,就来到了数里外的火器部。 王徴多日来待在此地,不断地弄火器,可以说,近两个月,为秦军支持了不少的力量。 大量的弗朗机炮,虎蹲炮,被制造出来,输送给各军营。 保守估计,起码有三百件。 之前,朱谊汐还觉得,这不是给李自成送物资吗? 随即又想到,李自成多了一些火器,是不是对满清伤害更多一些? 一片石可能改变些许吗? 当然,他最为关切了,就是红衣大炮。 如今,随着铁范的出现,铸炮效力快了好几倍。 但是,王徴还是发觉了铁模的缺陷:“其内外不一,铁水冷却时间不同,炮口多为白口铁,容易炸膛。” 听到这话,朱谊汐心头一惊,忙道:“那有什么办法?” “只能以厚度来延长其寿。” 王徴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两千斤铜炮,则须三千斤铁才能铸造,更加笨重了。” “明白!”朱谊汐松了口气:“这不碍事,本来就打算守城的,红衣火炮不适合野战。” “造了多少门了?” “生铁不足,只能有八门。”王徴遗憾道。 “八门?”朱谊汐呢喃,差不多够用了,他点点头,道:“八门够了,其余的生铁,留着造燧发枪吧!” “燧发枪?”王徴一愣:“那得耗费不少的时间。” “没关系。”朱谊汐摆摆手,说道:“目前来说,燧发枪比较重要。” 王徴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点头。 “对了,燧发枪画了膛线了吗?” “都画了。”想起这个,王徴露出了一丝笑容:“鸟铳也画了膛线,果然威力大了不少,距离也远了一些。” “那就好!”朱谊汐兴奋道。 随即,朱谊汐让人,带着火炮离去。 “六门送到潼关,另外两门,安在西安城上。” “遵命!” 朱谊汐点点头,心中感慨。 本来,他是想留下几门去汉中府的,但一想到那栈道,几千斤炮困难重重,又怎么瞒得住? 况且,汉中本来就是矿产颇多,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就能够生产火炮。 有人在,一切都能继续。 思虑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了瘟疫大营。 快到两个月,瘟疫大营已经是出的多,进的少,巅峰时期的五万人,如今极具减少到五千人。 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痊愈的病人,也有那么十几位,但已经重新别居,生怕感染给别人。 “还有多少多少人?” 看着空荡荡的营地,朱谊汐不由得问道。 “今天又掩埋了千人,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月底呢?还能剩下多少?” 朱谊汐继续问道。 “应该剩不了多少。”少年估摸着说道:“最后送进的一批是三四天前,十几天就能病发了。” “那就可以。” 朱谊汐松了口气,战争即将开始,他要调集人手,要是真的让瘟疫跑出来,那可得完犊子了。 死了一了百了。 不过,这瘟疫大营的好处真不错,方圆三十里,基本上都见不到行人,掩护防疫营训练,可谓是再好不过。 瘟疫大营,对于朱谊汐来说,也算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然他还真没有法子,在孙传庭的眼皮底下练兵。 也因为瘟疫大营,防疫兵门甚至不允许回家,消息很难泄露。 回到城中,朱谊汐被总督府传去,孙传庭一脸认真道:“某已决定,半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初一,誓师出兵,诸位多做准备吧!” 众将早就预料,并不惊诧。 朱谊汐叹了口气,准备了那么多,开始见真章了。 第五十章影响 秦军如此大的规模,准备,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李自成立马就知晓了情况。 对于孙传庭,他自然是再三谨慎,忌惮不已。 “九边精锐,尽在秦军,不得不慎。” 李自成高坐,眉头一皱,沉声道。 “臣等的意见,也不能硬拼。” 宋献策不由得拱手道:“还是得老办法,耗死官兵,待其粮草不济,切断其退路,再一举歼灭。” 其余诸将点点头,表示认可。 对于孙传庭的实力,没有人会忽略,硬碰硬,得不偿失。 “这真是我的意思!” 李自成眼眸中精芒一闪,说道:“除了孙传庭外,也要提防其他几路明军。” “河南陈永福部不足为虑,唯有九江的左良玉部,以及川兵,才算有些厉害。” “左良玉虽然兵多将广,但其一直胆小如鼠,绝不肯为明廷出大力,只需要派遣一万精兵,就可让其不战而退。” 宋献策轻声笑道:“至于川兵,不过是秦翼明这手下败将,若是秦良玉老将,我等还畏惧几分,他不值一提。” 李自成微微点头,说道:“所以,去往潼关,绝对不是明智之选,我意,就在襄阳附近,修建数十土堡,在寻机派遣骑兵,切断其粮道,然后围困其人。” 于是,在其拍板下,顺军分出数万人,分别去往内乡县,阻拦川军东出;又数万人,去往阌乡引诱明军南下,拖长其粮道。 至于左良玉,李自成捏了捏胡须,冷笑道:“左良玉这厮,拥兵自大,想要左右逢源,就由着他,反正咱们之间隔着张献忠,我就不信,其敢离开九江城。” 众人皆叹服。 自此,在整个七月,顺兵主动出击,沿着黄河向西而走,一路再次占据洛阳、渑池、陕州、阌乡。 而阌乡,距离潼关,已经不足百里,可谓是在孙传庭的眼皮底下。 …… 而在朝廷中,关于孙传庭东出之事,也是议论纷纷。 兵部侍郎张凤翔进谏:“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 第五十一章心惊 这一问,其实也是代皇太极问的,故而皇太极也是满眼的好奇。 “实不相瞒,在下与孙传庭,乃同科进士,还曾一起携手,剿灭过关中流寇。” 洪承畴轻声说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在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殿试中,考取了二甲第十四名,而孙传庭只是三甲三十一名。 所以,他一开始就留任京城,而孙传庭得授知县。 后来差距更是一步步扩大,早在崇祯四年,他就担任陕西三边总督,而直到去年,也就是崇祯十五年,孙传庭才就任这个职位。 科举上,一步差,步步差。 而更令人惊诧的命运,孙传庭如今成为了大明柱石,而他这个前任的柱石,却成了俘虏,无有一官半职。 听到进士这个词,范文程眼眸一暗,颇有些难受。 他当初,也不过是秀才罢了。 “孙传庭此人,在同科进士中,性格颇为刚直,从不枉法,执法极严,也正因为如此,他担任陕西总督,不得已清军屯,得罪了不少的士绅。” 洪承畴感慨道:“官场浑浊,孙传庭能维持己身,可谓是极为难得。” 说着,洪承畴不由得说了一件趣事。 当年孙传庭任知县,一家躯妻时父丧,就结庐而居,新婚妻子与母亲一起居住。 但,一流氓,夜里穿上丧服入未婚妻房间(古时亲迎前夫妇不见面,故未婚妻不知丈夫真容)后母亲发现,呵斥儿子不孝。 结果,儿子夜守,发现了流氓到来,脱衣解带,追赶不及,结果其逃窜了。 未婚妻不得已自缢,孝子也自缢,老母不得不拿孝服,去告状。 孙传庭直接召集全城裁缝,找出流氓,得知其京官之子,而且依附阉党,实力颇大。 但他依旧不惧,亲自带人押入监考,而死刑需要刑部复核,为免意外,他就直接用刑,一句“贼子越狱”,直接让人死在狱中。 这也是他后期官场不顺,不得不辞职,赋闲在家。 由于对明廷颇为关注,对于孙传庭的事,皇太极也颇感兴,认真听了下来,不由得感叹道: “真可谓是大才也,明廷之才,何其多也。” “人才多,但明廷却不会用。” 范文程不由得笑道:“十六年来,换了十八个首辅,朝令夕改,后患无穷,而我国圣主当朝,人尽其才,必将一统天下。” “哈哈哈哈!”皇太极大笑,对于这份马屁,不客气的笑纳了。 “洪先生,您继续说。” 洪承畴拱手,继续道:“其性也直,用兵果断,此次明廷逼迫,其必然听从,而且还会全军押上,毕其一役,从而让朝廷满意。” “但,闯贼,在下也清楚几分,其拥兵数十万,精锐老贼数万,其只要不硬碰硬,一点点的消磨,仅仅凭借明廷的钱粮,肯定支持不下去。” “你是说,孙传庭会因为钱粮不济,所以兵败?” 皇太极一楞,对于这番结语,颇为奇怪。 洪承畴一笑,说道:“河南之地,赤地千里,就粮极为困难,实在不是一个好战场。” “而且,明廷,也无甚多少援兵,更没有多少钱粮,我若是贼子,会以优势兵力围困,消磨,孙传庭的十万秦军,况且是新练之兵,能坚持几日?” “这是明谋!”范文程轻呼。 “没错!”洪承畴摇摇头,道:“但,孙传庭不得不为尔。” “哈哈哈哈!” 皇太极立马就知晓其意思,说道:“崇祯皇帝已经迫不及待了。” “松锦之战,关外尽丧,他想趁着咱们休养生息,尽快的了结内乱,从而抵御咱们的侵袭。” 说着,他脸色一红,似有一口淤血要出,范文程忙拿出手帕接住,然后快速交给一旁的内侍:“拿去烧掉。” 很快,一旁就燃起了些许黑烟。 皇太极这才松了口气,坐下冷笑道:“崇祯皇帝是个急功近切,又颇为刻薄之人,恨不得立马就能见效,却不知,事从人为,哪里能这般容易?” “孙传庭据守关中一年有余,其当然心有疑虑,逼迫其出兵。” “而照洪先生此言,孙传庭十有八九将要败亡,关内,怕是有大变。” “那咱们?”范文程不由道。 “静观其变!”皇太极冷静道:“对于吴三桂,多派些人去,哪怕是封王,也在所不惜。” “是!”范文程应下。 一旁洪承畴看着,心中苦笑不已。 这一对君臣,将整个大明研究了个透,密探无数,大明又怎么能打赢呢? …… 在监军苏京,西安内外士绅,以及朝廷的催逼下,孙传庭于八月一号,在西安关帝庙誓师,决定率领十万秦军东出潼关。 按照孙传庭的规划,以左良玉为左军,川军秦翼明为右军,自为中军,三面夹击李自成。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连绵上百里,一眼望不到边。 作为匠营之首,总医官,朱谊汐走在了最后,甚至,在一番言语下,他被留下潼关,与大将李继祖一起,把守潼关。 在这场战役中,朱谊汐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并不着急行事。 去了一趟金仙观,照顾了一下儿女情长,高冷大长腿的妙仙,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凝重,咬着牙,说了一句,小心,就羞红了脸跑了回去。 之后,朱谊汐则回到家中,也就是自己的锦衣卫千户所院子。 一旁,朱谋、朱猛,朱静,以及三人都在。 “隧道挖通了吗?” 朱谊汐看着阴暗的隧道,不由道。 “宗主,从城外与城内一同挖掘,已经计划好,大概只有三四天,就能联通了。” 朱谋轻声道。 “主要是咱们这里慢,城外两千人,咱们就一百来人。” “我还能再留几日。” 朱谊汐点点头,道:“这几日一定要贯通。” 这条隧道,就是日后反攻的大好机会。 而其又隐藏在千户所的地下监狱,保密性极强,任谁也想不到。 “大头!” “宗主!”朱猛忙应下。 “我走后的五天,再率领大军,打出运送辎重的名义,去潼关。” 说着,朱谊汐掏出一块令牌,正是一封通关令牌,以及一封模拟造假来的书信,以备万一。 望了一眼这里,朱谊汐呢喃道:“希望,可以用不上。” 可惜,他要是带个明史穿越,那就料事如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