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病秧相公冲喜,我腰疼了》 第114章 陆辞的魅力 张氏: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她怎么忘了,公公现在是举人了呢? 就是县太爷,还得请公公吃饭呢! 可是县太爷,可真记不住柳树村的里正是谁。 想到这里,她腰杆不由直起来。 “胖丫,把秤提起来,麻袋都拖到地上了,别让人吃亏。”柳云眠看了一眼旁边,淡淡开口。 胖丫这妹子,沉不住气。 这会儿已经想抄起秤杆冲过来了。 胖丫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嗯”了一声,继续给卖药材的村民称重。 董清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不过想想今天来的目的,她还是忍住了。 她抬起下巴,鼻孔朝天:“我看上了陆辞!给你二十两银子,把人卖给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怎么,你们有意见?”董清云扫过周围的人。 她觉得,自己原价买卖,已经是极公道的了。 因为里正是个极其独断记仇的,而且十分溺爱这个女儿,周围的村民们都低下了头。 只有胖丫狠狠啐了一口:“我呸!哪里来的,臭不要脸的东西。” 要是别人这么骂,董清云早就伸手打人了。 但是她知道胖丫“混”,心中忌惮,只敢涨红了脸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胖丫把秤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往这边走:“还等什么?我这就来了。” “喂喂喂……”董清云后退几步,看向张氏,“柳家要反了不成?” 威胁不了胖丫这种不怕死的,她只能捏捏张氏。 可是张氏也不怕了,黑着脸道:“妹夫虽然是买来的,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是柳家人。柳家不会往外卖人!” 还不走是不是? 胖丫上前一手一个,把董清云和她的丫鬟拎起来,直接走到门口扔了出去。 众人:“……” 柳云眠笑眯眯地道:“快去洗洗手,阿猫阿狗身上都不干净。” 众人:“……” 好嚣张。 他们都以为,胖丫占了便宜之后,柳云眠会说几句话打圆场。 没想到,根本没有。 柳云眠对眼中露出担忧之色的张氏道:“嫂子,狗咬人,不打她,下次还敢来。” “可是,里正……” 柳云眠看着被药材堆放得满满的院子,“我们不是,非得住在柳家村的。” 众人仿佛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过来劝她不要生气,心里都埋怨董清云,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张氏偷偷和柳云眠说,董清云是和离回家的。 “……其实嫁了户不错的人家,可是她不敬公婆,对相公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加上……” 张氏欲言又止。 “加上什么?”柳云眠好奇。 这不是别人家的八卦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加上你大姐和离之后,这不是又和李哲……还有你,出了之前的事情,又找了个陆辞这样人人羡慕的相公……所以,我猜她多半也心思活泛,直接和离了。” 柳云眠:“……” 傻逼玩意儿。 “大姐和李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了。”张氏满脸都是笑容,高兴地道,“谁是傻子?一天两天看不出来,这么久了,谁还看不出来?我和娘,都在偷偷给杏儿准备嫁妆了呢!” 柳云眠:“……这么快?” “前两天还在商量,能不能在爹临走之前把喜事办了,又怕委屈杏儿。” 后来高氏说,干脆等柳厚回来再说。 她觉得柳厚考不上,毕竟举人都考到白头,这次肯定是吊车尾上的。 想中进士,那是天方夜谭。 但是进京见见世面也是好 的。 就怕柳厚回头考不上,心里难受。 到时候想起回来操办女儿婚事,是不是能高兴高兴? 柳云眠听了张氏转述,笑得肚子疼。 这才是二三十年的老夫老妻,真爱挥发有点多,含量略低。 “但是李哲着急,”张氏也乐不可支,“他偷偷和你大哥说,万一爹中了,悔婚怎么办?” 柳云眠大笑。 她又问张氏:“陆辞什么时候成为人人羡慕的相公了?” 张氏白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村里现在多少女人羡慕你!” “不知道。” “从九岁到九十岁,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羡慕呢!” 柳云眠:“……” 陆辞,你祸害范围还挺广啊! 张氏得意地道:“现在村里,谁不羡慕家里有你们这样两个小姑子的?” 她自己也高兴。 铁蛋、蜜蜜有这样两个姑姑,日后前程还用担心吗? “就是咱们今天得罪了董清云,我现在心里还有点突突。” 她得缓缓。 柳云眠道:“习惯了就好了,她算个屁。” “说得对!我就是有点生气,”张氏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些人,也没有个帮忙说公道话的!” 柳云眠对此很平静。 明哲保身,人之常情。 柳家不怕里正家,其他人怕。 如果不是穷,谁会这么冷的天上山挖药材? 但是如果为了这点零花钱,得罪了里正,那也不值当。 正好又有一批人来送药材,柳云眠便拉着张氏去帮忙。 她们谁都没有把董清云放在心上。 陆辞从城里回来,柳云眠正好带着观音奴回娘家了,只有胖丫在院子里整理药材。 胖丫见是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陆辞:“???”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胖丫:招蜂引蝶,不守男德! 陆辞表示自己很守男德,家里没人,和胖丫保持距离,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沉默地回了房间。 他今天得到了一些消息,得好好消化消化。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假装漫不经心地和柳云眠提起。 柳云眠忙了一天,反应有点迟钝,想了半天后才想起董清云这个插曲,便和他说了。 陆辞抿唇。 柳云眠把被褥铺好,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惊讶道:“你怎么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不问,你都不和我说。” 那委屈的口气,让柳云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又有点……好笑。 陆辞这是让包子传染了吗? 他忘了,自己其实不是一只小奶狗,而是一个侯爷? 柳云眠觉得自己得反思一下,她怎么把人家堂堂一个侯爷给拐到沟里了。 wap. /129/129251/31177107.html 第113章 上门讨骂 义诊当然是好的,但是免费的,不被人珍惜,而且也会换来一小部分人的负面对待。 想到自己真心做好事,却还可能被怼,柳云眠就气闷。 “我想收药材。”柳云眠道,“现在深秋季节,大家地里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山上挖药材。” “娘子收了再卖,从中赚取差价?” “不赚差价。”柳云眠摇头,“我只是有卖药的途径,想给大家赚钱的机会。” 勤劳致富。 空间里的药店收药材,虽然不会给她银两,但是会挂在她名下,日后买药可以抵扣。 柳云眠手里还握着几千两银子,就想着最多拿出几百两,先给村民垫上。 反正日后她总能“套现”。 “我也没想那么多,主要是闲不住,而且这个冬天要真是寒冬的话,大家手里多点银子,修房子也好,买点粮食也好……” “娘子善举,功德无量。”陆辞赞许地道。 柳云眠:“我倒是没想什么功德,这个也赚不到多少钱,就当帮帮穷人,都是一个村的。” 她可以教村里人认识药材,告诉他们哪些能换钱。 “但是我这个主意,就自己想了想;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再去问问家里人。” “谋定而后动,娘子是将才。” “我是酱菜还差不多。”柳云眠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怕惹麻烦。” 没想到,柳家的人都很赞成。 反正现在家里活少了,闲着也是闲着。 说干就干。 柳云眠当即带着全家人去山上辨认药材。 回家后,陆辞把所有的药材都画出来,写上名字和对应的价格。 别说,他一手好字不说,便是作画,也栩栩如生,让人眼前一亮。 村里人听说能去山上挖药材赚钱,都振奋了。 家里缺钱的人家,几乎能出动的都出动了。 空间药店给的收购价格不低,是按照在现代药材的价格折算成铜钱。 一个成人壮劳力,每天怎么也有二三十文的收入;运气好的,能干的,一天七八十文的也有。 就是七八岁的孩子,每天还能赚两三文呢! 非但柳树村,隔壁村的人闻讯也都赶来卖药材,柳云眠全都收下。 一时之间,柳云眠成了全村最受欢迎的人,谁见了都得夸她几句。 陆辞提醒她,虽然她是自己把药材藏起来了,但是还是得做做样子,否则别人就会发现破绽。 柳云眠就让他隔三差五驾车进城,假装卖药材。 陆辞正好也要去和韩平川商量事情,就答应了。 这日,陆辞一大早就进城送药材。 他今日,有重要的事情和韩平川说。 柳云眠则在家里带着胖丫和翠微收药材,院子里挤满了赔笑的村民。 观音奴和铁蛋领着一群孩子在外面玩打仗游戏,他是大将军,喊得声嘶力竭。 柳云眠还时不时得让翠微出去送水送零食。 没办法,“大将军”得服众,偏偏年纪又小难以服众,只能作弊了。 柳明仁和张氏今日也来帮忙。 柳明仁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跟村里人絮叨,说今年是个寒冬,一定得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多准备些柴火。 柴火家家户户都准备,毕竟不要钱。 但是修房子这事,就不是谁都修得起的了。 柳家好几个壮劳力,没有请人,修房子还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张氏说,放到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柳云眠还给家里所有人置办了新的棉衣,又添置了八床棉被。 张氏出嫁的时候,唯一的陪嫁就是两床新棉被,可是里面的那点儿棉花,和柳云眠定做的完全没法比。 总之,为了这个寒冬,柳家人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让让,让让——”村民们从后往前,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这个声音着实有点陌生,而且有些令人不悦的尖锐。 柳云眠抬头,便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不同于村里人的朴素甚至贫困,这个女人穿着大红绣花的袄子,下面套着马面裙,外面披着灰鼠皮袄子,头上插着一根金钗。 再加上让众人让路侧目的气势,柳云眠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谁呀? “哎呀,这不是咱们里正家的大姑娘吗?越来越好看了呢!”张氏上前,热情洋溢地拉住女人的手,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柳云眠总算对上号了。 原来是董清云。 说起来,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前身没有少被董清云欺负过。 原因说起来十分荒唐可笑,大她两岁的董清云,认为柳云眠名字里也有个“云”,是模仿她,让她感到不爽。 前身虽然在自家掐尖要强,但是就是窝里横,出了门就怂,而且还总想讨好董清云,却经常被她羞辱。 柳云眠找回这些记忆,已经开始不爽了。 “陆辞呢?”董清云瞥了一眼柳云眠,看到她身上套着一件灰扑扑的模样奇怪的衣裳,眼中露出嫌弃之色,趾高气扬。 柳云眠:我“工作服”影响你了? 不过这种人,她懒得搭理。 张氏愣了下,随即尴尬笑笑,小心地道:“大姑娘找我家妹夫有事?” “不关你的事。”董清云抬起下巴看向柳云眠,“问你话呢!” 这下不搭理是不行了。 柳云眠冷笑一声,环胸道:“你是哪头蒜?” 张氏被她的口气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里正家的女儿,只要想在这个村里住,可不敢得罪了。 里正就是村里的土皇帝。 “你,你聋了吗?”董清云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怒气冲冲地道,“我爹是里正!” “哦,原来是里正家门前那条见人就吠的狗。”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氏忙拉住柳云眠:“眠眠,少说两句,上门是客。” 柳云眠对她笑笑,“上门好好说话的才是客人,直接咬人的,不是狗是什么?” 张氏:“……”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她爹是里正,我爹还是举人呢!”柳云眠冷笑,“里正每个村都有,举人一个镇三年都出不了一个。” 跟她牛? 来啊! wap. /129/129251/31177106.html 第112章 我和娘子同生共死 “娘子怎么了?”陆辞听到柳云眠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由出口问道。 “陆辞,如果皇上下旨,你该不会抗旨吧!” 陆辞:“有这个打算。” “可是你抗旨的话,皇上会不会一生气,直接把我这个障碍‘咔嚓’了?” 她的小命危险了! 陆辞:“……” 你但凡说个抗旨株连九族,我都会觉得更靠谱。 “那我也不会独活,我给娘子殉情。” “别别别,你活够了,我可没活够呢!” 谁要跟你做一对死鸳鸯。 陆辞忍俊不禁。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喜欢的真谛。 喜欢就是双标。 倘若看到别人夫妻这般,他定然会觉得,这种女人,贪生怕死,要她做什么? 可是放在柳云眠身上,就会觉得她率真不做作。 “放心,”陆辞没忍住笑了,“不会要你小命的。我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 “那不行啊,你光在李娇娇那里用力也不行。” 陆辞:我没有! 请不要把他和李娇娇放在一起说。 “皇上这边呢?”柳云眠觉得现在自己也上了贼船,心情顿时不一样,“皇上那边,有没有能帮你说话的人?” “有。”陆辞道,“韩大人帮我拒绝过,不过没有用。” 柳云眠:“……那白临呢?白临走了吗?” “还没有,他去了别处,再回京还要从临州换船北上。” “那……”柳云眠认真地想了又想,“他有病吗?” “嗯?” “我只会治病了。”柳云眠道,“不过我不是花木兰,有些事情我做不到。” 陆辞困惑:“花木兰?” “唧唧复唧唧。” 陆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红到耳根子,“娘子可真是敢说。”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见过的,比你吃过的蛋都多。” 陆辞招架不住了。 这,难道还得比较一番? “白临有病吗?没有的话,我怕是帮不上你了。”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陆辞促狭道,“要不,现砍他两刀?” 柳云眠:“……” 陆辞笑过之后道,“不逗你了,你帮我做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他就行。”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少来糊弄我!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非说一个县城里的丫鬟,厨艺胜过大厨,那纯属自欺欺人。 “我看你是有什么主意了吧,想借着吃饭的时候说才是真的。” “娘子冰雪聪明。” “你先说给我听听。” “要让白临知道我们夫妻情深;也要让他知道,娘子不是普通人,让他回去告诉皇上。” 柳云眠:“呃……那不是欺君之罪吗?” “我连谋逆的罪都不怕,会怕欺君之罪?” 柳云眠:“谋逆不是该株连九族吗?皇上为什么对你网开一面?是怕你手下的将士哗变?” 陆辞沉默片刻后道:“这个原因有,但是不多。主要是……当年之事,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柳云眠道,“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 大家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而且她能看着观音奴的亲爹被蹂躏吗? 那让观音奴情何以堪? 陆辞总算从她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焦急和担忧,他圆满了。 “娘子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那就多谢娘子了。” 柳云眠:“睡吧。” 困死老娘了。 “娘子且稍等,我和李娇娇的事情,得跟娘子有个交代。” 柳云眠:大可不必! “中原和西夏的 关系,互相提防,但是谁也不想真动干戈。”陆辞道,“但是李娇娇,是个好战的,时常过来挑衅。有几次,我实在看不过去,出手收拾了她几次。” “怎么收拾的?直接动手?” “自然。”陆辞道,“她那种人,讲不通道理,动手便是。” 柳云眠心说,李娇娇这是斯德哥尔摩? 挨了打,反而穷追不舍? 好可怕的虐恋情深。 这个公主,不像货真价实,金尊玉贵的公主,倒像ktv里包夜三千的公主。 “我着实不喜欢她的张狂,而且,我也不喜欢西夏人。”陆辞道。 “是看着皱眉那种不喜欢,还是宁死不屈那种?” “宁死不屈。” “哦,那就算了。”柳云眠道,“咱们想办法吧。” 陆辞安慰他道:“万事还有我在。” 柳云眠心道,就是因为你有你在,才这么多破事,去哪里说理去! 算了,睡觉,困死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还有事情想和陆辞商量。 第二天,柳云眠起床开窗的时候,被凛冽的冷风吹到脸上,才想起来那一桩。 “陆辞,”她说,“我大哥说,今年恐怕是个很冷的寒冬。” 柳明仁没别的爱好,一心研究他的庄稼。 种地的人看天吃饭,所以他对气象也有一定的土经验。 他说要下雨,那肯定得下雨;他说要刮风,那肯定就来风。 但是这次他直接做了整个季度的“天气预报”,柳云眠就将信将疑。 “嗯,大哥也跟我说了。”陆辞道,“趁着天气还不冷,我们要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下。” 他说的,是柳家人正在住的房子。 “大哥二哥他们,现在每天都进山去砍柴。”陆辞道,“还说要分给咱们一些,被我婉拒了。” “怪不得你买了那么多木柴,是因为这个吧。” “嗯,不买的话,他们肯定要分给我们。”陆辞道,“家里人口更多,咱们就不占便宜了。” “你说得对。我是想着,我这天天闲着没事,要不要做点事情。”柳云眠道。 “娘子说来听听。” 陆辞有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优点,就是无论柳云眠说什么,他永远都是正向期待。 “其实,我也是因为胖丫外婆的事情想到了。” 说白了,大家还是太穷了,穷病难治。 “冬天对老人和孩子来说,更难熬。”柳云眠道,“一场风寒都能要命。” 可是村里人得了病,谁会去请大夫? 一来认知里未必意识到大夫的作用,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怕花钱。 “娘子想义诊?”陆辞笑道。 “不。” wap. /129/129251/31149522.html 第113章 上门讨骂 义诊当然是好的,但是免费的,不被人珍惜,而且也会换来一小部分人的负面对待。 想到自己真心做好事,却还可能被怼,柳云眠就气闷。 “我想收药材。”柳云眠道,“现在深秋季节,大家地里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山上挖药材。” “娘子收了再卖,从中赚取差价?” “不赚差价。”柳云眠摇头,“我只是有卖药的途径,想给大家赚钱的机会。” 勤劳致富。 空间里的药店收药材,虽然不会给她银两,但是会挂在她名下,日后买药可以抵扣。 柳云眠手里还握着几千两银子,就想着最多拿出几百两,先给村民垫上。 反正日后她总能“套现”。 “我也没想那么多,主要是闲不住,而且这个冬天要真是寒冬的话,大家手里多点银子,修房子也好,买点粮食也好……” “娘子善举,功德无量。”陆辞赞许地道。 柳云眠:“我倒是没想什么功德,这个也赚不到多少钱,就当帮帮穷人,都是一个村的。” 她可以教村里人认识药材,告诉他们哪些能换钱。 “但是我这个主意,就自己想了想;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再去问问家里人。” “谋定而后动,娘子是将才。” “我是酱菜还差不多。”柳云眠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怕惹麻烦。” 没想到,柳家的人都很赞成。 反正现在家里活少了,闲着也是闲着。 说干就干。 柳云眠当即带着全家人去山上辨认药材。 回家后,陆辞把所有的药材都画出来,写上名字和对应的价格。 别说,他一手好字不说,便是作画,也栩栩如生,让人眼前一亮。 村里人听说能去山上挖药材赚钱,都振奋了。 家里缺钱的人家,几乎能出动的都出动了。 空间药店给的收购价格不低,是按照在现代药材的价格折算成铜钱。 一个成人壮劳力,每天怎么也有二三十文的收入;运气好的,能干的,一天七八十文的也有。 就是七八岁的孩子,每天还能赚两三文呢! 非但柳树村,隔壁村的人闻讯也都赶来卖药材,柳云眠全都收下。 一时之间,柳云眠成了全村最受欢迎的人,谁见了都得夸她几句。 陆辞提醒她,虽然她是自己把药材藏起来了,但是还是得做做样子,否则别人就会发现破绽。 柳云眠就让他隔三差五驾车进城,假装卖药材。 陆辞正好也要去和韩平川商量事情,就答应了。 这日,陆辞一大早就进城送药材。 他今日,有重要的事情和韩平川说。 柳云眠则在家里带着胖丫和翠微收药材,院子里挤满了赔笑的村民。 观音奴和铁蛋领着一群孩子在外面玩打仗游戏,他是大将军,喊得声嘶力竭。 柳云眠还时不时得让翠微出去送水送零食。 没办法,“大将军”得服众,偏偏年纪又小难以服众,只能作弊了。 柳明仁和张氏今日也来帮忙。 柳明仁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跟村里人絮叨,说今年是个寒冬,一定得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多准备些柴火。 柴火家家户户都准备,毕竟不要钱。 但是修房子这事,就不是谁都修得起的了。 柳家好几个壮劳力,没有请人,修房子还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张氏说,放到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柳云眠还给家里所有人置办了新的棉衣,又添置了八床棉被。 张氏出嫁的时候,唯一的陪嫁就是两床新棉被,可是里面的那点儿棉花,和柳云眠定做的完全没法比。 总之,为了这个寒冬,柳家人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让让,让让——”村民们从后往前,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这个声音着实有点陌生,而且有些令人不悦的尖锐。 柳云眠抬头,便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不同于村里人的朴素甚至贫困,这个女人穿着大红绣花的袄子,下面套着马面裙,外面披着灰鼠皮袄子,头上插着一根金钗。 再加上让众人让路侧目的气势,柳云眠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谁呀? “哎呀,这不是咱们里正家的大姑娘吗?越来越好看了呢!”张氏上前,热情洋溢地拉住女人的手,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柳云眠总算对上号了。 原来是董清云。 说起来,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前身没有少被董清云欺负过。 原因说起来十分荒唐可笑,大她两岁的董清云,认为柳云眠名字里也有个“云”,是模仿她,让她感到不爽。 前身虽然在自家掐尖要强,但是就是窝里横,出了门就怂,而且还总想讨好董清云,却经常被她羞辱。 柳云眠找回这些记忆,已经开始不爽了。 “陆辞呢?”董清云瞥了一眼柳云眠,看到她身上套着一件灰扑扑的模样奇怪的衣裳,眼中露出嫌弃之色,趾高气扬。 柳云眠:我“工作服”影响你了? 不过这种人,她懒得搭理。 张氏愣了下,随即尴尬笑笑,小心地道:“大姑娘找我家妹夫有事?” “不关你的事。”董清云抬起下巴看向柳云眠,“问你话呢!” 这下不搭理是不行了。 柳云眠冷笑一声,环胸道:“你是哪头蒜?” 张氏被她的口气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里正家的女儿,只要想在这个村里住,可不敢得罪了。 里正就是村里的土皇帝。 “你,你聋了吗?”董清云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怒气冲冲地道,“我爹是里正!” “哦,原来是里正家门前那条见人就吠的狗。”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氏忙拉住柳云眠:“眠眠,少说两句,上门是客。” 柳云眠对她笑笑,“上门好好说话的才是客人,直接咬人的,不是狗是什么?” 张氏:“……”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她爹是里正,我爹还是举人呢!”柳云眠冷笑,“里正每个村都有,举人一个镇三年都出不了一个。” 跟她牛? 来啊! wap. /129/129251/31177106.html 第114章 陆辞的魅力 张氏: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她怎么忘了,公公现在是举人了呢? 就是县太爷,还得请公公吃饭呢! 可是县太爷,可真记不住柳树村的里正是谁。 想到这里,她腰杆不由直起来。 “胖丫,把秤提起来,麻袋都拖到地上了,别让人吃亏。”柳云眠看了一眼旁边,淡淡开口。 胖丫这妹子,沉不住气。 这会儿已经想抄起秤杆冲过来了。 胖丫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嗯”了一声,继续给卖药材的村民称重。 董清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不过想想今天来的目的,她还是忍住了。 她抬起下巴,鼻孔朝天:“我看上了陆辞!给你二十两银子,把人卖给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怎么,你们有意见?”董清云扫过周围的人。 她觉得,自己原价买卖,已经是极公道的了。 因为里正是个极其独断记仇的,而且十分溺爱这个女儿,周围的村民们都低下了头。 只有胖丫狠狠啐了一口:“我呸!哪里来的,臭不要脸的东西。” 要是别人这么骂,董清云早就伸手打人了。 但是她知道胖丫“混”,心中忌惮,只敢涨红了脸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胖丫把秤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往这边走:“还等什么?我这就来了。” “喂喂喂……”董清云后退几步,看向张氏,“柳家要反了不成?” 威胁不了胖丫这种不怕死的,她只能捏捏张氏。 可是张氏也不怕了,黑着脸道:“妹夫虽然是买来的,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是柳家人。柳家不会往外卖人!” 还不走是不是? 胖丫上前一手一个,把董清云和她的丫鬟拎起来,直接走到门口扔了出去。 众人:“……” 柳云眠笑眯眯地道:“快去洗洗手,阿猫阿狗身上都不干净。” 众人:“……” 好嚣张。 他们都以为,胖丫占了便宜之后,柳云眠会说几句话打圆场。 没想到,根本没有。 柳云眠对眼中露出担忧之色的张氏道:“嫂子,狗咬人,不打她,下次还敢来。” “可是,里正……” 柳云眠看着被药材堆放得满满的院子,“我们不是,非得住在柳家村的。” 众人仿佛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过来劝她不要生气,心里都埋怨董清云,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张氏偷偷和柳云眠说,董清云是和离回家的。 “……其实嫁了户不错的人家,可是她不敬公婆,对相公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加上……” 张氏欲言又止。 “加上什么?”柳云眠好奇。 这不是别人家的八卦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加上你大姐和离之后,这不是又和李哲……还有你,出了之前的事情,又找了个陆辞这样人人羡慕的相公……所以,我猜她多半也心思活泛,直接和离了。” 柳云眠:“……” 傻逼玩意儿。 “大姐和李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了。”张氏满脸都是笑容,高兴地道,“谁是傻子?一天两天看不出来,这么久了,谁还看不出来?我和娘,都在偷偷给杏儿准备嫁妆了呢!” 柳云眠:“……这么快?” “前两天还在商量,能不能在爹临走之前把喜事办了,又怕委屈杏儿。” 后来高氏说,干脆等柳厚回来再说。 她觉得柳厚考不上,毕竟举人都考到白头,这次肯定是吊车尾上的。 想中进士,那是天方夜谭。 但是进京见见世面也是好 的。 就怕柳厚回头考不上,心里难受。 到时候想起回来操办女儿婚事,是不是能高兴高兴? 柳云眠听了张氏转述,笑得肚子疼。 这才是二三十年的老夫老妻,真爱挥发有点多,含量略低。 “但是李哲着急,”张氏也乐不可支,“他偷偷和你大哥说,万一爹中了,悔婚怎么办?” 柳云眠大笑。 她又问张氏:“陆辞什么时候成为人人羡慕的相公了?” 张氏白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村里现在多少女人羡慕你!” “不知道。” “从九岁到九十岁,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羡慕呢!” 柳云眠:“……” 陆辞,你祸害范围还挺广啊! 张氏得意地道:“现在村里,谁不羡慕家里有你们这样两个小姑子的?” 她自己也高兴。 铁蛋、蜜蜜有这样两个姑姑,日后前程还用担心吗? “就是咱们今天得罪了董清云,我现在心里还有点突突。” 她得缓缓。 柳云眠道:“习惯了就好了,她算个屁。” “说得对!我就是有点生气,”张氏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些人,也没有个帮忙说公道话的!” 柳云眠对此很平静。 明哲保身,人之常情。 柳家不怕里正家,其他人怕。 如果不是穷,谁会这么冷的天上山挖药材? 但是如果为了这点零花钱,得罪了里正,那也不值当。 正好又有一批人来送药材,柳云眠便拉着张氏去帮忙。 她们谁都没有把董清云放在心上。 陆辞从城里回来,柳云眠正好带着观音奴回娘家了,只有胖丫在院子里整理药材。 胖丫见是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陆辞:“???”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胖丫:招蜂引蝶,不守男德! 陆辞表示自己很守男德,家里没人,和胖丫保持距离,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沉默地回了房间。 他今天得到了一些消息,得好好消化消化。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假装漫不经心地和柳云眠提起。 柳云眠忙了一天,反应有点迟钝,想了半天后才想起董清云这个插曲,便和他说了。 陆辞抿唇。 柳云眠把被褥铺好,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惊讶道:“你怎么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不问,你都不和我说。” 那委屈的口气,让柳云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又有点……好笑。 陆辞这是让包子传染了吗? 他忘了,自己其实不是一只小奶狗,而是一个侯爷? 柳云眠觉得自己得反思一下,她怎么把人家堂堂一个侯爷给拐到沟里了。 wap. /129/129251/31177107.html 第115章 半夜杀妻? “不是什么大事。”柳云眠道,“她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已经被膈应了,就别再膈应你了。” 陆辞奇迹般地被她的话治愈了。 “那也得告诉我。”他有些别扭地道。 “好,下次一定告诉你。” 陆辞:“……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哈哈,那不可能。”柳云眠打趣道,“大家眼睛都不瞎,你可是个侯爷!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那种。” “名副其实?” “当然了。”柳云眠道,“别人都是继承家业,你是凭借自己的军功,自然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心底封存的念头不受控制。 陆辞轻声道:“我其实最大的愿望,是做个普通人。” 父母健在,姐弟相亲,夫妻相爱,儿女绕膝,仅此而已。 但是对他来说,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奢望。 柳云眠感受到了围绕他周身的悲伤, 不知该如何安慰。 然而陆辞话锋一转,“我要走了。” “啊?哦。” 柳云眠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去看看观音奴睡没睡。” 离开这件事情,不是现在才说起的,柳云眠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想到见不到观音奴,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陆辞:“……” 他就知道。 柳云眠太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能留下的人,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和自己泾渭分明吧。 他今天得到的,明明是个好消息,可是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只因为,他要走了。 陆辞背靠着墙壁,左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柳云眠掀起的被子,目光幽深。 半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看了又看,然后起身下地。 柳云眠回来的时候,陆辞正在咬线头。 “衣裳破了?”柳云眠道,“啧啧,你这针线。” 真是粗糙。 好在是里衣,也无所谓了,反正没人看。 陆辞道:“有点重要的东西,贴身带着。” “哦。”柳云眠没有纠结,“什么时候走?” “收拾一下东西,三天后出发。” “那行,时间还比较宽裕。”柳云眠道,“那接下来几天,我就不收药材了,给你们准备东西。” 虽然初见狼狈,但是分开的时候,还是留点美好的记忆。 观音奴日后,可还会记得小时候,曾经在这小小的柳树村,有过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观音奴以后……”柳云眠道,“算了,你肯定会顾好他的,我就不多嘴了。” “明年岳父大人进京赶考,你……” “我不去。”柳云眠直截了当地道。 陆辞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疼得一点儿缝隙都没有了。 自己对她的好感,甚至对她的决心,柳云眠都心知肚明。 可是她说,不。 她不愿意。 所以她不给自己留任何口子。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 “那也好。”陆辞有些艰难地开口,“但是岳父大人进京的时候,来府里住。” 柳云眠心说,府里? 大哥,你已经被发卖了,有什么府里啊! “好。”她一口答应下来,还开玩笑道,“到时候你得好酒好肉招待才行。”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柳云眠很快沉沉睡去。 陆辞听着她的呼吸声,挨近了一些,闻着她发梢的香气,久久未眠。 半夜,柳云眠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有一小块头皮生疼。 卧槽! “李恒你又压我头发!”她下意识地骂道,睁开眼睛 。 眼前,是一把尖锐的剪刀,正抵着她脖颈。 柳云眠 顿时睡意全无,怒目圆睁看向始作俑者。 陆辞眼神无辜,又带着柳云眠看不懂的复杂:“……我们的头发,缠到了一起。” 他动了动剪刀。 柳云眠顺着剪刀的尖儿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人头发打结。 就,离谱。 陆辞手动了下,剪刀在耳边咔嚓作响,然后那发结被陆辞拿开。 柳云眠:“夜半无人杀妻时?” 陆辞:“……眠眠太看得起我了。” 他没有那么心硬,他舍不得。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你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陆辞错愕。 柳云眠给了提示:“那只拜堂的鸡,不是被你拧断了脖子?” 陆辞:“……” “快睡吧。”柳云眠揉了揉鼻子。 “李恒是谁?”陆辞淡淡问道,“娘子不止一次在梦中提起这个名字。” “很好的朋友。”柳云眠鼻头微酸,肯定是刚才揉疼了,“我们遇到了危险,她把人引开,身受重伤,然后死在了我怀里。” 死了? 那种强烈到让人无法挣脱的嫉妒,似乎从心底消散了些许。 随之而来的,是闷闷的难受。 陆辞知道,活着的人,是不能和死人争什么的。 因为活着就有矛盾,就有不断暴露的缺点,就有鸡零狗碎的生活。 但是死了,就像被美化的画像,剩下的只有好处。 “你们很好?”他有些艰难地道。 他不该探究死人的过往,那不聪明。 但是他还是问了。 “很好。”柳云眠盯着房梁,眼神放空,眼尾却红了,眼中晶莹晃动。 “我们俩曾经约好,等我们老了,要找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地方一起养老。” 柳云眠和李恒,都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男人。 她们俩合得来,默契十足,老了之后就抱团养老。 只可惜,她们没有等到老。 “有时候我会贪婪地想,既然我来了这里成为了柳云眠,她会不会也有另一番奇遇?” 李恒倘若生在这个时代,定然不会像自己这般咸鱼,得过且过。 她一腔热血,定能提枪上马,做个威风赫赫的女将军,横扫这天下。 “你知道吗?”柳云眠笑了,侧头看向陆辞,眼神温柔,“我知道你真实身份后,对你格外宽容,因为李恒和你一样,都是军人。” 她不行。 她只是个拖后腿的大夫。 但是不影响她,崇拜真正冲锋陷阵的英雄。 这番话,像最锋利的箭,噗噗插入陆辞的心。 做人果然难得糊涂。 今日这番试探,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原来,她对自己,只是爱屋及乌。 李恒? 倒是要谢谢你这个死人了。 第116章 我不是你娘 而且陆辞还想,柳云眠心里有人,那自己不在的日子,肯定她也看不上别人。 所以,这个李恒,也不算一无是处。 但是,就是膈应! “及时行乐。”柳云眠擦掉眼角的泪,“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但是死了,或许就能再见。” 陆辞心说,就算死了,也不要再见。 多余。 他今天总算明白,什么叫打翻了醋坛子。 酸,难以形容的酸。 柳云眠翻了个背对着陆辞:“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收拾东西。” 陆辞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如果承诺不是被期待的,那分量再重,也一文不值。 李哲和柳云杏从前尚有情分,至今还不温不火,自己又急什么? 待一切落定,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她培养感情。 尤其年后柳厚就会进京赶考…… 或许因为这许久以来,第一次直面过去的惨烈回忆,柳云眠做梦又梦见了李恒。 她和李恒在游艇上晒太阳。 她絮絮叨叨地和李恒说自己穿越的经历。 说到陆辞,她哈哈大笑道:“简直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所到之处,女人纷纷扑上来,比如……” “别和我说你男人的那些烂桃花,”李恒高冷地道,“你呢?” “我?” “你穿越一场,都没有什么男人喜欢你?” 柳云眠:“陆辞,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然后呢?” “没了……” 好像真的是啊! 她的桃花呢? 李恒哼哼着道:“所以,你可能根本不是女主。” 柳云眠一拍大腿:“你真相了!” “那你小心点。” “什么?” “可能你的身份,就是什么恶毒女配,反派的倒霉原配……” 柳云眠:“……” “我要是穿越,一定做个横扫天下的将军。” “我就是将军腿上的挂件!” 早上醒来,柳云眠头疼欲裂,可是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要好好的。 等我给你找几个温柔的霸道的傲娇的,各式各样的男配,让你指点江山。 陆辞已经出去了,可能临走之前,也得收拾东西或者告别吧。 毕竟他在村里,人缘也不错。 柳云眠给观音奴叫来,然后和他说了要回京的事情。 这对观音奴来说是晴天霹雳。 他抱着柳云眠的腿,哭得昏天暗地,说她要是不走,自己也不走。 柳云眠心中难受,但是更清楚,他们终有一别。 他们短暂的人生交集,已是命运的馈赠。 观音奴以后,会有新的娘亲。 柳云眠把他裹在披风里,带着他出去骑马。 骑了两圈之后,柳云眠放松缰绳,让马自己慢慢散步。 “观音奴,其实我不是你的亲娘。” 观音奴小身子一僵,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反应,让柳云眠想起了陆辞。 ——以为他会很激动的时候,他往往沉默。 “回京之后,你可能会有新的母亲;也可能暂时没有……” 虽然不知道观音奴能理解多少,但是有些话,柳云眠得告诉他。 如果他的继母是个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是个心机深沉的,那观音奴的日子,即使有陆辞护着,也会有些难熬。 “我有。”观音奴忽然回身仰头看着柳云眠,水洗过的眸子,很亮很亮,他说,“娘,我知道你不是生我的娘。生我的娘,在京城。” 柳云眠大吃一惊。 “我记得她的模样,”观音奴道,“翠微那时候让我给她磕头,总是磕头……” 那是他慢慢能回想起 来的一点点记忆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人。 早晚他都会被翠微带着去请安。 之前他不懂,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了,那是晨昏定省,是对父母长辈的。 柳云眠想,陆辞骗了她。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那是他家事,是隐私;正如自己也没有对他和盘托出来历。 她觉得自己来历很难言说,可能陆辞也这么觉得? 哎,反正还是有点不舒服,感觉被朋友欺骗了。 罢了。 马上就要走的人,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应该,还有个爹。”观音奴又道。 柳云眠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这孩子,配套爹娘是不是有点多? 难道,陆辞的娘子和他和离之后,带着观音奴嫁给了别人? 好像说得过去。 陆辞说过,观音奴外家很显赫。 能让陆辞说显赫,甚至有高攀之意的,那难道是公主? 公主如果甩了陆辞,那是可以再嫁的。 观音奴,难道是陆辞和公主前妻生的? 也只有公主,在大难之中,能保住陆辞一条命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观音奴现在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讨人喜欢,日后肯定也会很顺遂的。 柳云眠摸摸观音奴的头道:“回家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永远不要忘了学本领。别人怎么待你,怎么看你,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一身本领,那是谁都偷不走抢不走,可以让你受益一生的。” “我学好本领,娘就来了吗?”观音奴用含泪的双眸看向柳云眠。 “娘保证,”柳云眠道,“一定会去京城看你。” 过两三年,她闲着无事,也可以去京城逛逛。 “什么时候?” 柳云眠:“……” 这一届孩子,真不好糊弄啊。 “我尽快吧。” “那我们拉勾。” “好。” 一长一短两根尾指勾在一起,定下了承诺。 柳家人听说陆辞要回京,反应很大。 尤其当他们听说,陆辞还要带着观音奴离开的时候。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说你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不动动脑子!他要是进京办事,带着那么大点孩子干什么?” 分明是要跑路! 把孩子留下啊! 看陆辞敢不回来? 高氏眼中也是满满的担忧。 柳云杏则问:“你和妹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因为董清云?” 柳云眠哭笑不得。 董清云,她不过当个笑话讲给陆辞听。 就陆辞那招蜂引蝶的体质,桃花朵朵开,董清云排队也得排到村口去了。 算个屁。 这时候,在全家人的忧心忡忡中,有人来了。 第117章 不算告别的告别 李哲对上柳家众人殷切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知道柳家人对他都很好。 但是今日的“热烈欢迎”,程度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他站在门口,甚至不敢进屋了。 最后,还是柳云杏把他拉进来,一边替他扫去身上的雪一边问:“你知道妹夫要回京的事情吗” 李哲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和他没关系。 “知道。”李哲道,“非但他要走,韩大人也要回京。” 不过韩平川是告假三个月回京,这边的事情,让县丞和自己代管。 他任期不到,会回来。 但是陆辞…… 在柳家众人的紧张和期待中,李哲笑道:“是好事;等……安顿好了,会把妹妹接进京城的。” 他就差说出来,柳家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 那是侯夫人! 陆辞这次,应该能够翻身了。 想到这里,李哲又有些感慨。 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谁也不知道,转机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柳家众人并不知道那么多内情,但是他们信李哲。 听李哲这般说,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还好,陆辞是个有良心的。 柳云眠问陆辞,“你这腿,要不要好能不能好” 她再给他扎回来。 陆辞默许了。 柳云眠没心没肺地道:“回头村里人见你腿好了,不还得嫉妒红眼睛!” 她这二十两银子,物超所值。 陆辞没说话。 柳云眠又问他,为什么韩平川也要回京。 陆辞忍不住想,或许柳云眠更在乎的是韩平川是否回来。 罢了,不能再想,他觉得自己快变成怨夫了。 “他是家里有事,和我没有太大关系。”陆辞道,“眠眠,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本想和盘托出,又怕她知道真相连夜搬家。 毕竟,自己对她来说,是个大麻烦。 所以犹豫再三,他让柳云眠自己问。 柳云眠却道:“我都知道了,镇通侯嘛!日后我爹进京,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时候,肯定得去找你。咱们京城也有人了呢!” “嗯。” “对了,观音奴的耳朵,我刚给他调试过里面的东西。”柳云眠又道,“注意我说的那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毕竟都是新纪元的东西,技术成熟稳定。 “我给你准备了许多药。”柳云眠道,“用处都一一写下了。” 她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准备了常用药。 好在保质期都很长。 不过这些药,她还是期待陆辞用不上。 昨天拆包装盒,就差点没把她累死。 陆辞知道,他看着她做这一切的。 “再有什么事情的话,”柳云眠道,“你可以写信让万神带给我。” “好。” 他们只是短暂分离,很快就会再相见。 “眠眠,你心太软,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容易吃亏。”陆辞到底不放心地多叮嘱几句,“日后记住,只要人敢犯你,一律反击,谁都有苦衷。苦衷不是别人害你的借口!也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人的感受。” 她的感受,最重要。 柳云眠笑了,“我知道的,我还有你这粗大腿嘛!” 她垂下视线,“好好照顾观音奴,对他再细心一些。” “好。”陆辞答应。 观音奴喜欢吃红烧兔肉,柳云眠在村里买了几天也没买到野兔,便决定上山去撞撞运气。 她带着胖丫一起去了山上,没想到意外遇到采药的村民。 她们在下面,村民在上面,被树木遮掩着,所以村民都没发现两人。 “你说里正家收药材, 能长久吗”有人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柳云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胖丫同样一脸懵逼。 里正家,也开始收药材了 “你管他长久不长久呢!”另一个人道,“反正现在里正家里收,以后不收了,也不能拦着咱们去卖给柳家,总得让人活吧。” “那咱们真就一点儿不卖给柳家好像不太地道。” “是不太地道,但是……哎,你敢得罪里正吗董清云不好惹,她都放话了,我们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胖丫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就一根筋。 她觉得柳云眠本不缺钱,为众人谋福利,结果转头这些人就毫不讲情面了 幸亏不指望这东西救命,否则岂不都是见死不救 柳云眠倒是没说什么。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做任何好事之前,她都会告诉自己,这是你自己愿意的,求回报就干脆别做。 只是她没想到,董清云收药材 她知道怎么保存吗 她去卖给谁 要知道,自己给出的价格非常高了。 且等着看好戏。 柳云眠今日运气不错,和胖丫俩合作,竟然真的抓到了一只大肥兔子。 “这下好了,”胖丫高兴地道,“回去给观音奴做一锅红烧兔肉,让他吃一半,剩下的给他带着路上吃。” 好孩子,人人都疼。 然而,观音奴却没有吃上。 第118章 里正上门 柳云眠回家之后才发现,陆辞已经带着观音奴离开了。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她看着胖丫手里还在挣扎的肥兔子,有些出神。 整个房子好像一下子空了起来。 陆辞带走了观音奴,带走了翠微,甚至,带走了大欢。 包子站在门口等她们,也有些怅然若失。 柳云眠想,或许陆辞和她一样,见不得离别时候的场景,所以趁着自己不在家,把观音奴带走。 这样,也好。 她扭头对胖丫笑笑,“今晚我们两个有口福了!” 胖丫这才回神,咬牙道:“就是,他们没口福,我这就宰兔子去!” 晚上,两个人吃,都没吃完一只兔子。 胖丫嘀咕道:“这饭不抢着吃,都不香了。” 柳云眠看着屋里和从前一样的陈设陆辞只带走了衣柜里的衣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走,心里空荡荡的。 可能,她还得习惯一段时间。 忙起来吧! 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明天咱们就继续收药材!” “好。”胖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 柳家的人也问柳云眠,为什么陆辞离开得那么匆忙。 柳云眠以他京城有事搪塞过去,家里人都怕她伤心,也都没多问。 不过正如之前就知道的那般,这几日来柳家卖药材的人寥寥无几,还基本都是外村的人。 柳云眠见状干脆直接放出话去,说她药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不再收了。 主动把客户给里正家,她多懂事! 柳云眠盘点了自己的财产,去临州城找了中人,买了两处挨着的宅子。 一座大点的四进,花了五百两银子;另一座小点的,只有三进,花了三百两银子。 两座宅子都临街,都能开个门头。 这样以后要是做点什么生意也方便。 胖丫不解地问:“眠眠,你买这么多房子做什么太贵了!” “有备无患吧。”柳云眠道,“我觉得这次,要把里正得罪个彻底。” “那也不能怪你啊!”胖丫理直气壮地道,“是董清云不要脸,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云眠叹了口气道:“总是自家孩子对。” 她基本已经预判了结局。 里正家会因为董清云的好胜赔一大笔银子,然后就会迁怒自家。 “最好是我想多了。”柳云眠道,“那等明年开春,房子也能赁出去。” 她现在手里拥有的银子,其实足够她混吃等死了。 胖丫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观音奴之前跟着嬷嬷住在城里吗要不要去看看,宅子里还剩下什么人” “不去。”柳云眠干脆地道。 她和陆辞,到此为止。 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走,咱们买东西去。”柳云眠强迫自己不去想观音奴。 她要用买买买来治愈自己。 两人买了许多吃的用的,胖丫赶着马车一起回家。 走到村口,马车就停下。 柳云眠掀开帘子,就看见蜜蜜在下面。 “小姑姑,”蜜蜜爬上马车,小脸因为焦急而通红,“我娘让我在这里等你。” “家里出什么事了”柳云眠惊讶地问道。 “里正在咱们家里。” 柳云眠心里一沉。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要做什么”柳云眠问。 蜜蜜口齿清晰,“我娘说,就是他们家收的药材卖不掉了,想要卖给咱家。” 柳云眠冷笑:“她想得美。” 她不收。 谁知道董清云到底收了些什么东西。 而且她觊觎自己的相公,还想要断自己财路,如果这样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也太便宜她了。 蜜蜜道:“娘说,让您 想想怎么办。” 张氏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又怕得罪里正。 柳云眠道:“不怕。” 且看看里正和董清云的态度。 如果董清云给她赔礼道歉,她可以考虑帮她解决一点儿问题,但是也得让她记住教训想也一点儿不亏是不可能的。 如果里正不明是非,一味偏袒董清云,那就干脆撕破脸。 柳云眠让胖丫驾着马车回家,自己则牵着蜜蜜的手回了娘家。 柳厚正在陪着里正说话。 见到柳云眠进来,柳厚笑道:“眠眠,这是里正董大伯。” 里正的目光在柳云眠身上扫了一圈,目光高傲,等着柳云眠给他行礼请安。 柳云眠见他这德性就开始暴躁。 你娘没教你,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哦。”柳云眠道,“爹,你们忙,我去厨房帮嫂子做饭。” 她爹性子绵软,她不行。 里正的眉头顿时皱起,一副不悦的样子。 柳厚忙道:“眠眠,让你嫂子做饭就行。你来,董大伯有点事情和你说。” 柳云眠站住,却没有往前,也没有开口。 里正端起茶呷了一口,拿腔作势道:“老柳啊,还是你说吧。” 柳云眠心里冷笑。 老柳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呢! 村里哪个,不喊柳厚一声柳举人 举人比里正可尊贵多了。 柳厚也知道自己女儿不是什么好脾气,清了清嗓子讪讪地道:“董大伯是来问你收药材的事情。你之前收了那么多,都卖给谁了” “卖给外地的药商了。”柳云眠道,“这会儿人家已经收够离开了。” 柳厚尴尬地搓搓手,“离开了啊!这么不巧,里正你看,这就帮不上忙了。” 柳云眠心说,爹还算不糊涂,没有大包大揽。 里正心里憋气,但是想到耗费大量银子买来的药还堆积如山,卖不出去,还不能翻脸。 他说:“云眠啊,你认不认识收药材的其他人了” “不认识。”柳云眠态度冷淡。 里正见状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柳厚:“……” 唉,这都什么事儿! “爹,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柳云眠已经做好被说教的准备了。 “里正把他那个女儿宠得太不像话了。”柳厚道,“弄得好像你错了一样。谁家女儿不是宝!” 柳云眠:“……” 所以,我准备了一肚子怼人的话,是说不出去了 突然觉得有点暖。 “我就是担心,我进京之后,他难为你们。不过我现在是举人了,他也不敢太过分吧。”柳厚自言自语地道。 第119章 婚事落定 柳云眠疯狂拍亲爹马屁:“他当然不敢过分,您现在是举人,在县太爷那里都能挂名的人。他算老几?” 一定要自信啊! 柳厚腰杆挺直,“咱们不欺负人,但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 “爹说得对!” 高氏听了事情始末之后,却有些担心。 但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所以她便没有做声。 里正家也不收药材了,村民们又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不好意思,有话在先,今年收够了。 其实谁又是傻子? 村里人都在私下偷偷指责董清云。 如果不是她出来横插一杠子,柳家说不定还能继续收也药材呢! 现在倒好,大家的财路都断了。 董清云真是搅屎棍。 一时之间,她从前有的没的恶行八卦,都被村里人又重新翻了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里正多少也听到风声,又因为折价好容易把药材卖出去,亏了好多银子,所以他十分上火。 他把怒火发到董清云身上,责令她不许出门,又说过了年,就得找人家把她嫁出去,不让她在娘家乱来,祸害娘家。 董清云从小被惯坏了,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重话? 她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亲爹都嫌弃她云云,把董家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村里人不知道跟着看了多少热闹。 柳云眠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表示十分满意。 看过热闹,她就开始忙正事了。 她没有把所有药材都卖给空间药房。 她早就挑选出来需要的药材,开始炮制成药。 今年冬天格外冷,到时候估计需要大量的风寒药。 炮制药材工序繁琐,费事费力,所以现在就得准备起来。 因为是冬天,出门的人都少了,路边茶水摊更没什么生意。 所以柳云杏收了摊,来帮柳云眠的忙。 陆辞不在,她干脆住在柳云眠这里,比住在娘家,还是更舒服些。 柳云杏勤快能干,自己就包揽了家务;胖丫做些取水劈柴的粗活。 柳云眠专心炮制药材,其他事情自有两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屋外风雪交加,屋里却暖意融融。 火炕烧得滚热,炕头几乎都不能坐人;地上还放着火盆,上面架着特意定制的铁架子,烤着香喷喷的红薯、板栗,包子在自己的窝里烤着火…… 柳云杏和月儿做针线活,蜜蜜也有样学样。 柳云眠隔着炕桌坐在对面,搓着药丸子,不时侧头看看铁蛋写大字。 她屋里暖和,两个孩子白天都愿意来。 柳厚现在中了举人,地位不一般,村里不少妇人,都上门去找高氏闲聊。 张氏也高兴,毕竟家里地位不一样了;不像之前,村里人见到他们家的人都绕着走,怕他们借钱。 所以她也不怎么来柳云眠这里。 她还得在家扬眉吐气呢。 “姐,你和李哲的事情怎么定的?”柳云眠看着低头娴静做女红的姐姐,笑眯眯地问道。 柳云杏回娘家之后,气色越来越好,一改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柔起来。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苦大仇深,暴躁生气? 柳云杏闻言脸红,啐了她一口道:“就爱管闲事。” “我姐姐姐夫的事情,可不是闲事。”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别瞎说。” “还没一撇?哎呦,我得去告诉李哲,你出尔反尔了。” “哪个出尔反尔了?”柳云杏急了。 连蜜蜜都看着她吃吃地笑,“大姑姑害羞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起来。 胖丫道:“你要跟着别人,我肯定劝你 别找那些操心玩意儿了。但是我哲哥,真的好。” 柳云杏低声道:“我晓得的。” 她现在已经接受了,就等着明年成亲。 柳云眠笑道:“果然成了吧!嘿嘿。” 烈女怕缠郎,更何况,深情如斯的李哲,是濒临灭绝的珍惜保护动物。 不珍惜,会被大家骂的。 “我就是有点好奇,”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之前还一直钻牛角尖,一直说你自己不配,非让他去找更好的,后来怎么开窍的?” 柳云杏道:“因为他跟我说,配不配,别人说了都不算,他说了才算。” “就因为这句话?” 如果柳云眠没记错的话,之前类似的话,李哲可没少说。 “不止。” “那我们还不能听?”柳云眠促狭道。 “别胡说。”柳云杏娇嗔道,“是徐光良又定亲了。” 啊? 徐光良竟然还能定亲? 果然男人只要有点臭钱,就有很多女人前仆后继往上扑。 徐光良定亲之后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他母亲却跑到柳云眠面前来炫耀。 “她炫耀什么?” 死老太婆! 柳云眠现在提起她还咬牙切齿的。 “说他儿子还能找个黄花大闺女,我却没人要。” 柳云眠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老太婆,真是该死! 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开眼,把她赶紧收走,净化一下人间空气。 “我没搭理她。”柳云杏道,“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嗯?” “我凭什么要过得凄惨?犯错的人能活得耀武扬威,我为什么要自苦?” “我没有对不起徐光良,现在都和离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过得不好,只能让家人担心,让李哲难过,让他们看笑话。” “我偏不。” “我之前想不通,怕人说闲话。那天忽然想通了,说闲话的人,是唯恐我过得好,我为什么要如他们的愿?我偏就要过得好,让他们看看。” 说话间,她眼中露出几分神采来。 柳云眠抚掌赞道:“姐姐早就该这样!气死那些长舌妇。” “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李哲不嫌弃我,我就跟他好好过。”柳云杏道,“将来他就是不要我了,我也不怨。” “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了,什么叫他不要你了,你不怨?”柳云眠听到这里就着急了。 这个趋势不好。 她觉得柳云眠在自己puA自己。 哪有这样的? “姐姐,你们成亲在一处这件事情,是李哲求来的,你也愿意。” “你对李哲没有隐瞒过一句,他还是愿意,那以后过日子,你也不用比他矮一头。” “他不愿意,大可以不娶你。” “既然娶了,就是两个人都该好好过日子的,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能惯着谁的毛病。” 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不是等着被别人骑在头上吗? 单方面的卑微付出,根本就不长久。 第120章 周二上门 柳云杏见她说得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脸都憋得通红,知道妹妹对自己是关心则乱。 她笑着道:“你放心吧,我有数。我和他都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欺负过我,都是我在欺负他……以后,我不欺负他了。” “不,你得继续欺负。你不欺负,他不舒坦呢!”柳云眠意味深长地道。 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别被贤妻良母那一套拘束了。 柳云杏把线头咬断,笑着道:“你成亲才几天,说起这些就一套一套的。” 柳云眠:其实,一天也不算吧。 她和陆辞,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不过陆辞现在已经走了,再说那些也没有意义。 甚至提起他,都没什么意义。 柳云眠不觉得,陆辞会走回头路。 他们只是在彼此人生路上,偶然之间有了交集,然后又各自按照自己命运的轨迹,或者轰轰烈烈,或者平平淡淡地继续行进。 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或许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躺在阳光下回忆过往的时候,能想起来,哦,曾经还有那样一个人。 只是到时候,别说容貌,可能连姓名都忘记了。 不服的话,就回忆一下大学同学,有谁在毕业十年之后,还能想出所有同学名字? 不能的。 她和陆辞对彼此,正是这样的存在。 正说着话,外面大门被敲响。 包子趴在它窝里一动也没动。 天气冷,“猫”要猫冬。 胖丫下炕,披上衣裳出去开门。 “你谁呀?”她看着外面穿着锦袍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问道。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油腻腻的,有点讨厌,所以口气也不客气。 周二眼中露出嫌恶之色。 乡下丫头,就是没有礼数。 他按捺住性子道:“我是云眠的旧主,今日特意来寻她……” “旧主?你姓周?你是周二?” 周二:“……真是。” 他脸上露出一抹倨傲之色。 “她不在家。”胖丫没好气地道,“滚吧!” 周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乡下丫头,怎么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柳云眠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对话,只觉得胖丫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动静,便把窗子开了条缝隙对外面喊道:“胖丫,谁呀?” 胖丫:“一条迷路的狗。” 周二气急败坏:“你放肆!云眠,你出来!” 等柳云眠出来,他一定要她好好惩治恶奴! “她说她不在,滚!”胖丫力气大,伸手一推,直接把人推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胖丫“哐”地一声把门关上,又上了门栓。 可怜周家的车夫,怕见了主子现在的尴尬样子被穿小鞋,但是想装聋作哑还不行,只能上前扶周二。 周二被他搀扶起来,气急败坏地道:“敲门,你给我继续敲门!” 柳云眠听说是周二来了,夸胖丫做得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狗东西来,肯定没好事。 不过这狗东西一直在外面挠门,也实在吵得很。 柳云眠受不了,起身道:“我出去会会他。” 柳云杏也要跟着出来,被她拦住:“我自己去就行,人多了,他还以为咱们列队欢迎他呢!” 自我感觉良好这种基因,周家一脉相承。 柳云眠开了门。 车夫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眉眼,讪讪地退了下去。 周二看着柳云眠,眉头皱成川字开口道:“你家的刁奴,该管管了。” “既然你也说是我家的,关你屁事。” 周二被怼得脸色微变:“你……” 柳云眠,和之前相比,改变太多太多了。 “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柳云眠双手环胸,靠着门冷冷地道,“你不要脸,我可要脸。再闹下去,仔细我相公出来打人。” “你相公?你哪儿来的相公?”周二忽然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一样,冷笑着道。 柳云眠:靠。 “你脑子坏了?见了我相公远远躲开的,不是你,又是哪条狗?” 周二深吸一口气,“他只是把你当玩意儿,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柳云眠:“我就算是玩意儿,也是你玩不起的!滚!” 她隐约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否则周二不敢上门来和她撕扯这些。 她感觉,周二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说什么。 果然,周二目光中闪过轻蔑之色,“你但凡聪明点,就该明白,成亲这件事情,还得去官府登记。” 柳云眠:??? 他在说什么屁话! 她巴不得没有在官府登记过呢! 但是陆辞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他们两个人,是在官府那里过了明路的。 而且,还是陆辞走的韩平川的路子。 所以,周二在说什么? 见到柳云眠没有回答,周二心中得意,口气却软了下来。 ——毕竟,柳云眠对他还有用。 “你们俩的亲事,根本不作数。现在他回了京城,不会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周二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傻子”的得意神情,“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哦?他什么真实身份是我不知道的?”柳云眠轻笑一声,声音压低,“你是说,侯爷这个身份?” 周二的笑容僵在脸上,又一寸一寸裂开。 她竟然知道! 她知道陆辞的真实身份,竟然还没有死死抱住大腿? 真是蠢啊! “他回京了,很可能就起复了;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这个村姑?” “他当然会记得我,还会接我去做侯夫人呢。”柳云眠故意气他。 “你做梦!”周二冷哼道,“他如果真的想要你,就不会不跟你过明路。他根本,就没看上你!” “我们俩过了明路。”柳云眠坚持。 “你不用自欺欺人,我已经去查过了。” 周二能查到县衙的资料? 柳云眠心中微动。 看起来,周家的手,伸得很长啊。 只可惜,他们的消息不准确。 陆辞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因为根本没必要。 周二肯定想不到,她和陆辞之间,是陆辞先动了念头。 “就算我们没成亲,又关你什么事?”柳云眠假装气势弱了下来。 第121章 消失的婚书 “回周家吧。”周二居高临下,带着施舍的语气道。 柳云眠: 抽什么风呢! 她为什么要回周家 她就是在村里挖野菜,也不会去周家奴颜婢膝地伺候人。 “我是被周家撵出来的。”她提醒周二。 周家,不是周二能做主的。 “你放心,我说能让你回去,就能让你回去,不必有顾虑。” 柳云眠心中疑惑更深了。 周二是十分谨慎的性子才对;倘若他不确定自己和陆辞没将来,是不会上门说出这种话的。 可是,他到底怎么肯定的 “从前我喂你卖命的时候,你尚且保不住我;现在怎么又能让我回去了难不成,你现在能在周家做主了” 周二有些恼怒,“你不用管,反正我有办法。你收拾东西跟我走,否则一辈子只能呆在这村子里。” 如此迫不及待 那肯定有陷阱。 真夫妻还是假夫妻的事情,柳云眠决定回头问问李哲。 所以她不再虚与委蛇,似笑非笑地道:“那就让我一直呆在村里好了,慢走不送!” 周二:“你……” 柳云眠看着他,忽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即对着门里喊了一声:“包子!” 话音刚落,周二就见到里面猛地窜出来一头黑色的东西,快如闪电。 包子直接把周二扑倒在地,咬住他的喉管。 当然,是轻轻的。 它在等柳云眠发号施令。 周二整个人都吓傻了。 别说周二,马都失控了,带着马车自己就跑了。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村里精怪多,以后周二公子还是少来。包子,我们走!” 包子这才放开周二,还舔了舔爪子,表示嫌弃,然后迈着猫的步伐,优雅地回去了。 柳云眠关上了门。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对上柳云杏的询问,也没有透露许多,只说周家还想让她回去,被她拒绝了。 “拒绝了就好,咱可不回去。”柳云杏道,“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安逸。” “嗯,我知道的。”柳云眠笑着道。 过了几天,李哲来的时候,柳云眠找到了他,带着他在廊下单独说话。 “姐夫。” 李哲的脸瞬时红成一片,心虚地四下寻找柳云杏的身影,心虚地道:“先别,别那么喊,你姐姐会生气的。” 妻管严气质尽显无疑。 柳云眠笑道:“逗你玩的,周二来找我了……” “他来干什么”李哲顿时警醒。 侯爷离开之前,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人给看住了,别让狂蜂浪蝶来。 结果,这就来了 周家是不想混了! 柳云眠原原本本地把周二说的话转述出来。 “……他想让我回周家,肯定是想利用我,这个不用猜。但是他是不是在县衙里有人,能接触到一些东西” 这件事情,才重要。 “而且陆辞明明跟我说过,我们俩是过了明路的,我不理解为什么周二一口咬定没有。” 李哲沉默了。 看他反应,柳云眠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面,有事情。 “姐夫,你可别骗我。”柳云眠道,“我已经确定是你小姨子,但是你连襟是谁,真不一定。” 请你分清里外,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李哲:“……”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除了侯爷,还能有谁 谁敢抢他的女人啊! 周二算什么东西 “登记,确实是登记过了。”李哲有些艰难地道,实在不知这些话该不该说,但是还是咬牙说出口,“只是留存的婚书,被侯爷带走了。” 什么 柳云眠愣住了。 陆辞带走两人婚书做什么 那是留在官府统计,留底备查的。 他拿走了,那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柳云眠对于算不算这个结果,并不纠结。 或者说,她巴不得不算。 但是她对陆辞这种先这样又那样,费了好大功夫,最后回到起点的动作表示深深不解。 他,干嘛呢!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李哲低头道:“侯爷此次回京,风云诡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害怕万一有事连累你,不想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把婚书自己带走。” 柳云眠呆住了。 李哲想,肯定是被感动的。 “侯爷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挠挠头道,“我原本以为他会毁掉婚书。结果他却不肯,他说要留着婚书,将来安然无恙归来的时候,你如果不认账,他就把婚书拿出来。” 柳云眠:“……” 李哲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目光仿佛在说,感动吗 柳云眠:我感动个锤子! “不是,既然风云诡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把观音奴带走啊!”柳云眠快崩溃了。 李哲愣住。 这事情发展的方向,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怕连累我,不怕连累亲儿子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柳云眠忍不住问。 李哲说的要是实情的话,那陆辞这算什么 大义灭亲 他舍得,自己还心疼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把观音奴带走。”柳云眠懊悔道。 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 她没生过孩子,不敢说视如己出,因为不知道对自己孩子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真的想起观音奴涉险就舍不得。 她甚至想,来不来得及,去把观音奴给带回来。 李哲:“……” 自然都不是亲生的。 “观音奴必须要回去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让侯爷自己跟你说吧。”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柳云眠忍不住问。 陆辞连身份都告诉了她,还有什么要瞒着的 她不理解。 “这个真不能说。”李哲道,“你姐姐喊我了,我得赶紧过去了哈。” 说完,他转身落荒而逃。 柳云眠:“……” 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她现在明白了,周二觉得没有婚书,陆辞此去,可能就黄河入海不复回,所以才会又打起自己的主意。 可是自己对他,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就不得而知,她也懒得探究了。 反正她不搭理。 “眠眠,不好了,”胖丫从外面急匆匆地回来,“出事了!” 柳云眠心里“咯噔”一下。 第122章 当年旧事 “谁出事了” 柳云眠刚被李哲吓了一下,正担心观音奴,也捎带着担心陆辞一点,然后就听胖丫这般喊,顿时紧张起来。 “你外婆又来了。” 柳云眠:“……” 原来是那个老妖婆。 那都根本不算事。 “她在哪里”柳云眠磨刀霍霍,准备杀向她。 上次把乐氏吓住了之后,安分了这么长时间。 这是年关难过,又来搜刮银子过年了 “在你家门口叫骂,骂你娘不孝顺呢!”胖丫道,“你姐气得不行,要跟她拼命,被李哲拉着。你娘只一味哭求……” 柳云眠听得火大。 这是冬天到了,她那个废物舅舅又没钱吃不上饭,烧不上炭了 高氏善良软弱,是被于氏彻底拿捏了。 “我去看看。”柳云眠道。 “你别去了。”胖丫拦住柳云眠。 “嗯” “你爹在呢!”胖丫道,“你爹在和她讲理。” 柳云眠:“……我爹怎么说的” “说了很多,说你娘是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说她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就去县衙评评理。” 柳云眠很也意外。 包子爹竟然站起来了 转念再想,或许是这个举人的身份,让柳厚直起腰来了。 很好。 她爹出面,比她出面更有说服力得多。 “你外婆可真坏。”胖丫道,“怎么能有那么坏的外婆呢” 她不理解。 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外婆,没想到还能有乐氏那样不希望女儿和外孙女过得好的人。 “有人天生就是坏胚子。”柳云眠冷声道。 灭绝人性。 “要说你外婆,那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呢!” “你是说,她去大户人家做奶娘的事情”柳云眠冷笑,“最后还不是被人撵了出来” 谁的眼睛也不瞎。 就乐氏那种尖酸刻薄写在脸上的人,谁不讨厌 胖丫道:“她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你娘呢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奶过你娘,就是不行” 柳云眠:“狗就要吃屎,咱们还给狗找什么借口” “说的也是。”胖丫继续道,“她口口声声说要找里正评理,我猜这是知道你们家和里正家闹得不好了。” 柳云眠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着找里正撑腰,来恶心自家呢。 她也不想想,举人大还是里正大。 大小王都分不清的人,活该被炸。 “里正来了” “来了。”胖丫道,“所以刚才大嫂叮嘱我,不让你出门,怕再闹起来,事情越闹越大。” 面子是给里正的,不是给乐氏的。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那我先不出去。你赶紧出去看看听听,要是吃亏了就回来喊我。” 她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像斗鸡一样。 让家人自己立起来,确实比她出头更好。 胖丫答应,转身跑出去。 柳云眠摸着包子的后背,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换里正,要不这村里,恐怕待着要不舒服了。” 乐氏一直盯着自家动静,村里还有很多眼红鬼也盯着。 村里鸡毛蒜皮的事情格外多。 你家占了我家一点地,他家抢我家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往往这时候评理的人就是里正。 董清云不知天高地厚作死的后果,柳家多少要承受,虽然他们很无辜。 村里的地和旧房子倒是没什么,大哥喜欢种地,可以在县城附近再给他买一块。 反正她手里,现在还有大几千两银子。 但是柳云眠,舍不得现在住的房子。 她花费了那么多心血,还没住热乎呢! 卖 了都舍不得,更何况,在村里恐怕还卖不上什么价格。 罢了,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胖丫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气鼓鼓的,说是里正拉偏架,让柳厚每个月给乐氏二两银子。 柳云眠听到这里都气笑了。 好大的口气。 敢情银子不用他出呗。 “你爹没答应,说这事不用里正管;里正说,以后柳家有什么事情,都别找他了。” 果然如此。 柳云眠又问:“那我外婆呢” “灰溜溜地走了呗。”胖丫道。 高氏到底担心亲娘,说是要给她送些米面柴火,但是却被乐氏啐了。 “那些破烂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胖丫把乐氏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我就说,你外婆根本不缺钱。”胖丫道,“三里五村的人都知道,都说她当初做奶娘的时候,偷了主家不少宝贝呢!她就是故意来恶心你娘。” 柳云眠却不太相信。 “咱们临州,最有钱的能有钱到哪里再说,有钱人家的宝贝,也是有人专门看着的呢!” 登记造册,根本就不能让人随便动,进出都得有记载。 一个奶娘,怎么能接触到真正的好东西 “不是咱们临州的人啊!”胖丫道,“我都听说过,你竟然还不知道” “什么” 第123章 血书 “当初是有一个大户人家,经过临州的时候,夫人生了孩子,在咱们这里挑奶娘,挑中了你外婆。后来坐完月子之后,还带着你外婆进京了呢!过了有一两年,可能还更久才回来。” 京城的大户人家,在乡下人眼里,那家里简直就有金山银山。 所以周围人对乐氏的这段经历,才会津津乐道。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年,母女不在一起,所以乐氏才那么不喜欢母亲? 可是正常情况下,身为母亲,难道不该生出弥补的心思吗? 柳云眠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又抓不住。 里正的幺蛾子,这才算刚刚开始。 过了几天,里正说村里要修路,让各家出银子。 每家出一两银子,举人家出一百两,美其名曰举人老爷有钱,该多出点。 柳云眠听说后简直都要气笑了。 村里几十年没出个举人,这不是明抢他们家吗? 这个里正,看起来是做到头了。 他在这个村里称王称霸太久,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他不想想,柳厚现在是举人,柳厚的女婿是李哲,李哲现在替韩平川管着临州。 他哪里来的脸啊! 就是欺负柳家人厚道呗! 她舍不得房子,对方又咄咄逼人,那柳云眠只能想办法,把里正给拉下马了。 不过,该从哪里着手呢? 让她想想。 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董里正还没收到银子,就先受到了调查。 李哲带人去了董家,说有人举报董里正贪污村里的银子。 里正被带走审问,董家被搜查。 结果,真禁不起查。 衙役从里正家里搜出上千两的财物;而见到东西的董里正,也无从狡辩。 李哲又用了一些手段,让他竹筒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个清楚。 这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包括当年修学堂,村里修河道……只要涉及到银子,里正就没有不伸手的。 村里人惊叹于他贪污数额的巨大——毕竟一个砂锅都能扣过来的柳树村,贪污上千两,不能不说一句数额巨大。 李哲命人把人暂时关押,等着韩平川回来处置,免得别人说他公报私仇。 同时,他又在村里暂定了新的里正。 众人茶余饭后,无不说着董里正看不清形势,非要作死去碰瓷柳家。 也不想想,李哲是从前村里那个谁都能欺负的孤儿吗? 老柳家,可真是好福气。 先是中举,现在又听说大女儿要定亲,二婚找的都是别家黄花闺女都找不到的李哲。 真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而此刻,替家里平息一点儿的,就是柳云眠了。 毕竟柳云眠都被“抛弃”了,也算不能万事如意的明证。 柳云眠躺在家里嗑瓜子撸假猫,从空间里买了些中成药研究说明书,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虽然中间,董清云想要报复她,但是也被胖丫掐断在了萌芽之中。 董清云想要来纵火,却被胖丫抓了个正着。 然后,董清云就进去陪她爹了。 胖丫现在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愤愤不平。 “气死我了,多少人吃不上油,她竟然还把油泼在地上!” 柳云眠:“淡定淡定。浪费的又不是咱们的,人也进去了。” “那也不行。”胖丫道,“还是生气。” 柳云眠伸了个懒腰,凑到临炕的大窗前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北风裹挟着雪沫子吹进来,打在脸上生疼。 柳云眠缩了缩脖子,连忙把窗户关上。 这天气,可太冷了,已然滴水成冰。 “咱们之前冻起来的羊肉还有吧。”柳云眠问道,“咱们今天吃羊肉锅子吧。” “咋又吃羊肉?”胖丫道,“不留着过年了?” “吃完了再买。”柳云眠大方地表示。 “好嘞!”胖丫可太喜欢吃肉了。 但是她想了想后又道:“喊谁过来吃?要不要回娘家一起吃?” 柳云杏本来住在这里,但是自乐氏来闹事之后,她就搬了回去。 她回去做高氏的“思想工作”去了,希望母亲不要再那么软弱被人拿捏。 柳云杏认为,亲爹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家里现在和以后要结交的人更多。 娘要是始终如此,怕是以后要出大乱子。 “不了。”柳云眠闷声道。 她看着高氏就觉得憋屈。 “你送五斤羊肉回去。”柳云眠道,“问问蜜蜜和铁蛋要不要来吃。” “好。” 胖丫出去后,柳云眠伸了个懒腰从炕上下来。 她得活动活动。 刚做好拉伸,准备一展拳脚,忽然窗户被敲响。 不,准确地说,是有翅膀拍动窗纸的声音。 隔着窗纸,柳云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万神翅膀的影子。 ——除了万神,谁的翅膀张开有那么宽? 柳云眠爬到炕上开了窗,万神拍打着翅膀飞进来,落在了桌子上。 陆辞给她写信了? 柳云眠看到了万神腿上细细的铁管。 他写信做什么? “这大冷的天,折腾你大老远飞来做什么?”柳云眠喟叹一声。 这封信,真的没有意义。 不过她转念一想,或许能说观音奴的事情,就打消了直接让万神就这般原封不动回去的想法。 柳云眠先替万神擦干净了身上的雪和水,然后解下铁管,把细细的纸条倒出来。 看到纸条透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深红色,柳云眠心里一沉。 这封信,是用朱笔写的? 她急匆匆地打开信,却不是陆辞熟悉的笔迹。 字迹很潦草,而且……留有指印。 这是一封血书。 柳云眠一目十行地看完,心揪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第124章 我要进京 这封信,是安虎所写。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求她进京。 他实在心急如焚,为了表明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采用血书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表明心迹。 而让她进京的原因,也实在出人预料。 ——陆辞父母的坟墓,让人挖了。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得激动上头,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而安虎说,陆辞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不能冲动。 至于什么关键时刻,他含糊其辞,只说性命攸关。 安虎现在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瞒着陆辞。 可是纸包不住火,他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时间长了,陆辞定然会知道。 安虎请柳云眠去救火。 他希望陆辞知道真相的时候,柳云眠能在旁边,劝他冷静。 “我何德何能?”柳云眠看完后对着万神叹气。 就算陆辞流露出些许对她的喜欢,也愿意对她负责,可是那不代表,自己就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力。 更何况,祖坟都被挖了,这事让她,她也冷静不了啊! 尤其还是亲生父母的坟,如果是她,她也要杀人了。 这是让她去劝的吗? 这是让她去堵枪口。 万神一脸高冷,抖了抖翅膀,淡定地等着她回信。 柳云眠觉得,去是不可能去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她一个胸无大志,躺平的咸鱼,去掺和那些能搅动朝廷风云的大事? 她甚至回信,也不知道怎么写。 她能感受到安虎的焦急甚至绝望。 那种明明知道大厦将倾,却徒劳无功地想要挽回的苍白努力。 柳云眠不知道陆辞究竟面对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愤怒。 她什么都不知道,光凭安虎含糊其辞的一封信,就巴巴跑到京城去? 她以什么身份去? 她原本就该是个挖野菜的人设,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一口气能找到十个八个不去的理由,并且理直气壮。 可是有时候,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 她想到陆辞要面对那么巨大的悲伤,倒不是想着去劝他放下,而是想给他一些安慰。 他实在,太可怜了。 他到底动了谁的蛋糕,为什么会招来这样丧心病狂的报复? 陆辞被逼疯,毁天灭地,观音奴怎么办? 观音奴已经没有了母亲,如果再失去父亲…… 柳云眠不敢往下想。 胖丫回来的时候,把蜜蜜和铁蛋都带了回来。 万神已经飞出去了,所以几人都没有见到。 ——屋里太热,不适合它。 蜜蜜和铁蛋吃锅子十分高兴,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 水汽蒸腾,烟云缭绕,鲜美的羊肉在沸水之中翻滚着,像一朵朵浮浮沉沉的花儿,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胖丫见柳云眠没动筷子,只看着锅发呆,便出口问道:“眠眠,想什么呢!赶紧吃,一会儿肉就老了。” “哦好。” 柳云眠答应,夹了一筷子肉,却放在碗里,又发呆了。 胖丫实在忍无可忍,“眠眠,你到底咋了?怎么这么吓人?在自己家,你还跳大神?” 柳云眠:“……” 蜜蜜也有些担心,“小姑姑,你是不是生病了?” 铁蛋:“小姑姑才不会生病呢!小姑姑还会功夫,比,比牛犊子还壮实!” 柳云眠:我谢谢你啊! “没事,吃饭。”柳云眠握紧筷子,又捞了几片肉,“我就是想起了观音奴,他也爱吃锅子。” 没想到,这话说出来之后,其他几个人觉得,到嘴的羊肉也不香了。 “观音奴什么时候回来?”蜜蜜问。 “他说回来的时候,要 给我带京城那里好吃的和好玩的。”铁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道。 “别说,我也怪想他的。”胖丫道,“等开春才能回来吧。现在这冰天雪地的,不好赶路。” 柳云眠心情复杂,“赶紧趁热吃,一会儿炭就该烧没了。” 一下午,柳云眠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她脑子里,始终是观音奴。 陆辞出事,观音奴真的就没人管了。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陆辞出事,连累了观音奴怎么办? 晚上柳云眠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原封不动地把那封血书还回去,表明自己不参与。 但是从情感上,她做不到对观音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她至今都记得,观音奴第一次听到这世界时候露出的惊喜。 那是她难以磨灭的记忆。 更别提,观音奴多么贴心。 哪怕在外面,别人给他一口好吃的,他都惦记着回来跟柳云眠分享。 还有陆辞…… 柳云眠对他期待过的,没期待过的,他都做了。 尤其是他带走婚书,不肯连累自己这段,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无动于衷? 柳云眠对于不能回应的感情,不会玩暧昧。 所以她之前面对陆辞的试探,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拉开距离。 但是别人对她的付出,不管出于什么情感,她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视作理所应当。 不是人家先喜欢了,她没动心,就能无视别人的付出。 就算当朋友,她也不能对于朋友即将陷入的困境无动于衷。 柳云眠几乎一夜未眠,天都要亮了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眠眠,起床吃饭了,我把饭都做好了。” 胖丫端着热水进来喊柳云眠。 柳云眠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睛问道:“天亮了?” “早就亮了。”胖丫道,“雪停了。” 她起来把外面的雪都扫了。 “胖丫,”柳云眠拥着被子坐起来,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侧,让她面容更加柔美,“我想去趟京城。” “想去就去呗。啊?”胖丫大吃一惊,“你要去哪里?” 她以为柳云眠说要去赶集呢! “去京城。”柳云眠道。 “你疯了!”胖丫道,“你去京城干什么?找陆辞啊!” “我想观音奴了。” 胖丫:“……我也想的,但是也不能说你想,就冒着大风大雪去吧。” 这是不是,太任性了? “我要去。”柳云眠道,“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陆辞没事,虚惊一场自然最好。 可是如果有事,她救不了陆辞,至少努力把观音奴带回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大家都有惊无险。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被挖祖坟的恨,如何能化解。 第125章 进京 柳云眠回娘家,和家人说了自己的决定。 这个决定有多任性,她很清楚。 所以她也想好了很多理由来劝说家人。 听她说完之后,果然所有的家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高氏先开口:“要说去,是该去。两口子不能总不在一处,那还叫什么两口子就是这个节骨眼,都冬月了,是不是再等等” “我也是这个意思。”柳厚道,“过了年我就得进京赶考,你跟我一起走” 家人如此通情达理,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 她还想着如何和家里人说,年前就得走,就听柳云杏道:“让眠眠先去吧,还赶得上去京城和妹夫一起过年。算起来,他们成亲第一年,该在一处过年的。” 二哥柳明义道:“那我送妹妹进京。也先进京四处打听打听,把房子赁下,收拾妥当,明年爹和大哥进京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我看行。”柳明仁也赞同。 蜜蜜小声地道:“我可以陪着小姑姑一起去。” 铁蛋大声吆喝:“我可以保护小姑姑,我也得去!” 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被通过了。 张氏张罗着准备东西:“这大冬天赶路可不容易,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 柳云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柳家人,真的太好了。 柳云杏拉着她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说吧,是不是妹夫捎信让你去”她笑着打趣道。 这两人虽然算不上新婚燕尔,但是感情也正浓,哪里忍受得了离别 柳云眠点点头,大概也算吧。 反正是为了陆辞去的。 “那就去吧。”柳云杏道,“我本来就不赞成让妹夫自己回去。你们是两口子……李哲和我说,妹夫回去之后有难处。可是有难处,你不是更得跟着去”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算什么两口子 “去吧。”柳云杏道,“姐其实没你懂得多,但是还是想叮嘱你,多体谅妹夫,但是也别一味忍让。你看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夫妻之间相处的这个分寸,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妹夫的身份不一般……” 柳云眠很早就知道,李哲在姐姐面前,怕是藏不住秘密。 果然,姐姐很清楚陆辞的身份了。 “你也不用自卑。你不一样,你是和他共患难的结发夫妻。”柳云杏道,“我就担心三妻四妾那些你应付不来。” 柳云眠眼里揉不得沙子。 看着姐姐满眼的担心,柳云眠心里暖暖的。 “应付不来,我就回家。”她笑着道,“我不是没有退路的。” 她有薄技在身,是个有用的人,回娘家,兄嫂都说不出什么。 至于陆辞家发生的那些糟心的事情,柳云眠只字未提。 提了,只能让家人跟着操心。 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柳云杏又叮嘱了她许多,细致到去了京城多做几身衣裳,要打赏下人…… 不一定都对,但是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姐,你放心吧,我应付得过来。” 她在京城,不会久留的。 柳云眠把城里房子的房契和钥匙交给柳云杏,让她帮忙打理。 她把自己从空间买的和做的一些常用药,一一告诉柳云杏该怎么服用…… 她还不放心高氏,担心她又被人拿捏,难免也多叮嘱几句。 柳云杏全部都答应下来。 “你就放心地走,家里还有我,我也不是废物。”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高氏带着张氏连夜缝棉衣棉被,唯恐儿女在外遭罪。 想到女儿要“丑媳妇”见公婆,她还准备了许多东西,让柳云眠带着。 礼多人不怪,希望女儿能够得到婆家人的认可。 高氏只知道陆辞是镇通侯府的下人,但是那也是她想起来,就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家了。 女儿千万别受委屈了。 老天爷,千万般折辱,你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女儿。 高氏在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柳云眠哭笑不得,推辞不带。 高氏对她却强硬得很,“也不让你扛着,都在马车上放着,有什么带不了的你呀你,千万别忤逆婆婆。” “我没有婆婆。” “那也总有亲戚,总之你这性子,千万得忍住了。实在忍不住,你就,就去茅厕!总之,别当面跟陆辞家人吵,让她下不来台……” 短短两三天,柳云眠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用两大袋子晒干的菜干,把马车最后一点空间都占满。 好家伙,她这不是探亲,是逃荒啊! 时间匆匆而过,柳家热火朝天地准备工作也告一段落。 柳云眠带着胖丫和包子,还有二哥,在全家人的不舍之中,登上了进京的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身后的家人渐渐成了小黑点,又慢慢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柳云眠抱着手炉,头靠在马车侧壁上出神。 这个决定,着实冲动了。 但是她不后悔。 她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陪伴这些可爱的家人,但是对于陆辞和观音奴来说,眼下就是他们生命中遇到的极大挑战。 包子趴在她脚下有些憋屈,这马车对它来说有些狭窄寒冷了。 它怀念家里的热炕头。 毕竟它是一只“猫”,怕冷爱舒服。 柳明义在车里有些坐不住。 因为赶车的是胖丫。 他在马车里已经觉得寒冷,在外面赶车估计得更吃受不住。 所以他时不时地就和胖丫说,他出去赶车替换她一会儿。 胖丫却不领情,并且无情地嫌弃他的赶车技术。 “别一会儿把咱们都带进沟里,我和眠眠还得把车给扛出来。” 柳云眠:能不能别瞎说大实话 看看我二哥脸都红了。 柳明义:是,你们力气大,你们说了算。 虽说家里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两个女子出门不行,得有男人保护。 但是实际上,他这个男人也就是个摆设。 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柳云眠和胖丫,恐怕还得保护他。 被打击到的柳明义默默地拿出一本书开始背起来。 他如此柔弱,还是读书吧。 第126章 路遇怪人怪事 赶路辛苦且无聊,柳云眠开始着手改善条件。 比如,把马车四壁都挂上厚厚的毡子,虽然花费不少,但是保温效果立竿见影。 比如,在车里弄个小炭炉取暖。 虽说胖丫要强,非要自己赶车,但是她也不是铁打的,柳云眠和柳明义,还是时常替换她。 始终趴在马车里装死的,只有包子。 胖丫不觉得辛苦,也不心疼人,只心疼马。 “别说,陆辞挑这两匹马,真是好。”胖丫赞道。 柳云眠想,镇通侯本来就是马背上得来的爵位,如何能不识马 想想人生也是奇妙,她竟然能认识那般的少年英雄。 到了投宿的客栈,胖丫也不嫌累,三番两次下楼喂马。 柳云眠泡着脚,觉得一天的疲惫都被扫去大半。 “胖丫,你别进来出去的了。”她忍不住笑道,“学我这般泡泡脚多好。” “不行,我得盯着点。”胖丫道,“那么贵的马,我可睡不踏实。万一让人偷去了呢” 柳云眠:“……咱们住这么贵的客栈,小二肯定会帮忙照看的。” 赶路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必须得休息好。 她不顾另外两人的反对,每到一个地方,肯定得选最好的客栈休息。 胖丫就是不放心。 柳云眠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梳洗之后爬到床上,舒服得滚了滚。 她被颠簸一天,腰酸背痛,现在总算能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好好休息了。 然而胖丫不让她休息。 “眠眠,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她蹬蹬蹬地跑进来,过来摇柳云眠。 柳云眠眼睛睁开,死不瞑目一般的哀怨。 “胖丫,你看到了我想睡觉吗” 胖丫:“别睡了。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几个男人带了一个姑娘进来。那几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姑娘,怎么说呢有点傻乎乎的。” “然后呢” 胖丫看人奇准。 这是天赋。 她说几个男人不像好东西,柳云眠就开始警惕起来。 “他们这会儿在楼下吃饭。”胖丫道,“你下去看看,我觉得不太对。我怀疑那姑娘,是被抢的。” “这话怎么说” “那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烧火做饭的。那几个男人却贼眉鼠眼,满口脏话,像土匪似的……” 柳云眠想了想,坐起身来道:“那就下去看看。” 她们摸不清底细,也不能乱管闲事。 但是如果真觉得不对,帮忙报官还是可以的。 只是如果几个人,真是强抢了良家女子,敢如此大喇喇地住店 “喏,就是他们。”在向下走的楼梯上,胖丫悄悄地在柳云眠耳边道。 柳云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三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坐在那里等着上菜。 男人们交头接耳,而女孩十四五岁…… 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眼神有些茫然,不住地看着四周,似乎有些坐不住。 但是胖丫说得对,她生得美,肌肤莹润,放在桌上的一双手也白净细腻,不像穷苦出身的孩子。 最吸引柳云眠注意的,却是她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 她的眼神,怎么会那么空洞茫然呢 感觉就像被操控的机器人一样。 难怪胖丫说不对劲,柳云眠也觉得违和。 她带着胖丫,不动声色地在隔了一桌的位置上坐下。 小二上前,柳云眠就点了几个菜。 她们两个女人坐在这里,还是很显眼。 其他吃饭的人,包括那三个男人都看过来。 他们打量着柳云眠,目光里是审视和算计。 他们好像不是在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却像在看一只肥羊。 胖丫在 桌下拉了拉柳云眠的袖子。 “放心。”柳云眠用极低的声音道。 就这么三个玩意儿,她都不用胖丫,自己就能对付。 只是不知道底细,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小二送来茶水,胖丫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茶水有些烫,柳云眠摸了摸杯壁就把手收了回来。 胖丫也端起来又放下,低头吹了两口气。 这时候,柳云眠注意到她正偷偷观察的三个男人,开始行动了。 其中一个,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向自己走过来。 “哎呀,这不是静儿吗”男人高兴地道,“你怎么也在这客栈”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在胖丫背后。 “静儿,你怎么不理哥呢”男人越走越近。 是 用这种方式绑架 拙劣。 可是事实证明,柳云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对方,有更好的计谋。 第127章 捡了个傻白甜 男人走过来,却不是找柳云眠,而是和胖丫搭讪。 胖丫自然不给他好脸色,“你谁呀?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静儿!” “哎呀,看走眼了。”男人连忙道歉,“真对不住。” 胖丫皱眉瞥了来人一眼道:“看着你长得不像个好人,说话还行。” 来人讪讪道:“这位姑娘说话倒是有趣。” “你认错了人,还不走?”胖丫口吻嫌弃。 “这就走,不敢打扰。”那人抱拳作揖,然后才回去。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胖丫嘀咕一句,伸手端起茶杯要往嘴里送。 柳云眠假装不经意间抬手,打落了她的杯子。 胖丫愣愣地看着她。 ——作为当事人,胖丫知道这个“不经意”,柳云眠用了多少力气。 在力气上能让自己服气的,也就柳云眠了。 “哎呀,看我这么不小心。”柳云眠忙拿着帕子趴过去给她擦身上的水。 她借机在胖丫耳边道:“杯子不干净。” 胖丫看着憨乎乎的,这时候却反应极快,“没事,我上去换身衣裳。” “走,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上了楼。 一进门,胖丫就迫不及待地问:“眠眠,咋回事?” 柳云眠让她把打湿的衣裳脱下来,伸手沾了点水渍,细细辨认,随即面色一变:“我知道那女孩子怎么回事了!” 这水里,下了强力的蒙汗药。 那姑娘,应该是被用多了这种蒙汗药,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听柳云眠说完,胖丫便道:“这样说来,肯定有问题。怎么办?咱们救不救人?” “咱们摸不清底细,不好鲁莽出手。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 “那怎么弄?你脑子灵,我都听你的。”胖丫道。 “去报官。” “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胖丫一拍脑袋,“我这就去。” “小心点。” “嗯!” 等胖丫离开后,柳云眠也悄悄来到楼梯拐角,隐在暗处默默观察着楼下的几个人,怕他们逃跑。 那位姑娘只顾着吃东西,对几个男人好像没看到一般。 等啊等,胖丫也没有回来。 柳云眠觉得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眼看着楼下几个人要吃完了,她着急起来。 “你倒是进来,给我们指指是哪一桌拐卖人口啊!”外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声量很高。 三个男人交换了个眼色,竟然连姑娘都不要了,直接奔向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窗而出。 柳云眠下了楼,给随后进来的衙役们指路:“他们跳窗跑了。” 衙役们追了出去。 胖丫后面才进来,下意识地想要说话,但是想想还有许多人,顿时把话咽了下去。 柳云眠径直走向那位姑娘,对着众人道:“家里小妹被人拐卖,不得已追到这里。” 众人纷纷道,怪不得刚才看着几个人觉得不对劲。 因为柳云眠自己也是个姑娘,而且容貌清丽,说话又爽快,众人都没觉得她是坏人。 胖丫见状也过来,两人一起把那懵懵懂懂,手里还抓着烧饼不放的姑娘带了上去。 “眠眠,你……” “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我去喊二哥,咱们走!” “走?连夜走?”胖丫惊讶万分。 “得连夜走,一会儿跟你解释。” 既然决定救人,也确实这般做了,那就得承受后果。 柳明义被喊出来的时候也很茫然,但是他知道小妹妹有主意,也习惯了服从。 所以一行几个人,结了账,匆匆上路。 马车里多出了个姑娘,柳明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干脆出去和赶车的胖丫作伴。 毕竟大家都熟悉了,不用那么避嫌。 柳云眠给了那傻姑娘一个橘子,后者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和橘子做斗争。 ——她不会剥橘子,剥得汁水横流。 但是老实下来有事做,对柳云眠来说就足够了。 柳云眠挪到前面,隔着帘子和两人说话。 “刚才我让胖丫去报官,那衙役还没进门,就开始在门口吵吵起来。”柳云眠道,“如果我媒猜测的话,他应该是故意给那三个人示警。” “不能吧。”胖丫表示不相信。 官匪勾结? 这是人干的事儿? 柳明义很赞成柳云眠所说,“眠眠说得对。我们是路过的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被地头蛇报复,他们性命都危险了。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人会不会追来? 胖丫还心疼马没有好好休息。 还有,马车上这个呆呆的姑娘,又该怎么办? 几个人都犯了难。 柳云眠思来想去,还只能把人带上。 她怀疑,这个姑娘是被喂服了太多蒙汗药才傻了。 那现在断了药,是不是可以期待她慢慢好转? 她也不知道,那些蒙汗药,有没有造成这姑娘永久性的脑损伤。 胖丫觉得不乐观。 这姑娘,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 就这还能恢复? 柳云眠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白。 白捡的。 小白跟着,柳明义就总在外面,一来二去,跟着胖丫把赶车这技能学得差不多了。 后来赶路,就是他在外面赶车,三个女人并包子在车里。 一直没有人追来,柳云眠松了口气。 “小白,别吃了。”她看小白又在吃糖,忍不住又叹气。 “眠眠,糖好吃!” 小白一双眼睛黑亮莹润,眸若点漆,眼神纯净又无辜。 柳云眠:我怎么不知道糖好吃?但是吃多了,牙齿不同意啊! 她塞给小白一个苹果。 小白接过去,双手捧着咔嚓咔嚓咬着,吃得两腮鼓鼓的,像小仓鼠一般可爱。 傻白甜。 “咱们就带着她进京吗?”胖丫问。 柳云眠无奈地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但是她……也太能吃了。”胖丫小声嘀咕道。 柳云眠忍俊不禁。 这是个大活人,不能说扔就扔了。 除了带着,还能怎么办? 希望进京之后,陆辞能有些门路,帮她寻寻亲。 不过柳云眠,不抱太大希望。 即使小白真的非富即贵,很多人家丢了女儿,怕丢了面子,也只报病死。 小白在她家里,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第128章 初抵京城 既然捡了,就带着吧。 一行人继续往京城赶路。 或许是因为断了药的缘故,小白眼中迷茫渐退,变成了一个极其活跃,话还特别多的姑娘。 她生气蓬勃,对于一路所见充满了好奇。 就是无论柳云眠怎么启发,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从前的事情。 不过除了柳明义不好意思,处处躲着她,还躲不及,其他倒是没什么。 这姑娘,好像坏了脑子,也忘了男女大防的事情。 柳云眠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想错了。 她觉得小白应该出身名门。 可是出身名门的姑娘,男女大防都没有? 罢了罢了,捡都捡了,想那些也没有用。 又在路上奔波十几天,一行人总算来到了京城。 柳云眠掀开帘子,仰头看着“京城”两个大字,十分激动。 ——总算不用再赶路了,她的老腰啊! “怎么这么多人排队?”胖丫看着前面排得很长的进城队伍,不由嘀咕道,“该不会到了我们的时候,直接关了城门吧。” 柳云眠啐了一口骂道:“乌鸦嘴!” 柳明义却忧心忡忡:“我觉得胖丫说得有道理。” “那咱们就再等一天。”柳云眠道,“刚才不是路过客栈了吗?” 京郊也有不少庄子,去借宿应该不难。 柳明义十分紧张,凑到柳云眠耳边道:“小白的路引……” 是假的。 柳云眠花了十两银子让人造的。 柳云白。 她给她爹娘,又生造出一个女儿来。 “淡定。”柳云眠道,“越是心虚,越容易被人看出来。” 他们一行人,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还女眷居多。 那些查验路引的守城官,一看就是应付差事,根本不会仔细查验。 而且,看不起十两银子的造假水平啊! 那都能以假乱真了。 柳云眠就是想知道,京城一向如此,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排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关城门之前顺利进了城。 柳明义问妹妹:“咱们现在去哪里找妹夫?” 柳云眠:“……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知道点东西,但是不多。 安虎告诉她,陆辞已经在官复原职的关键时刻,不能出差错。 那这会儿,是已经官复原职,还是依旧在路上?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直接愣头青一样地去侯府吧。 柳明义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一张一合的嘴唇,无法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这样进了京? 偌大的京城,去哪里寻人? 大海捞针啊! “二哥,你别慌。”柳云眠笑道,“我的意思是,初来乍到,都这么晚了,也没法打听了。什么阿猫阿狗胡同,咱们也没听过啊!先找个客栈住下,打听打听再去。” 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环顾四周。 京城就是京城。 夜幕之下,灯火璀璨,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小吃,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对对对,咱们这般风尘仆仆的也不好,总得收拾整齐再上门。”柳明义连忙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媳妇不丑,但是第一次见公婆,总得好好打扮一下。 在家里带来那些东西有些寒酸,临走之前爹娘也给了他银子,让他来京城再置办一份,别让妹妹在婆家丢脸。 柳明义紧张起来。 柳云眠鸡同鸭讲,倒是也没反驳,跳下马车道:“咱们去凑凑热闹,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反正都进城了,晚点投宿也可以。 胖丫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道:“怪不得都想进京城,这可真是好地方。” 放在她们 乡下,这会儿还不都睡着了? 唯一的活动,就是两口子被窝里那点破事。 这里多好,都这时候了,还能出来逛街。 这还是冬天呢! 要是夏天,那不得热闹得人挤人? 其实这一带,本来就是京城晚间热闹的地方,但是她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小白站在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走不动。 柳云眠问了价。 好家伙,一斤糖炒栗子,她们那里只要十文钱,到了这里,竟然要三十文。 果然在京城居住,大为不易。 胖丫:“抢钱啊!” 摊主倒是好脾气,笑道:“小本买卖,薄利多销。这板栗是今年的新板栗,合六文钱一斤。这糖就更贵了,一斤板栗得十二三文的糖;您想想,这大冬天的,小老儿忙活下来,是不是就赚个辛苦钱?” “咱们板栗才两文钱一斤呢!”胖丫忍不住和柳云眠道。 早知道,就带两麻袋板栗进京卖了! 柳云眠大笑,要了二斤板栗,然后又去旁边馄饨摊,每人要了两大碗馄饨,又加了二斤羊肉。 结账的时候,花了将近三百文。 胖丫咋舌:“我今日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柳云眠笑道:“确实贵,但是你想,赚钱肯定也容易啊!” “你说得对!”胖丫一拍大腿,“赶明儿咱们也开个馄饨摊儿,你做的,可比他们做的强多了。” 柳云眠无奈,“眼光要高远。” 她不能凭本事吃饭吗? 她有一技之长啊! “咋,你要在京城跳大神?”胖丫一脸惊讶。 柳云眠差点一口饺子汤喷到她脸上,随即一本正经地道:“怎么,还怕水土不服?天上的月亮都一样,大神也一样。” 柳明义看了说笑的妹妹一眼,低声道:“眠眠,你若是想给人看病,得先和妹夫商量商量,也得看看婆家,愿不愿意你抛头露面。” 陆辞那是侯府得力的人。 就是侯府的门卫,都得比小地方官员荣光呢! 柳云眠笑嘻嘻:“知道啦!” 还是她二哥厉害,一下就看透事情本质。 但是问题是,她就没打算征求陆辞意见。 他们俩是假的。 来了京城,等陆辞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她就把婚书讨回来。 嗯,不讨也行,反正他爱留就留,自己是不会做什么侯夫人的。 她去做侯夫人,谁不得嘲笑一句“沐猴而冠”。 但是其实,她真没看上什么侯夫人。 依附于人的女人,再尊贵她也看不上。 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天! 男人,婆家想当她的天,省省吧! 第129章 他起复了 吃过东西,他们去找了个客栈住下。 一间上房要三百文一天,胖丫表示她可以去住大通铺,只要三十文。 柳云眠没理她,开了三间房,二哥一间,胖丫让她带着小白睡,自己则带着包子住了一间。 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掉了旅途疲惫,也把自己洗的两眼锃亮,毫无睡意。 柳云眠躺在床上,摸着包子柔顺的皮毛道:“你说咱们先找房子呢,还是先找陆辞?哦,不对,得先去找人打听打听侯府的事情。” 刚才那个送热水的小二,倒是个爱说笑的。 柳云眠躺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睡意,就起床披上衣裳,喊小二上来。 不得不说,一间房三百文钱不便宜,但是服务确实好。 小二年纪不大,可能只有十三四岁,和柳明礼年龄相仿。 “客官,要热水吗?”或许因为柳云眠刚给了他一把钱,小二非常殷勤热情。 “来,”柳云眠又给了他一把钱,在门口和他说话,“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所以想打听点事情。” 小二乐颠颠地收了那一大把钱,心里想着不得有二三十文? “您说,您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我不知道的,出去给您打听!” 有钱就是这么好使。 柳云眠道:“不瞒你说,我是进京寻我男人的。他之前在镇通侯府做事,但是后来听说侯府出事,就没有音讯了……我家里也有良田几百亩,早就让他回家,他却不肯……现在倒好,人没了联系,生死都不知道。” 说着,她假意抹泪。 小二愣了下,随即道:“那,有点不好说。但是您往好处想,侯爷现在起复了,说不定您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经此一劫,成了侯爷心腹呢!” 不离不弃的人,太少。 柳云眠:get! 陆辞起复了。 “希望如此吧。”柳云眠直叹气,“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得把人找到,对婆婆有个交代。” 小二点点头赞道:“您真是个厉害的。” 年纪轻轻,千里寻夫。 “哎,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个给人看事的,连带会点医术而已。” “那您这是真厉害!” 柳云眠谦虚几句,又和她打听了京城房价。 小二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咱们京城,东贵西贱,南贵北贱,但是毕竟是京城,您能看上眼的房子,没有大几百两是不行的。若是能将就,偏远些的,四五百两也能买到能住的。” 柳云眠点头:“我家人口多,想买个大点的。地脚不一定要多好,但是想安静些……” 小二详细问了她家里人口数,道:“按照您的想法,那没有两三千两下不来。我给您介绍几个地方……” 柳云眠心里默默记下。 “小二哥懂得真多。”她又给小二抓了一把钱。 她倒是不担心露富,因为住在这个客栈的,有钱人应该大有人在。 她这点,算不上什么。 小二虽然高兴,但是根本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可见平时就见得不少。 小二都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因为小的大哥,正是做牙人的,平时就听他说了不少。您要是回头要买房卖铺子,小的给您推荐我大哥。” 柳云眠并没有立刻答应,毕竟人心隔肚皮,只笑道:“等我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不能全靠别人,买房是大事,她得自己去实地踩踩点。 “行行行。” 柳云眠跟他又聊了几句,就关了门回去躺下。 听了陆辞也已经重新复爵,她心里就没有那么乱了,很快就和周公约会。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柳明义就催她去找陆辞。 “行,我去打听着找。”柳云眠道,“二哥,我打听了几个地方,你先去看看……” 她把买房的想法说了。 柳明义被她的“妄想”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买,买房?眠眠,你听错了,我刚才说的是,住客栈有点贵,咱们可以去赁个房子……” 他没说买房! 在京城买房,那得多少银子啊,他想都不敢想。 “我问过了,两三千两银子也能买到差不多的。” 柳明义:“!!!” 两三千两银子! 为什么妹妹说起这个天文数字,跟说二三十两银子似的? “……就算你有钱,这钱留着回家置办良田不好吗?咱们在京城,也就稍住那么一段时间而已。”柳明义劝道。 “看看再说吧。”柳云眠笑道。 她觉得京城繁华富庶,很喜欢这里。 她也不是非得回家住,她在京城住段时间,不也挺好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京城的房子,保值啊! 就算是国家乱了,那最安全的地方,不还是京城? 柳明义见她不固执,这才松口气,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打消妹妹这个念头。 两三千两银子啊,不能说花就花。 还有就是,妹妹到底有多少银子! 反正好多,是他想象不到的多。 想想不到一年前,他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妹妹买相公,也快把银牙咬断。 谁能想,到了年底,竟然又是这番光景? 两三千两,都成了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了。 人生的际遇啊,真是瞬息万变,让人心生敬畏。 “找房子的事情也不着急,我先陪着你去找妹夫。”柳明义道。 柳云眠笑道:“我不着急去找,我先打听去。回头正式登门,肯定得让二哥陪着我。” 她不敢带柳明义去找陆辞。 知道陆辞是侯爷的震惊,恐怕要远远胜过她想买宅子带来的震惊。 放过她二哥吧,慢慢来。 柳明义犹豫道:“那让胖丫陪你去?” 不是他说胖丫的坏话,而是胖丫吧,需要处才知道这人的好处。 但是乍一看……加上有些毛糙,会不会给妹妹拖后腿? 柳明义操碎了心。 柳云眠笑道:“不用,胖丫在客栈看着小白和包子。我自己去就行!” 这一人一豹,都是惹祸精。 柳明义对她的身手略有了解,勉强点点头,但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她一番。 等柳明义出门后,柳云眠才准备出门。 胖丫提起两袋子菜干问她:“眠眠,你要不要带着?” 第130章 侯府门口徘徊 柳云眠:“……不要。我出去打听事儿,带着累赘。” “那可不好说。万一你直接打听到了陆辞家门口,两手空空多不好。”胖丫道。 柳云眠:“……我不带。” 她去买两盒窝丝糖带给观音奴就行了。 侯府什么都不缺。 想到要见到观音奴了,她心情激动起来。 娘的好大儿,娘来了! 柳云眠叮嘱了她们几句别出去就起身往外走。 “眠眠!”胖丫喊住她,“你,你就这样出去?” “怎么了?”柳云眠惊讶,“还得带什么?” “你,换身衣裳?”胖丫道,“灰扑扑的,不好看。还是那句话,万一遇到婆家人呢?” 柳云眠看着身上的白底绣缠枝莲细布棉袄,确实土土的…… 但是舒服啊! 而且,她也不是上门做侯夫人的,怕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村姑。 不管她穿什么,在侯府那些人眼里,都是土。 毕竟谁能比得了,侯府泼天富贵呢? 既然如此,她折腾什么? 而且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她有求于人,她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自卑。 ——自卑,人家又不施舍她两个子儿。 柳云眠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她正要下楼,就听胖丫在后面大声嚷嚷道:“眠眠,你是个厉害的!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柳云眠被她的大嗓门震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低调,保持低调。 她昨天已经打听过,侯府离这里,走路就是一刻钟的事儿。 柳云眠一边溜达一边打听,路上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来看看。 窝丝糖买了两盒,她看到卖糖人的,又买了一个,特意挑了观音奴喜欢的孙猴子。 别说,京城这糖人画的,都比镇上县城里的,精致太多。 就是一个字,好! 柳云眠像个被京城繁华迷乱眼的土包子,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越走越寂静,她知道,应该快到了。 片刻后,她左手拎着两盒糖,右手举着糖人,站在侯府的朱漆大门前,被门上金灿灿的铜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仰头看着黑色肃穆牌匾上描金的“镇通侯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不愧是侯府! 朱红大门紧闭,门口石狮子威风凛凛,好生气派。 正门除非接旨、迎亲这样的大事,否则不会开的。 这点柳云眠知道,于是开了眼界之后,就又往侧门走去。 侧门有两个侍卫把守,手持刀剑。 啧啧,到底是以军功出身的,与众不同。 柳云眠想了想后,上前道:“大哥——” “往后退!”右边的侍卫厉声呵斥道。 柳云眠:“……” 咋,门前的地皮都是你们侯府的啊! 哦,可能真是。 “我来找人。”柳云眠退后两步后道。 “找谁?”侍卫十分警惕。 “找……安虎。” 找陆辞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都是侯爷了,过去对他来说就是黑历史。 自己就别给他抹黑了。 所以,就拉安虎吧。 “你找安同知做什么?”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个村姑,虽然装扮土里土气,但是胜在容貌秀丽。 难道,是安虎在外面时候的烂桃花? 柳云眠:“安同知?” 同知三品还是四品来着? 安虎,你出息了啊! 那个天天在村里偷鸡摸狗才能填饱肚子的安虎,现在都是同知大人了。 这拿回村里,不,拿回临州,都够吹好久了。 虽然武官比起文官矮三级,但是那也是三品四 品啊! 侍卫看着她被震惊到的模样,觉得自己猜测多半是对的。 “不错,你直呼安同知名讳,可知该当何罪?” “杀头吗?”柳云眠问。 侍卫:“……” “麻烦帮我通禀一声,”柳云眠开够玩笑就正色道,“就跟他说,柳云眠来找他。” 侍卫倒也不敢彻底把她得罪。 万一真是个有造化的呢? “安同知这几日不在府里,你过几日再来。” 安虎不在? “那侯爷在吗?”柳云眠又问,心里担心,是不是祖坟被挖的事情,安虎没按住。 “你问侯爷做什么?”侍卫怒目圆睁,大有立刻上前拿下她的架势。 柳云眠:“……” 怎么,你们侯爷,提都不能提啊! 皇上也没那么霸道呢! 不过她来不是跟人吵架的,便道:“我知道安……同知是侯爷心腹,便想着,侯爷若是也外出了,什么时候回来,他多半也跟着回来了。” “你是安同知什么人?”侍卫满脸狐疑地问道。 “我,”柳云眠眼珠子转转,“是他认的干妹妹。” 干妹妹? 正经吗? “知道了。”侍卫道,“你留下名字和住址,回头安同知回来,我替你通报一声。” “好嘞,多谢大哥。”柳云眠要从荷包里摸银子。 “行了行了,”侍卫撵她走,“侯府没有人敢收外人的银子,也看不上,赶紧走。” 不愧是陆辞的府邸呢! 柳云眠要走,看着手里的糖人,却又顿住脚步。 她还没问观音奴呢! 不过转念一想,观音奴肯定是侯府的宝贝;她再问,侍卫估计就得抓人了。 罢了,再等等吧,也不差这几天。 这个糖人,就便宜小白了。 “让开,快让开!”侍卫忽然道。 柳云眠心说,我本来也要走啊,什么态度! 然而等她抬起头,看着前面出现四匹马拉着的翠盖珠璎八宝车的时候,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有贵人来了。 难道,里面坐的是陆辞? 只这华贵浮华的风格,和陆辞实在不相符吧。 见她呆呆站在那里,侍卫着急了,一把把她拉到旁边树后,怒道:“公主车驾来了,你还不回避行礼!要不要命了!” 柳云眠“哦”了一声。 公主啊……是公主啊! 是皇帝的女儿啊! 她这刚来,就见到这样的天潢贵胄,是不是场面有点太大了! 她躲在树后面,指望马车帘子被风吹起,得以窥见公主真容。 这要是在她的时代,她肯定冲过去要个签名合影,然后发个空间。 只可惜这里不行。 马车越来越慢,走到侧门处,竟然停了下来。 而侍卫已经开始卸门槛了。 柳云眠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公主要来侯府? 第131章 永嘉公主 好家伙,陆辞你行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都尚主了? 难不成,匆匆忙忙回京,是为了尚主? 柳云眠偷偷看,马车帘子却没有被风吹开。 她到底没有福气,一睹公主的芳容。 等公主的车驾和仪仗进去后,侍卫重新上了门槛,又关上门。 柳云眠这才从柳树后出来。 侍卫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几条命,敢偷窥公主!” 柳云眠笑嘻嘻,原来被发现了。 “这不是乡下人,没见识嘛!” 侍卫:“……” 竟然抢先把他的话说了。 “别说你是安同知的干妹妹,哼,还不知道真假;就算你是他亲妹妹,这般也是以下犯上!” “知道知道,我错了。” 下次还不改,嘿嘿。 要真是陆辞的女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不会那般小肚鸡肠。 柳云眠下意识觉得,陆辞那种人,一百五十斤,反骨也重一百五。 他看不上的人,多半不会妥协。 即使是公主也不行。 而能入他眼的人,多半差不了。 “公主的车太好看了。我乡下人,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好看。”柳云眠做出没见识的样子。 嗯,事实上也确实没见识。 “那是高贵妃所出的永嘉公主的车驾,能不好看吗?走走走,别在这里。”侍卫开始撵人。 永嘉公主? 之前她怀疑过,陆辞的前妻是公主。 难道,就是这位? 还是说,公主前妻已经是过去时,现在又换了个公主? 妈啊,瓜太多了。 柳云眠觉得自己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不知道该吃哪一个了。 不过看样子,公主和侯府亲厚,进入侯府都不用通传。 她对陆辞的担忧,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就算发生什么事情,陆辞身边应该也有人劝解。 柳云眠这般想着,不自觉地舔了一口糖人。 别说,还真挺甜的。 她又看了一眼侯府高高的围墙,对着侍卫摆摆手,“走啦!” 侍卫小声嘟囔道:“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柳云眠把孙悟空的脑袋咬下来,嚼得脆响,并没有把侍卫的话放到心上,心说,要是陆辞、永嘉公主和观音奴,原本是一家,现在团圆就圆满了。 那她出现,对观音奴,也没有太大意义。 没事就好。 幸亏没傻呵呵地拎着两大袋菜干来,要不也白拎了。 金光闪闪的侯府,和菜干实在不搭边。 柳云眠想,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赶紧走吧。 她按照小二昨天告诉她的几个地点,雇了顶轿子都去逛了逛。 中午的时候饿了,她就买了两个包子充饥,然后继续去逛。 她也见了几个中人,表面看起来,都很热情靠谱,挑不出毛病来。 他们也给她介绍了许多,柳云眠心中大概有数。 回到客栈,她保守估计今日走了两万步,累得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后来柳明义进来,她才勉强坐起身来,问他今日看房的意见。 “我看了看,杨梅街那块不错,虽然略偏了些,但是闹中取静,离国子监也不远。” “那回头要是二哥去国子监读书,也方便。” 柳明义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都多大了;再说,那也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去的地方……我是觉得,那里读书人多,你要是想做个生意,和气。” 懂,类似于大学城嘛! 读书人一般素质比较高,很少会闹得太过。 “再就是,那块有山有水,离不远就是一大片湖,景色是真不错。” 柳云眠点头道:“那块确实好。” 她就没提,自己今日也去看过,确实也中意那里。 她甚至还看了一套房子,说是原来房主家里子孙不出息,借了赌债急着还,急于脱手。 原本得三千两银子的四进大宅,现在只要两千六百两。 中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能定下来,价格还能往下压一压。 柳云眠决定,明天再去看看那房子。 柳明义说完后又道:“买房子不是着急的,回头咱们再好好打听打听。” “嗯。” “你今日去找妹夫,有消息了?”柳明义小心翼翼地问,唯恐伤害到她并没有表现得很脆弱的心灵。 “大概地方知道了,但是他最近不在京城。”柳云眠含糊其辞,“毕竟是侯府,我也不好多问。但是看门的已经答应帮我传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明义很高兴。 只要妹夫知道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肯定能打听找来。 不过三五天的事情,可以等,别耽误了他正事。 “侯府都好了吗?”胖丫问,“侯爷又是侯爷了?” “好了,都好了。” “那你可得盯紧点。”胖丫道,“陆辞这下身价不也水涨船高了,说不定就有那狂蜂浪蝶往身上扑?男人,呵呵呵。” 柳云眠漫不经心,柳明义却紧张起来,只恨不得立刻找到陆辞,警告他一番。 小白听着几人说话,努力不插嘴,但是面上却有些着急。 “怎么了?”柳云眠笑着对她道。 “什么时候能出门?”小白委屈地道,“我想出去玩。” “明天。明天咱们一起看房子去。” “好!”小白高兴了,“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我来过,街头拐角那边,是不是有一家染布坊?花花绿绿的布条,在杆子上飘着招揽客人?” 柳云眠惊讶:“确实有。” 而他们来的时候,其实没经过那里。 柳明义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所以说,小白是京城人?那回头带她出去逛逛,说不定有人能认出她来。” “嗯。”柳云眠道。 她现在就希望,小白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小家碧玉能出门行走,认出她的人多。 而且回家之后,随便编个理由,名声不会受太大影响。 不至于像大户人家那般,礼教生生把活人给吞噬了。 晚上,柳云眠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王宝钏,在半山腰挖野菜。 挖着挖着,忽然来了好多个挖野菜的人和她争抢。 好家伙,她能认输吗? 就算挖野菜,她也是最能挖的好吗? 然后在梦里,柳云眠和人抢了一夜的野菜,挖啊挖啊,一片绿…… 这把她累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冒绿光。 第132章 坊间八卦 柳云眠用冷水洗了脸,这才清醒了些。 看到铜镜里眼底的青黑,她拿鸡蛋滚了滚。 应该没什么用,不过也算她做了点什么自我安慰。 看到她这般,柳明义只当她“近乡情怯”,离陆辞这么近却还不得见,才会失眠。 他心疼妹妹,却又不知从何安慰。 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下去吃饭吧。” 柳云眠看着自家二哥,眼里饱含关心,等着他开口,结果就等来这句,忍俊不禁。 “好,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几个人一起下楼吃饭,小二殷勤上前,问他们要吃什么。 柳云眠看了一眼柜台前面挂着的菜名牌子,刚想开口,就听小白道:“蟹黄包。” “别闹,没有蟹黄包。”柳云眠笑道。 她刚才都看过了,真的没有。 小二却笑道:“有。” 柳云眠:“嗯?” “客官有所不知,”小二热情地道,“蟹黄包是本店的招牌,京城几乎人尽皆知。您是没仔细看,门口牌匾上,画着的就是蟹黄包子。” 柳云眠:“真的?” “小的骗您做什么?” “我要吃四个!”小白又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吃了五个,回去吐了,大夫说积食。” 所以这次,她要吃四个。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回忆起什么,所以双手抱头,努力想回忆更多。 然而终究不行。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柳云眠忙道:“不想了!小白,咱们不想了。” 感觉回了京城之后,小白的记忆好多了。 总是能想起来的,不差这几日。 小白:“我要吃四个包子。” 得,她想多了。 人家还惦记着吃呢!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 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顿。 柳云眠点了二十个蟹黄包子,又要了粳米粥和几样小菜。 可是等蟹黄包上来之后,她才发现,包子碗口大一个。 这,谁能吃的完? 小白能吃四个,真是绝对的战士! 柳明义这年纪,本来就能吃;胖丫也是饭桶级别;小白更不用说了…… 至于自己,饭量虽然比不过他们三人,但是也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但是这个蟹黄包子,它太香了。 柳云眠吃了一个,就完全不想吃了。 柳明义和胖丫,每个人强忍着吃了三个,小白却当真吃了四个。 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九个大包子,柳明义道:“留着,留着中午再吃。” “蟹黄包凉了就腥了,不好吃。” 柳云眠昨日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外面一群小乞丐,也不敢上前来讨厌,唯恐被驱逐。 他们就在铺子对面药房的墙角下,可怜巴巴地蹲着,每个人面前放着个破碗。 柳云眠让胖丫把包子拿出去,去分给他们。 胖丫听了之后立刻就去了,丝毫没有舍不得她一边吃一边抱怨贵的金贵包子。 她有一种最朴素的观念,只要吃进肚子里,不管吃进谁的肚子里,都比浪费强。 柳云眠透过门看着外面小乞丐们高兴的样子,脸上也露出笑意。 好人有好报。 她日行一善,善待别人的孩子了;希望她的观音奴,也能被人善待。 就是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嫌弃她这立刻就要回报的算计,柳云眠自嘲地想。 “哎,你们听说了镇通侯的事情吗?”身后有几个年纪大的人在吃饭,偷偷议论。 柳云眠听见“镇通侯”三个字,不由竖起了耳朵。 陆辞怎么了? “镇通侯起复的事情,都这么久了,你不会才知道吧。”另外 有人接口道,“不对啊,前些天咱们不是说过吗?” “自然不是说他起复的事情。”最先开口的人道,“说的是他的婚事。” “婚事?镇通侯不是天生刑克吗?要成亲了?也是,他现在这等身份地位,自有大把卖女儿的,想要把女儿送进侯府。” 天生刑克? 放屁哦! 她和陆辞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道不是越过越好? 再说,人家陆辞有姐姐,有儿子,什么叫刑克? 这些人,可太讨厌了。 “这次说的可不是那些卖女儿的。”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颇有炫耀自己有独家消息之意,“我听说的是,镇通侯要尚主。” “啊?”众人异口同声地惊讶了。 柳云眠心想,是那永嘉公主吗? 果然,那人道:“我听说,这次是高贵妃所出的永嘉公主。” 众人的惊讶声却更大了。 柳云眠隐约觉得,或许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在。 高贵妃? 永嘉公主? 有事吗? 胖丫耳朵也尖,悄悄在桌下踢了柳云眠一脚,“你听,他们好像在说侯府的事情。” “嗯,听着呢,别做声。” 柳明义闻言也侧耳倾听。 “肯定是弄错了。高贵妃那是……怎么可能把永嘉公主许配给镇通侯?” “这事千真万确。最近公主都进出侯府了!” 柳云眠:没错,我就是人证。 可是其他人都不相信,纷纷表示这事绝无可能。 最先挑起这话头的人一脸骄傲地道:“你们别不信,且等着看!” 柳云眠:要不要开个赌局?我压婚事成。 赚点银子,蚊子腿也是肉啊! 小白也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咱们走?” “走吧。”柳云眠道。 结账的时候,听说花了一两银子,这还是抹了零的,柳明义已经平静地接受了。 他升华了。 他最近想起京城这夸张的物价,就想想给祖先祭祀时候烧的金山银山。 或许,都是虚幻。 不想了,想也没用。 包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它现在体型大了,不过被柳云眠染得全身黑乎乎的,大家都只当它是一条狗。 只有包子自己,对于自己身为“猫”的骄傲,坚定不移。 一行人在中人的带领下——这中人,就是店里小二的大哥,确实是个稳妥机灵的,直奔国子监附近的房子而去。 他们去的时候,隔壁似乎正在搬家。 小厮们搬着家具往外走。 “他们也要卖吗?”胖丫问道。 那样就好了,可能更好压价了。 “不是。”中人笑道,“隔壁刚被贵人买了,这是往外倒腾东西呢!” 柳云眠眼睛一亮:那她岂不是能买点二手家具? 她刚才看了,那些搬出来的,也都是上好的家具呢! 感觉更想买这房子了,不买亏掉一个亿。 第133章 京城置业 柳云眠自己买这家,因为是家中落败,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买完,所以买了之后东西都得自己采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房子卖得便宜。 见柳云眠感兴趣,中人主动上前帮她打听,家具卖不卖。 这些搬家具的当然做不了主,里面很快出来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 她自称姓季,四十多岁模样,身穿沉香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容有些严厉。 其他人,都称她季嬷嬷。 “嬷嬷,”柳云眠上前行了个福礼后笑道,“我正好路过,见这些家具都很好,就想冒昧问一下,卖不卖。” “你能出多少银子?”季嬷嬷道。 柳云眠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她笑着道:“我年轻,对这些也不懂。只想着省点钱,您也省心;您开个价吧。” 季嬷嬷道:“这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木头,做的样式也好。你看那梳妆台——” 她伸手指着自己手边红木雕花嵌宝梳妆台。 “单这一件,就得几十两银子。这林林总总上百件家具,姑娘自己做的话,几千两银子总需要。” 柳云眠:冒犯了。 她买个宅子才两千多两,倒要配几千两的家具? 感觉她不配住在这里,和这些有钱人为邻。 胖丫也紧张地直拉她。 胖丫觉得这都是骗子。 谁家梳妆台要几十两银子? 乡下的虽然差点,但是几百个钱就够了,不一样用? 没想到,季嬷嬷话锋一转道,“然而我家主子尊贵,不喜旧物。再去找买家也麻烦,我见姑娘是个爽快的,你若是要的话,八百两银子给你。” 柳云眠即使是门外汉,也知道这个价格绝对算便宜。 “好。”她毫无犹豫地一口答应。 见都是女眷,没好意思上前的柳明义忽然道:“小妹,等等。你现在买了,买房子还能讲下价吗?” 人家看她们家具都摆放门口,就等着搬进去,还不漫天要价? 柳云眠笑道:“不打紧。如果这处房子谈不拢,咱们就看下一处,左右不过多费些搬运的力工钱罢了。” 季嬷嬷惊讶:“房子还没买?” 柳云眠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初来乍到,正在找房子。不瞒您说,看的正是你旁边这房子。” 季嬷嬷不动声色地问:“敢问姑娘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们临州人,我爹是个举人,要进京赶考,让我们兄妹先来安顿。” 柳云眠知道她用意。 毕竟千金买邻。 有个好邻居太重要了。 “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都是正经人家,您放心。”柳云眠笑道。 季嬷嬷见她眼神澄澈透亮,说话落落大方,心思又灵动,不由生出几分喜欢。 “以后要相互关照了。”季嬷嬷对她颔首道。 “咱们写个契,银货两讫。您先让人把家具放在门口。”柳云眠道,“我们先去看看房子再定。” 季嬷嬷喜欢她爽快,当即让人进去取文房四宝,清点家具。 柳云眠觉得还得忙一会儿,就让柳明义留下办这件事情,自己跟着中人进去和房主谈。 房主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中人喊他付公子。 一个烂赌鬼,模样生得却不错,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颓败,很没有精气神。 他要价两千六百两银子。 柳云眠想了想,这已经是比较公道的价格了。 但是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砍价还得砍价。 砍价,就涉及到了她的盲区。 砍多了,怕对方恼怒,生意做不成;砍少了,自家吃亏,那也划不来。 她的目标价位是两千五百两,但是毕竟得给双方留点拉锯的空间。 柳云眠斟酌了片 刻道:“两千三百两?” “好。”付公子直截了当地道。 柳云眠:“……” 没想到,付公子主动和她道,“姑娘不是个落井下石的,我也是个痛快人。” 其他人,知道他急着还赌债,都拼命压价。 柳云眠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能道:“付公子日后定然能东山再起。” “我也这么觉得,没理由别人都能赢,就我一直输!”付公子眼睛都红了。 柳云眠:“……” 我能不能收回来刚才说那句话? 赌徒,是救不了的。 她没多说什么,很快立了契交割。 这家里,真是能卖的,都被卖完了。 柳云眠出来后,柳明义忙上前,紧张地道:“小妹,谈拢了吗?” 这可是一件大事。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问他家具的事情怎么样了。 “刚清点出来。” “那二哥再跟着中人跑一趟,去衙门办手续。我在这里,带着胖丫收拾收拾。” “我去衙门办手续?”柳明义吃惊万分地道,“这宅子,是你的,你得自己去办才成。” “都是一家人,我懒怠去办,就立在二哥名下吧。” 她不是个心里没数的。 二哥拿出娶媳妇的银子,宁愿打光棍也要给她冲喜,她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都装着。 这二哥,可靠。 她和陆辞之间的婚书,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作数不作数。 那她名下的东西,会不会算作陆辞的,也是糊涂账。 柳云眠小人之心,所以决定留个“后手”。 可是柳明义不去。 “那不行,小妹你自家去!我在这里张罗。” “二哥你去,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 柳明义:“……” “快去快去!”柳云眠伸手推他,“胖丫,咱们来搬家具!” 柳明义眼圈微红。 妹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娘家。 他见柳云眠坚决,知道今日也争不过她,纠结再三就答应下来。 反正在他名下,他是决计不会贪的。 这房子,无论妹妹什么时候需要,都是听她的。 季嬷嬷很客气,或许为了交好,直接让人帮她们把家具搬进去。 柳云眠带着胖丫归拢,小白也上前帮忙。 接下来几天,几个人各种买买买,收拾收拾收拾,终于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从客栈搬到了新家里。 而安虎,一直也没出现。 大概,是不会再联系了吧。 也好。 各自安好。 第134章 陆辞要另娶 “正院留给爹娘,大哥大嫂住东边这院,二哥你住西边这院。我住后面……不过现在就我们几个,还是挨着住,要不空荡荡,怪吓人的。”柳云眠早就分配好了。 “好,好,好……”柳明义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激动不已。 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 他自己倒也罢了,想到父母日后见到这房子的惊喜,快乐就加倍不止。 “眠眠,”柳明义叹了口气道,“哥哥没本事,倒还要来沾你的光。” “二哥说什么呢!不是你拿出银子给我冲喜,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呢!”柳云眠笑嘻嘻地道,“走走走,做饭去,今天好好吃一顿。” 小白顿时来了精神:“好好吃一顿!” 柳云眠带着胖丫包饺子,小白学着擀皮,却不甚灵光的样子。 胖丫嫌弃,撵她走,小白却人菜瘾大,非要自己动手。 柳明义在烧火炖鸡汤,灶膛里的火把他的脸映红,照亮了他眼中的伤感。 小白眼睛亮,歪头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她跟着柳云眠称呼。 柳明义手一抖,柴火落地,欲盖弥彰,“没事没事,在想家里人。” “才不是呢!”小白道,“二哥撒谎。” 柳明义讪讪地道:“没,没撒谎。” “就是撒谎了。”小白不依不饶,“二哥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不敢看人了。你刚才毒没敢看我!” 柳明义落荒而逃:“我去趟茅厕!” “看,二哥就是说谎了。”小白嘀咕道。 柳云眠本来没注意到,但是听小白提醒,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二哥怎么了? 晚上吃过饭,她敲响了柳明义的房门。 “眠眠,你怎么还不睡?”柳明义打开门见到是她,不由问道。 “睡不着。我看二哥,还在看书?” “嗯。”柳明义让她进去,埋怨她不多穿点,然后把火盆吹旺。 兄妹俩围着火盆坐下。 “二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柳云眠道,“是不是因为读书的事情?” 她想,或许是这几日见到国子监的学子,二哥受了刺激? 有时候一个人想事情,容易钻牛角尖。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走了这一趟。 “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是,是因为你……” 柳云眠惊讶:“因为我?我怎么了?” 难道二哥觉得自己挥霍无度? “咱们进京也小半个月了,”柳明义叹气,“你也去侯府找人给妹夫留了口信。可是一直没人找……” 今天搬家的时候,他想跟小二交代几句,以防妹夫找不到,但是妹妹却不让。 这件事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觉得,妹妹和妹夫,似乎出了问题。 当然,不可能是妹妹不对。 肯定是陆辞那边的错。 定然是他重新富贵之后,就看不上妹妹了。 他心中激愤,如果能见到陆辞,定然指着他的鼻子,把从前妹妹对她的种种好处都说一遍,看他有没有脸。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了浓浓的无奈。 他们只是泥腿子,陆辞就算负心薄幸,他们又能如何? 所以柳明义今晚,迟迟未睡。 他在读书。 只有读书,能给他些许希望。 现在家里靠妹妹撑起来,日后他总要接过这担子,不让妹妹被任何人看轻。 柳云眠沉默。 她不知道,是那个侍卫没有把话传给安虎,还是安虎没有找自己。 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陆辞要成亲,她其实不该出现,免得节外生枝,影响他婚事。 就算陆辞家祖坟出了问题,那还怕公主不能替他出头吗? 所以,当二哥说要留口信,等侯府找来的时候,她就拉走了二哥。 她真的祝福,希望陆辞过得好。 “二哥,陆辞要另娶了。”柳云眠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免得柳明义一直还惦记着这个“妹夫”。 “什么!”柳明义猛地站起来,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这才几天,就要另娶了!” 如果说陆辞后悔了,不认他们这门亲,也就算了。 可是立刻停妻再娶,他接受不了。 柳云眠却笑道:“几天和几年,没什么区别。二哥你别激动,我和他,本来也不是真夫妻……” “眠眠,你,你是不是骗我?” 他们两个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真夫妻? 一定是妹妹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这般说的。 柳云眠笑了笑,“不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非池中物,齐大非偶,所以就没在一处当真夫妻,只当朋友。” “可,可是你们……同住一屋,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也有了夫妻之名。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没有。在他走的时候,我就和他说了,以后他可以另娶。” “眠眠,你,你怎么这么傻!”柳明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柳云眠神色淡淡,“二哥,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卷入高门大院的争斗呢?你觉得我,是能忍受三妻四妾,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的人吗?” 柳明义:不是。 妹妹的心性,比男人还要刚硬,能力,比男人还要强百倍。 这点,他看得很透彻。 “所以二哥,我和陆辞,彼此欣赏,但是也就止步于朋友。”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陆辞不成熟,有些越界的想法,随着距离和时间的拉开,肯定也清醒了。 “他有他的日子,咱们有咱们的日子,以后都会好好的。” 柳明义半晌之后咬牙道:“以后咱们要比他过得好!” 柳云眠大笑。 果然,男人都是不肯认输的,二哥也一样。 只是,他们想要比侯爷过得好,大概只能靠一个人了—— 阿Q。 “我想好了,”柳云眠笑道,“回头我就正经开个医馆,给人看病。” 初初肯定不容易,但是她有家底,所以不担心。 她熬得住。 “好!”柳明义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二哥都支持你。” 赌一口气,一定要比陆辞过得好,将来让他后悔去。 且等着他痛哭流涕求妹妹原谅! 第135章 贵邻 “医馆开在哪里?另外赁个铺子吗?”柳明义问。 柳云眠笑道:“先不赁铺子,京城铺子贵。我想着先做个铃医,在这周围走街串巷,先摸一摸底细。等有了点名气之后,让人到家里来就行。” 大夫靠的是医术,等着人找上门就行。 “也是,我糊涂了。”柳明义道。 这颗要强的心啊,太过激烈,把他都给弄糊涂了。 “那你需要置办什么,告诉二哥,二哥明天就给你弄。咱们尽快操办起来!” 早点打脸! 最好那个什么镇通侯病了,不得不求妹妹。 到时候,就算陆辞跪着求他们,他们还得挑挑拣拣呢! 柳云眠笑道:“二哥是怕没银子过年,急着催我开张吗?” “那自然不是。”柳明义不好意思地道。 “今天都小年了。”柳云眠笑道,“很多铺子都关门了,咱们再不赶紧置办年货,过年只能喝西北风了。” 还惦记赚钱呢! 赶紧花钱才是正途。 柳明义一拍脑袋,憨厚道:“二哥傻了。虽然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但是这是咱们乔迁新居后的第一个年,不能怠慢了,也要热热闹闹过起来。” “二哥说的是。” 柳明义至此,再也不提陆辞那个“负心汉”。 接下来几天,柳云眠带着胖丫和小白出去一趟趟采买东西。 过年的衣裳吃食,鞭炮烟花,窗花门神……林林总总,买也买不够似的。 而隔壁也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极为忙碌,张罗的人,还是之前做主把家具便宜卖给他们的季嬷嬷。 腊月二十六这日,小白有些咳嗽,柳云眠就不让她出门受冻。 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便让胖丫留下陪着她。 胖丫却道:“二哥不如我力气大,让他在家里读书,顺便听着小白的动静。我跟你去买东西!” 柳明义脸红,“那不方便。” 男女授受不亲。 胖丫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俩住两个院子,还能咋滴?” 柳明义脸更红了。 柳云眠笑道:“胖丫说得对。而且大哥,我打算回头给你打听个好书院让你去读书,有准备才能不露怯。” “好,好书院?”柳明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不,不回临州了吗?” “在京中住一段时间吧。”柳云眠道,“爹春闱之后,中了固然好,不中的话,也可以留下京城,请教名师。在临州地界,能有多少可以请教的人?” 稍一耽误,就是半年过去了。 至于半年之后走不走,再看情况。 就算父兄都离开,二哥也可以和自己留在京城。 既然已经决定了走读书这条路,教育资源多重要显而易见。 柳明义想了一会儿后郑重点头。 “我这就去读书,不让妹妹失望!” 柳云眠笑道:“二哥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柳明义眼圈微红,匆匆离开。 胖丫伸手捅捅柳云眠的腰,“你少给二哥灌迷魂汤。” 柳云眠大笑,“走吧,买东西去。今日遇到卖羊的,买两头羊让人杀好,留着过年吃。” 现在冬天,外面滴水成冰,天然的冷库。 肉啊鱼啊,她都直接放进筐子里,再盖上盖子放在树上挂着。 两人出去一趟,收获颇丰。 胖丫挑着担子,两边是两个巨大的箩筐,放着处理好的羊腔子、羊头、羊蹄子、羊下水等物。 非但如此,她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大袋米,至少七八十斤重的模样。 柳云眠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只手拎着三只绑在一起的大鹅,一只手拎着大篮子,里面装着油罐盐罐,装的都是满满的;另外还有不少杂物,沉甸甸的,把篮子压得都要变形 。 可是主仆两人,举重若轻,大气都不带喘的,一边走路还一边愉快地说话。 隔壁正在往里搬东西,那些力工见了主仆二人,都目瞪口呆。 好大力气。 众人偷偷议论。 季嬷嬷恰好从马车下来,见状也有些惊讶,随即道:“柳姑娘好力气。” 柳云眠笑道:“在村里干惯了活计,空有一把子力气。” 对方主动开口,她也得寒暄几句。 所以她笑着开口问道:“嬷嬷,你们这是准备年前也搬进来吗?” 感觉有点仓促。 寻常人家,比如她们自己,为了省点住宿银子,着急搬家也就算了。 隔壁分明不差钱,很讲究。 一般来说,临近过年,都不会大动了吧。 隔壁的行为,有点不对劲。 季嬷嬷点点头,“后日就搬了,以后相互关照。”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总觉得季嬷嬷眼神有些悲伤感叹。 “那自然。”柳云眠笑笑,“您慢点。” 她看出来,季嬷嬷的腿脚不是很好,心想以后要是再熟悉些,可以送她点膏药。 季嬷嬷没有多停留,带着身后两个小丫鬟进了房子。 柳云眠也带着胖丫回家,热火朝天地开始收拾起羊肉和羊下水。 柳明义听她们回来,也出来帮忙。 见到三只大鹅,他眼神晦暗。 他想起了陆辞带走的那只大白鹅——大欢。 他尚触景生情,更何况妹妹? 不行,不能这样。 柳明义化悲愤为杀气,当即撸起袖子,把三只鹅都宰了,用开水烫了拔毛。 小白还没见过杀鹅,过来蹲在地上看他动手,道:“二哥,你怎么杀气腾腾,像上战场一样?” 柳明义被她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道:“没有。是你害怕见血吧!” “我才不怕呢!”小白跃跃欲试,撸起袖子道,“让我来。” 新鲜的羊肉买来了,当然要吃羊肉锅子。 晚上,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羊肉。 小白贪嘴吃多了,胖丫便带着她在门口遛弯消食。 柳云眠收拾了碗筷,刚要坐下,就听两人跑进来。 “隔壁来人了,隔壁来人了!”胖丫道。 柳云眠哭笑不得:“隔壁本来就有人住,来人有什么稀奇的?” “你不知道,来了一辆马车,”胖丫道,“那马车可太好看了,晚上还会发光你信吗?” 柳云眠:“不信……可能就是镶嵌了一些宝石之类的吧。” “是,就是。”胖丫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你说那得多有钱啊!我看她们扶着一个夫人下来,那夫人,可贵气了,我是说不出那感觉。” 她无法想象,和那样的贵夫人做了邻居。 第136章 巧合遇见 小白则眼睛眨啊眨啊,有些好奇模样,却没有胖丫那般震撼和兴奋。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京城不比我们临州小地方,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 她们摊上一个有钱的邻居不也正常? “反正咱们也不求着她,见面笑笑便是。”柳云眠继续道。 和和气气,客客气气,才是邻居相处之道。 胖丫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听季嬷嬷说话,好像就是京城当地人。他们当地人,年根底下,为什么要搬家?搬家为什么不白天搬,还晚上偷偷摸摸地搬。” 柳云眠也很好奇,但是她还是道:“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不管,早点睡吧。” 明天还得收拾房子,炸鱼炸肉炸丸子炸点心…… 人虽少,但是过年的仪式感,一点儿也不能少。 街上现在卖东西的越发少了,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了。 第二天,她带着胖丫和小白忙得不亦乐乎,隔壁却安静得像没人住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 胖丫问柳云眠,要不要把今日做的炸货分一些给隔壁。 乡下人睦邻友好,都是这样做的。 你送我点东西,我再回点东西,一来二往,邻里关系自然就亲近了。 “不用。”柳云眠道,“大户人家都讲究,别说进嘴里的东西,就是穿的衣裳,别人给的都不会上身。” “新衣裳也不穿?”胖丫惊讶地道。 显然,这超过了她的认知。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真是造孽。”胖丫对隔壁的观感,顿时大打折扣。 糟蹋东西可太不好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咱们自己吃。”小白笑嘻嘻地吃着炸肉丸道。 包子则在旁边,心满意足地啃着它的生骨头。 这家伙,是越来越能吃了。 等过了年,柳云眠考虑把它放出去,自己到山上觅食。 一来锻炼身体,二来也给她省点银子。 “现在就知道东边住着个夫人,西边也没什么动静。”胖丫又嘀咕道,“就是他家门口两个石狮子挺大的。” 京城的人都怎么回事,一天天的也没点动静,像鬼一样。 要在村里,不得今天打孩子,明天骂牲畜吗? 村里早上有鸡打鸣,白天有人声,晚上有狗吠。 京城这块怎么回事! 柳云眠道:“咱们本来就是图清净买的这里,要是吵吵闹闹和菜市场似的,回头我爹和二哥还怎么安心念书?行了行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再劈点柴。” “都劈完了。”胖丫道,“我去湖边看看,有没有人卖鱼。能买到活鱼就好了,可以养在水缸里慢慢吃。” 冻鱼味道还是不如现杀的鱼。 “在湖边卖的,肯定便宜。”胖丫又道。 “那可不一定。”柳云眠道,“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她和柳明义说了一声,然后带着胖丫和小白出了门。 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到了大熟人! 安虎刚好下马。 目光相接间,柳云眠和安虎俱是一震。 “你,怎么找来的?”柳云眠惊讶地问道。 她明明,没让客栈那里留消息啊! 安虎面色尴尬,半晌后憋出来一句“好巧”。 “你不是来找我的?”柳云眠好像听明白了。 “我,我是来访友的。”安虎含糊其辞。 胖丫不乐意了,“怎么,我们还不算你朋友?” “不,那自然是算的。”安虎讪讪地道。 柳云眠却从他回避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 之前是他急急忙忙写信把自己喊进京城,现在见面却这般,说明了什么? 是陆辞的问题解决了,自己没用了吧。 怎么解决的,是永嘉公主? “陆 辞挺好吧。”柳云眠开口淡淡道。 安虎本来想说“挺好”,可是这两个字像卡在嗓子眼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云眠见状不由心中生疑,难道还没解决? 胖丫万分嫌弃,“才几天不见,安虎你退化了?话都不会说了?” 安虎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柳云眠道,“柳姑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柳姑娘? 柳云眠倒是没有多计较这个称呼,带着他来到一旁说话。 “实在是我对不起您,遇到事情就慌了,让您白跑这一趟。”安虎低头行礼道。 “不要紧。”柳云眠倒是很豁达,“没事就好。我出门一趟,见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也是挺高兴的。而且我爹年后就要进京春闱,怎么都得来这一趟的。” 他没有多提陆辞的事情,显然是有所避讳,那柳云眠也就聪明地没问。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上门争名分,她还主动道,“听说他要尚主了?真是可喜可贺。” “那,倒也没有……”安虎不敢看她,“就是都这么传的,八字还没有一撇。” 柳云眠:哦,懂了,确实有这件事情,就是还没板上钉钉。 “不管怎么说,恭喜了。没事就好。”她笑着指着自己房子,“我刚买了搬进来的房子,以后得空的时候来家里坐坐。” 安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买,您在这里买的房子?就这座?” “是这房子。”柳云眠笑道,“怎么了,莫非是凶宅?” “不不不,那倒不是……就是……没什么。”安虎道,“我来看……朋友的,她住这里。” 他指着东边季嬷嬷那房子道。 “那倒是很巧。我的家具还是买的她们不要的。” “是吧,那真巧。”安虎局促不安道。 “行了,你要访友,快去吧。我们也要去买鱼了,晚了被人抢光了。” “好,好,您慢走。” 柳云眠对他摆摆手要走。 胖丫眉头紧皱看着安虎,“之前觉得你浓眉大眼,是个好的。怎么回了京城,水土不服了还是咋了,现在变得这么猥琐!” 安虎跳脚:“胡说八道!你才猥琐呢!” “有什么话还得偷偷摸摸和眠眠讲,肯定没好事!” 安虎脸红,只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这时候,隔壁大门打开。 看门的见到安虎,立刻作揖道:“安爷,您来了。” 胖丫撇撇嘴。 “来了来了。”安虎忙对几人招招手,然后牵着马进去。 柳云眠依稀记起来,之前胖丫和安虎抢吃食的时候,安虎说过,他定亲了。 难道,这是安虎的家? 他是陆辞的左膀右臂,养得起这样的家室。 第137章 安虎的欲言又止 “我怎么看他跟做贼一样?”胖丫嘀咕道,“一看就知道没好事。” 柳云眠笑道:“我隐约记得他之前说过,已经定亲了,是不是?” “是,怕我看上他呢!贼眉鼠眼,我眼睛又没瞎。” 柳云眠大笑:“你俩确实不适合。吃饭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抢,回头生个孩子,啃光盘?” “我也看不上他。” 小白道:“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的。” “好看的男人才要不得呢!”胖丫想想陆辞,三里五村,哪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可是还是个负心汉,哼! “走吧,赶紧去买鱼。”柳云眠催促她道。 “您不说我还忘了,这安虎,真耽误正事!” 胖丫提着两只大木桶走在前面,小白提着小点的木桶,和柳云眠紧随其后。 她们买了六条大鲤鱼,其中两条还是红鲤,高高兴兴地拎回家。 好巧不巧,在门口又遇到了安虎。 这次,他要离开。 “这就走了?”柳云眠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 安虎心虚,讪讪地道:“要走了。” 小白就拎着一条鱼,还摇摇晃晃的。 她忽然惊呼一声:“它要跳出来了!” “跳出来,今天就先把它给吃了。”柳云眠扭头看着她笑道,“就属这条鱼活蹦乱跳,不吃它吃谁?” “眠眠,我想吃糖醋鲤鱼。”胖丫道。 安虎咽了一口口水。 柳云眠做的糖醋鲤鱼,那是一绝。 口味酸甜又带着一丝咸,鱼肉外焦里嫩,从前在柳树村的时候,柳云眠知道他和胖丫都是饭桶,每次都给他们俩额外一人做一条。 安虎都不好意思。 柳云眠却说,反正都要做,做一条和做三条差不多。 想想曾经他吃过柳云眠那么多好菜好饭,一封血书把人找到京城,然后又避而不见,甚至连个交代都没有…… 而柳云眠,好像无事发生,待他还如从前一般亲厚。 安虎越想脸越红,听到柳云眠留他吃饭,脸更是都要烧起来,婉拒后匆匆忙忙上马离开。 胖丫眯起了眼睛。 “眠眠,我怎么觉得安虎心虚呢?这小子,八成没做好事。” 大家在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也不短,看看他的表现就心里有数了。 柳云眠却豁达道:“没事,你想多了,走吧,回家做糖醋鲤鱼吃喽!” 再说安虎回到侯府,直接来到外书院。 钱串正无聊地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见他进来,连忙喊道:“侯爷,侯爷,安虎回来了!” 安虎现在脸上还烧得慌,唯恐露出破绽,闻言骂他道:“侯爷还在,你喊什么。” 钱串是张嬷嬷的儿子,也是陆辞的奶兄,人有些憨傻,但是十分忠心。 侯府出事之后,陆辞身边的心腹,也就保全了钱串。 安虎逃走,偷偷跟着陆辞。 其他的人,有的人不在了,有的人被流放到其他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令人嗟叹。 从前是侯府,现在依旧是侯府,但是死去的人呢? 陆辞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疲惫。 安虎深吸一口气,搓了一把脸,这才进去。 “冷吗?”钱串也学着他的样子揉揉脸,自言自语地道。 安虎轻轻推门进去,抱拳行礼:“侯爷。” 陆辞正站在榻前,弯腰摸着什么。 安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觉得,侯爷此时有些孤寂。 “怎么样?”陆辞在榻上坐下,手却摸着身下的席子。 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怎么好。 甚至,比起柳树村家里的竹篾席也不如。 竹篾席上,仿佛都浸透了她的香气。 而这象牙簟,则冰凉凉的,没什么感情。 安虎眼尖,已经认出了陆辞身下铺着象牙簟,惊讶道:“侯爷,这象牙簟竟然还没丢?” 侯府从前被抄家,许多东西都被抄家的官军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给贪了。 就算造册那些,后来辗转也丢了不少。 等到陆辞复爵,还回来的东西,不过十分之三四,剩下的朝廷大概补了一笔银子,数额定然远远不及失物的价值。 但是谁又能说什么? 复爵已是皇恩浩荡,再去计较死物,只会让人觉得蹬鼻子上脸。 “不是,这是我新得的。”陆辞淡淡道,显然不欲多谈,“怎么样了?” 这象牙簟,是柳云眠想要的。 他给她找到了,期待她见到时高兴的样子。 安虎心说,这大冷天,别人拢火盆,您倒好,铺着凉席子。 侯爷这是……心火太旺了? 也是,都是太子良娣不省心! 陪着太子熬过了幽禁,现在被放出来,虽说现在成了郡王侧室,但是谁不知道,平郡王的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 她倒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和郡王闹。 现在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要过年了,她自己搬出去了…… 以郡王对她的宠爱,哪怕她略微服个软,天塌下来了,郡王都能给她撑起来。 可是她偏偏…… “挺好的。”安虎道,“屋里挺暖和的。属下去的时候,夫人正在做针线,说是要给您做双靴子过年穿……” 陆辞冷笑一声,“她该给谁做,心里没数吗?” 安虎不敢做声,心里却道,那位但凡清醒点,事情就不会闹成现在这般。 从前他一直觉得,侯府这位姑奶奶,聪明隐忍,端庄大气,是个能成事的。 现在看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管怎么问,这位嘴闭得和蚌壳一样紧,就是一个字不说,生生把周围的人急死。 “罢了,让她冷静冷静。”陆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身下这象牙簟,用来降火倒是极合适。 陆辞又问,“柳树村那边有信来吗?” 安虎心虚,低头道:“没有。” 陆辞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笑意,骂道:“我就知道,那是个没良心的。罢了,等过了年,你就去接了她进京。” 安虎不敢应声。 “不过我得想想,怎么跟她说;她性子执拗,倘若不肯来,也麻烦。”陆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意依旧。 安虎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他说:“侯爷,永嘉公主怎么办?” 第138章 绝不辜负她 陆辞拉下脸来:“永嘉公主,与我何干?外面的人不知真相,胡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 他声音骤然凌厉,惊得安虎跪下请罪。 “我早已成亲!”陆辞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地道,“有生之年,不会改弦易辙。” 安虎感受到了他的雷霆之怒,头皮发紧。 ——陆辞虽然战场上勇猛,但是对身边人,极少拿架子,这般疾言厉色说话的时候,更是罕见。 安虎其实知道,柳云眠对陆辞来说是特别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 倘若不是永嘉公主突然“倒戈”,“背叛”了亲生母亲高贵妃,倒戈到了他们这边来,侯爷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复爵吧。 万一永嘉公主愿望落空,会不会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永嘉公主一心想要嫁给您……”安虎小心翼翼地道。 他不认为,永嘉公主比柳云眠好。 可是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她救了侯爷。 陆辞却道,“她想嫁给我,我就必须得娶吗?” “可是,可是公主给您帮了大忙。”安虎实在不能昧着良心抹去永嘉公主的功劳。 “安虎,你糊涂了。”陆辞面色严肃,“你以为,皇上真是看在永嘉公主的面子上?你忘了,永嘉公主之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是谁?” “那自然是永珍公主。” “永珍公主的结局呢?” 安虎沉默。 这位永珍公主,几年前和亲去了塞外,只过了两年就香消玉殒了,连子嗣都没有留下。 “对于皇上来说,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儿子不行,女儿也不行。”陆辞淡淡道。 天家无父子,又何尝有父女? 削爵、复爵这种大事,而且还是自己这样手握重权的侯爷,岂能因为永嘉公主去皇上面前哭了一场,就能改变? 无非是皇上原本就想这么做,顺水推舟罢了。 安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道:“您,您是说,是皇上想让您尚主?” 可是现在坊间都在传,永嘉公主对侯爷的一片痴情,不离不弃…… 包括侯府的人也一样。 侯爷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也默许了永嘉公主进出侯府的自由。 安虎一度认为,侯爷也默认了这桩婚事。 现在看起来,竟然完全不是。 可是侯爷啊,您之前,什么口风都没透露过啊! 弄得他,把柳云眠骗到了京城之后,无比愧疚。 他恨不得捂住柳云眠的耳朵,不让他知晓侯府的喜事。 “不尚主,如何能彻底交出兵权?” 他是被太子的事情牵连,但是皇上没有把事情做绝。 因为皇上也不能冒险,西夏边境十万屯兵,以自己马首是瞻。 皇上不确定,自己对那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他给边关将士,留了个活口。 这次不一样了,皇上想彻底收回兵权,换了个方式。 ——驸马不掌兵,不握重权,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皇上这是用怀柔的方式,赔上一个女儿,把兵权讨要回去。 陆辞要是心里有数的,就该配合,毕竟他可以做富贵闲人。 安虎也想到了这些,觉得十分棘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要侯爷尚主,那是恩宠。 侯爷岂能不识抬举? 可是听侯爷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答应。 这怎么办? “侯爷,您如何应对?” “我已经娶妻,如何再尚主?”陆辞平静地道。 还好,他带回了婚书。 “可,可是侯爷,如果皇上说,之前的婚事不作数,或者让夫人为妾呢?” 给驸马纳妾,而且还早于公主,何尝不是 皇恩浩荡? 在不知情人眼里,柳云眠一个村姑,能给驸马做妾,那也是天大的福分。 谁不说,这件事情两全其美? 陆辞瞳孔一缩。 他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我再想想。”他目光很快坚定起来,“总有办法解决。我是不会辜负她的!” 安虎知道这个她是谁。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可是他嘴贱忍不住。 他说:“侯爷,如果夫人,没有觉得自己被辜负呢?” 安虎看着眼前挣扎抗争的侯爷,再想起欢声笑语,可能已经吃上糖醋鲤鱼的柳云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替陆辞委屈起来。 哎,可怜的侯爷。 你把人装在心里,可是人家,未必就真惦记你。 不,不能这么说。 柳云眠千里迢迢赶来,也是情深义重。 只是这份情,恐怕离男女之情,差得有点远…… 啊,他为什么要懂这么多,以至于现在这么痛苦。 “她心里应该也是有我的,只是或许自己没发现。”提起柳云眠,陆辞眼神柔和了不少。 两个人共同走过的半年多时光,对他来说是此生难以磨灭的温暖回忆。 安虎内心疯狂地喊:不不不,您误会了,她发现了,她不爱您! 这可怎么办? 要不要告诉侯爷,柳云眠已经来了呢? 可是柳云眠,又听没听说侯爷要尚主的消息? 如果知道了,侯爷再去找她,被她拿着这件事情发作怎么办? 一时之间,安虎心乱如麻。 “不管怎么说,等过了年,姐姐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去迎她进京。”陆辞坚定道。 安虎不说话了,脑子飞快地转着。 呃,转不动,麻了。 让他再考虑考虑。 再说柳云眠,想着胖丫喜欢吃糖醋鲤鱼,大家一起吃,她放不开。 于是她就做了两条。 胖丫本来是在厨房给她烧火的,但是柳云眠让她出去找找包子。 这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白给柳明义送果子,结果看上了他屋里的炕桌,在那里围着看。 柳明义也不知道,一张炕桌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鉴于小白失忆的特殊情况,他也不敢吭声,只能任由她看,自己专心看书。 虽然,专心变得有点费劲起来。 “谁偷了我的糖醋鱼!” 柳云眠忽然大喊一声! 气死她了。 她盛了一条鱼出来,浇上糖醋汁,放在一旁,扭头去盛另一条,摆盘,浇汁…… 然后发现,第一条鱼竟然不见了,只剩下空盘子。 第139章 舔狗的包子 大过年的,穷疯了啊要来偷鱼! 柳云眠简直要气死。 但是她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发现好像真是冤枉了人。 因为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似乎是被什么动物拖走的,地上还残留了汤汁,一直拖出去很远。 “包子!”柳云眠气呼呼地叉腰喊道。 看这现场,她第一怀疑的就是包子。 包子飞快地窜进来,仰头看着她,舔了舔嘴角,好像在问,要给我什么好吃的? 竟然不是它? 要是它的话,它肯定心虚不敢看柳云眠。 冤枉了包子…… 柳云眠摸了摸包子的脑袋,拿了块肉给它,然后指着地上的痕迹道:“看到没?有人偷了你的鱼!” 包子一仰头就把那块不够塞牙缝的肉咽下去,然后怒目圆睁。 什么,竟然还有东西,敢抢它的鱼? “把它找出来。”柳云眠凶巴巴地道。 包子窜了出去。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和畜生置什么气。 好在还剩下一条鱼,她再做几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她手脚飞快,用了约莫一刻钟就把饭菜都做好。 胖丫和小白,一个盛饭,一个摆放碗筷。 柳云眠没见到包子,心说这家伙,让它抓贼,怎么还没回来? 死心眼,抓不到就算了啊! 要说平时,包子是遇到困难立刻躺平爱谁谁的性格,怎么今日,因为一条鱼,而开始要强起来? 虎口夺食之仇? 不,豹口夺食。 她到底不放心,走到门口喊道:“包子,包子……” 包子“嗷呜”一声算是回应,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哪里去了? 柳云眠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惊呼之声:“哎呀,咱们家里进来了什么这是?吓死人了!” 柳云眠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包子的声音明明那么近,难道是跳墙去了隔壁? “包子,赶紧回来,立刻回来!”柳云眠喊道。 包子又嗷呜一声。 但是柳云眠却听出来了,这是抗议的声音。 它不想回来。 好家伙! 翅膀硬了是不是? 柳云眠本来想去敲门,但是想起隔壁住的贵人,敲门人家恐怕不开。 恰好修整房子的时候买了梯子,她就把梯子架在墙上,爬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柳云眠气笑了。 包子像只舔狗一样,围着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可怜那小波斯猫,被它吓得瑟瑟发抖,堵在墙角。 包子那讨好的样子和波斯猫害怕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云眠脑补出两者之间的对话。 包子:感动吗? 波斯猫:不敢动。 廊下站着一个丫鬟,也被包子吓得要命,死死抓住门,一不对劲立刻就能冲进屋里的模样。 柳云眠忙笑着开口道:“两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它,是我养的,名叫包子。” 丫鬟听说是人豢养的动物,顿时松了口气,有些不悦地道:“既然是您养的,能不能麻烦看好。” 柳云眠看着波斯猫吓得要死,但是小爪子下还死死按住没吃完的糖醋鱼,心里就有数了。 “事情的起因是我做的糖醋鱼不见了,包子帮我找鱼……” 丫鬟闻言就有些讪讪的。 “怎么了?”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柳云眠寻声望去,便见到从垂花门内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女人。 女人容貌姣好,冰肌玉骨,一双美眸水润黑亮,琼鼻朱唇,只是她眉眼极冷,欺霜赛雪。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冷美人 。 柳云眠靠在墙头上看呆了。 女人后面跟着季嬷嬷,道:“主子,您慢点,小心点……” 女人却没有听进心里,往柳云眠这里冷冷瞥了一眼,又看向丫鬟。 丫鬟都不敢抬头看她,低垂着头回道:“回……主子,隔壁邻居说,雪儿偷了她家的猫。然后她家的大狗就来找雪儿算账……” “大狗?”女人瞥了一眼墙角还在发花痴的包子,眼中露出些许惊讶,随后又是淡淡的怅惘。 “那是金线豹。”她说。 柳云眠惊讶万分。 她都已经把包子伪装得那么好,还有人识货呢! 如果女人说,这是一只豹子,她可能没这么惊讶。 可是女人直接准备地喊出了包子的分类,实在令人震惊。 果然是有见识的。 “季嬷嬷,去给隔壁赔礼赔钱。”她说。 柳云眠忙道:“都是邻居,不必如此。今日包子也惊吓到你们,算是扯平了。包子,你过来!” 包子不动。 “雪儿,过来。”女人喊自己的猫。 可怜巴巴的小波斯猫,自家主子来了,虽然有人撑腰,可是还舍不得它辛辛苦苦偷来的糖醋鱼。 它用爪子按住只剩下一半身子的鱼,在包子眼皮底下,慢慢往女人方向挪动。 女人都气笑了。 柳云眠也笑道:“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包子,别发花痴了!你是豹子,你不是猫!” 她到底还要说多少遍! 包子却像个痴汉一样,就傻傻地看着波斯猫。 柳云眠简直无语至极。 等小猫终于挪到女人面前,女人提着裙子蹲下来,伸手举着帕子要给它擦拭嘴角沾染的糖醋汁。 结果,女人还没有碰到猫,忽然脸色一变,掩住了嘴。 想吐? “主子!”季嬷嬷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女人。 女人站起身来,摆摆手道:“不用大惊小怪,我没事,许是今天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季嬷嬷眼睛动了动,似乎在盘算什么,随后面色如常地道:“好。” 柳云眠大胆猜想了一下,她应该是在回忆女人的小日子日期,然后排除了怀孕的可能? 这种主子身边的掌事嬷嬷,管得面面俱到。 不过柳云眠倒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家的男主子。 有点好奇呢! 不过人家都不舒服了,她也不能在这里赖着,咬牙切齿地威胁一番,她的不孝子,总算恋恋不舍地跳上墙头。 然后它竟然还不走! 它就趴在墙头看小波斯猫,气得柳云眠直接把它拎起来。 她的大力气,把主仆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140章 除夕惊变 可是柳云眠很快从梯子上下去,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目光。 “主子,回去吧,外面冷,您身子弱。”季嬷嬷小心提醒道。 女人“嗯”了一声,又对丫鬟道,“等会儿它吃完了,把它送进来。” 丫鬟忙称是。 女人带着季嬷嬷往里走,叮嘱道:“今日确实是雪儿偷了隔壁的鱼,一会儿你看看,让人给隔壁送点东西致歉。” 季嬷嬷点头,思忖片刻后道:“安虎送来两盆茶花,要不送一盆给柳姑娘?” 女人道:“还是算了。你之前不是说,隔壁日子过得不像很宽裕吗?” 她刚才看柳云眠打扮也很素净,印证了此前季嬷嬷的说法。 既然如此,送茶花这种东西,就不实用了。 季嬷嬷也想到了,道:“那要不送一匹布料?” 就是主子的布料,都是极名贵的。 “送两匹颜色鲜亮的。”女人道,“不拘是什么,反正我也不想穿了。” 季嬷嬷闻言嘴唇动了动,然而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是,老奴这就去办。” 女人回到自己房间,还是恹恹的,靠在床柱上,闭目假寐,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柳云眠吃饭的时候还说起隔壁,“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美人。” “比你还好看吗?”胖丫问。 柳云眠大笑,“我算什么好看?” 她最多只能算清秀,比姐姐柳云杏都差远了。 小白好奇:“真是一只纯白的小猫吗?” “嗯,纯白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柳云眠道,“而且是异瞳。” 看起来就很贵,买不起的样子。 小白天真烂漫道:“那明天再做鱼,把它引来,我在厨房蹲着看。” 胖丫瞪了她一眼,“人都不够吃,还喂猫呢,作践东西。” 小白扁扁嘴,很不高兴。 柳明义知道她孩子心性,见状便打圆场道:“可以拿鱼把猫引来,不真给它吃。” 小白激动拍手:“还是二哥聪明,听二哥的!” 胖丫:“猫估计骂人缺德。” 柳云眠哈哈大笑:“行了,赶紧吃饭,早点歇着。” 吃过饭,季嬷嬷就让丫鬟翠红来送布料了。 柳云眠推辞再三,翠红却笑道:“您快收下吧,别难为奴婢了。要不季嬷嬷会怪罪奴婢的。” 柳云眠只能收下,给她抓了一把钱。 翠红婉拒。 柳云眠只能给她了一盒自己做的点心。 这次翠红倒是收了,笑道:“每天闻着您做饭的香气,今日终于尝到了。” 倒是个爱说笑的丫鬟。 柳云眠又送了她一盒糖,笑道:“翠红,以后有空来家里玩。” 翠红屈膝行礼,谢过她才走。 柳云眠这才回屋看两匹布料。 一匹海棠红暗花蜀锦,蜀锦的名贵不言而喻。 另一匹雪青浮光锦,展开来看,流光隐动,倘若做成裙子,定然步步生辉。 “好漂亮。”小白惊呼道。 胖丫道:“眠眠,我跟着你,也是开了眼界。从前别说看,想都想不出来,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她甚至都不敢上手摸,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勾坏了布料。 “这不得供起来啊。”胖丫喃喃地道。 柳云眠哭笑不得:“再好的布料,不用的话也会褪色。先收起来,回头姐姐成亲的时候给她压箱底。” 柳云杏需要点好东西。 “你自己不留?”柳明义道,“你和大姐,一人一匹吧。” “我不要。”柳云眠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我穿这些不自在。” 倒不是棉布衣裳,行动自由,弄脏了也不会那么心疼。 “回头有好东西,给娘和大嫂也留着。”她笑着道。 柳云杏要成亲, 这谁也比不了。 “你也惦记着点自己。”柳明义道。 妹妹花一般的年龄,性情也好,就算陆辞负心薄幸,妹妹日后未必没有好姻缘。 他隐隐感觉,陆辞和妹妹,似乎是真的不成了。 “哈哈,我就惦记着吃。” 柳云眠把东西收拾起来,大家各自回屋睡觉。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日,柳明义在写对联。 小白看着柳明义趴在桌前写对联,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就这样,还头疼了,柳云眠让她回去躺着休息,自己则带着胖丫熬了浆糊,高高兴兴地出去贴对联。 “眠眠,你看,隔壁来了一辆马车呢!” 胖丫目光落在隔壁门口停着的马车上。 柳云眠瞥了一眼,只是一辆常见的平顶黑色马车,平平无奇,便道:“也许是置办了什么东西来送货吧。” “大年三十了谁还买东西?”胖丫一边往门上刷浆糊一边道。 本来就是一句寻常的吐槽,谁料话音刚落,马车上竟然跳下来一个持剑的男人。 男人二十岁上下模样,长相普通,但是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凌厉。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柳云眠和胖丫,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莫名其妙。 柳云眠没搭理他,也没让胖丫说话,飞快地贴好春联好,拉着胖丫进去了。 看她们进去,男人又重新跳到马车上,环胸抱剑,面无表情地等待。 柳云眠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是邻居的事情,打听太多就越界了。 晚上吃过饭,柳云眠发现包子又不见了。 这家伙,肯定是爬墙头去看人家雪儿了。 大过年的,这不是吓唬人家家里的人吗? 柳云眠提着灯笼出去找,果然看到这家伙趴在墙头上。 她刚想喊包子,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异动。 翠红慌里慌张地道:“快,快,快去请大夫!” 另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翠红姐姐,这时候了,去哪里请大夫?” “去……”翠红语塞,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找谁了。 毕竟之前的依靠,现在已经决裂。 “去侯府,找侯爷来,快,快去!”翠红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歇斯底里喊道,“别让侯爷来,让他去找大夫来!” 听她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柳云眠当机立断,朗声开口:“翠红姐姐,我略通医术,要是府上谁突发疾病,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第141章 先兆流产 这件事情翠红拿不定主意,慌里慌张地推了一把小丫鬟,“先去找侯爷。” 然后她又颤抖着声音道,“柳姑娘,谢谢您。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告诉季嬷嬷。” 季嬷嬷看着床单上的血,也慌得不成样子,一边流泪一边安抚着自己奶大的孩子。 “郡王妃,郡王妃,您坚持坚持,大夫要来了。” 床上女子疼得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翠红进来后把柳云眠主动请缨的事情说了。 季嬷嬷听到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急又怒地道:“你是不是傻!还不把人请进来!” 现在大过年的,不好找大夫,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翠红这才慌张跑出去,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片刻后,翠红来敲门。 柳云眠和柳明义说了一声。 都是邻居,倒也不怕路上遇到事情;但是对方底细不清楚,柳明义有些担心,就让胖丫和小白一起过去。 他自己则站在墙头下等着听旁边的消息。 救人如救火,柳云眠当即跟着翠红离开,包子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它要去找雪儿。 “柳姑娘……”季嬷嬷见了柳云眠后急切道,“麻烦您了。” 柳云眠对她点点头,快步走到床前坐下,然后伸手给床上的女子诊脉。 不好! 是先兆流产。 女子的手腕泛着青红,似乎被人大力揉捏过。 柳云眠抬头,目光不经意间从女子的脖子上略过。 她看到了一抹不该看到的痕迹,嫣红一片。 柳云眠心中有了猜测,不动声色地道,“把另一只手给我。” 女人吃力地抬起手放过来,动作间柳云眠眼尖地看到她胳膊上也有青紫的痕迹。 “夫人,您怀孕了,一个月多月,动了胎气。” 片刻之后,柳云眠看着女子缓缓开口。 女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羞愤。 没错,就是羞愤。 很显然,她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季嬷嬷则一脸狐疑道:“怀孕?怎么可能?郡……主子小日子明明来过了。” 她怀疑,柳云眠就是个江湖骗子。 “是不是量不多?”柳云眠不慌不忙地道,“刚刚怀孕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见红,可能误以为是小日子。” 季嬷嬷这下不说话了。 因为柳云眠说的,确实是实情。 女子忽然激动地用力捶打肚子,眼神憎恨,面容扭曲,整个人癫狂不受控制一般,和柳云眠第一次见到她时冷静高贵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嬷嬷忙去拉她的手,哭着道:“您这是要做什么!你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柳云眠见季嬷嬷拉不住女子,便示意胖丫帮忙。 胖丫一边扭住女子的手不让她动弹一边道:“自己的骨肉,怎么不心疼?” 小白在一旁吓得不敢做声。 女子刚才扭曲的模样,实在吓人。 柳云眠又道:“季嬷嬷,看看她身下有没有继续出血?” 季嬷嬷一边流泪安抚女子,一边伺候她脱了裙子裤子检查,果然见到了斑斑血迹,但是还好,流血的迹象不是很明显了。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女子身上的伤。 很显然,她在不久之前,或者说今天,被人虐待过。 季嬷嬷泪水止也止不住。 “这不是畜生所为吗?”胖丫义愤填膺地骂道,“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我要是下次遇到了他,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柳云眠却冷静道:“我先回去取点药,马上就来。” “我不要,我不要这孩子!”床上女子撕心裂肺地喊道。 “你可以不要孩子,但是总得要自己的命。”柳云眠淡淡道,“活着才有希望,不管你想做什么。死 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孩子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 说完,她回到家里,去空间里找出保胎药,融在水中又送回来。 女子情绪还是有些激动,说什么也不肯喝药。 柳云眠对此也没有办法。 她尽力了,但是患者的情绪,她安抚不好。 而且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也不得而知。 “您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行。”柳云眠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而且对你身体也有妨害。你本来身体底子就不是很好,似乎之前用过虎狼之药,这次若是怀孕再出差池,以后怕是不能再怀了。” “姑娘,”季嬷嬷泪落,喊出了旧日称呼,跪在床前苦苦哀求,“柳姑娘连您用过……都知道,您听她的吧。” 她本来不放心柳云眠的医术,但是听她一语道破虎狼之药的事情,信任度立刻不一样。 女子面容痛苦,但是把头转到里面不看季嬷嬷。 胖丫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柳云眠道:“她是生是死,我们无权置喙,由着她吧。而且,她怀孕日子还短,就算受到这般重创,也是孩子保不住,她本身性命应该无忧。大过年的,季嬷嬷也别哭了。” 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柳云眠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苦情戏码。 不管发生了什么,爱惜自己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个女子的遭遇,十分令人同情。 “冤有头,债有主,何苦折磨自己,折磨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呢?” 女子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挣扎有愤恨。 只那恨意,不是对着柳云眠的。 “我言尽于此,胖丫,小白,我们走。” 翠红见状求道:“柳姑娘,您别走,别走……帮帮忙,我们有银子的!” 季嬷嬷也道:“对对对,拿诊金,多多地给诊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柳云眠道,“只今日辞旧迎新,我得回去陪兄长过年,失陪了。” 药她开了,她能做的都做了。 说完,柳云眠便带着胖丫和小白回去。 回去之后,她面色如常,取了红薯和花生到火盆边上烤。 守岁还是要守的。 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是不是,也在想念他们。 胖丫最硬心软,悄然问道:“眠眠,你说隔壁那夫人,会不会有事?” “都在她一念之间。”柳云眠道,“你看她被那样对待,约摸着心里有恨,不想留下孩子,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怎样,那都是女子的选择。 旁人不知内情,说不出什么。 胖丫听得叹气,忽然恨恨道:“我早就说过,男人没有好东西,果然如此!” 包子趴在火盆前,惬意地烤火,尾巴偶尔摇摇。 忽然,它耳朵竖起来,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第142章 陆辞来了(一) “包子,回来!”柳云眠气呼呼地喊道。 胖丫却道:“让它去吧。大过年的,它不就是喜欢隔壁小猫吗?” 过年不打孩子,也不骂宠物。 柳云眠无语。 她是不是该反省一下,是不是她把包子给养废了? 她是不是需要给包子做个开颅手术,把它脑子里进的水都给抽出来。 龙生龙,凤生凤,豹子不出猫! 包子,你清醒一点啊! 再说包子,刚激动地窜出去,隔壁的隔壁,忽然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可能是熊孩子按捺不住,不到午夜就开始提前对鞭炮下手了。 包子害怕鞭炮,吓得转身又跑回来,趴在柳云眠脚底,瑟瑟发抖。 柳云眠见状既好气又好笑,摸了摸它的后背,“好了,别怕,就是放鞭炮。这几天,你都得适应。” 包子用前爪捂住耳朵。 不,它听不见,它什么也听不见。 它永远不可能适应那种可怕的东西。 柳云眠被它的怂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包子咬着她的裙子,作势要把她往外拖。 快去啊,外面有你的相公。 柳云眠却没能理解,还以为包子要让自己感受一下鞭炮的威力,笑骂道:“我才不怕鞭炮呢!外面那么冷,不出去!” 在屋里暖暖地烤着火,一家人围炉喝茶嗑瓜子吃花生不好吗? 包子绝望地趴在地上。 它娘可太笨了! 没错,包子一直认为,它娘是柳云眠。 大欢的爹是陆辞。 他们一个缺爹,一个少娘,所以爹娘结合在一起,什么都不缺了。 柳云眠要是知道它的想法,肯定会吐槽它傻缺。 “小白,你过了年几岁你知道吗?”胖丫问。 小白:“你要是告诉我现在几岁,我就知道过了年几岁。” 胖丫:“……真是傻得彻底,连自己年龄都不记得了。” “我才不傻呢!”小白道,“早晚都能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事,我现在不过得挺好吗?” 她一下子有了好几个哥哥姐姐,成为了柳家的一员。 她想不起过去,但是她隐约觉得,过去好像过的,并不快乐。 她手腕上有一道道浅浅的疤痕。 她睡觉的时候,有一次梦见自己拿着匕首划自己的胳膊,从痛感之中获取快乐。 她坚信那是从前自己真正做过的事情。 得多不快乐,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柳云眠说过,伤害自己的人是最傻的。 她以后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有时候,小白觉得,忘记过去,对自己来说可能并不是坏事。 她当下每天过得都很快活,那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 柳云眠道:“你这样挺好的,就怕你爹娘家人惦记你。” 谁家丢了孩子不着急? 别说亲生的,一把屎一把尿养大;就算她和观音奴短短相处半年,她现在对他也割舍不下。 今日除夕,现在陆辞和观音奴父子应该也在守岁吧。 到明年这时候,他们应该和永嘉公主一起守岁。 真心希望永嘉公主是个好的,能够善待观音奴。 没见到陆辞就算了,柳云眠内心没有多少波动。 但是没见到观音奴,她真的想起来就惦记。 不被惦记的陆辞,刚匆匆进了隔壁的门。 他看到季嬷嬷带着下人跪了一地,哭着哀求,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几乎没什么生气,心如死灰,形如枯槁的女人,不由怒火中烧。 到底还要闹多久! 他什么话都说过,理由也问得几乎把嘴皮子磨破,可是从来等不到她一个答案。 他甚至放过狠话,再也不管她,可是如何能做到? 当年家里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唯一的姐姐带着他艰难求生。 什么好吃好喝的,她都留给自己;遇到苦难危险,她先挡在自己面前。 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委屈求全,无名无分就委身于东宫。 她为自己吃尽了苦头,可是她从来不说。 她像坚韧的野草,任由风吹雨打都坚强地活着,时时照顾自己。 长姐如母。 没有姐姐萧姮,就没有日后的镇通侯萧衍。 姐弟俩的情分自不用多说。 陆辞曾经无数次发誓,此生一定要护姐姐周全。 姐姐聪明貌美,隐忍坚强,也被东宫看在眼里,爱在心上。 太子对姐姐十分爱重,从不把她当下人,费尽周折,替她争取了太子良娣的位份。 太子醉酒的时候和他说,长恨生在皇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否则一定会把姐姐扶正。 太子还说,多么希望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辞见多了男人,也知道信守情浓时候承诺的人凤毛麟角。 可是他相信,至少太子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太子后来一直拖延婚事,不肯成亲,又顶着重重压力,让姐姐先诞下儿子。 虽然观音奴那般,可是太子从来没有责怪过姐姐。 陆辞的路走得算是平顺,除了自己争气,也有太子铺路的原因。 太子爱屋及乌,待他如亲弟弟。 这些,陆辞都记在心中。 姐姐在太子面前,从来都是温柔贤惠的。 陆辞记得,过年时候,自己被太子留在东宫。 太子说他一个人过年太无聊。 太子私下里,让他喊自己作“姐夫”,而明明,陆辞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姐姐带着宫女从外面进来,端着醒酒茶。 太子见到姐姐进来的时候,眼神都是亮的。 他自己起身去接过茶,握着姐姐的手问她冷不冷,怪她凡事亲力亲为,又夸她准备的饭菜可口。 不夸张地说,太子眼里,只有姐姐。 姐姐娇嗔道:“弟弟还在呢!” 太子爽朗大笑:“他也不小了,让他学会疼人。” 姐姐面色微红。 太子又张罗着要给陆辞娶媳妇…… 在陆辞眼里,姐姐和姐夫,就像他的父母一般。 后来太子出事,姐姐陪太子一起被幽禁。 要流放之前,太子托人辗转给他带信,要他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即便卧薪尝胆,忍辱偷生也要活下去。 太子深受打击,没有想过再复位。 但是他说,萧姮需要弟弟。 即使到了那般境地,太子满心满眼,还只有姐姐。 如果这样的深情都不被回馈,这世间的情爱,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第143章 陆辞来了(二) 姐姐身体一直不好,生了观音奴之后没能再怀孕。 东宫无子,只有一个“怪胎”,引发了多少“东宫无德,上天降罚”的传言? 可是太子不在乎。 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该娶妻生子,他眼里心里也只有姐姐。 太子把宫外的所有势力都告诉了陆辞,让他用,也让他护着那些人周全。 太子说,能和姐姐像在世外桃源那般相伴一生,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了。 至于观音奴,因为姐姐不喜欢他,太子想办法把他送了出去。 因为观音奴自身的缺陷,皇上都没有过问。 陆辞的父母本就恩爱,看了姐姐姐夫的恩爱,心里难免也盼望日后命运垂青,赐他能够恩爱一生的女子。 所以他洁身自好,从不乱来。 虽说确实因为忙耽误了,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找到灵魂契合的女子。 直到—— 他遇到了柳云眠。 陆辞想,命运的所有安排,其实都埋下了关于未来的伏笔。 他的流放,因为遇到柳云眠,不再全是痛苦的底色。 当柳云眠看了姐姐的脉案之后,怀疑她长期服用避子汤,陆辞不敢相信。 他觉得,姐姐一定是被人所害。 他不相信是太子所为,更不敢相信是姐姐自己动手的。 可是事实证明,确实是姐姐自己所为。 陆辞不敢说,他内心无比煎熬。 这次回到京城之后,他先把这些时间以来查到的证据交到皇上面前,终于替太子平反。 皇上没有重新立太子,而只是把已经被贬为离郡王的太子放了出来。 陆辞终于见到了日夜惦记的姐姐。 可是姐姐和太子,不,离郡王之间,和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离郡王,发现了姐姐的秘密。 可想而知,一个几乎付出所有的男人,遭遇了女人的“背叛”,会如何歇斯底里。 可是姐姐,当着陆辞的面,平静地和盘托出。 她说,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她委身于离郡王,完全是为了利用他。 她说,她任由离郡王处置。 离郡王让她滚。 离郡王自己离开王府出了京。 陆辞想,他大概担心留下会伤害姐姐? 他问姐姐心里的人是谁,姐姐不说。 他带着那么可爱,让柳云眠疼到心底的孩子来到姐姐面前,换来的是姐姐冷淡的一句,“你照看他便是。” 观音奴倔强固执地说,“你不认我,我也不认你!” 可是他到底是个孩子,回去之后痛哭过几场。 哪个孩子,被亲娘当面嫌弃甚至抛弃,能不耿耿于怀呢? 陆辞对姐姐,软硬兼施,什么道理都讲了,什么狠话都放了。 然而姐姐就一句话,她不爱离郡王。 后来,姐姐又说要搬出来。 她让季嬷嬷找房子,当真搬了出来。 陆辞赌气,不来看她。 但是同胞骨肉,如何能放下? 所以他让安虎来看。 姐姐依旧是清冷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除夕,陆辞和观音奴两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守岁,唯一的热闹,是在屋里热得扯着脖子叫的大欢。 而明明,离郡王可以一家团聚,自己也可以去接柳云眠。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姐姐的任性毁了。 但凡她能跟自己说个理由,哪怕是借口,他都能找理由妥协。 毕竟姐夫再好,他内心深处肯定也是偏向自己姐姐的。 然后,就有人来送信,说姐姐出事了。 陆辞让人照顾好观音奴,却改变不了他除夕夜把观音奴自己留在家里的事实。 他骑马一路风驰电掣而来,进来的就是跪了一地人,大家一 起求姐姐吃药的场景。 季嬷嬷哭着把事情始末说了。 原来是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离郡王,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上门。 离郡王喝了酒,进来后就把所有人撵走,和萧姮争吵。 萧姮不理他,这彻底激怒了离郡王。 于是后来,离郡王说了些狠话,诸如“即便你心里有人,你这辈子也都只能在我身下承欢”“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我偏要你给我生许多”。 可是后来,离郡王走了。 他走的时候,双眼通红,是哭过的。 季嬷嬷伺候萧姮沐浴更衣,见了她的情形也是大哭一场,哭着问她:“主子,您到底要做什么。” 离郡王,不好吗? 明明两个人之前很好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嬷嬷是萧姮的奶娘,是离郡王后来把她找回来伺候萧姮的。 和陆辞一样,季嬷嬷觉得离郡王对萧姮,几乎无可挑剔。 天下间,去哪里能寻得这样的有情郎? 而且,萧姮去哪里认识别的什么男人?又有什么机会情根深种? 重重困惑,几乎也要把季嬷嬷压垮。 和从前一样,萧姮沉默以对。 她沐浴之后也没有吃东西,直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床顶,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季嬷嬷守在旁边不敢离开。 她甚至觉得,萧姮是不是……厌世了。 过了一会儿,萧姮肚子疼了起来,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把药拿下去热了。”陆辞面容冷峻地道。 今日他必须让姐姐把药喝了。 姐姐再作下去,彻底把离郡王的心伤透了,她以后还能再幸福吗? 很难很难…… 陆辞虽然是弟弟,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要像兄长一样,却把不在正路上的姐妹给拉回来。 “这药……”季嬷嬷看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那碗白水,迟疑道,“这是隔壁有个姑娘,自告奋勇送来的药。侯爷,要不要再请大夫?” “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陆辞道。 他不想看姐姐那样冷漠的样子,转开视线,刚要开口,忽然顿住。 他顺着季嬷嬷的视线,看到了那一碗“药”。 那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惊讶、激动、不敢置信,一时之间无数情绪涌上来,甚至说不出话来。 那是—— 柳云眠用这种药治过太多人了! “隔壁的姑娘?”他说,“姓甚名谁?” 季嬷嬷被陆辞的模样吓到。 他现在眼睛都是红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好像一言不合就能扑过来咬人咽喉一般。 第144章 重逢 “姓,姓柳……” 对上了! 姓柳就对上了。 陆辞只觉原本酸涩难忍的胸腔,瞬时涌入了大浪滔滔的欢喜。 “照顾好姐姐。” 他说完这句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门,然后敲门。 “谁呀?”胖丫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不由嘀咕道,“大过年的,敲得人心里都发毛。” “许是隔壁的。”柳云眠道,站起身来跟上提着灯笼要出去开门的柳明义,“二哥,我跟你一起去。” “好。”柳明义扶住她,“慢点。眠眠,你回头也帮忙劝劝,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他心软,听不得这种事情。 “嗯。”柳云眠答应了一声,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柳明义拉开门栓,刚把灯笼举起来想要看清来人,就见对面的人,忽然上前抱住了自己身侧的妹妹。 他大惊失色。 大过年的,这是招了歹人,要非礼妹妹了? 柳云眠也懵逼啊。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人熊抱了? 不过她辨认出来了,因为陆辞身上仿佛带着一种独有的清冽气息。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陆辞?” “是我。” 啊! 是安虎告诉他了? 其实真的大可不必。 柳云眠道:“那啥,你松松,我又跑不了。” 她都要被眼前的人憋死了。 陆辞松开柳云眠,对着柳明义拱拱手,喊了一声“二哥”后,就又道:“眠眠,你跟我来,我需要你帮忙。” “哦,行。”柳云眠没有多问就爽快答应。 柳明义却拦住他们道:“去哪里?” 柳云眠都已经告诉他,不打算和陆辞做长久夫妻,他心里对陆辞是有些埋怨的,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把自己妹妹带走? “这里。”陆辞指了指隔壁的大门,“二哥放心。” 柳云眠:啥? 隔壁? 陆辞和隔壁有什么关系? 难道…… 难道下午去隔壁,甚至对那女子酱酱酿酿的,是陆辞? 不能吧。 不不不,陆辞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柳明义也震惊了,“你去别人家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救人如救火,二哥原谅。” 陆辞拉着柳云眠往隔壁而去。 柳云眠回头叮嘱柳明义,“二哥,你先回家,关好门。” 陆辞拉着柳云眠直接进了萧姮的房间。 他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了季嬷嬷。 萧姮的目光落到他还握着柳云眠胳膊的手上,眼中有震惊。 “眠眠,这是我姐姐。”陆辞道。 柳云眠:“!!!” 这么巧。 她竟然和陆辞的姐姐成了邻居。 原来这就是陆辞提过的姐姐。 可是,谁敢欺负陆辞姐姐啊。 她隐约觉得,事情或许和之前的避子药有关系? 可是不管谁对谁错,陆辞也不该允许有人这样对付他姐姐吧。 “眠眠,这药是你开的?”陆辞问。 柳云眠点点头。 与此同时,床上的萧姮也愣住。 她那个冷情的弟弟,什么时候和女子走得这么近了? 而且这女子,还恰好住在她隔壁? 难道,这一切都是弟弟的安排? 萧姮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第一次和弟弟喜欢的女子见面,她该准备丰厚的礼物,笑容满面地迎接,欣慰于弟弟终于有人陪伴。 可是现在…… 一切都变了。 她拖累了弟弟。 “姐姐,她是我临州时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妻子,你的弟媳妇。她不会有害你之心……” 柳云眠心虚。 救命之恩,谈不上吧。 虽然是家里买了陆辞,但是陆辞身边又不是没人。 就算她不买,他也不会死。 但是陆辞说有,那就有吧,毕竟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姐姐,算我求你。”陆辞咬着牙道,“咱们不念过去,不说对错,你先把药吃了,顾好自己的身体。” 萧姮闻言,泪水夺眶而出。 她并没有接话,却伸手指着自己的箱笼道:“季嬷嬷,打开,我娘留给我那套头面……” “以后再说。”陆辞上前扶起萧姮,示意柳云眠把药给他,“姐姐先吃药。” 萧姮挣扎。 陆辞双目赤红,“姐姐,不要逼我灌你。” 柳云眠:“……孩子不想要,以后也可以不要。再给自己点时间,考虑清楚也好。” “我不用考虑,我不会给他再生孩子。” “那你怎么,不把观音奴掐死。”陆辞怒气冲冲地道。 柳云眠愣住。 观音奴? 陆辞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生他。我吃了那么多避子药,却还是怀了他……”萧姮面色痛苦。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观音奴才先天不足? 柳云眠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听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什么虐恋,相爱相杀,最后连累无辜孩子? “我再说最后一遍,”陆辞一字一顿地道,“张嘴,吃药!” “阿衍,你不用管我……” 陆辞听不下去,动手粗暴地捏开她的嘴,把药灌下去。 柳云眠见状大惊:“陆辞,你慢点,会呛到的,有话好好说。” 她从来没有见到陆辞如此失态的时候。 怎么说,这也是他姐姐。 陆辞把药灌下去才把人松开,让季嬷嬷给萧姮收拾换衣裳。 柳云眠怕他再犯浑,拉着他往外走。 陆辞倒是没有挣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姐姐,然后跟着柳云眠出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柳云眠问。 “如你所见。”陆辞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下,因为过年挂上去的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把他脸上疲惫照得一览无余,“我姐姐,原本是太子良娣,替太子生下了观音奴。后来……” 柳云眠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能接受,原来观音奴竟然是龙子凤孙。 那陆辞其实是观音奴的……外甥? “家里遭遇变故之后,姐姐进入了东宫,后来因为太子怜惜,我们姐弟俩才算站稳了脚跟。” 他把太子对姐姐的种种好都说了。 “姐姐如果就是不喜欢,我尚且能理解;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故意去气姐夫?” 姐夫是他们的恩人。 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要作践姐夫的深情? 还有姐姐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别人,那人到底是谁? 陆辞迁怒,恨不得把人抽筋扒皮。 “那今日来这里的,是……离郡王?” 第145章 经典双标柳云眠 陆辞点头。 “我刚才已经让人去请姐夫来了。”他又道,“我能理解他的绝望,但是不能容许他那般对姐姐。” 柳云眠:所以,要打架了? 她理解,陆辞现在拧巴得像麻花。 自家人不对,自己可以骂,但是外人不能动手。 和姐姐相比,姐夫永远是外人。 一边觉得愧对,一边又生对方的气,这滋味,真是酸爽。 然而感情的事情,不知全貌,柳云眠也不敢贸然开口。 她脑海中其实有了些不负责任的关于风花雪月的猜测。 比如,姐姐喜欢的人,是不是被离郡王害了? 再比如,离郡王是不是表演型人格,其实对姐姐并不好,只是瞒住了陆辞? 正思忖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因为夜色太深,等他们走近,柳云眠才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呵斥过她的车夫。 而还有一个,竟然是安虎。 安虎也来了? 陆辞是让安虎去送信的吧。 可是,那观音奴呢? 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留在观音奴身边,他自己在侯府守岁? 这种想法,让柳云眠心都揪了起来。 “你姐姐怎么样了?”离郡王急急地问。 陆辞阴沉着脸道:“险些小产。” 离郡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呆住了一般,随后发疯一样冲进去。 “姮姮,姮姮——” 柳云眠心中叹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家本来就不喜欢你,你还用暴力手段,多下贱啊!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虽此情可悯,然而暴力就是不对。 还好陆辞虽然言辞之间对姐姐多有责备,但是枪口该对外的时候也不含糊。 “扑通——” 安虎跪倒在地。 柳云眠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是干什么? 大过年的,要压岁钱啊! 她可没准备。 安虎一脸愧疚地道:“侯爷,属下有罪。” 陆辞皱眉:“什么事?” “属下明明知道夫人进京,却……” 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安虎是在说,自己去找过他,他却没有告诉陆辞。 嗐,那算什么事。 安虎肯定想要陆辞尚公主,找更好的出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又不是秦香莲千里寻夫,没那么多戏,也犯不着让他们主仆之间生出嫌隙。 于是柳云眠笑着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要紧的?你也是才在门口遇到我。郡王妃的事情又让人焦头烂额,你忘了说也正常。赶紧起来,我可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 安虎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眼眶微热。 他没想到,柳云眠会帮他遮掩。 不, 他的错,他就得认。 “不是的,侯爷,夫人之前刚进京的时候就找过我。” 柳云眠看着陆辞越来越黑的脸,忍不住叹气。 嗐,真没必要提了,弄得她多么苦情一般。 “安虎,”柳云眠开口,“侯爷不在,你也不在,你们把观音奴自己留在侯府了?” 安虎:“这……” 确实是。 本来陆辞和观音奴一起守岁,观音奴还在说想他娘——当然是柳云眠。 结果忽然就听到这边出事,两人就出了门。 “嗯,观音奴还在府里。”陆辞道,“我带你回府去。” 柳云眠:别闹。 大过年的,她去什么侯府? “让安虎戴罪立功,去把观音奴接来。”柳云眠道,“二哥跟我一起进京,胖丫也来,路上还捡了一个……” “捡了一个? ”陆辞顿时警醒,“谁?多大年龄?” 该不会她认为买了个相公不靠谱之后,又给自己捡了个相公吧。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再说。安虎,你快去啊!” 把孩子自己一个人留在侯府,虽然也有下人照看,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熟悉的,实在让人不放心。 安虎看向陆辞。 “去吧。” 得到陆辞的准许之后,安虎对着两人抱拳,又匆匆离开。 “安虎也不容易,大过年的,跑进跑出,腿都跑细了……” “他明知道你进京,却不告诉我;你现在又帮他求情……所以,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进京了?” 柳云眠讪讪地道:“也别那么说。” 瞎说什么大实话。 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 陆辞冷声道:“我们有婚书在,你还想赖账不成?” 柳云眠心虚。 可是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啊! 要尚主的,又不是她。 “你要攀高枝,我不拖累你,你不该谢谢我?” 陆辞咬牙切齿地道:“我再说一遍,我成过亲了!难道你非要让我做实了才算?” 柳云眠:“……” 算了,不敢惹。 看看里面离郡王疯起来的样子,她就害怕了。 然而她想算了,陆辞却不想算了。 “为什么找安虎,不来找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陆辞,柳云眠的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就……怕给你添麻烦……好了,这不是也见到了吗?我先回家,冻死了,我回去给观音奴包饺子。” 大过年的,让观音奴吃到她包的饺子。 想起观音奴,她对萧姮就有些意见。 ——如果可以选择父母,观音奴定然也不愿意选择萧姮。 萧姮把儿子带到人间,却不负责任,不是个好母亲。 说起来也奇怪,离郡王为什么被她迷成那样? 哎,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看不懂。 “我也没吃饭。” 柳云眠:“那我给你下面吃。” 她做了很多手擀面,都冻着呢,回去下面方便。 陆辞饭量大,要包饺子的话,得包好久;他过去以后又蹭着不走,多尴尬。 不如煮碗面,赶紧把人打发了。 她就想和观音奴好好说说话。 陆辞气结:“……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看人下菜碟!怎么,人走茶凉,我连吃你一碗饺子都不配了?” 柳云眠:“大过年的,你别阴阳怪气啊。我这不是怕包饺子耽误你功夫吗?你不得在这里盯着点?” 要是里面再打起来怎么办? 陆辞:“走,回去包饺子!” 他不比她,更了解姐姐姐夫的相处模式? 这会儿,离郡王肯定恨不得自杀谢罪,定然是哄着姐姐的。 至于姐姐的心结,那也不是 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麻烦柳云眠。 第146章 不解风情蠢直女 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等再相处些时日,我旁敲侧击一下,你看如何?” 她不保证结果。 陆辞点头:“好。” 饺子包好后,柳云眠就举着灯笼出门,兴奋又焦急地陆辞显然还没有忘记在柳树村学到的手艺--擀皮。 一小块面芥子,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在擀面杖下转一圈,一张中间厚两边薄,圆圆的饺子皮就成形,随后飞到柳云眠手边。 柳云眠包饺子也是又快又好,一个个圆滚滚的,像小元宝,在砧板上排排坐。 这气氛本来应该很好,只是柳明仁和胖丫,连带着懵懂的小白,也都挤到厨房来,顿时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尤其柳明仁和胖丫,看陆辞的眼神,都像看负心汉,甚至忍不住想要上来捶他一般。 “陆辞,你不是要另娶了吗?”柳明仁阴沉着脸道。 他们是泥腿子,但是也不会放任妹妹被人作践。 陆辞来来回回,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辞瞪了柳云眠一眼。 柳明仁见状更生气了。 他还在呢,陆辞就敢对妹妹这样! 背后无人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这门亲,幸亏不做了。 柳云眠心虚道:“二哥,这事儿有点误会……” 陆辞不愿意尚主,这是她之前没想到的。 “什么误会?”柳明仁见不得妹妹维护“负心汉”,步步紧逼。 “二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当初我和绵绵……” “你们两个是儿戏,那婚事可以作罢。我们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陆辞无奈苦笑:“二哥息怒。我和眠眠的婚事,虽然事急从权,没有三媒六聘,但是也是柳树村那么多人都见证过的,怎能作罢?我萧衍此生,唯一原配嫡妻,只有眠眠。” 竟然没想赖账? 柳明仁一下不会了。 柳云眠低头包饺子,只当没听到。 她其实信陆辞说这话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这份真心,保质期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柳明仁面色渐缓,道:“你随我进来说话。” 爹不在这里,他就是家长。 “二哥,有事明日再说,可以吗?”陆辞恳切道,“今晚我和眠眠有些话想单独说。” 他故意把“单独”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把苦大仇深的胖丫带走吧。 柳明仁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果然带着两人走了。 只小白有点舍不得走,还想吃会儿瓜,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陆辞也没有心思问旁人,就和柳云眠,细细把当年姐弟两人一路相互搀扶的事情说了。 “眠眠,”他眼角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去西北,离开姐姐太久的缘故;现在我竟然,完全猜不透姐姐心思了。” 姐姐过得不好,他没办法心安。 可是不管他怎么问,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姐姐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他能怎么办? “眠眠,你心思玲珑,又同为女子,你帮我问问姐姐……我看得出来,姐姐挺喜欢你的。” 柳云眠:喜欢?没有吧。 “陆辞,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们亲姐弟俩都不能说的话,你确定姐姐会跟我说?” “慢慢来。”陆辞道,“不管怎么说,姐姐是期待我娶妻生子的。她也会爱屋及乌待你好……” 柳云眠性格大气,聪明灵动,假以时日,姐姐未必不对她吐露真言。 柳云眠:“这样吧,你姐姐身体不好,我可以帮忙;但是交心这事……说实话,我觉得她不是交浅言深的人。我等着观音奴。 寒风凛凛,陆辞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岂料柳云眠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地道:“这是我家。我要是冷了,进去取件衣裳不就行了?你赶紧 把自己披好,省得回头染了风寒,我还得给你开药。” 陆辞:“……” 她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真是个小呆瓜。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披好斗篷,然后伸手把灯笼接过来。 这次,柳云眠倒是没拒绝。 “一会儿吃口饭,我还得过去看看。你,带着观音奴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留在家里等我?” 柳云眠来了,他心底缺失的地方,仿佛被盈满。 他好像,终于又有家了,属于他自己的家。 即使,这是柳云眠的房子。 她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不去了。她不是不待见观音奴吗?”柳云眠道,“大过年的,别让孩子热脸贴冷屁股。” 别的不说,只因为这一点,她对萧姮,也很有意见。 “好。” 过了约莫一刻钟,安虎骑马带着观音奴赶来。 观音奴看见柳云眠,还没下马,已经兴奋成土拨鼠:“娘,娘,娘……” 柳云眠上前把他从马上抱下来,都舍不得放手把他放下。 观音奴搂住她的脖子,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定是我上次发烧,病里还喊你的时候,你听见了,对不对?”观音奴忽然哭了。 柳云眠眼睛也酸涩起来,抱着他往里走,“娘一直都想你。娘包了你爱吃的饺子,咱们先进去煮饺子吃好不好?” “好!” 观音奴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柳云眠身上,就是吃饭都要坐在她腿上,不肯下来。 陆辞瞪他,他不仅不害怕,还大声地道:“娘,二舅舅,我爹欺负我!” 陆辞:“……” 柳明仁在旁边,见到这种场景,对陆辞的埋怨淡了许多。 ——倘若陆辞真的负心薄幸,那不会让观音奴一直记着柳云眠。 柳云眠道:“不怕,这是娘的家。你爹要是不听话,就把他撵出去。” 观音奴得意大笑,一不小心,鼻涕泡都出来了。 柳云眠忙拿起帕子给他擦鼻涕,道:“冻着了是不是?一会儿给你熬一碗姜汤喝。” “好,我听话。”观音奴道,“娘,你可千万别把我撵出去。把我爹自己撵出去就行。” 陆辞:“……” 还好,不是他亲生的。 柳明仁给陆辞倒了一杯屠苏酒,沉声道:“暖暖身子,一起守岁吧。” 陆辞忙谢过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又敬柳明仁。 观音奴吃过饭,喝了姜汤,终于有些熬不住,在柳云眠怀中沉沉睡了过去,手紧紧攥住柳云眠的衣襟不肯松开。 第147章 原来是疯批 柳云眠看着他被冻得红扑扑,这会儿也没有完全缓过来的小脸,内心一片温暖。 本来安虎说让他坐马车来,他听说是见自己,迫不及待地骑马赶来。 她刚抱上他的时候,小东西浑身都是冰凉的。 “把他给我。”陆辞道。 “不用,我再抱他睡一会儿。”柳云眠力气大,并不觉得累,也真舍不得放下。 “我想带你去隔壁看看。” “那……行吧。” “去隔壁做什么?”胖丫问。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柳云眠含混道。 这是陆辞的家事,而且也算不得好事,她不能随便说。 而陆辞,看着柳明仁眉头蹙起,缓缓开口道:“二哥,无巧不成书,隔壁住着的,是我的胞姐,离郡王妃。” 既然是一家人,不能遮遮掩掩,平添误会。 柳明仁震惊。 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姐姐家现在有点棘手的事情,所以我想带着眠眠……” “去,去,去!”柳明仁道,“眠眠,赶紧跟着过去看看。” 那是大姑姐,得好好相处。 只要陆辞不变心,大家就还是一家人。 柳云眠:“……” 胖丫:“还用我陪你去吗?我别给你丢脸……” “傻子,丢什么脸?”柳云眠道,“改天等姐姐好了,我带你们过去串门,今天你们好好在家里玩。” 柳明仁又提醒她,“要不要带点礼物,红封什么……我这也不懂,别让人挑了理。” “二哥多虑了,都是自家人。我姐姐最是温和,眠眠也是好性情,定然能说到一起的。”陆辞道。 “那,那你们赶紧去。眠眠,不用着急回来,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就帮帮忙。” 这时候不表现,更待何时? 陆辞是镇通侯,他姐姐是郡王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相处,规矩大不大? 一时之间,柳明仁心乱如麻,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担忧。 柳云眠倒是很从容,把观音奴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后才跟着陆辞出去。 他们去的时候,萧姮已经睡了过去。 离郡王正坐在床边,昏暗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模糊的光。 他的眼神是缱绻而受伤的,手紧紧握着萧姮的手。 对于两人走进来,他似乎都没有察觉。 “姐夫。”陆辞轻声开口。 离郡王仿佛这才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责备之色。 他伸出左手食指的指腹,轻轻触碰着萧姮下巴上的指痕,“你灌她吃药了?” 陆辞“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离郡王忽然起身,狠狠扇了陆辞一巴掌。 陆辞被他打得退后两步,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根指印来。 “你干什么!”柳云眠怒斥道。 什么疯批玩意儿。 他可以施暴,别人就不能善意喂药? 人家姐弟俩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陆辞却看了一眼床上皱眉睡得不安稳,但是看起来又醒不过来的萧姮,眉头紧蹙,“姐夫,你给姐姐吃了药?” 否则这么大动静,姐姐不会完全听不到。 尤其她今日这般不安稳。 离郡王,从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太医给她开的,不让她激动。”离郡王的目光,只有看向萧姮的时候,才会有温度。 柳云眠:这人疯得好厉害。 她甚至觉得,皇上废了这个太子,有点英明在里面。 她没法想象,离郡王这样的人,现在一言不合就动手;日后成了九五之尊,是不是动辄就得举兵四处挑衅? 看起来真的不是百姓之福。 “她怀孕了,不能随便用药。”陆辞道。 离郡王面色却没 有什么起伏,“只要她好就够了。” 竟然是完全不管孩子的模样。 柳云眠:“……” 可怜的观音奴,爹娘就顾着虐恋情深去了,根本没人管他。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做陆辞的儿子呢! 这一对疯批! “让内子给姐姐看看。”陆辞坚持道。 离郡王这才看向柳云眠。 不过也只是淡淡一瞥,目光冷淡得像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坚冰。 他侧身让开,却不肯挪步,就在床前死死盯着。 柳云眠坐下的时候,觉得如芒在背,却还是认真地给萧姮诊脉。 “怎么样?我只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无所谓。” 柳云眠听着离郡王说话就不舒服,只看着陆辞点点头:“没事,让她好好休息吧。” 合着离郡王,只在乎萧姮不肯给他生孩子的态度,而不是在乎孩子本身? 疯批太可怕,实在惹不起。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偏执到一定程度的疯批,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把萧姮这个罪臣之后当侧室? 要知道,他可是太子。 陆辞见了柳云眠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他说:“姐夫,我们出去谈谈。” 离郡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们下去,我要陪你姐姐,别来打扰我们。” “姐夫。”陆辞没有退缩,“你对姐姐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放心再让你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离郡王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指着柳云眠。 “想想,她,心里装的不是你,你是什么滋味儿?” 柳云眠:“……” 这是能胡乱比喻的吗? 真是人在床边坐,锅从天上来。 陆辞脸色也很不好:“姐夫慎言。这件事情,和内子全无关系。” “你看,”离郡王神色落寞,“我只是提一句,你都受不了;可是你姐姐,是直接打我的脸。” 竟然又委委屈屈的模样。 柳云眠看得叹为观止。 她表示,如果她是萧姮,大概也不能喜欢这样的疯批吧。 这种爱,有点可怕啊。 陆辞忽然撩起袍子跪下:“姐夫,姐姐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罪。姐姐做错了事情,你可以找我,我和姐姐说,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带姐姐走,我养着她……” 柳云眠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这才是娘家人该有的态度。 原来陆辞在姐姐和姐夫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明明受了无妄之灾,挨了一巴掌,现在还能冷静地为姐姐说话,真是个好弟弟。 “不可能!”离郡王情绪激烈起来,“我不许!她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把她带走!” 死亡都不行。 生同衾,死同穴,萧姮只能是他的女人! 第148章 新年愿望 “姐夫,”陆辞道,“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姐姐?” “你觉得我付出了那么多,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会放弃?” 柳云眠心里默默地道,肯定不会。 疯得这么厉害,看着都觉得窒息。 “如果姐夫不愿意放弃,那请你善待姐姐。”陆辞又道,“这是姐夫自己的选择。” 柳云眠:就是。 虽然她没开口,但是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离郡王没有说话,只脸色难看。 “我问过姐姐许多次,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说原因。但是我相信,姐姐有苦衷。”陆辞道,“姐夫还记得前年你遇刺的时候,姐姐奋不顾身地帮你挡了一剑?” 离郡王咬牙。 他如何能忘记? 那一剑,险些贯穿了萧姮的心脏,也差点把他带走。 如果不是萧姮挡在他前面,他早已没命。 所以即使现在盛怒之下,离郡王也没有怀疑过,萧姮曾经爱过他。 ——如果以命相护都不算爱,什么才算? 然而他不能理解的是,萧姮曾经那般奋不顾身地爱过自己,这几年两人几乎时时都在一起,萧姮也很少接触外人,更别说外男,那她口口声声说的“别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姐姐和姐夫反目。”陆辞垂下眼眸,神色黯然,“但是姐姐心里,是有姐夫的。” 他们,真的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对于陆辞来说,他们都是他的家人。 “我已经,黔驴技穷。”离郡王脸上终于露出些颓废之色,“萧衍,你让我怎么办!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姐夫,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查。” 倘若真的存在那个人,他也是容不下的。 不管从道德还是感情上,对姐姐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 然而现在的矛盾就是,离郡王和陆辞,彼此都觉得对方差不清楚。 既不放心对方,自己又都撬不开萧姮的嘴。 这一点,初来乍到的柳云眠都看出来了。 “姐夫,您是陪着姐姐,还是回郡王府?” “她这样,我能走?”离郡王道,“不过孩子,她不想要,那就算了,我也不想要。” 他又看向柳云眠,仿佛这会儿才想起她的身份。 “是她,把观音奴治好的?” “是。”陆辞点头。 柳云眠却只当没听到,更没有上前行礼自我介绍的主动性。 她真烦离郡王。 你们谈情说爱,怎么都行,前提是人畜无害。 但是他们两个发疯,完全不管孩子,这点她接受无能。 “帮她把孩子流了吧。” 陆辞显然也有些生气,“姐夫,姐姐若是再流了这个孩子,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那就不生了,我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不在乎子孙。” 柳云眠看着陆辞被气得通红的脸,忽然有点心疼他。 怎么感觉,陆辞带着两个猪队友呢? 太难了。 “等过了年再说。”柳云眠看在陆辞的面子上,开口打圆场道,“先照顾好郡王妃。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你们先回去,别吵着她。”离郡王道。 陆辞这才起身,带着柳云眠一起离开。 他们回去的时候,观音奴正在嚷嚷着找柳云眠。 胖丫道:“刚打了个盹儿,醒了之后就像失忆了似的,非嚷嚷着要找眠眠。” 看观音奴脸上还挂着泪,柳云眠过来蹲下,拿着帕子替他擦拭眼泪。 “不哭了,都是大孩子了,娘在这里。” “娘,”观音奴搂住她的脖子,泪水滚落,“我做梦梦见你走了,你说,就是个梦,梦醒了,你就走了……” 然后他被吓醒,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就哭了起来。 柳云眠一叠声地哄他,又许诺他,不哭了给他饴糖吃。 观音奴挂在她身上,说什么都不下来。 柳云眠只好抱着他在小杌子上坐下,给他一块饴糖,又给他剥烤好的花生。 柳明仁问了几句萧姮怎么样,见柳云眠含糊其辞,就知道不该问,便转而和陆辞说起家里的打算。 陆辞道:“我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人,过了年就去接岳父进京,到底放心些,只等了过完年就启程。” “不用不用。”柳明仁忙谦让。 “都说好了的,二哥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陆辞道,“不仅岳父,我打算让人把家里人都接进京城。若是愿意留下,那就留在京城;不愿意,只当来京城玩一圈……” “那不好。”柳明仁道,“得花多少盘缠。而且那是老家,不能丢。” “等岳父岳母进京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柳明仁又谦让一番,然而陆辞完全不像拿话哄他的样子,言辞之间流露出来的是真的早就安排好一切,不来也是浪费人力物力。 柳明仁这才不说什么,心里对陆辞最后那一点点不虞也消失了。 陆辞还是陆辞,和在柳树村一样,厚道。 观音奴熬不住,一会儿又困了,在柳云眠怀里打盹。 可是睡一会儿,他又惊醒,柳云眠又得哄他。 反反复复许多次,陆辞都心疼柳云眠,道:“有没有安神的药给他吃点?” “胡说。”柳云眠怒道,“他还是孩子,吃那些药,把脑子吃傻了怎么办?” 这一手,他肯定是学隔壁疯批。 陆辞啊陆辞,你学点好不行吗? 胖丫和小白也都熬不住,子时过后都去睡了。 柳明仁见状,也回了自己房间,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陆辞心疼柳云眠,干脆连她带观音奴一起抱起来。 柳云眠惊呼一声:“陆辞,你干什么?” “到床上好好睡,咱们一起睡。” 许久许久都没有和她同床共枕了。 柳云眠被他推到里面,随后他挨着她躺下。 “睡吧。”陆辞给两人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柳云眠折腾这半天,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下半夜,这是最难熬的时候。 但是她还是挣扎着道:“不行,得守岁。” “睡吧,不要紧。有什么不好,都降到我身上便是。” “胡说!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句吉利话?” 吉利话吗? “那就希望我们,年年岁岁,相依相伴。” 第149章 眠眠你帮我 柳云眠实在累极,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怀里的观音奴还在酣睡,然而身侧的陆辞已经不知所踪。 “娘?”观音奴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声,“娘!” “在呢,娘在呢。”柳云眠心疼万分地拍拍他后背,“好了,该起床了,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观音奴呆呆地看着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咧嘴笑了。 “娘,过年好!” “观音奴,过年好。”柳云眠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过年好。”陆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站在那里,披着阳光,笑容温暖,手里拿着一叠红封。 这样的陆辞,也太帅了吧。 发钱! 柳云眠一骨碌坐起来,“恭喜发财,红封拿来!” 说完便两眼放光地盯着陆辞手中的红封。 观音奴也有模有样地学道:“恭喜发财,红封拿来。” 陆辞笑道:“你们两个钻到钱眼里了。这不是给你们的……”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不给我们,拿出来眼馋我们是不是?陆辞,大过年的,你厚道点吧!” 观音奴:“爹不厚道!” 听着两人控诉,陆辞道:“给你们的,不能这么薄。赶紧起来梳洗,我带你们回家。” “回家?”柳云眠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在她家吗? “让侯府的人,见见你这个侯夫人。”陆辞道,“这些是给你打赏下人的。” 什么侯夫人? 不要乱说。 柳云眠眼神逃避,讪讪道:“那就不用了……今天我还想着左邻右舍拜个年……新房子第一年过年,不能离了人。” “还有二哥和胖丫在;而且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在娘家过年,你说呢?” 柳云眠:我说什么? 我能说,咱们的婚事不作数吗? 哦,不能,大过年的,大家说点高兴的。 “快点。”陆辞催促她。 “我还得去看看郡王妃。”柳云眠垂死挣扎,“而且,而且我没准备好,太仓促了。” 来,再商量商量。 丑媳妇怕见公婆。 她不丑,她怕见府里下人,怕被那么多人当成猴子一般围观。 “你就让我舒舒服服过个年。”柳云眠道,“你也知道,我不爱去人多的地方,而且都还是陌生人。真的,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陆辞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看着柳云眠确实不愿意,他也就没勉强。 他对于她的反应早有准备,但是还是有点闷闷的难受。 观音奴道:“就是,不去红封都是咱们的了。爹,给我。” 陆辞故意逗他,“不磕头怎么给?” 观音奴立刻跪坐在床上磕头,“磕一个头,您给我娘一个红封,谁反悔谁是小巴狗!” 柳云眠大笑起来,而观音奴已经砰砰砰地开始磕头。 哦不,简直是印钞。 陆辞哭笑不得,直接把一把红封都扔到床上。 观音奴拢到怀里,“娘,娘,都给你!侯府库房里还有好多好东西,都是您的!” 陆辞哑然失笑。 小东西,这倒是没说错。 他的,就是柳云眠的。 “快点起来吧,”他说,“今日大相国寺那边有庙会,十分热闹。二哥已经带着胖丫和小白去了,我等你们俩一起去。” 柳云眠一边给观音奴揉着磕红的额头一边道:“之前也没说去逛庙会呀。” 这些人不跟她打招呼就跑了,真不厚道。 不过京城的庙会,一定很好玩吧。 “因为之前我也没来。” 他来了,想带她去把京城里好好转一转。 “行!今天你请客!” “可以。 ”陆辞含笑道。 柳云眠起身打开箱笼,找出来自己的新衣裳,又把给观音奴做的新衣找出来。 观音奴惊喜:“娘,您给我做的?” “嗯,本来想着年后去送给你,正好穿上。” 观音奴美滋滋地自己试新衣服,又指着袖口道:“这里还有只猫呢!这边是一只鸭子!” 竟然不是对称的。 但是也……挺好看的吧。 柳云眠清了清嗓子,“不是,那是包子和大欢。对了,大欢呢?” 绣活不好,赶紧转移话题。 “在侯府,没把它带出来。” 大欢在侯府横行霸道,现在俨然是侯府一霸。 许多人都知道陆辞养了这么一只悍禽,大欢名声大噪。 “我的呢?”陆辞又明知故问。 “什么?” “我的衣服呢?” 柳云眠:“……我手艺拿不上台面,回头做了,你穿出去让人笑话;不穿出去又觉得对不起我。为了不让你左右为难,我就没给你做。” “巧言令色。”陆辞瞪了她一眼。 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到心上。 柳云眠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去看看郡王妃?” 陆辞听到她提起姐姐,脸上的轻松立刻消失。 “郡王妃是谁呀,娘?”观音奴好奇地问道。 柳云眠一愣。 他,竟然不知道? 陆辞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他没有告诉观音奴真相。 从前观音奴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聪明又敏感,让他去面对根本不期待他的父母,对他恐怕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那是柳云眠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陆辞甚至想,要不就把这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虽然龙子凤孙,名义上过继很难,但是实质上的抚养,没人会管。 只是…… 日后姐夫的路,又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会不会,断了观音奴原本该有的锦绣前程? 是以,陆辞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纠结。 观音奴在吃饭,陆辞把柳云眠带到廊下,但是依然在观音奴抬眼可见的范围内。 “我不打算让观音奴见姐姐姐夫。他或许能认出来,也能猜出来,暂时还不是好时机,以后咱们再慢慢和他说。” 柳云眠对此举双手赞成。 “眠眠,你如果有办法的话,尽量帮我探探姐姐的口风。倘若她真的心里有人……那我豁出去所有,帮她离开姐夫,就当,就当报答她当初为我付出的所有。” 这个代价,不会轻。 但是姐姐就是想要,他能怎么办? 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一切的后果,他来承担;欠离郡王的,他来慢慢还。 “这话我说了,有说服力吗?你为什么自己不跟她说?” 柳云眠依旧清醒,没有大包大揽。 “我说过了,可是她无动于衷。你帮我试试……” 他总觉得,柳云眠可以。 柳云眠拥有一种走进别人心底的能力。 那是她的聪明善良,豁达透彻…… 第150章 剥丝抽茧 柳云眠觉得压力山大。 作为朋友,她是愿意帮陆辞的。 但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很多细节都不是外人所知的。 比如说,离郡王在床笫之间如何,谁知道? 她说得很婉转:“陆辞,你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最重要的,还是你姐姐的想法。你现在,是不是该思考一下,她为什么不和你说,先把原因找出来……” “我问过,可是她不肯说;倘若是不好的事情,她会不会耻于开口?” “对别人或许不能,但是你们姐弟俩感情那么深,怎么会一个字都不泄露呢?她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不需要你帮她撑腰吗?” 萧姮的态度,让柳云眠觉得十分奇怪。 “你看我和我姐姐,”柳云眠道,“关系原本差到那种程度,可是后来遇到事情,见到家里吃得上饭,我们也是真的关心她,不也说了吗?” 所以,萧姮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如果说萧姮就是暗恋谁,没有被发现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都闹成这样,她有什么必要非藏着那个男人不说? “是,离郡王性情古怪,阴晴不定,她或许为了保护对方不肯说;可是你呢?你就是再发狠,难道能丝毫不顾及她吗?你不会的。” 陆辞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柳云眠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而且我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姐姐,好像故意瞒着防着的人,也有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辞被点醒,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在离郡王面前,姐姐有时候还有些脾气。 可是在自己面前,每次她都竭尽全力做出夫妻恩爱的样子。 在柳云眠点破避子汤这件事情之前,他一直都当姐姐姐夫恩爱无比。 这一切,当然不是离郡王营造出来的。 是姐姐。 可是为什么? 单单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可是这么多年,他早就坚信两人情比金坚,也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姐姐这番,是不是大可不必? “你再想想吧。”柳云眠道,“查一查你姐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避子药的,那前后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没有提要去帮忙劝说萧姮的事情。 ——她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立场去劝人? 陆辞点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翠微进来了。 昨晚观音奴着急,所以跟安虎骑马来了,没有带她。 她今天就自己找来了。 “夫人!”翠微在院子里就跪下,高兴地给柳云眠行礼。 柳云眠忙上前拉起她,笑道:“大过年的,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别跪来跪去。吃饭了吗?进来陪我一起吃点饭,咱们一会儿去庙会。” 她的亲切,让翠微觉得熟悉又温暖。 “吃过了。”翠微欢喜地道,“几个月不见,奴婢好想您。您来了京城,也不说一声。” 翠微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学烧水? 你明显学艺不精,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云眠心虚地道:“早晚能见到,这不是就见到了吗?” 她偷偷瞥了陆辞一眼。 好在陆辞正在思忖刚才她说过的话,所以没有看过来。 包子又蹲在墙头上,像个痴汉一样巴巴看着隔壁。 “又想找雪儿是不是?没出息的东西,赶紧下来。还摇头,跟我较劲是不是?我今儿就告诉翠红,见了你就拿竹竿给你捅下来……” 翠红? 柳云眠忽然停下,再看看眼前的翠微,“你,你和翠红……” “奴婢和翠红从前都在东宫伺候。”翠微道。 柳云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我们名字普通,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名字, 不怪夫人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只是您和侯爷,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 “翠微啊,你学坏了。”柳云眠哼哼着道,“还敢挤兑我了。” “都是您惯的。” “进去吃饭,我去看看姐姐,然后咱们就去庙会。”陆辞对柳云眠道。 “好。” 陆辞再去隔壁,脚步是沉重的。 翠红站在廊下,见他进来,连忙行礼,眉眼间有了些喜气。 “郡王妃比昨儿精神好了不少,肚子也不疼了,这会儿正在和郡王吃饭。” 竟然就好了? 陆辞想起柳云眠刚才说的话,越发觉得姐姐是行为的演出来的。 今日又是哪一出? 翠红隔着帘子禀告一声,离郡王道:“进来吧。” 陆辞进去,就见到萧姮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绣缠枝牡丹纹的褙子,梳着堕马髻,头上插着凤簪,脸上敷粉,上了胭脂,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阿衍,柳姑娘呢?”萧姮见了他,还往他身后看。 原来,是强撑精神,想好好见见柳云眠? 陆辞不由想起,姐姐一贯是个重礼数的人,不肯失礼。 昨日那般情形,姐姐心绪不稳,让大夫见到也就罢了,可是知道那是弟媳妇,她心里是不是会内疚,觉得没给自己做面子? 定然是这样的。 姐姐一直在乎自己,事事为自己考虑。 陆辞心中感动,同时忽然想到,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姐姐都不会逾矩半步。 而且,还有死去父母的名声。 所以,那个姐姐口中的男人,应该不存在。 可是为什么? 尽管心中思绪纷杂,陆辞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纠正她道:“姐姐,不是柳姑娘,我们成亲了。” 他给两人行礼拜年。 离郡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道:“给你的压岁钱,回头补上。” 他来得匆忙,这会儿什么都没带,衣裳还是昨天的。 相比昨天的癫狂,他今日也正常多了。 他一直把陆辞当成孩子。 “那成亲,不作数,”萧姮道,“太委屈了。” 委屈了弟弟,也委屈了柳云眠。 “季嬷嬷说,他们兄妹先进京,之后父亲也会进京赶考。等亲家来了,咱们好好议一议亲事,三媒六聘,什么都不缺,风风光光把人迎进门。” 或许有了弟弟的事情操心,萧姮这会儿精神看起来着实不错。 好像昨晚那些激烈的伤害、争吵、对峙,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陆辞有些恍惚。 姐姐大概一向如此,承担了很多,在自己面前又云淡风轻吧。 第151章 萧姮的提醒 “姐姐,不用麻烦。”陆辞道,“我们在乡下成过亲了。虽说简单,但是婚书已有。” 他不愿意重办。 不是不想让柳云眠风风光光,而是迟则生变。 尤其柳云眠,还不想承认这门婚事。 他就是要咬准,过去的婚约是有效的,省得再横生枝节。 萧姮哪里知道自己觉得样样都好的弟弟,在婚事上会如此不自信? 她只当陆辞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便劝道:“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不能马虎。而且柳姑娘出身又低,咱们不会看轻她,但是做比说重要。婚事办得风光,一来让亲家放心,二来让众人知道,你心里对她的重视,以后也不敢怠慢她。” 陆辞沉默。 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在他心中,姐姐向来都是通情达理,周到体贴的。 从前姐姐对姐夫、对自己都是如此。 可是现在,这份周到,只留给了自己。 因为柳云眠的缘故,姐姐今日才强打精神,以婆家人的身份来张罗。 她对自己,一如既往,长姐如母。 “以后再说吧。”陆辞道,“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萧姮道,“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我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是不是她害羞了,还是……她初来乍到,你要多为她着想。” 离郡王在旁边,像个面无表情的工具人。 陆辞心情复杂,“姐姐不用太操心我和眠眠的事情,我们都很好,你保重好身体。” 他不敢问萧姮腹中孩子的事情。 别人爱屋及乌,姐姐却恨屋及乌? 因为不喜欢姐夫,连带着对观音奴和现在腹中孩子都不待见? 可是为什么? 姐姐没有恨姐夫的理由啊! 难道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可是那些,和离郡王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对! 只有父母家人,才能让姐姐那般激动。 难道,难道姐姐觉得,父母出事,和离郡王有关? 电光火石间,陆辞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一抹真相。 不过他什么都没显露出来,只是说要带着柳云眠去庙会,让萧姮好好休养。 “去吧。”萧姮叮嘱道,“庙会人多,有拍花子的,你好好照看她。也别那么蠢笨,给她买些胭脂水粉。” “她……没事。” 柳云眠不拍别人就很好了。 拍到她头上,纯属倒霉。 至于胭脂水粉,柳云眠更是不稀罕。 萧姮皱眉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娶妻,难道是要她跟你受委屈的吗?别人有的,她也得有。” “知道了。” 陆辞在姐姐这里吃了一顿教训离开了。 他刚走,萧姮就有些撑不住了。 离郡王见状要扶她去休息,岂料刚碰到她,萧姮就开始吐。 离郡王看着痰盂中的猩红,又气又急,连声让人去找太医。 “不必了。”萧姮坐在床边,靠着床栏,“我没事。我便是有事,也自有弟弟照顾,不敢麻烦郡王。” “你!”离郡王脸色涨红,“萧姮,你没有心!我……” “你什么?要再强迫我一次?那你赶紧的,我还想休息休息。” 听着她冷冰冰的话语,再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离郡王只觉得这口气,在胸腔里乱窜,但是偏偏不敢,也不忍发泄。 他迟早要死在萧姮手里。 他生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扭头看着外面,不再看他。 季嬷嬷劝萧姮躺下休息。 萧姮却道:“嬷嬷,你把箱笼打开,首饰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再挑挑,给弟妹做见面礼。” “您不是才挑过吗?” “总觉得不合适,再看看。” 季嬷嬷无奈答应。 只要涉及侯爷的事情 ,主子就事无巨细。 主子哪里是做人大姑子,分明是给人当婆婆,简直操碎了心。 萧姮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合心意。 离郡王扬声喊自己的小厮,让他回去开库房找首饰。 “……只管挑好的,挑二三十样来……” 小厮领命而去。 萧姮却不领情,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看得离郡王又开始心塞。 离郡王让季嬷嬷下去,咬着牙道:“萧姮,你是不是非得把刀捅进我心里才舒服?” 萧姮淡淡道:“郡王说笑了。您怕是忘了之前咱们的约定了吧。” 死生不复相见。 “你休想!我不会便宜你的!要不你就杀了我,要不你休想摆脱。” 杀了他? 倘若她能狠得下心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姮沉默。 离郡王见状心中得意,“你看,你不管再怎么样,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走过来握住萧姮的手:“姮姮,别和我闹了。咱们俩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是不是嫌我没给你名分?” 现在的郡王妃,都是他命人喊的。 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但是他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就是他唯一的妻。 然而今日听了她对陆辞说的话,离郡王不由想,难道萧姮介意的点,是没有被明媒正娶? “你想要办婚事,咱们也办,风风光光的。” “我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萧姮道,“我不配。” “胡说!我说你配,你就配。” “你不要再任性了。”离郡王怒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挑拨咱们的关系?咱们从前,明明很好。” 萧姮闭上眼睛,再也不肯说话。 离郡王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心想放狠话,又顾及她的身体,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咽下这口气。 他得有耐心。 他就不信,萧姮能骗他一辈子。 再说柳云眠跟着陆辞出去,置身于热闹的庙会中,眼神都不够用了。 卖各种吃食的小摊子,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卖各种零碎物件的摊子也到处都是,什么簪子耳环、面人糖人、泥偶瓷娃……柳云眠流连其中,觉得什么都好。 观音奴看上了一盏走马灯,站在卖灯的摊子前挪不动脚步。 “娘,我想要这个!”他大声地道。 柳云眠有些为难。 不是舍不得买,而是现在陆辞、翠微和她自己,每个人都拎了东西。 就连观音奴自己,现在手都不是空的。 “最后一样东西了,你确定要买这个?”柳云眠狠狠心道。 这就最后一件了? 观音奴有些犹豫。 “我再想想。” 他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走马灯。 柳云眠见状有些不忍心,就听陆辞在她耳边笑道:“慈母多败儿,你已经很惯着他了。” 行吧。 咽下去嘴边的话,柳云眠四处张望,盘算着早点去占个位置看猴戏。 “柳姨母?” 姨母? 肯定不是喊她吧。 第152章 登塔 柳云眠没抬头,陆辞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少年。 是卫洲,卫戈的长子。 陆辞提醒了柳云眠一句。 柳云眠低着头,声音更低,“咱们现在转身就跑,行不行?” 她实在不想和卫夫人打交道。 她缺心眼,躲得远点成吗? 陆辞哭笑不得,“不用躲,你现在比她身份高。” 柳云眠叹了口气,“这不是身份高低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心眼多少的问题。” 陆辞忍俊不禁,安抚她道:“还有我在。” 卫洲高兴地上前给两人行礼,又对柳云眠道,“我娘前些日子还差人到侯府打听,听说您没来,一直惦记着。这两天还说,过了年您就来了……她要是知道您已经在京城,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话说卫家众人,都以为卫夫人重病不愈,大限将至,甚至家里的白布都准备好了。 结果,延迟几个月进京的卫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哪里有一点儿病人的模样? 卫戈最小的弟弟卫易还说,是不是自家哥哥想要来京城玩,才故意让嫂子托病,被卫戈打了一顿。 卫戈一行,定的也是过了年回去。 毕竟他还领着总兵的职位,不能长期在京城驻留。 陆辞复爵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卫夫人。 她也确实让人去侯府打听了,而且去的时候,明确问的是侯夫人什么时候回府。 侯府守门的人哪里知道陆辞在乡下发生的事情,还以为卫家的人是来捣乱的,没好气地往外撵人。 “走错了走错了,我们侯爷还没娶妻,哪里来的侯夫人?” 可是卫家婆子得了卫夫人的叮嘱,在门口就吵吵起来:“怎么,侯爷还想停妻再娶吗?” 总之好一顿吵闹,最后陆辞出来了才算收场。 这件事情,陆辞还没来得及跟柳云眠说。 他被萧姮搞得焦头烂额,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时间说。 卫夫人因为年后要离京,还说要是见不到柳云眠,就等回去的路上再去看她。 只是难免有些担心,两人一个进京,一个出京,走在不同路上完美错过。 这成了卫夫人的心事,所以卫洲今日出来玩,意外遇见柳云眠,才会格外高兴。 “等我回去禀告母亲,她能立刻就派人给您送拜帖。” 柳云眠忙道:“不用麻烦,我,我不住侯府的。” 卫洲道:“那您住哪里?” 这孩子…… 柳云眠只能把自己住处告诉他。 卫洲道:“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娘。” 说完,他对着两人行礼后才离开。 柳云眠看看陆辞,“过年不能叹气。” 所以,她忍住了。 陆辞被她逗笑:“你怕什么?你对卫夫人有救命之恩,她感激你再正常不过。而且,她想和你交好,未必没有功利之心。” 谁不想拥有一个具有起死回生般本事的大夫做朋友呢? “或者是,你还介意她利用你的事情?” “本来是很生气,可是后来她道歉,又送了我玉佩——我可不是贪财,我就是觉得她知错了。”柳云眠嘟囔道,“就觉得算了吧,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然而现在又要见面,难免心里有些疙瘩。 “你不想见就不用见。” “再说吧。” 柳云眠不想和卫夫人来往是真的,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而且,中间还有陆辞。 闹得太僵,会不会影响陆辞和卫戈的关系? “先不想那些,咱们去看猴戏。”陆辞道。 柳云眠顿时抖擞精神,“走!” 大年初一,想点高兴的事情。 看猴戏的地方,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 陆辞把观音奴架在脖子上,又和柳云眠开玩笑,“要不要抱着你看?”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看看后面有棵槐树,便道:“咱们爬到树上看?” 翠微忙劝道:“夫人,那不合适。倘若没人认出来便也罢了,若是被认出来,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陆辞却挑眉:“你行?” “废话,不就是上个树吗?你又不是没教过我吐息。” 她现在做不到陆辞那般跳墙自如,爬个树有什么难的? 柳云眠很快挤出去,自己先跳到树上,然后得意地看着陆辞笑。 ——她没偷懒吧。 涉及保命的本事,她向来能下苦功夫。 观音奴见状伸手:“娘,抱我,我也要上去!” 柳云眠伸手要接他,没想到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栽下来。 陆辞眼疾手快,把观音奴扔给翠微,上前精准地把柳云眠接了个满怀。 柳云眠:这地上怎么没有一条缝让我钻进去? 观音奴:“爹好厉害!再扔我一次!” 柳云眠:完了,这孩子脑子被扔坏了。 陆辞恋恋不舍地把她放下,忍笑问:“没吓到吧。” “我没事,我就是刚才看到那边有点热闹,一时失神……” “还上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 她就是为了告诉陆辞,她不是循规蹈矩的贵女。 可是不代表她不要脸。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倒栽葱下去,呃,社死程度,大概也就五颗星吧。 “走,带你去塔上看。”陆辞指着不远处一座七层宝塔道。 柳云眠虽然初来乍到,也没多少见闻,但是还是一下就猜出来这正是大相国寺赫赫有名的木塔。 别说一般人,就是大相国寺内的僧人,也不都有资格上去。 “那不能去吧。” “是不能去,但是我认识主持。”陆辞笑道。 柳云眠:走后门可耻! 但是花钱买快速通道似乎就名正言顺了。 所以她决定,一会儿怂恿陆辞多捐点香油钱。 很快,陆辞便带着他们几人往木塔走去。 门口的僧人果然对他很熟悉,寒暄几句就把他们放了上去。 塔里摆放着许多佛经、法器,甚至还供奉着圣旨…… 总之,都是宝贝。 陆辞和主持有什么关系,才能入人家藏宝藏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境? 不愧是镇通侯啊。 柳云眠心里偷偷感慨几句,就专心地看起下面的热闹来。 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这里风景独好。 观音奴看完猴戏后就没什么耐心了,在这一层乱跑。 翠微怕他撞坏东西,忙跟上去。 “咦,这是?”观音奴忽然站住,语气好奇。 第153章 和大姑子的对话 “怎么了,观音奴?”柳云眠笑着问道。 她刚想提步走过去看,却被陆辞拉住了袖子。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陆辞目光闪烁,“那边没什么好看的。” 不对,有情况。 看他的神情,柳云眠就知道他想瞒着自己什么。 然而观音奴,却把陆辞给卖了。 “爹,这是我爹!娘,你快来看啊!”他指着墙上的壁画兴奋地喊道。 柳云眠好奇心瞬时被勾起,干脆拉了陆辞一起去看。 陆辞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的模样,愈发让柳云眠觉得好奇起来。 她很快走到壁画前。 这是一幅罗汉图,十几个孔武有力的罗汉,威严赫赫,凛凛难侵。 只是,没有陆辞啊。 “我爹在这里,娘,在这里!”观音奴兴奋地指着壁画角落里一个敲木鱼的小和尚,“你看,是不是我爹?” 柳云眠走近一看。 哈,真别说,不是陆辞又是哪个? 虽然当时的陆辞,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的模样,但是已经有了现在七八分样子。 总之,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是,敲木鱼的小和尚,有点太萌了吧。 陆辞脸红,恨不得把观音奴的嘴堵上。 他好恨,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早知道,应该再往上走一层的。 “你那时候,在大相国寺待着?”柳云眠好奇地问道。 “嗯。”陆辞道,“姐姐求了姐夫,把我送到这里来习武。” 避人耳目,免得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 柳云眠心说,萧姮就不怕弟弟沐浴佛光,潜心向佛,放下屠刀,遁入空门? 怪不得陆辞和寺里这么熟悉,说不定还是众人的师兄呢。 “你师傅是出家人?”柳云眠问。 “嗯。”陆辞点头,“回头带你去看望他老人家。” 柳云眠“哦”了一声,心说拖一拖,这事就忘了。 他们下午才从庙会回家。 陆辞请柳云眠和他一起去看萧姮。 柳云眠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去给萧姮请脉。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萧姮大手笔给她送礼,直接送了一匣子的首饰,沉甸甸的。 萧姮还拉着她的手,温声细语地问她家里的情况,就像……婆婆一样。 柳云眠短暂惊讶之后,应对也算进退有度。 不过当她听到萧姮说婚事的时候,脸色还是变了。 萧姮,竟然还要她风风光光嫁给陆辞? 她不是应该拿银子砸在自己身上,高贵冷艳地说一句“给你一万两银子,离开我弟弟”吗? 萧姮见她愣住,还以为她害羞,忙道:“你看我,病傻了,竟然和你说起这件事情。等你父兄来了之后……” “我出面。”旁边的离郡王道。 萧姮脸上笑意微僵,随后点头道:“郡王和我,自然会为你们操办婚事的。” 柳云眠求救地看向陆辞。 陆辞道:“你在姐姐面前不必拘礼,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柳云眠:“……” 萧姮见她面色尴尬,便道:“阿珩,你和姐夫先出去,我和云眠单独说会儿体己话。” 离郡王起身出去。 陆辞对柳云眠点点头,也紧跟着出去了。 萧姮拉着柳云眠的手道:“云眠,或许你不信,但是我心里对你,充满了感激。不仅仅是因为你救了我,更是因为你在阿衍最难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柳云眠道:“郡王妃客气了,没有我,您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我和……侯爷,那算意外。” 她顿了顿,继续正色道:“郡王妃,我和您说实话,我不是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玲珑人儿,喜欢直来直去 ……我和侯爷的婚事,原本只是权宜之计,我并没有当真,更没有高攀之心。我们之间,也没有夫妻之实……” 萧姮惊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撇清和自己弟弟的关系。 萧姮以为柳云眠会担心自己被抛弃,所以特意给她吃定心丸,却没想到柳云眠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和郡王妃交个底,我和我的家人,都不会纠缠,也不会再提当初的事情。” 柳云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真诚,态度恳切。 “齐大非偶,我知道的。所以进京之后,我只惦记去看看观音奴,却没想着纠缠侯爷。” 她提起观音奴名字的时候,特意看着萧姮的眼神。 从萧姮眼中,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有些其他复杂的感情。 萧姮,是真的不喜欢观音奴。 可是,那不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吗? 哦对了,那时候她就在吃避子药。 她是觉得,观音奴的出生,不被期待? 为什么? 柳云眠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划过,但是太快了,她完全抓不住。 “我进京之后立刻自己买房,也是不想麻烦侯爷。我甚至不想去相见,免得日后被有心人提起,对侯爷不好。” 萧姮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柳云眠被她笑得不知所措。 萧姮这是……怒极反笑? 萧姮却表示,并不是,她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她那优秀到令人侧目的弟弟,竟然被人嫌弃了。 难道是因为柳云眠听了些以讹传讹的流言? 也不像。 柳云眠和自己弟弟站在一处,极其和谐,她也没有害怕和轻视,倒更像是把弟弟当成朋友,坦坦荡荡。 不过仔细想想,是少了一种亲密的感觉。 “郡王妃,我跟您没必要绕圈子,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柳云眠坦然笑道,“侯爷对我,多少有些责任感。他或许担心影响我名声,但是在乡下,便是寡妇再嫁,也是寻常。更何况,我只是和离,还没有孩子。” 她不用陆辞负责。 萧姮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起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柳云眠对自家弟弟,真的没有多少留恋。 原本她以为现在可以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带着秘密永远地离开…… 现在看来,却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柳云眠只管表明自己心态,却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下,救了萧姮一命,让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郡王妃,我再跟您说一句逾矩的话——” “你说。”萧姮颔首,再看柳云眠时,目光变得慎重起来,又多了几分探究。 第154章 我只想你对观音奴好点 “我不知道您和郡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不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观音奴,是无辜的。” 诚然柳云眠知道,自己在观音奴生母面前,没有权利指指点点。 可是她忍不住。 观音奴太可怜。 他差点被萧姮毁了一辈子。 柳云眠以为萧姮听到这个话题会恼火,没想到她沉默了。 许久之后,萧姮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道,“你不觉得,他生得,很像他父亲吗?” 柳云眠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因为萧姮厌恶离郡王,所以连带着和他有几分相像的观音奴都厌恶。 “没有。”柳云眠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侯爷的儿子,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他们眉眼之间,真的很像。” 萧姮惊讶地看着她。 “我不敢指责您什么,但是他是从您的肚子里出来的,先是您的儿子,然后再知道父亲是谁。” 她不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是她更不喜欢看到原本无辜的孩子被迁怒。 “郡王妃,稚子何辜?” 萧姮又低下了头,这次双手紧紧抓住衣裳而不自知。 因为用力,她白皙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在跳动。 “还有侯爷,”柳云眠继续道,“您和侯爷,姐弟情深。但是侯爷不再是观音奴那般需要悉心呵护的幼苗了,他已是参天大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您以为独自咽下苦果是伟大,但是对真正关心您的人来说,其实是折磨。” 关心真正需要关心的孩子;放手该放手的弟弟。 柳云眠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 萧姮沉默良久,苦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只是问:“你真的不愿意嫁给萧衍?” “是的,我不愿意。”柳云眠干脆直接地道。 她不喜欢让别人猜。 这就是她的心意,没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谢谢您准备的厚礼,但是我不能收。我也相信,您很快就能送出去。” “可是如果他,偏偏只喜欢你呢?” “郡王妃,喜欢就要拥有,那是孩子的任性。我出身谈不上清白,做了多年丫鬟,还是被撵出去的;但是我家人疼惜我,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从未想过要高攀谁,也没有想过寻找依靠。” “您看,我有一技之长,并且还不错。”柳云眠继续道,“想以此为生也不难。如果说我对侯爷有什么放不下,那大概就是观音奴了……” “我想说,如果您实在不想认这个孩子,就别认了。让他做侯爷的儿子,让他知道自己是父母爱的。” 萧姮心情复杂。 但是她也听明白了,翻来覆去,柳云眠想说的,只有观音奴而已。 “您或许对我有许多嘱托,关于侯爷的,”柳云眠道,“只是我怕有负所托。” 她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告辞离开。 出去的时候,见到陆辞和离郡王在廊下说话,柳云眠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萧姮说的也是对的。 观音奴的长相,既像离郡王,又像陆辞。 倒是像这俩人生了个孩子,萧姮就是送快递的。 同时,见到柳云眠出来,离郡王立刻进去。 好像晚一秒,媳妇就被人抢走一样。 柳云眠不知道第几次感慨,她要是皇上,也不放心把江山交给这样的儿子啊。 说句难听的,萧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离郡王立马就跟着去了。 储君不说断情绝爱,但是不能是这样偏执的情种。 忽然有点理解皇上废太子了……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羊,请假。) 第155章 纸包不住火 观音奴是个小社牛,很快和周围邻居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苦恼。 小孩子玩起来没有时间概念,恨不得黏在一起一天玩十二个时辰才好。 可是因为是正月里,其他人都要走亲戚,不能时时跟他玩,为此观音奴十分黯然。 “娘,咱们怎么不走亲戚呢?” 柳云眠对上他纯净澄澈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大概能猜出来,就算有亲戚朋友要走动,陆辞估计也不想带观音奴。 ——到时候,别人怎么说? 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观音奴的真实身份,对他的际遇也充满了好奇。 观音奴又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回头被提起是离郡王的儿子,他怎么想? 但是这件事情,纸也包不住火。 柳云眠笑道:“因为外公外婆在临州呀,咱们太远了。等着他们进京之后,补上去好不好?” “那……好吧。铁蛋和蜜蜜姐也来吗?” 柳云眠想了想,“应该不来吧。但是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陆辞说差人去接,但是总不能偌大一家子,拖家带口都跟着进京。 她爹和家里其他人,都是有分寸的,不会那么做。 “哦。”观音奴还是有些意兴阑珊,直到柳云眠答应他,带着他去园子里支起筛子抓麻雀,他才高兴起来。 陆辞回来的时候,就见娘俩躲在树后面,兴奋地盯着他们的“机关”看。 可是陆辞回来惊扰了麻雀,小麻雀们纷纷飞走。 “爹!都怪爹!”观音奴气得直跺脚。 陆辞笑道:“这确实是我不对了,回头爹给你补几只。”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陆辞自称这声“爹”,比从前都更坦然决绝。 “嘎嘎嘎——”大欢高声嗷叫着从照壁后跑出来,十分亲热的样子。 柳云眠:你别动! 她觉得屁股疼,腿也疼。 原来陆辞竟然是回侯府,把大欢给接了回来。 原本在墙上趴着等雪儿的包子,见状也兴奋得一跃而下,过来和大欢“亲密接触”。 ——你啄我一下,我拍你一巴掌,别提多亲热了。 观音奴幸福地道:“娘,我觉得咱们又回到了临州,又像咱们家了!要是蜜蜜姐和铁蛋来了,就更好了!” 他对柳家最深的印象,除了爹娘、宠物,然后就是小伙伴。 柳明义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到陆辞和观音奴一样的满足神色,顿时觉得,妹妹终身有望。 ——陆辞是喜欢妹妹的,只是妹妹粗枝大叶,或者说太过清醒,始终不肯接受。 也好。 被爱总比爱而不得来得好。 柳云眠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陆辞,你来帮我烧火。” 胖丫道:“我来烧吧,他费柴。” 废柴? 费柴。 柳云眠乐不可支。 但是她有话要和陆辞说,便道:“你带着小白帮我把我分拣好的药材包好就行。” 胖丫嘟囔一句,叮嘱陆辞不要浪费柴火,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小白进去。 翠微则在院里看着观音奴带着两只宠物上蹿下跳,险些掀翻屋顶。 隔壁离郡王听到声音,不由皱眉,低声呵斥道:“来人,让人出去说一声,别吵闹了。” 萧姮却道:“他不过吵闹几声,又能如何?” 他们根本就没有尽到父母之责,难道看他在弟弟那里活得天真肆意,还要去打扰吗? 离郡王这才不说话。 总之,萧姮说得都是对的。 萧姮闭上了眼睛。 “肚子疼不疼了?饿不饿?吃了饭休息,还是休息过后再吃饭?” “我累了。”萧姮慢慢躺下。 离郡 王过来伸手扶着她,等她睡着之后才出门。 离郡王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起身出门,站到廊下问人饭菜准备得如何。 厨娘忙出来,一一回答。 “按照郡王的吩咐,都是郡王妃平时喜欢的菜式。不管郡王妃吃不吃,都准备下了。” “嗯。”离郡王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在廊下坐着,看着院里一株盛放的腊梅,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有些出神。 他身边的长随李戬是个心直口快的,见状不由道:“郡王,您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放肆!”离郡王直接变了脸。 李戬跪下,却梗着脖子道:“属下就是不服!这几年来,您对郡王妃有求必应,只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可是她对您……看起来好,可是偷偷服用避子药,然后被揭穿后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般让她踩着您!” 李戬跟随离郡王多年,还是他的奶兄,所以格外见不得别人这般欺负他。 哪怕冒着触怒离郡王的风险,该说的他也忍不住要说。 离郡王本来怒气冲冲,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软了口气。 他伸手拍着廊柱道:“李戬,你说之前在东宫,她初初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李戬想起当初那个温柔大气,对谁都笑颜以对,关键时候有勇有谋,多次帮时任太子解除危机……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当初也是如此。 “她,她是装的,为了让您信任她。” “那她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倘若她能装一辈子该多好。”离郡王喃喃地道。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他是萧姮的舔狗。 可是萧姮做到了。 萧姮为了他,受过太多委屈,吃过太多苦。 他曾经无数次发誓,一定要对她好。 两人相濡以沫,相互搀扶着走了那么远,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呢? “李戬,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呢?”离郡王喃喃地道。 他问过萧姮,问过很多次。 可是萧姮不说,每次都冷言冷语,故意激怒他,让他暴走,然后不了了之。 多年夫妻,离郡王太了解她。 他觉得,萧姮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有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可是,是什么呢? 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李戬怒道:“她当初是待您不错,可是您给她的体面,同样不少啊。” 这个郡王妃,只有离郡王自己认,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让府里人这般称呼,在皇上面前,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156章 善意的谎言 离郡王摆摆手:“你退下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只认萧姮,是此生唯一灵魂之伴侣。 其他人,他都不要。 有心结不要紧,他有耐心,总能把她的心结找出来并且解开。 与此同时,柳云眠正在和陆辞说观音奴的事情。 “我和你姐姐那般说话,有些过分。毕竟观音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可是我着实没忍住……” “没关系。” 灶膛里的火把陆辞的脸庞照亮,也照亮了他眼底的困惑和无奈,竟然是从未见过的脆弱。 柳云眠叹了口气。 陆辞能怎么办呢? 那是养育他的亲姐姐。 别人都能指责萧姮,他不能。 “你现在是不是一直瞒着观音奴?”柳云眠又问,“你得想想,还能瞒住多久?” “是,瞒不住。他越来越大,又聪明机灵……”陆辞道。 可是他没想好,该如何跟观音奴开口。 难道要说,你为生身父母不喜,所以要跟着我? 他该如何解释,父母爱子的天性,在观音奴身上就失效了? “你要是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我来跟他说吧。”柳云眠又叹了口气。 “眠眠——”陆辞仰头看着她,火光照亮了他眼底深处的感激。 观音奴不知道怎么就和柳云眠投了缘,这是他的福气。 陆辞不会阻拦。 “我不是想管你们家的事情,”柳云眠道,“我就是心疼观音奴。” 还不忘撇清关系。 终究是他做得不够了。 “那就麻烦你了。”陆辞郑重道。 凡所种种,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晚上睡觉的时候,柳云眠去给观音奴讲故事。 “……好了,讲完了,该睡觉了。”她替观音奴掖好被子,笑着道。 “娘,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好不好?”观音奴哀求道。 “那,就再讲一个?最后一个了。” “好好好,谁耍赖谁就是小巴狗。”观音奴信誓旦旦地道。 看着他黑亮灵动的眼睛,柳云眠一阵心疼,摸摸他的头道:“观音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不是娘亲生的?” 观音奴愣住,眼神黯然了些许,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混沌的记忆之中,没有娘的存在。 好像是去了临州之后,娘才进入了他的生命里。 “你爹,其实也不是你爹。” 观音奴用力咬着嘴唇。 “观音奴,你其实是你爹的外甥,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 “那我爹娘呢?” 柳云眠道:“你爹娘,因为遇到些事情,怕连累你,所以不敢认你。” 她能怎么办? 斟酌再三,她还是想用善意的谎言,至少先稳住观音奴。 观音奴太小,还很难理解,即使是父子母子,也未必就是天定的缘分。 他不该太早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 哪怕只是镜花水月的幻象,也希望他童年无忧。 “那我爹娘,岂不是很危险?”观音奴焦急地问。 “还好还好。”柳云眠忙道,“他们就住在隔壁。当初你爹,原本是太子……” 柳云眠把太子被废的事情一带而过,但是却用这个做借口。 然而观音奴却没有那么好骗,歪头问道:“可是娘,之前没人见过我吗?” 他在侯府,都有很多下人。 要是东宫的话,人更多了吧。 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呢? 柳云眠:“……自是有人见过的,这是你之前心智未开,所以没人注意到你。”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得装傻?” 柳云眠:“……那倒不用。反正很多人都淡忘了,你爹娘现在也安全……不认 你,主要怕以后再起波澜。” “哦。”观音奴点点头,“那我就知道了。现在可以讲故事了吗?” 柳云眠:“……” 这孩子是神经大条呢,还是神经大条呢? “你不生气吗?”柳云眠试探着问道。 “我不生气啊!”观音奴道,“我爹娘不是为了我好吗?而且又给我找了娘这样的好娘亲。” 所以,可以讲故事了吗? 他都有点困了。 柳云眠不由想起前世同事去世,英年早逝,大家都很难过。 只有她五岁的女儿,高高兴兴地在灵堂里抓着花玩。 孩子太小,真的理解不了太深刻。 只要当下过得好,就足够了。 柳云眠顿时如释重负,继续给观音奴讲故事。 讲完故事,她轻轻拍着观音奴:“睡吧睡吧。” “好,娘晚安。”观音奴揉着惺忪的睡眼道。 看他安然入睡,柳云眠的心落到了实处。 还好还好,观音奴这一关过了。 他相信了亲生父母的“苦衷”,而不是觉得他们凉薄。 这对他,有好处。 只是仔细再想,以后遇到嘴贱的人,估计还得反复提,到时候得时时关注他的精神状态。 养孩子真是操碎了心。 柳云眠很快收到了卫夫人的拜帖。 没错,不是请帖,而是拜帖。 来送帖子的婆子是个嘴巧的,一味奉承柳云眠,笑道:“我家夫人说了,倘若请您去我们府里,恐怕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您,就干脆冒昧来送个拜帖。等初三回娘家之后,夫人直接来拜访您。” 柳云眠:“……” 这能拒绝吗? 哦,不能。 行吧,人家给面子,她不能给脸不要脸。 陆辞见她捏着帖子面色纠结便道:“你不想让她来,就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便是。” “来就来吧。”柳云眠叹了口气,“她又是道歉,又是做小伏低,再抓住不放,好像我小肚鸡肠似的。” “原本就是她对不住你,你为什么不能小肚鸡肠?我帮你去打发了。”陆辞站起身来道。 柳云眠忙拉住他,“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有些私心……” “嗯?什么私心?” “带着观音奴多去见识见识,不能像在村子里一样,天天漫山遍野地跑,像个野孩子似的。” “你身为侯夫人,以后有的是这种机会。” 柳云眠没说话,只是道别拒绝了。 陆辞一看,就知道她又没把自己当成侯夫人。 这日子,可太难过了。 “眠眠,眠眠,”胖丫在外面喊道,“姓韩的来了。” 韩平川气结,“我不是你们临州青天大老爷了吗?怎么说话呢!” 这丫头,大过年的也气人。 第157章 生病的大哥 韩平川来了? 柳云眠看了陆辞一眼:韩平川来干什么? 陆辞道:“求你。” 求她? 求她做什么?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之前陆辞似乎说过,韩平川有个大哥,身体不好。 之前让他把人接到临州,不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还是有其他原因,一直没见到。 这是听说自己来了京城,就迫不及待来求医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韩平川这狗鼻子真灵,不愧是和陆辞穿一条裤子的,这么快就找来了。 柳云眠要迎出去,却被陆辞按住。 “没事,让他自己进来。” 韩平川没有那么大的体面,自己都还没享受过的待遇,凭啥他先享受了? 柳云眠心说,大过年的,就是邻居来拜年,也得迎迎吧。 更何况,这位还是临州父母官。 但是陆辞就是不让她动。 而韩平川动作也快,和胖丫叽叽歪歪之间也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抱拳行礼,“嫂子过年好啊!” 柳云眠:“……” 这称呼把人吓一跟头。 果然有求于人的时候,就特别热情。 “叫嫂子也没有压岁钱。”她没好气地道。 韩平川哈哈大笑,“嫂子还是快人快语。” 柳云眠:我刀还快呢! 韩平川看看陆辞,打趣道:“自回京之后,一直吊着个脸,跟谁都欠你八百两银子一样。现在又满面春风,原来是惦记嫂子了。你早说啊,我派人给你接来。” 柳云眠心说,不敢当不敢当。 陆辞是为亲姐姐发愁,有她什么事? “你不用油嘴滑舌,”陆辞笑骂道,“否则一会儿开口求人,我不帮你说话。” “什么叫开口求人?”韩平川耍宝,“咱们自己人,说求岂不是外道了?你说是不是,嫂子?”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道:“说吧。” 韩平川这才说明来意,果然是为了其长兄。 说起这件事情,他有些黯然。 “……大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还咳了血。府里年都没有过好……”韩平川说着就红了眼眶,“要不我也不能大过年的来求医。” 许多人家都有讲究,不出正月不求医。 “大哥怎么忽然就那么严重了?”陆辞也很震惊,“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韩平川黯然。 “这话我也就跟你和嫂子说一句,是怀玉姐又小产的消息刺激了他。” 怀玉? 听起来有故事啊。 “糊涂!”陆辞怒道,“既然不是好消息,为什么要传到他耳中?你们都是废物吗?” “那……那怎么瞒得住?”韩平川叹气道,“守夜的时候,大哥把我叫到跟前,都交代身后事了。” 大过年的,他哭得跟二傻子一样。 “我就后悔,后悔没把他接到临州去……他不想离开京城,就是惦记怀玉姐……还好还好,老天有眼,送来了嫂子。嫂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只是当初韩夫人怀孕的时候,遭人算计,其实算起来,也是替萧衍的母亲挡了劫。 ——萧姮的母亲把别人送她的珍贵补品,送给她,结果没想到那些补品出了问题。 虽然后来极力补救,但是韩长川还是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 “你别哭了。”柳云眠看着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忙开口劝道,“我跟着你去看看就是。” 她没有见过病人之前,也不能说大话。 胖丫跺脚道:“救人如救火,你咋还那么多聒噪?赶紧的啊!” “走走走,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柳云眠和柳明义说了一声。 柳明义道:“快去快去,救人要紧 。” 他们家人都是最朴实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求回报也希望帮人治病。 柳云眠跟着陆辞一起坐上了去韩家的马车。 马车一直在二门处停下。 柳云眠以为陆辞会避嫌,结果他直接带着她一起走进去。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陆辞道:“后院没有什么怕冲撞的女眷。韩夫人就生了他们兄弟三个,大哥和韩平川都没娶亲,二嫂是我熟识的。” 柳云眠想想两家的交情,倒也能理解。 韩平川有些犹豫地问陆辞:“是不是先去和我娘说一声?” 陆辞一巴掌拍到他肩上,“都什么时候了,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先去看大哥。” “那行。”韩平川一溜小跑往前跑,“你们慢慢走,我先去给大哥收拾一下。” 柳云眠困惑,收拾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辞轻声解释道:“大哥这个人,最注重仪表,听说是见你,断然不肯随意相见。” 柳云眠:“……” 都什么时候了,还梳洗打扮啊。 而且她这个乡下来的无名无实的侯夫人,他们韩家,还真的当真? 反正她觉得,别人是不会当真的。 韩长川的院子挂着“清风居”的牌匾,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超脱。 进去之后便看到一丛竹子,风吹竹子,发出呜呜之声。 这院子,也太冷了吧。 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对陆辞都很熟悉,见了她纷纷行礼,口称“侯爷”。 陆辞指着柳云眠:“侯夫人。” 柳云眠:??? 众人也都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纷纷称“侯夫人”,倒把柳云眠弄得手误无措。 干啥啊! 她狠狠地瞪陆辞。 谁让你介绍我了? 可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等到韩平川出来迎他们进去,见到床上的“病美人”,陆辞喊了一声“大哥”之后,照旧先指着柳云眠介绍。 “大哥,这是你弟媳。眠眠,见过大哥。” 柳云眠:我能拒绝吗? 哦,不能。 毕竟韩长川,红包都拿在手里了。 她假装害羞地喊了一声“大哥”。 韩长川把红包递给丫鬟,示意交给柳云眠,刚说话就有些上不来气。 “……好,好。不知道要见弟妹,事先没有准备,只能俗气地包些银票,还请弟妹见谅。” 柳云眠:不俗不俗,一点儿都不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大哥666。 只是韩长川脸色着实有些不好,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窝深深。 柳云眠把红封交给陆辞,上前道:“我给您把脉试试。” 这声大哥,委实有点喊不出来。 第158章 尴尬初见 “有劳弟妹。”韩长川即使病得脱了形,也依旧温润如玉。 韩平川和他大哥相比,简直就是串了种,不是一个物种。 韩长川让丫鬟送上帕子,搭在手腕上避嫌。 陆辞却上前一把抽掉了帕子,“大哥,不必。” 柳云眠也点头道:“确实不必。” 她伸手搭上韩长川的脉,或许因为指尖微凉的原因,韩长川略动了下,但是随即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诊脉。 柳云眠凝神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是肺上有所不足……” “是。”韩长川道,“太医们也都这么说,也吃过许多药……” “眠眠,怎么样?有办法吗?”陆辞面色焦急。 他一直都知道韩长川自幼不足,但是以为慢慢将养着,不至于现在就…… 所以他格外着急。 柳云眠点点头。 陆辞如释重负。 他了解柳云眠,知道她的医学造诣,也知道她不是轻狂的人。 韩平川将信将疑,但是眼里有希望。 只有当事人韩长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大概把柳云眠的话当成了一剂“安慰剂”。 “得慢慢养,而且以后恐怕也时常生病,尤其是冬天。”柳云眠道。 肺部先天不足,她也没有给人换肺的资源和环境。 只能好好保养。 “那都不要紧。”陆辞道,“你看看是开药还是扎针,或者是其他什么?” “先开个方子试试,等我回去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 只要她能应下来,就会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甚至超过期望的答卷。 陆辞对她,就是这般盲目崇拜。 不过他情绪略平缓之后,立刻对柳云眠道:“我们会吵到你开方子吧。我带你去隔壁,你自己慢慢想,没人打扰。” 柳云眠:“……” 咋感觉被这男人看透了? 他好像故意给她让出地方进空间找药……不愧是同床共枕过的男人。 “好。” 就这样,陆辞亲自把柳云眠送到隔壁房间,然后守在门口。 韩平川等了他半天,不见他回来,便追出来找。 结果就看见他门神一样守在隔壁房间门口,不由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怕嫂子被人拐跑?” 陆辞:“滚进去照顾大哥,我等她。” “不是,真的能行吗?要是能行的话,我得去告诉我爹娘了!” 全家人都因为大哥的身体悬着心,如果真有好消息,得赶紧告诉所有人。 “去吧。”陆辞摆摆手,丝毫没有犹豫。 韩平川反而不敢走了。 哪怕陆辞犹豫一下下呢? 毕竟人命关天,哪里能说得那么笃定? 陆辞的肯定,像极了—— 色令智昏。 “快去啊!”陆辞见他还杵在面前,忍不住抬脚踹了过去,“还不去?” 韩平川这才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你要是真昏了头,我娘能收拾你!” 陆辞:“……” 这个傻子。 过了一会儿,柳云眠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另外还有,一碗水。 果然! 陆辞看到那碗清水,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神药。 还得是柳云眠出手啊。 他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接过来,进去喂给韩长川喝。 而韩长川,竟然丝毫也不怀疑,直接就把一碗苦涩的水都喝光。 那药真的很苦很苦…… 不过这一次,因为韩长川得长期服药,柳云眠把纸包着的白药片拿出来放在床前,“每天一粒,融在水中服用。这是半个月的用量,之后我再来给你看看。” “大哥,你听话按时吃。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不管是……谁的 事情,只要你开口,我在,我去帮你安排妥当。” 柳云眠心里默默地填空:怀玉姐。 这个怀玉姐,可能是韩长川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不,阿衍,不要去……”韩长川急得咳嗽起来。 “别让他咳嗽,容易吐,而且对他病情不好。”柳云眠上前帮他顺气。 等韩长川气顺之后,柳云眠站起身来道:“我先去院子里坐一会儿,你们有话慢慢说。” 说完,她笑了笑就出去了。 “等等。” 陆辞把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去吧。” 柳云眠:“……” 盛情难却,而且确实温暖。 但是问题是,她比陆辞也就矮个二十多公分吧。 他的长大氅披在她身上,还拖了地。 陆辞可舍不得那么名贵的衣裳用来扫地,只能双手提着两边,像大欢似得摇摆着出去。 就夸张。 更夸张的是,柳云眠刚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到韩平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进来。 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不,两目对二十只目……大家都愣住了。 柳云眠:苍天啊大地啊,来一道雷把我原地劈死好吗? 再不找条地缝给我钻进去? 韩平川:“哈哈哈哈……嫂子,你玩什么呢?” 柳云眠: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玩你信不信? 她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行礼:“见过韩大人,韩夫人……” 等等。 略过不提。 她只能从年龄上分辨出来这两个当家人,其他的也看不出来了。 “是云眠吗?”韩夫人问。 韩夫人四十多岁,头发黑亮浓密,梳理得一丝不乱,穿着六七成新家常银红绣牡丹纹褙子,说话也爽利。 竟然听过她? 柳云眠不卑不亢地道:“我是临州柳家二女云眠。” “好,好,好……”韩夫人激动不已,“好孩子,我先进去看看那个不孝子,再来跟你说话。怠慢你了!” 她身旁的韩大人,四方脸,有些严肃,没有说什么。 不过他紧紧扶着紧张激动的韩夫人。 柳云眠侧身让开:“您客气了。” 什么不孝子,她觉得韩长川人多好。 比韩平川正经多了。 众人都进去了,韩平川没进去。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你没骗我吧。”韩平川搓着手问,“我大哥真能好,是不是?” “我骗你有钱吗?” 没想到,韩平川竟然一本正经地道:“没钱,但是可以把人抵给你。你不知道吧,侯爷也算我们家的一员,他排行老三,我才是老四。” “我觉得你该是老二。” “什么?” 第159章 绝笔信 韩家人进去看韩长川。 柳云眠站在廊下,有丫鬟送来手炉。 手炉十分精美,而且是女子之物,里面应该还加了熏香,香气袭人。 “柳姑娘,这是二少夫人让奴婢给您的,请您稍等片刻;怠慢之处,请您见谅。” 二少夫人? 柳云眠想想,刚才似乎扫过一个年轻的妇人,秀气白皙,眉眼柔和,应该那就是陆辞所说也熟悉的二嫂了吧。 他们从里面出来后,把柳云眠当成了救星,对她十分客气。 柳云眠对上他们的客气,有些局促,道:“不必如此,医者本心而已。” 陆辞也道:“姨丈,姨母,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大哥的病,以后还得眠眠,还得常来,你们这样,她都不好意思上门了。” 韩夫人怎么看柳云眠怎么顺眼,抹着眼泪道:“要是夫人还在,看见云眠,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你小时候,夫人就经常开玩笑,逗你长大了要娶个什么媳妇……” 柳云眠知道她是陆辞生母的贴身丫鬟,主仆感情甚笃,这份悲伤,也并不是夸张。 陆辞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不说那些了。”韩夫人让人把给柳云眠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来。 是一只巧夺天工的点翠蝴蝶金钗,蝶翼极薄,微微颤动,饰以点翠,竟和真的蝴蝶一般,难辨真假。 “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夫人送我的,现在送给你做个念想。” 柳云眠本想推辞这贵重的礼物,然而想想,还是收下了。 这是韩夫人的心意。 她收下好好保管,日后还给陆辞便是,不要在这时候强调两人做不了长久夫妻,横生枝节。 她们说话,韩大人一直都沉默。 等她们说完之后,他才温和开口,问了柳云眠一些关于长子病情的事情。 柳云眠一一细致地回答,深入浅出,讲解得通俗易懂。 韩大人听得连连点头。 韩夫人留他们在府里吃饭。 陆辞看向柳云眠,见到她眉眼之间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便自己开口推辞:“家里还有舅兄,没和舅兄说,不好太久不回去。” “好,那赶紧去吧。”韩夫人道。 她细细问过柳家来了几个人,各自准备了礼物让人回头送去。 韩平川送他们回去,路上各种沙雕欢乐多。 “我大哥要是好了,以后我娘就得催他成亲,不会催我了,哈哈哈……先把我大哥这个老大难解决了才行。” 柳云眠叹了口气。 韩大人和韩夫人,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跳脱的儿子? 龙凤成翔的感觉…… 而且都说韩平川才高八斗,她真没机会领教;但是这个性情古怪,她倒是有很深感受。 回去之后,韩平川干脆留下蹭饭。 胖丫对此颇有意见:“县太爷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请我们眠眠帮忙,不要你钱,回头还得贴你顿饭?” 韩平川气结:“你也就是遇到我好说话了,将来找个厉害的男人,一天打你八遍。” “那也不关你事,反正你是打不过我的。” “你……” “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你是能吃过我,还是能打过我?” 胖丫捏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柳云眠差点笑断气,拉着胖丫去厨房,“走,给你做糖醋鱼吃。” “我也要吃。”韩平川喊道。 小白凑热闹:“我也要。” “你哪儿来的?”韩平川被突然冒出来的她吓了一大跳。 小白歪头看他,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无辜,“你哪儿来的?” 韩平川:得了,又来了个不好惹的。 他不说了行吗? 他进去找陆辞喝茶。 韩平川问陆辞萧姮的事情。 韩家 ,只有他知道萧姮和离郡王闹别扭的事情。 两人说起来,都无奈唏嘘。 而厨房里,胖丫一边往灶底塞柴火一边听着柳云眠说去韩家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她撇了撇嘴。 “怎么了?那样的神情。”柳云眠笑道。 “你嫁给陆辞,可真得是亏大发了!” 柳云眠哑然失笑。 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占了什么便宜,但是世俗价值如此。 然而说亏大发,她也没那想过。 “怎么亏了?”柳云眠把锅盖好,又去一边切菜。 “你看咱们进京没遇到他之前,是不是什么都可顺利了?”胖丫振振有词。 “……还行。” “你看遇到他这两天,多少事!”胖丫扒拉着手指头,“又是他亲姐,又是他表哥……” “那不算表哥……” “反正是不是他哥吧!” “是……” “他们家,全是事儿!”胖丫下结论,“你以后就等着操心吧!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柳云眠笑道:“我也没觉得好。放心吧,这件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拖着拖着就黄了。 这个侯夫人,并不是陆辞认,她就是。 这是需要得到朝廷认可,需要皇上过目的。 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他娶个农妇做侯夫人,否则其他正经高门大户出身的贵妇们,许多人还得对她行礼,到时候不得怨气冲天? “我本来也是想开医馆的,就当寻常病人就好了。” 韩长川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这诊金,她这辈子估计也拿不了几次吧。 当然,他需要的药,也是真的贵。 柳云眠这一次去空间里买药,就花了一百多两。 观音奴嚷嚷着饿了,柳云眠就让他在厨房的小桌子前坐下,先给他开了小灶,让他先吃。 当她只差最后一道汤的时候,翠红来了。 柳云眠看见她双目含泪,心里顿时一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隔壁,又闹上了。 这才大年初二,能不能消停两天,尊重一下这个年啊! 翠红哭诉,说是离郡王无意之中发现了萧姮之前写下的绝笔信,这会儿又惊又怒,让她来喊陆辞过去。 柳云眠:果然又来了。 这饭看起来是吃不消停了。 陆辞和韩平川匆匆跟着她去了。 观音奴咬着嘴唇问柳云眠:“娘,是,是我……母亲吗?” 他的生母,为什么要寻短见? 柳云眠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道:“或许只是误会一场。别怕,爹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第160章 半夜占便宜 柳云眠想了想,担心吓到观音奴。 ——那两个人闹起来,天雷勾地火,命都能豁上去,别吓着孩子了。 “你爹过去了,咱们就不去了。”柳云眠道。 观音奴听话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娘,她,她为什么要寻死呢?” 孩子到底也知道了。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是因为她一时想岔了。观音奴,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很多事情,可能有时候,你也会觉得,活着很痛苦……可是你记着,活着能摆脱痛苦,活着才能有希望,知道吗?” 观音奴懵懂地点点头。 柳云眠抚摸着他的后背,“好了,快吃饭吧,吃了饭才能长大……” “长大了就能替爹娘分忧了。”观音奴大声地道。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用你为我分忧,只愿你这辈子无忧无虑。 陆辞很晚才回来。 “观音奴呢?”他问。 “睡着了。”柳云眠道,“翠微抱下去了;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饭没吃,气倒是吃了一肚子。 柳云眠去厨房把温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又重新给他煮了冻在外面的饺子。 陆辞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又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那边好了吗?”柳云眠问。 “没有,又是怎么问都不说。”陆辞已经被折磨得没有脾气了。 这要是他的孩子,真的早就打八遍了。 可是那是他姐姐。 长姐如母。 萧姮说那是她过去写的,现在不会做傻事,让他走。 离郡王又惊又怒又担心,非要留着他一起问萧姮。 结果闹来闹去,闹到现在。 陆辞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柳云眠只能劝他不要着急,总能弄清楚,实则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多么苍白。 她其实特别想抓住萧姮的肩膀用力摇啊摇,把她脑子里的水都摇晃出来。 ——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自己亲弟弟商量啊! 天天翻来覆去这么点破事,真的好烦人。 算了,她都不想再听了。 柳云眠开口道:“吃完早点去歇着吧。我也早点休息,明天卫夫人还要来。” “嗯。” 陆辞帮忙收拾碗筷,烧热水…… 柳云眠让他去休息,他也不肯。 然后柳云眠忽然发现,这人怎么还赖在她屋里,不走了? “哦对,我忘了给你找房间。”柳云眠道,“要不你去隔壁睡?” 陆辞面无表情地道:“炕凉。” “那……你去跟我二哥睡?” “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二哥;而且你我本来就是夫妻,哪有把我往外撵的道理?” 陆辞脱了外裳,直接上了炕,开始动手整理被褥。 轻车熟路,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开玩笑,他今天心情如此不好,想要人亲亲抱抱求安慰呢! 他去哪里?他哪里都不去。 柳云眠:“……” 时隔几个月,两人再次同床共枕。 柳云眠竟然有种熟悉以及……踏实的感觉。 陆辞自前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随时都状况百出,现在才能平心静气地问她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陆辞不动声色地套话。 比如有没有人去献殷勤,她有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始乱终弃云云…… 柳云眠困得眼皮子打架,基本想什么说什么,在陆辞那里回答就有些不合格。 不过她也没在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太困了。 胖丫是对的。 陆辞家,都是事儿! 陆辞贪恋地看着她香甜的 睡颜,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然而手伸到半空却又停住。 他不敢。 包子在地上温暖的窝里打了个滚,哼哼一声。 陆辞觉得这货绝对是在嘲笑自己。 他心一横,摸了上去。 触感细腻柔滑,像剥了壳的鸡蛋,又暖又软…… 陆辞并没有生出亵渎之心,只从这有限的接触之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那是一种心被填满的甜蜜充实。 有她在身边,好像不管要面对什么,都没有那么让人难过了。 “眠眠?”他轻声唤道。 柳云眠睡得极沉,没有反应。 陆辞悄悄把她的被子掀开一角…… 还是没反应。 他胆子越发大了,慢慢把她被子整个掀到一边,然后把自己被子盖在她身上。 ——明天醒来,让她看看,她对自己情不自禁,可不是他占她便宜。 陆辞想着自己“奸计得逞”,柳云眠又羞又恼的样子,嘴角不由高高勾起。 就算前路已经黑暗泥泞,有她在身旁,就又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柳云眠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 她觉得像抱着火炉一样温暖。 如果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陆辞身上,就更好了。 柳云眠很有自知之明,甚至没有大吵大闹,骂陆辞占自己便宜,就先反省,是不是自己钻错了被窝。 看着石青色的被子,她知道,是了,是她睡着之后,天下美男她都敢上了! 心虚,瑟瑟发抖了。 好在检查了一下,她没流口水…… 柳云眠轻轻、轻轻地把左手从陆辞身上收了回来。 虽然触感很好,但是…… 嗯?陆辞这厮,什么时候开始不穿中衣睡觉了? 裤子还穿着呢! 柳云眠又做贼一般收回左腿。 忽然,陆辞动了一下。 柳云眠立刻死死闭上眼睛,装死。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陆辞的动静,她悄悄地把眼睛露出来一条小缝儿。 然而就撞到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陆辞说:“眠眠也醒了。” 柳云眠:不,我没醒,我死了。 她若无其事地把从陆辞被子转移到自己被子里,然后被冰得龇牙咧嘴。 “怎么了?”陆辞明知故问。 “我牙疼。”柳云眠咬牙切齿。 陆辞忍俊不禁。 正好这时候,观音奴敲门要进来,柳云眠才觉得被拯救了。 “等等,马上好了。”她开口答应一声,又瞪着陆辞,“你还不起来穿衣裳!” 陆辞:“被窝很暖,有点舍不得。”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柳云眠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穿好衣裳,开门让观音奴进来。 陆辞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起床后,众人正在吃早饭,翠红来了。 陆辞见了她,脸色就不好看,冷冷道:“怎么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昨晚那俩人还是没消停。 说实话,陆辞担心萧姮的身体,担心她肚里的孩子。 但是现在被萧姮三番两次地闹,他都有些麻木了,甚至会生出一种想法——孩子没了就没了吧,倘若是先天不足,又是让孩子来受罪的。 “侯爷,”翠红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低垂着头道,“郡王说,郡王妃昨晚一夜没睡,麻烦夫人过去帮忙看看。” 柳云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跟着陆辞一起过去。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萧姮这一次,和之前见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整个人精神恍惚,眼中不再有仇恨,但是眼神很飘。 见了他们进来,她迫不及待地要和陆辞说话,却被离郡王打断。 “姮姮,你的身体要紧。” 萧姮莫名变得听话起来,甚至不敢看离郡王,乖乖地点点头。 卧槽! 柳云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蛊,而且离郡王一夜之间就给萧姮下了蛊? 柳云眠吃惊地看看萧姮,又看向陆辞。 陆辞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不解。 但是他还是对柳云眠点点头,示意她先给萧姮诊脉。 柳云眠给萧姮请过脉,如实道:“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郡王妃以后不宜情绪激动。” 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的。 萧姮如释重负,垂下了视线,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被子。 离郡王轻轻拍拍她的手,随即看着柳云眠和陆辞霸气开口:“你退下,阿珩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161章 当年误会 柳云眠听话得准备退下。 ——这些人的事情,一来她非必要不掺和,二来萧姮这种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的性格,她心累。 可是萧姮和陆辞却异口同声地道:“你别走。” 啧啧,姐弟俩这么默契? 陆辞拉住柳云眠的手,“姐夫,都是一家人,我的事情,没有瞒着她的。” 萧姮听得又欣慰又惭愧。 她倘若早知道“恩爱两不疑”这句话,是不是这么多年,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离郡王似乎妥协了,顿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和你姐姐之间,之前是有些误会,才会生出嫌隙。现在我们把话说开,已经好了。之前我待她粗鲁,现在当着你的面儿,给她陪个不是。” “郡王。”萧姮的泪水夺眶而出,“您不必这样维护我。我的错就是我的错,萧姮虽然眼盲心瞎,但是敢于认错。” “姐姐你在说什么?”陆辞眉头紧蹙。 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件事情,要从我到郡王身边一年后说起……”萧姮目光悔恨。 离郡王却打断她:“姮姮,那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和旁人无关,不要再提了!” “不,郡王,您让我说吧。我没有颜面告诉天下人,但是总要告诉我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妇,希望他们日后不要像我这般……” 她真是这天下最蠢的女人了。 离郡王遇到她,倒了八辈子霉。 原来,离郡王对萧姮一见钟情,加之后者聪明妥帖,对她渐渐情根深种,爱屋及乌,连小舅子都安排得很好。 萧姮对他感激不尽,伺候得更加用心。 彼时离郡王还是太子,才貌双全,身份尊贵,独一份的宠爱给了萧姮,为她顶住了重重压力。 试问谁在这样的深情下不沦陷? 萧姮也不能免俗。 她深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两个人柔情蜜意。 只是刚开始,萧姮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不能,皇室也不会允许她生孩子,所以一直用避子药。 这件事情,其实是来自于皇后的授意。 而离郡王情浓之时,总是要她帮他生个孩子。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萧姮只能苦水心中流。 为了避免触怒皇后,她一直乖乖听话服药。 她告诉自己,不要奢望太多。 保全了弟弟,自己也有容身之处,还有爱人的呵护,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如何能让她爱的人,因为自己和亲生母亲对上? 所以萧姮自己咽下了所有的苦。 她也更加体贴离郡王,主动帮他分忧。 萧姮从小受过极好的教育。 她父母恩爱,她又是嫡长女,出生之后就被父母捧在手心。 除了琴棋书画之后,她经常被父亲抱在膝上,听父亲和谋士议事。 所以在东宫的时候,她每天都陪着心爱的男人一起日理万机。 有很多公文,她都先看过,按照类型、重要程度分门别类,遇到重要事情,也参与讨论…… 离郡王对她百般满意,自然不设防。 当时他甚至在东宫放话,东宫范围内,萧姮哪里都去的,哪怕当时萧姮什么位份都没有。 后来,萧姮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指向她父亲当年蒙冤而死之事。 种种证据表明,离郡王也参与其中。 这种发现对萧姮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最爱的人,她献身的人,其实是害了她父母的人。 她知道她该为父母报仇。 她也有无数的机会动手。 可是她下不了手。 离郡王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这件事情,就成了萧姮的心魔。 之后的 数年时间里,心魔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观音奴出生之后,萧姮不喜欢他,因为他的存在,让萧姮憎恨自己委身于敌。 后来太子出事,众人一道几乎覆灭…… 被幽禁的日子,离郡王对她依旧很好。 萧姮内心受到的折磨却一日也未曾减少过。 终于,等他们翻身之日,萧姮无法再忍受,便谎称自己另有所爱,和离郡王决裂…… 然后就有了之后的这一切。 萧姮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离郡王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慰:“不哭,不怪你,我不怪你,谁也没权利怪你。” 柳云眠心说,这可真是真爱无敌。 她心里还有个不住往外冒头的想法,那就是—— 当初太子被废,和萧姮有没有关系? 倘若有的话,那萧姮情何以堪? 陆辞显然也震惊于姐姐这难以想象的心路历程,颤抖着声音道:“姐姐,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和离郡王对质也就算了,可是至少应该告诉他。 他们是亲姐弟,他们有着相同的立场啊! 柳云眠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萧姮既舍不得男人死,又舍不得让弟弟承受那么多,最后选择自己咽下苦水,垂死挣扎。 柳云眠现在更好奇地是,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正经”,让萧姮坚信离郡王有罪? 现在,离郡王又说了什么,替他自己开罪,让萧姮幡然醒悟? 这件事情,应该是一盘很大的棋吧。 谁当年在利用萧姮? 目的是萧姮还是离郡王? 萧姮捂脸痛哭:“是我傻,都是我自以为是,才会铸成大错……我对不起观音奴,对不起郡王……” 离郡王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我没怪过你,一点儿都没有。别人就更没有资格,你自己也不行!” 柳云眠:霸道总裁! “说出来了,哭这一场,以后就不提了。”离郡王道,“跟着我回去,咱们两个好好的,其他的,都会有。” 他眉眼之间,竟然闪过了一抹狠厉。 柳云眠忍不住想,难道,离郡王已经猜测出来了真相,有了报复目标? 好可怕啊! “别哭了。”陆辞开口,“姐姐肚子里还有孩子,以孩子为重。” 萧姮这才止住了哭,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多亏了眠眠,否则我的错处又多了一桩。眠眠,多谢你开解我;也多谢你对阿衍的照顾……他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柳云眠忙谦虚了几句。 “阿衍,帮你姐夫好好查查当年的事情!”萧姮一字一顿地道。 柳云眠:查吧,反正我现在一头雾水,像听天书一样。 为什么感觉萧姮那么容易轻信了人,现在又轻信离郡王的解释。 第162章 卫夫人上门 离郡王对陆辞道:“这件事,就是误会一场。你姐姐受人蒙蔽,是奸人之过。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埋怨,其他人也不许惦记。你得记着你姐姐为你付出的所有,管好你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因此就对她不敬。” 柳云眠:感觉被冒犯了。 这个离郡王,真是个情种啊! 发生了这种事情,别人肯定都得气愤几天,才能考虑对方的苦衷。 他倒好,现在就把人结结实实护住了。 突然有点羡慕萧姮怎么破? 哪个女人,不想要这样的舔狗? 萧姮无地自容。 陆辞则行礼道:“多谢郡王对姐姐的宽容。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柳云眠感觉得出来,他是高兴的,如释重负。 横亘在这俩人之间的横梁被搬走,以后这俩人,应该都会恩恩爱爱……的吧。 求求萧姮,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话说出来,离郡王连太子之位都弄丢了,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姐姐早点休息,误会解开就好,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陆辞又道。 “好。”萧姮点点头。 “眠眠,我们走。” 柳云眠亦步亦趋地跟着陆辞离开。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萧姮和她抢观音奴。 柳云眠不肯放手,急出了一身汗,然后就吓醒了。 “眠眠?” 黑暗中,陆辞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关切。 “嗯。”柳云眠长出一口气,答应一声,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疯了? 萧姮是观音奴亲娘,她和人抢什么? “做噩梦了?” “没事。” “那早点睡。明日卫夫人还要来,你还得辛苦招待。” “嗯。”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在想姐姐的事情,没有睡着。”陆辞道,“我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了。” 只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出当年设计姐姐的人来。 “眠眠,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看不起姐姐。”陆辞道,“都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我们之前,拥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对爹娘,我也至今无法释怀……” 柳云眠一下就没什么睡意了。 她想起来陆辞被破坏的祖坟。 安虎后来含糊说事情解决了,可是谁解决的?怎么解决的? 怎么想起来,让人那么不放心呢! 不行,改天见到安虎,得问问他。 第二天一大早,陆辞就出门了。 柳云眠因为没睡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观音奴道:“娘羞羞,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柳云眠笑骂道:“你不出去玩,在我耳朵边聒噪什么?” 观音奴托腮靠在桌前,怅然道:“今天本来该去外公家的,可是外公家太远了。我真的想外公他们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进京啊,娘!” 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多好啊。 “很快就来了。” 不过铁蛋和蜜蜜,应该是不能来的。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说不定也会带着孩子来。”柳云眠一边套着外套一边叮嘱道,“你之前也见过,就卫洲哥哥,还有他的两个双胞胎妹妹。” “行,那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观音奴大方地道。 柳云眠原本以为卫夫人下午才能来,没想到临近中午就过来了。 她只自己来了,并没有带自家男人和孩子。 “我们多年没有在京城过年,我几个哥哥非要留我相公喝酒。”卫夫人爽朗道,“那几个混世魔王,也让他们在我娘家闹去,闹得人脑壳疼。” 她给柳云眠带来了很多礼物,给观音奴都准备了见面礼。 寒暄过后,她让丫鬟退 下,自己和柳云眠说话。 “……你能进京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还能在一处待几个月。” “待几个月?” “是啊。”卫夫人遗憾地道,“我相公身上还有个总兵之职,在京城盘桓许久,本来过了年就得走。正好今年我们家老祖宗六十六岁大寿,皇上额外开恩,等老祖宗寿宴过后再让我们离开。” 柳云眠明白,她口中的老祖宗,应该就是老镇南王妃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六十六岁,确实值得好好操办一番。 “老祖宗身体康健。”柳云眠客气道。 “也就那样吧。”卫夫人道,“人老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再加上也有烦心事,所以老祖宗也不痛快。” 这就有点交浅言深了,柳云眠不好接话。 但是她隐约明白,卫夫人,应该是有意请她去看看老镇南王妃? 那她得考虑考虑。 不过镇南王在民间声望极高,子孙都是国家栋梁。 如果不是沽名钓誉,镇南王府也不苛待大夫的话,她或许也能去看看。 毕竟她本来就是大夫。 “老祖宗最是爱热闹,所以回头你要是得闲了,一定也来跟着热闹热闹。”卫夫人热情邀请她。 柳云眠笑着答应。 卫夫人话锋一转,“其实我本来是想请你去给老祖宗看看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我就是个孙媳妇,还是从外面回来的。我不求立功,但是怕别人说我献殷勤。而且老祖宗近来有些喜怒无常,我也不舍得你去受委屈。” 柳云眠尴尬笑笑。 这话越来越没法接了。 她明显感觉到,卫夫人这次是有意和她亲近,所以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 “对了,我啰啰嗦嗦这么一堆,还没问你,你和侯爷怎么样了?” 柳云眠笑道:“侯爷也来看我了。只是夫人,我们从前在乡下成亲,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侯爷复爵,我也没想占便宜,婚事那一桩,就不要再提了。您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傻不傻?”卫夫人拍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侯爷洁身自爱,府里干干净净的,这你都不愿意,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柳云眠心虚,“不,不想找……我自己过得挺好的。” 卫夫人愣住,随即笑了起来:“看着你像个大人,说起话来还孩子气。别傻,听我的,好好把握住机会。你就是侯爷的原配嫡妻,谁也越不过你去。就是你不愿意和人争,侯夫人,是不是能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受人尊重?” 第163章 卫夫人的提点 柳云眠:“……我志不在此。” “傻妹妹。”卫夫人拍着她的手道,“你这张脸,你这精湛的医术,你以为,寻常人家能护得住你吗?” 柳云眠愣住。 她长得很美吗? 当然,她医术,确实是不错。 只是,医术好,也会被人强抢? 有没有天理了。 卫夫人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 “别说你了,就是略懂些医术的医女,都是极难得的,各家都会争抢。”卫夫人道,“就算不抢你这个人,那请你去给人治病,你去不去?” 柳云眠沉默。 这个时代,大部分时候,恐怕确实不容许她拒绝。 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爹就算现在很厉害了,也就是个举人而已。 “如果对方通情达理也就算了,”卫夫人道,“可是对方倘若不讲理,迁怒于你呢?云眠,你要有个靠山的。” “那……我不开医馆便是。”柳云眠带着几分赌气道。 “你可不是那种人,你生作个女子是可惜了,你是心里有抱负的人。”卫夫人道,“你一身医术,怎么能淹没?好妹妹,你听我一言,和侯爷好好地过,侯爷不会错待你的。” 柳云眠嘀咕道:“怎么感觉你是侯爷的说客?” 卫夫人爽朗大笑:“回头我可得找侯爷讨好处去。” 柳云眠就此岔过这个话题。 她笑着道:“夫人,正好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跟您讨个主意。” “说,你说来听听。我能帮上的,肯定帮。” 她这般热情,弄得柳云眠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进京的时候,我捡了个姑娘……” 她把捡到小白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小白说,她对京城有印象。我觉得她是被富养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如何帮她找到父母。” 其实她更怕的是,如果小白出身显赫,家里人会嫌她丢人,暗中处置小白。 到时候,她怕是没有什么立场再去保护小白。 卫夫人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顿了顿后才道:“你的顾虑都对。她是被人拐走的,倘若家里真的显赫,恐怕她现在已经‘死’了。贸然把她送回去,对她恐怕真的不是好事。” 果然如此。 “这样,”卫夫人道,“你先把她带在身边,就说是你亲妹妹。你是未来侯夫人,自然会有很多人请你,到时候可能会有人认出她来。你咬定了是你亲妹妹,那回头如何处理,决定权都在你手里。” 柳云眠点点头。 好吧,为了给小白找家人,也得出去走动。 就是这桩婚事,她真的不太情愿。 不是陆辞不好,是他们不相配。 卫夫人又问了柳云眠家里的情况,还说等柳厚进京之后,可以帮她引见家里人。 “我爹年前刚调任大理寺卿,门生还有几个。” 柳云眠:失敬失敬啊! 知道卫夫人娘家显赫,不知道如此显赫。 “你性子直,又初来乍到,又什么事情一定得三思后行;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问我。”卫夫人不放心地叮嘱道。 柳云眠知道好赖,真心谢过她。 卫夫人又叮嘱她,和萧姮处好关系。 “那位,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对你爱屋及乌,不难相处。”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萧姮是不难相处,就是执拗起来的时候,让人想抽她。 不过这些,也都是离郡王承受了。 卫夫人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和柳云眠说几句朝廷局势,但是思来想去,这话不好说,便还是咽了下去。 卫夫人也没有多留,道:“我得赶紧回去,我那几个哥哥,好容易抓到我夫君,不能放过他。我再不回去,估计 都得喝成醉猫了。” 柳云眠出去送她离开。 小白和胖丫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满脸欢喜。 见到柳云眠,她立刻把糖炒栗子分给她:“姐姐,快尝尝,可好吃了。” 胖丫心疼地嘀咕道:“二十个钱买那么一点点,能不好吃吗?” 柳云眠笑着拿过一个,剥了皮送到嘴里,又甜又糯,味道果然极好。 “回头咱们去卖糖炒栗子去。”胖丫道,“有什么难的?眠眠你研究一下,肯定炒得比他们卖的好吃。” 面对胖丫的盲目崇拜,柳云眠笑道:“咱们不能什么银子都赚了,还是老老实实开医馆吧。” 小白道:“我进去送栗子给二哥吃!二哥,二哥……” 柳明义从屋里出来,笑着道:“你吃吧,这些小零嘴,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 小白却剥了一颗,硬塞到他嘴里。 柳明义脸都红了。 正月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出去遛遛包子,带着观音奴出去散散步,活动活动。 她以为萧姮会搬走,结果并没有。 离郡王会扶着她,两人一起在外面散步,有几次还遇到了观音奴。 不过相对于柳云眠的忐忑,双方当事人都极其镇定,包括观音奴。 柳云眠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不解地问陆辞:“你姐姐,不想把观音奴要回去吗?” “为什么要回去?”陆辞笑道,“难道姐姐还不放心我吗?跟在我身边,姐姐很放心。” 好吧,是她想多了。 陆辞这些天很忙,有时候好几日才来一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柳云眠没有过问。 “昨日万神带了信回来,岳父他们已经启程了。”陆辞告诉柳云眠,“除了姐姐之外,其他人都进京了。” “啥?” 柳云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家里人都是很有分寸的,就算陆辞盛情相邀,他们也不会就那样把客套当成真的,直接拖家带口进京吧。 而且现在才正月十一,上元节都还没过,家里人这么着急? 难道是急着进京让爹温习功课?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陆辞道,“但是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小事。” “比如呢?”柳云眠不太相信。 一定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否则家里人不可能一起都来。 这听起来,有点抛弃家业,另外重来的意思了。 第164章 陆辞的安排 陆辞道:“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具体的,他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他只隐约听说,好像是村里有人嫉妒柳家过得蒸蒸日上,做了些手脚。 “做手脚?” 柳云眠想不太出来。 “二哥之前和村里一个娇娥好过吗?”陆辞问。 “没有。”柳云眠道,“我问过二哥,他就没喜欢过娇娥。但是娇娥可能喜欢他……” “听说那个娇娥闹和离,说是和二哥有关系。” 柳云眠气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她二哥在京城,隔山打牛啊! “你买的地,也被地邻占了便宜。后来李哲出来主持公道,又被说是包庇亲眷……” 总之,没什么大事,但是都挺恶心人。 “董里正在捣鬼,是不是?”柳云眠气呼呼地道。 “可能有他的手笔,但是更多的,是村里人嫉妒眼红,恨不得柳家倒霉。” 柳云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后,她闷声道:“村里人肯定也不都是那样的,就是有跳梁小丑上蹿下跳,令人心寒。” “嗯。”陆辞点点头。 看清楚人性之后,依然能看到沉默的大多数,难能可贵。 “就是大哥,肯定心疼他的地吧。” 仔细想想,可能最不舍得背井离乡的,就是爱他土地爱得深沉的柳明仁。 然后再舍不得家人的,就是柳云杏。 李哲不走,柳云杏还得留在临州。 “也还好。”陆辞道,“大哥那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心寒。” 原来,柳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张氏娘家就来借钱。 第一次借十两,张氏和婆婆高氏说了。 高氏说,都是亲戚,有难处,借吧。 高氏是心疼儿媳妇,不想她为难;再想想这么多年,确实家里穷,也愧对亲家。 可是第二次,张家又来借,这次借二十两,时间还不够一个月。 张氏急得都哭了。 这不摆明了上门占便宜吗? 可是张家振振有词,表示就是用一个月,年底杀了猪卖了粮就还。 张氏实在没办法,就偷偷从账上挪了二十两银子,千叮咛万嘱咐,娘家一定要按时还钱,否则她没法对婆家交代。 结果到了年根底下,她回娘家要钱,娘家对于这笔银子矢口否认。 张氏又急又气,竟然想上吊。 幸亏被柳明仁及时发现,这才没有过年办丧事。 柳明仁说,这银子,咱们不要了。 张氏嚎啕大哭,对娘家彻底死了心。 但是柳明仁和张氏都明白,除非搬走,否则以后和张氏娘家,只能越来越僵。 所以陆辞派人去接,他们也愿意进京。 柳云眠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买了房子,京城生活起来,比乡下方便。大哥大嫂都是勤快的人,做点小生意也饿不着。” 大家在一起,相互照应。 陆辞道:“你这里,还是稍微有些偏远。我在侯府边上又买了一处宅子,这几日盯着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有空的时候再去看看缺什么……” “给我家人住?”柳云眠惊讶道。 陆辞笑着点点头。 “不要。”柳云眠当即拒绝,“不能让你破费。而且住你的房子,他们也不会安心。” 陆辞慢条斯理地道:“和我见外,分得这么清楚?” 柳云眠隐隐觉得他生气了。 嗐。 “不是,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柳云眠弱弱地解释道,“谁家也不会这样。而且,我还有房子……” “我买的房子,也是你婚前的嫁妆 。” 柳云眠:??? 难道半夜睡觉的时候,他拿着她的手摁手印了? 陆辞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柳云眠:“……” 哎,她给他银子行不行? 陆辞:好的,两万两银子。 柳云眠:“……” 你怎么不去抢,买那么贵的房子! 把她卖了,都不值那么多银子。 “也想让你,风光大嫁。”陆辞道,“等岳父春闱之后,我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柳云眠:“不是,咱们的婚事……” 那不是假的,权宜之计吗? 然而对上陆辞深邃的目光,她可耻地软了下来。 “不是,不是已经成过亲了?” 陆辞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起来那只拉在他身上的母鸡! 如果那就算成亲,那是他一辈子想起来就郁闷的噩梦。 不行! 他的婚事不该是那样的。 他要昭告天下,风风光光把柳云眠娶进侯府,为她请诰命,让她成为侯夫人。 总之,陆辞根本不给柳云眠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把这件事敲定了。 “爹,爹——”观音奴从外面跑进来,满头都是汗,进屋就脱衣裳。 “小祖宗,小祖宗,别脱。”柳云眠忙道,“一会儿凉着了,又得难受。” “爹!”观音奴跳到陆辞身上让他抱,“我要看花灯!我要出去看花灯!” “上元节又没到,你看什么花灯?”陆辞满头问号。 “上元节,我说上元节!”观音奴委屈地道,“我娘不让我去,我娘说人多。您说,我娘是不是欺负小孩儿?” 陆辞笑道:“去,都去,到时候爹派人护着你,不能让你被人拐去卖了。” 说完他又和柳云眠道:“上元节晚上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看灯。” 上元节有很多民俗很好玩。 比如城中妇女,会结伴去摸城门上的门钉求子。 他可以带柳云眠去凑凑热闹。 更别说,还有传统的看花灯,看杂耍,走百病,以及人约黄昏后的暧昧。 陆辞心里很期待。 他想带着柳云眠好好逛逛。 转眼间就到了上元节。 灯火流转,香车宝马,人群熙熙攘攘。 柳云眠买了一盏流光溢彩的宫灯,转身却不见了其他人,只有陆辞还在身后。 这,人呢? “我让胖丫带着他们玩去了,他们要去看杂耍。”陆辞道。 “我也想去看啊。” 干啥就把她一个人留下,一点儿不讲义气。 陆辞哭笑不得。 柳云眠,真是一点儿都不解风情。 “那边有卖好吃的,去看看?”陆辞挑眉问道。 “哪里?” 果然,一听好吃的,她就来了精神。 “这边,跟我走。”陆辞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165章 路遇刁妇 柳云眠却把手从他手里拔出来,“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拍花子拍到我头上,算他们眼瞎。” 而陆辞,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手拔出去,竟然握不住。 媳妇力气太大是一种什么体验? 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泪奔。 陆辞觉得,他是不是该假装柔弱? 哎,实在拉不下脸。 “等等,眠眠你慢点。” 看着已经灵活地在人群里挤出去很远的柳云眠,陆辞忙追了上去。 柳云眠闻着香气找到了馄饨摊儿,然后要了两碗荠菜馄饨。 等着馄饨的时候,陆辞又去隔壁摊位给她买了烤羊肉和扁豆香薷汤。 柳云眠吃得不亦乐乎。 尤其这羊肉,烤得火候恰到好处,又香又嫩,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胖丫肯定也喜欢吃,不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了。”柳云眠道,“陆辞,你怎么不吃?” 陆辞这才拿起一串烤肉,“放心,我让韩平川带人陪着她们。” “韩平川?” 让他做苦力,不太好吧。 毕竟这位在京城,也是魏晋风流的风云人物。 陆辞毫无负担地道:“你帮了他大哥那么大的忙,他该帮你做事。” 柳云眠大笑:“我就怕他对付不了胖丫。” 胖丫简直就是韩平川的克星。 两大碗小馄饨很快被送上来,热气腾腾。 这量,很良心啊。 柳云眠吃了肉,又喝了香薷汤,这一大碗二十个小馄饨,吃起来就有点费劲。 陆辞倒是胃口极好,把自己碗里的馄饨一扫而空,而后道:“不如你包的鸡丝小馄饨。我想吃你包的了。” 柳云眠:“等我回头再给你包。” “不想吃了?”陆辞见她半晌不动筷子,伸手把她面前的碗端过来吃起来。 柳云眠脸都红了:“……” 正尴尬间,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嫌弃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赶紧把他们都给我撵走!” 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京城这个地界,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这里房子上随便掉个瓦片,都能砸到好几个三品大员的地方,谁的口气这么大? 柳云眠寻声望去,就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满头珠翠,宛如行走的首饰盒子,正坐在滑竿上,趾高气扬地吩咐。 她身后带了丫鬟婆子侍卫,林林总总得有二三十个人。 好大的派头。 她手指的,正是柳云眠和陆辞坐着的馄饨摊。 怎么,她要吃个馄饨,就要把别人的碗砸了? “这谁啊?”柳云眠忍不住偷偷问陆辞。 与此同时,他们周边的人,已经开始纷纷离开座位。 馄饨摊的老板,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都要哭了,喊着让人结账再走。 可是很多人一哄而散,留下他们两人欲哭无泪。 柳云眠看得极其无语。 这都什么人? “不认识。”陆辞淡定地吃着她剩下的馄饨,“你还吃不吃了?你不吃的话,我可都吃了。” “吃吧,我吃撑了。” “那一会儿正好带你去城门那里逛逛,消消食儿。” 陆辞想到自己的“求子”大计,莫名兴奋起来。 柳云眠小口喝着摊主送的馄饨汤,等着陆辞,无视那个嚣张的妇人。 没想到,妇人见到他们俩不买账,恼羞成怒:“来人,把他们给我撵走!什么贱民,敢给我上眼药。” 陆辞抬起手指,一根筷子直接飞了出去。 那根筷子,直接插在了妇人高耸的发髻之上。 妇人被吓到了,嘴巴张开,宛如血盆大口,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她大概以为,筷子伤到了她。 妇人身边的丫鬟,反应了片刻后,忙上 前帮她。 滑竿被放下,丫鬟从妇人头上拔下了那根筷子。 柳云眠对陆辞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陆辞是侯爷,还是离郡王的小舅子,遇到一个让他忌惮的人,概率不高。 而且这个妇人,一看就是没脑子。 “放肆!”妇人身边的丫鬟呵斥道,“你们可知道我们夫人是谁?” 陆辞懒得理她,眼皮子都没掀。 柳云眠则自在地摆弄着买来的灯,也全然无视这群苍蝇臭虫。 “我们夫人,是镇南王府的姑奶奶,还不滚开!” 镇南王府? 啧啧,这个名头,实在太过耳熟。 柳云眠想了想,这是卫戈的姑姑? 怎么嚣张成这样? 她觉得卫戈和卫夫人,挺正常的啊!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卫夫人提到过,镇南王妃最近很郁闷,脾气不好。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女儿吧。 有这样的女儿,是挺糟心的。 话音刚落,卫戈带着人赶来。 看到陆辞和柳云眠,他拱了拱手:“侯爷,柳姑娘,打扰了。”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神情,柳云眠顿时有点明白他对这个小姑姑的感觉了。 “小姑姑,”卫戈转而对着滑竿上的妇人道,“祖母让你回府。” 回府? 柳云眠吃瓜吃得有点不明白了。 这妇人,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回哪个府? 镇南王府还是她自己家? 但是想想妇人耀武扬威都是打着娘家的旗号,想来嫁得应该不是很如意。 不过能比得过王府门第的,确实也不多。 “放肆!”妇人恼羞成怒,指着卫戈骂道,“别以为你当了什么总兵,就能对我指指点点,我可是你的长辈。他们侮辱我,你还不把他们撵走!” “这是镇通侯和他……未来的夫人。”卫戈老脸羞得通红。 家门不幸! 镇南王府什么都好,就是有这么个极品。 妇人傲然道:“不就是那个被人打断腿,夺了爵位的镇通侯吗?” 柳云眠:阿姨,你这么说话,真的没有挨过揍吗? 怎么感觉,卫戈来了之后,她气焰更嚣张了? “小姑姑慎言!”卫戈恼怒地呵斥道,“你们,把小姑姑抬回王府。谁敢停下来,我就打断谁的狗腿!” 可怜抬滑竿的这些人,谁都得罪不起,但是在被打断腿的威胁下,抬着妇人灰溜溜地离开。 妇人骂骂咧咧,刁蛮的样子,比乡下妇人都不如。 等妇人离开之后,卫戈又郑重对陆辞和柳云眠道歉。 “卫总兵言重了。”柳云眠谦虚几句。 陆辞倒是不客气:“镇南王府的脸,就由着她这般踩在地上?” 柳云眠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怎么打人专门打脸啊! 第166章 美救英雄 卫戈苦笑,拱拱手道:“家门不幸,让侯爷见笑了。” 陆辞在桌下一把抓住柳云眠作乱的腿。 柳云眠:“……” 混账啊! 要点脸好吗? 她这老脸都通红了,这不是打情骂俏是什么?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当着人在桌子下玩这些花样? 她要脸啊! 陆辞却不动声色,直截了当地道:“既然知道是家门不幸,我劝卫大人,还是早点清理门户。镇南王府数十年的基业,都是卫家男儿用命拼出来的,不能毁于妇人之手。” 卫戈咬牙,又对着他拱拱手之后才告辞。 陆辞扔了一块银子给摊主:“够了吗?” 他帮那些逃单的人都买了。 摊主对他千恩万谢,“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老婆子,再去给贵人下两碗馄饨。” “不必。”陆辞道。 柳云眠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松手!” 真以为她不踢人? 她怕一脚把他给踢废了。 她不想负责,所以得冷静。 陆辞见她恼羞成怒,这才松了手,逗她道:“娘子以后在人前,还是要给我些许面子的。你这种小动作,瞒不过卫戈的。” 柳云眠气结:瞒不过你还抓着我的脚! 臭不要脸。 以后让他得罪人,她绝不开口。 陆辞见她生气,也知道该如何哄她。 “想不想知道卫家这个姑奶奶的事情。” “谁想知道……”柳云眠小声嘀咕。 休想拿捏她。 好吧,她承认,她想知道。 “不过既然你要说,我也就勉为其难听一听,你说吧。” 陆辞看着她竖起耳朵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知道自己那么可爱吗? 还是不知道得好,就让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这是镇南王妃唯一的女儿,因为小时候出生之后体弱多病,所以娇生惯养。成亲之前就和人私相授受,闹着非要嫁给府里的下人……” 柳云眠听得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蠢货! 来报仇的吧。 “镇南王府也认了,提拔她那个相公。那人确实也可圈可点,奈何她又变了心,被人捉奸在床……” 柳云眠:这大姐,是把自己当成了三千面首的公主吗? 这般惊世骇俗,就是镇南王府想保住她都不容易吧。 这是挑战了公序良俗啊! “她平时行事也是如此荒诞,镇南王府上下拿她都没有办法。主要还是对她狠不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辞道,“日后我们倘若有女儿,一定不能娇惯。” 他丢不起这脸。 柳云眠:啥? 女儿? 他们俩之间怎么可能有女儿? 无性婚姻生不出孩子的! “她是镇南王妃最大的心事,却又无可奈何。”陆辞道,“要我说,这种女儿,直接勒死算了。”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少慷他人之慨。那是亲生骨肉,是你嘴皮子上下动动,就能斩断的?” 比如观音奴,将来要是做错了事情,她能狠下心? 毫无疑问,不能。 再生气,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能杀了他。 那是自己放在心上的孩子。 更何况,如果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如何舍得? 她最多只能拘着自己孩子不出门吧。 不管怎么说,放这种晦气的东西出来,镇南王府确实也有些失职。 不过卫戈匆匆跟来,可见王府也没少操心。 “以后得好好教观音奴,不能让观音奴长歪了。”柳云眠心有余悸地对陆辞道。 还好,观音奴三观挺正,不会歪成这样。 陆辞:“……好,听你的。” 她那么喜欢孩子,那就多生几个。 她肯定能把孩子教好。 两人从馄饨摊离开,又继续逛。 走到卖面具那里,柳云眠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挑了一个傩面具。 “怎么喜欢这个?”陆辞哭笑不得。 “我凶不凶?”柳云眠套上面具,对陆辞张牙舞爪道。 “凶,像包子一样凶。” 柳云眠:“……后面那句你可以不说的。” 一只天天认为自己是猫的金线豹,能有多凶? 最多奶凶。 为了“报复”陆辞,她给陆辞选了一只兔子面具。 别说,陆辞戴上去之后,还很可爱呢! 陆辞要摘,她偏不让:“戴着,戴着。” 陆辞见她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也就没摘下来。 过节让她高兴高兴。 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弥足珍贵。 “我带你去摸门钉。”陆辞又道。 “那是什么讲究?”柳云眠对于京城的讲究不甚明白。 “祈福。”陆辞信口扯道。 “哦,那我们去。” 谁不怀着美好的愿望呢? 陆辞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人多,别把我们冲开了。万一有人暗杀我,你也能保护我。” 柳云眠:“???” 陆辞,你脸呢? 丢地上不要了? 陆辞却握紧手中微凉的手,带着柳云眠跟着众人一起往城门方向走去。 然而陆辞的愿望,还是落了空。 两人走到半路,就被前面的骚动挡住了路。 “我怎么听着,是胖丫的声音?”柳云眠踮起脚来道。 嗯,还是看不见。 人实在太多了。 没想到,腋下忽然多了一双手,然后她就被举了起来。 柳云眠:“……” 卧槽! 来不及害羞,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被人围成一圈的,正是胖丫他们几个人。 具体情形,有点复杂,容她反应一下再来描述。 小白牵着观音奴的手在旁边站着,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韩平川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脚,有些狼狈。 而当中c位,便是胖丫。 胖丫四周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男人,哎哎呦呦地在地上呼爹喊娘,被收拾得极惨。 韩平川:“打得好!混账东西,竟然来敢暗算我。” 胖丫:“赶紧闭嘴吧,打又打不过,现在叫起来比村里的娘们还厉害。” 韩平川:喂喂喂,咱们俩是一伙的。 就不能让我再感动时间长一点吗? 胖丫:你敢动吗? 我看你被打瘸了。 她上前道:“怎么样了你?真是个废物。不就这么几个人吗?都对付不了。” 真是拖后腿。 那几个人也是很冤。 他们就是冲着韩平川来的。 韩平川这张嘴,尖酸刻薄,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被人报复。 今日见他身边也没带什么人,所以这些人就一拥而上。 没想到,韩平川身边那个胖丫头,竟然比侍卫还厉害。 痛心,就这样被人打倒。 第167章 女强男弱 柳云眠目瞪口呆。 然后更劲爆的在后面。 她眼睁睁地看着胖丫,打横把韩平川那个“废物”抱起来,扭头对小白和观音奴道:“走啊!咱们找人去。” 那画面实在太美,柳云眠都不好再看下去。 她挣扎着从陆辞身上下来,犹豫着道:“要不,你让人去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 他们就假装没看到吧。 估计韩平川已经不想活了吧。 陆辞看到后大笑起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走吧,咱们过去看看。你给韩平川看看,别再出什么差错。” 也是。 于是,韩平川挣扎却不得的模样,就被两个人当面撞破。 韩平川羞愤欲死。 胖丫看到他们很高兴:“找了你们一晚上都没找到。眠眠,你快来给这个没用的县太爷看看!” 别再说她不知道他身份了。 他是县太爷。 可是还是没用,哼! 韩平川:“信不信我抄你家?” “那我谢谢你。” “毒妇!” “你再说我撒手了。” 她放的是手,他就得撒手人寰。 韩平川脸红脖子粗:“你放我下来!” 胖丫:“就是我人好,不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直接就给你扔地上。” 她没好气地说着,慢慢把人放在地上。 柳云眠上前帮他检查,道:“扭伤了,没有大碍。我家里有膏药,回去给你贴两贴,养半个月就好了。” “伤筋动骨不得一百天吗?”韩平川道。 “你这算哪门子的伤筋动骨?”胖丫抢白道,“命真金贵。” 韩平川气结,“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要得罪我,我能抱着你吗?我闲得没事,力气没地方使啊!” 两人热热闹闹地拌嘴,听得周围几人都忍俊不禁。 最后,胖丫又道:“行了,大过节的,别给大家添乱了。我带你回去,你们继续玩吧。” 柳云眠道:“也没什么好逛的了,一起回去吧。” 可是观音奴和小白,都意犹未尽。 “娘,再玩一会儿行不行?我还不困呢!”观音奴举着他的鲤鱼灯,恋恋不舍地道。 陆辞一锤定音:“不着急,时间还早。胖丫,你把他带回去。” 添乱扯后腿的东西。 “好嘞。”胖丫又把人抱起来,“走了。” 她不能熬夜,她得赶紧回去睡觉。 韩平川挣扎不已:“放开我,我自己走,我……” “你再这么多话,我就揍你了。”胖丫威胁道。 韩平川立刻把嘴闭紧。 胖丫她真能干出来啊。 他惹不起。 他把头死死垂在胸前,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胖丫稳稳抱住他,在人群中从容地大步穿行。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喜感。 观音奴兴奋地看着两人的面具,好奇道:“爹,娘,你们的面具是不是该换过来?” 柳云眠大笑,把自己面具摘下来给他玩,“你爹就喜欢这个,咱们不能夺人所好。” 陆辞瞪了她一眼,眼底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他也没摘下面具。 难得柳云眠高兴。 “包子呢?”柳云眠环顾四周问道。 包子是跟着观音奴的。 话音刚落,包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咬着柳云眠的裙角。 我在这里呢! “人多,别踩着你。”柳云眠道,“我们要去城门摸门钉祈福,走吧。” 小白却歪头道:“摸门钉?眠眠姐你要求子吗?” “啊?”柳云眠惊讶。 她求哪门子的子啊? “摸门钉是求子呀。” 陆辞庆幸自己现在戴着面具 ,所以心虚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然而柳云眠的关注点却跑偏了。 她惊喜道:“小白,你听人说的,还是自己想起来的。” 小白愣住,想了想后道:“我自己知道。” 柳云眠很高兴:“看起来,你在慢慢恢复记忆了。” 小白点点头,又道:“其实想不起来也不要紧的,我现在过得就很快活。” 之前她总是想,想得头都要炸了。 但是胖丫告诉她,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 无论如何,日子都是一天天过去。 慢慢的,她就不再苦恼和纠结了。 柳云眠道:“你说得对。” 尽力想,但是想不起来,也不纠结。 “眠眠姐,你是要求子吗?可是你都有了观音奴,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生个女儿也很好。” 这话是陆辞说的。 柳云眠:“……你故意骗我?” 她还没找他呢,他竟然还敢搭话,骗子! 陆辞:“你看,皇上在城楼上了。” “哪里哪里?” 柳云眠很好糊弄,当即被他牵着鼻子走。 小白也道:“皇上真的出来了!可惜胖丫走了,她还惦记着看皇上呢!” 上元节皇上有时候会带着后宫的娘娘们登上城楼,与民同乐。 这也是后宫娘娘们为数不多的出宫机会。 皇上露面,人群中一片欢腾之声。 “跪下。” 陆辞拉着柳云眠,随着众人一起给皇上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轰响。 地上那么凉…… 柳云眠心中暗道,早知道要磕头,她宁愿不见皇上。 不就是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吗?有什么好看的? 她没发现,陆辞把她拉倒的时候,默默地把袍子撩起来,垫在她膝下。 他们离得有点远,看脸是看不清楚的,只能看到皇上明黄色的龙袍在灯光下十分显眼,身后跟着一群花花绿绿衣裳的后宫美人。 柳云眠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小声地问陆辞:“皇上身边的,是皇后娘娘吗?” 算起来,那岂不是观音奴的祖父祖母? 真是太近的血缘关系了。 “不是,是高贵妃。”陆辞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宫了。” 柳云眠有心想问,皇后和离郡王的关系,但是场合不对,便没开口。 不过她想到了,高贵妃,是永嘉公主的生母。 永嘉公主在陆辞复爵的过程中,好像起了很大作用,“背叛”了高贵妃。 高贵妃自己有儿子,和离郡王陆辞他们,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柳云眠还亲眼见过永嘉公主的车驾在侯府畅通无阻。 如果不是她,是不是陆辞现在已经尚主了? 第168章 杂耍偶遇 想到这里,柳云眠试探着问道:“永嘉公主也在?” 陆辞不动声色地道:“太远,看不见。” “哦。” 柳云眠也不好多问什么。 毕竟陆辞已经明确表示,他对永嘉公主没有起心思。 自己再提,好像就不太好了。 不过说实话,柳云眠对永嘉公主挺好奇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往往都是父兄丈夫的附庸,活着好像都为了成全男人。 而永嘉公主,却“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来帮陆辞。 为了自己的爱情,她也是勇气可嘉。 观音奴兴致缺缺,催促道:“爹,娘,我们快走吧。我想要去看杂耍!” “行,走。”柳云眠惯孩子,而且她也很感兴趣。 几人带着包子来到杂耍这边。 或许因为很多人都往城楼那边簇拥而去,瞻仰龙颜,所以这会儿看杂耍的人并不多。 柳云眠几个人挤到了最前面。 这应该是个杂耍班子,从几岁的孩子到二三十岁的成年男女都有。 什么抖空竹,爬杆,各种柔术表演…… 观音奴看得十分高兴,柳云眠起初也觉得很好,但是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生出不忍。 杂技这件事情,虽然是在突破人类极限,但是是建立在杂耍人痛苦之上的。 她们现在正在看的项目,叫吊小辫儿,是在中央立着一根杆子,上面系着类似滑轮的东西,滑轮上有绳子。 绳子一端被系在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的辫子上,另一端被人拽着。 小女孩看着和观音奴年纪相仿,但是身体更瘦更矮,瘦得脸上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一半。 小孩子升到半空中,在半空中做各种动作,引得周围人纷纷叫好。 除了头皮承力之外,她的手脚偶尔能靠在杆子上帮忙分担一点自身的重量。 虽然小孩极其瘦小,但是头皮肯定被拽得生疼。 柳云眠看得有些不舒服。 观音奴到底小,跟着众人一起喝彩。 不过陆辞看出来了,对他们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柳云眠悲天悯人,尤其见不得孩子老人吃苦,他一直都知道。 观音奴却嚷嚷着还要看。 柳云眠就道:“看吧,一会儿多给那孩子一点儿赏银。” 她的怜悯,丝毫改变不了这孩子的困境。 多给点钱,哪怕只有今晚,能让班主高兴,给他添一碗饭也是好的。 表演结束之后,那孩子被放下来,端着碗给众人行礼讨钱。 柳云眠显然并不是唯一怜悯她的人,周围人纷纷慷慨解囊。 看得出来,班主其实也是在利用众人的怜悯心。 柳云眠抓了一大把铜钱放到她碗里。 那小女孩连连对她鞠躬:“夫人发大财!” 观音奴手里还有一串没吃完的肉,柳云眠便和他商量,让他把肉串给小女孩。 观音奴向来是个大方的,便把肉串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端着碗,怯怯地看向班主。 柳云眠想想,又抓了一把钱扔进碗里。 满脸横肉的班主喜笑颜开,道:“夫人赏你的,还不快拿着谢谢夫人!没眼色的小兔崽子。” 小女孩接过肉,一边谢着柳云眠,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好像晚一秒钟,肉就会被人抢走一样。 做这些的时候,她还不忘端着碗,继续找别人要钱。 看着真让人心疼。 更让人心疼的事情在后面。 旁边一个混子模样的男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拽下女孩的裤子。 柳云眠见状简直出奇愤怒了。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狗东西! 她抬手就要打过去,却听周围人哄堂大笑起来。 男人也哈哈大笑:“小 杂种,过了个年,你这东西还是没长啊!” 小女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女扮男装的男孩,慌不迭地提起自己裤子,脸羞红一片。 可是那混子往他碗里扔了四五个钱,他就不敢发作了,提着裤子,忍着泪继续往下走收钱。 班主对此也习以为常,笑道:“大爷看了我们小杂种,不得多给几个钱?” 混子笑骂道:“滚一边去,谁没有,你还当成稀罕玩意儿卖啊!” 班主显然和他很熟,得意道:“您还真别说,他八岁了,一直不长大,不稀罕吗?” 柳云眠大吃一惊。 这孩子…… 已经不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了,应该是先天性的缺陷了吧。 侏儒症? 在杂耍班子里,吊小辫儿这种活计,只能给小孩子做,因为成年人头发很难承受自身重量。 孩子们就算苦,也能看到点希望,再大些就去练别的了。 可是这个被大家都叫做“小杂种”,甚至没有个名字的男孩,先天不足,反而成了这个项目上的“优势”。 他可能,得一直做这个很多年吧。 唉。 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着那孩子把满满一大碗钱交给班主。 班主让他站在一边等着,他就在一旁缩手缩脚地等着。 天气这么冷,他却穿得单薄,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有些发抖。 柳云眠悄悄挪过去,站在几步之外对他招招手。 这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新的表演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那孩子也是个乖巧的,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乘人不备,慢慢挪了过来。 柳云眠塞给他一块碎银子。 那孩子握住银子,眼神忽然震惊,然后死死握住银子,笑了。 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银子贴身藏好,然后收拾起自己的小欢喜,若无其事地又挪回去。 柳云眠看着他这般,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他以后还有希望。 “走吧。”陆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握紧柳云眠的手轻声道。 “好。”柳云眠回头对他笑笑。 灯光下的温柔笑意,眼神之中的悲悯,让陆辞看得挪不开眼。 观音奴过来握住柳云眠另一只手,“娘,陪我去吃东西吧,我肚子好饿好饿,可以吃掉一头羊那么多。” “刚才吃了肉,肉串都没吃完呢。”柳云眠笑骂道。 “娘,就要吃。” “吃吃吃,走吧。” 小男孩满眼羡慕地目送他们离开。 第169章 娘是我自己的 柳云眠和陆辞带着观音奴和小白去吃了东西,也给包子弄了点肉吃。 观音奴听见远处叫卖金花饼,嚷嚷着要吃。 柳云眠站起身来道:“我去买。” 陆辞却按住她,“你坐,人多,我去。” 说完,他迈着两条大长腿往人流中挤过去。 陆辞在的时候,小白不太敢说话。 她害怕陆辞,总觉得后者十分严厉。 所以陆辞离开后,她立刻兴奋起来。 小白对柳云眠挤眉弄眼:“侯爷想让你给他生个孩子,嘿嘿。” 柳云眠:“……” 谢谢你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你们俩生的孩子肯定很好看。” 柳云眠:“呵呵,那可不一定。” 万一正正得负呢? 呸呸呸,她什么时候要和陆辞生孩子了? 被小白绕进去了。 观音奴本来在享受羊肚汤,闻言忽然生气,把勺子扔回到碗里:“我不吃了。” 柳云眠诧异:“怎么了?不好喝吗?那等等你爹给你买饼来吃。” “娘,您要给我生弟弟妹妹了吗?” “没有啊!” 哦,不对。 “你娘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柳云眠道,“但是我没有,我和你爹,不会生孩子的。” “真的?”观音奴眼神亮了。 小白见状道:“观音奴,你想吃独食可不好。” 她一针见血地就戳穿了观音奴。 观音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却还是委屈地大声道:“我希望我娘就喜欢我一个,永远最喜欢我!” 来个更小的,他都会忍不住喜欢,更何况娘呢? 而且,他还不是娘亲生的…… 他为什么不是娘亲生的? 观音奴越想越委屈,全然忘了之前还和柳云眠说,想要她生弟弟妹妹。 他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他就成了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了。 他会不会像那个杂耍的孩子一样可怜? 不,他更可怜呢! 毕竟他得到过爹娘全身心的爱,失去了更难受。 柳云眠哭笑不得,连忙轻拍着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不生,我不生,最喜欢观音奴,别人都比不过你。” 小白却一本正经地道:“观音奴,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独占!你自己现在是好了,可是以后别人都有兄弟姐妹相互扶持,一起赡养父母,你呢?” 柳云眠惊讶,小白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谁告诉你的?”她不由问道。 “没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啊。”小白理直气壮地道。 观音奴哭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他红着脸道:“娘,那你先生个妹妹好不好?我喜欢妹妹,弟弟太淘气了。” 他喜欢蜜蜜比喜欢铁蛋更多。 还是女孩子好。 柳云眠:“不生,娘一个也不生。” “生一个吧。”观音奴道,“生个妹妹。” 妹妹又香又软还挺听话。 柳云眠:孩子,我们换个话题。 我和你亲舅舅之间隔了千山万里,他也不能隔空打牛,他们俩生不出来! “侯爷那是怎么了?” 小白眼尖,她都看到陆辞拿着饼往回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拐了个弯儿,然后人就不见了。 柳云眠还没看到,“怎么了?” “侯爷跑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那让他跑吧,咱们趁热喝咱们的羊肚汤。” 这羊肚汤,真是太鲜美了。 她都吃饱了,还又喝了一大碗,意犹未尽。 小白也是个心大的,低头高高兴兴喝汤。 柳云眠都要结账,陆辞才回来,把买来的饼放 在中间让他们吃。 没等柳云眠问,他就主动开口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我看到怀玉姐了,所以追上去说了几句话。” “怀玉姐?是韩长川……” 惦记那个? “嗯。”陆辞点头,“原本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只可惜,大哥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 “怕怀玉姐守寡,所以拒绝了她,然后她就另嫁了?而且,她现在过得不太好?” 陆辞“嗯”了一声。 她这小脑袋瓜子,想这些事情总是转得飞快。 对于人世间这些求而不得,她好像总是看得很透。 柳云眠:电视剧小说狗血言情,那是白看的吗?我都是大师级的! “那也没办法了。”柳云眠道,“最好放下执着,否则也只是白白痛苦。”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年没有决心,这时候再想,已经晚了。 “大哥后悔了。”陆辞低声道,“他说,当年倘若他娶了怀玉姐,就算日后自己不在了,韩家的人也会好好照顾怀玉姐。而不像现在,日日煎熬,不得解脱。” 张怀玉怀孕三次,但是每次都保不住。 她那个纨绔夫君抬了一房又一房小妾,生了五六个孩子,对张怀玉也愈发不满起来,动辄打骂。 偏偏张家人,也都是和稀泥的,根本不替张怀玉出头。 韩长川有意帮忙,却没有立场。 柳云眠听得都暴躁了:“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 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陆辞:“……自然是要帮怀玉姐解脱了。” 算算日子,张怀玉小月子还没坐完,这就跟着她那夫君一家子女人出来了。 他刚追过去问,张怀玉没说什么。 但是看她苍白的脸色,陆辞就知道她过得不好。 柳云眠诧异:“你帮忙?” 刚才陆辞过去的举动,是想帮张怀玉撑腰? “嗯。”陆辞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怀玉姐对我也很好,大哥对我更好。只是他们两个,性子都太温吞,所以才……我推他们一把。” “这,好吗?”柳云眠迟疑道。 她觉得别人感情的事情,不该插手。 但是陆辞这般理直气壮,她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好的,总不会比现在更差。”陆辞道。 “那你想怎么帮忙?”柳云眠八卦。 “我还没想好,但是会有办法的。”陆辞淡淡道,“你回头也帮我想想。” 柳云眠:“……” 所以,她这算自投罗网? “哦。”她点点头。 如果是帮助另一个女人脱离苦海,这从道德上来说,也让人愉悦。 第170章 得偿所愿 他们吃完之后,观音奴终于困了。 陆辞喊了个暗处的侍卫出来背着他,又指着小白道:“先护送他们回去。” 柳云眠:“你不回去?你有事啊!那先去忙吧。” 陆辞笑道:“不是我,是我们。走,带你再逛逛。” 柳云眠:“不要了吧。” 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还得分几波回去啊! 而且今天吃吃逛逛,她都累了。 陆辞却拉着她的手,往人群中走去。 柳云眠只好跟小白摆摆手,跟着陆辞往前走:“去哪里呀?” 或许因为刚喝了热汤的缘故,柳云眠的脸上带着热气蒸腾出来的粉色。 陆辞莫名不想她这般被人看到,伸手拉下她头上的面具。 柳云眠:“干什么?” 陆辞把自己面具也拉下来,“好看。” 柳云眠看不见自己模样,但是能看到陆辞变成“兔儿爷”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好看,确实好看。” 陆辞握紧她的手,“别被人冲散了,这会儿可真没有侍卫暗中保护了。” 柳云眠:“切,看不起谁呢?” 胖丫能力克好几个壮汉,她更行。 陆辞带她往城门处走去。 “咱们干啥去?”柳云眠懵懂地问道。 “随便走走。” 陆辞心里表示,今日这个门钉,是非摸到不可,要不他回去都睡不着! 两人正往城门处走,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被十几个丫鬟侍卫模样的人围着,气场煊赫。 不过很巧的是,她脸上,竟然戴着和陆辞一模一样的面具。 “哈哈哈……”柳云眠笑着对陆辞道,“你看你看,和你的面具是一对呀!” 陆辞咬牙低声呵斥道:“别说话。” 柳云眠莫名其妙。 正说话间,那华服女子竟然径直向他们走来。 难道,她也注意到了一模一样的面具? 陆辞握紧柳云眠的手。 那女子走上前来,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秾丽明艳的脸,笑语嫣然:“侯爷,好巧。” 陆辞没有摘下面具,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拉着柳云眠就走。 柳云眠:??? 这都是啥套路? 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傻傻地跟着陆辞走。 她临走时候,也没有忽略女人眼中的怅然若失和受伤。 陆辞带着柳云眠去摸门钉。 柳云眠:“……我帮我大嫂多摸几下,多子多福。” 陆辞无语,心说随便你说什么,你摸的就算你的。 他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下。 这下好了,还算他的。 他一个大男人,在一群结伴求子的妇人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所以陆辞也没好意思久留,完成心愿之后,就带着柳云眠往回走。 柳云眠困境上来,今天又走了许多路,累得走不动。 陆辞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走到桥上的时候,拍了拍桥边的横梁,蹲了下去:“来,我背你。” 柳云眠:“不用不用。” “快点。”陆辞不由分说地道。 “真,真不用,我又没瘸。” 陆辞回头看了她一眼,两只手直接在背后合成一个圈,圈住了她,“快点。” 周围已经许多人看过来。 柳云眠不想被人围观,只能趴到他后背上。 还好还好,她还戴着面具,没人认识他们。 陆辞都能说他不是侯爷了,那她也厚脸皮说自己不是柳云眠。 陆辞的后背宽厚而温暖,柳云眠趴在上面,满满的安全感,被他晃着,有种小时候被父亲背回家的感觉。 她甚至有些困了。 然后,她又一次见到了刚才的华服女子。 那 女子手里提着一盏灯,正站在他们路过的桥上,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虽然她身后有许多人,但是柳云眠还是莫名觉得有些萧索。 “喂,陆辞。”她小声在陆辞耳边喊道。 陆辞感觉到她微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痒痒的,让人蠢蠢欲动。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呼吸。 “我看到刚才那个认出你的女子了,她还在桥上,好像在看咱们呢!” 妾有意,郎无情,而且陆辞还暗戳戳地拉着自己“秀恩爱”。 姑娘啊,别那么傻啊! 一个再好的男人,倘若眼里没有你,那也不值得去追求和迎合。 “那是永嘉公主。”陆辞淡淡道。 “啊?”柳云眠吓得差点从他身上掉下来。 陆辞这厮竟然把她往上拖了拖,然后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轻笑道:“老实点。” 声音暧昧,和刚才提起永嘉公主那个冷酷无情的他,截然不同。 柳云眠羞愤欲死。 她嘀咕道:“永嘉公主生得真美啊!” 高贵妃是有名的美人,走到这一步,美色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想来永嘉公主是随了生母的长相。 “你比她美得多。” 陆辞不是恭维柳云眠,他确实这般觉得。 说来也奇怪,柳云眠姐妹俩,生得都十分出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柳云眠:算了,我不说话了。 气氛越发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回到家,柳明义听见声响还迎了出来,见到陆辞背着柳云眠,大惊失色:“眠眠这是怎么了?” 柳云眠闹了个大红脸,挣扎着下来,“累了。” 柳明义:“……好,没事我先回去睡了。对了,韩大人今日歇在我院里。” 陆辞笑着和他拱拱手道:“有劳二哥了。你不用管他,明日他就走了。” 柳明义点点头,很快离开。 陆辞拍拍自己肩膀:“娘子?” “不用了,又不是瘸了。” 柳云眠自己跑进去,却差点被绊倒,被陆辞一把拉到了怀里,这才勉强站稳。 柳云眠: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过她脸皮厚,所以回去梳洗一番之后,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陆辞帮她掖好被子,借着十五清冷的月光,侧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睡着。 这世间的美好,和她息息相关。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有的是耐心。 岳父一家就要进京,他要刷更多的存在感才好…… 第二天,柳云眠醒来的时候,陆辞已经不在了。 胖丫说,陆辞去上朝了。 柳云眠这才想起,陆辞是个侯爷,确实需要上朝啊! 过了十五,就得忙起来了。 她也该开始忙自己的事业了! 第171章 生意惨淡 柳云眠把之前开好的门头简单收拾一下,然后让柳明义给她写个幡子。 柳明义不肯。 “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你让妹夫帮你写。或者等着爹来了之后,让爹给你写。” 这会儿才正月十六,基本上不出正月,没人看病。 柳云眠却道:“那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工工整整,让人看了就知道,我这里是给人看病的就行。二哥,你快写,我这就挂出去开业。” 柳明义:“……开业哪有这么马虎的?不行,不行。” “行的,我说行就行。” 柳明义:“那你等明天,等妹夫晚上回来给你写。” 他写了,陆辞该不高兴了。 柳云眠干脆自己写了。 她的字也不难看呢! 毕竟在周家也是苦练出来的。 她只是想让二哥增加一点儿自信,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柳云眠也没麻烦,就在幡子上写了一个偌大的“医”字,让胖丫用竹竿挂在门前。 然后她在屋里生了两个火盆,带着观音奴他们在里面说话嗑瓜子。 胖丫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看看谁有眼光,能求到你这里来。那真是有福气。” 柳云眠笑道:“也就你觉得我厉害了。” “我也觉得嫂子厉害。” 韩平川在外面探头探脑。 “脚不疼了?”柳云眠问。 “好多了。”韩平川竖起了大拇指,“嫂子医术高明。” “废话,你这点毛病算什么?你大哥的毛病,眠眠都能治呢!”胖丫道。 昨天被她打横抱回来,现在韩平川不想理她。 他今日厚着脸皮出来套近乎,是想请柳云眠再去自家给大哥看看。 胖丫却道:“不过你是不是得多吃点饭?抱着你跟抱着一扇排骨似的,都咯人。眠眠,你说太瘦,体格能行吗?” 韩平川跳脚:“你才是排骨,你才不行呢!” 男人能随便说不行吗? 胖丫:“你再跺两下我看看。” 他不残废谁残废? 韩平川这才觉得脚疼,狠狠瞪了胖丫一眼。 这个胖丫头,是专门克他的。 柳云眠笑着招呼他进去坐。 韩平川却不进门。 ——开玩笑,萧衍那厮,心眼可是很小的。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柳云眠笑道:“之前我和你家人说好了,后日再去。不用担心,你大哥的身体,好好将养,不会有问题的。” “那,能成亲吗?” 柳云眠愣住:“为什么不能?” 又不是没有男人的功能。 “我的意思是,会影响寿命吗?” “这个呀……可能会吧。比如正常人活七八十岁,他可能六七十岁?但是寿命这东西,没法说……” “什么?你去哪里找正常人活七八十岁的?” 柳云眠:“……我就是打个比方,对寿命影响有限。” 这里的人均寿命,应该不超过五十岁。 一场感冒都能要人命。 还有很多本来不该致命的病,因为愚昧也送了性命。 更别说,动辄上战场,折损无数年轻人…… 总之,这是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古代。 “那就好,那就好。”韩平川非常激动。 柳云眠试探着多问了一句:“和那个怀玉姐有关系?” “这事萧衍也告诉你了?” “略提了几句,主要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嗯。”韩平川也没有瞒着她,“那金家宝不做人,我大哥什么都好,就是随我爹,太君子了。我和萧衍商量,想办法把她先从金家解救出来……” 家宝?家暴? 果然不是好东西。 “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尤其别跟我大哥提 。”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没办法,我亲大哥。”韩平川道,“我得把这件事情办好之后,才能回临州。萧衍这个混账东西,把我骗到了临州,他却拍拍屁股走了,我还得去熬两年多。” “任期只有三年吗?” 韩平川瞪柳云眠:“三天我都不想再呆了。” 他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天天要被去处理那些鸡零狗碎。 这家鸡没了,那家腊肠被人偷了。 地界相邻要打架争,住宅相邻也得打。 总之,他这个县太爷做得,心太累了。 之前还能说为了萧衍,现在后者都复爵了,韩平川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说不定,还有机会调回来呢!”柳云眠非常不走心地安慰道。 韩平川:“我可不敢那么想。” 他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陆辞散朝之后也没立刻回来,差人来说,中午不回来吃饭,等晚上再回家。 胖丫嘀咕道:“他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完了眠眠,我觉得他要缠上你。” 柳云眠:“这还用你觉得?” 她也知道啊! 她好惨一女的。 想想永嘉公主那张美貌的脸,真不知道陆辞是不是眼瞎了。 不是说,男人都是看脸的吗? 陆辞怎么就是个怪胎? 而且,永嘉公主也救他于危难,甚至不惜和她自己母妃作对,也算得上情深义重了吧。 陆辞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柳云眠闲来无事,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肯定是因为立场问题。 毕竟,高贵妃所出的燕王,也想上位。 隔壁痴情种子离郡王,在陆辞看来,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陆辞下午回来,看见柳云眠的医馆,笑着夸奖道:“不错不错,眠眠日后定然会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女神医。” “少给我灌迷魂汤。”柳云眠道,“有点事情做就是了。” 她不指望靠着医馆赚大钱,但是也希望能赚个温饱。 遇到达官贵人,地主巨贾求医的时候,虽然比例少,但是能不能开张吃三年? 主要还要靠高端医疗赚钱啊! 可是柳云眠这个位置有些尴尬。 因为——太高端了。 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能随随便便找大夫看病吗? 不能。 他们基本上都有相熟的大夫。 但是穷人,又不住在这一片,酒香也怕巷子深。 所以柳云眠医馆开了之后,整整十天,到了正月底,还是一个患者都没有上门。 胖丫道:“眠眠,要不算了。咱们拿着幡子主动出去走走试试?这天天烧好几个火盆在这里耗着,炭多少银子啊!” 银霜炭很贵的。 更别提,他们今天熬鸡汤,明天烤肉吃,真真吃得让人心疼。 柳云眠:“没事,本来也得吃喝取暖。咱们再等等,等三月暖和了之后,再没生意,我再考虑一下。” “来人了,来人了!”小白忽然兴奋地道。 正在低头剥花生的柳云眠闻言抬头—— 豁哦,好家伙,不来则已,来就是一尊大神。 第172章 公主上门(一) 这不是上元节偶遇,被陆辞装不认识的永嘉公主吗? 柳云眠想想,也打算装傻。 小白热情洋溢地道:“这位姑娘,你什么病啊!” 柳云眠:“……小白,不要乱说话。” 小白一脸天真:“可是,来医馆不是看病的,难道是吃饭的?没病肯定不会来呀!” 永嘉公主身后的女官听不下去,斥责道:“大胆,公主面前,还敢造次!” “公主?”柳云眠装出惊讶的样子,“您,是公主?” 女官一脸倨傲地道:“这是永嘉公主,还不上前给公主见礼!” 好吧,晦气。 柳云眠上前抱拳行了一礼:“公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有失远迎。” 永嘉公主看着她怪模怪样的礼节,忍不住皱眉。 不过转念再想,这也就是个乡下的村姑,知道如何行礼,那才奇怪。 不看僧面看佛面,永嘉公主面色微缓道:“不必多礼。这医馆,是你开的?” “是。” 柳云眠心说,不是我开的,你会来? 分明是来刺探敌情,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白歪头看着永嘉公主,“公主果然长得好看。” 这话取悦了永嘉公主。 可是紧接着,胖丫却上前拉了柳云眠一把道:“眠眠,你往后点。她说是公主你就信啊!城里人可会骗人了,你可别上当。” 柳云眠几乎忍不住笑。 这公主,应该是真的。 那天见过了。 永嘉公主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可笑,难道她出门还得带着自己的金章不成? “冒认皇亲,是杀头的罪过。”女官道,“乡下无知之人,休要胡言乱语。” 胖丫不服气地道:“知道我们是乡下无知的人,你们还来干什么?是我们请你们来的?” 柳云眠怕她吃亏,忙让她退下,“胖丫,别说了,这位气质尊贵,一看就是贵人。你带着小白去煮茶去,我来招呼客人。” 胖丫还想说什么,见柳云眠给她使眼色,这才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她怕柳云眠吃亏。 她觉得柳云眠性子太绵软,让人担心。 柳云眠请永嘉公主坐。 永嘉公主高傲地进门,自己挑了主座坐下。 柳云眠坐在了下首,也不开口,等着永嘉公主说明来意。 ——反正她是乡下人,什么也不懂,不知者不为罪。 永嘉公主越发嫌弃柳云眠。 柳云眠今日穿了一件家常五六成新的鹅黄绣海棠对襟窄袄,外面套着一件嫩绿色褙子,头发松松挽起,只斜插两根白玉簪子。 那白玉,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成色。 她觉得自己打扮得很舒服,可是在永嘉公主看来,和乞丐无异。 真不知道萧衍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为什么会被她迷得找不到北。 不,不可能的。 这种乡下女人,最多算容貌清秀,一抓一把,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如,萧衍怎么可能看上她? 大概,萧衍是不想尚主,失去手中权柄,才拿她来敷衍自己的吧。 可是,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只要他和自己一条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筹划啊! 永嘉公主想起陆辞待她的冷漠,心里难过,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沉默,沉默是现在的医馆。 柳云眠才不着急。 反正她脸皮厚,不社恐。 除了永嘉公主之外,还有那么多女官宫女给她打量,这又是在她自己地盘上,她自在得很。 半晌后,当胖丫把茶端上来之后,永嘉公主才开口。 “你是侯爷在乡下找的女人?”她看了一眼茶杯,完全没有端起来的想法。 柳云眠装傻:“侯爷?我不认识什么侯爷,您是不是找 错人了?我的相公叫陆辞,是京城一个闲人。” 她才不会承认呢! 她也不想被卷入他们的爱恨情仇之中,白白挡了炮火。 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辞?闲人?”永嘉公主冷笑,“你可真敢说。” “自家男人,有什么不敢说的?”胖丫忍不住道,“在乡下,我们还敢打自家男人呢!” “粗俗!”永嘉公主嗤之以鼻。 “公主倒是不粗鲁,模样好看,坐着也好看……” 永嘉公主闻言,面上露出些矜贵的神色。 然而胖丫话锋一转,“可是你上来就问什么侯爷,侯爷是你男人吗?” 柳云眠几乎忍不住笑。 永嘉公主身后的女官怒道:“放肆!公主,这种以下犯上的无知女人,就该掌嘴。” “这是我家,你在这里吆五喝六!”胖丫斥道,“皇上的女儿怎么了?皇上的女儿应该更要脸!上门张口闭口都是男人,我们乡下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柳云眠看着永嘉公主涨成猪肝色的脸,心中一惊。 不好,胖丫这下把人得罪狠了。 永嘉公主怕是要恼羞成怒,对付胖丫。 “公主,”柳云眠站起身来对着永嘉公主行了一礼,“我的丫鬟误会了,以为你是来抢我相公的,所以才会情绪激动。误会,都是误会……” 永嘉公主的目光冷冷扫过她,“你相公?柳云眠,本宫什么都清楚,不用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口中的陆辞,其实是镇通侯!” 柳云眠:“……他是跟我说过,但是我觉得他是吹牛。男人嘛,都爱吹牛,我们村里那老汉,穷得裤子都穿不上,还天天吹牛外面有十八个相好呢!” 她故意说得粗俗,引得永嘉公主眉头紧皱。 “你不用跟本宫在这里装傻。本宫问你——” “公主您请问,我没怀疑您,您肯定是真的,不是吹牛的。” 永嘉公主:“……你觉得,你配得上萧衍吗?你一个村姑,配得上侯爷吗?” “这个……”柳云眠故作为难。 胖丫抢道:“配不配的,你配说话?人家就愿意。眠眠一百样不好,陆辞就稀罕她;你千好万好爹好,人家就是不稀罕你,你说怎么办吧!你去把陆辞给杀了吧!谁让他就不稀罕你!” 柳云眠嘴角抽抽,偷偷拉了拉她。 胖丫却天不怕都不怕,走到门口嚷嚷道:“生的模样那么好,咋就不要脸呢!皇上的女儿,也得要脸啊!来,我是骂你了,要打要杀,我绝不眨一下眼。来,大家都来看看,皇上的女儿上门和我家眠眠抢男人了……” 第173章 公主上门(二) 胖丫的声音又高又尖,带着巨大的穿透力,瞬时传出去很远。 永嘉公主的侍卫来拉她,被她推倒了一片。 眼见着闹得越来越大,周围人已经纷纷出来看热闹,打听情况了,柳云眠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既然这样,那就索性闹更大,让永嘉公主有些忌惮。 她直接掀了桌子,茶水洒了永嘉公主一裙子。 “公主,我相公是陆辞,不是什么侯爷。你非要问我配不配侯爷,我也不知道。” 永嘉公主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青。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相公,我相公都说不认识你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偏偏还要找上门来。” 柳云眠闹起来,那可比胖丫会说多了。 “你要是和我相公有什么关系,却还要瞒着我,却也大可不必。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男人三妻四妾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要跟着我相公,我不拦着。但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三妻四妾可以,原配只有一个。” “我就是原配,你想做小,我答应,别来闹我了。” “什么原配,什么做小?”柳明义闻讯出来。 “你们吵闹什么?” 离郡王扶着萧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皱眉看向众人,眼露不悦。 萧姮显然是认识永嘉公主的,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是来看望兄长,找错门了吗?” 柳云眠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 看到萧姮,她的心竟然有些放下了。 可能因为萧姮是陆辞的亲姐姐,而且姐弟情深,所以永嘉公主对她很客气。 她站起来给离郡王行礼,喊了一声“大哥”,又喊了一声“嫂子”。 萧姮笑道:“这声‘嫂子’,于礼不合,我可不敢当。” “姐姐。”永嘉公主这会儿十分乖巧。 柳云眠:“……” 真会顺杆子爬啊! 萧姮面色未变,笑容温和端庄,过来拉着柳云眠的手道:“虽说你走错了门,但是也不算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媳妇,柳云眠。” 永嘉公主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我怎么没听说,侯爷娶亲了呢?” “他在乡下时候,幸亏遇到眠眠。”萧姮道,“才侥幸留了条命回来。我们萧家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家,不会翻脸不认账。再说,眠眠知书达理,善良通透,能管住我那让人操心的弟弟,说起来,也是眠眠委屈了。” 柳云眠:这大姑姐,太好了吧! 看着永嘉公主吃瘪的模样,她心里好爽! 永嘉公主咬咬牙:“终究是门当户对来得好,否则侯爷将来的前程……” “他的前程,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萧姮道,“更何况,哪有什么门当户对?要这么说的话,那皇家都不要嫁娶了,谁敢说和皇家门当户对呢?” 永嘉公主被说得哑口无言。 柳云眠:这个大姑姐,战斗力杠杠的。 萧姮又松开柳云眠的手,亲密地拉着永嘉公主道:“走,去我那里喝茶去。医馆里人来人往,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病在身上,传染你就不好了。” 柳云眠无语问苍天。 人来人往? 人呢? 她怎么就做不到,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呢? 不愧是萧姮。 离郡王有眼光! “爹,爹,就是她,她来欺负我娘!” 观音奴拉着陆辞的手气愤地道。 陆辞眉头皱成了川字,先把柳云眠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柳云眠原本以为观音奴是溜出去玩了,没想到竟然是去找陆辞给自己撑腰了。 这孩子,没有白养。 “爹,你把他们都打跑!”观音奴嫌自己个子矮,踩着门槛指着永嘉公主一行,指点江山。 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放跑了。 他看见了离郡王和萧姮,但是没有特别的波动。 倒是萧姮,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但是她很擅长控制情绪,很快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挪开。 离郡王和陆辞打了个招呼,道:“怎么一身汗?” 柳云眠知道陆辞是着急回来,担心自己吃亏,心中微暖。 好吧,她就原谅他,把狂蜂浪蝶招来给她惹麻烦了。 胖丫见到陆辞,顿时来了精神。 “陆辞,这个公主说,眠眠配不上你。你这个正主倒是说说,你怎么想的!” 陆辞一字一顿地道:“配得上,配不上都是我的妻子,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公主,您过分了!” 永嘉公主眼中立刻泪花闪动,受伤的模样,让人心疼啊! 柳云眠却没有多少同情心。 喜欢不可耻,但是去打压别人就很可恶了。 幸亏她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还不被永嘉公主欺负? 萧姮倒是出来打圆场了,搂住永嘉公主的肩膀道:“他说话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走,陪我说会儿话去。” “姐姐,等等。”陆辞淡淡开口。 柳云眠惊讶,都这样了,还不见好就收? “公主,”陆辞对着永嘉公主拱拱手,“婚期定了之后,我会给您发请柬,请您务必赏脸参加我们的婚宴。” 永嘉公主这次真的控制不住了。 两行清泪落下,她看着陆辞道:“萧衍,你好狠的心!” 柳云眠:别说,是挺狠的。 但是总比吊着你好吧。 我最起码和他同甘共苦过,你呢? 清醒点啊公主,你们两个是站在对立面的! 男人,要比你想象中得更加现实和理智。 你这是什么浆糊般的恋爱脑,要命。 “你对我,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过吗?一点都没有吗?”永嘉公主泪流满面,“萧衍,如果我不是我母妃的女儿呢?” 柳云眠:那你说不定就是个挖野菜的。 这种恋爱脑,真的只能去挖个野菜了…… “公主慎言。”陆辞面色依旧拒人千里之外。 离郡王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想萧姮招揽这种没脑子的妹妹,免得被传染脑残了,便道:“你怀着身孕,得回去好好休息,走吧。” 萧姮哪里能不管? 她到底拉着永嘉公主走了。 柳云眠总算松了口气,对胖丫道:“胖丫,你吓死我了。以后千万别这样了,我和她周旋就行,你吃了亏可怎么办!” 第174章 不准把我推给别人 “光脚不怕穿鞋的,”胖丫道,“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皇帝的女儿,就能抢别人相公?真真不要脸到家了。” 柳云眠嗔道:“你快少说两句。” “胖丫说得对。”陆辞道,“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不让人来喊我?” 如果不是观音奴今日机灵,是不是柳云眠根本不会找自己? “没多大的事情,你又不喜欢她。” 哦,要是喜欢也没事,她祝福。 不过这话容易把陆辞激怒,所以她聪明地咽了下去。 家里人应该再有十天八天就来了,等父母来了之后,让他们出面谈谈婚事吧。 柳云眠不想嫁。 可是她已经和陆辞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后者就是不接茬,只咬定了他们已经是夫妻。 嗐,这不要命吗? “观音奴,你下次不要自己出门,知道吗?”柳云眠不放心地叮嘱道,“外面有抓小孩的,你看小白……” “我又不是女孩。”观音奴不服气地道,“而且我是带着包子走的,谁敢抓我,我就让包子咬他!” 而且,他身边还有翠微呢! 陆辞道:“观音奴做得很好。” 有些人,还不如孩子呢! 还想着欺骗自己,是不是像孩子一样,被打一顿屁股才能听话? 还有永嘉公主,也真是烦人。 她的婚事,怎么就没有提上日程呢? 西夏的李娇娇,还没成亲吧。 让永嘉公主去和亲,倒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你爹在哪里?”柳云眠又问。 观音奴比她强多了。 让她去找陆辞,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侯府? 观音奴得意道:“我当然知道,我让万神带我去的。” 万神? 柳云眠这才想起来,万神这几日,好像确实一直徘徊在周围。 这小东西,真是聪明。 晚上,陆辞说,要和柳云眠谈谈。 柳云眠:“嗯?谈什么?” “永嘉公主。” “哦,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我也不会尚主。”陆辞道,“除了你,没有其他任何人。” 永嘉公主不行,其他女人也不行。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柳云眠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 “我知道你嫌弃我累赘……”陆辞道。 “没有没有。”柳云眠连忙摆手。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天都没法聊下去了。 她确实嫌弃陆辞家里事情多,但是问题是,普世价值之下,应该是都觉得她配不上陆辞吧。 陆辞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你有。”陆辞看着他,目光深邃而犀利。 柳云眠:“……” 我有,我有罪。 陆辞今天是不是拿错了,拿了怨妇剧本? “那也不要紧。”陆辞继续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毕竟还短,来日方长。” 柳云眠: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来日的事情啊! 分明是陆辞自己给自己加戏。 “其实,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是如果糟糠自己愿意的话,也不算什么的……”她弱弱地道。 结果换来陆辞的凝视。 柳云眠:“……我没事,你继续说。” 她好怂啊! 可是陆辞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黑眸,实在是让人不敢对视。 “你不要把我推给其他任何女人,包括永嘉公主。”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被接受,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推出去。 哦,懂了,就是不让她给他做媒。 柳云眠当即表示,她能做到。 她才不是闲得没事干,才不会去抢媒婆的活儿呢! 陆辞似乎松了口气,又 有些无奈。 对柳云眠,他该如何是好? “还有什么要问我吗?”陆辞问。 “有。”柳云眠弱弱地道,“今天我们好像把永嘉公主得罪狠了,她该不会报复我吧。” “她不敢,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是我的女人,她就不敢。” 柳云眠无语。 切,不吹牛会死啊! “姐姐会跟她说清楚的。”陆辞道。 这种事情,萧姮长袖善舞,该说的话肯定能说清楚。 柳云眠点点头。 别的都不要紧,狗命最要紧。 第二天,萧姮来看她。 “我和永嘉公主把话说开了,但是我觉得,她不会罢休。”萧姮道,“她从小都是众星捧月一般长大,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不过也不至于太下作,你放心。” 柳云眠谢过她。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萧姮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把柳云眠之前对她的“冒犯”放在心上。 她们说话的时候,观音奴就在旁边和包子追逐嬉戏。 萧姮这次没有再看他。 永嘉公主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落幕。 胖丫问柳云眠:“这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她肯定还憋着坏水呢?你和陆辞,什么时候成亲?” 柳云眠笑着道:“怎么,想劝我别成亲?我本来……” “才不是,现在想劝你成亲了。” “嗯?” “看不惯别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胖丫道,“而且陆辞也凑合着吧。” 柳云眠忍俊不禁:“怎么就凑合行了?” “咱们村里那些男人,没本事还找人偷偷摸摸钻草垛。陆辞是个侯爷,对你还一心一意,将就将就吧。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我看你家里人也不能同意;非要嫁的话,就还是陆辞吧。” 柳云眠大笑起来。 陆辞应该感到光荣,毕竟得到了胖丫唯一的认可。 正说笑间,有个孩子在外面探头。 “是你?快进来。”柳云眠笑着对他招招手。 那孩子,赫然就是上元节杂耍的小孩。 “夫人,求求您买了我吧,五两银子就行。”小男孩进来后跪在地上,手里还捏着柳云眠之前给他的二三两碎银子,“您再拿二两多银子,就能买了我。我什么都能干,我吃得很少的……” 柳云眠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小杌子上,又把装点心的攒盒拿过去让他吃。 小男孩看了看各式各样的点心,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敢伸手。 胖丫走过来捡了两块点心塞进他手里,没好气地道:“你别在这里糊弄人,你家班主当你是摇钱树,五两银子怎么可能就放过你?你该不是想来诓骗银子的吧!” 当年她也有过相同的处境,所以虽然脸上装得很凶,但是她给人塞点心却一点儿没含糊。 第175章 您把我买了吧 柳云眠觉得有些奇怪。 她和这个孩子也就一面之缘,他为什么,又是怎么上门找到自己的? 而且正如胖丫所说,他的身价,应该远远不止五两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她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正在和包子玩的观音奴,闻言好奇地道:“五两银子就能买个人啊!那娘,你帮我买了他行吗?” 他摸着包子,一脸天真烂漫。 柳云眠叹了口气:“民生多艰,遇到灾年的时候,可能几斤粮食就能买个人。主人可以对买来的人动辄打骂,生杀予夺……观音奴,穷人过得很不容易的。” 这种残酷有点超乎观音奴的想象,所以他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娘,我不是想打骂他,我是想让他陪我玩,他杂耍很厉害。” 这样以后他就不用出门看了。 柳云眠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不想给观音奴灌输很多沉重的东西,但是也不希望他不知人间疾苦。 “你叫什么名字?”柳云眠看着小男孩问道。 闯进来可能用了太多勇气,这会儿小男孩有些瑟瑟,“我,我叫狗子。”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随口喊的。 这时候讲究贱名好养,但是他这个名字,大概只是起名的人不肯走心吧。 “你吃点心。”柳云眠笑着道。 胖丫把人压在凳子上,不让他再起来给柳云眠下跪。 狗子有些着急,却又挣扎不得,虽然手里的点心诱人,但是这会儿他却没有吃点心的心情。 “你说让我拿五两银子给你赎身,”柳云眠道,“这是班主给你说的,五两银子就能赎身吗?” 她一语中的,狗子一下就答不上来了。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柳云眠就猜出来,这五两银子,可能是他自己说的。 “还有,”柳云眠又道,“我家里不需要人。就算我买了你,你有去处吗?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狗子听了这话,抬起袖子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哭了。 因为就算哭,也没有人在乎,只能引来嘲笑甚至殴打。 可是今天,他就是控制不住。 “没,没有家人了。“狗子哽咽着道,“班主喝醉的时候跟人说过,我很小的时候,被我娘背着进京找我爹。后来我娘生了重病没了,班主就收留了我。” “进京寻亲?那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不知道。”狗子道,“那时候我才三岁,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的模样,他都不记得,更何况那个可能都没见过面的爹呢? “那,其他关于你身份身世的线索呢?”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了。” 班主也不知道,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柳云眠思忖片刻后又问,“这几年,你就一直跟着班主在京城?” “是。”狗子道,“我们在京城走街串巷,逢年过节就给人表演,其他时候就学杂耍……” 日子太苦,苦到令人麻木。 没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他在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只那天上元节,柳云眠偷偷往他手里塞的那块银子,让他幼小的心灵中那颗名为反抗的种子,又重新萌发。 “夫人,班主太凶了,不让吃饱饭,还总是打骂……别人能长大,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些,我却不行……” 看着他哀哀哭泣的样子,柳云眠也心疼。 就算八岁,比观音奴大一些,也就是个孩子。 如果不是有心人故意把他送到自己面前,那他确实是吃了许多苦。 柳云眠道:“五两银子,是不能给你赎身的……” “能,夫人,能的。”狗子擦了擦眼泪,因为柳云眠态度的松动而欣喜异常,一双黑眸亮晶晶的。 “ 之前有个喜儿,摔断了腿,就被班主五两银子卖了。” “摔断了腿?你也知道,她是摔断了腿,不能再给班主赚钱了。” “只要您答应,”狗子道,“您明天来,一定明天再来赎我。我,我……” “你打算怎么办?”柳云眠心里一沉。 这孩子,该不会也想摔断腿吧。 首先自残让人心疼,其次是他如何能做到? 狗子声音很小:“喜儿是从杆子上掉下来,所以才……” “那么高的杆子,”柳云眠不由提高了声音,“她单单摔断了腿,是她命好!你要是摔坏了脑袋,送了小命呢?” “那,那也不怕。”狗子道。 他的眼泪,仿佛流也流不完。 柳云眠心里难受得要命。 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承担那么多? 她力量微薄,救不了所有的孩子。 但是这个求助到面前的,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就连胖丫都帮他说话:“眠眠,他也怪可怜的。要不找陆辞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他买回来?” 观音奴举手赞成:“买回来陪我玩!娘,我有钱,我压岁钱呢?”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买人这么大的事情,不得和你爹商量商量?” 同情心可以有,但是不能泛滥。 自保永远是第一位的。 流云面耐心地狗子道:“你不要再有那种伤害自己的想法。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狗子低头,心虚道:“班主,班主让我出来跑腿儿,我见过小少爷,也偷偷跟着他找到了您的住处,所以就偷偷跑来找您……” “那你赶紧回去。”柳云眠道,“如果关于身世这些,你没有骗我,我让人拿银子去给你赎身。五两五十两,你就不用管了,但是回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她也不想做冤大头,被班主敲诈。 狗子又跪下给她磕头,连声道:“我听您的,求求您,一定要来。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夫人,谢谢您。” “快回去吧,免得班主为难你。” 狗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手里还拿着点心。 等他离开之后,柳云眠又细细地和观音奴以及胖丫讲了其中道理。 “他是很可怜。可是你们想想,班主是不是利用他的可怜来让人掏钱?那同样,也有人想利用他的可怜,来撬开咱们家的大门。”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176章 收下阿宽 一个柳树村,都有这样那样的算计,各怀心思,更何况偌大的京城呢? 观音奴的身份又格外尊贵,加上陆辞这个侯爷,想算计他们的人,估计也能排长队。 “观音奴,”柳云眠语重心长地道,“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你……亲爹亲娘,还有你爹精挑细选过的。” 能力上不能差,忠心更不能少。 “狗子的事情,咱们确实能帮上忙。可是也得想想,他是不是别人的棋子。” “娘,如果不是呢?” “就算不是,也得看看,他是否可以用。”柳云眠道,“回头这件事情,得让你爹好好查查。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闹知道吗?” “那,那如果他不能来,爹会告诉我原因吗?” “会的。”柳云眠点头,“你不是三岁孩子了,你是小大人。你看上了人,不管给你不给你,都会告诉你原因。” “那行。” 观音奴觉得自己被尊重了,没有多余的意见。 胖丫则道:“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他可能是别人派来坏咱们的呢!要我说,如果他背后有人,那肯定是永嘉公主。” 柳云眠笑道:“咱们要小心些是真的,但是也不用一竿子把人打死。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等陆辞回来之后,和他商量商量,让他派人去查查,应该不难查。” 狗子一直呆在京城,在京城长大的话,他是耍杂耍的,应该很多人都见证他的成长。 “可是,就算他真的是杂耍班子的人,在京城长大,也保不齐,他就没有被永嘉公主收买,你说呢?” “哎哟,胖丫聪明了。”柳云眠竖起了大拇指。 胖丫:“我从来都不傻,好不好?” “那些就得交给陆辞了。”柳云眠笑道,“我们有心无力。” “也是,他也得有点用。” 柳云眠偷笑。 观音奴若有所思。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狗子说的是真的,这样他就可以有个跟班了。 “等铁蛋也来了,家里就更热闹了。娘,蜜蜜姐和铁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就这两天了。”柳云眠站起身来,“算了,不在这里耗着了。咱们进去收拾收拾房间。” 反正也没有患者。 爹娘兄嫂等很快就要进京,虽然收拾了好几遍,她也得再看看缺什么。 除了柳明礼当捕头当上了瘾,要陪着大姐留在临州外,其他人都进京,家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陆辞回来。 陆辞带回来了烧鹅,见柳云眠累了,又让安虎出去叫了席面,不让她再忙碌做饭。 柳云眠自然乐得轻松。 观音奴一直记挂着狗子,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始末说了。 陆辞看向柳云眠:“你觉得呢?” “观音奴这么大,身边是得放个小厮。不过我担心那孩子来路有问题,如果要他来的话,一定得查清楚,是不是别人指使的。如果清清白白,那留下他也行。” “好。一会儿我吩咐安虎去查。” 观音奴十分高兴,又忍不住抱怨:“爹就听娘的,一点儿都不听我的。” 陆辞笑着在他额头上赏了个爆栗,“没大没小。” 安虎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时候,已经把狗子给带来了。 “赎身花了一百两银子,”安虎碎碎念,“买个成年男人都用不了这么多钱。” 胖丫:“从前也没见你这么抠门。狗子这不是,有一技之长吗?” 虽然她也觉得贵得令人咋舌,但是就是忍不住怼人。 买都买了,叨叨什么。 柳云眠笑道:“这银子,该我出,我给你。” “不不不,”安虎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想说这班主心太黑了,迟早得有报应。” 胖丫:“你不就是他的报应?你怎么不收拾他?你不是侯府的吗?” “侯府的买东西也得掏钱。”安虎没好气地道,“有王府,还把钱花多了,年底被人讨债呢!” 胖丫:“这么公道?原来当官也不好使啊!” 柳云眠被她逗笑,对狗子招招手。 狗子“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连连磕头:“夫人,求求您,把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会干,都能干,我不怕苦,不怕累。” 柳云眠把他拉起来:“我这里,不喜欢人动不动就下跪。你暂且留下,但是我不能保证一直留着你,得看你表现,知道吗?” “知道,知道。”狗子得了她肯定的话,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刚才来的路上,安虎吓唬他,说他不一定能留下。 所以来了好一会儿,他都不敢说话,唯恐被嫌弃。 观音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带狗子去玩了。 柳云眠却没让,道:“先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阿宽吧。” 这个孩子,经历了太多。 希望他从今以后,能放下从前心结,不要钻牛角尖,和过去和解,放平心态,在宽松的环境中继续成长。 恶劣的生长环境下,人很容易走向狭隘。 所以这个“宽”,代表着柳云眠对他未来的祝福。 “阿宽谢谢夫人赐名。” 很显然,这是个机灵的孩子。 也是,在市井之中,察言观色是生存必备。 “胖丫,你带着他去,挑一身观音奴的旧衣裳给他先换上,回头再给他置办几身衣裳。” “好。” 胖丫带着两人下去。 小白也高兴地道:“家里人又多了,热闹了。” “等我家人来,才是真的热闹呢!”柳云眠笑道。 按理说,这时候也该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误了。 不过有陆辞的人保驾护航,她并不十分担心。 大概老天知道她着急,第二天,柳家人就到了。 柳云眠和陆辞商量,先让他们住在自己这里。 她还是不太想麻烦陆辞。 他们两个的婚事,对她来说就像做梦一般。 柳云眠至今都觉得,未必能成。 陆辞大概看穿了她的想法,但是并没有戳穿。 柳家的人,是他亲自出城去迎来的。 铁蛋还让他抱着骑马,兴高采烈。 岳父母一家人,对他显然还是十分认可的。 陆辞信心满满。 第177章 陆辞的小心思 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张氏变得怯怯的。 她觉得她偷偷地借钱给娘家人,却成为坏账要不回来这件事情,让她在柳家抬不起头来。 柳云眠心细如发,自然没有忽略。 她私下劝解张氏:“嫂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家里人能不知道吗?” 张氏哭出了声音:“我真是没有脸见人了。” “嫂子,别想了,都过去了。钱咱们可以慢慢赚,只要咱们一家人,心在一处,和和美美最重要。” “眠眠,不瞒你说,我连临州城都没有去过几次,一下子就来了京城,我这心,慌得不行了。” 偌大的一家人,不能都吃柳云眠的喝柳云眠的。 可是他们只会种地,来了京城能做什么谋生? 公爹和二叔两个读书人,笔墨纸砚都是钱。 两个孩子还小,花钱的地方太多,张氏不能不慌。 不仅她慌,高氏其实也慌。 不过这会儿高氏正跟着陆辞看宅子,没有过来。 柳云眠笑道:“嫂子,京城花钱是多,但是赚钱也更容易。你和大哥都是不怕出力的人,做什么都行。你看大姐,之前卖茶水,不也能养活自己?” 在京城,做个小买卖,卖点针头线脑的杂货也好,卖点包子汤饼之类的小食也好,总能养家糊口。 张氏听她说完,心里安定了一些。 “不着急,慢慢看。”柳云眠笑道,“初来乍到,肯定心里慌,咱们慢慢琢磨。” “好,好,眠眠,我听你的。”张氏目光感激。 她又和柳云眠夸起了陆辞。 “我做梦都不敢想,妹夫是侯爷,侯爷那是多大的官儿啊!”张氏道,“妹夫还派人来接我们,这一路上,别人听说是侯爷的岳家,住得好,吃得好……” 张氏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还亲自去城门外等着我们。”张氏赞不绝口,“这都是看在你面子上啊!这侯府,也真大啊。” 柳云眠:“……这不是侯府,是咱们自己家的房子。” 张氏瞠目结舌:“这,这还不是侯府?” 天哪,侯府得气派成什么样? 侯府气派成什么样,柳云眠也不知道。 “你,你怎么不搬去侯府住呢?”张氏又问。 忽然,她抓紧柳云眠的手:“妹夫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有外心?眠眠我跟你说,要是他把你养在外面,我们可不能答应啊!咱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给人做小,那都不算人。” 柳云眠心里感动,笑道:“嫂子,我知道的。” 她把陆辞的打算也和张氏说了。 “还是妹夫设想周到,侯爷就是侯爷。”张氏道,“在乡下成亲,稀里糊涂的,确实不作数。在京城热热闹闹地办才好。就是,怕家里人给你丢脸……” 柳云眠心里叹气。 这桩亲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张氏的态度,应该就是家里其他人的态度。 之前她和陆辞的婚事是权宜之计,可是现在……除了她自己,大家入戏都太深了。 “嫂子,”柳云眠试探着道,“我要是不嫁给他呢?” “不嫁给他?那你想嫁给谁?眠眠,你可不要犯糊涂!”张氏心虚地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周二?” 柳云眠:“当然不是。” 周二这个人,她都快忘干净了。 她就是觉得自己和陆辞这桩婚事,是赶鸭子上架。 “嫂子,做侯夫人不容易的。” “那下地干活容易吗?”张氏道,“你看我容易吗?” 柳云眠哭笑不得。 “谁嫁人也不容易。”张氏道,“难得妹夫敬重你,体贴你,什么都帮你想在前头,你这都不满意就过分了。你也得心疼心疼妹夫,他爹娘 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个疼他的人?” “他还有姐姐呢!” “姐姐嫁人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能天天陪着他?不还得靠你吗?” 靠她? 嗐。 “眠眠,咱们可是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人家,骗婚逃婚这种事情可不兴那么做啊!” 柳云眠:好吧,成了骗婚的人了。 “嫂子,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她咬咬牙道。 “这有什么配不上的?那之前皇后娘娘还有种地出身的呢!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你比谁都不差。你在京城待几年,过几年富贵日子,比其他那些夫人,只会更好。” 柳云眠:关于我家人对我蜜汁自信这件事情怎么破? 在线等,非常急。 张氏的态度,真就是柳家所有人的态度。 所有人都在夸陆辞周到,听说要重新办婚事,也都非常高兴,仿佛自家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观音奴和铁蛋在外面跑疯了,这下多了阿宽,三个人简直要把院子给炸了。 蜜蜜坐在廊下,看看他们,又看看雕梁画栋,只觉得做梦一样。 这种房子,她做梦都没敢梦见过。 晚上,全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虽然分了男女两桌,但是中间并没有隔开屏风。 柳云眠就看见陆辞,各种拍柳厚马屁,殷勤得简直令人发指。 “我给您找了姜大儒,陪您去拜见一下。” “姜大儒?是姜成竹吗?” “正是。” 柳厚一脸仰慕,“贤婿竟然还认识姜大儒,甚好甚好,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柳云眠:果然是有准备的。 爹啊,您别傻了,人家要的是你女儿啊! 萧姮也让人送来了东西,柳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有,说明天再来拜见高氏。 高氏紧张得不行。 人家是郡王妃,来拜见她一个乡下妇人,她怕自己会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好一顿安慰她,她还是十分忐忑。 但是事实证明,萧姮的长袖善舞,不是虚的。 只要她想,她真能把人给哄得晕头转向。 柳家人,就有那么点好哄。 高氏和张氏都觉得,柳云眠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男人对她好,上面没有公婆压制,大姑姐也通情达理,各种贴补,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柳云眠: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啊! 反正她很愁。 不是陆辞不好,但是他好,自己就得赔上自己? 正说话间,胖丫走进来:“眠眠,卫夫人来了。” 第178章 上门求救 卫夫人来了? 柳云眠有些意外。 卫夫人这个人,很讲规矩,如果没有着急的事情,应该不会直接贸然登门。 柳云眠出去迎接她。 “到底还得来麻烦你。”卫夫人不无歉疚地道。 她脸色苍白,眼底有青黑之色。 “夫人您见外了。”柳云眠把她带到屋里坐,“您这是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卫夫人叹了口气:“我倒是没关系。老王妃这几日生病,我也跟着侍疾,有些劳累。” 原来是累的。 “老王妃身体如何了?”柳云眠隐约猜出来卫夫人的来意了。 之前卫夫人提过,卫家糟心事情多,所以不让她去。 后来路上遇到那刁蛮的妇人,排场和脾气都很大,是老王妃的亲女儿…… 有个那样的女儿,能不糟心吗? 说不定,老王妃又是被那糟心女儿给气坏了。 “前几天被小姑姑气吐了血,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只能喝点稀粥,今日更是稀粥都喝不进去。” 卫夫人羞愧道,“我实在不好意思提。但是没想到,上元节那日,小姑姑遇到你们,对你们还多有得罪……我实在没有脸上门来,奈何夫君极其孝顺,又知道你医术,非逼我来这一趟。” 柳云眠道:“我倒是可以走一趟,但是不一定能帮上忙。” 作为大夫,即使治好病,恐怕也治不好命。 有个让人操心的女儿,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这次救回来,下次就不生气上火了? 老年人,是承受不了这些的。 柳云眠直接把这些话都摊开说明白。 卫夫人苦笑:“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儿女都是债,或许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我这个小姑姑,真是从来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卫戈的小姑姑名叫卫宝儿,从小到大,真的是王府的宝贝。 “或许是从小被惯坏的吧。”卫夫人无奈道,“原本我要嫁给相公,家里疼爱我的母亲还有些不情愿,说在后院,终究躲不开小姑姑。” “当时别人都说母亲多虑,连我都那么想。可是嫁进卫家之后,真的因为她,受了不少委屈。”卫夫人道,“云眠,我不把你当外人,家丑也不怕跟你说——” “您放心,我不会跟人说的。”柳云眠忙道。 “你的人品,我自然放心。”卫夫人道,“不找个人说说,我都要憋出病了。” 原来,卫夫人当年嫁给卫戈,刚进门几个月,卫宝儿就和离回家。 她规矩大,毛病多,回到娘家就是天,颐指气使,尤其对小辈,更是指手画脚。 “她甚至,要在我相公身边塞人。”卫夫人现在说起这些,还是气到咬牙,“你说她一个做姑姑的,往侄儿身边塞她自己丫鬟,是什么居心!” “好在相公厌恶她,这才没有让她得逞,后来我们就离开了京城。” 之后卫宝儿又嫁人,又和离……每次遇到个喜欢的男人就奋不顾身,然后很快黯然收场。 因为她,镇南王府已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云眠,我也是养女儿的。”卫夫人气愤道,“我的两个女儿,日后挑选人家,能不被这讨厌的姑祖母牵连吗?” 谁敢娶镇南王府的女儿? 王府的女儿,很难嫁。 “……也就是我的两个女儿还小,但是只要想起来她们的婚事,我真恨不得手撕了这个贱人!” 说到激动处,卫夫人骂人的话都出来了。 柳云眠点点头:“夫人,我明白。” 在家里兴风作浪,还要影响自己的孩子,柳云眠完全能理解她的激动。 “不说她了,”卫夫人给自己顺顺气,“不提了,晦气。老王妃你可能也听说过,一生要强,年轻的时候,还能披挂上阵,几个儿子也都出息,和老王爷感情 也好……” 唯一的错,就是生了这个女儿。 “我始终不明白,就是再娇惯,卫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卫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我其实不想管,因为老王妃总偏心她;但是我也心疼老王妃,更别说,还有我相公的感受……所以思来想去,还得来麻烦你。” 卫夫人诚恳保证道:“你放心,是我们求你,你去了王府就是贵客。我怎么把你请去,就怎么把你送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该给的诊金,也只多不少。” 柳云眠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您稍等,我和侯爷说一声。” 她去前院找了陆辞。 陆辞要陪她一起去。 “行。” 柳云眠本来也愁,陆辞去,她便觉得有了靠山一般。 陆辞骑马,柳云眠乘坐卫夫人的马车,身边带了胖丫。 卫夫人拉着她的手,话里话外都是感激。 柳云眠笑道:“我也一直仰慕老王妃这样的女中豪杰,就是怕帮不上忙。” “帮不上也不要紧,尽心就是,太麻烦你了。”卫夫人客气道。 一行人很快来到王府。 卫戈已经得到消息,出来迎接陆辞。 陆辞主动开口道:“我也去探望一下老王妃。” 卫戈看了看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陆辞是不放心。 他吩咐人去正院回禀,让年轻的女眷回避,然后和卫夫人一起,把这两人迎了进去。 柳云眠跟着去了正院,直接进了老王妃的房间。 老王妃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墨绿的抹额,声息很弱,双目半睁半闭,嘴唇苍白而干裂。 屋里围了不少丫鬟婆子,屏风后看起来还有其他年轻女眷。 只是没见到卫宝儿。 也是,都闹成这样,再让她留在这里,卫家的子孙都可以去死了。 “老祖宗,”卫夫人轻声道,“镇通侯携夫人来看您了。” 柳云眠:“……” 她算哪门子的夫人? 但是她知道,卫夫人是抬举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跟陆辞一起上前行礼。 老王妃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客套道:“有劳侯爷挂念了。这是侯夫人第一次来吧,来人,备礼。” “您客气了。”柳云眠道,“我今日上门,是听说您身体抱恙,前来探望您的。我恰好略通岐黄,让我帮您看看吧。” 第179章 狸猫换太子? “不用麻烦了。”老王妃兴致缺缺,眼神空洞,“我这是心病。我欠了那个孽畜的,活着一天,就得为她操心一天。” 她抗拒,柳云眠自然也不能强行帮她诊脉。 卫家众人都劝老王妃。 老王妃却道:“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用拖累王府名声了。我死之后,你们就把那个孽畜嫁出去,嫁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她回京。” 很显然,这一次,老王妃是被伤透了心。 柳云眠猜测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即使卫夫人对自己掏心掏肺,都没有提,可见定然很羞耻。 众人继续劝她,柳云眠只能先退到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老王妃,总有一种熟悉感。 陆辞见状,轻声道:“我们先到院子里去,让老王妃冷静冷静。” “好。” 卫夫人闻言道:“外面寒凉,云眠你别被冻坏了。来人,先带侯爷和夫人去旁边房间休息。” “不用,我不冷。”柳云眠婉拒了她的好意。 人多的地方,她嫌闹腾,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山猪吃不了细糠,她就注定不能做众星拱月的夫人。 陆辞陪她到院子里,胖丫拎着药箱,站在不远处,但是有意拉开距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胖丫站的位置,是东厢房的门口。 对面西厢房的门开着,挂着帘子,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打扫。 胖丫看了一会儿“郎情妾意”,站在梧桐树下说话的一双璧人,心里竟然有点高兴。 ——她宁愿承认自己之前看错了陆辞,觉得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不是好东西。 现在看,陆辞可真不错。 侯爷不侯爷的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眼里只有眠眠啊! 她由衷地替柳云眠高兴。 她现在要努力撮合这两个人。 这俩人在一起,生个孩子得多好看啊! 到时候,她就有胖乎乎的小孩子抱了。 观音奴现在大了,追鸡撵狗,越来越讨人嫌了。 现在加上铁蛋和阿宽……简直提都不想提,多看两眼脑袋瓜嗡嗡地疼啊! 胖丫想得正美,对面西厢房门帘被掀开,一个手端着木盆,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胳膊下还夹着扫帚。 胖丫向来是有眼色又怜惜女孩子的,见状忙快步上前帮她掀开帘子。 青衣丫鬟对她笑了笑,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 胖丫手举着帘子,双眼瞪得溜圆,连声道:“眠眠,眠眠,你快来看!” 柳云眠:“怎么了?” 陆辞也看了过来。 “你大姐的画像!”胖丫用另一只手指着墙上的画道。 柳云眠看了一眼,也震惊了。 之前韩平川是说过,柳云杏长得和老王妃年轻时候有点像。 可是当时听过也就过了,她没想到,这种相像,简直是复制粘贴的像啊! 陆辞也差不多,看着那副画像,久久难言。 墙上的画像,画着一个和柳云杏一模一样的女子,身骑白马,眼神明亮,英姿飒爽。 三个人都呆了。 卫夫人找出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 “云眠?”她试探着道。 “噢噢,”柳云眠连忙答应,转身进去,“没事。和老王妃说通了吗?” “说通了,怠慢你了。”卫夫人道。 “不说那些,我这就进去给老王妃看看。” 柳云眠给老王妃诊脉,后者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没有大碍。”柳云眠道,“就是心病。我就先不开药了,吃不下东西,再去吃药,白白伤胃。” 解铃还需系铃人。 老王妃最需要的是解开心结。 卫夫人闻言犯了难,忍不住看向卫戈。 ——其 实不怕有病,尤其是他们还有柳云眠在,对症下药便是。 怕就怕这种,没什么毛病,就是自己心里难受。 “给老王妃准备些她喜欢吃的,”柳云眠对送出来的卫夫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尽快,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吧。” 卫夫人听懂了,却无奈道:“总不能杀了她,我是黔驴技穷,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她只是孙媳妇,这个家,也轮不到她做主。 否则,她真的可能会对卫宝儿痛下杀手。 卫宝儿实在是个祸害! 柳云眠又对卫夫人道:“您现在方便说话吗?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您。” 心里既然存了疑问,与其回去胡思乱想,不如现在就问个明白。 卫夫人现在对她,还是十分坦诚的。 果然,卫夫人闻言忙道:“方便。你看这么一大家子人,我想往前凑都凑不上去。侯爷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带着云眠去我院里坐坐?” 陆辞点点头,跟着卫戈去了外书房。 柳云眠请卫夫人屏退左右,茶水也没喝,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您还记得之前您跟我说过,老王妃和临州,颇有渊源吗?” 许多掉落在记忆中,以为无关紧要的碎片,现在拼凑起来才发现,可能藏着惊天的阴谋。 老王妃在临州生产。 而她的外婆乐氏,曾经给人做奶娘,而且对方还是大户人家,去了京城。 狸猫换太子,不是不可能。 只是,会那么巧吗? 卫夫人点头道:“我也是听说过而已。” “那您能找个熟悉当年内情的老人过来吗?有信得过的吗?” 卫夫人想了想后道:“有。” 王府善待老人,老王妃当年贴身的丫鬟回氏,现在早已放出去,儿孙都出息。 回氏就住在王府附近,依附着王府,时不时来陪着老王妃说话。 这几日老王妃生病,她也一直守在王府。 “来人,去把回嬷嬷请来。”卫夫人道。 下人去请人的功夫,她又问:“云眠,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着你这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柳云眠道:“夫人,刚才我无意中看到了正院西厢房里挂着的画像,是老王妃年轻时候的画像吗?” “你说那个啊,是。”卫夫人笑道,“确实如此。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巾帼不让须眉。” “可能是有缘分吧,”柳云眠道,“我姐姐,和老祖宗年轻时候的模样,竟一模一样……” 第180章 见人就请喝喜酒的陆辞 “一模一样?”卫夫人也愣住了,“真的那么像?” “嗯。”柳云眠点点头,“我和胖丫,还有侯爷刚才见到画像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卫夫人一时之间,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准确地说,是不敢转了。 临州,当年是老王妃生产的地方。 而现在,临州有个孩子,和老王妃一模一样。 卫夫人从前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情。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不对。 “你姐姐今年多大?” “我姐姐年龄肯定对不上。”柳云眠道,“但是我外祖母,对我娘很不好。” 不好到她一度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现在,她好像懂了。 “如果是的话,那算起来,是外孙女……外孙女像外婆,也不是没有……”卫夫人喃喃地道。 忽然,她激动地抓住柳云眠的手:“也就是说,小姑姑可能不是老祖宗的女儿,而是当年被换了?” “我只是猜测。”柳云眠实事求是地道,“或许只是巧合;或许确有其事。” 这件事情,还得慢慢查。 毕竟算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许多人恐怕都不在了。 高氏虽然现在来了京城,但是对于她出生时候的事情,她定然也不清楚。 “是,必须是。”卫夫人眼神明亮而坚定。 柳云眠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惊讶道:“夫人,您的意思是,即使不是真的,也要这般和老王妃说?” “是。”卫夫人道,“必须把那个搅家精撵出去。” 铲除败类,人人有责。 尤其是,王府的诸多女孩子,包括她的两个女儿,都会被影响。 卫夫人一生出这个想法,就十分坚定。 她的两个女儿还小,还得有五六年才能议亲;用这段时间来恢复王府的声誉,大概也是够的。 不能让卫宝儿继续祸害人了。 柳云眠:“……”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壁垒的。 她刚想到狸猫换太子,觉得自己很厉害,人家卫夫人都想到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把卫宝儿钉死在抱来的身份上了。 可是她,不愿意。 柳云眠认真诚恳地道:“夫人,我,包括我们家所有人,想知道的,只有真相。我们不想攀附王府……” “知道,我当然知道。”卫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背,“这不是你们攀附王府,是王府需要帮忙,这份人情,我们自然不会忘记。” 柳云眠坚定摇头:“不,这不是人情的事情。” “嗯?”卫夫人不解,“你这傻姑娘,是不是钻了牛角尖?和王府成为亲戚,对你有什么坏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柳云眠笑着道:“除非我娘真是老王妃所出,否则我们不想认亲。夫人,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您想想,我娘在乡下长大,一直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现在让她和王府走动,她心里慌不慌?”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好事,但是她了解自己的母亲。 高氏这个人,性格善良绵软,而且不够有主见,又有点怕见人。 如果真是亲戚也就算了,否则柳云眠不愿意母亲陷入阴谋诡计之中。 对她来说,那是太过沉重的心理负担。 她们家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不需要把母亲推出来“赚钱”拉关系。 听了柳云眠的解释,卫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喜欢她了。 “你呀你,真是生了玲珑心肝,我再没见过你这个年纪,比你更聪明,更善解人意的姑娘了。”卫夫人赞道,“别人都说你高攀了侯爷,依我看,是侯爷有福气。” 柳云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您就诓骗我吧,别人知道我是谁?更别说我和侯爷的关系了 。” 卫夫人一愣,“你不知道?” 柳云眠:“知道什么?” 她不知道啊! “这不是过年嘛,”卫夫人就喜欢看她懵懂的样子,“侯爷也难免要见许多人。他四处和人说,他今年要娶你,到时候请人家去喝喜酒。” 柳云眠:“???” 她想到了那副场景,有点太美不敢继续想下去。 甲:“侯爷,您风姿更胜从前。” 陆辞:“是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来喝杯水酒。” 甲:“……?一定一定,恭喜恭喜。” 什么鬼? 乙:“侯爷,您也来上朝了,今天天儿可真冷。” 陆辞:“是有点冷,等暖和了我就成亲,到时候来喝杯水酒。” 乙:“……?一定一定,恭喜恭喜。” 什么鬼? 柳云眠越想越觉得好笑。 卫夫人道:“他得了宝贝,可不得栓紧点?不瞒你说,我娘家有个弟弟,如果不是……” “你快别说了。”柳云眠装出害羞的样子,打断她的话。 这都什么啊! 卫夫人没有再打趣她,站起来往外看了看道:“回嬷嬷怎么还没请来?” 她着急了。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还是确认当年之事。 又过了一会儿,回嬷嬷才被丫鬟扶进来。 见了卫夫人,她就要行礼。 卫夫人忙上前扶住她,笑容灿烂道:“您老快来坐,您慢点——” 和许多世家一样,家里伺候过长辈的有资历的下人,年轻一辈的,即使是主子,也都非常尊重她们。 回嬷嬷笑着坐下,“奶奶您身体也是大好了,真好啊。您这里有客人?” “不是客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卫夫人道。 柳云眠笑着给回嬷嬷行了个礼。 回嬷嬷忙起身回礼。 ——礼多人不怪,能被卫夫人敬为上宾的,不会是等闲人。 卫夫人继续笑道:“这是镇通侯府即将过来的侯夫人。” “怪不得,这通身的气派,就不一样。”回嬷嬷恭维道,把柳云眠好一顿夸。 柳云眠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卫夫人进入正题:“今日请您老人家来,是想问问您,当年老祖宗在临州生小姑姑的事情。” 回嬷嬷有些意外,“奶奶您想问什么?老奴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您说,我好好想想。” 柳云眠沉默。 这件事情,还是让卫夫人来问。 第181章 你好我也好 卫夫人没有让柳云眠失望。 她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这个妹妹,是从临州来的。刚闲聊说起来,就想问问,当年老祖宗在临州停留的事情。” “临州啊……”回嬷嬷似乎在回忆什么,“是个好地方。” 柳云眠觉得她有些言不由衷。 她灵机一动,“其实就是有个邻居,总是自吹自擂,说是进京给大户人家做过奶娘。我不喜欢她为人,觉得她是胡扯的。但是时间上,好像和王妃娘娘当年在临州生产的那段时间相近。” “你说乐氏?”回嬷嬷道。 柳云眠:对上了! 卫夫人更是眼神发亮。 对,刚才柳云眠说过,她外婆姓乐。 “是。”柳云眠道,“我总觉得她品行不端,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回嬷嬷道:“是她。不过她确实不是个好的,偷东西,又爱挑食,还总想做主。本来老祖宗不想轻易换奶娘,但是后来她实在太不像话,就把她送走了。” 柳云眠几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柳云杏和老王妃几乎一模一样,乐氏又有做手脚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卫夫人不动声色地道,“老祖宗也是心慈,要我怎么也得打个半死。” 回嬷嬷笑道:“奶奶您是嘴硬心软。” “没想到,这拐几道弯,竟然还有认识的人,这世界多小啊。”卫夫人又道,“不过不是好人,咱们就不提了。” 回嬷嬷也没有多留,说是要回去看看老王妃。 卫夫人让人把她送走后,才露出喜色:“要怎么说起来,眠眠,咱们可是亲戚!” 柳云眠:你让我想想。 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她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也就是说,卫戈其实是她表哥,卫夫人其实是她表嫂? 高氏是卫戈的姑姑…… 卫夫人道:“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去告诉老祖宗,不要再管那只白眼狼!” 柳云眠道:“确实应该告诉她。只是王妃娘娘会相信吗?她会不会觉得,人是您找来的?” “嗯。”卫夫人道,“我也有这个担忧。但是真金不怕火炼。我现在心里乱,还没想好怎么办。这样,云眠,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夫君好好商量商量,拟个章程出来。” “好。”柳云眠痛快答应。 “但是认亲肯定是要认亲的,”卫夫人又道,“你可以先回去给你娘透个口风。”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夫人,还是等水落石出吧。我娘胆子小,现在跟她说,估计她要一直惦记这件事情。还是等王妃娘娘这边知道真相后,我再跟我娘说。” “好,好,也好,你考虑得对。” 卫夫人十分激动。 柳云眠又道:“不管真相如何,咱们都低调行事。王府也不容易,不要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出现“狸猫换太子”这件事情,一旦发酵开来,多少人都会看笑话? “嗯。”卫夫人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柳云眠起身告辞。 回家之后,她把这件事情和陆辞说了。 陆辞也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情震惊,随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柳云眠反问。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有点懵逼。 她娘,怎么就成了王妃的女儿了? “我觉得,不管真相如何,都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陆辞道,“岳父开考在即,一切以他为重。” 柳云眠闻言不免有些愧疚。 她这个女儿,都没想得这么周全。 “该认的亲,也跑不了。”陆辞继续道,“但是岳父春闱,三年只此一次。而且兹事体大,我们也不能头脑一热就冲过去认亲,首先要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其次要想想,我们如何 应对……” 柳云眠被陆辞条理分明的话打动。 陆辞想得,比她周全得多。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找卫戈,我和他一起查。”陆辞又对柳云眠道。 “好,得麻烦你了。” “麻烦?”陆辞显然不乐意了。 和谁呢,这么见外! 柳云眠投降:“我错了,不跟你见外,你应该做的行了吧。”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柳云眠看着陆辞骄傲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道,幼稚啊。 胖丫也来问柳云眠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眠知道她沉不住气,就说是巧合。 “那可真的太巧了。”胖丫嘀咕道,“要不是知道你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也没来过京城,还以为你家偷了王府的孩子呢!” 柳云眠噎住:姐妹,你真相了。 接下来几天,柳云眠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她怕自己兜不住,露出破绽,甚至不太敢跟高氏多说话。 而陆辞,心理素质明显好多了,继续做他的柳家好女婿。 高氏等人对陆辞都赞不绝口。 从前他做得好,最多给九十分,因为他是买来的,身份卑微,为了活着也确实得干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明明身居高位,还和从前一样,对柳家人热情客气,什么架子都没有,谁不得交口称赞? 住在隔壁的萧姮,也时不时差人来送东西,出手大方,待柳家人又亲热,把高氏、张氏哄得团团转,简直找不到北。 柳云眠觉得,自家人可能恨不得打包把她送给陆辞。 陆辞确实是办事的人。 他去和卫戈商量完后,才回来告诉柳云眠,事情说好了,一切等柳厚春闱之后再说。 柳云眠对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陆辞又准备和柳家人谈婚期。 在谈之前,他先问柳云眠的意见。 “我的意思是,等岳父大人春闱之后就办,你觉得呢?” 柳云眠心说,能不办吗? “陆辞……”她艰难开口。 “不嫁是不可能的。”陆辞当机立断地打断她的话。 柳云眠:“……” 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我哪里不好吗?”陆辞看着柳云眠,眼神深邃,带着浅浅的忧伤,看得柳云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什么都好……” “那就好。” 陆辞立刻笑了,根本不给柳云眠说“但是”的机会。 “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了。” 柳云眠:“……我不好。” “只要我觉得你好也就够了。” 柳云眠:被你打败了! “我不想再等了,我们先成亲。”陆辞道,“我可以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会一直等你。” 他卑微地,只想要个名分。 因为在临州,她是蒙尘的明珠,意外被他捡到。 但是在京城,她会大放异彩,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她的美好。 陆辞想在此之前,确定归属,给柳云眠打上自己的烙印。 第182章 打生长激素 柳云眠尴尬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那什么?要是我娘真是王妃的女儿怎么办?我爹会不会被嫌弃?我娘会不会害怕?” “有你在。”陆辞道,“你怎么处理,我都支持你。” “我怎么就开始紧张起来了?”柳云眠叹了口气。 陆辞笑道:“你紧张什么?认亲是好事,镇南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也对……现在就等着你们调查了。” “嗯。” “娘!”观音奴蹬蹬蹬地进来,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 “又淘了。”柳云眠嗔怪道,抽出帕子给他擦汗。 观音奴却环顾四周,目光滴溜溜地转。 陆辞见状便心里有数,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又在和铁蛋、阿宽捉迷藏?” “嘿嘿。”观音奴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别出声。” 他看中了柳云眠的炕柜,脱了鞋上去藏在柜子里,关上了门。 柳云眠:“……你赶紧给我出来!到处打滚,身上脏兮兮的,别祸害我干净的衣裳。” “娘——”炕柜被掀开一条小缝,观音奴笑嘻嘻地求饶,“别说,别说。” 柳云眠道:“你耍赖了。你藏进我屋里,阿宽哪里敢进来?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快出去玩,别淘了。” “也是。”观音奴眼珠子转转,从炕柜里爬出来,还带出了不少衣裳。 柳云眠看得头疼。 “少爷,少爷,我找不到你了!”阿宽在外面喊道,“不玩了,你快出来。” 柳云眠听着这声音来源有些不对劲,便推开窗户看出去。 这一看不要紧—— 好家伙,竟然站在墙头上呢! 果然练过的就是了不起。 站得高,看得远。 柳云眠把观音奴给推了出去,又对陆辞道,“这些混小子上房揭瓦,吵咱们就算了,别吵了隔壁清净。” “他们有数。”陆辞道,“你没见他们,一向就在西边闹?” 西边挨着萧姮的住处。 “那倒是。” 就是不知道人家嫌弃不嫌弃。 “姐姐对观音奴,多有愧疚。”陆辞道,“但是她这个人,最是要强。她再后悔,也做不出痛哭流涕求观音奴原谅的事情。” 只会默默看着他,为他做些事情,却不会打扰他。 所以,萧姮看到观音奴玩闹,只有欢喜。 “嗯。”柳云眠对此不发表意见。 不管萧姮多好,也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在对观音奴这件事情上,她显然是欠妥当的。 过了一会儿,胖丫端了一盆刚出锅的炸麻花,喊几个孩子吃。 柳云眠便出去帮忙,让几只泥猴子好好洗洗手。 跑来跑去这么长时间,他们几个早就饿了。 洗了手,观音奴和铁蛋立刻飞奔过来,一手抓起一条麻花,大口咬着。 蜜蜜笑骂道:“你们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 今年八岁的她,越发沉稳,现在已经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 而阿宽则不敢上前,有些局促。 蜜蜜笑着对他招手:“阿宽,快来吃。” 阿宽尴尬地摆摆手,“我,我不饿。” 蜜蜜便自己动手拿了一根松软香甜的麻花硬塞到他手里。 她和阿宽同岁,但是和比阿宽高出了快一个头。 蜜蜜一直以为阿宽和观音奴同龄,也是想要照顾的弟弟,对他很好。 阿宽这才接过来,“谢谢蜜蜜。” “得喊我姐姐。”蜜蜜伸手摸了摸阿宽的头。 阿宽:“蜜蜜……姐。” “哎。”蜜蜜高兴地答应道,“快吃吧,吃完了还有那么多呢!” 阿宽这才高兴地咬了一大口。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阿宽一边吃一边道。 蜜蜜道:“我从前也没吃过。” 后来小姑姑回来了,病了一场后,家里的日子就变好了,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胖丫道:“那么费油的东西,能不好吃吗?在乡下,过年都舍不得用这么多油呢!” 说话间,小白从厨房里出来,也咬着麻花。 麻花是她刚才和胖丫一起炸的。 “好不好吃?”她问众人,眼神骄傲。 这是她做的呢! “好吃!”几个孩子都很捧场。 “我也觉得!”小白自吹自擂,“多吃点,快吃,吃完了我陪你们玩。” “好哦!小白姐姐陪我们一起玩。” 几个孩子都非常兴奋。 柳云眠笑着摇头:小白也像个孩子。 “小白姐姐,我要飞!”观音奴道。 “行。” 铁蛋也附和:“我也要!” “阿宽也一起吧。”蜜蜜笑道。 她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感觉到了阿宽的拘谨,于心不忍,有心帮他融入,所以才故意这般说。 阿宽脸红,“我自己可以。” “一起玩。”蜜蜜对这个“弟弟”,一起照顾。 柳云眠在廊下看着他们,觉得家里还是现在这般热热闹闹地好。 她招招手道:“阿宽,你跟我进来。” 阿宽几口吃完手里的麻花,走上前来。 “走,进来。” 陆辞见状也跟了进去。 “正好,你帮个忙。”柳云眠看着陆辞,比划着自己的上臂道,“帮他把衣裳脱了,露出胳膊来,我进去给他找点药。” “好。” 阿宽听到“药”有些愣住,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生病,不用浪费药的。” 他如果生病,会被赶出去吗? 他不想被赶出去。 “不是。”柳云眠道,“这是强身健体,让你更强壮的药。” 她走进内室后,取出花了十两银子才在空间里买到的针管——针管里的,是生长激素。 阿宽这种情况,是缺乏生长激素。 如果及时补充,虽然不指望他能长得身材高大,但是最起码也能和普通人身量相当,不至于自卑。 生长激素需要坚持打,算下来不是一笔小钱,可以买好多个阿宽了…… 但是既然成了自家人,那就得好好对他。 都是孩子,而且是个懂事让人心疼的孩子,柳云眠一样喜欢阿宽。 “会有点疼。”柳云眠道,“你忍一下。” 阿宽看着那长长的针头,眼神有些惧怕。 但是他咬紧牙关,“夫人,我不怕!” 陆辞按住了阿宽。 第183章 刺客 “是不是有点疼?” 柳云眠给阿宽注射完后笑着问道。 阿宽摇摇头:“不疼。” 这算什么疼? 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什么疼的? 刚才他还做好了很疼很疼的准备,结果就这? 陆辞拿过柳云眠放到一旁的针管,尝试着往自己手指上扎了下,确实不疼。 柳云眠:“……你是不是傻!” “不疼。”陆辞道。 柳云眠无语。 她懒得理这个傻子,叮嘱阿宽道:“以后要经常打这个,你会长高的。” 阿宽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云眠。 她在说什么? 她说,自己可以长高? 这,这是他能想的事情? 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的梦。 柳云眠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咱们不看广告,看疗效。 “好了,出去玩吧。”柳云眠替他整了整衣领,笑着道。 阿宽走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陆辞也很好奇。 “真的?还是安慰他的?” “当然是真的。”柳云眠在他面前,就把针管收到了空间里。 陆辞:“……” 他眼睁睁地看着针管就那样消失在柳云眠的手中。 她现在,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陆辞欣喜又好奇。 “藏起来了。”柳云眠道,“像变戏法一样。” “你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陆辞问。 “不告诉你。”柳云眠促狭道。 陆辞:没关系,将来我自己找。 这个念头让他脸红。 外面很快又传来几个孩子的嬉笑声。 陆辞回神,“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行。” 柳云眠没有多问。 陆辞堂堂一个侯爷,没有应酬才怪。 柳云眠又得琢磨晚饭吃什么了。 她爹很快就要进考场,得吃点好的补补。 高氏出来说,要包饺子吃。 家里几个女人,就聚在一起,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 柳云眠包饺子的过程中,就忍不住打量高氏。 高氏察觉到她的目光,嗔怪道:“你这孩子,看什么呢!” “娘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高氏脸红,“瞎说什么呢!” “好看,高婶儿好看。”胖丫道,“我娘也说过,高婶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最好看的。” “没有,没有。”高氏忙道。 “娘,”柳云眠状似不经意地道,“你生得好看又勤快,外婆怎么不喜欢你呢?” 高氏脸上的笑意僵住,半晌后低头道:“我是女儿,迟早要嫁出去,所以……” “可是您嫁人之后,外祖母也不盼着您过好,这是为什么?” “别瞎说,你外祖母没有……” “她怎么没有?她哪里对您好了?” 高氏竟然真的一件事情都说不出来,最后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好歹她生养我一场,别说她坏话。” 柳云眠“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时间会给出答案。 饺子包好之后,天色也有些暗了。 小白带着几个孩子从外面,灰头土脸地回来。 “我就说不着急嘛!”观音奴看见晚饭还没做好,忍不住埋怨道,“我就说,可以再玩一会儿再回来,你们偏偏说要吃饭了。” 生气! 小白道:“我要去帮忙了,你们玩吧。” 阿宽哄着观音奴:“少爷,我再陪你玩一会儿。” 观音奴顿时高兴,“好,我们继续捉迷藏。我和铁蛋先藏,你来找!” “好。” 阿宽根本不在乎怎么玩。 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天天比过年还快乐。 观音奴拉着铁蛋跑出去。 家里很大,能藏的地方很多。 阿宽从小练杂耍,身手敏捷,抱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双脚蹬在树上,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蹭蹭蹭地就爬上去。 他本来想到围墙上,奈何包子蹲在那里看隔壁雪儿,所以他只能上树。 树的枝桠之间有遮挡,而且天色越来越暗,所以阿宽四下望去,竟然没发现观音奴和铁蛋。 这就奇怪了。 他们能藏到哪里? 大家一起玩了这么多天,他们能藏的地方,阿宽基本知道才对。 忽然,阿宽的目光落在了隔壁萧姮的院子里。 一团看不清的模糊的影子,正猫着腰沿着墙角慢慢挪动。 阿宽表示,这绝对是耍赖。 在自家捉迷藏,怎么藏到了人家家里,这让他怎么找? “来找啊!阿宽,你来找啊!” 那边,观音奴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出声喊道。 阿宽愣住。 这,不对吧。 观音奴的声音,为什么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难道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铁蛋? “来啊,快来啊!”铁蛋的声音,和观音奴的声音是一个方向传来的。 这俩人,应该是藏在一起的。 那隔壁? 或许是谁在恶作剧吧。 阿宽答应一声“我来了”,就蹭蹭蹭地从树上下来,然后一溜烟地寻声跑过去找两人。 玩了一会儿,柳云眠就喊几个人回家吃饭。 “娘,我爹怎么还没回来?”观音奴没见到陆辞,不由问道。 “你爹今晚有应酬。”柳云眠道,“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但是她还是给陆辞留了饺子,等他回来再煮。 现在天气冷,倒是放得住。 几个孩子坐一桌。 蜜蜜见阿宽不好意思,就主动给他盛了一大碗饺子,“快吃吧。” 观音奴和铁蛋脸皮都厚,缺什么自己会要。 只有新来的阿宽,得到了特别的关照。 阿宽低低地说一声“谢谢姐姐”,然后就埋头苦吃。 他饭量真的很大的。 他什么都能吃很多,只是害怕吃太多,被人嫌弃,所以一直控制自己。 蜜蜜对他,实在太好了。 刚吃了几个饺子,包子突然窜了出去,差点把端着饺子汤进来的胖丫绊倒。 胖丫气得大骂。 这一盆热饺子汤,要是浇到谁身上,那不就闯大祸了吗? 柳云眠却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包子怎么了。” “肯定是去找雪儿了,它还能有什么出息?”胖丫哼哼道。 “不是,我觉得包子不太对劲。”柳云眠道。 她刚走出门,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喧哗声。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郡王。” 柳云眠闻言,心里一沉。 第184章 小白露一手 隔壁引来了刺客? 离郡王身边是有不少侍卫的,但是够了吗? 需不需要帮忙? 哦,需要帮忙,她也没办法,最多只能祝他好运。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会不会被殃及? 陆辞要是在就好了。 柳云眠赶紧回到屋里,对着吵闹的孩子们道:“都给我安静!隔壁有刺客!” 刺客?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胖丫从炕上跳下来,四处打量着找趁手的东西:“走,咱们去帮忙。” 柳云眠:“……不,咱们去是添乱,而且得先保护好自己。” 柳厚道:“我带着你两个哥哥过去看看。” 隔壁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姻亲,对方有难,得去搭把手,要不算什么亲戚? 柳云眠道:“您也别去,这不是村里打架,靠堆人手。你们关好门,我先带包子在墙头看看。” 阿宽道:“夫人,我上树看!我捉迷藏的时候看到了!”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那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刺客。 他不由有些懊悔,要是自己早点示警就好了。 “不用。”柳云眠道,“你们几个小的,都听话,别出去。我去看看!” 胖丫:“我也去。” 小白:“还有我!” 柳云眠:“都不准去,吃你们的饭。” 胖丫还算有一身力气,这小白跟着乱什么? 观音奴死死咬住嘴唇,身形有些发抖。 柳云眠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会没事的。” 她喊上包子,转身出去。 柳云眠把梯子搭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包子在她左侧,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 而与此同时,右边也有什么,轻飘飘地“飞”上墙头。 柳云眠大吃一惊,抬眼看过去,竟然是—— 小白。 小白听着隔壁不知道哪个院子里传出来的打闹声,脸上一片兴奋,“眠眠姐,我去看看。” 说完,她又翩然“飞”了下去,身影极快地消失。 柳云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几个孩子让小白带着“飞”,是真的飞? 她这是不是见到了真正的凌波微步? 小白之前怎么没有给他们露一手? 她有这么好的身手,然后被人给拐卖了? 简直玄幻。 柳云眠也顾不上细想,也翻身从墙上纵身跳下去。 她上来费劲,下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包子紧紧跟着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柳云眠很快找到了刺客和侍卫缠斗的正院。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天太黑,光线晦暗也看不清是谁。 但是小白今日身上穿着流光锦襦裙,身上隐隐有流动的银光,十分显眼。 说起来,这还是柳家人来了之后,萧姮送的一批名贵布料。 高氏和张氏都舍不得用,柳云眠做主,给每人都裁了新衣。 小白做了这身襦裙,外面是大袖衫。 此刻她正和一个刺客周旋,身形灵动轻巧,游刃有余。 反倒是刺客,渐渐露出不敌之势。 “云眠,救命,救命!”萧姮在廊下喊道。 柳云眠这才发现,离郡王倒在廊下栏杆后,萧姮正跪在地上抱着他。 “小白小心。” 柳云眠叮嘱一句,匆匆上前查看。 而包子,忽然吼了一声,对着刺客猛地冲上去,用力撕咬。 “郡王伤在哪里?”柳云眠沉声问。 “这,这……”萧姮声音都在发抖,手紧紧按住离郡王腹部的伤口,“子渊,你没事,你会没事的。你看,云眠来了。” “我要是死了,你不 许改嫁。”离郡王道。 柳云眠:“……” 死都死了,你管那么宽? 死了都要爱? 真病得不轻。 “你不会有事的。”萧姮道。 “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我答应。” 柳云眠:要不你俩再聊会儿,让血都流干? 她真是服了恋爱脑。 她剪开离郡王的衣裳,好家伙,这么深的伤口! 要不是遇到他,真的要嗝屁了。 不过就算对她来说,这伤势也有点棘手。 柳云眠要喊人把离郡王抬进去,毕竟地上太凉,而且光线太暗,没办法处理伤口。 然而地上的侍卫,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小白和包子,还在把刺客按在地上摩擦。 算了,让他们再摩擦一会儿。 柳云眠自己打横把离郡王抱起来。 离郡王和萧姮:“……” 把离郡王放在床上,柳云眠要了银针,帮离郡王止血。 止住血之后,她又出去喊胖丫给她拿药箱,顺便给地上的侍卫检查了一下。 那边,小白和包子已经锁定了胜局。 刺客死了。 不是被打死咬死,而是自知无望,服毒自尽。 死就死了,柳云眠给侍卫们检查了一下,发现死了四个,还有四个重伤。 真要命。 刺客就来了一个,竟然这么厉害。 柳云眠喊柳家人来帮忙。 药箱里有些常见药,她又趁乱从空间中取出很多处理外伤所需的药物和东西。 “云眠,郡王他……”萧姮握住离郡王的手,美眸含泪。 “没有性命之忧。”柳云眠道,“你别激动,你先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剩下的,交给我。” “好,好。” 柳云眠帮离郡王简单处置了一下伤口。 考虑到已经止血,而且伤口缝合需要很长时间,她就道:“郡王没事,先稍等片刻,我得把他们几个的伤口也处置一下。” 不管这个世界有什么规则,对她来说,生命至上。 在她能力范围内,多救一条命是一条命。 “好,好。”萧姮连忙答应。 这些,也都是离郡王的心腹。 而且柳云眠这般,足以证明离郡王真的没有大事。 萧姮的心,放下一半。 离郡王这会儿也有了点精神,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来给萧姮擦拭眼泪:“我没事了,别哭。等我好点,立刻给父皇上书,为你请封郡王妃。”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萧姮想帮他守着都没有身份。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 柳云眠一边给侍卫处理伤口,一边无语。 真的,让她把这江山交给离郡王,她都不放心。 陆辞回来的时候,柳云眠正在给离郡王缝合伤口。 第185章 我只想要一个娘 他没有打扰柳云眠,而是出去找养伤的侍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忽然来了个刺客,只有一个人。” 原本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有些轻敌,却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厉害。 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惨遭碾压,并且让郡王也为人所伤。 还好最后,天降神兵! 不,天降神女。 “神女是谁?”陆辞问。 “她。”侍卫指着一边吃糖葫芦的小白。 糖葫芦是今晚柳云眠做给众人吃的零嘴。 她出来打架,这会儿才吃上呢! 可真好吃。 小白吃得津津有味。 陆辞惊讶。 因为相处时间不算短,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小白身上有功夫。 他有心想问问小白怎么回事,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而是去查看刺客的尸体,看看有没有破案的蛛丝马迹。 柳云眠忙活完,已经是下半夜了。 “郡王伤有点重,”柳云眠对萧姮道,“我已经给他吃了药,但是恐怕还是会发烧,不用慌张。” 她把如何护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 萧姮听得十分认真,不住点头。 “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好,辛苦云眠了。” 陆辞对柳云眠道:“你回去好好歇歇,我今晚陪着姐夫。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回去喊你。” 柳云眠点头。 陆辞是个有担当的,对姐姐姐夫感情很深。 这时候需要人,他确实不能走。 萧姮却道:“你陪着云眠回去休息,我照顾你姐夫就行。” “不行,听我的。”陆辞强势道,“你还是双身子,去榻上躺着休息。姐夫这里,我在。” “你明日一大早还得上朝。” 萧姮也舍不得弟弟。 “你去休息。”陆辞不容拒绝地道,又让季嬷嬷等人伺候萧姮去歇着。 他又对柳云眠道:“我送你出去。” “好。”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 “姐夫真的没有大碍吧。” “没事。” 离郡王很幸运,伤势虽然重,但是没有伤及要害。 就是给他上补血药,花了柳云眠好多银子,心疼。 大家现在关系这么好,都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了。 唉,她缩水的存款啊! “多亏有你。”陆辞由衷地道。 柳云眠对他的恩情,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柳云眠:“咱们不用说这些。” 虚里冒套的,你来点实在的好不好? 陆辞却听出了几分情话的味道,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畅。 “你回去问问小白,是怎么回事。” 小白已经跟着柳家人回去了。 柳云眠道:“好。这丫头,深藏不露啊!等我回去好好审审她。” 陆辞一直把柳云眠送回了家。 观音奴竟然还没睡。 看见柳云眠,他立刻迎上来,抓住柳云眠的袖子,眼神中的焦急和紧张难以掩饰。 “没事了。”柳云眠摸摸他的头,笑着安抚他道,“郡王没事。” 陆辞看得很欣慰。 毕竟是父子连心吧。 他担心离郡王,便对柳云眠道:“你带着观音奴休息,我先过去看看。” “好。” 陆辞离开之后,观音奴这才紧张开口:“娘,他,他真的不会死吧。” “不会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柳云眠笑道,“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很担心?” 可能这就是血脉亲情的羁绊。 柳云眠和陆辞想的一样。 然而观音奴却点点头道:“嗯,我很担心。我怕他死了,没有儿子,我只能回去做别人的儿子了。” 柳云眠: “……” 这孩子,怎么懂得那么多。 “娘,我不想回去。”观音奴把脸贴在柳云眠腰间,“我只想在你身边。” 柳云眠心中酸涩。 观音奴,这是多没有安全感。 也是,他还小,谁对他好,他就依恋谁,不想离开。 “娘也舍不得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更厉害,你有两个爹,两个娘。” 观音奴轻声道:“我其实一个爹一个娘就够了,我不贪心。” 柳云眠无奈。 有些事情,观音奴这个年纪,还是理解不了。 她笑着道:“好了,快跟翠微去梳洗睡觉。不好好睡觉,可长不高呢!” “好。” 等观音奴下去之后,柳云眠去找小白。 胖丫还在小白屋里坐着呢。 “这么晚,你们怎么不睡?”柳云眠敲门进去,笑着问道。 “我在问小白,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呢!” 也不教她几招,大家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小白懵懂,“这个,很厉害吗?我以为大家都会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自然而然就会了。” 至于怎么学的,她完全想不起来。 柳云眠见状便知道,从小白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今日的大功臣。 按照侍卫所说,那个刺客应该是极厉害的。 如果杀手界搞个排名,是不是也得是前三的选手。 只可惜,他遇到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小白,稀里糊涂就丢了命。 “包子今天好厉害。”小白兴奋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么厉害的时候。” 柳云眠表示,确实如此。 她一直以为包子是一只投错胎的猫,骨子里就是一只猫。 但是今天见到了它的战斗力,才知道为什么金线豹千金难求。 有事它真上啊! “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 柳云眠见小白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回去睡觉了。 小白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恢复,只能问老天爷了。 离郡王遇刺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格外震怒。 ——那是他的儿子。 他可以废太子,可以把他贬为郡王,但是不意味着,别人也可以对他动手。 皇上令人彻查,又给离郡王赏赐了许多东西。 不过柳云眠亲眼见到,太监送来那些东西的时候,离郡王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够冷血。 可是尽管如此,皇上的人查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陆辞自己,倒是查出来一点,不过也没有什么重要信息,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他查出了刺客的身份,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杀手,据说是最好的杀手。 请他出手,得黄金千两。 胖丫推推小白:“你要发财了!” 小白随随便便就把杀手碾压了,这不得收两千两黄金? 发了发了! 小白:“我就杀过鸡,没杀过人。” 第186章 再提亲事 胖丫:“那可惜了。不过小白,你不厚道啊!你深藏不露,都不教我两招。” “我不会教。”小白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的。 一切都那么自然。 柳云眠听得直笑。 高氏则在家里犯了难。 ——姻亲家里出了事,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 但是去看,给人带什么? 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几乎都是萧姮他们姐弟俩送来的,总不能拿着他们的东西再送回去。 可是别的东西,又拿不出手。 高氏长吁短叹,又开始怀念起乡下的日子。 在乡下,她如鱼得水,人情往来,完全不费劲。 进京之后,她适应不了,难免心生惶恐。 柳云眠则安慰她:“娘,人家和我们来往,也知道我们的家境。我们尽到心意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高氏道:“那也总不好意思。哎,你这个婆家,咱们实在是太高攀了。” 柳云眠闻言心中一喜:“那娘,要不然您出面,婚事就这么算了?” 家里总算有个人支持她了。 说实话,和陆辞的婚事,柳云眠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桩婚事,她就这样茫然地被推着走。 “怎么能算了?”高氏被吓了一大跳,“眠眠,你可别乱说话。你和陆辞早就成亲了,难道你还想另嫁不成?” 柳云眠:“……” 她就知道,不该对高氏抱有期待。 “陆辞是侯爷,都没有嫌弃你;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老实跟娘说,是不是进京之后,又看上了谁?” 柳云眠都被气笑了:“娘,您真是我亲娘!” 您闺女真是好大的本事,还见异思迁。 “眠眠,娘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京城是有本事的人多,但是陆辞这个女婿,我们全家都是认定的。” 柳云眠:“……娘,京城有本事的人不少,但是陆辞这个年纪,比陆辞有本事的,真的可能挑不出来。” 京城也不是满地豪门。 陆辞……那是高岭之花,京城多少少女春闺梦中人。 说句不要脸的话,陆辞相貌人品能力放在那里,和他在一起久了,很难从这些层面上再看上其他男人。 不过对柳云眠来说不是困扰。 因为她就不想要男人。 所以男人中的极品又如何? 高氏听了这话很高兴,“你们俩恩爱,娘就放心了。” 柳云眠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事实上,不是高氏糊涂,高氏只是柳家众人的一个代表罢了。 其他人,大概也都这么想的。 “你帮娘想想,到底给陆辞的姐夫送点什么东西去。”高氏又开始发愁。 柳云眠道:“我出去看着买点补品吧。” “行,行,行,你懂,幸亏有你在。否则我和你大嫂,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柳云眠买了东西回来,要陪着高氏过去。 高氏又不敢,说是怕给她丢人,又说不敢跟萧姮说话。 萧姮之前来拜访她,虽然她是主人,但是感觉萧姮才是周到待客的人。 柳云眠也不为难她,自己过去了。 但是她心里有些叹气,这样的母亲,倘若真是镇南王妃的女儿,以后她得多难。 其实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好。 他们这一家,越来越有奔头,完全不必攀附谁…… 然而转念再想,老王妃也是被害的,她也想念自己的亲生女儿。 唉,真难啊。 柳云眠去送补品的时候,萧姮正在和离郡王有说有笑。 离郡王的所有笑容,大概都给了她。 见到柳云眠进来,萧姮站起身来笑道:“ 眠眠过来了。” 她现在对柳云眠,越发亲近了。 柳云眠救了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弟弟,丈夫和儿子。 而离郡王脸上的笑容则瞬间消失,眼神也有些嫌弃。 他在嫌弃柳云眠打断了他和萧姮独处的时间。 柳云眠:哼,恋爱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也不搭理离郡王,和萧姮客套几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 萧姮却拉着她说起了家常。 “……阿珩他脾气固执,委屈你了。” 柳云眠:“还好还好。” 比起陆辞,她才是脾气不好的那个吧。 陆辞在她们家,可是公认的好脾气。 萧姮又说他们要搬回郡王府。 柳云眠略一想就明白过来,这是因为离郡王这次被刺杀的原因。 如果在郡王府,那么多侍卫,刺客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你也不是外人,我和你说实话,倘若郡王这次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怎么原谅自己?”萧姮道,“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我错了。” 察觉到自己误会了离郡王后,她也没有及时认错,跟他搬回去,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萧姮内心充满了自责。 离郡王皱眉道:“不许再提!你怎么答应我的?既然他们存了刺杀的心,我就算在宫里,他们也一定会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云眠忙道:“郡王说得对。不过您早点搬回去,也是对的。” “你们的婚事也尽快操办,早点搬回侯府去。” 这才是萧姮今日说这番话的主要目的吧。 柳云眠尴尬地笑笑。 这话她真的没法接。 “春闱之后,就该议亲了。”萧姮兴致勃勃地盘算道,“咱们过礼快一些,但是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你。你嫁进侯府,就让阿珩给你向朝廷请封诰命……” 柳云眠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尴尬地敷衍几句,然后几乎是仓皇而逃。 等她离开之后,离郡王哼了一声,对萧姮道:“怎么就非得是她!阿珩的眼光,可真差。” 萧姮嗔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过河拆桥。要是没有她,现在会什么样,我根本都不敢想。” “那也不能因为感激,就让阿珩娶她。” 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不是感激,而是弟弟心悦她。” “可是你看她,喜欢阿珩吗?” 萧姮沉默。 “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怎么非得喜欢一个不喜欢他的?”离郡王不悦道。 “我犯下了诸多错,你还不是悉数原谅?在别人眼里,你也是不可理喻的。” 只是,他们都遇到了爱情。 这就是命运顶好的恩赐了。 第187章 临考前的唇枪舌剑 “她倒确实,也有些可取之处。”离郡王见萧姮似乎认定了这个弟媳妇,话风立刻就变了,“有医术在身,而且也不想攀附之人。” “对。”萧姮果然高兴起来,“我尤其喜欢眠眠纯真善良,不慕富贵。” 他们这些人,虽然身处富贵的大船上,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浪头打下来,就翻了船。 他们不就刚翻船一次吗? 这会儿才算勉强爬上岸,但是也仅此而已。 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如何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柳云眠可以。 不过最重要的是,陆辞喜欢。 从他眼中,萧姮看到了赤诚的爱意。 有什么比弟弟喜欢更重要? 柳云眠回到家里,并没有跟高氏提起成亲的事情。 否则她怕被自家人打包送给陆辞。 ——陆辞是亲生的,她才是外来的。 柳明仁和张氏在外面转了十几天,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要开个铺子卖包子。 陆辞没说什么,直接就给安排好了铺面。 铺面是陆辞买下的,不肯收租金,说是赚了银子,给他分三成就行。 做包子这种事情,如果不考虑铺面租金的话,哪里有赔的? 他就是想让柳明仁两口子放心大胆地去做。 而且那个铺面,离侯府也就隔了四条街,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陆辞的这番安排,显然煞费苦心。 柳明仁不想占太多便宜,便提出利润五五分成。 最后经过一番逆向讨价还价,以四六分,陆辞占四分定下了契书。 吃过饭,柳云眠去洗碗,陆辞也进厨房帮忙。 “你像不像花钱买媳妇?”柳云眠撸起袖子准备洗碗。 “我来。你去收拾其他的。”陆辞主动揽了活儿,“如果媳妇真能买就好了。你开个价,多少我也给你弄来,哪怕去抢呢!” 柳云眠被他逗笑,“我一说你就没正形。” “我知道,你无非就是不想嫁人,我也没逼你。跟了我,难道我能勉强我?我无非是想着,等你改变心意之后,看见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陆辞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洗碗工。 他说的,就是成亲的意义。 “咱们不说这件事情了,除非以后,你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看他不把对方的脖子掐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柳云眠还能说什么? 偏偏陆辞还擅长转移话题:“今日我跟岳父去拜见姜大儒,两人相谈甚欢。” “你觉得我爹能考上吗?我没有那么乐观。” 她爹这么多年,考个举人都磕磕绊绊,更别提进士了。 陆辞道:“考不上也不要紧,岳父还年轻。他以后可以和姜大儒常来往,三年以后再试。” 柳云眠:懂了,陆辞也不看好自己亲爹的这次春闱。 “那我爹也这么想吗?”她不由问道。 “嗯。”陆辞笑道,“岳父自己很看得开,他觉得这次就是进京看看,并没有抱希望。” 柳云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是“望父成龙”的人。 正在说话间,蜜蜜走了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要热水?”柳云眠笑着道。 蜜蜜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道:“不是,小姑姑,有没有剩下的包子?” “有啊!” 今天晚上全家吃的都是荠菜包子,足足包了四大锅。 人多饭量大,总得管饱才行。 柳云眠做饭,喜欢多做一些,宁肯剩下,也不要最后全家互相谦让,最后吃不饱。 “你没吃饱吗?在柜子里,自己打开拿去。”她笑着道。 “不是,我看着阿宽才吃了四个,肯定没吃饱。我给他再送两个去!”蜜蜜道。 柳云眠闻言笑 道:“你倒是关心他。” “他刚来咱们家,饭量大,又不好意思说。我看他可怜呢!”蜜蜜脆生生地道。 她动作利落地找了包子出来,然后拿着去送给阿宽。 因为观音奴今天玩累,吃过饭就睡了,所以阿宽也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躺下。 他今天晚上吃了四个大包子呢! 荠菜肉馅包子,里面好多好多肉,他吃得可幸福了。 四个虽然有点不够,但是已经让他现在回味起来,都幸福地想冒泡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饭量,比从前还大了。 难道是因为夫人用针扎他的原因? 哦对了,他得去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长高! 阿宽在门框上按照自己的身高刻了一条线,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量一下。 于是阿宽从床上下来,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差点撞到蜜蜜。 “你,蜜蜜,你怎么来了?” 蜜蜜不让他喊她“姑娘”,说听起来别扭,所以他只能喊她名字。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手里被塞过来两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大包子。 “我,我吃饱了。”阿宽到底要面子,脸红了。 “那就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我走了。”蜜蜜道。 她也不多留,把包子留下就蹬蹬蹬地走了。 “哎——”阿宽笨嘴拙舌地道,“谢谢,谢谢蜜蜜姐。” 蜜蜜没回应,不知道听到没有。 阿宽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真香啊! 他把两个包子吃完,躺下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量身高。 算了,不起来了。 这两个包子,简直舍不得消化。 早点睡。 终于到了春闱的日子,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把柳厚送进了考场。 全家人基本都达成了共识,不给他压力,经历过即拥有。 他们在考场门口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号称江南才子被人簇拥而来的举人。 那举人恃才傲物,看着柳云眠这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围在一起热闹,眼中露出嫌恶之色。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考场,真是越来越乱了。” 柳云眠冷笑着反唇相讥:“要是真的不让阿猫阿狗来,你今日就来不了了。” “你——” “我好得很。”柳云眠道,“倒是你,小心风大闪了舌头,给自己积点口德,否则名落孙山的时候,容易被人痛打落水狗!” “眠眠。”柳厚阻止道,“别说了。” 都是来考试的,这时候提“名落孙山”,容易起纷争。 柳云眠狠狠瞪了那举人一眼。 正好这时,柳厚在临州时候同时考上举人的范举人也来了,和柳厚一起进了考场。 第188章 有备而来 会试要考三科,每三天考一科。 前两场还好,天气不错,至少是大晴天。 可是第三场的时候却天降大雨,柳家人等在外面都被雨淋了,最后躲到附近一家饭馆里避雨。 柳云眠干脆叫了两桌席面,边吃边等。 柳明仁却没什么胃口,在窗前走来走去,不时叹气。 “你这是做什么?”张氏嗔道。 因为柳厚春闱是全家的大事,柳云眠又说与其大家都悬着心,不如都来附近转转,所以她今日也跟着出了门。 “天气这么冷,手都不想拿出来,爹握笔的时候手会不会抖?”柳明仁忧心忡忡地道。 张氏却笑了:“我还巴不得天气更冷呢!” “你这是什么话!”柳明仁不高兴了。 “眠眠给爹什么都准备好了。你现在看见天下雨才想起找伞,早就晚了!” 柳厚穿的是“鹅绒衣”,当然,这绒毛大欢没有贡献一根,是柳云眠费劲收集来的。 柳云眠还给柳厚准备了露手指的手套,加了棉花,提前让他都试过。 “天气冷了,大家都手抖,就咱爹不抖,”张氏高兴地道,“咱爹岂不是能中个状元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观音奴信以为真,嚷嚷道:“状元好!我外公是状元!” 铁蛋不甘示弱,“我祖父是状元!” 两个孩子声音都很高,像要把屋顶都掀翻一般。 柳云眠哭笑不得。 孩子啊,咱们许愿的时候,目标能不能不定那么高? 咱们,中个二甲,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要是中状元,怕是祖坟得着火。 其实要是能中个同进士,也不错。 柳厚这年纪了,再读书未免太过辛苦。 有个功名,谋个缺也好,继续教书也好,都可以。 读了这么多年书,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当然,这种拖后腿的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三场考完之后,只等着张榜看成绩了。 柳厚心态很平稳,已经开始为三年后的考试做准备了。 他也不是一味死读书的人,决定休息几日,然后带着高氏去长子新开的包子铺里帮忙。 包子铺虽然刚开张,但是价格公道,用料实在,柳云眠独家秘方——高汤拌馅料,鲜得让人吞掉舌头,生意不好才怪呢! 其实算下来,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但是一天下来,利润能有二两银子,还是极大地振奋了全家人。 每天晚上吃过饭,全家人最期待的时刻就到了。 张氏把装钱的匣子放到桌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盯着她数铜板。 甚至陆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回来之后都会被这种快乐所感染。 他每天,竟然也盼望这个时候。 哪天多卖了一两百文钱,他都由衷地跟着高兴。 他还和柳云眠说:“日后我要是不做这个侯爷了,咱们俩也去开个卖吃食的铺子,每天晚上回来数钱。” 太快乐了。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赚钱的时候高兴,你咋不说赔钱的时候呢!” 一个月累死累活赚六七十两银子,其实陆辞那个铺面租出去,一个月都得五十两银子…… 家里人只是没有把房租算入成本,而且还停留在临州的物价水平,所以才会格外快乐。 陆辞笑道:“那你就还是开医馆,我负责收钱。这个总没有赔的吧。除非你给人赊账。” 柳云眠:“……” “不逗你了,和你说正事。”陆辞道,“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说来听听。” 一听好消息,柳云眠就来了精神。 “姐夫给姐姐请封郡王妃,皇上这次,没有驳回。” “啊?那太好了!皇上怎么突然 答应了?” 按照之前的说法,皇上不喜欢离郡王偏爱萧姮。 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能错,错的都是女人。 而且萧姮生下天生残疾的观音奴,对皇家来说,是不吉之兆。 所以他很讨厌萧姮,也一直不肯让离郡王把萧姮扶正。 一直到后来,陆辞立下军功,凭借军功封侯,萧姮都只是太子良娣。 “或许因为姐夫受伤的缘故,皇上想补偿他。而且姐夫现在只是郡王,郡王妃,不如太子妃重要。” 当然,观音奴的开智,也是重要的原因。 从懵懂到突然开挂,这种经历仿佛带着某种伟人成长的光环,是上天降福给皇家。 柳云眠心说,要真是这样的话,离郡王那个恋爱脑,说不定还感激自己被撸了下来,又挨了一刀呢! “正式的册封过几日就下来了。”陆辞道,“随后郡王府定然要宴请宾客。” 柳云眠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也得去?” “自然。” 柳云眠:“……” 我不自然。 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去凑什么热闹? 可是看陆辞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只弱弱地道:“人多,我不好意思。” “姐姐会带着你。”陆辞道,“放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你难做的。” 这点柳云眠倒是相信。 萧姮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确实什么都能应对。 柳云眠也不是不能应对。 可是她偷懒嫌累。 “而且观音奴也得出现,”陆辞道,“你就当去帮忙看着观音奴。” 柳云眠这才答应下来。 是,观音奴现在变成嫡长子了,肯定要在众人面前出现的。 而且萧姮现在还怀孕,就当去帮帮孕妇吧。 陆辞又道:“岳母和嫂子,也一起去?” “算了吧。”柳云眠道,“我娘去了肯定会拘谨。我嫂子也是,而且还耽误她赚钱。” 陆辞了解家里的情况,倒是没勉强。 柳云眠问:“镇南王府那边,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陆辞道,“兹事体大,他们已经派人去临州接你那个外祖母去了。” 总要当面对质,事情才算水落石出。 算算日子,应该还得至少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行。”柳云眠道,“回头得问问我娘怎么想的。” “嗯,放心,还有我在。而且镇南王府也不是不讲理的,自家女儿,老王妃会维护的。” 多年亏欠,老王妃会尽其所能弥补的。 陆辞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 虽然他不在意柳云眠的出身,但是有个能唬住人的家世,她以后会得到更多的尊重。 第189章 正名 好巧不巧,离郡王府宴客那日,是春闱会试出结果的日子。 柳云眠在家里磨蹭着不肯走,想等着结果出来再去。 高氏倒是急得要命,催促道:“眠眠,你快点!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呢!” “等着会试张榜嘛!”柳云眠道。 她不知道这榜是上午出还是下午出。 高氏道:“你爹都去陪姜大儒下棋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准备准备,收拾了去郡王府。” 郡王府的马车,都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高氏看看一身虎气的胖丫,看着傻白甜的小白,不由发愁。 女儿身边,一个妥帖能用的都没有。 今日观音奴还要带着铁蛋去,阿宽也得跟着,蜜蜜虽然没说,但是这个年纪,能不想去凑热闹吗? 柳云眠干脆说,全都带上。 高氏想想这些人,头更疼了,反复叮嘱胖丫、小白和蜜蜜,一定得看好几个臭小子,别让他们上房揭瓦。 胖丫道:“婶子,您不用担心了,那是观音奴自家呢!” 郡王府能没有下人帮忙看着?她才不信。 再说,她看人还是很准的。 要是看着谁不像好人,就离得远远的,才不会被人欺负。 再说了,今天是郡王妃的好日子,谁那么没眼色去添堵? 胖丫对于贵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显然缺乏了解。 柳云眠还想再等等。 最后,是柳明义出来告诉她,得下午公布,她才恋恋不舍地登上马车,并且叮嘱家里人,如果要中了,一定差人告诉她。 全家人都觉得中不了。 这次考试,更像重在参与。 而柳云眠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是就像买彩票一样,难道因为中奖概率低,就不想着刮奖了? 不,她非常想刮开看看。 到了郡王府,季嬷嬷在二门迎接柳云眠。 “郡王妃一早就在盼着您呢!” 周围各家的夫人姑娘们,纷纷看过来,想看看柳云眠到底是何方贵人,竟然能让离郡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这般热情巴结。 可是仔细看,似乎也没什么。 柳云眠今日穿了鹅黄对襟绣花窄袄,下面是一条浅绿长裙,也没有穿金戴银,头上只两根玉簪简单把头发挽起,清新脱俗,但是看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贫困潦倒。 “让郡王妃久等了。”柳云眠笑道,“是我的错。” “郡王妃说了,一定得说说您,自家人,还不早点来帮忙待客。”季嬷嬷故意大声道。 这声“自家人”,让许多人破防了。 谁和郡王妃是自家人? 谁不知道郡王妃的娘家,就剩下一个弟弟,而且是那般出类拔萃,光芒万丈的弟弟。 镇通侯一直没有成亲,难道说,这就是郡王妃认定的弟媳妇? 可是……也差了些吧。 最多就是个小家碧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认识”“没听说过”。 竟然没有人认识柳云眠。 直到韩夫人的马车来了。 “眠眠,你也来迟了。”韩夫人爽朗喊道。 已经走进去的柳云眠回头,对着韩夫人行礼,“您也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韩夫人快步上前,主动挽住她的胳膊,“多亏了你,长川现在好多了。” 柳云眠笑笑,没说什么。 她无意于把话题引到自己替韩长川治病这件事情上。 她不需要扬眉吐气,因为那些对她投以轻蔑眼光的人,不值得她费力去证明自己。 韩夫人见状,对她更加喜欢,心里默默地道,姑娘,您地下有灵的话,就保佑侯爷和绵绵婚事一切顺利。 众人见状,对柳云眠更多了几分好奇。 因为韩夫人极少出来走动。 但是她和萧姮姐弟的关系,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所以今日她出席,算是预料之中。 但是她亲近除了萧姮之外的女眷,那就引人遐想了。 这个柳云眠,到底是什么来路?是未来的侯夫人吗? 等她们进去之后,正在陪着萧姮说话的卫夫人站了起来,亲热地过来拉柳云眠的手。 “你看你,能不能靠谱点!大姑子的好日子,你姗姗来迟,要是遇到个挑理的,是不是得挑唆侯爷收拾你一顿?” 柳云眠脸红。 卫夫人真是个敢说的。 这话到了她嘴里,莫名就变得火辣辣的,带上了十分的暧昧。 萧姮爽朗笑道:“对,该打,我肯定得告状。” 柳云眠哭笑不得。 卫夫人把她按坐在萧姮身边,笑道:“还不赶紧赔礼道歉?我可得讨个巧,把你比下去。我出去帮郡王妃待客去!” 她虽然这几年不在京城,但是她是京城长大的,基本上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按说之前,不管是萧家还是离郡王这边,都和镇南王府没有什么交情。 镇南王府,是有名的忠君党,从来不站队。 任尔东西南北风,谁做皇帝我听谁的! 萧姮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柳云眠的缘故,卫夫人不会这般。 所以她对这个弟媳妇,越发满意了。 出身真的没那么重要。 娶妻娶贤,更要娶能。 更何况,柳云眠人还善良通透,别说弟弟喜欢,她都喜欢。 柳云眠在萧姮这里坐了一会儿,装了一会儿娴静,坐得屁股都疼,脑袋也嗡嗡的。 几乎来一波人,萧姮都得有意无意地表明,这就是她认定的弟媳妇。 柳云眠虽然明白她是好意,但是觉得有点累。 “郡王妃,”她终于忍不住起身笑道,“我出去看看几个孩子,一会儿该上房揭瓦了。” 萧姮笑道:“去吧去吧,观音奴那个混世魔王,也就你能治得了他了。诸位怕是不知道吧,观音奴就和云眠投缘,也是去了她那里,机缘巧合之下才开智……” 柳云眠:来了来了,又来了。 今天这宴会,不是为了庆祝萧姮成为郡王妃,而是为了让众人知道,她和陆辞的关系吧。 喧宾夺主,说的就是自己了。 要了她狗命! 不管怎么说,柳云眠终于溜了出来。 然而看到外面坐着站着,院子里,园子里,水榭……四处都站满各路贵女,她有种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感觉。 原来你们大家伙的主力在这里啊! 第190章 一群酸鸡 柳云眠也不认识谁,默默地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走到了观音奴身边。 观音奴并不喜欢这里。 他觉得拘束,玩不开。 他讨厌被那么多女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看什么看,没见过好看的小孩啊! 真没见识。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观音奴不高兴地道。 铁蛋吃着点心,“等我吃完再走!” 别着急啊,这里的点心很好吃的。 阿宽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蜜蜜大了,有些赧然,小声地劝铁蛋:“你别吃了,咱们是来做客的,别让人笑话。等回去,我给你买好不好?” 柳云眠闻言笑道:“不要紧。蜜蜜别紧张,谁说做客不能吃点心了?铁蛋,吃吧。” 又不是狼吞虎咽,抢别人的吃食,孩子就尝尝鲜,不算什么。 “来,你也吃。”柳云眠给蜜蜜和阿宽一人塞了一块点心。 观音奴不喜欢吃这些干巴巴的点心,所以柳云眠就没给他。 小白弱弱地道:“姐姐,我算孩子吗?” 柳云眠哭笑不得,“你不算孩子,想吃自己拿。胖丫,吃吧,都不用太过拘谨。” 胖丫竟然有几分扭捏:“这不是怕给你丢脸吗?咱们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不能让人看轻。” 别人不吃,她也不吃。 柳云眠淡然自若地道:“那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们看不看轻我们,就因为几块点心?” 她们不吃,会有人说她们装;她们吃了,会有人说她们没吃过好吃的。 总之,想挑毛病的人,怎么都能挑出毛病。 恐怕她们走路先迈出去哪条腿都能被评论一番。 既然如此,何必不放松一下自己。 柳云眠干脆在他们旁边坐下,自己也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咬着。 她在想,也不知道外面放榜了没有。 她爹有没有狗屎运,摔一跤摔进决赛呢? 观音奴带着铁蛋和阿宽在旁边踢毽子。 几个人经常玩,毽子踢得都非常好,更别提,阿宽还是学杂耍出身,那全身协调能力,更非常人所能比。 很快不少孩子被吸引过来围观,竟然十分热闹。 这时候,有个女子来到柳云眠身边。 她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娇小玲珑,脸上带着笑意,上来就嘴甜道:“姐姐有些面生,之前没见过吧。” 柳云眠瞥了她一眼,有些冷淡地道:“嗯,我第一次来。” 女子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退缩,反倒是更加热切地套近乎来了。 “是吧,之前在别处也没见过姐姐。”女子道。 柳云眠心说,你当我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不行? 她没接话。 女子笑道:“听姐姐口音,不像是京城的,不知道是不是金陵来的姐姐?” 本朝高宗皇帝从金陵迁都至此,是以金陵也算得上本朝的“老钱”(oldmoney,富了好几代的家庭)所在。 京城这些贵胄,很多人排外。 他们眼里,除了京城和金陵,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柳云眠:“不是,我是临州人。” “哦,临州啊,我倒是听过……”女子道。 不过她似乎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关于临州的任何东西。 可见这个“听说”,水分十足。 柳云眠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是一只上蹿下跳想吃瓜的猹,她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没想到,女子还不死心,“不知道姐姐家,是做什么的。” 柳云眠有些不耐烦,“种地的。” 女子愣住,大概没想到柳云眠会如此直白。 “我爹是个乡下的教书先生,是个举人。除了我爹之外,我家剩下的人都是种 地为生。”柳云眠挑眉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哦,没有了。”女子道,面色不似刚才那般友善,但是也不至于脑残到立刻翻脸骂人。 她对着柳云眠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胖丫忍不住道:“眠眠,她就是来打听你家里情况的。你看她现在和人交头接耳,肯定在说你呢!” 柳云眠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也没做亏心事,不怕她们说。” 她的来历,也不是什么秘密。 有心人想查,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不如大大方方告诉她们。 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只要她们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过了一会儿,小白过来,气鼓鼓地告诉柳云眠:“姐姐,她们在说你坏话!我能不能去打她们!” 小白功夫在身,耳力自然也比常人好很多。 柳云眠笑道:“来,你跟我说说,她们说我什么?” 观音奴踢得满头是汗,却还是不停下。 翠微拿着大衣裳等在旁边,就怕他停下来之后受了寒。 小白道:“她们说姐姐,原来是个乡下来的穷丫头,爹就是个穷举人,还以为姐姐大有来头呢!” 柳云眠:“真是无聊,还以为她们能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呢!” 这些人的段位也不过如此,和她们村里晒太阳嚼舌根子那些老太婆,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她们更年轻,更有权势而已。 “姐姐,你不生气?” “犯不着。”柳云眠道,“一群酸鸡而已。她们有本事,就去找陆辞;事实是,她们一个都攀不上陆辞,只能从挑我毛病这件事情上找点成就感。” 她看得可太透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竟然又过来了。 柳云眠这次不想搭理她了。 来了两次,都不知道自报家门,这是真没把她放眼里。 既然这样,她还理对方做什么? “姐姐,”女子笑笑,自以为天真烂漫,已经取信于柳云眠,“原来你就是在乡下和侯爷成亲的姐姐呀!” 柳云眠没忍住,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我爹就生了我姐姐和我两个女儿。” 少来攀关系。 女子愣了下,随即可能反应过来,道:“看我,见到姐姐光顾着高兴,都忘了告诉姐姐,我是纯阳县主。” 柳云眠:“原来是县主,怠慢了。” 陆辞真是招蜂引蝶的体质。 永嘉公主暂时落幕但是绝对没退场,这又来个县主。 啧啧,烂桃花真多。 这县主,明显还是冲着陆辞来的。 第191章 拒绝赐婚 柳云眠:陆辞最好娶个苍蝇拍,专门拍这些狂蜂浪蝶。 很显然,她不是啊! “算起来,我得喊郡王妃一声堂嫂。”纯阳县主道,“所以我不是外人。” 柳云眠:“那是内人?郡王妃的内人还是郡王妃弟弟的内人?” 纯阳县主脸红,完全没想到,柳云眠会直接撕开这层窗户纸。 是的,她看上了陆辞。 从前或许年纪小,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她到了婚配的年龄,而且镇通侯失去爵位又复爵,足以证明他能力。 所以纯阳县主,便把目光投在了陆辞身上。 没想到,陆辞到处和人说,他要成亲了。 纯阳公主的心碎了一地,今日听说离郡王妃宴客,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她倒要看看,侯爷要娶的,到底是谁。 纯阳公主伪善,喜欢假扮天真无邪,让人降低戒备心。 她以为自己这招,无往不利,在柳云眠这里也轻松,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人打了脸。 “姐姐说笑了。”纯阳县主勉强维持住笑意。 她虽然是县主,她祖父是王爷,但是家里已经越发不行了,而且同龄的姑娘有五个之多。 她不为自己谋划,估计只能被随随便便嫁出去。 所以她得忍住。 在这种场合下闹翻脸,只能两败俱伤。 柳云眠道:“还有什么事?” 她可太讨厌和这些人打机锋了。 大家有话好好说,哪怕你直抒胸臆,说我就是喜欢镇通侯,你能不能给我让位都行。 千万不要拐弯抹角地来跟她这个直肠子说话。 简直浪费感情。 “我是见了姐姐,就忍不住想亲近。”纯阳县主装得楚楚可怜,“竟然像自己亲姐姐一样。所以有些话,别人都瞒着姐姐,我却不忍姐姐被蒙在鼓里。” “没事,我不介意。”柳云眠道。 纯阳县主被噎住。 这人,竟是油盐不进? 她一个乡下女子,要嫁侯爷,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真是无知者无畏。 纯阳县主道:“姐姐怕是对京城这边的规矩有所不知。” “我是不知道。”柳云眠道,“当初侯爷是入赘到我们家的,所以按照我们临州的规矩来。你们京城什么规矩,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 “入,入赘?”纯阳县主结结巴巴地道,“姐姐,可不能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会嘲笑你的。” “嘲笑我?”柳云眠道,“我花了二十两银子,该有的礼节都有了,凭什么嘲笑我?” 纯阳县主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她要说句想说的话,怎么就那么难? 柳云眠太会打岔了。 “娘,要喝水!”观音奴跑过来,往柳云眠怀里一坐,拿起她面前的杯子扬起脖子咕嘟咕嘟灌起水来。 “你慢点。”柳云眠拿着帕子帮他擦汗,不由嗔怪道。 “这,”纯阳县主道,“这不是观音奴么?观音奴,我是你姑姑。你可不能乱喊,这不是你娘,你娘……” “你谁呀?”观音奴眉头一皱,“你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他就是看这个女人在娘面前聒噪,才过来帮娘解围的。 没想到,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教训起自己来了。 “我是你姑姑。” “我爹没你这个妹妹。”观音奴道,“我不认识你。”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道:“观音奴才回京,认识的人不多,还请县主见谅。” 纯阳县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还得假装大度:“没事,童言无忌。” 她终于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最重要的话。 “姐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提醒你一件事情——” 柳云眠:又来。 “你说吧。” 说完了走,别在这里挡光。 纯阳县主道:“我说了姐姐别着急。” “我挺着急的了。”柳云眠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主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挺忙的。” 纯阳县主又讨了个没趣,心里确定眼前这个乡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带着报复的快感道:“我听说侯爷请皇上赐婚,但是被皇上拒绝了。皇上说,姐姐身份略低,配不上侯爷。” 柳云眠:“皇上真的这么说的?” “那自然是。”纯阳县主眼中有几分得意,“我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这样的谎。” 柳云眠:“皇上待我可真好。” 纯阳县主:??? 她怀疑自己刚才嘴瓢说错话了? 柳云眠怎么是这个反应? 她不该伤心欲绝,自暴自弃吗? 柳云眠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家境,和侯爷明明是云泥之别,皇上竟然说我身份略低,这不是抬爱是什么?皇上真是太好了。” 纯阳县主:还能这么理解? 皇上又不是乡下人,说话自然要婉转一点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话都听不懂。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皇上没有答应赐婚吗? “你身份倒是高,”观音奴看着纯阳县主,一脸嫌弃,“可是我爹看不上你,少在这里恶心我娘!” 柳云眠:“……” 这养别人的儿子,也养出来了! 谁能相信,观音奴之前一个字都不会说,现在骂人都如此流畅了。 纯阳郡主被骂得脸红,捏着帕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道:“县主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我知道,”纯阳县主努力控制住情绪,“姐姐觉得嫁过侯爷一次,不想吃亏。可是侯夫人这个位置,有德者居之……” “那就不用你这个缺德的操心了。”胖丫忍不住也怼了一句,“人家正经两口子,你在这里哔哔这么多,不就是想说眠眠不配,你配吗?真是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你放肆!” “我还放五呢!”胖丫道,“你们这些人可真有意思,一个个的总拿自己身份高来嘲笑我们乡下人,但是抢起别人男人来,一点儿脸都不要。就是我们乡下人,都知道要脸,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柳云眠伸手扶了扶鬓角,跟着华妃娘娘学,把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胖丫,不说了。侯爷就在那里,谁有本事谁去抢,在我面前,真的没必要。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我还想送人一程呢——但是侯爷不愿意,侯爷就非要我,我这苦恼,真是不知道跟谁说呢!还是皇上向着我。” 第192章 怒怼绿茶 纯阳县主在柳云眠和胖丫一唱一和的挤兑下,竟然红了眼圈,开始“嘤嘤嘤”地哭起来。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大家你来我往,不是酣战正欢吗? 怎么忽然就挂出了免战牌,还开始耍起了手段。 胖丫也道:“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弄得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以她精准的看人眼光来看,这纯阳县主,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纯阳县主哭得梨花带雨,“我,我没事,和姐姐没关系。” 说完,她就这样哭着走了。 柳云眠:“……” 你这么能演,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只是这糟心的玩意儿,到自己面前来这么一出,就为了陆辞? 啧啧,狗男人魅力真大。 纯阳县主人缘不错,回去坐在那里擦眼泪,立刻一群女人围上去安慰,还时不时给柳云眠一记眼刀。 纯阳县主抽抽搭搭地道:“和柳姑娘无关,就是我自己想起了伤心事。” 柳云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绿茶成精了。 这时候,有炮灰站出来,阴阳怪气地道:“不就是个乡下来的穷酸丫头吗?她爹考了大半辈子,才中了个举人,还不知道怎么走运考上去的。就这种家世,还想高攀侯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云眠:啧啧,看吧,总有脑袋少根弦的,愿意给人当枪使。 胖丫:“你又是哪头蒜?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也想嫁给侯爷,出来上蹿下跳的?” “你——粗俗!” “总比你们一个个不要脸,盯着别人的男人强。”胖丫往前一步,很有威压感,“怎么,你想跟我掰手腕吗?” 柳云眠笑出声来。 她说:“胖丫,快回来,别给郡王妃添乱。” 她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地道:“如你们所见,我是侯爷落魄时候娶的妻子。我是乡下人,我爹是个举人,我家是种地的。我知道侯爷身份贵重,对我来说齐大非偶……” 柳云眠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不管她们信不信,该表达的态度,还是得表达。 “我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把侯爷当成春闺梦中人。少年慕艾,少女怀春,这都是人之常情。” 柳云眠嘴角噙着笑意,然而却不达眼底。 “我不管你们是真心爱慕侯爷也好,还是想攀附他也好,我只有一句话——放马过来,各凭本事。” “你们个个天潢贵胄,总不能对付一个看不起的乡下女人时候,用龌龊手段吧。” “如果你们有这种想法,我劝你们最好打消念头。” “因为正如你们现在所见,我不是省油的灯,我不好惹。” “我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因为侯爷惯着,郡王妃宠着。” “我不介意任何人跟我争宠,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尽管来。” “日后我回乡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会感谢未来的侯夫人。”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所以现在各位,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正好趁着大家都聚在一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云眠语速不徐不疾,却有一种强大的气场,镇住了面前所有的人。 这些贵女,没想到过一个乡下丫头,竟然可以这般气定神闲地在自己面前说话,而且说完后,让众人都不敢应声。 ——纵使私下憋着劲儿,你争我抢都想嫁给陆辞,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 柳云眠表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这种,还想对自己群起而攻之? 战斗力不过如此。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只要她不喜欢陆辞,无欲则刚,谁也奈何不了她。 “你看,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都不肯问。”柳 云眠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却觉得你是癞蛤蟆跳人脚背,不咬人专门膈应人!” “以后谁再到我面前哔哔,我就让你们在侯爷和郡王妃面前好好露露脸。我,不怕两败俱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观音奴跳到桌子上,“娘,你不用和她们说那么多。谁惹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 胖丫毫不留情地拆台:“就你?” “我怎么了?”观音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还有小白,阿宽呢!” 铁蛋:“还有我。” “观音奴你赶紧给我下来。”柳云眠把熊孩子抱下来,“这什么场合,你拆郡王妃的台啊!” “我不管,反正她们想欺负娘就是不行。” “知道你孝顺,娘现在能打,等娘老了之后你再帮娘出头。” 柳云眠把观音奴按在怀里,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不受其他人影响。 大家只是不知深浅,并不蠢。 大部分人都看清楚了,甚至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镇通侯会选择柳云眠这个乡下女子。 有些东西,比如见过的东西,享过的富贵,是可以弥补的。 但是有些东西,比如气质,比如性情……这些都很难改变。 毫无疑问,柳云眠在很多方面,是可圈可点的。 众人看她眼光,又不一样了。 “好消息,柳姑娘,好消息!” 正在这时,几个丫鬟匆匆跑进来,“放榜了,柳老爷中了,中了!” 柳云眠:啊? 她爹走了狗屎运了? 天哪!进了,她爹进殿试了。 进了殿试,最次也是个同进士出身。 爹啊,你出息了! 柳云眠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你们帮我通禀一声,我要去和郡王妃告辞,先回家看看。” “去吧,快去吧。” 萧姮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笑容满面地道:“我也听说了,真是让人高兴。眠眠你快回家帮忙招待左邻右舍和客人,我派季嬷嬷带几个人去帮你。”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道,“府里这么多贵客,而且今日是您的好日子……” “双喜临门,咱们家双喜临门。” 众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云眠是客气的,但是架不住离郡王妃,拼命套近乎,拉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柳云眠,还真没撒谎。 谁离不开谁,真的不一定呢! 第193章 亲爹出息了 观音奴催促道:“娘,走,赶紧走,我要去给外公道喜,讨红包!” 铁蛋却不想走:“我还想吃点心……” 蜜蜜脸都红了,拉着他道:“姐姐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先回家!祖父这是大喜事,咱们得回去。” 萧姮笑道:“喜欢吃点心,我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喜欢郡王府,以后常来。” 柳云眠带着身后一长串,在神色各异的众人面前,就这样华丽丽地离开。 半晌,等萧姮也离开之后,帮纯阳县主说话,攻击柳云眠的那女子才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中了进士又如何?不也就能当个七品芝麻官?” 她们在座的,哪个家里不是三品以上? 那是柳云眠亲爹拼一辈子都拼不到的位置。 她们的起点,就是柳云眠走不到的终点。 可是这话出口,无人附和。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中庸的,并不愿意得罪人。 尤其从目前的情况看,柳云眠这个侯夫人的位置,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偏偏那女子没有自知之明,还以为众人都默认了她的话,又跑过去安慰纯阳县主。 “她现在有多得意,日后被打脸的时候就会有多狼狈!” 纯阳县主却丝毫没有被这话安慰到,甚至想离眼前这个蠢货远点。 “县主,我也听说了,侯爷请皇上赐婚,被驳回了。就她这种乡下丫头,十辈子也别想踏入侯府,哼!” 纯阳县主更不想搭理她了。 虽然自己刚才用这件事情去刺激柳云眠,可是事实,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可能,她也得换目标了。 不管是武顺侯还是离郡王妃,态度非常明确;而柳云眠,也绝对是个不好惹的。 如果得不到,还要惹一身骚,那就大可不必了。 纯阳县主今日吃了亏,已经受到了教训,生出了及时止损的想法。 ——不知道变通的人,迟早得撞到南墙,她才不傻。 不过眼前这个蠢货,说不定可以利用起来,以后给柳云眠添堵。 毕竟谁也不愿意吃亏,今天被那样抢白一顿,这个仇,得报。 柳云眠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被人记恨,她现在就想插上翅膀飞回家,和家里人一起狂欢庆祝。 这都行! 一个多年吭哧吭哧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竟然一鼓作气,接连拿下举人进士…… 感觉她爹,能不能直接被点了状元,再创辉煌? 妈呀,她这也太敢想了。 雷公电母,我说着玩的,我不贪心,别来劈我。 总之,柳云眠就是高兴。 没想到,她来到二门处的时候,陆辞就站在马车旁。 哦,可能是来送她的。 大家都这么熟了,礼节还那么多。 “陆辞,”柳云眠高兴地道,“你也听说了吧,我爹进殿试了,哈哈哈……” 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嘴都合不上的得意模样,陆辞也被她的快乐感染。 他笑着道:“听说了,恭喜恭喜。” “嗐,恭喜我做什么?恭喜我爹啊!” “都要恭喜,走吧。”陆辞让她上马车。 “行,那我走了。”柳云眠钻进马车里,“回头你再帮我跟郡王妃说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你自己跟她说吧,改日再说。” 柳云眠:“???” 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是不是好朋友了? 然而看到安虎牵着陆辞的马出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也跟我回去?” “那是自然。”陆辞理所应当地道,“岳父高中,我这个做女婿的不在,会被人挑理的。” 柳云眠:“你姐姐封郡王妃,你不在,别人不挑理?” “姐姐姐夫能应付。”陆辞催促她道,“快点走,别耽误事 儿。” 柳云眠:“……” 观音奴和铁蛋都抢着跟陆辞骑马。 陆辞便把两人都抱上马。 柳云眠见状让小白带着阿宽也上了她的马车,众人一起回去。 回家之后,柳家已经热闹得像一盆沸水,柳云眠好容易才挤到自己亲爹面前。 “恭喜爹,几十年寒窗苦读,总算扬眉吐气啦!” 柳厚谦虚地表示,纯属自己运气好,发挥好。 他就知道好几个人,因为天气太冷没有发挥好。 所以,这大半的功劳,就被记在了柳云眠身上。 柳云眠被夸得飘飘然。 虽然柳家在京城中不认识多少人,但是这样的好事,便是周边的邻居也会来贺喜。 陆辞非常自然地代入主人角色,平易近人地迎接前来道喜的邻居。 他不说,没人知道他是侯爷。 家里临时宴客,从两处酒楼叫了十八桌席面,一直热闹到晚上。 柳云眠帮忙招呼女人孩子,这会儿累得腰酸背痛,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陆辞帮她打了热水端进来,“眠眠,起来泡泡脚,解解乏。” 她今日一直站着,肯定累,陆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是高兴,也是真高兴。 他老丈人出息了。 以后他略微帮忙,谋个好点的差事,柳云眠不用一直为柳家殚精竭虑地谋划,可以转而为他们的小家而忙了。 柳云眠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但是陆辞水都准备好了,她还是勉强爬起来泡了个脚。 不过她也要脸,坚决没用陆辞倒脏水,自己去把水倒了。 躺在床上,她竟然睡不着了。 一定是因为晚上喝多了茶水。 陆辞见状就和她说起了两人的婚事。 “等岳父殿试之后,咱们成亲,双喜临门,你觉得如何?” 柳云眠:不如何。 “陆辞,”她想了想,觉得两个人之间没必要瞒来瞒去,就开诚布公地道,“你去找皇上赐婚,然后被皇上拒绝了?” 拒绝了就拒绝了,大家也一起面对现实。 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对谁都不好。 陆辞愣住,半晌没说话。 柳云眠道:“看起来是真的了。” “你听谁说的?” “纯阳县主。” 陆辞:“谁?” “纯阳县主。” “谁家的?我没什么印象了。”陆辞想了半晌后还是开口问道。 柳云眠:“……我也不知道,明天问问郡王妃。” 别人说过,但是她今天太高兴,晦气的人就忘记了。 “以后离她远点,不是好人。”陆辞冷冷地道,“挑拨离间的小人!” “那她在撒谎?” “不,是真的。”陆辞斟酌着道,“但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云眠:好,我听你狡辩。 第194章 男扮女装 陆辞解释道:“其实皇上拒绝我,多少有点言不由衷。” 柳云眠:“说来听听。” “姐姐已经嫁入了皇家,倘若我再娶个高门之女,再想想我手握重兵,你觉得皇上能高枕无忧吗?” “不能,可能做梦都想着把你给剁了。” “话糙理不糙,正是这么个道理。”陆辞道,“但是皇上又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在我提出要娶你的时候,他怎么也要劝劝。” 柳云眠明白了。 客气客气呗。 但是你真不客气,那估计就被记恨上了。 敢情皇上对他们的婚事,还乐见其成,然后一边心里高兴,一边嘴上还得道:“不行,委屈爱卿了。” 大概就像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亲戚要给她红包,她一边摆手说不要,一边赶紧把口袋给拉开。 柳云眠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其实这件事情,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陆辞道。 柳云眠:??? 你暗戳戳地内涵谁没脑子? 陆辞看她神情,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打击面太广。 “不包括你。她们都是浸淫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所以很容易就明白。你从来没经历,所以信以为真,也是正常。”陆辞忙描补道。 柳云眠“哼哼”着,没说话。 这样说来,这纯阳县主就真的是茶到家了。 她明明知道,拒绝赐婚是皇上的言不由衷,还故意拿这件事情出来挑拨离间,欺负乡下人是不是? 改天再见,一定得偷偷绊她个狗吃屎。 算了算了,这种晦气的人,还是别见了。 柳云眠想起更严重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和陆辞,这算是在皇上面前,定下了,再无更改了? 陆辞郑重道:“对,改不了了。我娶你,皇上很放心;如果要换人,皇上肯定以为我有别的想法,又得对我生出戒心了。” 柳云眠:“所以,你娶我保平安?” 陆辞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所以为了救我的命,你不要逃婚。” 逃婚? 柳云眠无语了。 她一个现代人,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说电视连续剧的人都没那么想,陆辞一个古人竟然想到了逃婚。 “你怎么想到的逃婚?我能逃到哪里去?” 一个孤身女子,就算还有点本事,在这个处处弱肉强食,治安堪忧的古代,能逃到哪里去? 她又不是李恒。 她那闺蜜兼战友,是真的猛,自己就敢闯战火连天的异国。 “就是最近听到一个笑话,有感而发。”陆辞笑道。 “嗯?什么笑话?” 有笑话你自己偷笑不分享给我,太不厚道了。 “你听说过李娇娇吗?”陆辞问。 “听说过啊!” “嗯?你竟也知道。”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是你告诉我的。李娇娇不是西夏公主吗?和你不打不相识,越打越黏糊……” “注意你的措辞。”陆辞目光带着威胁道。 “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嘛!”柳云眠道。 她还心里吐槽过,李娇娇是不是斯德哥尔摩,喜欢被人虐待。 就像建宁公主vs韦小宝,嘿嘿。 “现在不一样了。”陆辞道。 “她移情别恋了?” “不是,她变成男人了。”陆辞直直地盯着容疏,想从她脸上看到震惊和不解。 然后,他如愿以偿了。 柳云眠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思绪已经飘回了现代。 她是谁,她在哪里?为什么还能听到变性这种事情?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泰国。 再说,李娇娇不是爱陆辞吗? 在陆辞被流放的时候,她不是还要为爱举兵,抢陆辞回去做驸马吗? 难道她被人忽悠,听说陆辞喜欢男人,然后就想方设法变了个性? 这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陆辞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道:“我说得或许不够准确,她原本就是个男人,只是这么多年来,都男扮女装。” 柳云眠:卧槽!原来是女装大佬,失敬失敬。 “是因为争权夺势那些事情,所以要掩盖身份?”她理智尚存,不由开口问陆辞。 陆辞眼中写满了赞赏。 “嗯。”陆辞道,“我回京之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露馅了?” “不是,”陆辞道,“他自己主动表明身份了。” “反了?” “没有。”陆辞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随便把他给弄死了。” “那还是有点草率。倘若是我,都装了这么多年,干脆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然后再恢复身份。” “因为他看上了一个女子,急于成亲。” 柳云眠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本来还信誓旦旦地要‘嫁’你,转头却要娶别人。你们俩这感情有点稀薄啊!就像那能照出人影的稀粥一样稀。” 陆辞:“……” “那逃婚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是他看上的那女子逃婚了?” “嗯。”陆辞道,“现在李娇娇差不多把西夏给翻过来了,忙着找人。” 柳云眠:“这都没找到。那女子,很厉害啊!” 看着她由衷崇拜的眼神,陆辞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吓唬她道:“说不定已经葬身狼腹了。” “那不能。”柳云眠道,“比李娇娇看上的女人,肯定不会是傻子。既然逃婚,说明人家既不爱慕富贵,也有能力……” 真是个厉害的姐妹啊! 柳云眠对于真正厉害的同性,会真心生出敬佩之心。 “不过李娇娇也真厉害,竟然能装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柳云眠又道。 “我之前就把他当男人,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陆辞面无表情地道。 “那是你不懂怜香惜玉,哈哈。你放心吧,我肯定不逃婚,我没那个能力,也舍不得家里人。再说,不还能救你一命吗?” 凑合着过吧。 现在的陆辞,毫无疑问是喜欢她,尊重她的。 但是男人的爱情,保质期很短。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熬过一两年,最多三五年,陆辞会熬不住的。 反正她没想嫁人,就先找个窝待着吧。 陆辞说会尊重她,这一点,柳云眠不怀疑。 这个男人的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要再担心赐婚的事情,一切都还有我。”陆辞笑着道。 柳云眠:“……” 乌鱼子,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狗男人,分明是故意和自己暧昧。 第195章 和皇上讨价还价 陆辞怕柳云眠翻脸,忙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李娇娇身上。 “其实我本来不知道他被抛弃这件事情,我只知道他恢复了男身。” 邻国突然多了个强大的皇子,这件事情皇上都得过问。 “前些日子永嘉公主那般,我便想着劝皇上让她和亲。”陆辞道,“我派万神给他送了一封信,然后……他回信告诉我的。” 焦头烂额的李娇娇警告陆辞不要乱来,否则他真的敢打。 他这一肚子火正没处去呢,别让他找到发泄机会。 简而言之,就是让陆辞滚远点。 陆辞非但没生气,还觉得非常好笑。 从女变成男,然后又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李娇娇,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柳云眠一听有八卦,立刻化身瓜地里上蹿下跳的猹。 ——快展开说说啊! 这么精彩绝伦的剧情,得脑洞多大的编剧才能写出来。 快让孩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陆辞成功歪楼,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可能他们两个人的婚事,这样就算说定了吧。 嗯,说定了。 陆辞自己就决定了。 既然婚事尘埃落定,皇上占了不少便宜,总算能睡安稳觉了,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 陆辞要去宫里找皇上好好哭哭穷。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白临,见到陆辞,露出谦卑的笑意,上前道:“侯爷,您稍等,老奴这就进去禀告皇上,说您求见。” “有劳白公公。” “不敢不敢。” 很快,陆辞就见到了皇上。 皇上威严赫赫,或许因为经常皱眉的缘故,眉心有两道深深的竖纹,看起来更加不好说话的模样。 陆辞跪地行礼。 “起来吧。”皇上让人给他赐座。 平心而论,皇上对陆辞不错。 并不因为他是犯官之后就看不起他,该封赏的时候真封赏,该提拔的时候也真提拔。 所以陆辞年纪轻轻就得以封侯。 皇上知道他父亲当年是被冤枉的,也并没有瞒着,而是昭告天下,替他父亲平反,又严惩了当年诬告之人。 总之,皇上做事,虽然也因为久居高位,有时候难免任性暴躁,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明理讲理的人。 陆辞对皇上的感情十分复杂,但是也还是很尊敬。 陆辞谢座之后开口道:“皇上,微臣来打扰您,还是为了之前和您提过的婚事。” “朕不是说了不行吗?你是堂堂镇通侯,是朕器重之人,怎么能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朕不同意,你无须多言!”皇上道,“你的婚事,朕让贵妃上上心……” “多谢皇上,然而故剑情深,微臣并不做他想。当初微臣落魄之时,柳氏嫁给微臣,一直陪伴微臣,这份恩情,微臣不敢忘怀。” 皇上做出为难的模样:“你说这些,朕也都知道,但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哪怕就高一点,好歹出身官宦之家……萧衍,朕把你当成子侄一般……” 陆辞起身跪在地上叩首,“皇上待萧衍天高地厚之恩,萧衍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平身。”皇上道,“你说你别的事情,没有让朕操心过;为什么这婚事,就非得如此,让朕也下不来台?你坚持要娶,朕是不是得落个苛待你的名声?” “皇上,这是微臣自己的坚持。”陆辞道,“还请皇上成全。” “你容朕再想想。” 听皇上口气松动了些,陆辞就知道今日有戏。 他继续道:“皇上,其实柳氏出身并不很差。” “她不是乡下的吗?” “她虽然是乡下的,但是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她父亲和兄长都有读书,父亲今年更是有幸过了春闱,只等殿试……” 所以,皇上您表示不 表示吧。 不求头甲,至少给个二甲吧。 若是三甲同进士,那就差点意思了。 中了之后,是不是还得安排个官职? 太远的就不去了,留在京城就可以。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给柳厚一个功名,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而柳厚又确实是出身乡野,毫无助力,陆辞日后也不能从岳家得到帮助。 这正中皇上下怀。 两个聪明人,都满意了。 陆辞从宫中回去,正好遇到柳厚要出门。 “岳父大人这是要去哪里?”陆辞笑着问道。 “我出去转转。”柳厚道,“状元楼那边听说聚了不少举人,我也去凑个热闹。” 陆辞有些惊讶。 平时柳厚,应该不喜欢往人堆里扎才是。 而且因为多年郁郁不得志,多少磋磨掉了他的骄傲以及自信。 柳厚对自己,并不自信,所以不好意思往人前凑。 今日这是天下红雨了? 柳厚苦恼道:“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 陆辞大惊,“岳父大人,此话怎讲?” “自放榜以后,你岳母就像中了魔一样,”柳厚道,“天天叮嘱我读书,看着我读书。” 陆辞:“是吗?以前岳母,不总是劝您注意身体,少看书吗?” “谁说不是?”柳厚道,“我这会儿都考上了,肯定有个同进士出身,这老婆子,反而不满意了。须知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有个贴心的好女儿,侥幸进入殿试,已实属运气好。” 他都等着做同进士了,结果被自己老妻“鸡”了。 高氏天天催他看书,振振有词道:“趁着这波运气好,再好好看看书,说不定能中个状元呢!” 柳厚想起来高氏的话,真是无语。 他这样的学识水平,要是能得中状元,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指望! 柳厚很清楚,自己资质一般,能走到现在,真是运气加持。 所以他受不了高氏絮叨,要出去走走。 “贤婿,你说我怎么办?”柳厚道,“就是我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我也就是个同进士啊!” 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有用的说明人家本来就是天才。 天才的事情,和他一个资质愚钝的人有什么关系? 真是讲都讲不通。 陆辞却意味深长地道:“岳父大人不要妄自菲薄,多年寒窗苦读,会有收获的。” 柳厚:呵呵,我信了你的鬼,一定是被你岳母洗脑了。 赶紧跑。 这家里感觉大家都要不正常了。 第196章 女儿换头甲 陆辞看着岳父离开,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 ——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且等着。 他心情愉悦,进门柳云眠就感觉出来了。 “怎么,在外面捡到元宝了?”柳云眠一边给观音奴重新梳他跑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笑道。 “皇上答应我们的婚事了。”陆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柳云眠:“……” 皇上啊皇上,您还有没有点立场和坚持了。 “你看,我没有骗你。”陆辞眼神灿若星河,闪闪发光的都是欢喜。 柳云眠尴尬之中就开始胡言乱语:“那,是不是还得谢主隆恩?” “等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再谢恩不迟。”陆辞在她身旁坐下,“你要辛苦了。” “嗯?” 辛苦? 你指哪方面? 陆辞啊陆辞,咱们可是君子协定啊! 床上的苦,她吃不了,也不想吃。 管家也不行。 她脑子不灵光,管好自己都难,管家这种耗费心力的事情,做不了。 “嫁妆你怎么也得自己绣几针。”陆辞道。 柳云眠脸红。 竟然是她想歪了。 这不怪她,都怪陆辞不把话说清楚,嗯! 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不过要等岳父大人殿试之后,咱们双喜临门。” 柳云眠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多想。 毕竟中个同进士,那也是大喜。 观音奴高兴地道:“爹娘要成亲了吗?爹,我能坐你马上吗?我也想在胸前系一朵大红花!” 他经常看人成亲,太热闹了。 陆辞在他肩上拍了下,“胡说。等你长大了,骑着高头大马,娶自己媳妇去。” 观音奴:“我这不是帮你吗?” 陆辞哭笑不得,帮他成亲?他谢谢了! 但是,不用! 柳云眠被这俩逗得大笑起来,推了观音奴一把道,“行了,出去玩吧。铁蛋和阿宽在外面喊你呢。” 观音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柳云眠收拾了一下后站起来道:“我得去医馆了。” 开了个门头之后,几乎没怎么去过,说起来也有些惭愧。 现在感觉一切都尘埃落定,亲爹提前锁定了同进士,再不正经干活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嫁人……那就嫁吧,不过换个地方睡觉。 甚至还可能,就在这里呢! 成亲之后两人的住处,也还没商量。 柳云眠想起这些就头疼,干脆不想了。 有些事情,可以抗争;然而有些时候,只能被事情推着走,走一步算一步。 陆辞却拉住她袖子,不让她出去。 柳云眠瞪他:“松手!要不打人了!” 还不知道她的实力? 陆辞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可爱,道:“别着急走,你坐下,我正事还没说完。” “彩礼嫁妆那些,我可不管。”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不谈婚事。” 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须赘言。 “那什么事?” “岳母的身世。” 柳云眠闻言一震,“怎么,查清楚了?” “嗯。”陆辞道,“我刚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被卫戈拦住,说了几句话。他跟我说,乐氏确实胆大包天,做出了偷梁换柱之事。” “也就是说,我娘真是镇南王妃的女儿?” “嗯。” 虽然柳云眠对于这个结果早有猜测——毕竟她姐姐顶着一张和镇南王妃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双方在那个时间又确实有交集,还能做什么猜测? 可是当知道猜想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起来。 不认亲,镇南王府不会同意。 可是认亲, 高氏那般绵软、胆小怕事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不安。 所以最后,还得柳云眠给高氏打气,让她立起来,尝试和镇南王府做亲戚。 那可是镇南王府。 双方地位的不对等,要给母亲带来很多风雨。 陆辞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猜透了她的担忧,轻声道:“还有我在。而且岳父大人,也会高中。我们,都是岳母的底气。” 柳云眠:“你我放心,有事肯定帮我。但是我爹这个高中……” 同进士,在那些人眼里,算什么高中? 及格线都未必达到。 镇南王唯一的嫡女,想要走“榜下捉婿”这条路,估计也只有头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会考虑。 进士都不行,更别说同进士了。 当然,现在两个人孙子都有了,棒打鸳鸯不可能。 只是,肯定会带出来意难平。 陆辞本来是想卖关子,回头给柳云眠一个惊喜。 但是见她现在如此忧心忡忡,当即改了主意。 “你放心,岳父大人这个头甲,跑不了。” “啊?”柳云眠,“你去贿赂考官,拿到试题了?” 亲,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做。 科场舞弊,一来太损人品,二来,那真的掉脑袋,株连三族不轻轻松松? 柳云眠觉得自己这颗脑袋都不结实了! “傻子。”陆辞笑出声来,眼里带着深深的宠溺,“考官是皇上,你让我拿什么去贿赂?” 不,其实他真是讨好了皇上,不过也算不上贿赂。 各取所需而已。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皇上就不能偷个懒,先找人商量题目?” 大领导多少事情都是找人代劳的? “皇上定然亲力亲为。” 要不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柳厚给提溜起来? 虽说是内定,但是也不能明显地有失偏颇。 “你真的不是提前知道题目了?” “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柳云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玩笑道,“我只想和你同甘,不想和你共苦。” “你已经和我共苦过了,以后只剩下同甘。” 啧啧,陆辞,你变油腻了。 陆辞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情话对他来说,是一门陌生的必修课,他还在琢磨。 他跟柳云眠细细解释了自己和皇上的“暗中交易”。 柳云眠表示自己开始懂了。 “我爹卖闺女给你,给自己换了个头甲。” 她是不是个小天才! 柳厚,你行啊! 生出这么个牛的女儿来! 柳云眠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陆辞被她这精准的“歪曲”笑得眉眼都弯了。 “行,我不是赔钱货,我值钱!”柳云眠道。 她现在都开始期待起全家人知道爹中头甲时候,眼珠子掉一地的情景了。 第197章 镇南王府的态度 陆辞被柳云眠自我安慰的样子逗笑。 他说:“眠眠,嫁给我没有那么可怕。” “谁说可怕了?”柳云眠嘴硬。 “不可怕,你为什么总是在自我安慰?” 柳云眠:“……我才没有。” 这人可真讨厌,瞎说什么大实话。 “后天我带你去一趟镇南王府。”陆辞怕她恼羞成怒,见好就收。 柳云眠瞬时紧张:“这就要去认亲了?” “嗯,早晚都得面对。如果不是卫戈和卫夫人拦着,老王妃现在就冲到这里来了。” 柳云眠倒是也能体谅这种急切的心情。 毕竟是失散四十多年的女儿,换成谁能不心急如焚。 但是柳云眠也有顾虑。 她问陆辞:“你知道,镇南王府打算如何处置卫宝儿吗?” 陆辞道:“那倒是没说。” 这件事情很难说。 不过即使卫宝儿再不争气,老王妃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娇宠了四十多年。 感情如何能割舍? 看着柳云眠凝重的面色,陆辞道:“你是不想岳母和她做姐妹?” 虽然卫家没表明态度,但是其实完全可以猜测出来。 ——又不是养不起,王府养了多少闲人?不差卫宝儿一个。 最多以后大家不会那么纵容她,卫宝儿大概率也会夹着尾巴做人。 柳云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怕我娘被她欺负死。” 高氏前几十年一直活在乐氏的阴影下,柳云眠不想她后几十年要继续活在乐氏女儿的阴影下。 “如果卫宝儿继续留在王府,我是不会同意我娘认亲的。”柳云眠斩钉截铁地道,“还有王府其他人,如果有人欺负我娘,他们又不管,我们大可不必攀附。” 她不稀罕。 陆辞笑道:“好,我去和卫戈说。”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也没有指手画脚,柳云眠心情愉悦。 她似开玩笑地道:“你看我这般掐尖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你的日子难过了。” “我愿意。” 且甘之如饴。 他就喜欢她爱憎分明的利落爽利。 没想到,第二天卫夫人就来了柳家。 柳云眠迎她:“您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卫夫人点着她额头亲热地道,“你个没良心的不想我,我只能厚着脸皮来看你了。走走走,先给你家长辈请个安。” 啧啧,直接进入主题。 “嗯,好。” 早晚都得面对,不可能一辈子不认亲。 高氏见了卫夫人慌慌张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尽管卫夫人照顾她的感受,今日穿戴已经很朴素,可是在高氏看来,还是像那九天仙女一样。 卫夫人看她局促地捏着帕子,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叹息。 ——都是乐氏那个贱人害的。 回头老王妃见到亲生女儿被养得如此唯唯诺诺,不知道会多心疼。 卫夫人在高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即使她情商很高,有意凑趣捧着高氏,后者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要么尴尬地笑,要么就求救地看向柳云眠,坐立不安。 卫夫人实在坐不住,就去了柳云眠房间里。 她一起身,高氏就如释重负。 卫夫人暗暗摇头。 不过这些,不怪高氏;高氏虽然懦弱胆小,但是养的几个孩子都很好,可见平时也不是如此。 谁从小在村里长大,被人百般打压,怀疑自己,再见到门第高得摸不着的王府来人,都得紧张。 “夫人,”柳云眠把茶水放到卫夫人面前,“您现在也该知道,我为什么顾忌重重。您和颜悦色,甚至已经把我娘当成长辈敬重,可是她还是如此不安。倘若遇到尖酸刻薄之人,说几句酸言酸语,我娘怕 是就会反复思量……” 卫夫人点头:“别说你,我也有这种担心。只是眠眠,你想着你娘,我惦记着老王妃。老王妃这几日,盼着盼着,恨不得飞来母女相认。” 柳云眠道:“我自是能理解。只是卫宝儿什么性情你也知道,我不是逼王妃娘娘,但是我根本就不想让母亲和这个人见面。” “这个自然。”卫夫人道,“不用你提,我也自会这么做。” 老王妃对卫宝儿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一直把她当成女儿,情绪不是一下就能收回的;另一方面却恨她是始作俑者乐氏的亲生女儿…… 这种纠结之下,让老王妃日夜难寐。 幸好有亲生女儿这个盼头,否则只怕她会更难过。 卫夫人如实地把这些告诉容疏,又道:“除了老王妃,王府里再没有第二个人想要她留下。”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给她一份厚厚的嫁妆,把她远远嫁出去,给人做继室。” “人选都有了?” “王府还是不愁嫁女儿的。” 哪怕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儿。 其实无非就是体面地把人给“流放”罢了。 各种细节,卫家自然有人会安排好。 “这几日我就在忙活这件事情。”卫夫人拉着柳云眠的手笑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脾气,担心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柳云眠性格宽和,但是底线不容触碰,否则立刻就能划清界线,绝不拖泥带水。 卫夫人自己是领教过的。 “让夫人见笑了,我就是这样的驴脾气。” “护着自己的娘有什么错?我那两个女儿,要是能像你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柳云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本来就喜欢你,却没想到,咱们是真正的亲戚。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以后麻烦你,再也不用不好意思了。” 卫夫人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眠眠,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我能给你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谢谢夫人。” “早晚得让你喊我一声表嫂。” 柳云眠笑而不语。 “我能做的不多,姑母这种状态……”卫夫人已经代入了自家人,“以后确实要让你操心很多。但是眠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们都在。” 她们一起陪高氏适应。 “你得提前和姑母说一下,一切都看你的了。” “我知道。” 如果卫氏不来,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和家里人说这件事情了。 第198章 侯爷哪里小了? 卫夫人来这一趟,无非是表明态度,生怕柳云眠拦着,不让高氏上门。 双方谈过之后,柳云眠答应明天会带着高氏去王府,卫夫人就完成任务,回去给老王妃送定心丸去了。 胖丫看着卫夫人的马车离开,忍不住道:“她怎么那么爱张罗事儿。” “大宅门,都不容易。”柳云眠道,“她不出头,就有人压着她。我宁愿出头的是她。” 卫夫人对自己相公没见过面的姑母,能有什么感情? 她这么热忱地张罗,虽然可能有心疼老王妃的成分,但是估计不多,更多的还是想让老王妃记得她的付出,日后高看她一眼,同时高氏日后也感激她。 这种两面讨好,没什么风险的好事,谁不抢着去做? 卫夫人和柳云眠认识,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柳云眠和她熟悉,大抵能摸透她的性情。 换个人,还不知道如何。 所以这个同盟,暂时算是达成了。 和谈感情的人谈感情,和谈利益的人谈利益,如此简单。 吃过午饭,柳云眠把家里所有人都留下,只让翠微带着几个小的出去玩。 “蜜蜜,你也留下。” 蜜蜜虽然才八岁,但是小姑娘沉得住气,又懂事早慧,这件事情让她也心里有数。 张氏道:“让她出去帮忙看着几个小的去。” “让她听听。” 柳云眠去关了门,在全家人不解的目光中,把被时光掩埋了四十多年的真相娓娓道来。 “……所以娘,不是你不好,所以外婆才不喜欢你,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娘,她偷走了你的富贵,给了她的女儿。” 乐氏内心极其扭曲。 她慕富,又仇富。 所以拿捏高氏,她有一种快感。 家里所有人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氏更是呆若木鸡。 半晌后,柳厚问道:“眠眠,这是真的吗?” 怎么听起来像唱戏似的。 “是真的。”柳云眠道,“陆辞查过了。” “那应该是真的……” 除了说自己能高中这件事情不太靠谱之外,其他事情,陆辞还是靠谱的。 不过柳厚继续道:“既然是亲戚,那就去认亲,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云眠给他点赞。 “爹到底是一家之主。” 柳厚道:“我和你娘都这个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咱们也不想占便宜,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王府愿意同我们走动,我们就当亲戚走动;王府不愿意走动,我们就还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柳云眠很是意外。 爹就是爹啊! 她原本以为,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都会诚惶诚恐,没想到,柳厚竟然如此淡定。 高氏拉着柳厚的袖子:“我,我不行。我不会说话,我不想去,我会丢人的。” “你想想,要是眠眠丢了,再找回来,你会不会嫌弃她?”柳厚道。 “不许说眠眠丢了!”高氏立刻拔高声音道。 “我这是打个比方。” “那也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高氏较真起来。 柳云眠哭笑不得。 跑题了跑题了,赶紧拉回来。 “不说,我不说。”柳厚呵呵笑道,对老妻十分纵容,“咱们都是做过父母,做了祖父母的人了,还能不明白父母的心思吗?你就是再不好,看在亲生父母眼里都是好的。更何况,你本来就很好。” 柳云眠:有被狗粮冒犯到。 高氏红了眼圈,小声啜泣:“我是真的慌。” “你看你,哭什么,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这一哭,让他们怎么办?走走走,你跟我进来,我跟你说。” 老两口进去了。 剩下的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 “我 的娘嘞,这是真的啊!”张氏拍着大腿道,“咱们外婆,是王妃;咱们外公是王爷?” “是这么回事。” 张氏已经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觉得自己低嫁了,但是看在一家人老实,人都善良的份上也就算了。 可是后来小姑子回来,家里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觉得自己算高攀了。 现在,那简直是鸡犬升天了。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怕她忍不住,以后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柳明仁道:“咱们不能占外家便宜。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莫要轻狂,让人看轻。” 张氏假装捶了他一下,“你这就是骂我。” 柳明义点点头:“大哥说得对,以后咱们得越发谨慎起来。” 柳云眠觉得这一家人,真是太好了。 想到的不是占便宜,而是不给对方添麻烦,自尊自强。 “大哥,二哥,”柳云眠道,“如果要去王府认亲的话,你们同意吗?” “听娘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柳云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小人之心,怕娘吃亏。” 柳明义笑道:“我们没那么想,因为有你在,不会让娘吃亏的。” 柳云眠表示,你们可能太高看我了。 张氏道:“就是,有眠眠在呢!眠眠以后是侯夫人呢!眠眠,王爷大还是侯爷大?” 柳云眠哭笑不得:“王爷大,侯爷小。” 门口的陆辞:“……” 他觉得自己还行,没觉得比谁小。 “那……也没事,陆辞还年轻,以后努努力,就能当王爷了。” 柳云眠:嫂子啊,要不你让他再努努力,当个皇上? 张氏听说侯爷没有王爷大,可能到底有点心虚了,想想后又描补道:“观音奴,不还是皇上的亲孙子吗?那总不能越过观音奴去。回头你陪着娘去,把观音奴也给带上。” 在老百姓朴素的想法里,只要沾点皇亲国戚,那就是没人敢拦的存在。 皇孙,那可能就差不多是“如朕亲临”。 也不知道柳厚是怎么安慰高氏的,反正后者虽然还是很忐忑,但是答应去王府认亲。 当然,她点名要柳云眠陪她去。 陆辞表示,他这个准女婿,责无旁贷,也要去保驾护航。 他的这番举动,自然又在柳家众人面前怒刷一波好感。 王府派车来接的时候,柳云眠扶着高氏上车,顺便带上了观音奴和小白。 她本来也想带着胖丫去,可是胖丫自己不想去。 第199章 王府认亲 胖丫怕她去,一言不合打起来,让高氏没法认亲了。 不得不说,她自我认知还是很清醒。 马车进了镇南王府,在二门处停下来。 柳云眠先下马车,就看到二门处站了一长串几十个人。 最前面,是卫夫人扶着她婆婆——卫家大夫人。 显然,因为卫夫人和柳云眠相熟,所以有了这个出头的机会,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 “总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的,”卫夫人爽朗笑道,“姑母呢?来,我跟你一起扶着姑母。” 高氏紧张万分。 柳云眠扶着她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这么大排场,这么大的院落,这么多衣着华贵的女人,对高氏来说,确实是极大的冲击。 柳云眠对她笑笑,“娘,我们先进去拜见老王妃。” 她说的是“老王妃”,而不是外祖母。 卫家后院的妇人,少有傻的,大都听出来了柳云眠的弦外之音,面色各异。 很显然,柳云眠把今日来访归结为“拜见”,而不是“认亲”。 卫夫人对此却早有准备,这才是柳云眠。 她面色如常地道:“走走走,外面风凉,别让姑母吹了风。”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柳云眠握紧母亲的手,陪着她一步一步往正院走去。 高氏感受到女儿手中传来的温暖,脑海中记着女儿说过的话——即使王府再威严,再繁华,也要记住,这原本应该是你的家,在家里,不用害怕,她渐渐冷静了些。 老王妃等得心急如焚,见到高氏后抱着她痛哭出声:“我的儿,是母妃糊涂,母妃糊涂……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高氏原本对她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她心地善良,听老王妃声声泣血地哭泣,又想到从小在家里受到的诸多苦难,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柳云眠虽然有些被触动,但是还好。 毕竟她是局外人。 但是她很快发现,周围人不这么想。 那些比她还局外人的局外人,跟着哭得撕心裂肺。 柳云眠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助泣”? 她倒是有点格格不入了。 可能因为她太正常了。 观音奴小声地问她:“娘,我需要哭吗?” 好像不哭就融不进来了。 柳云眠:“……不用。” “哦。” 打发了一个好奇宝宝,还有另一个。 小白歪头问:“她们为什么哭啊!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柳云眠:“喜极而泣。” “哦,大家都很高兴。不过我高兴的时候就不想哭。” 柳云眠:好了,你可以保留意见。 王府的不少人,已经看过来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可能老王妃也嫌屋里人多,就让人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把她们的丫鬟婆子都撵走。 老王妃状态不是特别好,可能这些年为卫宝儿操碎了心。 但是她拉着高氏的手一直不肯松,让她挨着自己坐。 本来抱头痛哭的时候,高氏融入得还挺好。 这会儿不哭了,她手足无措,求救地看向柳云眠。 柳云眠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自我介绍。 ——等着高氏介绍,实在等不来。 老王妃见她容貌秀丽,口齿清晰,不卑不亢,心中不由欢喜,一叠声地让人把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好孩子,真好,真好。你娘比我有福,亲女儿一直在身边……” 听谁说的,显而易见。 但是这个“亲生女儿一直在身边”,明显就不对了。 不过柳云眠也没有说透,只是笑道:“老祖宗,您过奖了。听说您身体也不好,不要过于激动 ;来日方长,以后咱们慢慢走动。” “是,是,你说得对。” 老王妃也是聪明的,见到高氏鹌鹑一般缩在那里,恨不得不存在的样子,如何不明白,她这是害怕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 老王妃恋恋不舍地松开高氏的手,让她得以过去和柳云眠坐在一起。 接下来,老王妃有话就只问柳云眠了。 “好孩子,我听说你和镇通侯定亲了。”老王妃道,“可见你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孩子。就算明珠蒙尘,也遮挡不住你的光彩。” 她是故意这般说,给女儿和外孙女做面子的。 虽然在座的都是她的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可是人心隔肚皮。 再说世人大都以貌取人,以权势取人,难免会看不起高氏这个长在村里的。 所以老王妃,故意提柳云眠的未婚夫婿,来抬高高氏。 果然,话一出口,柳云眠立刻感觉到,屋里好几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她低头假装害羞。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保镇南王府里这些人就不狗眼看人低。 所以能用陆辞给母亲壮胆子,她乐见其成。 ——要不要他好像也没什么用。 老王妃又问起家里其他人的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柳厚。 这是她女儿终身所托。 柳云眠笑道:“爹年前中了举人,现在也过了春闱,只等殿试。” “好,好,好。”老王妃高兴地道。 虽然心里嫌弃这个女婿,一把年纪才考中,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不会说的。 然而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嫌弃。 比起镇南王府联姻的其他家来说,柳厚的出身,实在太低了。 “大哥和大嫂感情很好,大姐嫁了人……”柳云眠一一把家里其他人的情况说了。 老王妃听得认真,道:“以后要把家里人都带来给我看看才好。人老了,就喜欢热闹。” 柳云眠笑着答应。 高氏在旁边,紧张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 还好,不用她说话,柳云眠就可以独当一面。 她这个女儿,真好。 说了一会儿话,丫鬟在外面通传,说老王爷来了。 柳云眠明白,老王爷定然是一直在外面等,这会儿等得着急,迫不及待来看女儿了。 老王妃笑道:“来了就进来,怎么还得我去迎接不成?” 高氏又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丫鬟道:“回老祖宗,王爷带了侯爷进来给您请安,所以请各位夫人奶奶们暂避。” 陆辞来了?! 第200章 给她撑腰 柳云眠知道,陆辞是给自己撑腰的。 他怕自己在王府不自在,被欺负。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中有温暖流淌。 屋里的女眷们忙回避。 高氏惶然地看着柳云眠。 柳云眠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带着几分安抚道:“娘,咱们就不用避嫌了。从前天天见,在一个屋檐下吃住,现在再避嫌,未免也太自欺欺人。” 老王妃本来想让她避一避,但是听她这般说,便没法再开口。 转念一想,人家两口子,如果婚事彼此都承认,确实没什么好避嫌的。 她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柳云眠还梳着姑娘的头。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怎么定的,有些混乱,让人看不透。 不过对老王妃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今日是认回女儿的大好日子,什么繁文缛节,都不算什么。 老王爷很快进来,身后的陆辞一脸正经地给老王妃行礼,目不斜视。 然而等到老王妃让他免礼,他又自觉地站到柳云眠身边,轻声道:“眠眠,你扶着岳母,去给王爷见礼。” 柳云眠随着高氏一起给老王爷行大礼认亲。 老王爷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连声道:“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陆辞自然地去扶柳云眠。 老王妃默默观察着,等众人都坐下说话的时候,就问起陆辞和柳云眠的婚事。 陆辞还是从前那番说辞。 ——两人名分已定,早已是夫妻;只是不昭告天下,他心里不安,所以还要在京城重新操办婚事。 “你说已经提请皇上赐婚了?”老王妃问。 “正是。”陆辞不慌不忙地道,“估计等殿试之后,赐婚的旨意就会下达。” “那好,那好。”老王妃道,“婚期不要定得太近,否则太仓促。侯爷既然想好好操办婚事,那王府来张罗眠眠的嫁妆。” “不用,不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高氏,连忙摆手拒绝。 她脸很红,却还是道,“不用麻烦……” “和母妃还见外什么?”老王妃眼中含泪,“母妃欠了你的,弥补给你的女儿,也算母妃的一片心意。” 老王爷也点头道:“对,我也这么想的。” 对高氏,他们除了多给些财物弥补,从情感上已经很难弥补了。 毕竟高氏都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了。 她已经不是需要父母情感支持的小孩子。 老王爷想的是,帮助她的儿孙。 对任何人来说,儿孙都是最重要的。 该读书的读书,该嫁人的好好嫁人,实在没什么出息的,就给一些田产铺子。 总之,要把高氏的子孙都安排好,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只是,没有人提柳厚。 老王爷和老王妃,在内心深处,都觉得女儿嫁给柳厚委屈了,所以不愿意提。 虽然他们其实也很清楚,一个农女,能嫁给一个读书人,已然算高攀。 只是谁家父母,看着自己儿女不带着滤镜呢? 总之,柳云眠从王府离开后,喜提一份厚厚的嫁妆。 当然,是将来时。 高氏来的时候惶惶不安,回去的时候则有些蔫儿。 “娘,怎么了?”柳云眠笑道。 她原本以为高氏会说对将来感到很有压力,结果高氏却拉着她的手道:“眠眠,你将来做了侯夫人,可太难了。” 柳云眠:“嗯?” “你看王府那么大,有那么多人,不都得老王妃操心吗?” 高氏还是很难改口。 柳云眠哭笑不得:“娘,老王妃早就颐养天年,不管府里的事情了。” “可是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得管?” 柳云眠:“……那是。” “那得多辛苦啊。”高 氏叹气,“娘原本以为你嫁给陆辞,以后就是好日子。但是今日才想到,其实很累很累的。” 那么多人,各自藏心眼,不好带。 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在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她在关心你累不累。 这就是母亲。 “娘,我不累。”柳云眠靠在她肩头,“娘,您今日表现很好,下次肯定会更好。” “还有下次?”高氏惶恐。 柳云眠:“……偶尔总还得走动的。” “也是。”高氏有些萎靡不振,又给自己打气,“也没什么,我今日不都应付下来了吗?只要你在,娘就不怕。今日陆辞也来了,娘就更有底气了。那是娘的女婿!是半子!” 柳云眠忍俊不禁。 她娘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管雍容华贵还是胆小懦弱,都是在后天环境中慢慢养成的。 高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柳云眠也很感念陆辞的贴心,竟然还会到内院帮她们母女打气。 这人情,她记着了。 回去之后,家里人就迫不及待地来问几个人在王府的情形。 高氏道:“也没什么。” 熬过来了,就觉得不过如此。 她自己和家人说着在王府发生的事情。 观音奴则和铁蛋、阿宽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就是喊人收礼,还不如在家里跟你们玩呢!” 胖丫用手肘碰碰柳云眠:“眠眠,你有没有受委屈?” 她不跟着,总是不放心。 柳云眠笑道:“自然没有,小白跟着呢,谁欺负我,小白就帮我打谁。” “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胖丫道,“你也就是开玩笑,哪里会真动手?你又不是我。”。 “哎,别说王府,就我们家,我爹兄弟姐妹七个,凑在一块,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打破头,更何况王府那么富贵,不得争个头破血流?而且婶子,还是去和人家抢东西的。” 话糙理不糙。 就算老王妃是用私房补贴高氏,别人也会觉得利益被损害。 毕竟从前老王妃向着卫宝儿,已经引起了全家人的不满。 这会儿补贴高氏,大家又怎么想? 有人豁达,会觉得高氏被亏欠了,可以谅解。 但是有小肚鸡肠的,就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凭什么还得给高氏很多好处? 所以柳云眠这份嫁妆,其实也不好拿。 “对了,陆辞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胖丫又问。 第201章 陆辞出事 胖丫还想着好好夸夸陆辞呢! 关键时候,冲得上去。 在胖丫心里,侯爷不比王爷差。 ——让镇南王府的人看看,他们可不是高攀,毕竟柳家还是侯爷的岳家呢! 胖丫对陆辞,从看不顺眼,到坚决维护。 柳云眠笑道:“他去韩府吃饭了。” 这件事情,昨晚睡觉的时候,陆辞就和她交代了。 好像最近陆辞养成了习惯,第二天的行程,都会跟柳云眠说一声。 两人竟然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找韩平川?” “嗯。” 韩平川明日就要出发去临州,陆辞今日给他饯行去了。 他在京城赖着的日子挺长了,再不走,就会被韩大人打出去。 “明天就走?”胖丫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柳云眠有些不解:“是明天就走,怎么了?” 胖丫为什么这么激动? 难道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俩人…… 胖丫跺脚道:“真白瞎上次我把他抱回来了!他都要走了,不跟我说一声,我要让他帮我带东西回去呢!” “带东西?” “嗯。”胖丫道,“之前有几个街坊,帮忙照顾外婆。虽然外婆不在了,但是人情还在,我得给人带点东西回去。不说了,我这就去买东西,然后去找韩平川。” 说完,她风风火火出去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原来是她想多了。 胖丫就是这般恩怨分明的性子。 对她有恩的,哪怕滴水之恩,她也没齿难忘。 但是她也恐怕,不会想着男女之情。 胖丫和韩平川也算不打不相识,两人很熟悉了,所以柳云眠并没有担心。 带东西这种举手之劳,韩平川想来也不会拒绝,最多嘴贱逗胖丫几句,被胖丫捶打两下就是。 柳云眠从这俩人身上,竟然品出了几分cp感。 她笑着摇头,嘲笑自己脑洞越来越大,然后就去做饭了。 亲爹就要殿试,营养得跟上。 虽然目前看柳厚的状态,已经是……嗯,破罐子破摔。 但是无论如何,吃饭要紧。 ——哪天她不好好吃饭,就说明她不想活了。 张氏帮她打下手,忍不住问她在王府的所见所闻。 其实张氏担心的,也是被人看不起。 柳云眠用长长的木筷拨着滚烫热油里的豆腐丸子,脸被热气蒸得微红,眼神清澈明亮。 “嫂子,他们家金山银山,权势滔天,只要咱们不求着他们,就没什么抬不起头的。他们看不起咱们,说明他们不是好人。坏人说什么,谁要在乎?”她毫不在意地道。 张氏被她逗笑:“我就一直想,眠眠你样样都好,又能说会道,怎么说都有理,是因为读过书的缘故。所以我现在也让蜜蜜跟着爹读书……不求她考个女状元,最起码将来说什么都让人心服口服。” 敢情自己就是个“常有理”? 柳云眠哭笑不得。 她叮嘱道:“嫂子,蜜蜜是个好学的,但是嫂子你得盯着她,别让她晚上看书,看坏了眼睛。” “我记着呢。”张氏忙道,又忍不住道,“我肚子里这个,要还是个女儿,我让她从小跟你学,定然比蜜蜜还强。” 毕竟蜜蜜小时候,家里条件不行。 柳云眠惊喜:“啊?嫂子,你有了?” “嗯,三个月了。”张氏道。 柳云眠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进京路上有的啊! 这两口子,可真能干。 舟车劳顿,晚上躺下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人家却还能造人。 而且张氏一直都没提过,想来是顾忌三个月内不能提的规矩。 “这孩子真是个有福的,家里越来越好了。”张氏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就是。嫂子,以后你可慢点,家里的活儿少干,还有这么多人呢!” 添丁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柳明义明确说了,他要先考取功名,不想成亲,而柳明礼还小,所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添丁的任务还是在柳明仁和张氏身上。 “又不用我下地干活,天天闲着,也不是好事。” 姑嫂两人聊得很愉快。 正说话间,胖丫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因为她健硕的体型,这风大概就像龙卷风。 柳云眠吓了一大跳,忙道:“胖丫,以后得慢点。我嫂子有了身孕……” 她还得告诉几个孩子,别冒冒失失的。 她以为胖丫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高兴,结果后者完全顾不上了。 胖丫跑得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她急切地道:“眠眠,眠眠,坏,坏喽!” “怎么了?你不会把韩平川给打了吧。” “没他的事儿,是,是陆辞。”胖丫气喘吁吁。 柳云眠微讶,嘴张大道:“陆辞怎么了?” 陆辞不是去韩家吃饭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胖丫半晌气都喘不匀,“我去的时候,韩平川急得不行,正追出来,看见我就让我回来找你。” 所以,柳云眠一顿饭没做完,她就已经跑回来了。 可累死她了。 “找我干什么?”柳云眠也被她焦急的情绪所感染,不由问道。 “我不知道啊。”胖丫道。 反正韩平川就说,让她立刻回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一头雾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找到我,然后呢?” “不知道……”胖丫讷讷道。 当时的情况就是,韩平川跑出来,看见她,就嘶吼一句,“萧衍出事了,回去找柳云眠。” 胖丫一听陆辞出事了,那还了得? 这可是她最看好的柳云眠的另一半,可不能出事。 于是她撒丫子跑回来。 这会儿才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柳云眠去哪里,她都一无所知。 哎,都被韩平川吓糊涂了。 张氏听着这话都紧张,“眠眠,让你大哥陪你去侯府看看?不,还是先去韩府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不用大哥,我自己去看看。”柳云眠把围裙解下来塞给张氏。 胖丫:“等等我,我陪你去!” “好。” 柳云眠衣裳都没换,带着胖丫直奔韩府而去。 韩府的主子,除了身体不好,还在家将养身体的韩长川外,也都出去了。 从韩长川口中,柳云眠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02章 把他打晕 原来,被柳云眠淡忘的那件事,也是她进京初衷那件事情,被翻了出来。 陆辞知道了他祖坟被破坏的事情。 她匆匆忙忙进京之后,安虎又说事情被压下去,她就以为事情真的了结了。 没想到,炸弹并没有拆除,还是隐患。 而这隐患,今日似乎被引爆了。 陆辞已经连夜骑马去了父母的坟前,韩家的人担心他出事,也都跟着追去了。 “韩大哥,”柳云眠问,“去的肯定是墓地吗?” “嗯。”韩长川点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先去查看那边的情形,确定都安顿好了,再找人算账。” 柳云眠点点头。 但是她对这件事情,一直很迷惑。 谁动了陆辞的祖坟? 目的何在? 韩长川道:“是谁不知道,但是大概能猜出来方向。” 激怒陆辞有什么好处? 让陆辞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要么是为了绊倒陆辞,要么是为了针对离郡王。 毕竟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个大的政敌,就在那里,无非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甚至几方都参与了进来。 韩长川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冷静,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克制隐忍。 柳云眠本来有些急躁的心,在听到他分析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 越急越是容易出错。 最重要的是对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陆辞,让他先冷静下来。 柳云眠不觉得,什么政敌是强大到,能让陆辞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的。 她只怕陆辞失去理智,落入别人的陷阱。 “韩大哥,”柳云眠道,“你让人带我去?”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她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但是路上她可以想。 “好。”韩平川让人套了马车,也想一起去,却被柳云眠劝住。 “晚上风太凉,你的肺不好,不要出去。让我去找陆辞……” “那好。”韩长川道,“其实安虎找你是对的。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劝住阿衍,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柳云眠没那么自信。 她说:“韩大哥,你再让人和郡王妃说一声,我先走一步。” 这种时候,相依为命的姐姐,或许能说动陆辞。 “那边已经差人去说了。不过——”韩长川道,“恐怕她不会知道。” 柳云眠匆匆往外走,“我知道了,是我错了,郡王妃还怀着身孕。” 她光惦记陆辞,竟然忘了这一桩。 这个消息,离郡王确实不会让萧姮知道。 柳云眠坐在马车上,被颠簸得死死抓住旁边才能稳住身形。 胖丫劝她道:“眠眠,你别慌,你那么聪明,没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 柳云眠苦笑:“胖丫,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没什么办法的。 她只能…… 在柳云眠被晃得散架之前,马车终于停下。 她一马当先跳下车,看到不远处的火把,提起裙子快步跑过去。 韩夫人正趴在地上,死死抱住陆辞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去,你听我一句劝,你别去……” 韩大人忙着扶自己夫人,韩平川兄弟两人则在帮忙拉陆辞的手,又想照顾母亲,分身乏力。 见到柳云眠匆匆而来,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希望之色。 陆辞看了柳云眠一眼,道:“你怎么来了?回去!” 这样的深夜,她不该出现在墓地。 “我不是来劝你的。”柳云眠放慢了脚步,声调也很稳,“我就是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爹娘的坟被人扒开过!”陆辞悲愤交加。 “怎么能这么过分!”柳 云眠道,“那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干的,不能放过他!这件事情,还得去皇上面前参奏她一本,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我知道是谁。”陆辞几乎把银牙咬碎,“我要杀了他!” 现在就去,一刻都不能忍。 “好,好,好。”柳云眠见他杀气腾腾,知道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情绪控制,无法理智下来,只能顺着他的话道。 “韩夫人,您起来,地上凉。”她又道。 韩夫人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柳云眠,然后就被后者扶了起来。 “陆辞。”柳云眠见陆辞要走,拉住他的袖子。 “眠眠,不要拦我!我杀了他,也不会死!” 掘人祖坟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手段过激,也属情有可原。 最多赔上这个爵位罢了。 现在盛怒之下的陆辞,还能管得了什么? “我不拦着你。”柳云眠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你别添乱了行不行!”韩平川人忍不住怼柳云眠,“杀人偿命!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全凭猜测……” 柳云眠却没有理他,把握成拳头的左手抬起来,手指慢慢松开,“陆辞,你看——” 晚上光线不好,韩家下人举着几个火把,视野依然不算明亮。 所以陆辞微微低头,认真看着柳云眠的手。 别说陆辞,其他人,也都和他一样,想看看柳云眠手中的宝贝。 说时迟,那时快,柳云眠另一只手在陆辞后颈用力一砍,然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软绵绵倒下的陆辞。 胖丫:“眠眠,干得好!” 她家眠眠,就是聪明又能干。 别人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也没有柳云眠这身手。 韩平川:“……这算什么……算了算了,打晕了好。就是,你没把人给打死吧。” 柳云眠这天生神力,他也知道,所以现在担心起陆辞的小命。 “你嚷嚷什么?”胖丫道,“把侯爷打死,守寡倒霉的是眠眠,她不比你紧张?” 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间两口子的事,他急什么? 韩夫人道:“好,先回家,先回家再从长计议。” 盛怒之下,理智很难占上风。 但是回去之后,再醒来可能就冷静不少。 如果还不冷静的话…… 那柳云眠打算再给他打晕。 才怪。 回去就把人绑起来啊! 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辞去杀人,去倒霉啊! 但是把陆辞带到哪里呢? 柳云眠以为会是韩府,但是实际上,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最终,承受了一切。 第203章 眠眠,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陆辞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中衣。 铁链很长,他在一定范围内能自由活动,但是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后脑依然隐隐作痛,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好像,是柳云眠把他给打晕了? 天光早已大亮,阳光透窗而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像从前每一个平静幸福,阳光明媚的早上。 可是这些,不足以让陆辞心中飞快升腾的怒意压下。 他记起来了。 父母合葬的坟被人挖开,棺材被人打开,尸骨甚至也可能被人侮辱…… 这些让陆辞无法忍受。 他手都在颤抖,铁链发出碰撞之声。 “你醒了?”柳云眠手里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懒洋洋的包子。 托盘上有一碗粥,一碟咸菜,一碟切开流油的咸鸭蛋,另外还有一盘包子。 柳云眠上前把托盘放在床前,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劝你什么,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陆辞,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你爹娘地下有知,也绝对不希望你如此冲动。” 陆辞喉结动了动,深吸几口气,“是我让你操心了。眠眠,你松开我,我……我不冲动。” 柳云眠走到木盆前,拧了毛巾递给他,“先擦把脸,擦擦手。” 她拿了梳子,替他把头发束起。 她束发的手艺本来就一般,给别人梳更一般。 所以陆辞的头发,最后也就是勉强能看。 但是柳云眠觉得,她快啊! 几下就弄好了,效率高。 “先吃饭。”柳云眠道,“我陪你说会儿话。” 陆辞没什么胃口,却还是拿起了包子咬了一口。 然后他微微有些惊讶。 包子竟然是素馅的? 他一向爱吃肉包,柳云眠对他口味了如指掌。 这是因为考虑到他父母的缘故吧……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默默地体察入微,细心照顾自己情绪。 陆辞觉得嗓子像被什么堵住,咽下包子都有些困难。 “这件事情,我之前就知道。”柳云眠道,“只是以为离郡王已经解决好了……” 现在想来,离郡王当时已经被萧姮闹得焦头烂额,把事情暂时压下去已经不错,哪里还有精力管其他的? 后来他可能和自己一样,以为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就过去了。 离郡王爱萧姮成痴,对陆辞爱屋及乌,但是指望他还对他们死去的父母有感情,那是痴人说梦。 说句难听的,他对自己父皇和母后,恐怕都没有多深刻的感情。 “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陆辞道,“眠眠,我……” “你要查清楚,你要报仇可以,但是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报仇,然后自己还要全身而退啊! “你还有姐姐外甥要照顾,你再出事,你让郡王妃和观音奴,在这世上孤苦无依?陆辞,我知道有些话可能残酷,但是我还是想说,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还是得把活着的人,放在前面。” 死亡是无可更改的现实。 侮辱父母的事情不能忍,但是冲动更要不得。 把自己赔进去,太不值得了。 “这件事情,甚至不敢告诉郡王妃,因为她现在还怀着身孕。陆辞,不说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算有个风吹草动,她知道了,能安心吗?” “我知道这些道理,你可能听不进去……算了,先吃饭吧,然后你慢慢想想。” 陆辞那么聪明,没什么想不透的。 只是不要热血上头,意气用事就行。 陆辞看着柳云眠,她眼神关切,言辞恳切,又带着无奈。 ——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陆辞很 羞愧。 姐姐和外甥,都是他不可推卸,也不想推卸的责任。 可是除了他们,他还有她。 他如何能让柳云眠被自己拖累? 他不是一直信誓旦旦,要给她幸福吗? 幸福没看到,先让她连夜往墓地奔波,想方设法地带自己回来…… 他没有想过她。 他还配说什么对她负责,给她幸福? 柳云眠没想到,陆辞会因为想起她而冷静下来。 她只共情去了——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也是想毁天灭地,别人劝什么,都会觉得苍白无力。 陆辞把粥喝完,又吃了两个包子。 “吃饱了。眠眠,帮我打开这个。”陆辞晃着手腕上的铁链子道。 “钥匙不在我这里。”柳云眠道。 “那在哪里?韩平川还没走?” 难道在韩平川手里? “他一大早就走了,说不能再推迟回去临州了。”柳云眠道,“钥匙在韩大哥手里。他说要来看你,等他认为能打开的时候,再替你打开。” “那……便算了。” 柳云眠不解其意。 然而下一刻,她就懂了。 因为她根本看见陆辞动了动,动作快到她看不清楚,然后就“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铁链松了,从手腕上落下。 柳云眠:“……” 后悔了。 她后悔了。 早知道,就应该把陆辞五花大绑,四肢张开死死绑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就好了。 原来,他不打开,只是给自己面子? 现在韩长川的面子,就不想给了。 她下意识地挡在陆辞前面,不让他动。 ——她要是把他扑倒,用大力气抱住他的腰,夹住他的腿,是不是也能把陆辞制服? 柳云眠默默盘算着可能性。 “我不会再冲动。”陆辞平静地道,“眠眠,不要再把我打晕。” “头挺疼的,而且我怕自己变傻,成为你的负担。”他苦笑着道。 “真的不冲动了?”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冲动的样子?”陆辞反问。 柳云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是反对你报仇,我支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咱们商量着来,先把事情查清楚,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然后咱们报仇,也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说呢?” “你说的,就是我想的。”陆辞道。 柳云眠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眠眠,我们就要成亲了。”陆辞继续道,“我不舍得把你,拱手让给别人。” 柳云眠的幸福,只能他来给。 第204章 震动的小蘑菇 柳云眠发现,陆辞好像,真的把这件事情按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和从前一样,上朝,回家,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她知道,陆辞肯定已经在追查这件事情。 他大概也去找离郡王讨论过,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柳云眠带回来萧姮送的礼物。 萧姮实在太喜欢送柳云眠东西了。 她好像被姐妹缺着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急于给柳云眠分享。 柳云眠也很苦恼。 礼尚往来,她能回给人家什么? 总不能盼着人生病吧。 不过陆辞似乎知道她的不安,和她说,就当是给观音奴的抚养费,柳云眠这才略安心些。 ——值钱的,能攒下的,她都给观音奴攒着将来娶媳妇。 柳云眠试探了一下陆辞,发现他好像真是决心彻查父母坟墓被毁的事情,而不是冲动地去杀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陆辞不热血上头,应该就没什么是他干不成的。 而且家里实在太忙,柳云眠也跟着忙碌。 原因很简单,来自老王妃的爱,太炽烈了,几乎要把人给压死。 镇南王府几乎每天都能来好几拨送礼的。 金银首饰,布匹衣裳,各种吃食……反正老王妃想起什么,一刻都不能等,立即就得让人把东西送来。 拳拳爱女之心,急于弥补,柳云眠倒是能理解。 但是凡事都得适度,这些天,高氏因为收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而惶惶不安。 这就不好了。 所以柳云眠给卫夫人写了一封信,婉转表达了让王府不要再送礼来的意思。 但是卫夫人回信,简直苦不堪言。 老王妃想起什么好,就要给女儿送来。 府里有现成的还好,翻箱倒柜找库房;倘若没有,那还得差人去找,而且还得找最好的。 卫夫人这些天也忙得焦头烂额。 卫夫人反过来请柳云眠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让老王妃不要再母爱泛滥。 这东西和水一样,滋养万物,但是泛滥起来,要别人的命啊! 好吧,柳云眠能有什么办法? 愿意送就送吧,总不能一直如此热情高涨。 她劝高氏,不要胡思乱想,给什么就收下,能收藏的收藏,大不了以后闹掰了还回去。 而且吧,这母女关系,哪里能闹掰? 就当高氏有了嫁妆。 高氏在柳云眠的开解下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干脆主动去长子的铺子里帮忙。 多干点活,累得回家倒头就睡,什么都不会想了。 如果几日之后,高氏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高氏还和柳云眠说,这就说明,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容易出毛病。 她现在过得很充实,不管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都在好好干活,这就行了。 至于娘家……想不想,都在那里,所以不想了,好好过自己日子。 高氏精神状态好了,柳厚也高兴了,全家人都乐呵起来。 很快到了柳厚去参加殿试的日子。 柳云眠把特意给他买的“战袍”找出来提前熨烫好,一丝褶皱都没有,然后送了过来。 柳厚看见这件一看面料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裳,不由道:“给我做这么贵的衣裳做什么?” “爹中了状元之后,不能让人说您穿得寒酸呀。”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柳厚道,“我就是个同进士。以后在京城谋个闲差,守着一家人就行。” 有一点俸禄,能帮忙养家糊口,足矣。 “那可说不准呢!”柳云眠笑道。 高氏今日也很郑重,竟然伺候柳厚穿衣,把后者不自然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铁蛋 都看出来了,哈哈大笑:“祖父羞羞了,祖父羞羞了。” 张氏过来作势要打他:“快出去,哪个让你在这里胡说的!” 观音奴却道:“外公真的害羞了嘛!大舅母不让人说实话……” 他对着张氏伸舌头做鬼脸。 张氏无奈。 最后还是阿宽把两个熊孩子给哄出去。 陆辞也来送柳厚,本来想和后者说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即可。 毕竟都已经是走了后门的。 然而看着柳厚乐呵呵,安于天命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罢了,给岳父大人一个惊喜吧。 柳云眠送完柳厚就去了医馆。 又是没有患者的一天。 小白听见外面叫卖桂花汤圆,就馋得流口水,跟柳云眠讨了一把钱出去买汤圆。 柳云眠也想吃,便让胖丫也拿了两个碗一起去。 这里买吃食得自己备碗,真是不方便。 柳云眠自己坐在医馆无聊地想着,她要是个学化工的,穿越来了之后能不能更有建树? 搞点塑料啥的出来……哦,好像不行,那也得有石油工业配套才行。 胡思乱想片刻后,柳云眠忽然想起来,她的一些药好像不够了。 正好医馆没人,她就放心地进到空间里去买药。 空间里有垃圾桶,她把药拆了包装之后都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她也没清理过,但是像个无底洞一样,不会满。 柳云眠想,这要是杀人灭尸,是不是很方便…… 除了这,她也想不到别的用途了。 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什么宝贝吗? 柳云眠靠着药房柜台,一边拆着包装盒一边四处观察。 说实话,这个空间前世就跟着她,太熟悉了。 她闭上眼睛都能想出来里面的东西。 只是因为太熟悉,所以回到古代,也没仔细想过,除了药之外,还有哪些是她现在能用上的。 呃……好像真没有什么了。 柜台上干干净净,除了一根白色蘑菇状的东西。 哦,那个没用。 那是无线通讯设备,从前她用来和战友保持联系的。 这是最没用的,所以柳云眠一直都懒得拿起来。 ——回到古代,她跟谁通讯去? 看着真碍眼。 她是不是傻,之前怎么不多在空间里放点东西呢? 正在嫌弃自己,忽然那小蘑菇震动了起来。 柳云眠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她现在也没有很想穿越回去,怎么还会生出这种幻觉呢? 然而小蘑菇,还在继续震动。 第205章 相看 柳云眠终于反应过来,这,这是有无线通讯信号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是战友有没有! 因为前世,这个设备,也只是用来和战友进行秘密联系的。 其他人,根本也不会用她们这特种装备。 ——这小蘑菇,价值不菲,大概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难道—— 柳云眠激动地把小蘑菇从柜台上拔了起来,放到耳边。 可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奇怪。 柳云眠听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就又把小蘑菇插回去,然后托腮靠在旁边,等着它再震动。 可是小蘑菇这次,却一动不动了。 柳云眠开始不确定起来。 难道刚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是那种闷闷的震动声,真的就是在耳边啊! 她想不明白。 她伸手摸了摸小蘑菇,后者安静得像根本不存在。 完了,她精神错乱了? 柳云眠没有惆怅多久,就听见胖丫和小白说话的声音,忙从空间出来。 “眠眠,吃汤圆了。”胖丫道,“这汤圆又大又圆,闻着也香,和咱们乡下的不一样呢!” “嗯,不一样,这个好吃。”柳云眠笑道。 三个人围在桌前,吃着甜甜糯糯的汤圆。 “好妹妹,我又来打扰你了。” 是卫夫人的声音。 人还没见到,声音先到了。 柳云眠刚好吃完,闻言拿起帕子擦擦嘴,笑着迎了出去:“夫人您来了。” “还喊夫人呢,你看你多见外。”卫夫人道,“你这儿不忙?” “不忙,没什么人。” 柳云眠请卫夫人坐,又让胖丫去烧水泡茶。 “不用忙活,我不喝茶。”卫夫人道,“你不忙就好,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柳云眠意外,“好玩的地方?” 卫夫人还能随意出去走动? “来,梳妆打扮一下。”卫夫人把柳云眠按在梳妆台前,替她解开头发,让自己的梳头丫鬟上前帮柳云眠梳头,“我带你去我手帕交府里。” 柳云眠:“啊?” “放心,不是请你去给人看病的,要不我也不能这样毛毛躁躁,肯定得正经请你去。”卫夫人笑道。 “那我去……” “去相看。”卫夫人挤眉弄眼地道,“你这双眼睛透亮,去帮我掌掌眼。说起来,也是我求你帮忙,只是你侄儿的事情,你得管,是不是?” “侄儿?”柳云眠没反应过来。 “卫洲啊!”卫夫人道。 柳云眠又惊呼一声,“卫洲才多大?” “过了十岁,就不算小了。”卫夫人道,“最近认亲也认了,我实在没什么赖在京城的理由了。” 卫戈身负重任,早已带着自己的心腹先行回到驻地。 卫夫人被暂时留下陪着老王妃。 因为她是老王妃和柳家之间的桥梁。 其实卫夫人,也着急陪着自己相公。 毕竟,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 卫戈心太粗,说不定就…… 卫夫人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但是没办法,老王妃不许她走。 百善孝为先,只要老王妃需要,她就该替卫戈留下尽孝。 卫夫人想着,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利用这段时间,替长子相看相看,最好能定下一门合适的婚事。 ——门当户对是基本的,还得看看对方姑娘是什么性情,她能否看上,能否处得来,是否合适儿子。 卫夫人自己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一心想要在京城挑儿媳妇。 云贵那边的姑娘……很难挑出她看得上的门第和人选。 “本来想提前跟你通个气,可是你知道老王妃最近……” 高兴是高兴 了,她老人家一扫之前的颓废,甚至也没多问卫宝儿,可是似乎有些兴奋过度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这都得需要大家配合。 卫夫人就忙得不行,甚至忘了正事。 “……所以今日要去了,才慌里慌张来请你。” 柳云眠闻言哭笑不得。 她自己的相公都是家里人买来的,只是狗屎运中了个超级无敌的大奖,她能替人相看什么? 去做个吉祥物,让人沾沾喜气还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她嫁得好。 当然,柳云眠自己也这么觉得。 ——并不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和陆辞的未来而有些逃避,就能否决陆辞的为人。 他是个很好的相公呢! 保质期比其他男人肯定也长得多。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生一世。 哎,一生一世?她可想太多了,柳云眠默默地唾弃自己,但是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卫夫人却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笑道:“我在你这里欠下的人情债,就像虱子多了不咬人,不差这一桩了。好妹妹,你快跟我去看看,回头我也有个人商量。” 柳云眠道:“咱们可得先小人后君子。” “你说,你有什么顾虑都说。”卫夫人让胖丫进去帮柳云眠找了衣服出来,这会儿正在挑榻上的衣裳,都有些不满意。 没有京城今年流行的新样子,看起来以后除了给柳云眠送布料之外,最好还得把锦绣楼的大师傅也请来。 真是没什么能穿的。 “夫人,我这人你也知道,属驴的。”柳云眠很有自知之名,“顺着毛捋行,呛着我肯定不行。” 卫夫人被她逗笑,“知道了,我知道你顾虑了。放心,今日去的是我手帕交家里,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我跟你说,我这个手帕交,是个厉害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们俩,肯定能说到一块去!” 柳云眠点头:“爽利人就好,我不喜欢绕来绕去的,我听不明白。” 卫夫人点着她额头:“你听不明白的时候,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有几个人,能比你聪明?你说,今日这忙,你帮不帮我?” “帮。”柳云眠也笑着道。 她和卫夫人已经很熟悉彼此,对彼此的逆鳞也很了解。 所以卫夫人既然打了包票,那她也不能拂卫夫人面子。 “将来你侄儿娶亲,回头还得带着媳妇来给你磕头呢。”卫夫人开玩笑道。 “是不是还得请我保媒?我想收谢媒礼呢!” 说笑间,柳云眠很快就准备妥当。 第206章 穷得相似? 卫夫人邀请柳云眠坐她的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热闹喧哗。 卫夫人和柳云眠说起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姚府的情况,当然,主要是讲自己手帕交,姚夫人。 “……她比我大一岁,但是其实就比我大一个月。”卫夫人笑道,“我属兔,是兔子头。她属虎,是虎尾巴。原本我们俩该差不多日子出生,可是她想做母老虎,就早产一个月。” 听卫夫人口气,柳云眠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亲密,要不卫夫人提起来也不能这么亲热。 “两家本来就是通家之好,我又喜欢她性子厉害爽利——你看,我一直都喜欢这样性子,你也是……” 柳云眠表示自己是个老实人,不厉害。 卫夫人打趣道:“不厉害的老实人,是拿不出侯爷的。” 柳云眠假装害羞。 和卫夫人在一处的时候,她得时时提醒自己,只收对方几分真心就行。 卫夫人想要相看未来儿媳妇,卫家有大把的人给她参谋。 就算卫家找不出来,她娘家也在京城。 说到底,卫夫人还是在不动声色地找机会和柳云眠亲近。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 而柳云眠很清醒,自己的最大价值,甚至不是来自于高氏和老王妃的母女关系上,而是来自于陆辞身上…… 卫夫人,还是高看陆辞的。 从前柳云眠大概会远离可能存着算计心的人。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认识。 那就是利益当前,算计在所难免;只要自己也能从中获利,似乎也不必闹到割席断交的程度。 她,也在成长。 卫夫人还在继续回忆姚夫人当年的“风采”。 “你不知道,她性子最是厉害,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后来要嫁人的时候,她父母也是怕她这性子,嫁进门当户对的家里受委屈,就选了个忠厚老实的人让她下嫁……” 柳云眠心中暗想,这也没毛病。 完全不想受委屈,可不就得对方委屈? 那么定然在另一些方面,她家里就要给对方补偿。 比如,人脉和关系。 柳云眠想到这里又膨胀起来。 她可真是越来越行了,这种高门大院的婚事,她都能看到本质了。 “但是姚大人,也真是争气。”卫夫人道,“这不现在已经是在工部,距离侍郎一步之遥了……” 最后这句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免得传出去说她一个妇人,妄议朝政。 柳云眠想了想,这位姚大人,可能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要是能做侍郎,确实挺厉害的。 卫夫人又感慨道:“只可惜我跟着你表兄去了那么远,这么多年只能跟她书信来往。回京之后见了一面也是匆匆,这会儿才能好好说会儿话。” “那姚夫人的女儿,和卫洲年龄相仿?”柳云眠问。 “嗯。”卫夫人道,“说来有些遗憾,她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都没立住……所以我也想着,要是可以的话,你帮她看看……女人没有儿子,总是艰难。一个都还嫌单薄……” “行。”柳云眠爽快答应。 这对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而且她和卫夫人一样,都喜欢爽利的人。 马车很快来到姚府。 他们府上的人早有准备,马车一直行驶到二门处。 柳云眠下车的时候,就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暗绿绣花袄裙,头上插着金钗,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正在焦急等待。 这就是姚夫人? 和柳云眠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她觉得,姚夫人眉宇之间,有点苦相。 可是卫夫人之前提起这个手帕交的时候,多是称赞她性格好,过得好,什么都好… … 那还有什么苦呢? 柳云眠想,肯定是她这一次看走了眼。 人不可貌相,以后她还得继续修炼。 卫夫人其实也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亲热地握住姚夫人的手道:“你看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迎出来做什么?你这穿得是不是有点少,手这么凉……” “不少,就是我手气血不足,手脚爱冰凉。”姚夫人笑道。 “气血不足,那你今天可得求着我了。来,眠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卫夫人热情地介绍两个人认识。 柳云眠给姚夫人行礼,后者还礼,众人一起往正院而去。 卫夫人和姚夫人多年没能好好说话,这会儿自然忙着叙旧。 柳云眠品着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说起来,还挺顺眼的呢! 她这是第一次来,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柳云眠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等她目光落到窗户上糊着的窗纱上时,忽然有些明白了。 卧室里的陈设,一般都是那些家具,大差不差,而且姚夫人似乎不喜奢华,屋里没有过多的陈设,博古架上都没有摆几样东西。 柳云眠表示,这和她可太一样了! 不过她是因为贫穷…… 当初全盘接手了隔壁前任房主留下的旧家具之后,她好像没有再投入很多钱了…… 她连窗纱都没换。 窗纱还是上一家去年的呢! 韩平川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还嫌弃了一番,说要换新的,被胖丫一句“我们乡下人才没有那么败家”怼回去了。 而姚夫人的窗纱,和她家窗纱一模一样。 这是去年京城流行的“爆款”。 柳云眠仿佛给自己的贫穷找到了借口——我不是穷,而是喜欢。 看看,姚府不也没换吗? 等等—— 柳云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她看了姚夫人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姚夫人头上的金钗,似乎也是戴了多年,已经不那么亮了。 再看卫夫人头上的,金光熠熠,宝石闪烁,完全不是同样的感觉。 既然生出了这种感觉,那“破绽”就越来越多。 柳云眠发现了,姚府的经济状况,有点紧张? 按理说不至于吧。 至少正院换窗纱,这是大户人家要的体面啊! 而与此同时,她发现,卫夫人似乎也看出来了。 因为卫夫人说话,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第207章 中状元啦 姚夫人对卫夫人确实很亲热,问她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又抹着眼泪回忆当年…… 卫夫人安慰她几句,笑道:“这会儿不都好好的吗?我之前在阎王那里走了一圈,被我妹妹给拉了回来,之后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能好好活着,真好。” 柳云眠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开始找不同。 如果她是卫夫人,恐怕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闺蜜,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过得不好。 但是卫夫人,却很能按捺得住。 柳云眠默默观察,偷偷记在心上。 ——跟着卫夫人,她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说了一会儿话,卫夫人还是没有主动提起姚夫人的女儿。 柳云眠心里忍不住想,难道卫夫人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心生悔意了? 片刻后,是姚夫人提起,“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让蓁蓁来拜见你这个姨母。” 卫夫人滴水不漏,“就是,我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礼物呢!快喊来,让我稀罕稀罕。” 很快,丫鬟婆子就簇拥着两个女孩进来。 看起来,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十一二岁模样,左边的穿着鹅黄齐胸襦裙,看起来娇俏可爱,灵动聪慧。 右边的则穿着暗红绣花襦裙,看起来本分老实,有些害羞模样。 这…… 难道一个是姚蓁蓁,另一个是府里的客人? “娘,这是卫夫人吧。”鹅黄衣裳女孩笑盈盈地上前见礼,落落大方地道,“我总听娘提起夫人,今日见了夫人,果然是端庄可亲。” 另一女孩,则沉默地上前福了福,然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姚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她指着老实的女孩道:“这是蓁蓁;那……是蓁蓁的妹妹,叫珠珠,也是我女儿。” 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珠珠,是姚大人同妾室生的庶女吧。 只是,这姚家也太奇怪了。 别人家里,都是嫡女为主,庶女境遇会差很多。 就算待庶女最宽厚的家庭,庶女也毫无疑问,会比嫡女低一头。 更别说,许多主母,都把庶女养成嫡女的丫鬟…… 可是姚家似乎反过来了。 庶女落落大方,嫡女倒是有些拿不出手。 而且从丫鬟婆子的反应来看,她们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诧异。 显然,这种情况很久了。 为什么会这样? 卫夫人不是说,姚夫人生性厉害,掐尖要强吗? 怎么还能让庶女踩到自己女儿头上? 柳云眠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神色如常,让丫鬟送上礼物给姚蓁蓁,又从手腕上取下来一个手镯给了姚珠珠。 只是她只是夸赞了几句两个女孩,很快就把话题转换到了柳云眠身上。 “这是未来的侯夫人……原本我们觉得,已经算成亲了,奈何侯爷不依,不肯委屈了我家妹妹。”卫夫人一脸骄傲,“我家老祖宗,更是要妹妹风光大嫁,正给妹妹准备十里红妆呢!” 柳云眠故作娇羞,心里却想着,自己可真是个倒霉蛋儿。 卫夫人,分明是拿着自己当挡箭牌呢! 她倒不是介意,只是觉得卫夫人脑子转得真快。 明明是来相看儿媳妇的,可是看出了姚家的不正常,立刻就绝口不提。 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值得学习,找个小本本记下。 姚夫人还要留她们吃饭,被卫夫人拒绝。 回去的路上,卫夫人叹了口气:“都说人心易变,只我单纯,不肯相信。” 柳云眠心说,您对单纯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吗? 您要是单纯,我就是“单蠢”了。 “她在信中,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她家里的糟心事,我竟然不知,她还有个这么大的庶女,还被骄纵成这样… …可想而知,她的处境并不好。” “可是,”柳云眠好奇地道,“您不是说,她是低嫁吗?她家里就没有人出面?” “从前是低嫁,可是现在她相公出息了,她家里却大不如前……只是我想不明白,就算这几年,她无法当家;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庶女。” 要知道,当年姚夫人的家境,是可以碾压姚大人的。 “……但是不管有什么事,这门亲事是做不成了。”卫夫人道,并没有多少遗憾的样子。 她可能只是感慨,自己心里的手帕交,已经面貌全非,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确实不合适。” 卫洲是卫戈和卫夫人的嫡长子,从小被悉心教养,日后是要挑起这一房,甚至卫家这一辈大梁的。 他的妻子,确实不能是个唯唯诺诺的人。 和家境没关系,而是那个姑娘,看起来不太能适应卫家的日子。 “再看看吧。”卫夫人又开始头疼起来。 选媳妇,可太难了。 柳云眠以为自己只是吃了一次瓜,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更惦记着自己亲爹今日殿试的结果。 卫夫人先把她送回家,马车还没有走进巷子里就被堵住了。 “怎么回事?”卫夫人沉声问道。 车夫忙道:“回夫人,前面似乎有人在迎亲或者其他什么喜事,敲锣打鼓,把路都给堵住了。” 喜事? 这时候的喜事,当然就是……及第啊! 柳云眠心有所感,兴奋起来。 “是不是我爹中了?”她对卫夫人道,“我得回家看看,您不用送我了。挤进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回去看看,您别下来了,人多,别冲撞您。” 说话间,她就提着裙子跳下马车,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拐角。 卫夫人见状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后,派人进去打听消息,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倘若真是柳家的好事,那她得进去帮帮忙,否则如何能显出来是亲戚? 柳云眠好容易才挤进了自己家。 没错,那些人,都是围着自家的。 因为她爹,中了! 不仅中了,还中了状元! 柳云眠目瞪口呆。 皇上,您这有点,偏袒过度了吧。 虽然,但是……先庆祝吧! 柳云眠进去张罗着给报喜的人打赏,请贺喜的人喝茶,总之十分忙碌。 好在张氏卖了这么久的包子,已经开朗了许多,待客不是问题。 而卫夫人知道柳家有喜事之后,也直接来帮忙了。 所以虽然短暂慌乱,但是柳家很快就变得有秩序起来。 只高氏现在还不敢相信。 “中了?中状元了?要,要不要让人去问问,是不是弄错了?” 第208章 爱屋及乌的安排 胖丫都跟着激动。 听见高氏的“傻话”,端着几杯茶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行走的胖丫大嗓门地道:“婶子,您高兴傻了!这事哪里能弄错?弄错了掉脑袋呢!”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高氏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兴是真的高兴,但是那可以之后慢慢高兴。 现在眼前这么多贺喜的人,怎么应对? 好在卫夫人无论是自己当家还是在卫家都是管事的,对于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她带着柳云眠,很快稳住了场面。 高氏对卫夫人十分感激。 卫夫人帮忙到晚上,老王妃派了自己的车驾来接她。 高氏不懂什么意思,柳云眠却看明白了。 老王妃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很高兴。 卫夫人帮她女儿,她就给卫夫人体面。 镇南王府那些对高氏存着不友好心思的人,看到了多少得有些顾忌。 老王妃还让人带话,说改天再让人送礼过来。 高氏和卫夫人道:“回去帮我谢谢老王妃,礼是再不敢收了。今日多亏了你在……” “姑母,您和我这般见外就不应该了。”卫夫人笑道,“天凉,您也忙了一天。我先走了,回去等老祖宗示下,家里没事,我就来沾沾喜气。” 这可是状元呢! 柳云眠把卫夫人送出去。 卫夫人对她道:“这些日子,你多留心点,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跑到姑母身边。姑母耳根子软,很容易被人算计。” 柳云眠道:“算计?因为我爹中状元?” “嗯。”卫夫人解释道,“虽然姑丈还不知道能授什么官……” 平心而论,她觉得,柳厚这个状元,有些尴尬。 因为年纪偏大,不算学识渊博,多少有点走后门的嫌疑,皇上给他授什么官呢? 普遍来说,状元的年龄不会特别大,除非特别优秀。 然而这两样,柳厚都算不上。 他这样的状元,仅此一个,前面也没有什么前例可以参考。 卫夫人觉得,世家大族,对于这样的状元,最多是好奇,打听一下柳厚中状元的背景而已。 对他本身,是没有招揽之心的。 年龄大了,真没什么好处。 但是这个世界,抬头看许多人,低头看,那人就更多了。 世家大族看不上的状元,也会被很多人盯着的。 “好。”柳云眠听着卫夫人掏心掏肺的叮嘱,十分感激。 柳厚本人很晚才回来。 家里人都在等他,包括几个孩子。 见了他回来,众人又热闹起来。 柳厚倒是并没有因为在外面被追捧就自鸣得意,即使在自己家人面前,也连声说自己是侥幸。 柳云眠看着旁边但笑不语的陆辞,偷偷把人给拉回房间。 陆辞笑道:“娘子,这样不好吧。大家都在呢!”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跟我说,我爹这个状元到底怎么回事?” 陆辞表示,他用力把自己岳父大人推到了二甲的位置。 要说头甲,也勉强行。 但是能被皇上钦点状元,绝对是柳厚自己实力加运气。 说运气,柳云眠相信。 但是说实力……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陆辞解释说,皇上今日殿试问的是农桑之事。 这简直,就是把饭喂到了柳厚嘴边。 读书人之中,绝大部分不是贫苦人家出身的。 贫苦人家少有的读书人,大都像柳厚一样,因为没有名师指点,所以很难出头。 总而言之,谈起农桑,大殿上没有人比柳厚更贴地气的。 柳厚不是死读书的,他是实干派。 他不仅提了许多现存的问题,还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龙心大悦,于是皇上大笔一挥,直接把柳厚点了状元。 柳云眠听完后只能感慨,这都是命啊! 皇上从前就是提及农桑,也没有种地的人应答。 现在终于有了。 时也命也,她爹值得! 柳云眠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陆辞拉住手。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柳云眠瞪他,“赶紧松手。” 全家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他们俩在这里拉拉扯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在少儿不宜呢! 呸呸呸! “等等走。” 外面太吵闹了,陆辞私心里,只想和柳云眠在屋里多一会儿单独相处。 “干啥?” “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陆辞故意卖关子。 “晚上睡觉再说。” 反正晚上他们两个大把时间盖着棉被聊天。 “你不想知道,岳父大人要被授什么官,去哪里任职?” “总不能是,回临州吧。”柳云眠脱口而出。 “那自然不能。”陆辞笑道,“之前我已经求了皇上,让岳父大人留在京城,我们可以孝顺他们。” 柳云眠愣住,“你,就和皇上说,孝顺我爹娘?” 这样的话,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格格不入。 “嗯。”陆辞点点头,看着柳云眠的目光真诚而深情。 他说,“爱屋及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柳云眠把家人看得很重,他都知道。 所以他会耐心地陪着她的侄子侄女玩,会帮她家里做各种事情,会妥善安排好她的家人…… 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到的。 他爱柳云眠,便愿意帮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柳云眠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轻声道:“谢谢你呀!” 谢谢你的温柔以待,即使你对着一个不敢开窍的蠢直女。 她声音婉转而轻松,像带着小钩子,让陆辞听得心里痒痒的。 “皇上原本是想让岳父去六部领个闲职养老……” 柳云眠:“……” 皇上,我爹宝刀未老! “但是后来经过殿试之后,皇上对岳父十分满意,”陆辞笑道,“就有意让岳父去司农司。” “司农司是什么?”柳云眠不懂就问。 陆辞和她解释了一下。 所谓司农司,要拟定劝农条画﹐设立四道巡行劝农司﹐每道派出劝农使和副使各一人巡行督促﹑检查农业生产及应兴办水利等事(引自百度百科)。 司农司设司农卿一名,下设劝农使。 “那皇上,要我爹做劝农卿?” 第209章 悄悄动心 陆辞哭笑不得。 “眠眠,是司农卿,劝农使……” “哦,那皇上想怎么安排我爹?” 听起来,这个司农卿是一司之长。 “眠眠,你要知道,司农卿是二品大员。就算岳父中了状元,没有任何履历,皇上也不会直接让他做司农卿的……” 他原本担心柳云眠会失望,却没想到,后者从来没让他失望。 柳云眠如释重负,高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陆辞:“???” 他怎么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我爹从来没有当过官,一下子接下那么重的担子,我怕我爹被压坏。还是劝农使好,天塌了,上面还有司农卿顶着呢!” 就是听起来,这个劝农使好像责任也有点重大,不适合咸鱼躺平。 “有没有什么副手呢?”柳云眠好奇地问。 “劝农副使?有。” “那我爹还是从劝农副使干起来最好。”柳云眠道。 万一将来不适应,是不是还可以躺平? 陆辞哭笑不得。 原来,竟是皇上和柳云眠心有灵犀了。 按照惯例,皇上确实不会一开始就对柳厚委以重任。 皇上有意让他进司农司,会安排他做劝农副使,等他磨炼两年之后,再看表现是否给他升官。 但是陆辞想着让岳父更体面,这样柳云眠也面上有光,就想着回头想想办法。 现在看起来,是他想多了。 幸亏他提前和柳云眠透了口风。 看起来,两人以后,还需要更深入的交流啊…… “挺好挺好。”柳云眠听陆辞解释完后很是高兴。 这个职位,简直像为她爹量身打造的。 非常完美。 “走,咱们出去。”柳云眠道,“这事我不说,你放心。” 陆辞道:“说了也没事,看你自己。” “不说不说。” 柳厚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侥幸,告诉家里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切勿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来。 众人都答应。 只有观音奴懵懂地问:“那我出门,还能不能和别人说,我外公是状元郎了?” 柳云眠忙道:“别人不问,你就不要主动说。” 观音奴:“哦。” 好没意思。 他原本想着出门炫耀一圈呢! ——我有个状元郎的外公?你有吗? 没有,没有,没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结果,不让他炫耀了? 没劲啊! 陆辞:“你可以自己将来中个状元,你想如何炫耀,我都配合你。”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观音奴不服气地道,“我这是为外公骄傲,您不懂!” 众人都被他逗笑。 柳厚也笑了,“好了,天色不早,都回去睡吧。”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众人散了。 柳云眠晚上躺下之后,才和陆辞说起白天跟着卫夫人一起去姚家的事情。 “你说姚夫人低嫁,还找个这么个纳妾的糟心玩意儿。那个庶女,养得比嫡女都好。”柳云眠愤愤不平地道。 陆辞却误会了,以为她因为想到妾室而不安。 “不管别人如何,不管你高嫁低嫁……其实,即使当初不出事,我们无缘相识,我娶别人,也不会纳妾的。”陆辞斟酌着道。 言外之意,娶了柳云眠,就更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这,足以表明他品性了吧。 “因为你父母恩爱?”柳云眠问。 “嗯。”陆辞点头,“我父母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家庭氛围,不管好的,不好的,都足以给人留下一生难以消磨的烙印。 “你看姐姐和姐夫之间,也没有旁人。” “我不 是为了试探你。”柳云眠道,“就是见不得这种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沉默了。 陆辞敏感地感觉到了她好像情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要想,那是别人家的事情。”陆辞道,“日子都得自己过,谁也帮不了谁。” “嗯。”柳云眠道,假装打了个哈欠,“困了,睡吧。” “好。” 陆辞并没有揭穿她,但是却知道,柳云眠没睡过去。 柳云眠有心事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自己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和陆辞,其实只是闲聊,并没有什么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告白。 ——她和陆辞之间,一直都是这般淡淡的,如细水长流的相处。 然而刚才听陆辞说起纳妾的事情,柳云眠立刻想说,“我不是试探,你想纳妾,我绝对支持;就算给小妾伺候月子,我都行——” 她向来嘴快,有些话不经过脑子就能说出来。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柳云眠在反思自己的反应。 为什么呢? 从前皮一下就皮一下,她逗陆辞的时候很多。 类似的话,她之前也说过,可是今天,怎么就不一样了? 明明陆辞也没表白,没干什么,她自己就没出息地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对他生出了一些些的独占之心? 柳云眠,你这样想很危险啊! 但是她控制不住…… 总算明白了,陆辞的细水长流,流的原来是温水。 温水煮青蛙的温水。 说好的不动心,呸,说好有什么用? 柳云眠抱着枕头,咬着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她神清气爽。 有些事情,纠结是没用的。 顺其自然就是。 陆辞已经去上朝了。 说起来,当官也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披星戴月去上朝这件事情,虽然是三天一次,但是冬天也很要命啊! 当官,劝退。 柳云眠去厨房的时候,张氏已经带着胖丫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 “嫂子,你可慢点,让我来就行了。”柳云眠担心张氏怀着身孕,干活动了胎气。 昨天她已经很劳累了。 张氏却喜气洋洋地道:“我没事。我昨晚高兴得都没睡着,你大哥就是根木头,还呼呼大睡呢!今天早上还跟我说,铺子要开门,被我骂了,家里这么多来道喜的人,开什么开!” 柳云眠笑道:“高兴是真高兴,但是你悠着点啊!” “家里就这么多人,总不能让娘干。你平时干得也多……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偶尔睡个懒觉,嫂子懂。” 柳云眠:不不不,您真的不懂! 我们可纯洁了! “等你二嫂过门就好了。”张氏道。 二嫂? 柳云眠愣住。 第210章 二哥的心事 柳云眠都忘了,二哥早就该娶亲了。 毕竟买陆辞回家的时候,二哥已经是“大龄剩男”。 后来柳明义表示,要想读书,也确实去读书了,然后柳云眠就把娶亲这件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 柳明义是个沉默的。 他在这个家里,存在度并不高。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默默的关心家人,自己却从来不给家里人添乱。 可能他很早就想读书,但是一直到家里经济状况变好,才提出这个要求。 “二哥说,他现在不想成亲。”柳云眠道,“让他再读几年书吧。” “傻子。”张氏笑道,“你二哥不是不想成亲,是担心家里没有钱。” 又要读书,又要说亲的话,得花很多钱。 “现在不用担心了,”张氏道,“我算了算,我们铺子一个月就能剩下几十两银子……就是不知道,京城这里要多少彩礼。不过我想了,就算二百两,咱咬咬牙,也能负担得起。” 张氏算账的时候,只算家里进项,不会惦记柳云眠的银子。 ——出嫁的小姑子,愿意贴补娘家是情分,不愿意贴补,也不能埋怨。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也得问问二哥的意思;再者,爹现在中了状元,又不一样了。” 但是柳家没什么根基,如果寻官宦之家的女儿,人家动辄陪嫁个一两千两甚至更多……就不是他们家高攀得起的。 “这事我试探过爹娘的口风了,”张氏道,“爹娘的意思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也不拘什么门第,只要人好,你二哥也喜欢,就行了。” 看着她迫不及待要替柳明义张罗亲事的样子,柳云眠也不好打击她,只能笑笑。 柳云眠决定去问问柳明义的意思。 吃过饭,柳明义回屋读书。 柳云眠帮忙收拾了碗筷之后才去找他,却听见小白在他屋里说话。 “二哥画得真好!”小白声音激动。 “就是,二舅舅画得好。” 观音奴也在? 柳云眠推门进去,就看见小白、观音奴和铁蛋,都围着柳明义。 柳明义握着笔,低头在勾画着什么。 “娘,你来了!”观音奴先看见柳云眠,笑着道,“娘,你快来看,舅舅帮我们画纸鸢呢!” 草长莺飞,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巷子里有小伙伴展示了一下一个大纸鸢,观音奴不服气,表示要做个更大的。 然后这几个活宝就跑来缠着柳明义了。 “舅舅,这里不好,你改改。”观音奴指着蝴蝶纸鸢的翅膀道,“太粗了,不好看。” 铁蛋附和:“不好看!” 柳明义伸手弹了弹两个小家伙的脑门,“你们懂什么?非得大红大紫好看啊!” 小白摸着下巴,“二哥,我也觉得不太好看。” “那你告诉我,怎么改。” 小白:“观音奴,你说呢?” 观音奴巴拉巴拉…… 柳明义低头去改。 柳云眠:二哥,你双标成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她觉得,二哥对小白,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是转念再想,小白就是个孩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二哥不至于吧…… 等几个人拿着画好的纸鸢样子出去以后,柳云眠才凑到前面。 柳明义一边洗手一边笑着问道:“眠眠找我有事?” “今天家里那么多人,二哥不帮忙招呼,还藏在屋里躲清闲。”柳云眠开玩笑道。 “不是躲清闲,是想着现在还没人,先回屋看一会儿书。”柳明义竟然很认真地解释。 “哈哈,逗你玩的。”柳云眠笑道,“早上大嫂和我说起你的亲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明义看。 柳明义手一抖 ,香胰子都没拿住,“啪嗒”一声掉进木盆里,溅了他一身水。 他从盆里把香胰子捞出来,脸色微红,“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我光想着读书,没想着这件事情……” “之前家里是没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爹授官之后有俸禄,大哥大嫂也能赚钱,我也能帮衬帮衬,所以来问问二哥,有没有想法,免得回头家里人乱点鸳鸯谱。” “没有,我不考虑。”柳明义直截了当地道。 “那……二哥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 “不要乱猜。”柳明义道,“你也别管了,回头我自己去和娘说去。” 他不想成亲。 柳云眠意有所指地道:“二哥要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告诉娘,也一定要先告诉我,我肯定支持二哥。毕竟二哥对我那么好……” “你别操心我的事情了,赶紧想想你和侯爷的亲事。” 柳云眠被撵了出来。 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起来,她这个好二哥,不是真的老实,他是闷骚。 就是不知道,小白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白自己,是否也愿意。 这种,只能顺其自然,等着看了。 柳家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 柳厚真的很快被授官,去了司农司做劝农副使。 柳厚自己对这个职位,也非常满意。 镇南王府和离郡王府,都送来了厚礼。 不过柳家众人,高兴过这段时间之后,很快又各归各位,忙活起自己该忙活的事情。 而柳家全家人的大事,变成了柳云眠的婚事。 只是陆辞最近似乎很忙,三五天才出现一次。 柳云眠倒还好,虽然她怀疑自己对陆辞的居心有些“不良起来”,但是独立惯了,没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氏和张氏倒是有些担心,总是来试探她的口风,问两人是否吵架。 柳云眠哭笑不得:“我和他,也吵不起来啊!” 他们俩又不在乎钱财,不用为了彩礼陪嫁争吵。 而遇到事情的时候,大事陆辞不提,小事柳云眠就做主了。 “那他忙什么?”高氏问。 “不知道呢!”柳云眠含糊其辞。 她觉得,陆辞可能还在调查父母坟墓被破坏的事情。 然而柳厚入朝为官,到底不一样了,消息更灵通。 他回家,带回来了另一个解释。 第211章 李娇娇来袭 西夏李娇娇来了。 柳云眠听说这件事情的第一个念头是,李娇娇来和她抢陆辞了。 没错。 之前听说李娇娇在战场上和陆辞是死对头,又是个女子时,柳云眠就在心里暗暗磕了好久的cp。 虽然后来陆辞说,李娇娇“变”成了男人,她还是觉得李娇娇肯定对陆辞有想法。 这天晚上陆辞恰好回家,听柳云眠的“分析”,拳头都硬了。 “再敢胡思乱想,我要收拾人了。”陆辞瞪她。 还编排起他和别的男人来了,她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他忙得不着家,也不惦记他,就惦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自己倒是惦记柳云眠,这个没良心的! 陆辞心里有些怨念。 柳云眠大笑,“逗你玩的。你后来不是跟我说过,李娇娇有喜欢的女人了吗?还把人给弄丢了。现在怎么来了京城?不找了?” 是找到了,还是死心了? 之前陆辞可是打着算盘,把讨厌的永嘉公主送到西夏和亲。 虽然柳云眠觉得这个目标不容易实现,但是陆辞既然提出来了,应该就想好了办法。 不过李娇娇威胁,如果真把人塞过去,他就打过来。 至于陆辞后来是不是被他吓住了,柳云眠就没问。 陆辞道:“我猜应该是没找到。他打着来给皇上贺寿的旗号,我看应该就是来找人的。” “给皇上贺寿?” 陆辞:“皇上八月的生日。” 柳云眠:“……” 现在才四月。 李娇娇要是这会儿出发就算了,毕竟路上还得走两个月。 可是提前四个月来……皇上会信了他的鬼话? 柳云眠都不信。 “他只带了两百多个亲随,微服来的,到了京城才表明身份。” 柳云眠:“……” 他确定,不是来投诚的? “皇上怎么说?” “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陆辞言辞之间有些郁闷。 他明明应该有大把时间陪着柳云眠,现在却得去盯着李娇娇。 后悔,说起来就是深深的后悔。 当初在战场上,怎么没有不择手段,把李娇娇给弄死! 不管怎么说,陆辞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娇娇这厮,阴险狡诈,并不能因为他带的人少,就放下对他的戒心。 至于那个他苦苦寻觅的女子,到底是真有其人,还只是个幌子,陆辞不得而知。 但是目前来说,陆辞倾向于后者。 ——他不认为,李娇娇是个恋爱脑。 李娇娇就是个变!态! 能迷倒他的女人,倘若存在,也一定是不正常的。 陆辞一边吃着柳云眠给他留的饭菜,一边疯狂输出骂李娇娇。 柳云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从来没有见你对谁这么咬牙切齿,看起来,你对李娇娇,还是有感情啊!”柳云眠打趣道。 陆辞:“……” 算了,不说了。 再说下去,柳云眠连他和李娇娇的孩子都能编排出来。 想到这里,陆辞觉得一阵恶寒。 “我四日没回来,家里没什么事情吧。”他问。 他已经非常自然而然地把柳家当成了自己家。 他带着“儿子”入赘。 “大事倒是没有。小事……那可就多了。” “你慢慢说。”陆辞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羊肉送到口中。 他喜欢听柳云眠絮絮叨叨。 他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高高漂浮在空中,后来被柳云眠扯到了地上,融入了人间的快乐。 “……观音奴看小白会飞,非要跟着学,从围墙上跳下来,把膝盖给磕破了。” “没事,男孩子摔摔打打很正常。”陆辞不以为然地道。 柳云眠:“围墙那么高!” “没关系,他又不傻。还有呢?” 柳云眠:“……阿宽又长高了一些,很高兴。” “是好事。”陆辞颔首,“眠眠很厉害。” “哎呀,”柳云眠忽然一拍脑袋,“不说这个我还忘了,明日阿宽又该用药了,可千万别忘了。” 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陆辞看着她跑到书桌前忙活,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柳云眠是真的对孩子很好。 不管是身份高贵的观音奴,还是出身卑贱的阿宽,她都放在心上。 “你明日忙不忙?”陆辞问。 “明日卫夫人上午要来,再就是给阿宽用药,其他没什么事情应该。怎么,你有事?” 最近卫夫人,隔三差五就来找柳云眠。 既是为了亲近,也是为了诉苦。 ——在给儿子相看的过程中,她遇到了许多奇葩。 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比如之前的姚夫人,卫夫人那么小心的人,对她还戴着手帕交的滤镜,后来才发现,假的,都是假的。 姚夫人日子过得并不好。 姚大人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和伺候他的丫鬟感情很好,娶了姚夫人之后就把丫鬟提成了姨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姚夫人和丫鬟先后诞女。 可笑的是,姚夫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庶女的存在。 姨娘怀孕之后,姚大人就把人给送了出去,说是生病了。 彼时姚夫人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斗败了小妾。 然而过了几年,姚大人渐渐发迹,又把母女两人给接了回来。 姚夫人自然闹腾。 可是当时娘家人都劝她,本来就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在外养病期间生的孩子,也是姚家的孩子,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就是个庶女,能如何? 姚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姚大人能治得了她。 他不去姚夫人屋里,对姚夫人所出的女儿也不闻不问。 然后姚夫人,就绷不住服软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姚大人在家里就牢牢占据了上风。 加上后来姚夫人娘家一日不如一日,没了依靠,处境愈发艰难。 “……我是同情她的,可是她为什么骗我!就因为当年我们开玩笑,将来要做儿女亲家,所以她才故意如此的。”卫夫人很气愤。 柳云眠却道:“她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不想把伤疤撕开给别人看,也是人之常情。说来说去,都是那姚大人,不是好东西!” 姚夫人或者有些小瑕疵,但是这种事情,男人才是最可恶的。 “你说得也对,我也是向着自己儿子,想到将来要找个提不起来的儿媳妇,就格外生气。” 姚夫人这里,自然做不成亲。 可是,这也只是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卫夫人又替儿子相看了三四家,可是各家都有各家的奇葩,简直说不过来。 如果柳云眠没猜错的话,明天又是卫夫人的“吐槽大会”。 陆辞道:“我最近太忙,好久没去看望姐姐了。明天晚上,咱们一起去看看姐姐?要不要带上观音奴?” 柳云眠道:“郡王妃月份也大了,去看看吧。观音奴那边,我明天问问他,让他自己决定去不去,你看如何?” “好。” 陆辞吃完饭,就自己收拾了碗筷,出去洗碗。 “锅里有温水,你用温水。”柳云眠道。 “嗯。”陆辞答应一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麻烦,他用凉水就行,他也不怕冷。 这时候,他都已经开始洗冷水澡了。 柳云眠听着他在外面和大欢玩,后者“嘎嘎”乱叫,忍不住感慨,真是人鹅 情深。 她想起明天要给阿宽打生长激素,就进空间里去买药。 买完药之后,柳云眠又听到了小蘑菇的震动声。 这次,她一把拿起小蘑菇,按下了按钮。 “谁在?” 第212章 李恒到底是谁 柳云眠把小蘑菇贴在耳边,可是只能听见滋滋啦啦的声音。 她有些急了,“说话!听到请回复!” 然而回应她的,依然只有杂音。 这鬼东西,出问题了? 可是,万一是有人和她联系呢? 柳云眠不甘心。 谁能和她联系呢? 难道——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闪现,让柳云眠惊喜又不敢置信。 她为了救伙伴李恒被流弹击中,恐怕她也难以活命。 她穿越来了,那李恒呢? 会不会是李恒也穿越了,在尝试和自己联系? 李恒也有自己的空间。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她能穿,别人怎么就不能穿? 想到这里,柳云眠激动地喊道:“李恒,李恒,是你吗?李恒!” 没有人回应。 柳云眠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回答。 哎,天黑了,她就开始做梦了吗? 一定是这小蘑菇自己出了问题,却让她浮想联翩。 不,是妄想。 柳云眠泄气地把小蘑菇放回去,拿着生长激素从空间出来。 陆辞正坐在榻上,把玩着银香囊。 柳云眠一点儿都没有被抓个现形的局促——反正她和众人不一样,陆辞早就知道了。 “洗完了?”柳云眠问。 “嗯。” “那就早点睡。”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明天我还得想想,给郡王妃准备什么礼物。” 上门做客,总不能空着手。 但是问题是,萧姮什么都不缺…… 给这样的人送礼,太难了。 如果是平时,柳云眠或许取个巧,做点吃食送去。 可是萧姮现在怀孕,为了避免有状况发生,送吃食就不合适了。 柳云眠一边铺被子一边盘算着送礼的事情。 哎,这才就萧姮一个,她都应付不过来;倘若将来真的入住侯府,陆辞那么多人情往来,都得她帮忙,她脑子不得炸了? 要她狗命! “李恒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陆辞很久很久。 他不动声色地调查,可是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柳家人,也查过柳云眠待了多年的周家。 然而,都没有一个叫李恒的人存在。 甚至……陆辞调查了所有她能接触到的李姓男人。 年龄从刚开始的十五到三十岁,扩大到了十岁到六十岁,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李恒,难道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难道他和柳云眠一样,有些古怪之处。 在京城重逢之后,柳云眠没有再提起这个名字,陆辞也就没再想。 可是今天,柳云眠故人重提,而且情绪激动。 陆辞不想再猜,所以他直接问出口。 “啊?”柳云眠短暂惊讶后,几乎是直接扑了过来,“你见过李恒?还是听人提起过她?” “我没见过,只从你这里听过。”陆辞垂眸,长睫掩盖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柳云眠“哦”了一声,眼神难掩失望。 她在陆辞身边坐下,缓了一会儿情绪才道:“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以互相托付生死那种。” 陆辞犹豫片刻,决定开诚布公,干脆到底。 “这个名字,有点像男人的名字。” “是啊。” 陆辞听到这里,心就沉了下去。 真是个男人?! 一个对柳云眠有着极大影响的男人?! “……我也问过她,她父母为什么要给她起个男人的名字……” 柳云眠接下来的话,陆辞都没有听进去。 他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这一句,惊喜取代了心凉。 所以,李恒原来是个女的? 他因为一 个女人吃醋,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萧衍啊萧衍,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糊涂、懦弱! 早点问清楚,既不用生气,还能帮她找人。 陆辞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但是内心中的狂喜,却骗不了人。 甚至,他脸上也带出了笑意。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她在这里深情“缅怀”自己再也无法见面的闺蜜,他在这里笑? 真想给他一平底锅! “你早点说要寻人,我帮你找。”陆辞道。 柳云眠:这还像句人话。 “如果确定她也在这里,我确实会跟你开口。”她叹了口气,“可是这种希望虚无缥缈的,怎么能为了我的突发奇想,去耗费那么多人力寻人?” 这里没有网络,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信看那李娇娇,为了找个女人,简直快把西夏翻过来。 结果呢? 一样没找到,而且现在还发疯,疯到了京城,简直转圈丢人。 柳云眠相信,只要她开口,陆辞肯定会尽力。 可是为了一个不确定,让陆辞大费周章,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不用帮我找,这就是我心里一个盼头罢了。”柳云眠黯然道。 陆辞好像隐约明白过来。 这个叫李恒的女子,应该和柳云眠一样,怎么说呢……有点邪乎,她们俩是一处的。 可能是“下凡”时候失散了,也可能是人家根本没“下凡”。 懂了。 他暗暗记着,一定要帮柳云眠留心着点。 提起李恒,柳云眠情绪黯然,就有些睡不着。 陆辞也没睡,听她辗转反侧,主动开口道,“要不,眠眠你给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或者,我也可以给你讲讲我过去的事情。” 他们应该对彼此,有更深的了解,建立起更深的牵绊。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来说最亲密无间的人。 柳云眠:“好,你给我讲吧。我想听你做小和尚那一段。” 陆辞:想让你了解我,不是让你了解我的黑历史! 丑拒! 他自己丑,拒绝提起。 “太小,都忘了。”陆辞含糊其辞。 “你那么大都不记事?”柳云眠震惊,“那你小时候可真够傻啊!看起来,你开窍挺晚的啊!” 陆辞从小被人夸神童,第一次被人说开窍晚。 好了,自己求来的,活该! “你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情吧。”郁闷的陆辞道,“我的过去,其实你大概都了解了。” “过去啊……让我想想跟你说哪段……” 在这个孤独的时空之中,陆辞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小部分秘密的人。 这让柳云眠觉得,她或许没有那么孤独。 在絮絮叨叨之中,柳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皮子再也睁不开,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13章 贷款上班,还是穷啊 第二天早上,柳云眠醒来的时候,陆辞又不在身边了。 她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起床梳洗,吃完早饭,然后去找观音奴。 “读书?我现在不是跟着外公和二舅舅读书吗?” 观音奴一听这个话题就有点炸毛。 他爹怎么回事? 见不得他快乐是不是? 非要按头给他安排一个教书先生。 柳云眠:没错,你爹就是觉得你太快乐了,所以才会上房揭瓦。 “……其实也没什么呀,每天就学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笑着道。 内心深处想的却是,要说压榨,还是陆辞狠。 多大的孩子,一天学两个时辰。 幸亏她不是陆辞的孩子。 “两个时辰那么久……”观音奴嘟囔道。 但是他知道陆辞说一不二,所以也没敢就这件事情本身讨价还价,只让柳云眠每天学完后要陪他玩。 柳云眠爽快答应。 柳云眠给阿宽打了针,又让他跟着观音奴一起学。 阿宽双眼含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观音奴拍拍他肩膀,“别哭了,我都躲不过,你还想躲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柳云眠被他逗笑,“傻不傻?人家阿宽是想读书,这是激动的。” 观音奴不信。 哪里有人想读书? 那不是傻吗? 阿宽点点头:“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姑娘!” “阿宽,你要是被强迫的,你就眨眨眼。”观音奴道。 柳云眠大笑,“鬼灵精,赶紧去玩。等你爹把夫子找到,看你还能不能浪?” “铁蛋呢?铁蛋也得读书!蜜蜜姐,还有蜜蜜姐!” 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观音奴表示:谁都别想跑! 正好小白从屋里出来,观音奴立刻去拉她:“还有小白!” 柳云眠笑骂道:“让你读个书,你拉这个,拉那个,怎么不拉全家人陪着你?” 观音奴对她做了个鬼脸,拉着阿宽,又喊上铁蛋,去河边捞小虾去了。 翠微和小白跟着,倒也不怕出危险。 柳云眠开始盘算起给萧姮送礼的事情。 高氏见她在院子里转,就道:“你怎么不去前面医馆了?” 柳云眠:“……没人。” “没人你更得去了。”高氏道,“万一好容易来个患者,你又不在,错过了呢?” 柳云眠:亲娘,谢谢您。 没有就没有呗,她还指望这个吃饭啊! ——那几乎就是义诊了。 真正能让她赚到钱的,是韩家,是萧姮这些顶层的人。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听话,快去,做什么得像什么。”高氏道,“我要出门,去给你嫂子帮忙去了。” 柳厚当了官这件事情,对家里似乎没有多大影响。 他级别太低,都轮不到去上朝。 他就每天按时早出晚归。 柳厚是个憨厚的,“入职”三天,赶上发俸禄。 人家给他发整月的俸禄——二十二两,他问清楚是上个月的俸禄后,坚辞不受。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带回来一文钱。 官服发了两身,第一天柳厚穿上,大欢不认识他了,直接冲上前去攻击。 结果就是,新官服被这厉害的家伙,生生用嘴给咬破了…… 家里人也不会修补那么精细的官服,柳云眠拿着出去找人缝补,竟然花了五两银子。 她直呼昂贵,回家之后只敢跟家里人说花了五百文钱。 就这样,高氏和张氏都直咋舌。 后来,司农司有个小官去世,据说家里穷得连身后事都办不起。 ——这毫不夸张,许多小官,俸 禄微薄,日子并不好过。 柳厚心软,随了一两银子的礼。 对于这个,家人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人死是大事,死无葬身之地,那更是凄惨。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柳厚当官收益,负六两银子。 现在进京久了,对于京城的物价有了了解,全家人也都清楚,柳厚这份俸禄最多也就是吃钱,所以还得努力赚钱。 高氏比张氏更迫切地惦记着柳云眠要出嫁,两个儿子还要娶亲,处处都要钱,紧迫感更强。 别人送的钱物? 比如陆辞,萧姮,镇南王府…… 那些,全家人其实都有共识,那就是能不动的,就不动。 以后都是要还礼的。 好在有几家,东西可以调换着送,不至于原来模样送回去,弄得太尴尬。 柳家人有个优点就是不攀附,不占人便宜。 柳云眠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胖丫道:“送东西,肯定送人家没有,你却有的。” “我也这么想的,可是问题是,那是什么?” “郡王妃现在最宝贝的,肯定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嗯,确实如此。”柳云眠道。 “让你送吃食,你说不行,孕妇吃东西讲究。”胖丫道,“可是我记得怀孕时候,胃口不好吧。要不你送她几个补身子的食谱?” 就告诉他们怎么做,不用自己带东西去,就少了隐患。 柳云眠:“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回去写!” 真正动笔的时候,柳云眠写的就不是孕妇食谱,而是“孕妇生活指南”了。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各种知识熟稔于心,所以柳云眠运笔如飞,写得飞快。 等傍晚陆辞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写了厚厚一摞,几乎可以装订成册了。 陆辞也准备了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篮樱桃,铺在绿叶之上,鲜艳欲滴。 “这么早就有樱桃了?” 正常樱桃都得四月底,五月初才能上市,这个感觉提前了半个月。 “托人买的,给你留一篮,给姐姐带一篮去。”陆辞道。 柳云眠对此倒是没什么馋的,但是家里孩子多,就留下了一篮。 这东西不耐放,萧姮也吃不了几颗。 “观音奴呢?”陆辞问。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去。”柳云眠道,“毕竟还是孩子,说晚上漆黑一片,看不见什么,也没什么好玩的。让我们下次白天再带他去。” 陆辞听观音奴只是贪玩,并不很抵触,这才松了口气,扶着柳云眠上马车,自己也跟了进去。 第214章 双胎风险 萧姮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见了柳云眠来十分高兴,不让她行礼,又招呼她到自己跟前坐。 柳云眠:不敢不敢。 离郡王像泥塑似的坐在萧姮身边一动不动,谁敢上前? 没想到,回到古代,她才真正见到了什么是“宠妻狂魔”。 离郡王,真是个痴情种。 萧姮笑道:“郡王,您和阿衍去书房说话吧,我和眠眠也说会儿话。” 离郡王道:“阿衍也想跟你说说话,是不是,阿衍?” 柳云眠低头忍笑。 好惨一陆辞,要被姐夫这般“利用”。 这让陆辞怎么回答? 陆辞忍笑道:“是,都是一家人,姐姐就别撵我和姐夫出去了。” 萧姮娇嗔:“真是,你们在这里,我们有些话都不好说。” “郡王妃,我给您请个脉吧。”柳云眠道。 “好,又要麻烦眠眠了。” 柳云眠怀疑,萧姮肚子里可能是两个。 因为她的肚子,比起这个月份该有的肚子大了很多。 如果真是两个,那不算什么好事。 一来双胎怀孕和生产的风险都增加了。 但是这点其实也还好,毕竟柳云眠开挂了。 做个剖宫产,没有完全无菌的环境,但是尽量注意,加各种抗生素随便用,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主要还在于第二条。 那就是同卵双胞胎男孩。 皇室非常忌讳这件事情。 柳云眠这还是听陆辞说的,好像是本朝开国初期,皇室双生子引起了什么乱子。 其实也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在民间,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也被很多人视为不祥,往往要溺死其中一个。 柳云眠非常不理解,但是这就是现实。 陆辞也已经在担心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日离郡王竟然主动开口提了这茬。 “是不是双胎?”他看着柳云眠问道。 “可能是,很可能是。”柳云眠道。 “如果是双生子怎么办?”萧姮紧张万分,“我不可能再抛弃我的孩子!” 观音奴的时候,她在父仇和爱情之间苦苦挣扎,没有好好对待他,已经后悔莫及。 现在再有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 不管肚子里是一个还是两个孩子,都是她和郡王相爱生出的结晶。 如何能割舍? “你放心,不会的。”离郡王道,“我就是豁上这个郡王之位不要,被贬为庶民,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孩子。” 柳云眠闻言,神情顿时一言难尽。 这个恋爱脑。 说起来容易,怎么不想想后果? 手里什么权力都没有,还不是任由人揉捏? 真是个完蛋玩意儿啊! 赶紧“去父留子”,以后让陆辞好好培养观音奴,让观音奴越过亲爹立起来。 好在萧姮还算清醒。 她说:“那不行。他们原本就是龙子凤孙,为什么要做庶民?郡王,我们得想个办法,提前应对。” “好,都听你的。” 柳云眠:“……” 无语第10086次。 陆辞道:“姐姐,你不用操心这些,交给我便是。我想办法!” 柳云眠:看看,还得是陆辞。 当然,萧姮怀相不错,距离生产日期也有段时间,所以这不是今日的主题。 今日最重要的议题是,陆辞和柳云眠的婚事。 “五月不好,咱们避开。”萧姮笑道,“六月可以吗?” 柳云眠:“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是有些仓促,所以原本该上门和你父母商谈,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先问问你。”萧姮打趣道,“实在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一天天望穿秋水,可怜巴巴的。” 柳云眠低 头假装害羞,心里却道,天天厚着脸皮说已经是夫妇,睡在我屋里的,不是你弟弟又是谁? 哪里来的望穿秋水? 怪不得巴巴让她来,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正思忖间,就听萧姮道,“既然眠眠不反对,那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回头就请媒人上门议亲。” 柳云眠:“……” 离郡王低头翻着柳云眠带来的“礼物”,看得竟然津津有味。 以后知道该如何好好养胎了,早点送来就更好了。 说完这些,萧姮又对陆辞道:“……之前那件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恨不得立刻找燕王拼命。但是眼下,小不忍则乱大谋,阿衍你一定得忍住,我们从长计议,知道吗?” 柳云眠刚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是说,掘坟的人,是燕王? 燕王是高贵妃所出的儿子,也是永嘉公主的兄长。 燕王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角逐者。 他这么做,是为了激怒陆辞,让陆辞在暴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继而拔除陆辞这个巨大的威胁。 毕竟现在看来,没有陆辞,离郡王孤掌难鸣。 陆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吃饭的时候,萧姮借口更衣,带着柳云眠进了内室,偷偷叮嘱她道:“眠眠,咱们得盯着阿衍一些。我怕他忍不住,对燕王动手,那就正好掉进了人家的陷阱里。” 虽说父母之仇,一刻都不想等,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 他们姐弟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容易有了今日局面,不能毁于一旦。 “好。”柳云眠先答应,又道,“您其实不用过于担心,他不是没数的人。” 陆辞很能忍。 “嗯,其实有你在,我放心的。”萧姮偷偷把一张银票塞到她袖子里,“拿着,别跟我推辞,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给你添妆。郡王一会儿就进来了,别推来推去,那样不好。” 柳云眠:“这,真的……” 不用啊。 “还没好吗?” 果然,离郡王掀开帘子进来了。 “这就来了。”萧姮笑道,给了柳云眠一个眼色。 柳云眠便把银票收了起来。 这银子,她不要,她打算回头给陆辞。 两人从郡王府离开的时候,萧姮还不放心地叮嘱陆辞,“我明日就让媒人去提亲,该准备什么,你上点心,别委屈了眠眠。你可别不当回事,现在亲家公都做了官儿,要给眠眠说亲的,得排队呢!” 离郡王则财大气粗地对陆辞道,“缺什么,只管差人来取。” 第215章 提亲 柳云眠回去和父母说了明日陆辞那边会来人提亲的事情。 柳厚摸着胡须道:“好,好,好,如果想好好操办,早就该定下了。” “就是,爹说得对。” 张氏不止一次地和柳云眠表示,担心后者未婚先孕,被人嘲笑。 虽然说婚是婚了,但是这不是还要在京城再举办一次婚礼吗? 万一回头生孩子的日子对不上,被人说珠胎暗结,岂不是恶心人? 高氏慌得完全不想睡觉,要起来带领全家人打扫收拾。 柳云眠:“……娘,您不用这么紧张,是陆辞啊!” 是那个在咱们家当牛做马,给拉犁的那个陆辞。 大家那么熟悉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柳云眠没心没肺地回去睡了,高氏却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来提亲的,是熟人,也是柳云眠预料之中的——韩夫人。 韩夫人笑着对高氏道:“侯爷说,这件事情托付给谁都不放心,非要让我来。我也是真高兴,终于盼到侯爷成亲这一日了。” 高氏道:“让您辛苦跑一趟了,您喝茶,喝茶。” 她现在也在慢慢适应京城中的氛围,待人接物,总要慢慢学起来。 虽然不敢求长袖善舞,得心应手,最起码也照猫画虎,不要差太多。 韩夫人喝了一会儿茶,说了萧姮的态度:“郡王妃说了,贵府把女儿养得这么好,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要不都辱没了眠眠。” 高氏:“没有要求,没什么要求。只要侯爷日后多包容眠眠就行。” 当年因为她生病的原因,家里已经卖过一次女儿,追悔莫及。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高氏现在想的并不是要多少彩礼,而是该如何多陪嫁,才配得上侯府的门第,不让女儿日后抬不起头来。 可是思来想去,能陪送的,大概只有镇南王府给的银两和东西。 她不太情愿动那些,总觉得不真实。 但是为了女儿,她咬咬牙,决定还是给女儿带上。 韩夫人十分轻松地完成了任务,双方开始准备起亲事来。 在柳云眠从医馆回来之前,高氏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子“开会”。 “……虽说做娘的都想一碗水端平,但是眠眠现在毕竟是高嫁,陪送少了,就是陆辞不介意,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说,家里有现在这番光景,也多亏了眠眠……” 张氏是个爽快性子,闻言道:“娘,您说得对。我们谁也不能和眠眠攀比什么。我们又不傻,以后还得指望侯府这门亲戚呢!” 柳明义也道:“娘,您做主就行。” 他一个光棍,对家里的事情能有什么意见? “那我就做主了。”高氏道,“回头侯府来多少聘礼,咱们全给眠眠陪送回去,另外咱们自己家里现在有的银子,给她一半,另外再置办一份嫁妆。”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张氏问高氏:“娘,聘礼是什么,讲定了吗?” “那有什么好讲的,人家给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乡下,为了三瓜俩枣,也能坏了一门亲事。” “那倒也是。不过咱们包子,应该想要雪儿吧。”张氏开玩笑道。 包子一直对雪儿念念不忘。 高氏也被逗笑,却又道,“那可不行,那是郡王妃的猫。虽然是陆辞的亲姐姐,但是也得有分寸。” “我知道,我也就跟您开开玩笑。” “再就是老二,你的婚事,到底怎么打算的?”高氏又问。 柳明义脸红,“娘,以后再说,我不着急。” “你妹妹都嫁人了,你还不着急。再不着急,你弟弟也该娶媳妇了,总不能越过你。” 张氏给小叔子解围,“娘,不着急。咱们现在这家境,得好好挑挑。” 高氏啐了她 一口,“咱们要上天啊!还挑什么,只要姑娘人好就行。” “那可不成,长得丑,二弟可不愿意。” 柳明义被她们打趣得脸色通红,起身匆匆出去。 高氏和张氏都笑了。 同一时刻,柳云眠则在招待卫夫人。 “我给你做全福人吧。”卫夫人毛遂自荐道。 所谓全福人,就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这是有福之人。 全福人在婚礼上帮忙张罗,以求新婚夫妇吉祥如意。 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沾喜气。 柳云眠笑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卫夫人又和她说起姚夫人的事情。 柳云眠有些惊讶。 卫夫人那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吧。 她分明是没看上那姚蓁蓁。 “我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来求我,提出那样的要求……”卫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无奈。 “什么要求?” 该不会是坚持要做亲吧。 姚夫人,是挺让人头疼了。 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卫夫人投胎投得就还可以,不敢说多么好,至少不差,丈夫不是宠妾灭妻的。 但是姚夫人,显然没投好。 凤凰男黑化了。 “她竟然托我给她女儿做媒。” 这个反转,是柳云眠完全没想到的。 “做媒?给谁做媒?” “你猜。” 柳云眠笑道:“您这不是欺负我吗?我在京城,才认识几个人?” “你认识,还很熟。” “该不会,是侯爷吧。”柳云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原本看着她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也这么想的。”卫夫人大笑道,“怎么,吃醋了没有?” “没有。”柳云眠道,“就觉得,太作贱自己女儿了。也是朝廷大员的女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说白了,也只有进宫给皇帝做妾,最多给储君亲王为妾,从身份上来说,那才算匹配。 “是啊。”卫夫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其实她想的,是你二哥。” “啊?” 这下柳云眠更震惊了。 姚夫人,什么时候见过柳明义,还看上他了? 卫夫人却道,柳云眠想错了。 原来,姚夫人根本没有见过柳明义。 “那为什么啊?” 柳云眠想不明白。 单单因为她爹中了状元? 可是即使这样,门第也差太多了吧。 他爹熬一辈子,恐怕都熬不到姚大人那个位置上去。 难道,有什么阴谋? 第216章 二哥的亲事 卫夫人看着柳云眠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傻妹妹,当然是看着侯爷了。” 姚蓁蓁嫁进柳家,那侯府和姚家,都是柳家的姻亲。 这不就扯上关系了? 柳云眠对于这种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表示不理解。 这,有什么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女儿出嫁之后,不被欺负,安安稳稳度日。” 卫夫人给柳云眠分析。 柳家家世不显,对于低嫁的儿媳妇,肯定会好好对待。 而遇到事情,还有侯府这给力的姻亲会帮忙,有备无患;而且这点,也足以说服姚大人同意亲事。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柳明义都是合适的人选。 可能姚夫人,私下里多少也打听了柳明义的为人。 柳明义低调内敛,又好学上进,相貌堂堂,哪一点都不错。 “其实我不是帮她说话,”卫夫人拉着柳云眠的手道,“我是站在姑母和你的角度想,这门亲事,不错的。” 姚蓁蓁一看就不是什么厉害的性子,进门后也不太可能惹事。 柳云眠和姚蓁蓁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当时见面,姚蓁蓁的风头几乎全部被庶妹夺走,所以对她不算了解。 但是不说姚蓁蓁好坏,柳明义对小白…… 没有落到实处,柳云眠不能提。 所以她只能婉转道,“日前我娘也问过二哥,二哥的意思是,先不考虑成家的事情。” “那是没有合适的。如果知道是姚家姑娘,或许想法就不一样了。” 柳家对上姚家,算是攀附了。 卫夫人觉得,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还是更理智一些。 从利益出发,没什么毛病。 “那我问问二哥,但是您先别回姚夫人那边。” “好,是该这样。”卫夫人笑道,“倘若是换个人,保这个媒,我是十拿九稳的。但是你们呀,真不是见了点便宜就直往上冲的人。” 也是这个原因,卫夫人才愿意跟柳云眠来往。 柳云眠没有和别人说,先去找了柳明义。 柳明义正在悬臂练字。 春日暖阳透窗而入,窗前的海棠也往窗户里钻,微风轻拂,光影晃动。 柳明义握着笔,沉静地一笔一笔写着。 柳云眠掀帘进来半晌,他都没察觉。 还是柳云眠走到跟前,挡住了他的光,他才恍然发现。 “眠眠,你怎么来了?”柳明义笑着问道,把笔收到笔架上。 柳云眠看着书桌上的草蚱蜢,不动声色地道:“二哥这个草蚱蜢倒是编得极好,栩栩如生。” 相同的蚱蜢,观音奴那里也有。 那是小白编的,柳云眠知道。 甚至小白编的时候,她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惊叹于小白的心灵手巧。 很显然,这是小白过去的技能,然而她就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她和她的过去,似乎被彻底斩断了联系。 回忆是空白的,只有一些认知和技能,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是小白送我的。”柳明义目光投向青翠的草蚱蜢,眼神多了些许温柔。 “原来如此。”柳云眠笑道,“她的手巧。” “眠眠手也巧。”柳明义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找我有事吗?” “没事,医馆你也知道,门可罗雀,我待着无聊,就来陪二哥说会儿话。” “好。” 妹妹就要出嫁,以后能单独和妹妹在一块这般说话的机会不多了。 柳明义和柳云眠年龄最接近,而且他性子慢,十分喜欢软软的妹妹,也经常带她,所以兄妹感情很深。 否则,当柳云眠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赞成,拿出自己娶媳妇的钱,先给 妹妹买个相公冲喜。 谁也不知道,那对于柳家来说,是命运转折的开始。 兄妹两人搬了躺椅到外面晒太阳闲聊。 “二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二嫂呢?”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你这问的,让我怎么回答?”柳明义也笑了,“回头再说吧。” “娘和大嫂都着急了,而且外面也有人盯着你,想让你做乘龙快婿呢!” 柳明义忽而紧张。 “眠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的亲事,有人提起了?” “是呀。”柳云眠点点头,“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出身也好……性情我再了解了解,应该也不会太差……” “不要。”柳明义道,“不要去打听,免得人家误会,我真的有意。” “啊?”柳云眠故作惊讶,“二哥你连问都不问是谁吗?万一是个很好的姑娘呢?你不怕错过啊!” 柳明义垂眸。 他听说“出身也好”,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了。 那个小迷糊,连自己出身都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那丝毫不影响,她每天快乐。 柳明义自己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所以他每天看着小白,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真的非常喜欢。 ——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笑闹,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那是他很少感觉到的轻松。 “我无心婚事,不要耽误人家姑娘。” “哦。”柳云眠道,“那可能得等我和小白都嫁出去了,二哥才能娶二嫂吧。你该不是怕我们两个受委屈……” “小白?嫁出去?有人给小白提亲了?” 柳明义努力想保持镇定,但是放在双膝上,紧抓着袍子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柳云眠:小样,装不下去了吧。 “虽然现在没有,但是肯定很快就有啦。”柳云眠继续装,“咱们家的女儿,还愁嫁吗?” “那,不合适。她也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咱们不能替她做主。” “也是哈,”柳云眠道,“说不定,她家里已经给她定亲了呢!” 柳明义嘴唇紧抿,“嗯”了一声。 “但是我觉得,”柳云眠话锋一转,“如果小白自己现在也想嫁,那好像没有太大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难道,她一直不恢复记忆,就一直不嫁人?” “让她养在家里吧。”柳明义道,“她太单纯,嫁出去也让人不放心。” “那二哥自己照顾,是不是就放心了?”柳云眠促狭道。 柳明义的脸,刷得红成一片。 第217章 大冤夫 柳云眠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懂了,二哥,我懂了。” 柳明义面红耳赤地道:“眠眠,你别瞎说,我什么都没有想。我……” “我知道,二哥清清白白的,一心扑在读书上。”柳云眠笑眯眯,“所以外面有人提亲,我一律给二哥推掉,我出面,二哥不用烦恼。”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小白,咱们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不能替她做主。所以有人给小白提亲,也不用管。” “我……”柳明义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灵动的妹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脸依然很红,可是他还是结结巴巴地道:“眠眠,那就有劳你了。” 还真的借坡下驴啊! 哈哈哈,老实的二哥,开始不老实了。 “二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要是爹娘和大嫂问起……你不要提别人……” “我知道。”柳云眠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放心放心,二哥读书吧,我走啦。” 柳明义透过窗户,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伸手揉了揉脸。 他早该知道,这个妹妹古灵精怪,能瞒得住谁,也瞒不住她。 不过还好,她知道了,也会帮自己转圜。 小白…… 柳明义苦笑。 刚才他没有跟柳云眠说,他知道,他喜欢小白,但是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他坚持不娶,因为确实没有想成家立业的打算。 小白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坚持,但是估计还是妄想。 因为从目前种种来看,小白的出身,应该不低。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比如她为什么会身怀绝技,为什么会落单被人拐卖,但是柳明义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出身不错。 一些日常的习惯、气质,完全是藏不住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后悔奢望一场。 日后小白嫁人了之后,他再考虑自己的亲事。 他有两个兄弟,传宗接代的压力就不大。 罢了,不想那些,什么都不如好好读书重要。 从前想要靠读书改变命运,现在想要靠读书提升自己的地位。 倘若将来有机会,和小白的家人对话呢? 他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希望。 柳明义想到这里,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然后继续去看书。 柳云眠信守承诺,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把卫夫人彻底回绝了。 “……二哥说,齐大非偶,还是想专心读书。”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卫夫人也没说什么。 但是柳云眠忍不住和陆辞说了。 晚上,陆辞从外面回来,说是吃过饭了,梳洗之后就惬意地歪在榻上撸包子,然后看着柳云眠搓逍遥丸。 他倒是想动手帮忙,但是柳云眠看不上他的手艺,嫌他搓得大小不均匀。 这逍遥丸,不是柳云眠空间里能买到的药,而是她根据陆辞给她搜罗来的医书上的方子做的。 她不爱金银珠宝,胭脂水粉,陆辞就投其所好,给她搜罗了很多医书。 柳云眠果然如获至宝。 虽然说有些内容是糟粕,但是精华也很多,让柳云眠看得如痴如醉。 最近因为沉迷医书,陆辞都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咣当”跳了进去。 这不,晚上他好容易回来,她还在搓那黑乎乎的药丸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和自己聊天,也可以吧。 陆辞听着柳云眠碎碎念,“你说二哥和小白,能成吗?” “那有什么不能成的?小白愿意就行。” “这不是问题症结所在?小白根本没开窍。” 柳云眠抱怨完这句,久久没有等到陆辞的回答,不 由抬头看向他。 陆辞撸着包子的后背,一脸哀怨。 柳云眠:“???” “你好意思说别人没开窍吗?”陆辞道,“你但凡开一窍,能舍得冷落我,去和你的药丸子相亲相爱?” 柳云眠笑成了傻子。 这大怨夫! “我就是一窍不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服气地道。 “我自找的,自找的。”陆辞立刻表示,“我甘之如饴。” 柳云眠终于把逍遥丸搓完了,收拾起来,又去把手洗干净。 “天气到底暖和了,这会儿用凉水都不觉得凉了。”柳云眠道,“得换窗纱了。” 夏天的时候,要把厚厚的窗纸换成透气防蚊虫的窗纱。 这个费用不少,但是柳云眠又不缺钱,所以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省钱。 “你问问岳母和大嫂喜欢什么样的窗纱,你就别做主了。” 柳云眠不解:“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做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她这盆水,不还没泼出去吗? 陆辞表示,水在盆里,立刻就得泼。 “钦天监给选的日子,是六月初六。”他挑眉笑道。 用到窗纱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自己。 所以这个窗纱,还是让别人来挑吧。 柳云眠:“……又变了?” 之前说的哪天来着? 反正肯定没有这么早。 五月因为有端午的原因,所以避了过去。 结果就定在六月初六? 这焦急的心情,由此可见一斑。 柳云眠:“我想住在娘家。” “那不行。”陆辞道,“你可以经常回娘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你毕竟嫁给我了,我们有自己的小家了,眠眠。” “可是观音奴在这里很好,我也习惯,而且我还想在这里开医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陆辞笑道,“我已经把侯府边上的宅子买了。成亲之后,让岳父岳母都搬过去住,不过也就是一墙之隔。你若是想,可以在墙上开一道门。” “那我医馆呢?” “你现在这医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患者?” 柳云眠:狗男人! 打人不打脸知道吗? 这分明是赤裸裸地嘲笑她没有患者。 “哼,早晚都会有的。我会成为叱咤京城的名医圣手!” “会的,到时候让我跟着沾沾光。”陆辞忍笑道,“在宅院里终究不行,我另外给你买了现成的医馆。” 这样的话,总有患者上门。 柳云眠惊讶不已。 陆辞怎么能想到的? 还有,有钱真任性啊! 第218章 赐婚受阻 “酒深也怕巷子深。”陆辞道,“但是只要有一个机会,眠眠肯定能让人信服。” 柳云眠心里感动。 这世上最难抵挡的,不就是“用心”两个字吗? 陆辞定然是见她每天都在前面闷坐苦等,比望夫石还孤独寂寞,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侯夫人出去做大夫,惊世骇俗。 可是陆辞非但没有反对,还在努力帮她圆梦。 这份心意,柳云眠领了。 “陆辞!” “我在听着。” “将来医馆赚钱了,我分你一半!”柳云眠信誓旦旦地道。 陆辞:“……” 他想要的是这个? 不过他太了解柳云眠,所以并没有失望,只是看着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云眠:“怎么了?” 她这感动,没表达好? 那她重新表达一下? “你确定不是怕亏了钱,要让我填坑?”陆辞道。 柳云眠:“……” 别说,亏钱还真可能。 她圣母心,遇到穷人,不会见死不救,但是真的收回不了成本。 比如说阿宽的生长激素,就非常昂贵。 只有一个阿宽也就算了,可是之后很多个阿宽……她真的要好好考虑,怎么不赔钱了。 ——至少,少赔点,让她的医馆可以维持下去。 陆辞见她满面愁容,忍俊不禁。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少看不起人。将来我有名气了,肯定有很多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来请我看病,我劫富济贫不行?” “我觉得,”陆辞慢条斯理地道,“我比较符合你打劫的条件。” 来劫。 劫财劫色那种劫。 躺平,任劫。 柳云眠:“看不上!” 陆辞被她逗得大笑。 笑过之后,陆辞正色道:“眠眠,既然要娶你,我自然要打消你方方面面的顾虑。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你若是还有别的顾虑,一定告诉我。” 他不敢保证,自己没有遗漏。 但是只要他能做到,一定会让柳云眠称心如意。 “你做得很好了。”柳云眠道,“倒是我,什么也没给你做,嗐,怪不好意思的。” “以后不会少麻烦你的。” 操持内院繁琐,生儿育女……哪一件,不需要柳云眠付出? 不过柳云眠总是逃避这些话题,所以陆辞也不提。 他已经享受当下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虽然美中不足,没有真正完成生命大和谐,但是比起和她在一起的轻松愉悦,那真的……暂时能忍。 顺其自然,早晚会有。 陆辞又说起了赐婚的事情。 柳云眠这才想起来,陆辞之前说,求了皇上赐婚,在殿试之后就会下旨。 可是这会儿她爹已经“贴钱上班”了,圣旨也没来。 好像是有点问题啊。 陆辞看着她从懵懂到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就知道。 倘若是别的女子,肯定会为此感到失落,患得患失。 可是他不提起,柳云眠根本就记不起这茬。 他不知道自己该失望,还是该庆幸自己的女人,如此与众不同。 “是不是皇上反悔了?”柳云眠不懂,“是不是还有什么顾忌呀!比如说我出身低什么的……” “岳父中了状元,你出身不低了。” 柳云眠:“哦,也对啊!我爹这个状元,还是你走后门得来的呢!” 那比起来,一道圣旨,委实不算什么啊! 为什么呢? 陆辞幽幽地道:“你这么说话,不怕挨打吗?” 柳云眠摸摸鼻子,“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皇上咋 回事,要卡这道圣旨。 “不是皇上那里,是皇后娘娘那里。”陆辞道。 经过他一番解释,柳云眠才明白,这个朝代,除了皇子和公主的婚事之外,赐婚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皇后的懿旨。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皇上管朝政,剩下这些琐碎的事情,归皇后管。 皇上差人跟皇后说一声,由皇后下旨赐婚。 “那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卡这旨意?” 连皇上的话都不听了? 难道是两口子闹矛盾,殃及池鱼了? 陆辞解释道:“皇后娘娘,应该是故意的,她心里不痛快;虽然不至于抗旨,但是也不想让我痛快,所以才会卡着不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婚事只管准备起来,五月里,旨意肯定会下。” 柳云眠:“我不担心。其实有没有这道旨意,也不影响什么吧。” 她就是想八卦一下,陆辞和皇后有什么过节而已。 要说因为永嘉公主,陆辞把高贵妃得罪了,高贵妃出来横插一杠子,柳云眠都能理解。 可是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和高贵妃不对付吧。 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 拉拢陆辞,不是挺好的? 等等—— 柳云眠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弱弱地问道:“陆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离郡王,是……是皇后所出吗?” 陆辞苦笑着点头。 柳云眠:“哦。” 那就对了。 萧姮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心里一道刺。 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儿子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外面的妖艳贱货。 离郡王之前是太子,但是迟迟不肯大婚,只一意维护萧姮,还费尽周折,把萧姮扶成太子良娣。 然后又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萧姮先诞下子嗣。 要知道,观音奴是庶长子。 不占嫡,却占了长,以后娶了太子妃,生下嫡子,是不是隐患? 当然,观音奴没开智,所以这种隐患没了,但是离郡王又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可以说,为了萧姮,离郡王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皇后恨萧姮,似乎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对于陆辞,她应该是恨屋及乌。 “偏偏姐姐觉得愧对皇后娘娘,所以现在对她十分隐忍退让。”陆辞道,“所以即使我有心用手段,也投鼠忌器。” 相对而言,离郡王倒是不管。 离郡王甚至不让萧姮去宫里给皇后请安。 柳云眠道:“其实不赐婚也没什么的……就是离郡王和皇后关系紧张,我怕会影响郡王妃。” 什么赐婚的体面? 她连成亲本身都没放在心上,还在乎这体面? 倒是萧姮的处境,让人担心。 陆辞笑道:“放心,该有的都会有。姐姐那边,我也会照顾好的。” 第219章 成亲准备 陆辞说什么,柳云眠就相信什么。 陆辞或许有些直男,但是担当从来都不缺。 柳云眠并不在乎赐婚不赐婚,她现在对自己即将接手的医馆,表示很感兴趣。 她甚至问好了地址,带着胖丫偷偷去看。 她想知道,现在这医馆名声如何,患者数量多不多等等……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都是她想多了。 人家把医馆转手之后,这会儿已经关门了。 陆辞知道柳云眠在某些方面有些洁癖,正派人重新刷墙换家具,紧张装修中。 不过既然来了,那该看还是得看看。 她这个医馆,位置倒是不错。 但是问题是,左右邻居,有些……一言难尽。 左边是个棺材铺子,右边是个纸扎铺子。 怎么,这个医馆是不是专门治死人,给左邻右舍介绍新客户啊! 看起来,怎么那么别扭,那么搞笑呢! 棺材铺子,据说还是个女掌柜,有意思。 陆辞难道是担心自己红杏出墙,所以给自己安排个女邻居? 柳云眠回去之后,忍不住“采访”了一下陆辞。 到底是什么心态,要买一个被棺材铺子和纸扎铺子围起来的医馆。 陆辞也很无辜。 他说,本来买的时候,左边确实是个棺材铺子,但是右边却是个酒楼。 只是没想到,他买完之后,右边酒楼经营不善,被棺材铺子收购了。 棺材铺子拓展业务,扩大规模,一边只做棺材生意,另一边只做纸扎生意。 柳云眠:“……哦。” 行吧,但是她为什么总觉得那么奇奇怪怪呢? “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就再重新给你买一处医馆。”陆辞又道。 “不用不用,”柳云眠连忙拒绝,“这是买铺子,又不是买块糖。买都买了,医馆本来也不挑地脚,只要医术好,自然一传十,十传百。” “嗯。”陆辞道,“你看看医馆里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告诉我,我让人做。” “好。”柳云眠也没有客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断补充。 她将来,可是要做神医的。 她的地盘,必须得心应手。 因为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不管是柳家还是陆辞,都开始忙活起来。 最兴奋的,应该是几个孩子。 家里有喜事,他们能跟着热闹。 观音奴跟陆辞表示,他要跟着陆辞一起骑高头大马去迎亲,然后被无情拒绝。 陆辞告诉他,让他快快长大,去迎娶自己的媳妇。 观音奴扒拉着手指,觉得自己娶媳妇,简直遥遥无期。 但是没办法,陆辞太强势,他只能去找柳云眠。 “娘,既然爹不让我骑大马,那我陪你坐花轿好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 这个,恐怕不太行吧。 “那别人呢?”观音奴表示很生气。 他就不信,别人也这么惨,既不能跟着爹骑马,又不能跟着娘坐轿。 他觉得,就是自己独惨。 为此,他还特意拉铁蛋,“铁蛋,大舅舅和大舅母成亲的时候,你跟着谁?” 柳云眠:“……” 要非问跟着谁,那是跟着他爹吧…… 铁蛋懵懂挠头:“我忘了。” 柳云眠:要不要命? 蜜蜜到底年龄大,懂得多,耐心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成亲以后才能生孩子……” 观音奴:“哦。” 他总是忘记,他不是爹娘生的。 柳云眠见状,难免心疼。 她总觉得,孩子的心理是脆弱的,需要细心呵护。 她正组织着语言,酝酿着情绪,准备安慰观音奴,就忽然听见观音奴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都不如 我啊!”观音奴满脸得意,“你们都参加不了爹娘的婚礼,就我能参加,哈哈哈……” 柳云眠满头黑线。 大哥,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观音奴表示,是的!非常骄傲! 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 很快,周边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了,他娘要嫁给他爹了。 柳云眠甚至怀疑,耗子洞里深藏的耗子,都被观音奴通知到了。 总之,周围人都知道,柳家六月初六有喜事,嫁女儿。 柳云眠的“医馆”被强制关了。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她得准备嫁妆了。 前身绣活做得极好,所以柳云眠也算开了挂。 但是主要是,她不耐烦做这个。 在那里低头半天,都快得颈椎病了,只能得到那么一小块花样,多不值啊! 但是高氏和张氏都说,嫁妆自己绣得越多,以后越幸福。 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柳云眠被赶鸭子上架。 好在陆辞虽然封建,但是不迷信啊! 他让人准备好了嫁衣,说是让柳云眠把不满意的地方改动一下,就算她做的。 柳云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没有一处不满意的! 完活。 陆辞也纵着她,却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让她给自己做一身中衣。 柳云眠痛快答应。 这个要求,比起花样繁多的嫁衣,根本就不是问题。 “天气太热了,我得好好选选布料。”柳云眠道,“吸汗透气的。” 感觉麻布会好一些? 就是感觉陆辞会嫌弃。 算了,还是等去布庄看一看。 这里是京城,什么好布料都有,只要舍得花银子就行。 说起这个,陆辞想起了一件事情。 “象牙簟,我找到了,就是有些陈旧,已经从江南请了师傅来修整。” “象牙簟?”柳云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在挺久之前,她无意之中和陆辞提过一句,觉得那东西十分神奇。 “嗯,你不是想要吗?”陆辞道,“我已经找人给你做新的了;但是工期很长,所以先找了一副旧的将就着些,不知道你嫌弃不嫌弃。” 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但是却坚决拒绝了陆辞的好意。 “新的旧的我都不要,不要去浪费那个人力物力。” “陆辞,”她认真地道,“这世上的好东西太多,我喜欢的,欣赏的都很多,但是不是非要得到的。” 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 用象牙做席子,那只是满足人的猎奇心而已。 她不要。 “既然喜欢,那我就送给你。”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这东西,贵而没用……” 她是个实用主义者。 不过买的就买了,柳云眠表示,她还是很期待开开眼界的。 然后这象牙簟,估计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陆辞以后,千万别再为她花这种冤枉钱。 第220章 奇怪的母女俩 陆辞却表示,她喜欢,那算什么冤枉钱? 他又不是买不起。 不过看见柳云眠态度坚决,陆辞只能顺着她的话答应。 并且他在心里表示,下次还不改。 如果他所深爱的女人,都不能享受这世间美好之物,那又有几个人,有资格享受? 别人可以拥有,柳云眠就可以。 她值得。 柳云眠自己对这些东西从来没有要求,也不想和人争,但是陆辞已经默默地帮她争抢上了。 卫夫人说是回去帮忙回绝姚夫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姚夫人不死心,她竟然让人给柳云眠送来了请帖,请柳云眠去做客。 柳云眠当然拒绝。 没想到,姚夫人在这件事情上,非常有恒心有毅力。 柳云眠不肯去,她就又送来拜帖。 柳云眠拜帖也不回,她竟然亲自上门。 这大热天的,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人家就是想做亲。 柳云眠没办法,只能在外面的茶楼里,见了姚夫人。 姚夫人也不好强了,在柳云眠面前,和盘托出这些年来相公宠妾灭妻,自己和女儿所受到的种种委屈。 “柳姑娘,我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我只有蓁蓁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有枝可依……我观姑娘待人接物,十分可亲,又打听柳家门风清正,所以才厚着脸皮,亲自上门……” 她甚至,都不放心媒人从中说和。 总觉得,媒人词不达意,不能表现出她的真诚。 柳云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懂。 但是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 “夫人,”柳云眠诚恳地道,“这桩亲事做不成,因为我二哥,已经心有所属。” “啊?”姚夫人震惊。 “嗯。”柳云眠点头,“我问过他了。所以这桩亲事,怕是做不成了。但是您放心,您来找我,我只当是因为卫家嫂子的原因,我们彼此走动,断然不会提起亲事,不会损害令嫒的名声。” 姚夫人十分失望,但是还是道:“多谢柳姑娘。日后,若是有什么好人家,也请您帮忙相看一二。” 她这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求到了自己头上。 柳云眠觉得,她自己的婚事都稀里糊涂,哪里有给人做媒的能力? 但是偏偏,这话也不好拒绝,只能顺口答应一声。 姚夫人站起身来道:“那我就先谢过柳姑娘了。家里有事,我先告辞。” “夫人慢走。”柳云眠起身送她。 等姚夫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之后,胖丫忍不住道:“她家女儿,怎么感觉还不如咱们村上的姑娘好嫁呢!” 在村里,只要是平头正脸的姑娘,一家有女百家求。 怎么这高官之女,弄得像嫁不出去一样,还得亲娘巴巴上男方家里来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柳云眠道,“姚家的女儿,怎么会愁嫁?” “那姚夫人,怎么来找你?我知道了,肯定是看上了你要做侯夫人,哼!” “姻亲,又隔了一层,能帮上多大的忙?”柳云眠道,“不过是听着好听,同时稍微有点安生的日子过罢了。依我看,恐怕是姚家那个贵妾,又开始兴风作浪,拿着姚大姑娘的亲事做筏子才是。” 那个姨娘,可能怂恿姚大人,把姚蓁蓁嫁给姚夫人看不上的人。 所以姚夫人才要先下手为强。 否则根本解释不了她的执着和焦虑。 “真可怜,还不如我自在。”胖丫表示。 这世上,千好万好,自由最好。 柳云眠道:“行了,咱们也回家吧。你下去算算账,把茶水钱给结了。” “好。” 胖丫下去结账,柳云眠也准备下楼。 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一个戴 着帷帽的女子堵在门口。 “姑娘,你这是何意?”柳云眠并没有认出来人。 来人却伸手掀起帷帽上的白纱,点头笑道:“柳姑娘,是我,蓁蓁。” 柳云眠意外。 竟然是姚蓁蓁? 她母亲刚走,她又来了? “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姚蓁蓁问。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说话爽利的姑娘,和那日在姚府见的唯唯诺诺,害羞的嫡女,截然不同。 好家伙,人人都戴着面具呢! 柳云眠点点头:“进来吧。” 且看看,这位又唱的哪一出。 两人坐下之后,姚蓁蓁替母亲道歉:“我娘恐怕给您带来了困扰。其实卫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我娘不相信,或者说,还抱着微末的希望,所以才来打扰您。” 柳云眠看着她道:“姚姑娘,不介意我问一句,令尊是不是要给你安排婚事了?” 姚蓁蓁苦笑:“您果然聪慧,难怪侯爷对您一眼万年,非您不娶。” 哎呀,很会说话嘛! 这姚家两个女儿,可都了不得。 “因为婚事没有议定,所以我不方便跟您透露是谁家。”姚蓁蓁道,“但是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给我定哪一家,我都会听话的。” 柳云眠:“……” 刚表扬你几句,你就开始愚孝了? “我娘心思重,想得多。其实我爹怎么会害我呢?”姚蓁蓁又道,“所以无论我娘跟您说什么,您都别放在心上。我回去之后,也会劝她的。” 柳云眠点头:“你如果这样想,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只能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了。 姚蓁蓁笑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你认命?” “嗯。”姚蓁蓁道,“我娘倒是生性刚强,然而结果呢?倒不如把心态放平,随波逐流,保持本心即可。” 柳云眠心说,姑娘,你这样想,很危险啊。 距离青灯古佛,感觉就一步之遥了。 “我只是想跟您说,别因为我娘的请求而困扰,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姚蓁蓁起身对着柳云眠行礼,微微颔首,然后笑了笑,戴上帷帽出去了。 柳云眠忍不住摇头。 这娘俩,还很有意思。 第221章 发疯的李娇娇 柳云眠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和陆辞说了。 “如果不是二哥喜欢小白,我觉得,这位姚姑娘,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她觉得姚蓁蓁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平静的气质。 陆辞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认识她?”柳云眠诧异地问。 “不认识。但是你想想,”陆辞道,“她能自己出门,还敢悄悄尾随母亲,又敢到你面前大谈自己的婚事,是一般人吗?” 柳云眠:“不是……” 很厉害。 “但是,不一定就是坏人。”她又道。 “不一定是坏人,也不一定是好人。”陆辞缓缓道,“眠眠,你十分聪明,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因为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包括对自己,柳云眠都给予了太多的信赖。 其实换个别人,结果未必就是皆大欢喜。 陆辞见过很多男人,自己也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知之甚深。 表面上看,男人自负居多,洒脱不算计。 但是实际上,自卑自负如影相随,算计洒脱也形影不离。 只是自卑算计得更加隐蔽而已。 当人在屋檐下,都会伪装。 他不是标榜自己多好,但是他从来没有生出过,要害柳家人,或者图柳家什么东西的心思。 但是换个男人,见到柳云眠的能力,真的未必不生出利用之心来。 女人,同样如此。 胖丫是个直性子,也没有坏心思;小白呢,则因为失忆而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简单……高氏、张氏,也都不是有心计的人。 柳云眠用她的那套“人之初,性本善”的观点去应对这个世界,目前为止没有受到大的挫败。 但是陆辞觉得,日后她恐怕会吃亏。 很多人,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 “眠眠,坏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都写在脸上,或者会让你不舒服那种。” 有些人,会让人感觉很舒服,然后在这种舒服之中,他们会忽然出手,甚至是用杀招。 柳云眠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就是陆辞说的那样。 前世今生,她所待的环境,都还是偏向于简单。 “我不是说姚蓁蓁就是坏人,”陆辞道,“但是你不能因为见过她一次,因为她的话,对她生出怜惜之心。下次她想靠近你的时候,你该小心,还是得小心。” 很多时候,不经过几次,甚至几十次的相处,根本认不清一个人。 柳云眠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会因此就把姚蓁蓁当成自己人的。” 哎,做人难,做陆辞的媳妇更难。 她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柳云眠觉得,自己在“与人斗”方面,简单得像个草履虫。 她把这种争斗,尤其是女人之间的争斗,不屑地称之为“内耗”、“雌竞”,但是这却是现实。 嫁给陆辞,她就要直面这些挑战了。 陆辞这才放心。 “你也不要忙着替二哥张罗了,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咱们俩的婚事?” 柳云眠:“哎,也不用我干什么,感觉我等着上花轿就行。” 陆辞想到那种场景,嘴角就不由勾起,“没错,你等着嫁给我就行了。别着急,皇后娘娘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你说你容易吗?宫里最厉害的两个女人,皇后娘娘,高贵妃,都被你得罪光了。” 一个是因为萧姮,一个是因为自己。 陆辞却不以为然地道:“后宫不干政,她们也不敢对我如何。” 最多,能恶心恶心他罢了。 对皇后,陆辞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离郡王,总要忍让三分。 对于高贵妃,因为夺嫡的缘故,早晚都得撕破脸皮 ,所以只是暂时忍让而已。 没想到,他“轻敌”了。 “侯爷,皇上召您进宫。” 接到这口谕的时候,陆辞正在帮柳云眠往门上挂桃枝。 端午将近,艾草桃树枝都得准备起来。 观音奴闻言高兴地道:“爹,皇上找您,您快去。这些活儿就交给我!” 他正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指挥翠微帮他拿梯子,他要自己来。 陆辞让他小心些,进去换了衣裳,对柳云眠道:“我估计是因为李娇娇的事情。要是中午不回来,我肯定就是去抓他了,不用等我吃饭。” 好容易在家一天,也不得消停。 柳云眠好奇地问:“李娇娇怎么了?” “脑子进水了。”陆辞面无表情地道,“在西夏疯完了,现在又在京城疯。” 李娇娇坚持说,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要找的女人,然后进宫求皇上关城门,派人搜索。 没有二十年的脑残,绝对不会答应。 皇上没有,所以他没有答应。 李娇娇还找了陆辞。 大家不打不相识,再见还是朋友吧。 听说你都要成亲了,那我女人都还丢了,能不能搭把手? 陆辞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然后接下来,李娇娇就开始自己找。 找到哪里,哪里鸡飞狗跳。 皇上私下都问陆辞,是不是西夏现在兵强马壮,要找借口出兵,实在找不到,就派李娇娇来挑衅? 陆辞表示:李娇娇就是二十年的脑残。 他没长那么迂回的脑子,他多半,就是来找人的。 皇上表示,爱卿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多亏有你。 过去你克李娇娇,你和他熟,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了。 你盯着他,别让他在中原闯祸;闯了祸,你来擦屁股。 在过去的这短短半个月时间里,陆辞已经跟李娇娇见了三次了。 所以陆辞觉得,这次多半还是李娇娇寻衅滋事。 浪费他和柳云眠相处的时间,讨人嫌,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柳云眠道:“既然是圣旨,那你怎么都得管。快去吧,中午不回来,我也给你留饭!” 陆辞这才跟着小太监进宫。 没想到,皇上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寝宫召见了卫宴。 更令陆辞意外的是,皇后竟然也在。 陆辞心里莫名有几分不太好的感觉。 毕竟婚事卡在皇后手中,现在看皇后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陆辞面上不动声色,沉着地上前给两人行礼。 第222章 谗言 “皇后,你说吧。”皇上让陆辞平身之后,就往后坐了坐,手搭在迎枕上。 皇后人到中年,原本在宫中应该保养得很好,母仪天下多年,气质也该雍容华贵;但是皇后却不是。 她面相有些刻薄,颧骨很高,皱纹很深,嘴角往下,十分严厉的模样。 陆辞知道,帝后关系,并不算融洽。 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到皇后宫中之外,其他时间,皇上几乎不会去皇后那里。 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其实,皇后就是个怨妇。 ——没有丈夫的支持和宠爱,和儿子关系剑拔弩张。 皇后显然也不喜欢陆辞,并且也没有遮掩。 她冷冷地道:“镇通侯,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本宫到现在还不下旨,为你和柳家女赐婚?” 陆辞低头行礼道:“萧衍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冷声道:“因为柳家女水性杨花,品性极差,不是良配!本宫不给你赐婚,是为你好。” 陆辞听着她诋毁侮辱柳云眠的话,只觉怒火中烧。 他强忍怒意道:“或许有人在娘娘面前进谗言,才会蒙蔽了您。微臣和柳氏在乡下时已是夫妻,现在恳请皇上赐婚,是感念她对微臣,情深义重,想给她更多体面。” 不管怎么说,先一口咬定,婚事不容更改。 赐婚只是锦上添花,不赐婚,那也无所谓,婚事已是既成事实! 陆辞心里骂娘。 ——这个蠢妇! 活该这么多年,都不得皇上宠爱。 “你也说了,那是乡下的时候。”皇后道,“彼时你也不是镇通侯,她不过一个朝三暮四,不知检点的农家女。她连给你做妾都不配,又怎么能嫁给你?镇通侯,你是被她蛊惑了!你不在乎脸面,可是你别忘了,你是皇亲国戚,你的体面,关乎皇室体面。” “本宫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儿媳,有柳氏那样的亲戚!” 现在萧姮,已经是过了明路的离郡王妃。 而柳云眠,将会是离郡王妃的弟媳妇。 这层姻亲关系,不可谓不近。 所以表面上来看,皇后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但是陆辞忍不了。 他说:“娘娘慎言。柳氏人品端方,贤惠善良,洁身自好,绝不是奸人口中朝三暮四之人。” “她若不是,那当初临州周少谦,是怎么回事?当初是谁,身为下贱,却想着勾引主子,还被打了板子毁了脸撵回家去?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做侯夫人,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皇后厉声道。 陆辞听到这里,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 那些他极力掩盖——不是心虚,只是不想被人翻出来伤害到柳云眠的过去,到底被有心人翻出来了。 可是,那又如何? 柳云眠是清白的。 “皇后娘娘,这些都是以讹传讹。微臣和柳氏朝夕相对,难道不是最了解她的人吗?倘若她真如娘娘所说,那现在微臣深受隆恩,已经复爵,又为何要给她体面?” “因为你被她迷惑了!”皇后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些女人,妖媚惑主!” 陆辞几乎敢肯定,这话在暗指萧姮。 “回娘娘,”陆辞沉静地道,“微臣自认为,绝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 “柳氏确实是曾经卖身周家为奴,然而那时候是因为她母亲重病,她卖身救母。” “在周家,她身不由己,被逼着去伺候客人……而那客人,恰好是微臣。” “彼时微臣并不认识她,把她撵走,结果却让她被周家怪罪,所以才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又毁了脸。” “后来微臣蒙难,才有幸和她相识相知。” “初见时她精心打扮,光彩照人,微臣无动于衷;再见之时,她落魄丑陋,微臣却敬之爱之…… 娘娘说微臣是被美色蛊惑,微臣万万不敢承认。” “更别提,观音奴因为得她悉心照料,才能够开智。微臣腿断,因她照顾,才康复如初。” “微臣回京,她毫无怨言,更没想过攀附,是微臣主动,要与她重续前缘,恳请皇上赐婚,又怎能说她,对我行魅惑之事?还请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 这时候,没怎么说话的皇上开口了。 “这么说起来,都是误会。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皇后,你让人准备赐婚的懿旨吧。” 陆辞听了皇上的话,心情略放松了些许。 看起来,只是皇后自己一个人想为难,并非皇上授意。 那就好。 皇上很有些难得糊涂的气质。 他若是想轻轻放过,那就能放过;皇后别看严厉,其实在皇上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皇后显然不甘心,“皇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镇通侯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 “那请问娘娘,”陆辞毫不退让,“您说的这些,如果不是谗言,那可有人证物证?” 皇后不说话了。 皇上眉头皱起,眼神中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 “镇通侯和柳氏朝夕相对,肯定比外人更了解。他们两情相悦,朕也不必做这个坏人。至于那些谗言,皇后,你若是不能明辨是非,就让镇通侯自己去查,回头给你个交代便是。” 非常显然,皇上不高兴了,连皇后的面子都不想给,就差直接说她听信谗言了。 皇上的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 她咬着牙道:“不必了。镇通侯自己愿意,那臣妾何苦要做坏人?只日后,希望镇通侯自己,不要后悔!” “多谢娘娘成全。”陆辞大获全胜,如释重负,心情大好,“日后微臣定当与柳氏牢记皇恩浩荡,恩爱两不疑。” 让这些挑拨离间的东西,都在阴沟里淹死! 陆辞对皇后,已经生出来强烈的不满。 皇后分明是迁怒了自己。 那也不要紧,可是她不该拿自己的婚事做筏子。 皇上道:“行了,你回去等赐婚的懿旨就行。皇后,朕还要看奏折,你也退下吧!” 皇上:都滚远点,朕谁也不想看见,后宫就没有省心的东西!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来找他,烦死了! 让皇后赐婚,本来就是借金印一用的事情,结果还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就算那个柳氏真的水性杨花,萧衍愿意,那不就结了? 他这个皇帝管什么? 难道真要给萧衍找个门当户对的,让他壮大? 皇后真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拆他的台!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早就废了她! 第223章 皇后的诡异之处 柳云眠也没有多想。 皇上召见陆辞这样的重臣,再正常不过。 毕竟陆辞如果不厉害,也不会功高震主,被皇上猜疑,趁着离郡王这件事情,将他也发落了。 后来,离郡王能够被放出来,可能是皇上想通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从太子变成了郡王。 而陆辞呢? 从前是侯爷,现在还是侯爷。 为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他命好,而是因为他活干得好。 比如现在,李娇娇这种疯子在京城乱来,不还得陆辞出面对付他? 边境的形势,也大概如此。 所以柳云眠,只当皇上又召见陆辞商量大事去了,并不知道自己和陆辞的婚事,险些被毁于一旦。 看到陆辞回来,她也没问。 陆辞却主动开口说话。 “赐婚的旨意,这两天就能下来。” “嗯?你进宫是为了和皇上说这个的?”柳云眠惊讶。 她不是告诉他了,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吗? 陆辞很想吹牛,说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得把所有的风险,都让柳云眠知道。 于是他也没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道来。 “所以,真是皇后从中作梗?”柳云眠听了后表示非常生气。 大家怎么说也是亲戚,就算你不满儿媳妇,也是关起门来解决。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皇后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怎么不想想,这件事情要真是把陆辞得罪个彻底,陆辞也恨屋及乌,以后谁帮助离郡王? 就算萧姮再不好,木已成舟,离郡王也没有厌弃她。 陆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姐姐姐夫扶持的男孩,而是变成了手握重权,战功赫赫的侯爷。 其他的王爷,比如高贵妃所出的燕王,就不想拉拢陆辞了? 想,肯定做梦都想,奈何陆辞是离郡王的小舅子。 要是他们闹掰了,燕王不趁虚而入才怪。 柳云眠觉得自己脑子够简单了,都能想清楚这些弯弯绕绕。 皇后母仪天下这么多年,却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要么蠢,要么坏。 “嗯。”陆辞道,“是当着我的面反对的。到底是谁,泄露了你从前的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以后,你肯定会有和皇后打交道的时候,所以一定得记住,多长几个心眼。” 他就恨不得说,记住,这是坏人。 柳云眠道扁扁嘴道:“本来以为嫁给你,是占你便宜,可以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结果现在看起来,我不被你拖累就不错了。” 陆辞:“那怎么办?反悔也晚了。娘子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娶鸡杀鸡?” 提起旧事,柳云眠现在还一肚子火呢。 当时她都快吓尿了好吗? 他能娶鸡杀鸡,自己也能杀鸡! 她的手术刀,快着呢! 一刀下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陆辞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 “但是,我对鸡粪,反应有点过度。但是后来,你看我在你家,天天铲鸡粪,不也习惯了?” 柳云眠被这话逗笑。 堂堂侯爷,落魄时候,真是在柳家当牛做马。 想想他也真是厉害。 “放心。”玩笑过后,陆辞又安慰柳云眠,“我既然娶了你,就会保护好你。皇后那边,我只是提醒你注意防范,我会保护你的。” 柳云眠:谢谢大哥! 大哥求罩! 我缺心眼,实在斗不过那些心眼多的。 当 然,目前来看,她还没感觉到皇后心眼多。 她再次怀疑了一下皇后和离郡王的关系。 “真是亲生的吗?”柳云眠问,“我只见过生儿媳妇气的婆婆,没见过生起气来,连自己儿子死活都不顾的婆婆。” 陆辞苦笑道:“姐夫自然是中宫嫡出的了。你以为,宫中的起居注,可以随便作假?” “不对吧。”柳云眠道,“皇上大婚的时候,已经登基了?” 那先皇岂不是英年早逝? 陆辞给柳云眠普及了一下大周朝的历史。 皇上是先皇的幼子。 他十四岁的时候,先皇已经缠绵病榻。 他的兄长们,明争暗夺,快要把狗头打烂。 皇上就在先皇身边伺候。 不是不争,而是以进为退。 简而言之,争斗很残酷,皇上在这场拼智力、实力以及运气的比赛中,赢了。 先皇缠绵病榻,他得伺候左右,哪里有心思娶妻? 这一拖,就拖到了十七岁,先皇驾崩。 先皇驾崩之后,皇上守孝三年。 按照皇室规矩,皇上守孝的三年,以三个月代替。 但是皇上对先皇十分孝顺,把孝期延长到一年。 一年之后,皇上十八岁,才由太后做主,选了皇后。 皇后身子争气,大婚当月就怀孕,一举得男,这就是现在的离郡王。 “那是不是,离郡王出生以后,不是皇后亲自抚养的,所以和皇后不亲?” “他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和民间抚养孩子的亲力亲为虽有不同,但是也算是皇后抚养大的。” 柳云眠这就有些不懂了。 难道皇后是真的蠢? 陆辞却不让她再琢磨这些。 让他们一起来期待赐婚的旨意。 果然,被皇上当面怼过的皇后,效率瞬时提高了。 第三天,赐婚旨意就下达了。 柳云眠倒没什么感觉,然而陆辞却十分高兴,当天晚上特意叫了席面,和柳家人一起庆祝。 镇南王府那边得到消息,卫夫人也第一时间上门来恭喜柳云眠。 “卫洲的媳妇,您相看得怎么样了?”柳云眠笑着招呼她喝茶的时候问道。 卫夫人叹气,“快别提这事了。我看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你说我要求也不高,怎么就没有合适的呢?” “大概就是缘分不到吧。”柳云眠安慰他,“卫洲年纪还小,可以再等两年。” “嗯,再说吧。”卫夫人也有些提不起兴趣来,“说不定,也不用非在京城找。不说那些,我本来要启程了,但是现在想等你成亲之后再走。你都准备好了?” 第224章 有人受伤 柳云眠道:“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该准备的,陆辞都准备了。 娘家这边,还有高氏和张氏张罗,也不需要她操心。 这段时间,医馆无人,她干脆也关了,只等陆辞买的医馆修整完了,直接去那边开张。 柳家人的意思是,先不要她抛头露面,等成亲以后再说。 毕竟现在有了赐婚这一桩事情,很多双眼睛都盯上了柳云眠。 柳云眠觉得有道理,也答应了。 “……就是憋在家里有些闷。” 柳云眠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观音奴喊打喊杀的声音。 原来,他正带着铁蛋和阿宽,玩两军对战的游戏。 包子当坐骑,苦不堪言。 现在的观音奴,可不是之前那个又瘦又小的孩子了。 他虽然现在也不胖,但是被柳云眠养得极好,肉很结实,骨头沉甸甸的,包子被他骑着,不复从前的轻松。 而大欢,则在院子里张开翅膀,撒欢跟着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然后还负责加音效。 “嘎嘎嘎嘎”的声音,简直要贯穿鼓膜。 柳云眠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脸的生无可恋。 家里有三个男孩,真的是灾难。 卫夫人笑道:“我看你可不闷,这家里热闹着呢!” “您下次把孩子们都带来,一起热闹,反正都要掀翻房顶,也不差您那几个了。” 两人正在说笑间,胖丫提着篮子从外面回来。 她刚出去买菜了,这会儿回来,热得满脸都是汗。 她把一小篮子铺着绿叶的樱桃洗了,盛在盘子里端进来道:“侯爷前些天送来的,还是个稀罕物,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买到。现在满大街都是,便宜得很,我买了一篮子,才花了十五个钱。” 这种小毛樱桃,都是野生的居多。 一般都是孩子,会上山摘来卖,给自己换点零花钱。 “你看,我还跟那卖樱桃的小孩额外要了两枝这个……” 胖丫笑得白牙都露出来,把两枝树莓,连枝带叶地递给柳云眠。 红红的树莓点缀在绿叶之间,像小灯笼一般,十分讨喜。 柳云眠惊喜,“今年还没尝过这个呢。”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尝个野趣儿,您尝尝。”柳云眠笑着摘下一颗树莓送给卫夫人。 卫夫人接过来,送到口中道,“这个我之前也吃过,酸甜可口,好吃。” 胖丫嘿嘿笑了两声,“没花钱的!好了,你们说话吧,我回屋洗一下,换身衣裳。过了端午,这天可就热起来了,一动一身汗……” 说话间,她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卫夫人对柳云眠道:“眠眠,我刚想起来一件事情,你的陪嫁丫鬟,挑好了吗?” 柳云眠愣住,随后摇摇头。 “您看,我们家这么多人,就那么点活儿,自家人就做了。” 她不喜欢家里很多人,更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人多了,一个屋檐下,各种摩擦、算计就难以避免。 毕竟人各怀心思,都得为自己着想,难免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表面上看,买个下人,自己享福了,但是不知道会带来什么隐患。 尤其柳云眠,还没有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拿捏人心,恩威并重那些,恐怕也玩不转,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感兴趣。 有那功夫,她自己把活儿干了不好吗? 卫夫人听得直摇头。 “你这个胖丫,人是不坏,一心向着你,但是规矩上太差了。” 到现在,和柳云眠还是“你啊”“我啊”,以后进了侯府,恐怕也难改。 这个真不行。 “……我知道你不在意,侯爷也不在意,但是日后你总要出来走动,身边得有得力的人,能够帮助你。”卫夫人在柳云眠 说话之前抢先道。 柳云眠笑道:“您说得对。但是我想着,就算要找人,也等我去了侯府之后,摸一下底细,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 侯夫的下人,总是知根知底一些。 在外面买来的,再去进行“背景调查”,就真的费时费力。 一不小心,还可能买来别有用心的人。 “要不要我送你两个人?”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推辞,“我自己可以的。” 卫夫人喜欢的人,她未必喜欢。 这是两个人啊,不喜欢她又不能扔了。 既不人道,也让卫夫人面子上过不去。 卫夫人道:“你有需要的时候,千万别跟我客气。现在我帮你,以后也总会再求到你。” “我不和夫人客气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安虎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正好胖丫从东厢房出来泼水,结果溅了安虎一身水。 安虎:“……你肯定是故意的!” 胖丫:“我要是故意的,就泼洗脚水了!” 安虎气得脸都红了。 这个野蛮的村姑! 不过他想起自己还有急事,也没和胖丫计较,站在院里道:“夫人,侯爷请您出去一趟。” “去哪里?”柳云眠道,“你跟侯爷说,我先不过去了,卫夫人在我这里做客呢!” 陆辞前几天说,有一家很好吃的鱼生,要带她去尝尝。 柳云眠下意识地以为是这件事情。 卫夫人闻言就起身告辞,“既然侯爷找你,你就赶紧去看看。我今日来,也是闲着没事,出来偷懒。现在也该回去了……” 柳云眠刚要出口留客,就听安虎道:“夫人,是有人受伤,侯爷请您过去帮忙看看。” “啊?谁受伤了?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陆辞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回夫人,不是侯爷受伤了,侯爷是路过,属下陪在侯爷身边。” 柳云眠心说,原来是见义勇为,也顺便给她一个露脸的机会? 陆辞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有机会他是真惦记自己。 柳云眠把卫夫人送走,取了自己的药箱往外走。 安虎要上前帮她拎药箱,忽然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撞开。 没错,就是撞开。 胖丫道:“不用你。你笨手笨脚的,万一把眠眠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安虎:“……” 如果不是柳云眠在,他都想人身攻击了。 这个嫁不出去的大胖丫头! 柳云眠道,“走吧。安虎,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安虎如实地道,“属下陪侯爷路过,就见到西夏那李娇娇受了伤,被他的人围着。” 西夏人和中原人打扮不一样,所以很是惹眼。 什么? 是李娇娇受伤了? 姐妹啊……哦不,兄弟,你找到你想找的女人了吗? 第225章 诡异的伤处 心里调侃归调侃,正事柳云眠还是不含糊的。 她问安虎:“李娇娇伤在何处?严重吗?” “属下不知。”安虎老老实实地道,“他们的人把他围得结结实实,就连侯爷都没能上前。” 柳云眠:“那为什么还管他?” 这个李娇娇,也是奇怪。 他真把自己当女人,不好意思当街露出伤口? 还是说,他伤在隐私之处? 卧槽! 该不会,来中原杀了个鸡? 中原可用不起这么贵的公公啊。 柳云眠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得尽力抢救回来才行,免得两国起战乱。 陆辞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这般着急地让安虎来接自己。 小伙伴,看我的! 柳云眠胸怀激荡,跟着安虎来到了“案发现场”。 好家伙! 地上流了那么大一摊血,这李娇娇还喘气吗? 现场倒没有安虎说的那般,被人围得密不透风,柳云眠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 他面容俊美,确实有些雌雄难辨的气质,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都惨白。 然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却如鹰隼一般锐利,如深潭一般冷冽。 他眸色很浅,眼窝也更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挪不开视线。 他好像,比陆辞还好看那么一点点呢…… 只是和柳云眠猜测的不一样,他的伤不在腹下三寸的要害,而是在右侧大腿上。 伤处血流如注,根本止不住。 柳云眠非常震惊。 ——这分明,是伤到了大动脉。 可是又有些不对。 因为从发现李娇娇受伤,到安虎搬救兵,再到自己赶来……伤到大动脉,现在还没止血的人,应该已经死了十个来回了。 然而李娇娇,还半死不活,眼睛还很有神呢! 他身边的侍卫,正跪在地上,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想替他止血。 而李娇娇,似乎对这种伤,也没有放到眼里。 真是无知者无畏。 狗命都要没了。 这才是真正的伤到了命根子。 柳云眠在马车上就准备了大量的外伤药。 这会儿她准备直接上最贵的止血药。 这东西怎么说,跟iCu的花费相比,只贵不便宜。 在空间兑换的时候,柳云眠心都疼得直颤颤,只能自我安慰,早晚得用,有备无患。 可是没想到,根本轮不到以后,这次就得全部用上。 柳云眠对陆辞点点头,就提着药箱上前道,“让一下,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不用你!”李娇娇道,“离我远点!” 他讨厌女人,非常讨厌。 因为从小到大假扮女人,见识了太多宫中女人的阴暗面。 唯一不同的,只有一个,但是现在跑了,还把他给伤了。 想到那个女人,李娇娇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凤夕,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柳云眠没有理他,看向陆辞:“救不救?救的话,你找人把他绑起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他这样流血,坚持不了多久。” 陆辞:“随便他。死了不过一副薄棺,我给他出,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柳云眠几乎要笑了。 李娇娇听着柳云眠说话的口气,看着陆辞皱眉道:“你的女人?” “是,我的女人。”陆辞眼神之中有着嘲讽。 女人,我的。 尤其—— 我有,你没有。 看起来,真的……挺欠揍的。 “她是大夫?你是被我打破了胆,要找个大夫?”李娇娇嘲讽。 “我根本不 用打,你的命直接就没了。”陆辞反唇相讥。 到底谁厉害? 蠢货死于自己手里。 李娇娇看看柳云眠,“让她给我治!” 他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这伤口,为什么止不住? 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这样汹涌的流血,确实人就没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发冷了。 柳云眠没有多说,等李娇娇的侍卫让开后,立刻蹲身下去,拿出剪刀熟练地剪开他的裤子。 看到伤处,她一怔。 这…… 谁在这里切花刀呢! 别人被武器所伤,伤口大多很平整。 他这个倒好,横一刀竖一刀,斜着再来一刀……而且都很深。 等等,是在掏什么东西? “你中了暗器?”柳云眠一边动作飞快地帮他给大动脉止血一边问。 李娇娇闭嘴不谈。 柳云眠觉得,这个暗器,可能是铁棘子? 就是那种带刺的像刺猬一样的暗器,进了肉里很难取出来那种? 柳云眠想,或许在取暗器的过程中,李娇娇的手下,或者他自己,碰到了大动脉。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动脉受伤,这会儿还没死。 因为这是雪上加霜的惨剧,发生的时间更晚。 “问你话!”柳云眠见李娇娇不回答,语调不由抬高,“我得决定,是否帮你取出来,还是直接缝合伤处!” “没有东西。”李娇娇握紧了右手,眼神要杀人一般。 他的掌心之中握着带血的小玩意儿。 他刚才为了取出这个东西,可是吃了不少苦,现在一身冷汗,衣裳都是湿的。 柳云眠帮他止血,比黄金还贵的止血药粉,不要钱一样地往李娇娇伤处撒。 过了一会儿,陆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杌子,蹲下来放在容疏身后,“坐着,慢慢来。” 血已经止住,柳云眠就没有那么着急。 她在对着伤口琢磨,闻言抬了抬屁股,很自然地让陆辞伺候她坐下。 陆辞见她正在拧眉思索,轻声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柳云眠给人治病的时候,是有脾气的。 所以陆辞现在说话,也温声细语,怕打断她的思绪。 再看李娇娇,这会儿已经疼得快晕过去,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显然在勉力支撑。 柳云眠道:“有一点。他这伤口,实在太狰狞……我在想,怎么缝合,以后能好看些。” 陆辞毫不犹豫地道:“这个问题,不用考虑,死不了就行。” 柳云眠:“……” “放屁!”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李娇娇,瞬时来了精神,猛爆出口。 他将来也是要有女人的人。 伤口弄得难看,他不要面子的? “你,”李娇娇对上柳云眠,这会儿口气就软和了一些,“你尽量帮我弄得好看些。” 陆辞:“真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你最好闭嘴。否则等我好了,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李娇娇怒不可遏。 “你最好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陆辞反唇相讥。 柳云眠:知道了,你们两个相爱相杀。 现在都赶紧给她闭嘴,别吵了! 第226章 凤夕其人 柳云眠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李娇娇的伤口缝合好。 李娇娇到底昏了过去。 柳云眠做完这些,要起身的时候,如果不是陆辞扶着她,她也要昏了。 颈椎,肩膀,腰……都硬邦邦的,略动动就酸痛。 “他的伤口实在太深了,”柳云眠道,“后面肯定得吃药。来——” 她把陆辞拉到了一边说悄悄话。 “怎么了?你慢点。”陆辞握紧她的手。 “你说,我是给他用最好的药,还是中等的药?”柳云眠道。 陆辞:“……用点好药吧。” “好药很贵。”柳云眠心疼银子,“刚抢救他,就花了很多。” “多少?” 柳云眠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两银子?回头我补给你。” 柳云眠:“!” 两千两好不好! 但是有一点她确定了,陆辞是不希望李娇娇在中原出事的,所以他值钱。 她用两千两银子,完成了陆辞认为价值两万两的事情,柳云眠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那我给他用点好药,你记得跟他收钱。” 柳云眠找出最好的抗生素。 现在天气热了,李娇娇这伤口又深,所以发炎几乎是确定的。 陆辞伸手替她把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累了吧,一会儿把药交给他们,我就陪你回去休息。” 围观众人:陪着休息? 怎么陪? 好奇。 这镇通侯,真是放荡不羁。 回去的马车上,柳云眠好奇地问陆辞,“李娇娇,到底是不是被暗器所伤?我怎么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陆辞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法和你一样,但是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娇娇那个人,最是不吃亏。 在中原的地界遇刺,怎么还遮遮掩掩,而不是找中原算账讨便宜?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自己对自己动手? 陆辞想不通。 “算了,不想了。”柳云眠脑袋疼。 “不想了。”陆辞替她揉着手,“你靠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会儿,把你累坏了。” “真挺累的。”柳云眠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陆辞: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他难道不比硬邦邦的侧壁舒服吗? “我看你缝伤口,比做绣活的更认真。” 柳云眠:“那是自然。做绣活有什么成就感?我又不在意别人夸我穿得好看。” 因为路程很近,两人很快回了家。 观音奴迎了出来,抱住柳云眠的腿,“娘,您怎么才回来!您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到您了!” 柳云眠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出去给人看病了。” “呀!”观音奴又惊又喜,“娘,您开张了?” 柳云眠:“……开张了。” 还有大夫,比她更卑微吗? “太好了。那娘给我做好吃的酥饼!” 柳云眠伸出食指点点他额头,“我看你分明是想吃酥饼,故意找理由是不是?走,娘换身衣裳给你做。” “改天再做。”陆辞道,“观音奴,你娘累了很久,让她先回去好好休息。” 观音奴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并没有坚持。 柳云眠说自己没事,陆辞却把她撵回去休息。 陆辞让柳云眠躺会儿。 柳云眠道,“那也不用,我在榻上歪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李娇娇在京城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有个交代。 皇上把李娇娇的事情都交给陆辞,所以彻查这件事情,估计还得落到陆辞头上。 “好。”陆辞也知道早晚都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耽误,“今 晚我估计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睡。” 柳云眠表示太好了。 她喜欢自己滚来滚去,不受拘束。 可是到吃晚饭的时候,陆辞却回来了。 “这么快就查到了?”柳云眠为他的效率感到震惊,同时起身给他添碗筷。 陆辞“嗯”了一声,脱了外袍,洗了手,挨着柳云眠坐下。 “是谁干的?” 柳云眠心里已经开始了无数的阴谋论。 肯定是见不得陆辞好的人。 陆辞却道:“应该是李娇娇要找的那个女人,她叫凤夕。” “还真有人姓凤啊。”柳云眠道,“她有点厉害。” 李娇娇是陆辞的对手,两人伯仲之间。 可是凤夕却能在闹市伤到李娇娇,身手岂不是更了得? “凤姓,是西夏的世家大族。” “哦,那你怎么查到的?” 都说西夏人彪悍,果然啊,连人家世家大族的女子,都如此强悍。 中原是不是该和人学学? 柳云眠要给陆辞盛饭,陆辞却自己拿过碗道,“你吃,我来就行。不是我查到的,是我猜到的。” “嗯?” “李娇娇派人找我去,不让我查,说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追究。” 柳云眠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那确实可能就是李娇娇要找的女人所为。 李娇娇,在保护她? 都险些丢了性命,还没死心哪! 这才真是死了都要爱。 “那你查到,凤夕是如何伤到李娇娇的?用什么暗器?” “没查到。” 陆辞现在只知道,李娇娇像中了邪一样。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一个要杀自己的女人? 陆辞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从前只当李娇娇假扮女人,已经很变态了。 现在才发现,那才哪儿到哪儿。 他还喜欢被人虐待。 从前,真是小看了他的变态程度。 他是西夏的皇帝了…… 陆辞有一种西夏要完的感觉。 “那现在怎么办?”柳云眠问,“真就不管了?” 她把陆辞喜欢吃的辣炒蛤蜊挪到了他前面。 “得找到凤夕。”陆辞替柳云眠剥了蛤蜊肉放到碗里道,“如果能弄清楚她和李娇娇的恩怨纠葛,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他们两个,都喜欢吃辣。 “然后用她,去攻打西夏?”柳云眠好奇地道。 “不是。眠眠,打仗不是目的,止住干戈,平息战争更重要。” 第227章 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见过战场残酷,被血泪洗礼过的人,对战争是最厌恶的。 不是懦弱,而是知道人的渺小和战争的残酷。 “是我想错了。”柳云眠从善如流,“打仗不好,将士填命,百姓吃苦。” 陆辞点点头。 柳云眠就是这么聪慧,一点即通,根本不用他把话挑明。 “那现在怎么办?”柳云眠又问。 李娇娇不让管,但是完全不管肯定不行。 然而暗地里的动作被李娇娇发现,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说实话,我现在对李娇娇,很有些顾忌。”柳云眠实话实说。 “嗯?”陆辞没明白。 “对自己都下得了那种狠手的人,对别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谁能一刀一刀亲自下手去剜自己的肉? 李娇娇就能。 简直变态。 柳云眠甚至替陆辞担心起来。 陆辞:“我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多年对手,谁也不怕谁。 柳云眠:“我说真的!” 陆辞,你清醒一点,你不够变态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陆辞说完这话,低头喝汤。 柳云眠:从来没有人,主动往变态堆里凑。 “陆辞,你,真的行吗?”柳云眠道,“真的,李娇娇他真的不是善茬,你得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轻敌。” 陆辞看着她,挑眉微笑,还轻轻啜了一口汤,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眠眠,我真的行!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 柳云眠:这话听起来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哦,她知道了,陆辞说不让自己失望。 这点,如果不是怕破坏气氛,柳云眠刚才就想表态了。 相信她尽量相信,说失望就有点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他父母长辈,对陆辞有什么好失望的? 陆辞又和柳云眠说了自己的计划,大概意思就是他肯定会跟进李娇娇在中原的举动。 他要想办法,把凤夕给引出来,最好能和凤夕单独谈判。 柳云眠对于他的计划不能全然听懂,但是很配合地点头。 陆辞看着她点头,心情激动。 她答应自己了!自己一定要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晚上躺在床上“复盘”白天发生的事情,柳云眠有些嫌弃自己。 ——她竟然还自己给自己贴金,脑补以为陆辞创造机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面。 她怎么那么自信! 陆辞天天忙里忙外,快让他歇歇吧,别什么事情都指望他。 今天在街上,她可被很多人围观了。 她之前一直守在自己的医馆里,门可罗雀,还自我安慰不靠着这个赚钱。 怎么就没想到,主动走出去呢? 哪怕弄个幡子,做走街串巷的铃医都好。 从前或许还有种种顾忌,怕惹到了人;但是现在她亲爹有官身,还有陆辞这金大腿,怕什么? 她是时候该开始专心事业了。 明天!明天一定要开始行动了。 结果雄心壮志的她,因为想太多,睡太晚,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惊恐的是,高氏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来,放在桌上让她吃。 “娘,您这是干什么?”她忍不住问。 高氏道:“没良心的,这不是怕你饿,给你送点吃的?吃吧,吃了要是不想起来,就再躺躺。”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她娘今日竟然非但不催她起床,又把饭端到嘴边,还允许她睡回笼觉? 娘,您别吓唬我啊! 我这是得绝症了? “还有啊,”高氏喜滋滋地道,“以后不要对陆辞大呼小叫了。他对你多好的,早上走的时 候还跟我说,你昨晚太累了,让你睡个饱觉。” 高氏觉得自己从前还担心女儿看不起女婿,所以不肯圆房。 关于柳云眠和陆辞到底有没有圆房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高氏和张氏的心事。 而高氏今日听了陆辞的话,觉得总算有了答案。 ——没圆房,累什么? 这可真是大喜事。 高氏虽然胆小怯懦,登不上大台面,但是她不傻。 尤其对自己的女儿,她还是看透几分的。 她一直以来都很着急,柳云眠对陆辞非常平淡。 之前她以为女儿嫌陆辞身份低,可是现在陆辞都已经是侯爷,那还不行? 反正,也没觉得柳云眠对陆辞多依恋。 从这个角度讲,两人应该没圆房。 赐婚的旨意虽然让高氏放心不少,但是更希望这两个人水到渠成,真正成为夫妻。 那样,自己这个心不知道飘在何方的女儿,才能把心思拉回来,放到陆辞身上吧。 所以,高氏猜测两人已经滚床单之后就非常高兴。 柳云眠心里忍不住骂陆辞,说这话不是让人误会吗? 不过她也不害怕高氏唠叨,便没有再解释。 高氏高高兴兴地出去,对张氏道:“真的,这下是真的了。” “真的?娘,那眠眠怎么说的?”张氏双眼锃亮。 “害羞了,什么都没说呢!”高氏欣慰地道,“知道害羞就说明长大了。我天天看着她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真是愁白了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您就等着抱外孙吧。”张氏笑道,“杏儿那里还没动静,说不定眠眠会先生呢!” “早来晚来,都是缘分,都高兴。” 与此同时,陆辞在宫中遇到了永嘉公主。 原本他想假装没看到,奈何被永嘉公主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就是不许他走。 陆辞退后两步,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道:“公主,您有何赐教?” 这公主,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上次要把她嫁给李娇娇,没能成功,导致她又出来膈应人。 “我想问你一句话。”永嘉公主眼圈含泪,倔强地看着眼前自己朝思夜想的男人。 “说吧。”陆辞声音冷淡疏离。 “就算柳云眠从前给人作丫鬟,勾引宾客,名声狼藉,你也不会放弃她,是吗?” 陆辞冷了脸,“那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告诉我一个答案,你觉得柳云眠那样有污点的人,能配得上你吗?”永嘉公主泪眼模糊地道,“倘若输在别人手里,我或许无话可说;可是柳云眠,绝对不行!” “我的婚事,轮得到你说‘不行’?” 第228章 冷酷的拒绝 陆辞一点儿都没给永嘉公主面子。 “你适可而止。”陆辞冷声道,“便是公主,便是贵妃受宠,你也最好别来挑衅,别逼皇上在你我之间做抉择。” 他眼神如锋刃一般冰冷,几乎瞬时就把永嘉公主自以为火热的爱意冻僵。 他一字一顿地道:“最后受伤的,不会是我!” 永嘉公主几乎站不住,扶着旁边的树才稳住身形。 他,怎么能这么狂妄! 更可怕的是,她内心十分清楚,陆辞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父皇的偏宠,敌不过现实的利益。 公主的存在,是宠物,也是工具。 而萧衍,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手握重兵,是父皇想过舍弃,却最终只能迎回来的人。 孰轻孰重,永嘉公主心里很清楚。 她喜欢镇通侯,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他优秀,他被父皇看重,他是自己能找到的最优秀的男人。 可是没想到,这个优秀的男人,现在将剑锋指向了自己。 永嘉公主声音微颤,“可以不是我,但是为什么会是她?” 她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那么多人都知道她钟情镇通侯。 她在父皇面前,为他据理力争。 是,其实结果不是她改变的,可是她付出了。 她近乎孤注一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叛”了母妃,只为了镇通侯。 那时候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她觉得陆辞也一定会感动,会娶她。 结果没想到,他在乡下已经成亲,并且矢志不渝。 败给一个农女,永嘉公主觉得自己的脸被人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甚至都不愿意出门,因为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在嘲笑她。 永嘉公主觉得自己病了。 而且病入膏肓。 而陆辞,是她唯一的药。 只要陆辞肯娶她,那所有的嘲笑都会戛然而止。 好事多磨,她做到了! 不行,她不能放弃! “只能是她,你不配。”陆辞声音冰凉。 既然自取其辱,他就满足她。 他向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自觉性。 他想要付出一切维护的女人,所得到的来自于他的每一分的尊重和爱意,都是她自己赢得的。 柳云眠值得。 能娶她,是自己的荣幸。 陆辞可能有点贱。 ——算计他的,他不要;看不上他的,他偏喜欢。 他慕强。 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性别之分;他只尊重强者。 柳云眠是可以和他势均力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甚至还有些厌烦自己的拖累…… 想到这里,陆辞有些想发笑。 他怎么就那么被她嫌弃呢? 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气的女人。 在柳云眠的光环对比下,永嘉公主这种只能“拼爹”,又没有自知之明的,陆辞真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还有,”他目含警告,“有什么你冲着我来。要是你对她动手,我会让你悔不当初!包括你,包括你去命令、怂恿任何人,哪怕伤害到她一根头发丝,就等着来自我不死不休地报复!” 说完,陆辞拂袖离开。 永嘉公主痛哭出声。 为什么? 身为最受宠的公主,她姿态已经放的这么低,镇通侯却毫不动心! 而那个农女,对他吆五喝六,毫无尊重;不懂打扮,不会小意,什么都不会,为什么偏偏独得他偏爱? 镇通侯,甚至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她原本想好了,如果陆辞态度坚决地不肯始乱终弃,抛弃糟糠,她也可以退步。 她可以让陆辞纳柳云眠为妾,甚至……甚至平妻,也不是不能考虑。 然而现在陆辞的态度让她明白,说那些,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这个男人,对她毫不留情。 为什么,为什么! 陆辞回家吃午饭,脸色就带出来了些不高兴。 高氏都看出来了,趁着陆辞去浴房洗澡的时候,偷偷拉柳云眠出去说悄悄话。 “姑爷怎么了?是不是你又欺负他了?” 柳云眠无语:“娘,我才是您亲生的!” 您支棱起来好吗? 干嘛胳膊肘一直往外拐? 您是生了陆辞,还是奶了陆辞? 我才是亲生的! 高氏气得抬手假装要打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姑爷真是一点儿都没上心!他对你,却好着呢!真是个没良心的。” 柳云眠:“良心被包子吃了,你找它去,让它吐出来。” 放过亲闺女,好吗? 高氏:“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姑爷到底怎么了?” “他不高兴了呗。” “是不是你干的?” “我能干什么啊!”柳云眠嘟囔道,“他精得跟猴儿似的,我能干什么?” “我不管啊,你赶紧给我把人哄好了。”高氏道,“现在还没分出去过,我还能管着你。等你成亲搬出去,我,我眼不见,心不烦。” 真是的,看着女儿不惜福,她心里这个气啊! 柳云眠闷声道:“您又忘了,去外婆家的时候非要抓住我的手,说‘幸亏有你啊,眠眠’那会儿的样子了。” 高氏老脸通红,“你看,我现在说一句你顶两句,管不了了是不是?我能害你吗?我是怕你作过了,姑爷生气,最后是谁吃亏?” “我的亲娘嘞,您放心吧,陆辞不是对我生气。”柳云眠道,“他昨晚还好好的呢!今天肯定是在外面受了气,一会儿我好好开解开解他。” “昨晚真的挺好的?”高氏脸更红了。 但是事关女儿的幸福,不问不行。 “当然了。我还能骗您啊!”大大咧咧的柳云眠,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村里的土路了,而是直接上了高速! “那就好。” 高氏作为过来人,觉得男女之间,没有什么是滚一次床单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滚一次。 柳云眠要是知道自己亲娘这种豪迈的想法,一定直接给她跪下。 高氏道:“行,那我走了,你陪着姑爷睡个午觉。” 这话,她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柳云眠却道:“我不睡。那几个小的,跟马贼进了村一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吵闹,我得看着他们点。” 养孩子,是真不容易。 高氏一叠声地道:“不用你管,我去看着,你快陪姑爷去!” 柳云眠:“……” 第229章 陆辞:哄我 已经洗完澡,在床上正襟危坐,其实耳朵早已竖起来的陆辞:快来陪我,快来哄我! 没看到我不高兴吗? 岳母都看出来了,你还这么迟钝。 陆辞忍不住想,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这样,不是想让老人担心,而是想让柳云眠关心一下他。 他只恨自己不是观音奴,能够时不时嚎两嗓子,让柳云眠注意到自己。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需求有,但是不强烈。 可是今天不一样啊! 他被永嘉公主恶心到了,亟需被安慰。 而且,他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虽然是他该做的,但是也暗戳戳地期待被表扬。 结果没想到,是岳母先领会到了自己的“表演”,陆辞简直哭笑不得。 柳云眠把亲娘送走后回来,见陆辞坐在床上,头发还在滴水,本来想说他弄湿了衣裳,结果想想他不痛快,就拿了条巾子递给他。 “头发还有水,你擦擦。” “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胳膊有点抬不起来,你帮我一下?” 陆辞说这话,真的完全没过脑子。 所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忘了,柳云眠是个大夫呢! 果然,柳云眠上前道:“胳膊抬不起来了?哪条胳膊,我看看。” 陆辞默默地拿起巾子,活动了一下胳膊,“这会儿好多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柳云眠:“……” 你逗我玩呢! 你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逗我吧。 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陆辞这是……在撒娇? 柳云眠眼睛眨了几下,忍不住想,陆辞今天,在外面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忙上前抢过巾子,“不用,来,我帮你擦。有时候就是这样,可能一下子没活动好,胳膊疼也是有的。” 人家都受伤了,自己赶紧给个台阶,也是好兄弟了吧。 幸福来得太快,陆辞都愣了。 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柳云眠帮他擦头发。 “眠眠,我今日很生气。” “嗯,看出来了。”柳云眠一边擦着他乌黑的头发一边自己心里想着—— 陆辞这头发可真好啊! 就是不知道,年纪大了,会不会脱发变成地中海。 丑拒! 时光啊,请善待这个帅哥的头发,好吗? 掉成地中海就太难看了。 啊! 柳云眠心里忽然灵光一现。 她兴奋起来了。 她见了好多个中年脱发的男人了,头发稀疏的女人也不少。 不少老人,头发稀疏得,都已经别不住簪子了。 她可以卖洗发水啊! 养发、护发、防脱发! 古代人人都留长发,虽然洗头频率不比现代高,但是用量大,一次顶五次! 发家致富,我来了。 果然啊,人还是得勤劳。 这不,给陆辞擦个头发,发家致富的路子就想到了? 早知道,就早点帮他擦了。 可怜陆辞,就听见柳云眠一句“我看出来了”,苦等下文而不得。 他不由回头看向柳云眠,然后就见到她脸上一片狂喜? 陆辞黑人问号脸:??? 他生气,她这么高兴? 你哪怕心里窃喜也行,这么明晃晃的,唯恐自己不被气死? “眠眠!”他忍不住抗议。 柳云眠这才从发财梦中回神,“哦哦哦,你说。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你先说来听听。” 他听她解(狡)释(辩)。 柳云眠把自己的想法飞快地说了。 陆辞听得意兴阑珊。 他对赚钱没什么兴趣,他也不缺钱。 虽然这个主意确实很好,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更重要一些,所以就敷衍地点点头:“好,很好,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缺钱出钱,缺人出人,有求必应。 所以,现在来听听他的小情绪,好吗? 柳云眠:好的。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高兴了,但是你不说,我也怕问了给你添堵。” 这确实是她真实想法。 前世遇到生气的事情,有时候好容易平静下来,如果被人问起,却又被勾起熊熊心火,更生气了。 “你要是现在说起来,能不生气,又想跟我说,我听着呢!” 柳云眠把擦湿的巾子扔到一边,又换了一条干的,继续替陆辞绞头发。 陆辞就把被永嘉公主拦住这件事情说了。 “……我和你说这些,是怕你对她掉以轻心。” 他暂时,还没想好,把永嘉公主推到谁身边。 李娇娇不要,太可恨。 “我会小心的。”柳云眠道,“因为我知道,对她而言,我就是她绝对的仇人了。” 横刀夺爱。 “你也不用生气,这不说明你受欢迎吗?”柳云眠笑着开玩笑。 从前见过的普信男,都是自己吹嘘着,被人喜欢。 可是陆辞,真被人喜欢的,反而恼怒。 “我不用她欢迎。”陆辞傲然道,“谁的喜欢,我都不稀罕。只要我喜欢的人,恰好喜欢我就够了。” 他看向柳云眠,眼中的的深情和温柔几乎满溢出来。 柳云眠几乎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目光,低头假装给他擦头发,避过了他的表白。 但是她想,她在这样温柔强势的攻势下,又能坚持多久? 或者说,其实她已经动心了,只是不敢,也不愿意细想而已。 她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 她没有和男人建立亲密关系的预期和准备,在感情上,她是完全的小白,所以会很紧张,很惶恐…… 她习惯了,不把自己确定的生活,建立在依靠任何人的基础上,包括家人、朋友和男人。 她自己,就可以足够幸福。 不能再想了。 心已经开始乱来。 而陆辞,也见好就收,并没有逼柳云眠。 他最有耐心。 余生还很长。 眠眠,我们来日方长。 柳云眠给陆辞绞完头发后,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做铃医?你不是要做不脱发的药水吗?” “都试试,都试试。”柳云眠兴致勃勃地道,“你有空吗?” 两手都要抓,说不定哪一个就能成功呢。 “我有。”陆辞道,“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让躺平,绝不坐着。 柳云眠:“好嘞!” 搬运工,我们走! 自己配药? 不,那太麻烦了。 她不生产洗发水,她只是空间的搬运工。 第230章 出师不利 但是问题就在于,她能从空间中买到的药用防脱洗发水,都是塑料包装的。 所以她得找陆辞帮忙,把洗发水换个包装。 换什么包装呢? 玻璃肯定不行。 在这里,玻璃极其贵重。 柳云眠之前也想过,用玻璃瓶换钱。 但是她能拿出来的玻璃瓶,在这里大概等同于“稀世珍宝”的级别? 她不敢。 并不是怕乱了时代,而是怕自己被人盯上。 她没办法解释由来。 而且这种暴发户一样得来的钱,她太不踏实了。 她还是想靠自己,走技术路线,踏踏实实赚钱的。 陆辞听了她的苦恼之后,给出了建议。 瓷瓶。 “那得找人定做一批吧。”柳云眠觉得热情被打击到了。 那得等多久啊! “不用。”陆辞道,“咱们府里正好有一批,我让人回去搬来就是。” “啊?你为什么囤瓷瓶?” “也没多少。”陆辞笑道,“姐姐喜欢瓷器,然后前两年她生辰的时候,我让人从瓷都送来一批。挑了看得上的送给姐姐,剩下的就在库房里,几十个总是有的。” “那行啊,够了。”柳云眠高兴地道。 她还得出去打开市场,几十瓶够用了。 于是,她像老鼠搬家一样,从空间里买了十瓶药用防脱洗发水出来。 先保守一些,买太多了,卖不出去,别砸在手里。 陆辞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出现,把一批奇怪的盒子带出来,丝毫不避讳自己。 他叹为观止的同时,又觉得十分高兴。 他嘲笑自己傻。 他为什么还巴巴地等柳云眠关注自己? 柳云眠给他的信任,给过其他任何人吗? 没有。 就连柳家人,恐怕都不知道她的“神通”。 她独独,在自己面前不设防。 陆辞暗暗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好柳云眠。 与天争,与人斗,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她。 柳云眠:大哥,不要脑补太多。 主要同床共枕,我想瞒也瞒不住啊! 就她睡觉说梦话这毛病,还有什么能瞒住陆辞的? 不如自己坦白交代了。 柳云眠和陆辞,很快把洗发水分装好。 “是不是有点多了?” 十瓶洗发水,分装出来了十四个瓷瓶,都是敞着口,没有塞子。 柳云眠担心不能很快卖出去,影响药效。 看起来,还得做一批木塞子才行。 不过眼下就先不折腾了,看看效果。 陆辞道:“咱们自己也可以留着用,家里这么多人呢!” “对,也是。” “明日我有点事情要出门,我尽快赶回来。”陆辞又道,“你等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柳云眠一脸莫名其妙。 “我陪着你啊!” “你陪着我?”柳云眠打趣道,“那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得病了。” 陆辞:“……” “行了。”柳云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咱们俩呀,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什么需要对方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 但是陪来陪去这种浪费时间,影响效率的事情就别做了。 陆辞心里叹气。 这个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开窍,解一点儿风情呢? 然而他偏偏,就喜欢她这样子。 第二天,柳云眠出门碰运气。 陆辞虽然没跟着,但是一点儿不影响她的“排场”。 观音奴、铁蛋、阿宽,还有帮忙拿着药箱的小白都跟着出了门。 柳云眠前呼后拥,简直像皇帝出游一样。 胖丫原本也得跟着,被柳云眠坚决拒绝。 ——这个队伍,够庞大了。 估计人家有点小毛病,都不敢开口请她进门。 就是一人给一杯茶水,都得准备那么多水! 观音奴别提多亢奋,带着铁蛋和阿宽吵吵闹闹。 没有生意? 没事,几个小的到处喊。 “华佗再世,神医来了!” “神药洗头,返老还童!” 好家伙,可真敢吹牛。 柳云眠嫌他们聒噪,但是又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算了,就这样吧。 第一天,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事实上,也不算挂零。 在回去的路上,老天爷给柳云眠开了一扇小窗。 一群坐在银杏树下,扇着蒲扇乘凉的老太太,或许见柳云眠是个女铃医,就招呼她过去。 这个说自己腿疼,那个说自己腰疼…… 柳云眠坐在别人给她让的小杌子上,挨个给众人看了一遍。 几个老太太听得都连连点头。 可是,也都没有出诊费的。 柳云眠试探着问了一句,结果几个人立刻就结成了同盟。 “我们只是看你太累,让你歇歇脚。” “就是,这不是随便聊聊,怎么还收钱?” “我们又没让你开方子。” 柳云眠:“……算了。” 她和一群老太太讲道理,怕她们往地上一躺,赖上自己。 为了那么几个子,犯不着让自己生气。 走街串巷得到的这些客户,质量好像有点不高,素质有待加强。 柳云眠出师未捷。 第一天,卒。 哦不,还有一口气。 她还有洗发水啊! 洗发水成本就不低,她买一瓶都是四五十元。 然后最重要的是,又配上陆辞这价值好几两一个的瓷瓶,不卖个五两银子一瓶,真的血亏。 目标客户,显然就不是这些几个子都舍不得出的老太太了。 “小白,你带着观音奴他们先回去。”柳云眠叮嘱道。 几个孩子都不想回去,问柳云眠要去哪里,是不是去卖药水。 柳云眠却笑道:“我不是去卖药水,而是去送药水。” “啊?”小白惊讶地问,“姐姐要送给谁?你不是说,五两银子一瓶吗?这么贵,怎么舍得送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东西,得让人尝试。 先尝试过,才知道自己这个,物有所值。 除了药用成分之外,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历久弥香。 总之,值! “不用管我,我有主意,你们就别跟着我了。” 想把东西卖个尊贵的vip客户,带着孩子上班可就不行了。 第231章 免费赠送 柳云眠带着药水去了镇南王府。 虽然他们和王府走得很近,但是今日主要目的是为了展示洗发水。 几个熊孩子来了之后一闹腾,就跑题了。 柳云眠去拜见了老王妃,府里几位夫人都在。 卫夫人听说她来了,也很快来到老王妃屋里,进门就道:“我说今天一大早,喜鹊在枝头叫喳喳,原来是咱们要做新娘的眠眠来了。” 老王妃笑骂道:“你个猴儿,该打嘴。眠眠脸皮薄,你还说她。” 柳云眠低下了头。 她脸皮,其实挺厚的。 但是不低头配合一下,好像不给老王妃面子一样。 卫夫人笑道:“她脸皮薄?我怎么没看出来,看过来让我摸摸。” 柳云眠到底被她摸了一把脸。 “哎哟,又滑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别说侯爷喜欢,我都喜欢。” 老王妃骂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还是个做嫂子的呢!” “这屋里,也没有其他妹妹。”卫夫人笑倒在柳云眠肩头,“这个妹妹,已经嫁人了。” 柳云眠继续假装害羞。 假装害羞,对于她来说,就是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 说了一会儿话,柳云眠把准备好的洗发水拿出来,分给众人。 她先卖了个关子,没说是什么。 老王妃拿到手里,欣赏了一下瓶子,然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卫夫人凑趣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眠眠给老王妃送来了琼浆玉露孝顺她老人家,咱们也跟着沾沾光?我也闻闻,还喷香呢!且让我先尝尝,都别跟我抢——” 柳云眠哭笑不得,忙拦住她:“这个,可不是喝的。” “那是干什么的?”众人眼中都有探究之色。 “洗头发的。”柳云眠道。 众人纷纷点头。 虽然她们都没说什么,但是柳云眠分明已经感觉到了她们的情绪。 ——就这? 洗头发的有什么特别的? 她们平时用来洗头发的皂角,也加了香料呢! 柳云眠笑着给众人解释了这是药用洗发水,有防脱的功效云云。 众人听得都很给面子地点头。 老王妃笑道:“那今天晌午,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就要拿来试试。” “哎呀,您让我先试试。”卫夫人笑闹道,“我给您试药。” “我看你是想先占便宜还差不多。” 众人都很捧场地一起说笑。 柳云眠婉拒了老王妃留她吃饭,带着空篮子回了家。 小白在门口带着几个孩子玩,见她篮子空空,不由惊喜道:“眠眠姐,你真的卖出去了!你好厉害!” 柳云眠:“呃……还行吧。饿了,吃饭吃饭。” 吃过饭,柳云眠把几个熊孩子撵回屋里去午睡。 可是等她和胖丫一起收拾了碗筷,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几个又不见了。 这大中午,太阳毒辣得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他们几个,可真不嫌热。 安全倒是不用担心,翠微尽心尽力。 蜜蜜拉了拉柳云眠的袖子,轻声道:“小姑姑,他们去河边摸鱼去了,没事的。” 柳云眠一向喜欢蜜蜜乖巧,又心疼她的懂事。 刚才她在洗碗,蜜蜜就一直在旁边帮忙。 “你怎么不去?”柳云眠笑道,“你若是想去,就一起去玩。只是记着,咱们可不像那几个泥猴子,晒得浑身黢黑。一定得戴上帽子去——” “小姑姑,我不去。”蜜蜜摇头,“我不喜欢那些。” “那就快回屋睡觉去。”柳云眠笑着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咱们蜜蜜,快长成大姑娘了。” 蜜蜜笑了笑,有几分羞涩。 她还没走,只仰头看着柳云眠。 “怎么了?”柳云眠 笑眯眯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不好意思告诉你娘,告诉小姑姑。” 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想多疼她一些。 蜜蜜又对她笑笑,“没事,小姑姑,我没事。” 柳云眠觉得有几分古怪。 但是蜜蜜已经转身走了。 这孩子,跟她打什么哑谜呢? “蜜蜜,你等等——” 可是蜜蜜已经跑出去了,没听到她的呼唤声。 柳云眠摇摇头,提步往自己房间而去,心里想着,抽机会问问眠眠,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吃过饭,陆辞还没回来。 不过他已经让人提前回来告诉了,让柳家人不用等他吃饭。 要不,高氏能一直等到他回来才开饭。 柳云眠在给观音奴几个讲故事。 他们几个坐在小杌子上,托腮排排坐,专注地仰头听柳云眠说话。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柳云眠都口干舌燥了,可是观音奴就是说没听够。 阿宽倒是一向很小心谨慎,并不敢说什么。 可是铁蛋就是观音奴的拥趸,也跟着嚷嚷起来:“还要听,还要听。” “你再喊一句试试。” 正头疼的柳云眠听见这话,顿时精神了,抬头对着走进来的人笑道:“嫂子,你怎么来了?” 铁蛋就怕亲娘,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张氏指着他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屋睡觉。你小姑姑一天天不累吗?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儿不知道体谅人。” 柳云眠忙道:“我累什么?嫂子怀着孩子,天天家里铺子里的,才是真的辛苦。” “我就是干活的命,你不让我干活,那我得生病。”张氏笑道,又撵几个小的,“走走走,都去睡觉去。” 翠微忙带着他们几个出去。 张氏在柳云眠旁边坐下,拿起她的扇子摇了两下,“这天,热得人都睡不着。” 柳云眠看出她有话要说,便主动开口道:“嫂子,你不是有事找我?” 张氏被戳穿心事,尴尬地笑道:“你看我,就是个直肠子,什么都写在脸上。” “嫂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柳云眠笑道,“你都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就直说,然后早点回去休息。” 张氏真的是非常能吃苦。 早出晚归,家里家外,一刻都不闲着。 她月份大了,都劝她不要去铺子里。 可是她不去,不放心;去了不干活,还着急。 总之,非常勤劳。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氏道,“其实是蜜蜜的事情,我想来问问你。要是你觉得行呢,那最好;要是你觉得不行,那也千万别为难,只当我没说哈。” 第232章 蜜蜜的秘密 “嫂子,咱们姑嫂说话,真不用这样。”柳云眠无奈笑道。 她起身给张氏倒了一杯白水,又给她加了一点点冰块进去。 张氏见到冰块眼睛都瞪大了。 这盛夏,竟然还有冰? “这是傍晚郡王妃让人送来的几盆冰,我知道你怀孕怕热,送了一盆去你屋里。你该是刚回来,没仔细看——”柳云眠笑着解释道。 怀孕的时候,特别怕热,而且很多人会觉得内火很旺。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吃很凉的东西。 所以柳云眠就往水里加了一点点冰,让水稍微冰凉一些。 “给我做什么?”张氏道,“一会儿我让蜜蜜给你送回来,别糟践了那么贵的东西。” “你怀着孩子,就是咱们家最金贵的。”柳云眠又拿来装点心的攒盒打开,让她吃点心。 张氏忙推辞,说是吃过饭,不饿。 柳云眠捡了块海棠酥给她,她放在帕子上,也舍不得吃。 “嫂子,我知道你过惯了苦日子。但是现在家里,不缺这点吃食。”柳云眠笑道,“吃完了,咱们再买就是。而且你也不能总把好吃的留给孩子。你也吃,我们大家都吃。” 张氏听她这么说,这才狠狠心咬了一口海棠酥。 吃着点心,她和柳云眠道:“小孩子吧,你看着没心没肺,但有时候这心思,也挺重的。”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中午时候,蜜蜜在自己面前的欲言又止。 “嫂子,你是说蜜蜜?” “可不是,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心思还挺重。”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蜜蜜是早慧,又懂事,好着呢。” “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一根筋。之前的时候,你可能有一次逗她,让她跟你学医,你肯定都不记得了……” 柳云眠想了想,“好像是说过。怎么,她想学?” “想。”张氏道,“也不知道能学个什么样,但是就一直念念不忘。你这么多事情,怎么能记住随口提的一句?你说她惦记着吧,也不跟你说。你平时对她那么好,要什么不给她?” 柳云眠惊讶万分:“蜜蜜,那么想学医?” “想,想疯了。真不知道她能学个什么出来,但是就像着了魔似的,总惦记着。” “我……我都没看出来。”柳云眠觉得有些愧疚。 她一直觉得张氏重男轻女,忽视了蜜蜜,所以有意多关注她。 但是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她自己也被吵吵闹闹的几个孩子牵扯了精力,多少忽视了蜜蜜。 竟然连她想要学医的强烈念头,都没看出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之前蜜蜜确实表现出来过兴趣,可是柳云眠没放到心上,后来蜜蜜也没再提。 是不是,蜜蜜以为自己不愿意,所以才不敢提? 这个让人心疼的傻孩子。 “哎,”张氏忙道,“她学也学不出来什么。只是她做梦都惦记着,我看快走火入魔了,就厚着脸皮来求你。你有空的时候,就指点指点她,我估计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也就淡了。” “不。”柳云眠道,“她不会的,蜜蜜是个有长性的孩子。” 关键是,蜜蜜有决心。 她一定能学好。 虽然柳云眠买药的时候依赖于空间,可是她医术确实也不错。 既然蜜蜜想学医,她就好好教。 “嫂子,你放心吧,我教她。那是我亲侄女,我不会藏着掖着的。” “哎,好好好,眠眠,辛苦你了。”张氏喜笑颜开,十分感激,“我就说,你肯定会同意。你大哥还不让我来找你……” “大哥他真是……”柳云眠道,“以后不听他的。” 柳明仁这个人,就怕给其他人添麻烦,哪怕是亲兄妹。 “不听他的,我回去和蜜 蜜说一声哈……我来之前,都没敢跟她提,怕你为难,怕她失望。” 柳云眠却道:“嫂子,既然你之前没提,那现在也别提,只当没这件事情。回头我主动跟她说,要教她就行。” 蜜蜜心思重,如果让她知道,这是“讨来”的机会,估计又会有心理负担。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张氏连声道。 正巧这时,陆辞回来了,张氏就离开了。 “今日怎么又这么晚?”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 “去找人了。” “找谁?” “凤夕。” “啊?抓到她了?”柳云眠兴致勃勃地问道。 她对凤夕,实在是很感兴趣。 “发现了她,但是又让她跑了。” “你见到了她没有?”柳云眠问陆辞。 陆辞点点头:“见过了。” “长得好看吗?是不是倾国倾城那种?” 陆辞想起那张只瞥了一眼的脸,和“倾国倾城”,不能说相去甚远,只能说,毫无关系。 “像个男人。”他顿了半晌后道。 柳云眠:“???” 她过了片刻后试探着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陆辞毫不犹豫地道:“不像!” 一个女人,怎么会像他? 而且是一张面色蜡黄,病病恹恹,放在人堆里,根本没有任何闪光点的女人,怎么会和他像? 等等。 陆辞眯起眼睛看向柳云眠:“眠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云眠:“呃……没什么意思。” 也就是觉得李娇娇那个疯子,对陆辞爱而不得,转而找了个替身呗。 替身文学了解吗? 哦,不了解,那就算了。 陆辞却好像已经想到了,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在心里编排我和李娇娇!” 他性别男,爱好女! 李娇娇性别男,爱好爱谁谁,总之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柳云眠有些心虚,嘴上却道:“我没有啊!你别乱说,你没有证据。” 陆辞:“你今晚最好别睡觉!” 柳云眠:“怎么,你还想霸王硬上弓?” 小样,他们俩,到底谁能压得住谁啊! 陆辞对她的力量,还是一无所知。 陆辞瞬时脸红,“我说的,明明是你说梦话!” 柳云眠:“哦。” 完了完了,是她不纯洁了。 气氛很尴尬,现在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但是心里慌得一批,她面上却没露出来分毫,生硬地转换话题。 “不是抓人么?见到了人,怎么还没抓住?” 这不符合陆辞的人设! 光 第233章 京城时尚先锋 陆辞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柳云眠脸上的笑意也僵住。 怎么,这个是不能说的吗? 难道陆辞没抓住人,内心受到了打击? 不,那太小看陆辞了,他不是那种人。 “眠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柳云眠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顿了顿,她茫然点头:“我知道,我缺心眼,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事陆辞提醒过她了。 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好人…… “不是这件事情。”陆辞道,“我想和你说的是,凤夕太危险了。” “嗯?”柳云眠感到意外。 陆辞和凤夕,今日算是初初交手吧。 然后他就得出了凤夕很厉害的结论,可是他和李娇娇打了这么多年,对后者都不屑一顾。 这么算下来,凤夕确实比李娇娇厉害多了? 怪不得李娇娇追人家八千里路,都追不上。 “我今日没抓到她,却暴露了想抓她的意图,怕是已经被她记恨上了。”陆辞道,“我自己倒是不怕她,但是你和姐姐、观音奴、家里这边,我怕受到她的报复。” 他不能时时陪在所有人的身边。 柳云眠道:“那不怕,我又不是泥捏的!” 陆辞却反复要她小心,直到柳云眠答应,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回头,再给你找两个人来。”陆辞道。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拒绝,“我不喜欢放那么多人。” “这次听我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 安排个不合适的人,还不如不安排。 宁缺毋滥。 柳云眠点点头。 陆辞说完这件事情,又问她白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柳云眠有些郁闷地把自己做铃医,结果遭遇那群极品老太太的事情说了。 陆辞听得哭笑不得。 谁要是欺负柳云眠,他肯定得帮她。 但是对手是这样一群老婆子,就…… “罢了,你不和她们这群粗鄙的人计较。” “只能这么想了,犯不着自己生气。”柳云眠道,“对了,还有蜜蜜,蜜蜜想跟我学医。” “那挺好的。”陆辞客观地道,“她是个沉稳的性子,又认真,既然主动想学,那肯定能学好。” “我也这么想的。” 她只是有些内疚,没有更早看出蜜蜜的心思。 以后对这个内秀的孩子,可能要更多关注她一下。 柳云眠又把送洗发水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在炕上躺下要睡觉了。 因为做铃医出师不利,所以柳云眠把卖洗发水这件事情的期望值也调低。 “你可以,给姐姐送去一些。”黑暗中,陆辞出声建议道。 “啊,对啊!”柳云眠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 萧姮身份高,也十分会打扮。 最重要的是,离郡王对她足够宠爱,只恨不得把整个郡王府都败光花在她身上。 所以萧姮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京城中的布庄、首饰铺子,都知道来了最好的东西,一定要往离郡王府送。 柳云眠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觉得,疯批王爷的爱,有点香啊! 只是,离郡王的俸禄也有限,就算有产业,那也不是金山银山,经得起这么败家吗? 后来,她忽然想明白了。 别人都是三妻四妾,儿女一长串,每个人都得配十几个人伺候……想想这个开销,大到可怕。 离郡王府花钱的有谁? 在花钱这件事情上,男人可以忽略不计,女人和孩子是最主要的消费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离郡王不算,观音奴还是陆辞养着,那郡 王府花钱的,不就萧姮一个? 有钱不给她烧给谁烧? 总之,京城里大概没有女人不羡慕萧姮。 萧姮眼光也很好,穿戴都能引领京城“时尚”,被人竞相模仿。 如果萧姮用了她的洗发水,那肯定会有市场的。 不过…… 柳云眠之所以先想到镇南王府,因为和卫夫人比较熟悉。 和萧姮……虽然萧姮对她很不错,但是柳云眠总是不好意思去攀附。 或许陆辞也知道她对萧姮有顾忌,无法亲近,并没有一味勉强她,而是道:“我和你一道去,我跟姐姐说。” 他想的是,总要多相处,才能增进了解。 柳云眠和姐姐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却是姐姐和观音奴的恩人。 有这层恩情在,加上自己的关系,一定能处好的。 陆辞不让柳云眠再去做铃医,因为不安全。 凤夕就是这颗随时都能爆炸的炸弹。 但是他并不就强硬要求,而是细细地跟柳云眠解释为什么这样。 反正很快也成亲了,医馆那边也能接手,不必急于一时。 柳云眠觉得陆辞说的很有道理,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陆辞早早就从外面回来,然后带着柳云眠一起去给萧姮送洗发水。 萧姮知道他们的来意后,即使还没试,就已经把这洗发水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主要是,连带着把柳云眠也给好好夸了一顿。 柳云眠:过奖,真的过奖了。 萧姮肚子已经很大,算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 柳云眠帮她摸了摸胎位,笑道:“郡王妃放心,一切都很好。” “还郡王妃呢!”萧姮娇嗔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提前喊我一声‘姐姐’,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 她最近气色养得很好,肌肤白里透红,又因为怀孕养胎的缘故,身材圆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都福气满满。 柳云眠低头假装害羞。 陆辞笑道:“姐姐,眠眠脸皮薄,你就别为难她了。” “好好好,这就心疼上了。”萧姮掩唇而笑。 柳云眠主动跟她说起观音奴的近况。 “……开始读书了,但是总贪玩。” “他这年纪,贪玩是正常的。”萧姮笑道。 她似乎对于儿子不和她亲近的事情很接受,心平气和。 “阿衍小时候也是这样。他偷懒,每每被爹抓个现形,要挨板子的时候,就差人去找娘和我替他求情……” 谈及小时候家里的幸福,萧姮眼中带着深深的怀念。 陆辞也是一样。 柳云眠忍不住想,果然是被爱的孩子,才会如此积极向上,百折不挠。 第234章 疯批郡王爷 陆辞现在还没有追究挖他父母坟地这件事情,不代表他忘记了。 现在暗潮涌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报这个仇。 不过,柳云眠也偏向观音奴,自然也会帮他说话。 “虽说贪玩,但是也聪明。他身边那个阿宽,大几岁,吃过苦,所以很好学。” “就是那个杂耍的小子?”萧姮问。 她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观音奴,但是并不上前。 因为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是她现在突发奇想要弥补,别人就得配合她。 而且那样的刻意,她觉得很别扭。 萧姮想,她倘若要观音奴对自己改观,那只能持之以恒地对他好。 日久见人心,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眼下既然在舅舅和舅母那里觉得开心快乐,那就让他留在那里。 她自然会还弟弟和弟妹的人情。 这是她为人父母该做的。 柳云眠听萧姮对观音奴身边的人也了如指掌,便知道她也在关心着观音奴,心里自然也替观音奴感到高兴。 ——谁又会嫌弃关爱自己的长辈少呢? 尤其,这还是亲生母亲。 柳云眠笑着应道,“是。阿宽年龄大些学得快,也很好学,所以成绩很好,经常被先生夸赞。观音奴要强,不甘落后,所以也开始努力。这样下来,读得竟然很不错。” 这是实话。 非但观音奴,就连铁蛋都跟着学了不少。 张氏已经开始做梦,扒拉着手指说,一辈出一个状元。 柳厚中了,接下来是柳明义,然后再是铁蛋。 一门三状元,多牛啊。 柳云眠听得忍俊不禁。 她爹这个状元注水了,二哥读书没多长时间,铁蛋更不用说了,这么小,能看出什么? 还一门三状元,以为唱戏呢! 萧姮笑着点点头:“眠眠你照顾他教导他,我很放心。我想,读书好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要先学会做人,做个好人,不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可以了。” “您说得对。”柳云眠十分赞同。 说着话,陆辞开口问萧姮:“姐夫呢?怎么不见他?” 离郡王现在没有领什么差事,每天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大事就是陪媳妇了。 今日竟然不在府里,也是奇怪。 “被皇上召到宫中去了,不知道所为何事。”萧姮淡淡道。 她也是不慕权势的人。 在东宫的时候见识过太多明里暗里的厮杀,萧姮过够了那样的日子。 现在和离郡王两个人,夫妻恩爱,花前月下,她十分满意这样的日子。 但是她很清醒,这都是暂时的。 有时候,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退出的。 离郡王乃是皇上的嫡长子。 他什么都不用做,单单这个出身,就能让他拥有很多拥趸了。 他现在被废,多少朝中大臣,尤其那些御史,还念念不忘,要皇上重新册封他为太子。 这样的身份,离郡王自己说一句,“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老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信? 谁信谁是傻子。 但是偏偏,离郡王可能真这么想过。 然而无论如何,萧姮也好,陆辞也好,他们都很清醒,离郡王只是暂时离场罢了。 他早晚,都得重新回到战场厮杀。 离郡王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不会向人投诚,不会忍辱屈膝。 这些事情,在场的人,也就柳云眠因为接触这些太少,所以完全不懂。 陆辞若有所思。 皇上已经冷落离郡王这么久,忽然提溜他做什么? 萧姮留两个人吃饭。 陆辞看看柳云眠,见她没有反对,就答应下来。 然而刚坐下,菜还没 上,外面的人就喊,说是离郡王回府了。 众人都起身行礼。 离郡王匆匆进来,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他脸上都是汗。 进来后,他先过来扶着萧姮,问她道:“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有没有难受?” 柳云眠:我们是会隐身的吗? 这下也不用吃什么饭了,狗粮都吃饱了。 萧姮娇嗔道:“没事。阿衍他们还在呢……” 柳云眠:就是就是,注意影响啊! 离郡王扶着萧姮坐下,道:“我就是听说他们俩来了,才赶回来的。” 柳云眠:她这么重要? 是回来招待他们? “阿衍。”离郡王直接对着陆辞说话。 “姐夫,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陆辞对这个姐夫很尊重。 ——姐夫只要对姐姐好,其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这就是陆辞的原则。 谁对他爱的人好,他就对谁好。 情敌除外。 “你姐姐肚子一日大过一日,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说话间,离郡王瞥了柳云眠一眼。 陆辞还没说话,萧姮先反对了。 “郡王,您说什么呢!眠眠是我弟媳……” 不是什么丫鬟。 “是你的弟媳,所以才该照顾你。”离郡王理直气壮地道。 “哪儿有这样的规矩?”萧姮哭笑不得,忙对柳云眠解释,“眠眠,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离郡王这般,可真是害惨了她。 柳云眠会怎么想啊! 谁家男人会管这些事情? 谁听到离郡王开这个口,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要求。 柳云眠:放心,我懂,您这个疯批相公,和别人不一样。 陆辞道:“都是一家人,姐姐不用这般见外解释,眠眠不会多想。只是我们婚期将近,眠眠也忙。以后隔三差五,我带她来给姐姐请安吧。” 萧姮忙瞪了离郡王一眼,又道,“不用,你们忙,十天八天,过来陪我吃顿饭就行。” 离郡王这才没说什么。 “行了,你们吃吧,我走了。”离郡王又道。 柳云眠在脑海中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想,她这脑子,可能永远跟不上疯批王爷的节奏。 萧姮天天和这样的人过日子,也挺累心啊。 还是陆辞好! 真的就怕比较,一比较起来,柳云眠觉得陆辞真是人间理想。 “您要去哪里?”萧姮起身问道。 “我还要进宫。”离郡王道,“父皇还没召见我。” 屋里其他人:“……” 还没召见,是皇上为了晾一晾他? 结果这人,直接自己打道回府,溜达一圈,然后继续回去等? 第235章 陆辞的身世 如果陆辞真是人间理想,那离郡王就是人间奇葩。 萧姮也被离郡王的话吓了一大跳,“郡王,皇上没召见您,您怎么就回来了?” “听说阿衍带着他媳妇来了,想起这件事,就回来说一声,免得你不好意思开口。”离郡王道。 他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幼稚的炫耀,好像在说,你看,我猜对了吧。 柳云眠: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这个恋爱脑! 如果他们现在的行为是站队,那还是提前把自己噶了吧。 靠不住! 她如果是萧姮,真能给离郡王一拖鞋,让他冷静冷静。 萧姮却没有。 她笑着嗔怪道:“都是一家人,我需要的时候,眠眠还能不帮忙吗?家里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您去跟皇上请个罪,不管皇上提没提您中途回来的事情。皇上是通情达理的,奈何总有小人作祟,拿我做筏子,我是不愿意再背负恶名了。” 柳云眠眼睁睁地看着离郡王的脸色从不屑变成疼惜,从固执变成妥协。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给父皇服软。你怀着孩子,心思别那么重,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丢的?” “我,观音奴,还有肚子里这个,都依靠着您。您若是不好,我们怎么能好?就当是为了我们……” “好好好,你别哭,我走了。阿衍,好好陪你姐姐,我回来你再走。” 说完,不等陆辞回答,离郡王就匆匆离开。 柳云眠看看萧姮。 萧姮对她眨眨眼,甚至有几分俏皮。 柳云眠:所以,眼泪这东西,是离郡王单人可见的? 妈呀,萧姮也太会了吧。 萧姮明明是大女主,在大厦将倾之际,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年幼的弟弟扛起了一片天。 而且,她自己也收获了爱情。 柳云眠下意识地认为,她会是那种霸气侧漏,指点江山的人,至少也是之前呈现出来的高冷人设。 在自己面前,那是为了弟弟,得和蔼可亲一些。 万万没想到,人家刚柔并济,对男人的时候,姿态如此柔弱。 崇拜了,但是学不会。 萧姮招呼柳云眠吃饭,“饿了吧,快吃饭,阿衍和我说了你的口味,但是家里的厨子,做得不知道如何。” 柳云眠笑着道谢,“让您费心了,我不挑食的。” 她刚才觉得萧姮很厉害之后,对这话也就仔细思忖了一下。 ——看这说话的艺术。 第一,我弟弟主动提了你的口味,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第二,我弟弟提了之后,我立刻吩咐人去按照你的口味做饭,我对你也是上心的。 我们全家都很重视你。 这就是让人舒服的说话技巧吗? 学习了。 没想到,陆辞却拆台道:“你是不挑食,你也就不吃十几样东西而已。” 柳云眠:“……” 萧姮笑骂道:“姑娘家,矜贵些又怎么了?我小时候挑食,有一阵只吃米饭泡水,祖母气得直骂我……” 陆辞:“没什么,惯着就行。” 柳云眠:原来,你们萧家这种会说话,是骨子里带的遗传基因吧。 不过刚才萧姮提到了祖母,让她有些晃神。 萧家,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古代生孩子动辄四五个,七八个,十几个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陆辞和萧姮的父母,总不能都是家里的独苗吧。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其实应该还有其他亲戚的。 可是不管是萧姮还是陆辞,对此都从不提起,也是奇怪。 不过转念再想,当时萧家的处境,即使不是墙倒众人推,亲戚也会躲得远远的。 虽然说自保没错,但是想让萧姮和陆辞再对那些亲戚生出什么亲近之心,也是不可能。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 吃过饭,萧姮午休,陆辞就带着柳云眠在园子里散步。 园子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更有曲径假山,流水潺潺,处处是景。 只是日头太晒,陆辞便把柳云眠带到水榭里。 水榭里凉风习习,柳云眠靠在栏杆前坐着,接过丫鬟呈上来的鱼食喂锦鲤。 锦鲤被养得又大又肥,红的黄的白的黑的,簇拥而上,挤在一起,张着嘴等着被投喂。 “陆辞,”柳云眠问,“我好奇问你一件事情,你要是不想说也别勉强。” “你问。” “你家,没有亲戚吗?” 陆辞没有立刻回答。 柳云眠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着回头成亲的时候,不是得认亲吗?我脑子也不好用,别张冠李戴……” “没有。”陆辞挨着她坐下,从盘子里抓了一点鱼食,长臂把她拢在怀中,把指尖的鱼食一点点弹到水里。 柳云眠:哎,干啥呢!好好说话,趁机搂搂抱抱几个意思? “没有什么还来往的亲戚了。”陆辞道,“祖父祖母去世之后,我爹是幼子,都嫌他是拖累,所以他就八岁就自己离开村里,到了京城。” 陆辞的父亲名叫萧楼,后来进京之后有了一番奇遇,才功成名就,娶了萧夫人。 萧夫人出身太原王氏,身份尊贵。 本来这桩婚事是不可能的,就算萧楼当时有了些建树,最多也就是配王氏的庶女。 然而萧夫人,乃是王氏大房唯一的嫡出之女。 萧楼在她某次出游遇险后出手相救,然后就赢得了美人心。 萧夫人为了嫁给萧楼,自除身份。 柳云眠不太明白这个操作。 陆辞给她解释道:“就是王氏大房的女儿病逝了。” “啊?” 柳云眠这下明白了。 萧夫人诈死,成了黑户,另外编造了身份,嫁给萧楼。 这……真的是为了爱情孤注一掷了。 从一双儿女来看,她没有被爱情辜负。 可是命途多舛,红颜薄命,也是令人唏嘘。 柳云眠理解了为什么萧姮姐弟俩没有亲戚来往了。 一方是亲情凉薄,懒得来往;另一方则是亏欠,也高攀不起人家,所以也不会来往。 到后来萧楼出事之后,王家更不会和他们来往。 “那后来,你成为侯爷,郡王妃成为太子良娣的时候,王家也没有示好吗?”柳云眠好奇地问。 这不科学吧。 第236章 没有亲戚,更没有极品 陆辞笑了。 “王家百年之内,出过七个皇后。即使是现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和高贵妃的德妃,也是出身王家。” 他后来有了战功封了侯,姐姐也成为太子良娣,王家确实可能高看他们一眼。 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们,还不到让王家主动示好的程度。 尤其当时,因为离郡王对姐姐的迷恋,在世人看来是离经叛道,很多人当时已经不看好他。 后来,他从太子被幽禁,又变成了离郡王;而自己也被夺了爵,王家更看不上他们。 柳云眠:王家牛批。 人家姐弟都混成了人上人,你们还看不起? “我对王家,没有抱怨。”陆辞道,“尤其是在家里,看了蜜蜜之后……即使她不是我的女儿,只是家里的孩子,想到日后有人要把她拐走,我也是无法原谅的。” 而且公道来说,王家事后并没有追杀母亲,让母亲“体面”,这已经算很宽容。 要知道,很多世家大族,对于这种事情的容忍度为零。 他们可以杀死自家姑娘,但是绝不允许家族颜面扫地。 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为母亲的行为,承担了什么。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教我们姐弟俩,一定要尊重外家。” 即使,那是一次都没见过的外家。 记忆中,每年过年该回娘家的时候,母亲那天心情都不好,有时候甚至会暗暗垂泪。 对于母亲来说,选择了心爱的男人,没有被辜负,相公体贴,儿女双全,生活幸福。 但是想起娘家,她永远都感到遗憾和抱歉。 后来,那一天,父亲就会带着全家去城外的庄子住,好像也在走亲戚一样。 “王家子孙在朝中为官的众多,”陆辞继续道,“我和他们,并没有刻意交好,也没有攀交情,和其他人一样,大都淡淡的。” “那就很好了。”柳云眠公道地说,“你们都是君子。” 至于陆辞父亲这边的亲戚,多年没有来往,已经彻底断了。 所以柳云眠总结下来就是,真没有亲戚啊! 亲戚都没有,极品亲戚就更不可能有了。 就一个字—— 爽! 四个字—— 爽到飞起! 陆辞却有些歉疚地道:“家里人口单薄,没有什么走动的亲戚……” “那才好呢!”柳云眠道,“亲戚嘛,我娘家又不缺。我还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呢!逢年过节,收礼送礼都要把人累死。” 陆辞:“……” 果然是你。 永远不走寻常路。 “那韩夫人,是当年你娘从王家带出来的?” “嗯。”陆辞点点头,“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姨母。她在最难的时候,对我娘不离不弃。后来,我娘牵线,把她嫁给了韩大人。” “然后她一直很幸福。” “也谈不上,韩大哥的病,一直都是她的心病,还好有你。” 说了一会儿话,府里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离郡王回来了。 柳云眠就跟着陆辞,又回到萧姮的院子。 不过萧姮午休还没醒,所以院子里的人,行动做事,都是蹑手蹑脚。 离郡王在书房里见了他们,说话声音也是有意放轻。 他和陆辞说正事,柳云眠在一旁坐着低头数自己裙子上的蝴蝶。 “姐夫,皇上今日召见您进宫,所为何事?”陆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父皇见不得我闲着,让我去接管吏部。”离郡王漫不经心地道。 吏部? 柳云眠听见这两个字,心思微动。 吏部,那是管朝中官员的。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在盛年,不是最忌惮儿子们夺权吗? 可是吏 部这么重要的位置,最容易交好朝中官员。 皇上现在又不怕这个亲生儿子结党营私了? 有问题,感觉里面大有问题。 柳云眠这个政治小白,都能感觉出来。 但是再看陆辞和离郡王,两人面色都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那恭喜姐夫。”陆辞道。 离郡王自恢复自由身以后,一直是个富贵闲人。 没想到,离郡王却不耐烦地道:“烦死了。” 柳云眠:“???” 这真是不把她当外人啊。 谁敢说皇上烦死了? 这个熊孩子,被亲爹捶,可真不冤啊! “怎么就不能等到你姐姐顺利生产,坐完月子之后?”离郡王道。 陆辞道:“姐夫只是掌管吏部,也不用天天去点卯,不会太累。” “我十天去一次都嫌烦。” 柳云眠:你咋不上天! 十天上一天班都不愿意,社畜听了要流泪。 “姐夫稍作忍耐。” “嗯。”离郡王很快道,“不说这些,烦。让你媳妇,好好照看你姐姐。这一胎,你姐姐不能出什么差错。” “姐夫放心,内子定当尽心尽力。” 柳云眠:哦,知道了。 她今天来郡王府是为了干什么来着? 下次不想来了,和疯批在一起,她怕被传染。 哦,不,她是来请萧姮给她的洗发水做免费代言人的。 下次还得来。 赚钱更重要。 柳云眠没想到,萧姮这个代言人,虽然分文不取,但是非常尽心尽力。 过了三天,她就让人来传话,说让柳云眠送一批洗发水过去。 来传话的翠红笑道:“郡王妃说,她只跟几个人说了,所以先少来点。” 柳云眠心说,有毛不算秃。 万事开口难,只要开了头,不怕没有回头客。 “行,那要几瓶?十瓶多不多?” 翠红笑道:“那怎么够?郡王妃说,先来一百瓶。” 柳云眠:这就是少来点?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一瓶洗发水她打算赚一百个钱,十瓶就是一两银子,一百瓶就是十两银子。 这钱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哦对,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她得给萧姮分点。 正思忖间,就听翠红道:“郡王妃还说,物以稀为贵,您这种好东西,要自持身价,千万不要卖得太便宜。” “不便宜,不便宜。”柳云眠乐呵呵地道,“我的本钱一百文都不到,算一百文的话,我卖两百文呢!” 她还想着,这利润率,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没想到翠红“噗嗤”一声笑了。 柳云眠:“真贵了?是有点……” 第237章 你是人吗 翠红忙道:“姑娘,您太厚道了。两百文的东西,主子们是不会用的。” 柳云眠: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换算成现代两百块钱,只能买一百毫升左右的洗发水,这价格,已经很贵了。 总不能卖一两银子,大概一千块钱吧。 翠红道:“郡王妃说,让您定价十两银子。” 柳云眠目瞪口呆。 那岂不是……一万块钱这么一小瓶? 妈呀,抢劫都没有这来钱快。 谁用得起啊! 不行,不行,太贵了。 翠红看着她的反应,不由掩唇而笑:“姑娘,如果薄利多销,那也太累了。咱们不要许多人买,只要买得起的人买。十两银子一瓶,每个月您卖出一百瓶,就是一千两银子,就够您零用了,还不累。” 柳云眠:我零花钱不用那么多。 而且,这点活儿,算什么? “您就听郡王妃的就行,准没错。” 柳云眠茫然地点点头。 等翠红走后很久,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银子,来得这么容易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们挥金如土,随随便便就是普通人几十年甚至几辈子才能赚到的钱。 柳云眠觉得自己太迟钝,迟钝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陆辞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比想象中差距还大。 以后的日子,估计需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 还好,她没有任由自己,一头扎进去。 虽然现在,她也不敢想,自己和陆辞,到底算什么。 罢了罢了,想男人会倒霉,还是想她的事业吧。 搞钱搞事业总是没错的。 柳云眠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快乐——属于富婆的快乐。 她马上要暴富了。 等陆辞回来之后,她忍不住高兴地和陆辞提起这件事情。 陆辞看着她眼中的小星星,心里忍不住想,还是姐姐厉害。 原来,这么一点儿钱,就会让眠眠这么开心。 柳云眠:是的,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粗俗。 “就是我觉得,应该给郡王妃分点银子吧。”柳云眠道。 就是请代言人,也得出代言费。 更别说,萧姮还给她出谋划策,定价、市场营销都承包了。 “姐姐不缺银子。”陆辞笑道,“一家人,不用算那么清楚。” 见柳云眠还是不安,他又道,“如果真要算起来,你救观音奴,又救姐姐腹中胎儿,以后还帮忙看顾她生产,这些得多少银子?姐姐只怕,还觉得亏欠你。” 柳云眠不好意思了。 之前给观音奴治病,她是收了陆辞银子的。 “你当姐姐喜欢你,给你的添妆。” 柳云眠正不安,就见陆辞歪在榻上,悠闲自在地摸着包子,兴致勃勃地道:“眠眠,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啊?什么事?”柳云眠在他对面,隔着小几坐下,心里还想着,要怎么给萧姮回礼。 “你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 柳云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家的情况,你不比我了解更多吗?” 家里哪个人的性子,他不比自己揣摩得更清楚? 陆辞却直视她的眼睛,“你在我面前,都不掩饰了,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真正家人的情况。” 柳云眠:“哦,原来你说的这个。” 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在这样一个阳光肆意的盛夏天,被解开了封印,汹涌而至。 “我爹是个商人,很有钱那种,”柳云眠垂眸,“我娘是个……大夫。” 年轻的时候,爸爸被漂亮能干的妈妈迷住。 可是爱情退却之后,爸爸出轨。 妈妈愤而离婚。 父母对她,其实都很好。 但是后来他们分别结婚,又都生了孩子,她在每个家里,都觉得很尴尬。 慢慢的,就自己一个人,选择了流浪的日子。 还好,后来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大家一起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日子过得很有趣。 陆辞震惊万分地看着她。 柳云眠从回忆的怅惘中醒来,笑道:“怎么了?” “你,是人?” 柳云眠:??? 你说这话,你是人吗? 陆辞委屈了。 她一会儿说自己是龙宫的公主,一会儿说自己是九天仙女,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妖精…… 总而言之,就从来不说自己是个人。 那他现在的反应,过分吗? 柳云眠笑成了傻子。 陆辞被她笑得恼怒,把小几掀到一边,过来挠她痒痒。 包子见两人笑闹,也过来和他们滚做一团。 观音奴进来找柳云眠,见状大喜,“娘,我来救你了!” 一时之间,屋里鸡飞狗跳,榻都差点被压塌了。 蜜蜜端着自己做的点心进来时,就见到阿宽傻傻站在门口,眼神里写满了羡慕。 蜜蜜知道他的身世,对他十分同情,见状便笑着开口道:“阿宽,我今日做了蜜糖糕,祖母尝了说很好吃,我给小姑姑送一些来,厨房还有,你快去吃。” 阿宽贪嘴,这个家里人都知道。 因为从前嘴上被亏欠太多,所以对吃食,他有一种近乎执著的追求。 不过他很有分寸,除非家里人让他吃,否则他不会主动吃,所以即使他吃得多一些,家里也没人感到厌烦。 只是蜜蜜觉得,他吃那么多,肯定会胖。 但是并没有。 阿宽身高长得很快,但是比之前并没有胖多少。 “谢谢蜜蜜姐。”阿宽有些赧然地道。 家里人对他都很好,蜜蜜对他尤其好。 “你先别进去了。”阿宽拦住蜜蜜,“观音奴在里面跟侯爷和夫人闹腾呢!” “行,那我一会儿再来。走,跟我去吃蜜糖糕去。” “好。” 两个小人一起出去,背影和谐。 小白正在厨房里吃蜜糖糕,“蜜蜜,是你做的?真好吃啊!” 蜜蜜抿唇笑道:“小白姑姑,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再做。” “好。”小白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含糊不清地道,“给你二叔送了吗?” “还没有。”蜜蜜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柳云眠亲近,所以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想着她。 “那我去给二哥送。”小白捡了四块装在盘子里,端着往柳明义院里走去。 第238章 特别的聘礼 “二哥,吃糖糕了!”小白还没进门,就笑嘻嘻地喊道。 柳明义替她打帘子,看着阳光下明媚灿烂的少女,不由笑了。 “慢点,别跑。” “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咱们别进屋了,二哥你不能天天待在屋里,会变成书呆子的!”小白在廊下的栏杆上坐着,晃着腿道。 柳明义笑着点点头,伸手取了一块糖糕,慢慢咬着。 院子里种着海棠,正是盛放的时候,在小白背后,成了极美的背景,衬得她人比花娇。 不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小白准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小白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是有时候也有难过的时候。 她就跑来跟柳明义倾诉。 柳明义话少,沉稳,守口如瓶。 有时候她就是想倾诉一下,说完了,可能自己都忘了。 每次柳明义都会耐心听她说,不徐不疾地开解他。 好像在他这里,永远都不会有疾风骤雨,永远都是那样心平气和。 现在的小白,只知道和柳明义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她并不知道,拥有稳定的情绪,是男人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最近还做噩梦吗?”柳明义问小白。 “偶尔吧。”小白道,“比之前少了。” 她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睡觉总是梦见很多蛇。 她去跟柳云眠说,后者给她开了安神的药。 而柳明义,晚上会默默地守在她院子里,在她廊下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书,等她睡踏实了才走。 柳明义自己被蚊子咬得满身包,可是他从来不说。 “二哥,”小白想起这些,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我如果有亲哥哥的话,肯定就像你这样。” 柳明义笑了笑,递给她一块糖糕:“再吃点吧。” “好。”小白吃着糖糕,美滋滋地和他说着自己院子的银杏树上,有鸟在筑巢,不知道会不会下蛋孵小鸟。 柳明义认真地侧头听着,不时点点头。 微风浮动,花枝摇曳,光影婆娑,一对璧人,言笑晏晏,岁月静好。 眼看着还有二十天就到了婚期,家里开始忙碌起来。 柳云眠倒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 不就是走个形式吗? 所以在所有人的紧张筹备之中,她反而是最淡定清闲的。 她的洗发水,得到了镇南王府上下的一致好评。 萧姮也十分喜欢。 在最初高定价的建议之外,萧姮又给出了第二条建议,限量。 每个月只供应一百瓶,对外就说工艺复杂,产量有限。 柳云眠:古代现代,都是一样的套路啊。 就是她给现代人丢脸了。 果然,穿越只是改变了时空,猪还是猪,龙凤还是龙凤。 聪明人都给指明了路,柳云眠坚决抱大腿。 这日,陆辞忽然跟她说,要出去几天。 “出京?”柳云眠惊讶地道,“皇上给你派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皇上你不厚道啊! “不是。”陆辞道,“出去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柳云眠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是真的好奇。 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陆辞亲自去找的? “聘礼。”陆辞故弄玄虚。 柳云眠想了想,“你要去猎雁?” 陆辞:“猎艳?眠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倘若我真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也得先厌弃了你不是?” 柳云眠大笑:“我没说那个意思,你倒自己往那面想了。看起来,你贼心不死啊!” 陆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聘礼中的一对大雁?” 柳云眠大笑:“看,是不是诈到你了?” “大雁的话,我本来想着用大欢蒙混 过关,毕竟它对我们更有意义。” “后来呢?” “后来知道需要一对,”陆辞带了几分沮丧道,“就想着给它配一只母鹅一起,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它看得上的。” 柳云眠哈哈大笑。 “找一对活雁不是什么难事,自有人去办。”陆辞道。 “那你亲自操办的聘礼是什么?”柳云眠现在真有几分好奇了。 “不一定能办成,”陆辞卖关子,“等我几日后给你个答案。” “你可别送我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柳云眠道,“你那么忙,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管这些了。” “不,我要亲自去,已经和皇上告假了。” 行吧。 “这几日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姐姐,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这人现在越来越絮叨了。 “对了,你去哪里?” “就在京郊。” “那当日不就能来回了?” “没有那么容易。”陆辞眼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在家里等我。” 第二天,陆辞就收拾了几身换洗衣裳,穿着便装,带着安虎离开。 柳云眠在家里总被高氏叨叨准备嫁妆,为了求耳根清净,就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继续做铃医。 胖丫说:“你放心出去,有什么事,我帮你做了。” 除了帮她做新娘,其他事情都行。 主要是陆辞,胖丫真看不上。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毒烈,白花花的阳光照下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刚出门一会儿,柳云眠就开始出汗。 这天气,还做什么铃医? 赚不出来晒黑的钱。 “走,咱们去茶楼休息一会儿。”柳云眠道。 观音奴不想去。 在茶楼有什么意思? “我们在楼下打弹珠。”观音奴道,“不走远,您在楼上就能看见我们,行不行?” 他说完又安排蜜蜜,“蜜蜜姐,你跟我娘上楼,我和铁蛋、阿宽在这里玩。” 柳云眠知道这几个男孩能把屋顶拆了,而且翠微也跟着,便道:“翠微,你带着他们在树下玩。你别晒着,一会儿我让小二送你茶水。” 翠微是肯定不会离开观音奴的。 “好,奴婢没事,您上楼吧,别晒黑了。”翠微笑着道。 除了观音奴,她最近还有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柳云眠。 陆辞私下叮嘱过她,一定要小心凤夕。 柳云眠在楼上雅间坐下,喝着茶,教蜜蜜背汤头歌,认识药材。 “娘,娘——”观音奴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喊。 第239章 半路救人 听着观音奴这声音,柳云眠心里就“咯噔”一下。 没有事情,他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柳云眠蜜蜜探身往外看,观音奴却已经“蹬蹬蹬”地跑上来。 “娘,娘,有人被马撞了,快,您快去救人!” 原来是有人需要急救。 不是自家人有事,柳云眠不由松了口气,却也没有耽误,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 “事故”现场,就在距离茶楼不远处,已经围了许多人。 刚才是阿宽先发现的。 柳云眠还在小跑,观音奴几个已经先跑到前面,嚷嚷着让人闪开。 “我娘来了!”观音奴喊道,“我娘是大夫,都让开,让我娘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骄傲。 众人见到柳云眠跑来,忙让开一条路。 被撞的是个挑担卖桃子的汉子,二十四五岁模样,现在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碗口大的水蜜桃,滚了满地,都被摔坏了。 可是现场却没有见到“肇事者”。 柳云眠蹲下来,沉声问男人:“哪里疼?” “脚,我的左脚不敢动了。”男人痛苦地吸着冷气,又看了看地上的桃子,肉眼可见地更加难受。 柳云眠给他检查,男人还不太配合。 “姑娘,你,你别给我看坏了……” 观音奴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出来,过来拉柳云眠:“娘,走,我们走,我们不给他看了!好心没好报!” 蜜蜜却把他拉到一边,不让他耽误柳云眠。 蜜蜜细声细语地解释道:“观音奴,你不要激动。等他知道小姑姑有本事后,自然就打消这种疑虑了。” “都不信我娘,为什么还得给他看?”观音奴不服气。 做好事还得被怀疑,谁心里不窝火? 而且被这般慢待的,还是他娘,他忍不了。 “因为他们不了解小姑姑。”蜜蜜道,“他说不定也是家里顶梁柱,出了问题,怕以后家里衣食无着。要是换成咱们,来个不认识的大夫,也不敢立刻就让人给看的。” 观音奴还是闷闷不乐。 阿宽见状忙道:“等会儿看看,他要是还不知好歹,咱们再走。” 蜜蜜笑着对他点点头。 阿宽脸红。 铁蛋傻呵呵,他一向是观音奴的小跟班,见观音奴没动,一脸不解地问:“哥哥,要不要去把小姑姑拉走?” 倒是给个指示啊! 蜜蜜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就唯恐天下不乱,老老实实待着,别打扰小姑姑给人看腿。” 观音奴故作深沉,想了想后道:“那咱们就再等等,看他表现,值不值得帮。” 蜜蜜心想,哪里用你们决定…… 不过观音奴最近明显喜欢刷存在感,显示他长大了,所以蜜蜜也没戳穿他。 只要不捣乱就行。 那边,柳云眠已经伸手摸到了男人的脚踝。 周围人议论纷纷,也有人好心相劝:“姑娘,你是好心,但是这可不能乱动,回头有个差池,会被人赖上的。” 柳云眠并没有抬头,很快就有数了,手下一用力,地上的男人痛得直接翻滚,想要摆脱她的“魔爪”。 柳云眠却站起身来,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慢慢活动试试。” 男人很幸运,并没有骨折。 男人愣住,随即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 真的,不疼了? 他眼睛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片刻后,他坐起来,给柳云眠跪下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家里就靠着他赚钱养家,手停口停,要是真出什么事,耽误功夫,家里人就得挨饿。 他想摸腰间荷包,却又一脸尴尬。 然后他又看向地上滚落的桃子,都已经 摔得不成样子,有贫苦人家的孩子,在偷偷摸摸捡桃子。 或许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偷桃子的孩子就有些害怕。 “拿吧,也卖不了了。”男人一脸苦涩地道,又对柳云眠拱手行礼,“姑娘,不知道您家住哪里,这诊费,我回头一定给您送去。” 他的这番言行,让柳云眠觉得十分舒服。 这是个能处的人。 她笑着道:“举手之劳,不要什么诊费。谁把你撞了,人呢?怎么不出来赔偿你损失?” 男人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就当自己倒霉。” 能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非富即贵,他一个小老百姓,能怎么办? 现在损失的是两筐桃子,不知好歹,那损失都可能就是人了。 蜜蜜见状心生不忍,上前道:“小姑姑,我看有些桃子还能吃,不如咱们买一些吧。”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好。” 卖桃子的男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姑娘,不敢,真不敢。改天我给您送好的……” 柳云眠笑道:“你今日受了无妄之灾,我恰好路过,也是有缘,拿着吧……” 她拿出来一小角银子,大约三四钱,塞给男人。 男人却死活不收,坚持问柳云眠家住哪里。 柳云眠见他涨红了脸,百般坚持,知道这是个要强的,便把自家地址说了。 男人对她千恩万谢,然后才收拾自己的东西。 两筐桃子,他只捡了小半筐回去,剩下的让围观的人自己拾了分去。 “你怎么不自己都带回去?”观音奴好奇地问。 这人损失已经很惨重,捡回去,是不是多少降低些损失? “水果不比其他,拿回去不吃也放不住。”男人解释道,“我收拾这些回家,自家吃够了,剩下的放着也是坏了。今日诸位声援我,也算我谢过大家。” 柳云眠点头。 感觉这个男人挺靠谱的。 “姑娘。”阿宽过来,偷偷拉了拉柳云眠的袖子,示意她自己有话要说。 柳云眠笑着低头,让他在自己耳边说。 “姑娘,刚才有人在偷看你。”阿宽轻声道,“在您后面那个巷子的拐角,探了探头又躲起来了,咱们快点回家吧。” 柳云眠心惊,面上却不显,站直了身体,点点头道:“好,带你们去买面人去。” “娘,我要孙猴子!”观音奴兴奋道,“娘,您上次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买个最大的!比谁的都大!娘,娘——” 第240章 好久不见 柳云眠满脑子都是“娘娘娘”,脑瓜子都要炸开。 “买买买,走。” 她带着几个孩子去买了面人。 “阿宽,”她不动声色地轻声问道,“人还跟着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了。”阿宽局促地道,“我刚才就是凑巧发现了有人,要不您问问翠微姐姐?” 翠微却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不管怎么说,陆辞不在,又有凤夕这把剑悬在头顶,所以柳云眠还是不想多事,买完面人就回了家。 到底有没有人暗中盯着他们? 是误会了,还是有人别有心机? 陆辞如果在就好了,可以让他去查一下。 观音奴带着铁蛋和阿宽回去读书了,蜜蜜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 柳云眠原本靠在榻上发呆,见状忙起身接过盘子,笑道:“蜜蜜,不用总给我送好吃的。” 虽然她和蜜蜜现在算是师徒,可是她们不先是姑侄吗? “蜜蜜,”柳云眠拉着她坐下,挑了一块西瓜递给她,“和小姑姑,不用客气,知道吗?” 蜜蜜赧然地笑了,“我也没有什么能给小姑姑做的……” 只能勤快些,跑跑腿。 “你还是个孩子呢!”柳云眠笑道,“小姑姑照顾你是应该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孩子,总是带着亲情滤镜,柳云眠非常喜欢这个小侄女。 蜜蜜性情沉静温和,善良体贴,话很少,眼里却很有活儿,不争不抢,让人总想多心疼她一些。 对家里的弟弟们,她照顾有加,从来不会计较得失。 柳云眠就非常心疼她。 傻姑娘,要对自己好点。 “小姑姑,你成亲了以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或许是被柳云眠的话打动,蜜蜜小声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当然了,到时候和现在也差不多。”柳云眠笑着摸摸她的头。 蜜蜜高兴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傻孩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问小姑姑,不要藏在心里。” 蜜蜜羞涩地点点头:“小姑姑,你真好。” 说话间,胖丫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柳云眠见状,第一个念头就是,陆辞给她写信了? 好家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刚走就给她写信? 别说,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 柳云眠笑着伸手接过信,就见胖丫在她身边坐下,眉头紧皱,目光盯着信。 柳云眠:“……胖丫,你识字吗?” 胖丫很是嫌弃:“当然不识字了。” 柳云眠心说,就算你不识字,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也很难受啊。 “……韩平川下雨天没打伞,脑子进了水,给我写信,我会看个屁。”胖丫嘟囔道。 柳云眠:所以,她手里的,是韩平川写给胖丫的信? 完了,自作多情了。 柳云眠脸红,忙道:“来,我给你读信。就是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可不要害羞啊。” “我有什么害羞的?他跟我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谢谢她之前抱着他? 不用谢。 没想到,韩平川这封信写得很正经,正经得都不像他了。 信很短,也没有多少内容,寥寥数语,就是个问候。 胖丫听完后皱眉,“就这?” 柳云眠:“呃,就这,问候你呢!” “问候我做什么?”胖丫不解风情,“笔墨纸砚不要钱啊!是不是凑够多少封信,送回来便宜啊!” 肯定是拿她凑数的。 柳云眠哈哈大笑。 胖丫啊胖丫,你很超前嘛! 连凑单都懂。 可是,韩平川恐怕不懂。 当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那多半就是心里有鬼。 上元节那日的事情,看起来在韩平川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啊。 “行了,没事我回去睡觉了。”胖丫打了个哈欠,“明天还得干活呢!” “哎,等等,你没听我读吗?盼你回信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盼望什么?”胖丫大大咧咧地道,“就是客气客气,别当真。” 柳云眠:“……” 好吧,突然有点同情韩平川了。 胖丫连信都没要,就那样直接走了。 柳云眠简单梳洗后,坐在梳妆台前解头发,脑子不在线,但是也不知道自己神游到了哪里。 “嘎嘎——”屋外大欢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柳云眠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陆辞。 妈呀,太可怕了。 她用双手揉了揉脸,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道,“大欢你鬼叫什么?” 肯定不是来人了,否则这家伙早就扯着嗓子一直叫一直叫了。 然而说打脸就打脸。 柳云眠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凉风,她正要出手,就感觉到腰间多了什么东西。 好像,一把刀? 柳云眠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身后这个人,就是白天偷窥自己的人。 而且很可怕的是,她自己身手也还可以,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被人制服了。 身后这个人的能力,远远超过自己,甚至可能比陆辞还厉害…… 凤夕! 柳云眠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她立刻道:“我不动,也不会反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你别伤害我……” 才怪。 她得让凤夕放松警惕,然后反攻。 身后的人,没有作声,只呼吸重了几分。 柳云眠觉得自己计策可能奏效了,继续道:“你想要什么?金银吗?还是……美色?” 凤夕是个女的,她不怕。 卧槽,不会她口味偏就是奇怪,爱好女吧。 柳云眠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她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求财求色都可以,只要,只要你别伤害我。我听话的……”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 就是这个时候! 柳云眠猛地出手,要去夺刀,结果却没想到,身后的人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精准万分。 柳云眠心一沉,却不肯就此服输,想用自己的天生神力扳回一局。 然而,对方成竹在胸,缓缓开口,瞬时就解了柳云眠的力道。 她说:“飞狐,好久不见。” 柳云眠脑子直接宕机了。 第241章 姐妹重逢 飞狐! 飞狐是她前世执行任务时候的代号。 前世,她也叫柳云眠,同名同姓。 她还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穿越而来。 飞狐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恍如隔世。 不,确实隔了一世。 “凤夕?李恒?”柳云眠声音都是颤抖的。 “卧槽!真特么的是你!”身后的刀被撤了,然后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我就说,我都穿越了,你怎么可能有事?” “卧槽!”柳云眠几乎是一瞬间就流出了眼泪,伸手用力地给了李恒一捶。 “哎哟!”李恒,不,现在的凤夕呼疼,“你这力气见长了啊!” “谁穿越还没有点金手指?”柳云眠挨着她坐下,抓住她的手,“我有天生神力,你有什么?” “我貌美如花。”凤夕没好气地道。 她说的是大实话。 她穿越到了拥有西夏几代第一勇士的凤家,然后发现自己成了个男人。 没错,她的便宜娘,因为生不出儿子,就把自己女扮男装当儿子养。 可是前身,虽然习武天赋极好,但是有着一颗黛玉妹妹的心,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并不愿意接受母亲的安排,却又无力反抗。 李恒来了之后,发现凤夕就是个拥有美丽皮囊的废物,白白浪费天赋。 她成了凤夕之后就不一样了。 凤夕不肯学的,她爱学啊! 凤夕不想男扮女装,她愿意啊! 她投身军中,建功立业…… “这么说,你来得比我早?”柳云眠算着这个时间线,感觉不太对。 “我来了五年了。” “那确实早……”柳云眠道,“你是先来打天下等我的吧,只可惜,我穿错了位置。话说,你枪呢?你空间带了没有?” 想到最亲密的闺蜜和队友还活着,此刻她无比激动。 凤夕虽然看起来淡定,但是眼神里的激动早就出卖了她。 柳云眠知道,她就是死鸭子嘴硬,一直都是。 “带了,但是我不敢用。”凤夕道,“那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我怕被反噬。除非……我实在忍不住。” “比如呢?”柳云眠忽然想到了李娇娇自己动刀剜肉的奇怪举动。 她现在好像明白了,李娇娇在干什么。 他挖的不是暗器,而是子弹?! 凤夕表示,确实是! 她被李娇娇那疯狗纠缠不放,实在摆脱不了,气得给了他一枪。 之前李娇娇就见过她的枪,并且表示出来极大的兴趣。 真想一枪崩死他! 不过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李娇娇对她有时候……还不错,虽然很烦很烦,但是凤夕还是饶他狗命。 柳云眠:果然如此。 “来,你快跟我说说,你这五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柳云眠道,“你说完了我再说。” 这时候,隔壁的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柳云眠一声“卧槽”,弹了起来。 “怎么了?”凤夕一脸嫌弃地道,“隔壁有狂犬病啊,给你吓成这样。赶紧长话短说,我都困死了,我总算能在你这里睡个安稳觉了。” 这些天,真被撵得如惊弓之鸟。 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被李娇娇抓住。 被他抓住,是要给他生孩子的。 多么可怕! 柳云眠几乎不敢问出口,但是还是期期艾艾地问:“你,你有没有对,外面那只大鹅做什么?” 刚才大欢只“嘎嘎”了两声,声音就戛然而止,所以柳云眠没有想到是生人闯进来了。 现在想想,大欢是不是噶了? 那陆辞回来,痛失“干儿子”——那是他亲自孵出来的蛋啊,会不会痛不欲生? 到 时候是铁锅炖大鹅,还是铁锅炖凤夕? 凤夕道:“我就踢了它一脚,它就跑了,像鹌鹑一样缩在墙角不敢动了。” “没拧断它脖子?” “本来想那么做,但是太着急看到你,又怕你穷得揭不开锅,那是你下蛋的鹅,就手下留情了。” 柳云眠:“我谢谢你啊!你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我就穷得揭不开锅,指着鹅屁股抠个蛋过活!” 看不起谁呢! 凤夕大笑,却被柳云眠捂住嘴。 “你给我小点声!这家不就我自己住。”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大欢没事就好,陆辞回来不用心疼了。 不过柳云眠现在想出去把大欢给打一顿。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遇到危险,遇到硬茬子,怎么不坚持到底,给自己示警? 贪生怕死!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忘了。 好吧,熟悉的相处模式又回来了。 智商感人,分外亲切。 柳云眠另起一个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凤夕瞪了她一眼:“你空间也带来了是不是?” “是啊。” “那我跟你联系,你怎么没反应?” 凤夕就从来没有放弃过跟柳云眠联系。 只是她怀疑,她的通讯器出了问题,也捣鼓了好多次,好像近来有点反应,又好像没有。 柳云眠:“我没收到!我最近才感觉到小蘑菇动,可是也没听到,更没想到是你啊啊啊啊啊!” 开心,就是开心。 好姐妹也从那场灾难中逃生,以另外的方式继续存活下来,并且她们还重逢了。 “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你也太厉害了吧!” “你今天在路上救人的时候,我看到了。”凤夕拿起茶壶,灌了一大口水,“我本来只想着,这里也有女大夫,都没敢想是你。” “后来呢?” “后来那个卖桃子的跟你要地址,你说柳家,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可是后来我又觉得不像。”凤夕道。 “你傻啊!都找到柳家了,你还说不像。我那医术,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有的吗?”柳云眠叉腰道。 “因为那个小孩子,一直在喊你‘娘’。我们都是不婚不育保平安,就没想你竟然还结婚生子了。” 柳云眠:“……谁不婚不育了?我那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吗?你少造谣。” “你果然‘叛变’了!飞狐,你生了孩子,还沉溺其中!你变了啊!”凤夕笑道,“快,你儿子呢,给我玩玩!以后也要养我啊!” 两个人相逢,想到哪句说哪句,双方竟然都觉得很和谐。 第242章 闺蜜相见 “你别闹。”柳云眠笑骂道,“你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了?” 凤夕:“玛德智障,李娇娇给老子死!不提他了,晦气,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点心。”柳云眠道,“你先垫垫肚子,然后给我老实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做一碗面吃。” “不用,怪麻烦的,又没有方便面。”凤夕大口咬着柳云眠拿出来的点心,“干巴巴的,算了,你还是给我煮面吃吧。” 这熟悉的纠结! 柳云眠又不放心地叮嘱她,“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好,别给我搞事情!” 说完,她出去,先看了看大欢。 大欢还老老实实缩在墙角装死。 柳云眠十分嫌弃,“真是个废物!” 大欢:“嘎——” 它就只敢小小声地抗议一下。 它觉得它还行。 它至少还“嘎嘎”了两声,包子那才是废物,关键时候都不在! ——包子跟着陆辞出去,这会儿并不在家里。 柳云眠去厨房,先把柴火架起来烧热水,然后又洗了手和面擀面条。 “天气太热了,给我捞点冷面吃。” 凤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厨房,一边啃着线梨一边和柳云眠道。 柳云眠:“……那听我的会死吗?” “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的。而且我还听着呢!”凤夕又在厨房搜罗起好吃的,“要是有卤肉,厚厚给我切几片就好了。” “没有。夏天放不住,”柳云眠没好气地道,“给你打两个荷包蛋。” “要溏心。” 柳云眠做好一大碗凉面,端进屋里看着凤夕大口大口吃着。 “不是,你来得比我晚,你儿子怎么那么大了?”凤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卧槽!飞狐,你要是跟我说,你给人当后妈了,我跟你绝交啊!” 一定绝交,头也不回的那种,怎么叫她都不好用。 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一定能养熟,还给人当后妈? 脑子不是被驴踢了,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 “不是后妈。” “你生的?” “我未婚夫的外甥。”柳云眠解释道,“他家里情况很复杂,所以就接到我身边来了。他之前也生了病……” 她尽量把原本复杂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所以,我干儿子还在他爹那里?” 柳云眠“扑哧”一声笑了,“他爹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 “你不是说,有未婚夫了?” “假的。” “什么是假的?感情是假的,还是结婚是假的?”凤夕刨根究底。 “这个也有点复杂,以后慢慢说。” “完了。”凤夕忽然觉得嘴里的凉面不香了。 “你又抽什么风?”柳云眠口气嫌弃,“吃你的面!” “完了,飞狐你动心了。”凤夕了然地道,“如果没有,那你肯定斩钉截铁地说,假的,都是假的!” 结果,柳云眠说的是复杂。 什么复杂? 感情的事情才复杂。 否则没有什么一颗子弹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颗! 柳云眠不肯承认,“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其实已经多少意识到了,但是她分不清,这就是爱情,还是说,她和陆辞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时间长了,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她有一点和凤夕想的一样,那就是感情问题很复杂,她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顺其自然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来,老实交代,你男人什么情况。” “镇通侯,萧衍。”柳云眠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她如愿以偿地看到凤夕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我的男人。” 柳云眠道。 “你是这个。”凤夕竖起了大拇指,“要睡也睡最优等的男人,不愧是我的飞狐!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柳云眠:“你就不挽留我一下,让我不要踏进婚姻的坟墓?” “踏进坟墓,比暴尸荒野强。” “你说你自己?” “我说你。”凤夕道,“我是灭绝师太,你动了凡心。” 柳云眠打开箱笼翻找衣裳给凤夕换,没有接这话。 “你的脸怎么回事?”她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涂了药水?” “对,还是你之前给我,我存在空间里的。”凤夕道,“还是你好,空间里的东西都能用,我的不行……” 这个冷兵器时代,枪支是不该出现的。 除非性命受到威胁,为了自保,否则凤夕绝不会动用这个,免得引起抢夺。 她在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种道德心和智商,凤夕都有。 柳云眠也赞成她的做法。 医药可以救人,但是武器……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能增加伤害。 不过现在她还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凤夕的身份。 李娇娇正在找凤夕,这也是个疯子,可能就比离郡王程度上轻一点? 艾玛,还真不确定病得轻。 凤夕在她这里,李娇娇日后发现,会不会怀疑是陆辞故意把人藏起来,到时候再起干戈。 如果就是寻常两个男人生出误会芥蒂,打一架就算了。 可是这两个男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不小心,那就是两国纷争。 “……咱们两个,穿越来可不是为了做红颜祸水的。”柳云眠找出衣裳道。 凤夕:“那自然不行。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你帮我想想怎么办?你要是整容外科的医生就好了,给我换张脸。” 柳云眠十分嫌弃:“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她们两个对彼此有多少能力,都心知肚明。 可是李疯子就是在那里,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很难想到解决的办法。 “算了,吃饱了,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柳云眠道,“剩下的事情,咱们慢慢想办法。” “行。”凤夕心向来很大,遇到柳云眠的狂喜还没过去,这会儿也根本不想李娇娇那个闹心的玩意儿。 两个人有许多话想对对方说,但是凤夕这些日子东躲西藏,孤身一人,体力消耗太大,所以还是很快睡着了。 柳云眠却没睡着。 棘手,太棘手了。 她该如何既帮助凤夕,又不让陆辞被牵扯进来呢? 第243章 收留和纠结 天还没亮,柳云眠已经起身,去收拾东稍间。 那里基本上都是用来存放杂物,基本上不太过去。 “飞狐?”凤夕睁开眼睛,目光明亮地盯着她。 “我给你收拾个房间,暂时藏身。”柳云眠道,“没事,我在,你再睡一会儿。” “好。”凤夕又闭上眼睛,仿佛立刻就陷入了梦乡。 柳云眠轻手轻脚地把房间收拾好,铺好被褥。 好在是夏天,不用拢火盆不用烧炕,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等胖丫来喊她吃饭的时候,柳云眠已经在院子里晨练。 “绵绵,你今天怎么起来得这么早?”胖丫诧异地问道,拿起大扫帚就开始清扫院子里的花叶。 “昨晚有只蚊子嗡嗡嗡的,没睡好。”柳云眠随口道。 “蚊子啊!我去帮你打!”胖丫说话间就要进屋。 “不用不用,被我打死了。”柳云眠忙道。 为了减少露馅的可能性,这几天她就不打算让其他人进她屋子了。 “那行。下次你喊我帮你一起打。” “好。” “你今天还要出去吗?”胖丫又问。 “不出去了。”柳云眠扯了个谎,“小日子来了,身上不舒服,这几天我多休息休息。” “你上个月不是跟我一起来的吗?咋又来了?我记错了?” “可能是记错了。”柳云眠含混道。 “行,你好好歇着,我看着观音奴他们几个,不让他们来吵你。” 柳云眠:关键时候,还得胖丫! 可是她忘了一个最大的变数,也是这房子里武功最高强的人——小白。 小白中午贪嘴吃撑了,来找柳云眠要大山楂丸子。 本来在和柳云眠说话的凤夕,在听到小白脚步声之后,第一时间就躲到了她藏身的地方。 但是小白进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咦?人呢?” 柳云眠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笑道:“我这么大个人在这里,你找谁呢?小白,你说你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不是,”小白奇怪地道,“这屋里是两个人啊,他去了隔壁?”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柳云眠:“……” “该不会是侯爷回来了吧。”小白打趣道,“是不是,我该出去?” 胖丫告诉过她,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别往屋里凑。 只是从前也没见陆辞还躲躲藏藏的啊。 而且,呼吸也不太一样…… 小白没有多想,已经准备往隔壁走了,“谁跟我闹呢!” “我呀。”凤夕从里面掀开帘子出来,毫不违和地接话道。 柳云眠:“……” 凤夕摊摊手,“没办法,不是我不听话,是藏不住了。你身边,有高手啊!” 小白好奇地道:“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你认识我吗?我怎么没印象了呢!” 总不能是她见过忘了吧。 难道,难道是从前认识她的人? 小白有些激动起来。 “姐姐,你认识我吗?”她又问了一遍。 凤夕点点头:“认识,你不是小白吗?” “对对对,我是小白!”小白激动万分,已经忘了这个名字,其实是之后才有的。 “我是李恒。”凤夕道。 “那我是谁?”小白激动地问。 凤夕看看柳云眠,眼神分明在说,这姑娘,是不是傻子啊! 柳云眠:“小白,她不知道你过去。她只是,刚听我喊你,所以知道你名字。” “是这样?”小白不敢置信地看向凤夕。 凤夕:“是这样。” 小白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凤夕问柳云眠:“失忆了?” 柳云眠点点头。 “我就说,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你恰好认识我……”小白自我开解,很快就好了,“反正我现在过得也很好,说不定之前过得不好呢!” 柳云眠拍拍她的肩膀,“别胡思乱想,现在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也是!” “对!”小白又高兴了,看着凤夕道,“这个漂亮姐姐我从前怎么没见过?是找眠眠姐看病的吗?” 凤夕:这姑娘,看着挺可爱挺讨喜的,可惜了,是个傻子。 “算是吧。”柳云眠顺着她的话,信口胡扯道,“她得了一种不能见光的病。” 凤夕:“……” “不能见光?”小白好奇地道,“还有这么奇怪的病,我从来都没有听过。” “嗯,现在你就知道了。”柳云眠道,“她这病,是因为被相公殴打所致,那个人,现在还在到处找她……” 小白听到这里拳头顿时硬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怎么不来跟她打? 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算个人吗? “姐姐你别怕,”小白道,“你告诉我那个畜生在哪里,我来保护你!” 凤夕:真是个傻得可爱的。 “姐姐你说!” 柳云眠忙道:“小白,她现在主要是养身体;她相公很厉害,被他找到了会很麻烦。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李恒住在这里。” “行,放心吧,我嘴巴可严了,绝对不会说出去。”小白信誓旦旦地保证,又反复问,用不用她帮忙。 柳云眠:真的不用! “那眠眠姐你好好跟李家姐姐说话,我先走了。” “嗯,去吧。” 柳云眠把小白送出去,然后关上门。 凤夕挑眉,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个傻妞哪里来的?貌似身手不错。” 看着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柳云眠气结,“你老实点,别忘了你现在被抓到是要给人家生孩子的!” 凤夕磨着后槽牙道:“老子总有一天,要剁了那死人妖。” “人妖?那你是男人婆?”柳云眠忍俊不禁道。 凤夕:“……懒得理你,回去睡觉了。” 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 从前柳云眠就戏称她为“睡眠骆驼”,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三天三夜不睡,执行完任务再睡个两天两夜把觉补回来。 在她那里,睡眠就像驼峰里储存的水,可以存起来慢慢消耗一般。 柳云眠没去吵她,自己也补了一觉。 “眠眠——” 临近中午,柳云眠被胖丫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柳云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有人来闹事了!” 第244章 被讹诈了 “闹事?” 柳云眠“做贼心虚”,第一反应是李娇娇找了来。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她绝对不会把凤夕交出去。 可是胖丫却气鼓鼓地道:“竟然敢上门来讹咱们,说他在门口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要我们赔钱。” “嗯?” 好像不是李娇娇? 虽然没有和李娇娇打过交道,但是从陆辞口中听过多次,柳云眠觉得这位是个傲娇的性子,而且很直接。 迂回是不可能迂回的。 尤其如果真知道凤夕在自己这里,李娇娇定然会直接杀过来。 想到这里,柳云眠不由松了口气,语气轻松道:“谁想讹咱们?” 瞎了他狗眼! 胖丫道:“一看就是个市井无赖,现在正抱着腿在门口嚎呢!好多人都围着看,还有人竟然真让我们出银子,呸!” 她简直要被气吐血。 “眠眠,要不是怕闯祸,就我这暴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腿打折再说!” 柳云眠:“他要是真摔断了腿也就算了。要是没有……我也想把他腿给打折,走,出去看看。” “走,快点,二哥在外面,他不行。” 性格太温吞了,吵架吃亏,让自己人着急。 柳云眠:虽然二哥性子确实慢了一些,但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她们出去的时候,柳明义正在和地上的无赖说话。 “有话慢慢说,你先起来……” “赔钱!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个孩子,现在你们柳家故意害我,不赔我银子,我就去告官!” 地上躺着的癞子,二十五六岁样子,躺在地上耍无赖,油盐不进。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 癞子见柳云眠出来,用垂涎的目光看向她,“要是没钱,拿人抵也行。” “放你娘的屁!”胖丫暴躁地道,抬脚就要踹过来,“我踢死你!” 癞子躲都不躲,甚至想抱住胖丫的腿。 不过柳云眠眼疾手快,把胖丫给拉了回去。 “冷静点。”她瞥了地上癞皮狗一样的男人,冷冽出声,“你要多少两银子?” “一千两,一个子都不能少。”癞子显然有备而来,毫不犹豫地开口“报价”。 周围人听得都咋舌。 一千两银子,就是人命都不值那么多! 买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才不过五十两银子。 这分明就是来讹钱的。 可是癞子似乎抓住了柳家的“软肋”,“不赔我银子,我就去告官。” “我们家老爷就是官。”胖丫气呼呼地道。 “怪不得这么嚣张,把我腿摔断了还不肯赔钱,原来是仗势欺人。” “你……” 胖丫被绕了进去,这会儿气得脸都红了。 她真恨不得,直接打死这条癞皮狗! 柳云眠从出来到现在,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和思考。 这会儿她已经看明白了,这男人的目的,甚至可能都不是银子。 ——等闲百姓,就算是地头蛇,听到当官的,下意识都是躲得远远的。 越是坏人,越是如此。 可是癞子听了柳厚为官之后,却更来劲了。 那只能说明,他提前早有准备,可能已经知道了,并且得到了足够的好处,让他继续闹。 只是柳云眠想不明白,这癞子是冲着谁来的? 难道是陆辞? 不能吧。 陆辞可是有名的不近人情。 慈不掌兵。 柳云眠冷笑着开口:“你知道镇通侯府吗?” 癞子愣住,明显瑟缩了一下。 害怕? 还知道怕就好。 “看起来是不知道了。”柳云眠道,“侯爷是柳家的乘龙快婿,下个月初六 就要迎娶我。” 癞子一脸不相信,然而气势还是控制不住地弱了下来。 “你胡说,我才不信。再说,就,就算是侯府的岳家,该赔钱也得赔钱。” “你说得对。”柳云眠笑了,对胖丫道,“你进去取银票……” “眠眠!”胖丫气得跺脚。 怎么为了息事宁人,就真的给银子呢? “听我的,”柳云眠道,“顺便把大欢带出来放放风。” 大欢,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胖丫这才明白过来,答应一声,转身往家里一溜小跑。 放大欢,咬死癞子! 癞子自以为得逞,心里暗喜。 贵人可是说了,今日只要他能讹到银子,就额外再给他一份钱。 没想到,柳家这软柿子,竟然意外地好捏。 这下他可发达了。 就是镇通侯……有点棘手。 不过说不定柳家这女人只是诈他,不慌不慌;实在不行,大不了拿了银子之后就远走高飞! 很快,胖丫就把大欢放了出来。 她往癞子身上扔了两条青虫,“大欢,他偷你虫子!” 众人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操作? 胖丫叉腰,有什么不可以? 怎么,就允许癞子讹诈她们家,不允许她们教训癞子? 大欢作为陆辞第一爱宠,从来都是耀武扬威。 这两日在凤夕那里吃了亏,正憋了一肚子气呢! 这癞子,看起来好欺负。 大欢张开翅膀,撒丫子对着癞子飞奔而去,狠狠地往癞子脸上拧过去。 癞子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拧得脸都扭曲了,当即疼得哭爹喊娘,哪里还记得装腿断的事情? 他“嗷”地喊了一嗓子,跳起来就要抓大欢撒气。 大欢也不傻,往后躲,癞子就追。 他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骨折的迹象? 柳云眠冷笑着道:“还麻烦诸位给做个见证,这人上门讹钱。” 癞子见自己败露,只能咬牙切齿,灰溜溜地离开。 柳云眠对着昂首挺胸邀功的大欢道,“今日表现还可以,等你爹回来,我不告你的状就是了。” 回屋之后,胖丫还在碎碎念。 “我看你提起陆辞的时候,他害怕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嗯。” “要这么说起来,不是冲着陆辞来的。那冲着谁?” 这家里,谁有那么大价值被针对? “你!”胖丫忽然道,“眠眠,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柳云眠:“冲着我来什么?就算是想针对我,也该换个方式。今日的场面,你觉得如果不是咱们俩虎,我会出去吗?” “也是。”胖丫摸着下巴,“一般女人不出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45章 得罪人了 柳云眠道:“等陆辞回来查查就知道了。” 她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凤夕身上,不紧急的事情,实在无法分心。 “也行。”胖丫道,“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等胖丫出去后,柳云眠坐在桌前思忖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听凤夕在隔壁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免费那种。你想断了他哪条腿都行。” “睡你的。”柳云眠没好气地道,“一条癞皮狗,你也不怕脏了手。我也不是废物,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但是李娇娇,她怕是真的应付不来。 只期待陆辞尽快回来,李娇娇别找来。 “那我睡了。” 凤夕继续呼呼大睡补觉。 柳云眠没想到的是,晚上就有人来跟她回禀事情的起因了。 ——是陆辞留下的人,主动去调查的。 “姑娘,那癞子是收了人钱财,故意来寻柳大人晦气的。” 柳云眠听到这个答案愣住了。 不是冲着陆辞,不是冲着自己,竟然是冲着她那老实巴交,贴钱上班的亲爹? 简直岂有此理! 她爹兢兢业业,贷款上班,简直像老黄牛一样勤勉。 前些日子,她好奇问亲爹,现在做什么。 柳厚笑呵呵地和她说,自己现在去整理那些陈年的旧档。 柳云眠:“……” 这确定,不是被边缘化了? 刚刚上班,就惨遭下放档案室,在现代,那也是个悲惨的故事啊! 可是看着她爹干得很乐呵,柳云眠就没有扫他的兴。 开心就好。 然而现在告诉她,亲爹每天埋头苦哈哈地整理旧时档案,就这样,还能被人针对? 柳云眠想骂娘。 那还不如回家卖红薯舒心呢! 之前柳云眠觉得皇上给柳厚一个状元,多少有些受之有愧。 但是现在看来,皇上赚到了! 去哪里,能找个比柳厚更任劳任怨的人。 “……柳大人特意去户部也查了卷宗,将每年各地的收成,和劝农使年初劝农记录对照,发现了一些问题。” 柳云眠听到这里直呼好家伙。 她爹就是她爹! 竟然另辟蹊径,用这种方式去对劝农司前辈们的工作进行审计? 还能调出户部的卷宗,爹,你厉害了啊! 可是,您不觉得这步子,迈得有点大了吗? 您初来乍到,就把人家翻了个底朝天,这还能不能混了! 不过,她以有这样有想法有能力,还能较真的亲爹而感到自豪。 ——倘若所有人都是一团和气,浑水摸鱼,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还有什么希望? 柳云眠现在明白过来,她爹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那些人狗急跳墙,却又偏偏找不到柳厚的短处——都贷款上班了,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想让柳厚操心家里,无心正事。 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他们不知道,柳厚有个厉害的女儿吗?柳云眠臭屁地想。 “我知道了,辛苦了。”柳云眠对陆辞的手下道,“我会跟我爹说,让他小心的。” 送走了来人之后,凤夕从她住的房间出来。 “你这爹,也挺有趣一个人。” 如果说穿越是重新投胎,显然柳云眠投胎投得比她好多了。 “倔强的老头,刚正不阿,有自己的坚持。”柳云眠道。 “你这个男人也不错。”凤夕啧啧道,“他走了,还给你暗中留人用,看见至少这会儿,对你还算紧张。不过你俩都要成亲了,他去做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柳云眠如实地道。 她等着陆辞给她的惊喜。 希望别是惊吓。 第二天,柳云眠把这件事情的 始末也告诉了胖丫。 胖丫担忧地道:“那以后我接送老爷吧。” 万一那些人,在路上使坏怎么办? 柳云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辛苦你几日,这几天,我琢磨着找几个可靠的人。” 虽然她情感之中对于买人卖人十分抵触,但是随着家里境况的改变,确实需要增加几个人。 包子铺需要人手,爹身边需要,家里回头搬了大房子,四处也都需要人洒扫维护。 不买人是不行了。 柳云眠和高氏、张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高氏有些迟疑:“那得多少钱啊!咱们自己多干点不就行了吗?” 张氏没敢说话。 她本来想说,包子铺确实需要增加人手,但是说出来显得和婆婆不一条心,便咽了下去。 柳云眠道:“娘,我爹身边得有个跟班吧。” 自家在家的话,想特立独行没问题。 但是她爹已经入朝为官,在一些小事情上,还是随波逐流,更容易融入。 比如人人都有随从,柳厚没有,是不是异类? 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不合群”,很吃亏。 “之前是我没想到,这会儿想着给我爹补上。”柳云眠道,“大嫂都这么大肚子了,现在坚持干活,有个闪失怎么办?我大哥多干,把大哥累坏了,您不心疼?” 高氏道:“你说得也对。但是我,我总觉得咱们乡下人,用什么下人……不像那么回事。” “娘,您不是乡下人。您是镇南王府的姑娘!” “哎,怎么又提起这茬来了?不是说好的不说了吗?我年纪一大把,是谁的孩子,没有那么重要,可千万别让你爹觉得我委屈了。” 她不委屈。 她吃过许多苦,甚至因为重病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但是她没有在相公那里受过任何委屈。 她如何能让柳厚感到内疚和不舒服? “……我不认亲,”高氏道,“不占便宜,那王府那边,就始终想哄着我。我要是认了亲,他们惦记的,就该是挑你爹的刺儿了。” 她也是养女儿的,明白那种“自家女儿千万般好”的心态。 柳云眠听了这番话十分意外。 原来她娘,也这般有想法? 果然不能给任何人下定义,也不要小看任何人。 人家不声不响,看着唯唯诺诺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呢! “不过你说的对,”高氏继续道,“咱们家里,是缺人。你姐姐要是在就好了,她会挑人用人。” 柳云杏当年嫁人,在婆家当牛做马,里里外外一把抓,也是学到一些本事。 “你也行。”高氏道,“这事就交给你吧。” 第246章 情敌相见 “行,咱们不着急,慢慢找,一定找到最合适的。不过嫂子这边干活的人,嫂子自己先雇人吧。” 家里几个女人,商量达成了共识。 “眠眠,眠眠!”胖丫提着一根长棍,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 “干什么这么吓人?”柳云眠笑着道。 “刚才陪老爷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刺客!” “什么?” 屋里几个女人都站了起来。 高氏更是着急地道:“那老爷呢?” “没事,我在呢。”胖丫道,“我把人给打跑了。老爷还在后面走,他还不想让我说呢!” 进了院子,确认安全之后,她就一溜小跑,先进来报信。 “幸亏你在。”高氏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她着急看柳厚,便迎了出去。 “还好有惊无险,”柳云眠对张氏道,“倒是把我小侄子吓了一大跳。” 她伸手摸了摸张氏的肚子。 那里有一块很明显的鼓起。 柳云眠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想多子多福,所以一直都说“小侄子”。 不过张氏自己,现在已经看开了。 不管男女,都得有出息才行。 比如柳家的这几个儿女,其实最优秀的,是女儿们。 从前靠柳云杏撑起来,现在靠柳云眠。 自己相公和两个小叔子,虽然也都不差,但是被两个小姑子的光芒一比,就相形见绌。 蜜蜜跟着柳云眠,能学到东西,人也变得好起来—— 哪里好,张氏说不出来,但是就是很好很好。 再生个女儿,跟着两个姑姑学,也不会差的。 家里和睦,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咱们也出去看看爹吧,太吓人了。”张氏道。 “嗯。” 柳云眠扶着她出去。 “没事,不用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柳厚正笑呵呵地安慰妻子。 他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劫后余生的人。 柳云眠忍不住想,她爹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反应有些迟钝…… 但是这种钝感,在某种程度上,是保护了他。 等高氏出去做饭的时候,柳云眠偷偷问柳厚:“爹,您还继续查旧账吗?” “查,怎么不查?不能半途而废。” 柳厚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知道?” 柳云眠:“陆辞的人查到的。” “不用担心,爹相信,邪不压正。” 柳云眠看着一脸正气以及……天真的亲爹,为他感到骄傲的同时,又难免担心。 不过转念再想,还好还有陆辞在。 镇通侯的岳丈…… 成亲之后坐实了这个身份,大概对亲爹有点保护吧。 最后,还是陆辞“负重前行”了,捂脸。 柳云眠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凤夕正翘着脚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身男装,又是初见时候那张蜡黄的脸。 柳云眠见状,火气立刻窜到了天灵盖。 “李恒!”她气呼呼地道,“你偷偷出去了!” 这个人,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说什么来着? 陆辞没回来之前,不要搞事情。 要是真出了事,都没办法帮她。 可是这人,就是不听话。 “天天在屋里藏着,憋死了,”凤夕道,“我就是出去透透气,没走远,看你儿子他们打弹珠呢!帮你看孩子,还那么凶!” 凤夕咬了一口沙瓤的甜西瓜,“快来吃瓜,我买的,比工业糖精还甜。” “工业糖精不是个褒义词。”柳云眠面无表情地道。 “我管它呢!” “你可小心点吧祖宗!”柳云眠无奈地道,“你要知道,家里厉害的,不止小白一个,翠微是武婢,也很厉害的。” “是有点本事 在身上,不过不行,比小白差得远。我现在就对小白感兴趣。” “你赶紧打住这个念头,你要是敢跟小白比试,惊动了别人,我,我掐死你算了!”柳云眠威胁道。 “我正有此意,不过等等再说。”凤夕咬着西瓜,丰盈的汁水,滴到了前襟上。 凤夕爆了一句粗口后道,“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你总是把衬衫胸部弄脏。” 太大了,掉点什么都接住了。 原来这不是飞机场会有的苦恼。 前世她没有,但是这辈子有了,就离谱。 她怎么就不穿成个男人呢! 上辈子,她是真的认真考虑过变性这个问题的,只是后来被柳云眠骂得歇了念头。 但是想做男人的心,一直没变过。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觉得世界对男人更宽容。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还女扮男装呢,就这两坨,你藏得住吗?” 她拿了帕子,过去给凤夕擦拭。 这女人,前世随身不带面巾纸,这辈子不带帕子。 凤夕道:“之前藏得不挺好的?就是没裹束胸,加上夏天衣裳薄,藏不住。” “你别动——”柳云眠用帕子吸着她前襟的西瓜汁,“黏糊糊的,回头你洗洗。” 凤夕耳朵动了一下。 忽然,她扔了手中的西瓜皮,拿起一块西瓜送到柳云眠嘴边,“真的甜,你尝尝——” “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尝尝。” 柳云眠觉得凤夕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多想,低头咬了一口尖尖。 “好吃吧。”凤夕道,自己在西瓜上又咬了一大口,“尖儿都留给我的宝贝吃。” “你有病吧!” 说完这话,柳云眠觉得有些不对劲。 感觉身后,忽然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她慢慢回头,然后就见到陆辞站在门口,身边是目瞪狗呆的包子。 哦不,目瞪豹呆了。 包子:所以,我要换个爹了吗? “你回来了?”柳云眠欣喜道。 陆辞点点头,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凤夕。 凤夕扔了瓜皮,把柳云眠的手帕扯过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擦手,挑眉带着几分挑衅,慢条斯理地道:“眠眠,这就是你离开我之后找的小白脸?” 柳云眠:“李恒,你给我闭嘴!” 凤夕睥着陆辞:“你眼光果然不太好。” 而陆辞原本紧皱的眉头,在听见“李恒”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慢慢舒展开来。 凤夕猛地一拍桌子,“飞狐,你出卖我!” 看陆辞的样子,分明是早就听过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是女人! 第247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柳云眠心虚,“之前不是惦记着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你还说梦话呢!” 柳云眠:“我之前说梦话吗?” “废话!”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要告诉你,你还跟我睡一起吗?我能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凤夕勾住她的腰,继续挑衅陆辞。 女人怎么了? 女人你就没有危机感了? 柳云眠崩溃,原来她说梦话,竟然是老毛病? “也不是什么缺点。”陆辞缓缓开口,同时走上前来,“眠眠你不用苦恼。” 他愿意听。 柳云眠:我不愿意说,我想有点秘密,崩溃。 “李恒,凤夕……”陆辞不动声色地把柳云眠拉到自己身边,瞥了凤夕一眼。 “怎么,你有意见?”凤夕口气很冲。 “没有。”陆辞道。 他只是忽然有点理解李娇娇了。 之前他觉得李娇娇是个蠢货,现在竟然生出一种“你小子眼光不错”的惺惺相惜。 毕竟,他们喜欢上的,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女人。 而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柳云眠交好的李恒,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李恒变成了凤夕,也确实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柳云眠闻言很愁,“陆辞,现在李娇娇还发疯吗?” “是,我刚还听属下回禀了他这几日的疯狂。”陆辞道。 “那怎么办?”柳云眠道,“他发现凤夕藏身我们这里,会不会和你翻脸?” 她自己可以为凤夕两肋插刀,但是不想连累其他人,包括陆辞。 如果需要的话,她自己可以带着凤夕另找藏身之处,至少避避风头。 “该翻的脸,早就翻了,也不差这一桩。既然是你惦记的人,那就住下吧。”陆辞口气很轻松,并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 “可是李娇娇……” “是不是傻了?”陆辞看着柳云眠,目光宠溺。 凤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撒起狗粮来真没数,狗都要撑死了! “凤夕是李娇娇爱而不得的人,不是他杀父仇人。” 就算凤夕被抓到,李娇娇只有狂喜,最多恨恨地骂自己不厚道。 难道重逢的喜悦,还不足以驱散他的抱怨吗? 恐怕到时候,他光顾着凤夕去了,哪儿还有工夫计较那么多? “他要是真计较起来,我还得跟他要在这里吃住的银子。” 自己的女人自己养。 柳云眠竟然觉得无懈可击。 陆辞这套无赖的理论,似乎很切实? “你坐下,咱们慢慢说。”柳云眠道。 听陆辞说了这番话后,她好像豁然开朗,心中大石头也放下了。 “你说我怎么那么傻,竟然完全没想到……” “你不是傻,你是蠢直女。”凤夕捅了她一刀。 凤夕自己都知道,就算被李娇娇抓住,最多被恶心,不得自由而已。 虽然李娇娇发狠说要把她扒皮抽筋,但是之前又不是没有被他捉到过,一次也没事。 只是下一次逃跑更费劲,但是也不影响她屡次被抓,屡次逃脱不是? “你可以走了。”陆辞没有坐下,却看着凤夕道,“回你房间去,我们夫妻久别重逢,有话要说。” 柳云眠:“……” 陆辞你可真敢说啊! 你咋不说,我们有事要做,有床要上? 她忍不住翻白眼。 凤夕懒懒地道:“我去睡觉了。我睡得很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才怪! 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她的耳朵。 柳云眠听着她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顿时有些脸红,伸手要拉她:“你睡什么,这不还指着陆辞帮你吗?咱 们坐下,一块商量商量。” “可算了吧。既然指着他帮我,我还敢坏他好事?”凤夕口气凉凉地道。 男人在某件事情上被打断,那怨气比冤鬼都深。 柳云眠:“你少胡说,我们俩很纯洁!” “盖着一条棉被纯聊天的纯洁?知道了。”凤夕没理她,转身往里走。 见柳云眠还要拉她,凤夕道:“别傻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脱衣衫了……他受伤了,快去给他看吧,否则我怕你守寡。” 柳云眠一惊。 虽然怀疑凤夕是瞎说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向陆辞。 刚才光顾着羞臊去了,都没有好好看看他。 这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端倪。 “你腰受伤了?” 柳云眠发现陆辞站着的时候,腰都有些不敢直起来。 结合他略显生硬的站姿,她猜测可能是后腰受伤了。 “嗯,一点点,轻伤而已,你不用担心。”陆辞道。 “啧啧,男人的腰子,别看就四两,那可重千斤。” 四两拨千斤,全靠那点小玩意。 柳云眠这下自己就把唯恐天下不乱的凤夕给推进去了。 “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 “好。” 片刻后,柳云眠疯了。 “打住打住!不用脱裤子……算了,还是都脱了吧。” 刚开始她觉得陆辞故意调戏自己,所以连声喊停。 但是很快她又注意到陆辞上半身,轻轻重重,好几处伤口,便估计下半身肯定也有伤口,就让他都脱了。 “逗你的,皮外伤,没什么。就是腰间这一道,有点疼……你帮我上点药就行。” “好。” 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两日伤的。 虽然也包扎过,但是天气炎热,已经有些感染的迹象。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柳云眠一边帮他清创一边问,“有点疼,你咬牙忍忍。” “还好。”陆辞额头上有冷汗冒出,说话却轻描淡写,“也没做什么,只是想着你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去帮你找了一个。” 柳云眠闻言大吃一惊。 “你,你总不会是,去绑了谁家的人吧。” 感觉像土匪下山抢人,然后被人伤了。 这里人口通买卖,可是谁也没见过,买人要搭上半条命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怎么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自然不是。”陆辞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土匪,我只是去了一趟滟澜山。” 滟澜山? 柳云眠觉得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来。 “你去山里,帮我找一个能用的人,然后受了这些伤?” 柳云眠还是想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48章 原来是故人 柳云眠觉得,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为什么这么多事。 还在庆幸她爹逢凶化吉,谁知道转个身,陆辞就给带回来一身伤。 “嗯。”陆辞趴在床上,因为疼痛,身后的肌肉绷紧。 “放松点。”柳云眠替他揉了揉。 陆辞:“……我没事,你,你不用替我揉。” 越揉他的某个地方越难受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给柳云眠讲起了滟澜山。 “……说起来,应该比咱们大周朝的历史还长久。” 原来,不知道是几百年前,一位替君主平定江山的有功之臣,带着属下儿女归隐滟澜山。 十几代人,经营了数百年,把滟澜山变成了隐居之地。 “……机关重重,外人无法进去。滟澜山尚武,无论男女老少,都习武。” “但是滟澜山的人,很少同外界来往。从滟澜山离开的人,倘若在外面成了亲,或者留下子嗣,就再也不能回去。” 柳云眠略一想就明白过来。 在外面有了牵挂,恐怕就会有别的心思,对滟澜山其他人来说,任何外来的联系,可能都威胁到他们这个小世界的安宁。 “滟澜山,每年会派人出来,从外面‘捡人’进去,一般都是孩子。” 柳云眠好奇:“为什么?” “因为滟澜山有规定,三代以内亲属不能通婚。” 柳云眠:!!! 这想法,很超前啊。 原来是出来寻找新基因的啊! 感觉滟澜山这些人的祖宗,是不是穿越的啊! 但是都几百年前了,也无从考证。 不过不管怎么说,激流勇退,在京城附近建立起自己的世界,这远非普通人能力所及。 “有些人,不适合滟澜山,就会被放出来。”陆辞继续道,“当然,这些人我也看不上。” 柳云眠:有你什么事? “不过依然会被人争抢。翠微的武师傅,当年就在滟澜山待过五年。” “哦。” “还有一种人,”陆辞道,“滟澜山的人,不管是后来收留进去的,还是原本就是滟澜山的人,他们都可以选择离开。” 他这次,就是去寻这样的一个人。 “我帮你找了个武婢回来。” 柳云眠惊讶万分,心里十分感动,但是还是道:“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我自己也不是不能保护自己……” 还有小白、翠微、胖丫,现在还多了凤夕。 大家都很能打好吗? “不一样。”陆辞道,“她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不能全身心地陪伴你。” 她们是把柳云眠当成可以为之两肋插刀的朋友。 但是她们没有下人的“忠”。 “这个武婢,就是愿意离开滟澜山的人?滟澜山不好吗?”柳云眠有些想不明白。 “隐世的最终目的,是避开战乱,避开复杂的关系。但是滟澜山现在人口众多,也没有那么单纯。”陆辞耐心地解释道,“总有闹得不愉快的时候;而且也会有人向往外面的世界。” 柳云眠:“懂了。” 围城嘛! “所以可以去滟澜山请人。” 前提是,自己足够能打。 陆辞孤身前去闯了闯,震惊了滟澜山入口的守卫。 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闯过滟澜山了。 没想到,来了个能打的。 总之,陆辞用这一身的伤,换回来一个武婢。 “你是在想出来的人里,买了个愿意做婢女的?”柳云眠问。 “是。” “那……运气挺好的。” 感觉陆辞这个想法就是异想天开,毕竟滟澜山听起来,好像更加民主自由,没有那么多封建压制。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谁愿意为奴为婢? “其 实,也是她选择了我。”陆辞有些唏嘘。 “嗯?看上你了?” 陆辞那点唏嘘,顿时被直女的话驱赶得荡然无存。 看上他,他能带回来? 陆辞看不上任何对他犯花痴的女人。 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主动的女人,我看不上。”陆辞骄傲道。 柳云眠:“那你就喜欢对你爱答不理的?” “是又如何?”陆辞似乎在压抑着火气。 柳云眠:“哦,没如何。” 你贱你愿意。 “那她为什么选择你?你砸钱了?”柳云眠继续求知若渴。 她说话一点儿不耽误干活,这会儿已经帮陆辞把腰间的伤口上了药,正在给他缠绷带。 “她认识我。” “啊?”柳云眠手一抖,药粉就倒多了,“你名声这么响,都传到那边去了?不过也是正常。” 陆辞领兵打仗的天赋,简直把对手按在地上摩擦。 西夏如果不是出了个也很变态的李娇娇的话,恐怕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十八岁凭借军功被封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眼前这一个变态。 “那倒也没有。” 虽然滟澜山不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也确实有人听说过他,然而却远远不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认识我。因为当年,她爹是我爹的下属。”陆辞感慨的点在这里。 大家都是因为同一个风浪翻了船。 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够遇到一处。 柳云眠已经脑补出来一长串的故事。 就是,结局不该是陆辞把人家买回来当丫鬟啊! 这不言情! “……我觉得有这一层关系在,我对她格外信任一些。”陆辞道,“但是人心隔肚皮,还得慢慢相处。如果不合适,也就算了,我放她自由,只当全了当年他父兄跟随我爹一场。” 柳云眠:“哦,好。” 故事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看看,陆辞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但是她,为什么心里暗戳戳的有点高兴呢? 柳云眠,你不行啊! 真不够磊落。 “她叫雪仪,我先让她在外面等着,你现在想见,还是等日后再见,都随你。”陆辞道。 柳云眠:“你早说啊!这初来乍到,怠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人家下马威呢!好了好了,伤口包扎好了,我出去看看。” “不用,尊卑有别,你等我穿好衣裳,喊她进来拜见就行。” 第249章 雪仪为奴 柳云眠本来不想听陆辞的。 但是转念再想,这个时代,是陆辞的“主场”。 听人劝,吃饱饭。 所以她尽管想到现在外面站着个人,就等她喊,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却也没有迎出去。 陆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衣裳穿得很慢。 柳云眠没嫌弃他,他自己倒是嫌弃起自己来了。 “没想到,我现在穿衣都费劲了。”陆辞自怨自艾道。 柳云眠这个直女,根本就没意识到陆辞是在“撒娇”。 她傻呵呵地道:“不能啊,你胳膊又没事。来,我给你看看,是哪里还不对。” 隔壁凤夕忍无可忍,凉凉地道:“让你给穿衣服呢!” 柳云眠:“你别胡说,陆辞才不是那样的人。” 陆辞:不,我是。 凤夕哼了一声。 且等着看。 虽然陆辞这些小心思可笑,让人想捶他,但是恶人自有傻子磨。 让柳云眠这个神经大条的折磨他去。 柳云眠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三下五除二帮陆辞把衣裳套上。 陆辞这才对着门口道:“进来吧。” 帘子被掀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走进来。 她鹅蛋脸,皮肤白皙,容貌秀丽,眼神平静,神情内敛。 她给柳云眠行礼,低垂着头,深深福了下去,“奴婢雪仪,给姑娘请安。” “快起来。”柳云眠道。 她终究,很难做出拿腔作势,敲打别人的事情来。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好了,”陆辞口气淡淡的,“你记好自己的本分。” “是,侯爷。”雪仪低眉顺眼地道。 陆辞又对柳云眠道:“你和她说话,我先出去处理点别的事情。” “好。” 陆辞走后,柳云眠让雪仪坐下。 雪仪规矩很好,谢座之后就坐在小杌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乖顺地等柳云眠开口。 柳云眠问了她年龄,又问了她是否习武。 说实话,她没看出来雪仪身上有功夫。 她倒是觉得,雪仪有点像个大丫鬟。 嘴紧,沉稳,娴静。 “学过的,姑娘想看的话,奴婢就献丑给您展示一下。”雪仪温声细语地道。 “好啊!” “不用不用。” 凤夕和柳云眠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柳云眠气结,“你最好给我藏好了!” “藏什么?”凤夕干脆从里面出来,大大咧咧地在柳云眠身边坐下,“你男人不是都说了,这是他找来跟着你的人吗?” 如果人不可靠,不可信,陆辞也不会那么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而且雪仪偏向李娇娇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不可能是李娇娇的人。 凤夕随手捡起个桃子咬了两口,“别说,这里的人,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咱们身手好,多少能看出来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是这里的人就看不出来。” “那是你眼神不好用,我就能看出来。” 比如陆辞,比如卫戈,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池中物,是习武之人。 “我说女人。”凤夕道,“小白,还有她,你看不一样吗?” 柳云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真的很像。 小白不是故意隐藏,但是柳云眠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自己又是大夫,格外敏锐,却还是过了好久,等小白自己展示的时候才发现。 现在面前这个雪仪,和小白有异曲同工之妙。 雪仪轻声道:“奴婢不知道姑娘说的是谁,但是滟澜山的功夫,就是如此。” 静水流深,不显山露水,却自有其深厚的底蕴。 凤夕对滟澜山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你 可以跟我切磋一下吗?” 柳云眠瞪了她一眼,“你安生些行不行?” 雪仪道:“奴婢听姑娘的。” 言外之意,柳云眠不同意,她不会出手。 凤夕撇撇嘴。 她不知道,雪仪为什么会自甘为奴。 “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柳云眠笑道,“肯定有些和滟澜山不太一样的,你慢慢适应,有什么问题都跟我说。” 柳家人公道地说,上到柳厚高氏,下到观音奴、铁蛋,就没有难相处,不把人当人看的。 雪仪恭恭敬敬地对柳云眠行礼:“奴婢多谢姑娘。” 凤夕:“无趣,我回去睡觉了。” 原来是个木头美人,自己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真无聊。 柳云眠伸手指着自己的头,对雪仪道:“别和她一般见识,她这里有问题。” 雪仪抿唇而笑。 “娘,娘!”外面传来了观音奴的声音。 柳云眠忙迎了出去。 可别让这小祖宗发现凤夕藏在她这里。 否则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 毕竟是孩子,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不小心可能就泄露出去了。 “娘,快来跟我们一起丢沙包!”观音奴像个小炮弹一样,跑进来撞进柳云眠怀里,“快来帮我,我要输了!” 原来,他们几个人在玩丢沙包游戏。 小白带着铁蛋,对阵观音奴和翠微。 本来要拉上蜜蜜和阿宽,可是蜜蜜无论如何都不肯玩,于是阿宽就没法带上了。 观音奴“节节败退”,归结为没有阿宽帮忙。 他想让阿宽加入自己这方,要给对方找个人,于是就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听他说完事情始末,不由有些奇怪。 “蜜蜜姐怎么不跟你完了?是不是你们又调皮了?” 蜜蜜向来很照顾弟弟们,感觉不会不配合他们玩,除非有特殊原因。 事实证明,柳云眠猜的是对的。 最近阿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得太快的原因,腿有些疼。 别人没怎么注意到,但是蜜蜜看出来了。 只要她坚持不玩,那阿宽就不用一起玩。 这才是她不配合的原因。 蜜蜜还想着,要告诉柳云眠,请她给阿宽看一下。 阿宽自卑敏感,性格又腼腆,来了柳家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放开。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给柳家添了麻烦,就可能要被赶走。 所以腿疼这种小事,他就不想麻烦柳云眠。 蜜蜜明白他的惶恐,又同情他,不动声色地照顾他,帮他想办法。 “娘,您快来!” “这大热天的,你们也不消停点。”柳云眠笑骂道,“正好家里又来了人,让你们认识认识。雪仪,咱们走——” 第250章 小白的身份 柳云眠带着雪仪和观音奴去了园子里。 天气炎热,蜜蜜正带着弟弟坐在葡萄架子下的石凳上,给他倒水喝。 阿宽站在身后,想要上前帮忙,但是蜜蜜总是拒绝他。 “来了,我的救兵来了。”观音奴兴奋地道。 “小白哪里去了?”柳云眠笑着问道。 蜜蜜站起身来回道:“小姑姑,小白姐姐去拿西瓜了。” 说起来,家里的辈分也够乱的。 小白喊柳云眠“姐姐”,这些孩子又喊小白“姐姐”。 “行,天热,多吃点西瓜好。”柳云眠笑道,又把雪仪介绍给众人。 蜜蜜和铁蛋都乖乖地喊“雪仪姐姐”。 “瓜来了,大西瓜来了!”小白的声音欢快无比,带着感染力,好像让听见她声音的人也能轻松起来。 然后众人就见她抱着一个二十多斤的大西瓜,健步如飞,准确地说,是蹦蹦跳跳地进来,好像拿着一个鸡蛋那么轻松。 “你慢点,摔一跤,咱们都不用吃了。”柳云眠笑道。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雪仪,在看到小白的瞬间,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小白倒是注意到了雪仪,笑眯眯地道:“我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孩子。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呀?” “她叫雪仪,来自很厉害的滟澜山呢!”柳云眠笑道。 然后她又要把小白介绍给雪仪,却在此刻看清楚了雪仪撞了鬼一样的神情。 柳云眠心里一动,眼睛睁大。 “雪仪,你是不是认识小白?”她有些激动地道。 雪仪被她的话弄得有些困惑,看看她,又看看小白。 小白也激动起来:“雪仪,你认识我吗?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雪仪更茫然了。 柳云眠忙道:“小白是我在外面捡回来的,失去了记忆,完全忘了自己是谁。小白这个名字,是我给她起的,她在我身边,有一年了。” 小白被掳走的事情就不提了,不是什么好事。 柳云眠换成了“捡”。 “竟然是这么回事。”雪仪喃喃地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她离开滟澜山的时间了。” “你认识我?我是谁?”小白急不可耐地问道。 “您,是滟澜山的人。”半晌后,雪仪缓缓开口。 柳云眠震惊。 不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小白那高得出奇的武功。 还有,她确实和雪仪有些地方很相似。 “滟澜山?我那么厉害吗?”小白傻呵呵地道,“那我叫什么名字?我有父母亲人吗?我怎么才能回去?” 雪仪又沉默了许久,久到小白这样没心没肺的,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你不用瞒着我,有什么说什么就行。”小白道,“难道,我在滟澜山,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胡说,你才多大点的人。”柳云眠斥道,“十恶不赦,也得有资历。” 雪仪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和我一样,已经无父无母,也没有家了。滟澜山对我们也一样,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 “哦……”小白有些失落,不过她看看在场的人,很快又高兴起来,“没事,只要没人惦记着我就行。我就当柳家人了!” 只要没人对她牵肠挂肚,她就不用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因为失去记忆,她总是忍不住想,自己的父母家人,是不是在急切地找她。 “我姓什么呀?”小白又问。 虽然父母不在了,但是毕竟生养她一场,她得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也不知道。”雪仪道,“在滟澜山,大部分时候都直接喊名字。你叫……明依。” “啊?这名字很好听啊!怎么,咱们都是仪字辈的吗?” 柳云眠哭笑不得,“不是一个字吧。” “不是,您是明白的明 ,依靠的依……” “雪仪,是有凤来仪的仪,对吗?”柳云眠笑道。 雪仪点点头。 “也是很好听的名字。”柳云眠笑道。 “明依,原来我叫明依。”小白道,“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小白这个名字,以后你还是叫我小白吧。雪仪姐姐,咱们俩还是老乡呢!” 柳云眠则问道:“雪仪,你知道小白的生辰吗?你们俩谁大?” 小白没有家人,那婚事自己就能决定。 日后她和二哥成亲的时候,需要庚帖,记录生辰八字。 能找到多少找到多少。 “我比她只大三天。”雪仪道,“我们都是辛寅年正月的生辰,我正月初五,她正月初八。” “我有生辰了,我也有生辰了……”小白激动地道。 柳云眠笑道:“回头给你补一份礼物。” 观音奴听她们说来说去,不由有些着急。 他还等着玩丢沙包游戏呢! “娘,快来玩啊,快别说话了!” “来了来了。” 柳云眠带着雪仪也加入战局,陪着几个孩子玩了半个多时辰,热出了一身汗后才回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夏天真是不能动,一动一身汗。 雪仪要伺候她沐浴,被柳云眠拒绝。 “不用。”柳云眠笑道,“我自己来就行。我身边还有个胖丫,不过这会儿她不在;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和别人讲究得不太一样。” 雪仪这才退了出去。 她站在廊下,看着和观音奴分瓜果吃,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白,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怜悯。 还好,她现在过得也很好。 柳云眠洗完澡之后,悄悄去找凤夕咬耳朵。 她把雪仪认识小白的事情说了。 “她就说了这么多?”凤夕摸着下巴问道。 “嗯。”柳云眠点点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你说,雪仪会不会撒谎?” 如果撒谎,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遇到小白,对她来说是突发事件,毫无准备,没必要撒谎吧…… “不见得是撒谎了,但是至少有所隐瞒。她在这件事情上,不太老实。”凤夕道,“不过,咱们也没立场要求她老实,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呢!” 凤夕认为,雪仪关于小白的那些说法,可以听听,作为参考,但是不能全信。 “难得你现在变聪明了。”凤夕打趣道,“没一看见乖乖的女人,就觉得是好人。”、 柳云眠特别喜欢文静乖巧的女子,对她们很照顾,也戴着滤镜。 “不是。”柳云眠道,“我只是发现了破绽而已。” “什么破绽?” 第251章 身世谜团重重 柳云眠道:“我不知道小白是不是真的是滟澜山的人;但是即便是,她也是特别的人。因为小白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她之前来过京城。” 而且,还应该不止一次。 因为从刚开始,小白就说她对这周边有些熟悉。 试想,如果她一直在滟澜山,怎么会熟悉京城? 总不能是上辈子的记忆吧。 而如果她真是滟澜山的人,又能离开,那说明她在滟澜山地位很高。 ——那是极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 凤夕道:“可是我看着雪仪,不像在撒谎。而且她对小白应该很熟悉,她连小白的生辰都知道。”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她不说,我们也没法问。” “有一点是确定的,她不想让小白回去。”凤夕道。 “嗯。” 柳云眠只能自我安慰,现在已经有迹可循,小白的事情以后再说。 不过这些线索,她还是告诉柳明义了。 柳明义听说小白父母双亡,十分心疼她,还叮嘱柳云眠,不要因为这个插曲,就对小白露出什么不一样。 “我怎么会对她不一样?”柳云眠哭笑不得。 “不要提起她父母的事情,免得刺激她。她年纪轻轻,就没有父母亲人,着实可怜。” “没有人照顾她,二哥以后要好好照顾小白。”柳云眠开玩笑道。 柳明义不由脸红,“别瞎说,快回去绣你的嫁妆。” 柳云眠哈哈大笑。 雪仪话很少,但是眼里有活,做事认真细致。 每次陆辞回来,她就自发地退到外面。 胖丫原本不喜欢她,甚至怀疑她是陆辞领回来,想要鸠占鹊巢的女人。 但是经过不到十天的相处,她就对恬淡安静的雪仪生出了好感,和她称姐道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她。 柳云眠发现雪仪的规矩学得特别好,进退有度,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滟澜山都世外桃源了,还得学规矩呢! 这个世外桃源对柳云眠的吸引力,一下大打折扣。 ——看起来,没有比现代更好的了。 至少她想歪在沙发上就歪在沙发上,没人指指点点。 陆辞调查了柳厚遭人报复之事,很是给他出了一口气。 很多人就知道了,这个迂腐正直的劝农使,是镇通侯放在心上的泰山大人。 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敢招惹柳厚。 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月二十八,再有七日,就是柳云眠和陆辞成亲的日子。 按理说,成亲之前不该相见。 可是陆辞言辞凿凿,说他们不一样,他们已经成亲了,现在只是一个仪式,所以照旧厚脸皮地赖在柳家。 “你怎么又来了?” 半夜,正在跟柳云眠一起聊天回忆过往的凤夕不耐烦地道。 “谁?陆辞?”柳云眠还没听到。 “如果不是他,那大鹅还不得扯着嗓子喊?”凤夕摸着包子的脑袋道。 “你可以去睡了。”陆辞掀开帘子进来道。 凤夕白了他一眼,“李娇娇呢?” 最近柳云眠不让她出门,把她看得紧紧的,导致她根本没办法出去查李娇娇最近的动向。 她只能问陆辞。 “还和从前一样四处发疯找你。”陆辞道,“但是目前为止,你应该还是安全的。” 赶紧走。 “这疯狗,还不死心。”凤夕骂了一句,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云眠也和陆辞表达了担心。 陆辞却道:“我看你比她紧张多了。” 凤夕自己好像对这件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呵呵,她就是死到临头也不会紧张。” 两辈子了,这人一点儿都没变。 “眠 眠,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陆辞忽然道。 “嗯?那么客气?什么事儿,说吧。”柳云眠把今日装模作样绣的嫁妆收起来。 嫁衣什么都是托最好的绣娘绣好的,但是高氏坚持认为,柳云眠要自己动动针线。 结果柳云眠就开始这里戳戳,那里捅捅,被凤夕嘲笑画蛇添足。 “六月初二,是太后的寿辰。”陆辞道,“皇上孝顺,每年太后生辰都要大办。” 柳云眠:“咋,我还得进宫贺寿?” 没成亲就得去吗? “不用。” “那就好。”柳云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以后总得面对,还是经常面对,但是苟且一天算一天不是吗? “……但是我想你去。” “我不去。”柳云眠斩钉截铁地拒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陆辞,嫌弃道,“怎么,你娶的媳妇这么优秀,还得让人转圈欣赏啊!” 很多人看她的目光,就像看小丑。 别说她一纯种乡下人,就是住在京城略偏一些地方的,都会被那些贵女们认为是泥腿子。 陆辞被她逗笑,“我的妻子,自然优秀,否则我宁愿终身不娶。” “所以别人就会说,镇通侯挑来拣去,最后找了这么一个乡下女人。”柳云眠翻白眼。 压力都给到她了。 更别说,永嘉公主还没嫁出去,还得记恨她“鸠占鹊巢”,抢了陆辞。 回头“仇人”相见,又是分外眼红。 陆辞道:“现在名分未定,我也不想让你进宫,怕你被人欺负。” 柳云眠:“你不说我还忘了,我现在又不是侯夫人,是不是见了人就得磕头?” 她身份最低,估计跪下去就起不来了,像磕头小人似的,见了谁都磕头。 “那倒也不用。”陆辞道,“我想你去,只是想让你陪着姐姐。她大腹便便,我实在不放心。” 柳云眠瞪大眼睛:“郡王妃?郡王妃那么大肚子,还要进宫?” “嗯。”陆辞点头,“不得不去。” “那离郡王就没闹?” 离郡王那个宠妻狂魔,怎么舍得让萧姮挺着那么大肚子进宫? “姐姐自己想去。”陆辞道。 柳云眠:“……” 那就让她自己去,不要连累别人。 柳云眠最讨厌这种强出头的人。 虽然萧姮对她很好,可是她还是觉得萧姮拎不清。 看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分不清轻重? “因为燕王妃也去。”陆辞道。 柳云眠生气地道:“这种也要比吗?燕王妃又没有怀孕。” “燕王妃,前天刚诞下一个女儿。” 柳云眠:卧槽! 你们要不要这么卷! 做皇子的女人,太难了吧。 第252章 进宫前的准备 柳云眠这下就明白了。 你还没生就不去,人家刚生完,从产床上还能爬下去,谁孝顺,谁不孝顺,是不是高低立现? 而且离郡王这个疯批不知道想不想再做太子,但是萧姮和陆辞姐弟俩,是要把他推上去的。 因为离郡王不做储君,以后大概率就是死路一条。 更别提,燕王还掘了陆辞父母的坟。 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而且萧姮向来要强,否则也不能步步为营,从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一步步走到今日。 所以她就是还剩下一口气,这种场合也得体体面面地出席。 柳云眠不由想,恐怕是萧姮拽着离郡王参加。 离郡王自己,肯定都懒得搭理这些人。 陆辞实在不放心,但是也拦不住,所以就想找柳云眠帮忙照顾萧姮。 “别的我不怕,我就怕姐姐发动。你之前不是说,姐姐这种怀双胎的,早的话可能八九个月就能发动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概率小,但是一旦发生,生双胎,母子危险都很大。 陆辞不希望姐姐和孩子出事。 柳云眠点头。 她非常喜欢陆辞的一点在于,不管她说什么,陆辞都会认真地听,认真记住。 不像有些男人,你说你的,他想他的,好像就他掌握了真理一样。 “……所以,还得麻烦你陪着她。”陆辞歉疚地道。 柳云眠见他为难样子,痛快答应。 为兄弟,两肋插刀! “行,到时候我陪着她去。” 她和萧姮,得相互照顾。 萧姮照顾她的智商和情商,她照顾萧姮的身体。 娘的,好难。 “不管生不生,”柳云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好奇地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如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到时候怎么办?” “姐夫说,他来解决。”陆辞道。 柳云眠无语。 用疯批对抗全世界? 且等着看。 “不过我觉得,皇后应该会照顾郡王妃吧。”柳云眠又道。 虽说皇后对萧姮不满意,但是关键时候,不得一致对外吗? 现在最大的对手是高贵妃和她所出的燕王。 双方现在不是你死我活吗? “不会。”陆辞冷声道,“不要指望皇后,还得防着她。她对姐姐不满,而她那个人,小肚鸡肠,又天生蠢货……” 柳云眠听得目瞪口呆。 有那样说皇后娘娘的吗? 而且那还是离郡王的亲娘。 “总之,进了宫之后,谁也不能相信,你就陪在姐姐身边,寸步不离。哪怕去解手,也一定要同进同出;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我受伤了,都不能分开,记住了吗?” 柳云眠已经从陆辞的话中感觉到了压力。 她们面前的,是设好重重机关的陷阱,然而她们必须要跳。 “我记住了。”柳云眠郑重点头。 “我也去吧。”凤夕从隔壁探头进来,对柳云眠道,“要不你被人欺负,打不过怎么办?” “你把小白和雪仪都带上。” 陆辞并没有搭理凤夕。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他只能说,李娇娇口味清奇。 或许这是变态之间的特别磁场,让他们相互吸引。 “那观音奴要不要去?”柳云眠忽然想到,观音奴作为太后的曾孙子,这种场合是不是也该出席? “要去的。”陆辞点头,“但是他可以跟着姐夫和我。” “那行吗?”柳云眠不放心,“那么小的孩子,不都跟着娘吗?要不还是跟着我和郡王妃吧。” “那样自然最好,但是怕你照顾不过来,还是跟着我吧。” “回头问问观音奴。” “也好。”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陆辞并没有坚持。 凤夕忍不住道:“喂喂喂,我说我也去。” “李娇娇也会去。”陆辞道。 凤夕骂了一句娘,把头缩回去了。 她才不是怕李娇娇,她怕的是麻烦。 那狗皮膏药,还得粘着自己。 柳云眠偷偷问陆辞:“他真的也会去?” “会。”陆辞道,“他在京城翻腾这么多天,现在太后的生辰,不可能不露面。” “那行,我正好再看看他。” “嗯?”陆辞眯起了眼睛。 柳云眠理直气壮:“那我也没阻止你看别的女人不是?” “你可以阻止。” “我不。” “你要。” “不!” “你们俩幼稚不幼稚?赶紧闭嘴睡觉。”隔壁哪里都不能去,闷得快长蘑菇的凤夕,忍不住出声道。 “睡觉睡觉。”柳云眠道。 又来事情了。 一天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但是柳云眠对陆辞,没有什么抱怨。 毕竟她亲爹捅的篓子,都是陆辞善后;那她帮他姐姐,也是投桃报李,理所应当。 接下来,柳云眠就开始“培训”观音奴,让他进宫以后别那么跳脱。 观音奴:好,我知道,我懂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都行。 他越是这样,柳云眠越是紧张。 最后观音奴也无奈了,“娘,那不是我曾祖母生辰吗?我就是讨人嫌了,难道她还能当着那么多人打我?” “会不喜欢你。”柳云眠弱弱地道。 “她本来也不喜欢我啊。”观音奴道。 柳云眠:“……为什么这么说?” “她要是喜欢我,早就想我了。你看外婆一进京,看见我多高兴,给我带那么多好吃的,还怕我读书辛苦……” 柳云眠竟无言以对。 她以为孩子小,但是其实孩子对感情才最敏感。 “皇家不讲喜欢不喜欢。”柳云眠轻声道,拍了拍观音奴的肩膀。 “我知道,有用就行,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谁跟你说的?” “我爹。”观音奴道,“只有有用,别人才会高看我一眼,才会羡慕娘养了个好儿子。” 柳云眠轻轻摸摸他的头:“娘本来就养了个好儿子,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羡慕。娘只希望你这一辈子,能够平安顺利,永远不为人所欺。” 在她看来,学习不是为了去把别人卷下来,而是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知道,我知道。”观音奴道,“娘,您就放心吧,等着看我的。” 柳云眠:我怎么那么心虚呢? 总觉得小东西要搞点事情出来。 虽然他不像亲爹那么疯批,但是也真让人不放心。 第253章 寿宴上的暗流涌动 六月初二那日,萧姮一早就派车来接柳云眠去离郡王府,然后带着她一起乘车进宫。 柳云眠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十分紧张。 都这样了,还得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皇子妃,真的不是谁都能做的。 观音奴坐在柳云眠身边,低头自顾自地解着他的九连环。 小白跟着其他人坐在后面。 “眠眠,今日你就跟着我。不用紧张,万事都有我在。”萧姮笑着安慰柳云眠。 柳云眠点点头:“好。” 事到临头,现在除了好好应对,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们在宫门口下了马车。 离郡王和陆辞也从马上下来。 萧姮笑道:“走吧。” 离郡王却怒道:“眼睛都瞎了吗?没看到郡王妃有孕吗?还不送软轿来?” 柳云眠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有时候,疯批也有疯批的好处。 比如这时候,有人想装聋作哑,就能立刻戳穿他们。 不过她也好奇,这偌大的宫里,就没有谁是离郡王害怕的吗? 几个当值的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离郡王伸手就要抽陆辞的剑。 太监们见状不好,忙道:“奴才这就去催软轿。” 说完,几个人你争我抢,屁滚尿流地走了。 萧姮从始至终,面色从容,一个字都没说。 很快,太监们就抬来了四人软轿,柳云眠扶着萧姮坐上去。 萧姮却拉着柳云眠一起到轿子上坐。 晃晃悠悠将近一刻钟,轿子才停下。 柳云眠心说,宫里可真大,萧姮这样怀孕的月份,如果真靠自己走进来,最轻也是腿脚浮肿。 一行人进了慈宁宫,离郡王带着陆辞先到偏殿,先让女眷拜见。 离郡王叮嘱了萧姮几句,十分不放心。 而陆辞,则只笑着看了柳云眠几眼,对她点点头。 柳云眠颔首,跟着萧姮一起进去。 太后坐在正中,看眉眼十分严厉。 她身边坐着两位太妃,下首则是皇后。 皇后的下首,有个容貌秀丽却难掩憔悴的女子,脸上脂粉很厚,正强打精神对着众人笑。 柳云眠隐约猜测,那应该就是刚刚生产的燕王妃? 看她气色,可不太好。 正常人就算刚生过孩子,也不至于如此。 感觉她这一胎,应该不容易。 如果不是离郡王从太子之位被废,那现在燕王妃站的位置,应该就是萧姮的位置。 萧姮携柳云眠,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 “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柳云眠就像一只应声虫,跟着萧姮小声说着。 太后明明可以说“免礼”,但是她却没有。 她等着萧姮艰难地蹲到实在没法蹲下去的程度,又过了一会儿,看萧姮身形摇晃,才极冷淡地让她起身。 萧姮奉上贺礼——六十六个刻有“寿”字的金元宝。 简单粗暴,箱子一打开,几乎闪瞎人的眼。 柳云眠之前不知道她准备的礼物,见到这样的场景,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这不等于——来,给钱,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能不能再走点心? 离郡王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足为奇;可是萧姮也这般,那就耐人寻味了。 看起来,萧姮和太后的关系,也很一般。 而萧姮,也很刚啊! 偏偏萧姮还温声细语、煞有介事地回禀:“太后娘娘,这六十六个‘寿’字,是找六十六个寿星书写。原本是想着裱起来送给您,后来郡王说,礼太轻,所以便刻在了金子上。” 看,我们多有心,多舍得。 太后脸色着实不算好。 用脚想想都知道,她怎么会喜 欢这种暴发户风格的礼物? 可是偏偏萧姮说得那么诚心,又不能发作。 太后冷冷地让萧姮到旁边坐,丝毫不给她留面子道:“燕王妃虽然比你年轻,但是处事妥帖,以后你也要多学着点。你现在要自持身份,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个丫鬟!” 柳云眠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心里骂道,这老虔婆,一点儿不积口德,也不怕下了地狱被拔舌头。 没想到,太后竟然还喋喋不休。 “女人最忌掐尖善妒,不要自己把着男人,做那无知妇人之态。” 柳云眠心说,差不多得了,真讨厌。 皇后不喜欢萧姮的原因,她听陆辞说过。 可是不都说隔辈亲,爱屋及乌吗? 太后不喜欢离郡王? 还是太喜欢离郡王,所以才看萧姮不顺眼? 随着年龄增长,很多人会变得平和;没想到太后竟然这般尖酸刻薄。 这是多缺爱,才扭曲成这样? 柳云眠心里疯狂输出,但是面上却低垂着视线,没有泄露分毫。 她要是输出,那就是以卵击石,正好给了太后发作的借口。 萧姮从容笑道:“多谢太后教诲。” 没想到,皇后也落井下石。 “太后娘娘教诲,都是为了你好。”她冷冷地道,丝毫不给萧姮颜面,“古人有云,吃亏是福。既然享受了这滔天的富贵,就得经得住委屈。不要小家子气,动不动就谁都欺负你的样子。” 柳云眠:疯狗婆媳。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却饱受众人目光洗礼的观音奴抬起来头。 他用点漆一般黑色的双眸直视皇后。 众人见状,不由意外,又有些吃瓜的欣喜。 这一看,就是不服啊! 这个孩子,身上颇有些传奇色彩。 生而聋哑,长大竟然好了,而且十分机灵。 不过许多人,只是听说,并没有真见到。 所以今日观音奴出现,即使没见过他的,也一下就猜测出他的身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想看看他到底如何。 萧姮感觉到了观音奴的目光,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后拉了拉,将他半边身子藏在身后。 但是观音奴却朗声道:“母妃,皇祖母这样说不对。”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柳云眠:坏了坏了。 萧姮则当机立断开口道:“童言无忌,还望皇后娘娘包涵。” 说话间,她给了柳云眠一个眼色,让她带观音奴下去。 皇后却不依不饶:“放肆!萧姮,你是如何教导皇孙的?” 她先是连名带姓地喊萧姮,然后又扣下一顶不好好教导皇孙的名号,实在居心险恶。 ——萧姮不像她亲儿媳妇,倒像她的仇人。 难道皇后有恋子情结? 太后也要说话。 柳云眠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帮着皇后。 没想到,这婆媳俩竟然是同盟? 可是观音奴抢先说了。 他说—— 第254章 观音奴护母 “明明就是皇祖母说的不对。”他委屈巴巴地道。 柳云眠见他模样,忽然心里一动。 这孩子,看起来是想到了什么。 萧姮似乎也意识到了,温和笑道:“观音奴,人这么多,就算皇祖母有失言之处,你也不该说。” 柳云眠默默地给她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一波暗中阴阳,不正是说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儿媳妇面子吗? 观音奴影帝附身,“可是这件事情很重要。” “嗯?那你说来听听。” 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中,萧姮循循善诱。 柳云眠自愧不如。 真的,能拿下疯批的,真的不是靠美色和运气。 观音奴口齿清晰地道:“今日来给曾祖母拜寿的人,都祝曾祖母‘福如东海’,那是好多好多的福气,对不对?” 他一脸孩童特有的单纯无辜。 萧姮点点头,“是。” “可是皇祖母又说,吃亏是福。那岂不是说,曾祖母要吃好多好多的亏?”观音奴挠挠头,天真无邪,“到底谁说的不对呀!” 柳云眠看着皇后瞬时涨红的脸色,心里大为畅快。 同时她忍不住想,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个刁钻的角度,还真是十分清奇。 萧姮忙捂住他的嘴,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好了,母妃累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给太后娘娘贺寿,咱们先去那边坐下。” “哦,好。”观音奴乖乖点头,从善如流,任谁看到了都得夸一声乖孩子。 然而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 她们看观音奴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皇家是个神奇的地方,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能胜出。 观音奴这个曾经被彻底摒除在竞争之外的皇孙,现在重新回到众人视野了。 刚坐下,柳云眠就偷偷对观音奴道:“说得好。” 观音奴却在纠结,为什么他能跟萧姮一起坐着,柳云眠却只能跟小白一起站在后面。 柳云眠:“……我坐着腰疼。” 观音奴本来想戳穿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把话咽了下去,规规矩矩端坐在那里。 别说,来给太后拜寿的人实在太多。 柳云眠刚开始还数着,后来就麻了。 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留在大殿里,其他大部分人都是磕了头送了礼就走了。 不过礼物真的都是煞费苦心,五花八门。 最夸张的是,还有人送仙鹤! 松鹤延年,太后对这礼物好像很满意。 观音奴从桌上偷拿点心给柳云眠吃。 柳云眠:“不要不要。” 观音奴:“娘,您快吃。没事,你那么会偷吃。” 柳云眠:“……” 她真的栓q。 柳云眠刚吞下一块点心,差点被噎着。 刚好受一点,袖子就被人拉了拉。 她回头一看,见到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宫女站在她身后。 干什么? 下一刻,宫女张开手,露出一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带扣。 然后宫女又飞快地把玉带扣收到袖中,轻声道:“姑娘,侯爷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请您自己一个人,不要惊动别人,悄悄出去。奴婢出去,在外面等着您。” 说完,不等柳云眠反应,她环顾四周,鬼鬼祟祟地快速离开,好像真的有人在盯梢一般。 柳云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娘,她刚才跟您说什么了?”观音奴问。 “没事。”柳云眠随口道,“她问我要不要喝水,被我婉拒了。” 爱等等着吧。 真可笑,难道她脸上写着“蠢货”两个字吗? 那到底是不是陆辞的玉带扣,她根本都不知道。 再说,就 算是又如何? 这些人对她的家庭地位,显然缺乏了解,不敢大胆想象。 ——就是陆辞本尊来请她出去,她还得看心情呢! 拿个破玉带扣来就让她出去? 膨胀了啊!要上天啊! 不去! 柳云眠稳如泰山。 过了一会儿,那绿衣宫女可能在外面等了太久,等得不耐烦了,又重新进来,不悦地拉柳云眠:“侯爷在等你。” “哦,我走不开。”柳云眠道,“让他再等会儿。” 宫女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柳云眠偏不。 结果就是,萧姮和观音奴,甚至周围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柳云眠神色未变,而宫女却在这种压力下,匆匆退了出去。 柳云眠闲着无聊,就打量起大殿里留下坐着的众人。 她侧重打量了一下气色不好的燕王妃。 燕王妃正笑着奉承太后。 太后对燕王妃好像很满意,看她的目光也很慈爱。 哎哟,这才是祖婆婆和孙媳妇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吗? 忽然,柳云眠的目光落在了燕王妃身后。 那里站着两个女子,都是十五六岁模样,都做妇人打扮,穿戴也都很讲究。 她们应该,是燕王的通房。 而且看起来,是纳了不久的妾室,因为年纪都不大。 给燕王启蒙的女子,按照宫里一般的规则来看,应该会比燕王大一些。 而这两个女子,比燕王妃年纪还小不少,可见不是府里老人。 要说燕王的妾室,和柳云眠也没有关系。 柳云眠本来也没太注意,直到她看到站在右边,穿着橘红襦裙的女子,好像十分眼熟。 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呃,怎么看,都是之前卫夫人带她去相看过的姚蓁蓁啊! 妈呀,怎么会是她! 才几日,姚夫人说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甚至还想低嫁给自家二哥,只为了女儿能幸福。 结果转眼间,姚蓁蓁就成了燕王的妾室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姚家出事了? 还是说,姚蓁蓁被她那个看似精明,锋芒毕露,实则不太聪明的庶出妹妹姚珠珠给坑了? 姚蓁蓁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和身边另一个女子一起,低眉顺眼,不时上前跪下给燕王妃换茶伺候。 柳云眠: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燕王妃才生了孩子就拼了命出来给自家的男人,站台。 而男人呢,在她怀孕期间有美人相伴,甚至可能还是燕王妃安排好的。 不对,姚蓁蓁是最近才到燕王身边的。 那她,是燕王妃用来制衡的? 不过和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第255章 将计就计 过了一会儿,卫夫人也跟着老王妃进来。 太后对老王妃倒是十分客气,笑道:“你这身体看起来,倒是比前年见你的时候硬朗了些。” 镇南王府的儿孙,真是守护着半壁江山。 这体面,都是卫家儿郎换回来的。 老王妃道:“去年重病一年,没能进宫给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哀家知道。”太后道,“去年听说府里都给你冲喜了,冲一冲好。咱们这年纪了,过一关算一关。” “娘娘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哎,一天天的,也不得清闲。”太后看了一眼萧姮,“罢了,不说那些,你快去坐着。” 老王妃谢座。 卫夫人扶着她坐下。 好巧不巧,老王妃的座位,正好在萧姮的上首。 卫夫人站在老王妃身后,正好跟柳云眠站在一处。 她乘人不备,偷偷拉拉柳云眠的袖子,低声道:“你来得倒早。郡王妃这身子……来做什么?” 这宫里,不亚于龙潭虎穴。 柳云眠看了看燕王妃,没有作声。 卫夫人心领神会,叹了口气。 都奔着那个位置努力呢,殊不知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何必呢? 不过她也就是自己感慨几句,心里也很明白,有些人,是根本没有后退一说的。 柳云眠几乎没开口,只嘴唇微动了动,卫夫人却听见了她的话。 她说:“太后娘娘不喜,你别跟我说话。” 卫夫人一愣,随后看看萧姮,有些了然,聪明地闭上嘴。 这种场合下非要套近乎,那是傻子。 柳云眠又被人扯了扯袖子。 她转头一看,又是个宫女,和刚才宫女打扮一样,不过换了个人。 好家伙,她不上当,就换个人来? 把她当傻子了? 宫女轻声道:“柳姑娘,侯爷在外面等您。” 柳云眠气结,“不去,我不见!” 这些人,招数如此拙劣,真是欺负乡下人是不是? 你但凡换个招数,我也好配合配合你不是? 宫女一脸为难,却也没走,而是回头望门口看去。 柳云眠心里这个气啊。 都被我戳穿了,你还不走? 你们城里人,脑子不怎么聪明,脸皮还挺厚的! 她正要狠狠瞪宫女,眼角却扫到,门口有人,玉树临风,面带笑意看着自己。 不是陆辞,又是那个。 柳云眠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这,真的是陆辞? 真的假的,该不会有人易容的吧。 陆辞不是说过吗,在宫里,让她紧跟萧姮,任何情况下都别离开吗? 不行,她不动。 柳云眠对着陆辞点点头。 陆辞却还示意她出去。 柳云眠只能轻声问萧姮。 萧姮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笑着对柳云眠点点头,低声叮嘱道:“出去后跟着阿衍,别和他分开。” “好。”柳云眠道,“您放心,我就出去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她要问问这厮,在宫里眉来眼去的干什么。 她又请卫夫人照顾萧姮,拍了拍小白的手,然后才悄声出去。 陆辞拉着她往外走。 “做什么呢?”柳云眠忍不住问,“我不能走吧,我走了,郡王妃怎么办?” “没关系。”陆辞道,“这会儿人来人往,太后娘娘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姐姐身上的。走,我带你去看个热闹,很快就回来。” 柳云眠一脸莫名其妙。 陆辞带着她,边走边说。 原来,永嘉公主一直记恨柳云眠的“夺夫之恨”。 她想要在沉默中爆发,但是屡次被陆辞打压。 所以,她只能在沉默中变态了。 她这次,也没有放弃算计柳云眠的想法。 可是陆辞在她那里吃过亏,现在也生了戒备之心。 这次永嘉公主还刚刚起意,陆辞就已经听到了风吹草动。 “你是不是在她身边安插了你的人?”柳云眠忍不住问。 “嗯。”陆辞道。 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永嘉公主这个问题一日没解决,他就一日不会掉以轻心。 说起来也好笑,陆辞想让李娇娇把永嘉公主带走。 永嘉公主竟然和陆辞“心有灵犀”。 她想让李娇娇把柳云眠带走。 所以她今日要设计给李娇娇下药,然后把柳云眠送过去,再带着人去“捉奸在床”。 柳云眠明白了。 第一个宫女,应该就是永嘉公主计策中的一环。 “好在我聪明,没有上当。”柳云眠得意道。 陆辞笑道:“确实如此。” 但是其实柳云眠就算上当,他也一直在盯着事情进展,不会让她出事的。 “那你现在带我去看什么?”柳云眠好奇地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 陆辞带着柳云眠没有走出去多远,就见慈宁宫旁边狭小的过道前,围了许多人。 众人指指点点,脸上不乏嘲笑看热闹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 忽然,里面传来了一声暴躁的呵斥声:“什么货色,竟然敢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就被从过道里踢了出来。 女人发疯似的尖叫,长发凌乱地披落下来,手里抓着衣裳,胡乱地往身上遮挡。 虽然有些混乱,但是柳云眠一下就认出了她。 正是永嘉公主。 而从过道里面出来一个男人,衣衫不整,正满脸恼怒地系着腰带。 不是李娇娇,又是谁? 柳云眠睁大眼睛看向陆辞。 陆辞点点头,眼中有得意,也有解气。 柳云眠偷偷问:“你干的?” “嗯。”陆辞直接承认。 柳云眠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又默默同情了一下工具人李娇娇。 李娇娇这是做了什么孽,要被他们算计来算计去。 不过再想到他一直追着凤夕不放,柳云眠决定收回自己的同情。 李娇娇的暴脾气,此刻展露无遗。 “我要去见你们中原的皇帝,问问他几个意思,把没人要的破烂硬塞给我?” 看他那架势,感觉要把天捅破才能出气一般。 陆辞却一脸的平静无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破烂”永嘉公主,现在却被人宫女围起来,正失声痛哭。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什么身败名裂的会是她? 不,不要。 她不要嫁给李娇娇! 宫女们刚给她穿好衣裳,永嘉公主就推开身边的人,发疯一样,跌跌撞撞地向着陆辞的方向跑过来。 第256章 杀人诛心 柳云眠:啧啧,真爱啊! 在这么多吃瓜群众里,一下就能精准地把陆辞找出来。 她要不要退避三舍? 要是永嘉公主知道,陆辞才是导演,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 “萧衍,萧衍,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永嘉公主泪流满面,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与我无关。”陆辞淡淡道,“不过我还是奉劝公主一句,下次换个隐蔽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不好。” 说完,他又对柳云眠道:“不要看这些乌七八糟的,更不要学,走吧。” 柳云眠忍笑忍得肚子疼。 杀人诛心啊! 她真想和永嘉公主说,你一朵食人花,早就被看穿了,还被陆辞亲自收拾了,这时候就不要在他面前装小白花了。 真的是自取其辱。 陆辞在乎你吗? 在乎得直接把你送到了李娇娇身边,让你颜面尽失。 啧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辞是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柳云眠现在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爽!非常爽! 放在原来,对这种人,她会恨得牙痒痒。 可是现在有人替自己出手收拾,她就没那么生气了。 陆辞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柳云眠走了。 柳云眠还回头用挑衅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勾起嘴角,露出三分邪魅五分凉薄八分嘲讽的笑意。 永嘉公主目光几乎要喷火。 柳云眠更愉快,跟着陆辞快步离开。 “还是要小心些。”陆辞叮嘱柳云眠,“快进去吧。” 柳云眠不吝夸奖,“今日这事,干得漂亮,深得我心!” 一切想害人的人,都该像今日这样,被自己的手段反噬! 想到陆辞喊她出来,只是让她出气,让她亲眼看到要害她的人,落得什么下场,柳云眠忽然喜欢陆辞了。 他太懂她了叭!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还得记得喊她。 柳云眠又偷偷溜回了萧姮身边。 萧姮轻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云眠便把事情的始末简单说了。 萧姮眼中也有畅快之色,“她早就该吃教训了。怪不得刚才高贵妃刚进来,就被喊出去了。” “啊?高贵妃来了。” “嗯,不过又出去了。” 没有见到高贵妃和皇后battle,柳云眠深感遗憾。 高贵妃现在气焰越来越嚣张,几乎和皇后分庭抗礼。 皇上给她撑腰,皇后也无可奈何。 今日永嘉公主出事,想必皇后很高兴。 柳云眠已经见到皇后身后的宫女,在和皇后窃窃私语了。 坏事传得就是这么快。 燕王妃也已经起身告退,带着姚蓁蓁和另一个侍妾匆匆出去。 毕竟出事的是她亲小姑子,哪怕心里再恼怒,她也得去帮忙善后。 太后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可是还没有人敢给她添堵。 太后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也悄无声息地出去。 大殿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微妙。 亲眼目睹了事情原委的柳云眠,这会儿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 ——猜吧,你们尽管猜,我反正什么都知道。 太后很快也从宫女口中知道了什么,面色更加难看。 不过到底是太后,没有当众发作,只起身进去更衣。 估计有人要倒霉。 太后一离开,大殿里的人立刻开始交头接耳。 柳云眠趁机告诉了老王妃和卫夫人事情始末。 卫夫人啐了一口道:“活该!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柳云眠和陆辞婚事在即,她竟然还不死心。 不死心不说,还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侯爷做得好。这种人,就该被教训。” 估计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皇上会一床大被盖过去遮掩丑闻,直接让永嘉公主嫁给李娇娇。 这点,大家都有共识。 不过卫夫人想得还是比一般人多些。 她说:“西夏皇帝,未必就听咱们皇上摆布。” 那是正妻,喜欢也就罢了,不喜欢,人家会娶? 西夏可不是中原的附属国,任由中原拿捏。 这李娇娇,很有些反骨。 “……而且我怎么听说,他来中原是找女人的?” 总而言之,就不像个好人。 柳云眠点点头。 是,不仅找女人,找的还是她闺蜜。 李娇娇看起来心浮气躁,肝火旺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在京城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的缘故。 柳云眠觉得,他找不到了。 倘若像之前那般,凤夕只能单打独斗,在京城也没有相熟之人接应,是很难坚持。 但是现在,她就藏在自己房间,无声无息,这神仙能发现? 现在就看李娇娇什么时候死心了。 无论如何,想把永嘉公主硬塞给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咱们不管那些,且等着看好戏。”卫夫人幸灾乐祸地道。 过了一会儿,太后更衣回来,已是面色如常。 柳云眠心里感慨,到底是见过风雨的女人。 高贵妃和燕王妃,也很快回来。 燕王妃年轻,脸上还有些苦恼之色。 而高贵妃,一脸高贵冷艳,目下无尘,真是绝色妖姬。 皇上原来喜欢这一款吗? 高贵妃在皇后身边坐下,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唇角轻挑,长长的黄金护甲,拢在茶杯上,透出几分祸国妖姬的妖冶。 皇后假装关切地道:“妹妹刚来就急匆匆地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皇上的事情,自然是要紧的事情。” “皇上召见妹妹了?” 柳云眠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出皇后的嫉妒。 就,真的离谱。 你孙子都这么大了,还拈酸吃醋,到底记不记得,你是皇后啊! 说实话,离郡王有这么个亲娘,难怪他行事风格偏激。 “倒不是皇上召见,只是我忽然想起皇上那边有事要叮嘱下面的人。”高贵妃不紧不慢地道,“皇后娘娘太久没有伺候皇上,可能已经忘了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我也就不提了。” 皇后瞬时被激怒,可是她又生生忍下来了。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她直接揭了高贵妃伤疤,也揭开了皇室体面的遮羞布。 她说:“本宫怎么听说,是永嘉那孩子醉酒闹了笑话?” 柳云眠:打起来,赶紧打起来! 第257章 吃瓜群众 高贵妃冷笑,并没有言语。 但是太后面色已经很难看了。 太后这个身份,已经可以直言不讳。 她也没给皇后留面子,冷声斥责道:“你身为皇后,怎可人云亦云!别说永嘉没闹笑话,就是闹了笑话,你这个嫡母,难道就不惭愧吗?” 柳云眠:原来你们这些食物链顶尖的女人,都是直来直去的。 她也行啊! 她差的,只有身份而已。 所以,是不是该鸡一鸡陆辞? 皇后还是很忌惮太后的,闻言起身请罪,然后被太后当众训斥一顿之后,灰溜溜地回去坐下。 皇后倒了霉,高贵妃也没有得意多久。 太后又把矛头对准了高贵妃,指责她来得晚,而且不把永嘉公主带来,才会生出这些误会。 高贵妃也低头认错。 态度谈不上谦卑,但是也没有当众顶撞。 柳云眠看到皇后脸上又有得意之色。 她简直无语至极。 皇上对皇后,一定是真爱吧。 否则,就凭皇后这智商和情商,确定能在宫斗里活过一集吗? 而目前来看,她这几十年都熬下来了,目前还能跟高贵妃分庭抗礼,皇上对她,简直都算24k的真爱了。 不过再想想,严格说来,皇后其实是他们这条船上的? 那是离郡王的亲生母亲! 原来,猪队友竟然是自己的。 柳云眠想到这里,就开始心塞塞。 然而再看萧姮,面容沉静,不时侧头和观音奴轻声说话。 仔细听,她说的都是点心好不好吃,是不是有点无聊这种话。 观音奴和她相处得也挺好。 “不好吃,不如我娘做的好吃呢!太甜了,我爹才爱吃,我不喜欢。” “是挺无聊的,但是坚持坚持吧,我娘说,都得学会装。” 柳云眠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傻孩子,你不能净说大实话啊! 偏偏萧姮还一本正经地附和,“对,你娘说得对,听你娘的。” 柳云眠:不,你才是他娘,我是假的。 不得不说,萧姮这个心理承受能力,远非一般人所能比。 柳云眠见众人都关注着皇后和高贵妃“大战”,少有人看过来,就偷偷和卫夫人说话。 “我今日看到了姚蓁蓁在燕王妃身后站着,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姚蓁蓁虽然比卫洲大三岁,但是算起来,今年也就十四岁? 燕王过分了啊! 卫夫人脸上闪过嫌恶之色。 “别提了,说起来我就生气。” 原来,燕王妃怀孕后期,自己没法满足燕王,又怕燕王被新进的通房独占,就打算找人进来分宠。 燕王妃很迷信。 她先找了个算命先生。 结果算命先生提笔写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是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子,能让燕王妃得偿所愿。 燕王妃费了好大周折去打听。 人也找到了几个,但是看着都不怎么顺眼。 要么太丑,要么唯唯诺诺,总之,都上不了台面。 燕王妃越挫越勇,她家里也不是等闲人家,干脆托娘家哥哥,直接去翻户籍。 一来二去,就找到了姚蓁蓁。 “……这件事情如果谁敢到我面前提,看我不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卫夫人义愤填膺地道。 让她的女儿给人当妾? 就算是燕王也不行! 可是姚夫人这些年来被折磨得已经糊涂了,竟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不仅自己答应了,还用尽浑身解数,让姚大人也同意了。 “燕王也嫌姚蓁蓁年纪小,还没有收她。”卫夫人显然了解得很多。 柳云眠就像瓜田里那只上蹿下跳的猹,面对好多瓜,不知道该挑那个尝 尝。 比如这件事情里,到底有没有阴谋? 如果有,始作俑者会是谁? 谁买通了算命先生? 姚夫人?还是家里那个厉害的妾室? 姚蓁蓁和姚珠珠姐妹,是不是完全不知情? 姚蓁蓁对这些安排,是满意的还是抗拒的? 卫夫人似乎看穿了柳云眠心中所想,轻声提醒她道:“你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日后也别因为之前见过的原因,就先入为主的同情。”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继续道,“眠眠,其实我们都很难知道真相是什么,画人画皮难画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像她对姚夫人,一直带着旧日友情的滤镜,结果呢? 人心易变。 柳云眠点点头。 她记住了。 她初来乍到,更得小心谨慎。 过了一会儿,燕王妃也回来了,悄然回到了她座位上。 她身后的“两大护法”,也如影相随。 过了一会儿,皇上带着皇子和外臣来给太后拜寿。 大殿里许多年轻的女子就要回避。 柳云眠扶着萧姮,和众人一起暂时到了偏殿里。 门上虽然挂着纱帘,但是还是能隐隐看见外面的人。 而且风吹起帘子,正好露出一道缝隙。 柳云眠看见了皇上,还看到了……李娇娇? 这厮果然也来了。 她还看到了离郡王。 只是离郡王冷着一张脸,和别人都欠他一千两银子似的。 离郡王身边,一个容貌和他有几分相近的年轻男子,头戴金冠,看起来温文尔雅,气质可亲,正侧头微笑着和他说话。 只是离郡王爱答不理。 那个男子,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话。 完全一副热脸去贴冷屁股,并且乐此不疲的样子。 柳云眠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猜测他是燕王。 能在那个位置上,而且努力用自己的平易近人,去反衬离郡王不近人情,不是燕王,还能是谁? 高贵妃那种祸国妖姬,坏写在脸上就算了,燕王这种人,心思深沉,才最可怕。 柳云眠偷偷拉了拉萧姮的袖子,指了指外面。 萧姮用嘴型道:“燕王。” 果然是他。 不过萧姮的目光,更多停留在她眼里最好的弟弟身上。 她偷偷捏了捏柳云眠的手,附在她耳边道:“我总觉得,阿衍最好看。” 柳云眠:“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我家的兄弟也都好看。” 萧姮忍俊不禁。 “你夸夸阿珩,阿珩高兴。” “我夸观音奴,观音奴也高兴。”柳云眠觉得自己像个杠精。 是萧姮对她太好了? 可能太熟悉了,就生不出什么敬畏感。 “娘,我要嘘嘘——”观音奴忽然按着小腹道。 第258章 李娇娇的发难 “好。”柳云眠笑着回头,“让小白……小白呢?” 她刚想说让小白带着观音奴去解手,结果发现小白不见了? “她也去茅厕了。”观音奴道。 柳云眠气结:“你怎么不跟着去?” “我想让娘陪我去。” “走走走。”柳云眠拉着他要往外走。 然而位置一动,柳云眠忽然觉得有一道寒光闪过。 她心中顿时警觉,四下望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忽然拿着匕首,向萧姮袭来。 柳云眠大惊,眼疾手快地过来把萧姮挡在身后,然后自己空手夺白刃。 这女子,竟然是燕王妃身后,和姚蓁蓁并排而立的那个女子。 她竟然刺杀萧姮! 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计! 要是萧姮死了,离郡王就疯了。 燕王表面上看是最得利的,但是实际上,他的妾室刺杀他长嫂,他也难逃罪责。 恐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离郡王和燕王,虽然是皇上最重视的两个儿子,却不是唯二的儿子。 他们下面,还有一串小萝卜头弟弟呢! 所以,燕王的侍妾,到底是发什么疯,要来刺杀萧姮? 更出人预料的是,这个妾室,竟然还身怀绝技。 ——她功夫,相当不错。 柳云眠本身就算能打,加上天生神力,但是却不能很快化解她的攻势。 不过神力压制,还是有用的。 她把对手,逼出了满是女人惊呼声的偏殿。 喊什么喊,一个能来帮忙的都没有! 萧姮紧张地看着,却不敢喊她,担心让柳云眠分神。 “快去找侍卫!快!” 隔壁就有很多侍卫,听到声音,应该马上就会来。 这个女刺客,没有一击即中,已经失了先机。 只希望柳云眠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重伤。 燕王妃大吃一惊,怒骂道:“艳玲,你这个贱婢!你要害死王爷吗?” 只要不傻,这会儿都很容易明白局势。 观音奴在旁边给柳云眠加油助威:“娘,打她,打她!哎呦,我憋不住了!我呲死你!” 柳云眠:“……” 傻孩子,你别傻啊! 你可以加油助威,你别撒尿助威啊! 算了,憋不住就尿吧,别给孩子憋坏了。 正殿里的众人赶出来的时候,柳云眠鏖战正酣。 不过很快就用不到她了,因为侍卫们已经一拥而上。 那个叫艳玲的妾室,对着燕王大喊一声“王爷,奴婢有负您所托”,然后就直接抹了脖子。 鲜血溅了出来,陆辞上前捂住柳云眠的眼睛,另一只手臂拥着她转身,不让她看见这血腥的场面。 众人:晚了。 刚才柳云眠彪悍的一面,已经显露无遗了。 彪悍,实在是彪悍,不愧是镇通侯看上的女人! 还是乡下女人能干啊。 “我没事。”柳云眠沉声道,“你快让人去看看,她还有没有同伙,先保护好郡王妃。” “没事,有姐夫。” 离郡王已经第一时间冲到了萧姮的身边。 “那也得查查,刚才很危险。” 小白在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危险。 偏偏就小白去茅厕的功夫……这人也挺会挑时间的。 观音奴高兴地跑过来,“我帮忙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摸摸他的脑袋,“是,观音奴很勇敢。” 就是下次别脱裤子了,容易被人嘎了,那就只能进宫谋生了。 咱们想进宫,靠血脉就行,不用那么大付出。 “你真没事?”陆辞还是很紧张。 “真没事,我还跟你客气不成?”柳云眠无奈道,“不过她身手确实厉害。我刚才, 差点就打不过了……” 现在想想,也是后怕。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们这边不缺功夫厉害的,人家同样也不缺。 燕王的侍妾,都身怀绝技。 “是我的疏忽,没想到……” “也不能怪你。” “小心——”陆辞忽然把柳云眠推到一边,自己迎上去。 柳云眠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娇娇突然发难。 卧槽! 又有他什么事儿啊! 难道燕王的侍妾,和李娇娇有关系? 李娇娇,这是故意的? 他假借寻找凤夕的名义,其实是为了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目标,是中原的皇子皇孙? 众人也都十分震惊,包括陆辞。 陆辞怒骂道:“李娇娇,你发什么疯!这是中原,不是你的西夏,可以任意妄为!” 他觉得,李娇娇没有动机那么做。 他把李娇娇的行为,归结为发疯。 正像李娇娇经常做的那般。 李娇娇的目标,却是柳云眠。 他死死瞪着柳云眠,好像找到了杀父仇人一样。 他一边和陆辞过招,一边努力往柳云眠这边靠近。 柳云眠一看乐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女主命?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们都是萧姮这种大女主身边的配角。 但是现在被针对了,竟然有种自己升级成主角的感觉? 李娇娇和陆辞动手,现在看起来原因不明,像是切磋。 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了,很容易就变成两国的纷争。 所以现在众人看着,也不敢轻举妄动。 “姮姮,姮姮,你是不是不舒服?”离郡王声音焦急。 柳云眠这才看过去。 就连陆辞也有些分神,险些被李娇娇打中面门,还好他躲闪及时,避过了这一拳。 “郡王,”萧姮咬着牙,面色苍白,手扶着肚子,“我,我好像发动了。” 柳云眠道:“一定是刚才受到了惊吓!” 不管是不是,先把这帽子给扣下去。 反正就怪燕王! “快,快找个地方,让郡王妃躺下。慈宁宫要是不方便的话,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柳云眠连细节都想到了。 众人都有些慌乱。 那边李娇娇竟然也收起了招式,对陆辞道:“算了,你姐姐要生了,今日先放你一马。”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云眠一眼,冷哼一声,“你且等着,我还会找你。” 陆辞一听这话,怒火难压。 “李娇娇,我也不会放过你!” 在这种场合下搞事情,还故意让人误会他和柳云眠有关系。 这笔账,他记下了! 只是现在姐姐临盆在即,确实没有时间修理这狗东西。 第259章 奇怪的未央宫 柳云眠觉得太后这寿宴,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 现在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燕王,出了个刺客侍妾。 前太子离郡王,直接护着媳妇,就要在宫中生产。 太后和皇后都不愿意,连声让人把萧姮挪出宫去。 ——要生回你自家生去。 太后寿诞,十分忌惮见到血光。 在慈宁宫,她嫌晦气。 可是柳云眠非常不明白,对太后和皇后来说,对于即将出生的第四(三)代,就毫无期待吗? 兵荒马乱之中,皇上出来主持大局。 皇上让人把萧姮挪到未央宫。 众人听了之后,都十分震惊。 未央宫,之前是历代皇后的住处。 但是皇上登基之后,并没有让皇后住在那里。 未央宫是空置的。 太后和其他后宫妃嫔问过皇上,问什么要把未央宫空出来。 ——要说皇上对皇后不满意,那也没有。 彼时高贵妃还没有现在这般如日中天的宠爱,皇上还是十分敬重皇后的。 所以皇上闲置未央宫的举动,更是引人遐思。 皇上说,他不喜未央宫,每次进去总觉得不舒服。 让皇上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所有妃嫔都立刻歇了想要住进去的心思。 没想到,皇上现在提起了未央宫。 离郡王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打横抱起萧姮,不住地道:“姮姮,你坚持坚持,马上就好了。你看,我在,阿衍也在,我们都陪着你。” 萧姮最信赖的柳云眠,也在这里替她“保驾护航”。 柳云眠让小白领着观音奴,几个人也步履匆匆地跟上。 皇上身边的白临,一路小跑地去追离郡王。 等来到未央宫,对着锁门的铁将军,白临从袖中拿出钥匙,把门给打开。 众人又一起进去。 未央宫里,竟然一尘不染,像日常有人住一样,什么东西都不缺。 离郡王把萧姮放到床上,握住她的手,又对柳云眠道:“需要什么尽快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你只管确保大人平安无事。” 柳云眠:“……” 你能不能不乌鸦嘴? 母子平安,不是最好的? 她还没问“保大保小”,离郡王倒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答案。 柳云眠口述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虽然很长,但是陆辞显然都记住了。 他轻轻拍了拍柳云眠的肩膀,眼中有恳求和托付之意,然而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辞步履匆匆地出去准备了。 柳云眠想要替萧姮检查一下开宫口的情况,就见丫鬟婆子都围在门口。 被小白牵着手的观音奴,小脸煞白,咬着嘴唇看向萧姮。 “观音奴,”柳云眠走过来蹲下身,认真地和他解释道,“不用担心郡王妃,我在。只是你的弟弟妹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跟你玩,所以提前了一些日子,不会有事的。” “娘,”观音奴声音里带着哭腔,“黄豆死了。” “嘘——”柳云眠捂住他的嘴。 在宫里,是不能随意说这个字的。 而且今日是太后寿诞,格外忌讳。 现在萧姮又临盆在即,这屋里的人,也听不得这个字。 至于观音奴所说的黄豆,是他们在乡下时候外面的一只野猫,也是一只怀孕的母猫。 后来,它因为难产而去世。 这件事情,可能给观音奴留下了阴影。 他现在想起了那件事情,担心萧姮也会出事。 “娘在,好孩子,放心,相信娘。”柳云眠搂住观音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萧姮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忍痛笑道:“观音奴,母妃没事。让她们带你出去玩沙包,等你累了,母妃 就生了。” 她满头大汗,眼角红红,手紧紧抓住离郡王的胳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要爆出来。 可是她在对他笑。 观音奴犹豫片刻后道:“母妃,我陪着你吧。” 他能感觉,萧姮现在很需要人陪伴和照顾。 萧姮却道:“不用,母妃很好。小孩子不能在里面,快去玩吧。母妃没事,母妃难受的时候,想想你父王,想想你就能咬牙扛过来。” 柳云眠把观音奴送出去,承诺他,有任何问题一定立刻告诉他。 观音奴这才点点头,忐忑不安地在廊下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姮要把离郡王撵出去,可是后者不为所动。 “……生观音奴的时候我都陪着你,现在怎么就陪不了了?”离郡王道。 柳云眠这才知道,原来当初这位就疯。 萧姮看看柳云眠,有些赧然和歉疚之色。 柳云眠这才反应过来,萧姮是觉得,离郡王在这里,对她不好。 “没事。”柳云眠声音沉静,“郡王妃,从现在开始,你只管你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相信我,听我的——” “嗯。”萧姮点头,“我放心,你就是我们姐弟的福星。” 离郡王拿着帕子不停地给萧姮擦拭汗水,只恨不能自己以身相替。 陆辞看着人准备了东西,一样一样地送进去。 当他闲下来,整个人觉得更加紧张焦虑,还不如刚才有事可做,分散注意力的时候。 再看观音奴,竟然在那里闭着眼睛开始背起了他一直讨厌的《诗三百》。 天气炎热,蝉鸣阵阵,让人更加焦躁。 陆辞让人去把树上的蝉也赶走。 他不断调整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 然后陆辞发现,未央宫好像是有人专门打扫的。 钥匙在白临手中…… 夏季草木葳蕤,如果没有人打理,这里的杂草都能长到比人高。 可是事实上,这里根本没有杂草,花团锦簇,花枝显然都是被精细打理过的。 这座之前被无数皇后居住过的宫殿,虽然没有了昔日的门庭若市,但是依然没有没落的迹象。 谁在派人照看这里,答案不言而喻。 皇上为什么要怎么做? 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里,皇上始终派人照看这里? 陆辞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是今天,皇上打开未央宫,让姐姐来生孩子。 其实,皇上本不用这么做,因为这偌大的皇宫,除了慈宁宫之外,还能找不到让姐姐生孩子的地方吗? 只是皇上着急之中,巧合说出这个地点,还是另有意义? 陆辞思忖起来。 第260章 双生子 不过思来想去,信息太少,陆辞也没想明白,只能日后慢慢查。 想调查皇上的事情,还得怀着十二分的小心,不能惹怒皇上。 总之,不容易。 正在这时,陆辞听到了外面李娇娇的吵闹声。 “萧衍,你给我出来!” 陆辞皱眉。 他还闹个没完了。 李娇娇对柳云眠的敌意,是陆辞今日不能理解的第二件事情。 陆辞和李娇娇,是死敌不假,但是对彼此的能力都很认可。 不能说惺惺相惜,但是最起码也不会用下作的手段,更知道“祸不及妻儿”。 可是李娇娇今日上来就直接针对柳云眠,这不对。 陆辞隐隐觉得中间有事情。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凤夕。 难道,难道李娇娇发现了凤夕其实藏身在柳云眠这里? 不,不对。 倘若那样的话,以李娇娇的急躁性子,现在一定杀去柳家,先找凤夕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觉得李娇娇的来意,和凤夕脱不了干系。 不承认! 这是陆辞现在的主意。 没想到,小白一听李娇娇顿时火气上来了。 ——就是那个趁着她上茅厕,来对付眠眠姐的那个臭男人吗? 看她不收拾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小白撸起袖子,“我出去跟他打一架去!” 陆辞忙道:“不用。我去跟他谈谈……” “哦。”小白意兴阑珊,“那你去。你别跟他动手,要是谈崩了,你就喊我,我收拾他去!” 她要“戴罪立功”。 女刺客死了,她没办法,这不是还剩下个活口吗? 她还有机会。 陆辞出去,如锋刃一般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暴躁不安的李娇娇。 “你的女人呢?”李娇娇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 刚才他忍着内心的焦躁复盘了一下,这才来找陆辞。 陆辞:“你要杀她?” “她和凤夕是同伙!”李娇娇咬牙切齿地道。 陆辞心里顿时有数了。 果然还是因为凤夕,那就好。 不过他自然不会承认。 “一派胡言。”陆辞斥道,“凤夕是西夏人,内子是中原人,她们两个,如何有机会见面?” “我不知道她们怎么勾连上的,但是她们两个的身手如出一辙!” 原来是刚才柳云眠出手的时候,被人群中吃瓜的李娇娇看到。 李娇娇一看,这不是凤夕的招数? 那还了得! 所以后来他出手,不是为了伤害柳云眠,而是逼她出更多的招数。 结果陆辞来了,他没有机会验证。 随后萧姮发动,整个场面混乱一片。 他们混乱,李娇娇在思索,在复盘刚才柳云眠对付刺客的招数。 越想他越觉得,这简直就是凤夕的翻版! 柳云眠:我是她教出来的,不一样才出鬼了,好吗? 于是李娇娇迫不及待地找过来。 他要找凤夕! 李娇娇气呼呼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萧衍,你最好给我一个,能把我糊弄过去的解释!我不是傻子!你想明白了再说!” 陆辞镇定自若:“无巧不成书,或许她们就无意中学了相似的功夫呢?单凭这个,说两个隔了几千里的女子是同伙,你觉得能站得住脚?” 李娇娇表示,他不管那么多。 他现在找人找的黔驴技穷,不放过任何线索。 柳云眠这条对他来说,那是很明显,也很重要的线索了。 李娇娇说他要柳云眠给他一个交代。 陆辞:给不了,正在接生。 于是,李娇娇也留了下来,在未央宫的门口,和陆辞大眼瞪小眼。 或许 因为是二胎的缘故,萧姮发动得很快。 一个半时辰之后,屋里传来孩子不算响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季嬷嬷从屋里出来报喜,“又是一位公子!” 观音奴兴奋地道:“我有弟弟了!” 准确地说,他又多了个弟弟! 以后被他当成大头兵指挥打架的,又多了一个人。 可喜可贺! 就是还有点单薄,再来几个就好了。 陆辞把李娇娇留在门口,自己进来。 他问季嬷嬷道:“姐姐怎么样?孩子怎么样?眠眠有说什么吗?” “郡王妃还在生肚子里另一个。二公子虽然小了些,但是眠眠姑娘检查过,说很好,有苗不愁长。” “那就好。”陆辞松了半口气。 还有半口气吊着,是为了萧姮肚子里的另一个。 他现在就担心,另一个也是儿子,而且最怕生得一模一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约莫一刻钟之后,季嬷嬷又从屋里出来。 只是这次,她脸色有些怪,艰难地道:“侯爷,郡王妃又生了一位公子。” 陆辞一看她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人,是不是一模一样?” “嗯。”季嬷嬷都快哭了,“侯爷,您想想办法,这可怎么办?” 要是太后发难,说孩子只能留一个,否则是坏了皇家规矩,那郡王妃,不得哭死?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陆辞却沉声道:“嬷嬷你进去照顾姐姐,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之前就考虑过这种情形。 他想的是,自己留下一个孩子在身边抚养。 养在他身边的孩子,和养在皇家的孩子,自然不一样,相当于自然而然地退出了角逐。 只是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做什么!” 屋里突然传来柳云眠愤怒的斥责声。 陆辞的心一沉,“眠眠?眠眠,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但是到底没有,只在门口帘子外站定。 “离郡王,”柳云眠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疯子!”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离郡王如何能下得去手! 刚才柳云眠看到离郡王的操作,简直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离郡王在两个孩子颧骨位置各自用匕首挑了一道伤痕。 一个人伤在左边,另一个人伤在右边。 刀口虽然很短,却又很深,足以留疤。 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抱下去吧。”离郡王神色淡定。 他早就想过了。 不是说他的孩子分不出来吗? 他就给他们一个印记,让众人能分出来,那还有什么能哔哔的? 为什么不留一个? 因为不公平。 男人有条短伤疤,不算什么;比起保命,这个更不值得一提。 第261章 请封世子 柳云眠很快也明白过来了。 离郡王这个疯批,是真的狠。 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寻常人,谁下手之前不得狠狠心? 离郡王不用。 手起刀落,尘埃落定。 而整件事情对他而言,好像没有丝毫影响。 他不是装的。 他就是如此冷静记忆……冷酷。 可怜两个孩子,呱呱坠地,奶水没有喝上一口,先被亲爹砍了一刀。 出生之后的待遇,是不是也是独一份? 哦不,他们是双生子,独两份。 柳云眠上前帮两个孩子止血。 提前准备好的奶娘,这会儿也被带进宫里。 两个可怜的娃儿,之后才喝上了第一口奶水。 离郡王用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然后又把匕首放到袖子里,走进去陪萧姮。 柳云眠一拍脑袋。 她这才想起来,这疯批进宫带着匕首,真就毫无忌惮了吗? 虽说做不成太子,破罐子破摔,可是也不能摔成渣渣吧。 离郡王现在的趋势,分明就是破摔得……粉身碎骨了。 ——只要我不要脸,就没人能够奈何我。 柳云眠匆匆出去跟陆辞解释。 陆辞听完后,虽然短暂惊讶,却很快点点头表示赞同。 离郡王做的是对的。 观音奴在一旁急得上蹿下跳:“娘,我能进去看弟弟们了吗?” 他一下拥有了两个大头兵,对于他单薄的势力,是多大的补充啊! 柳云眠笑着道:“要小声一点,不要吵到他们。而且别去母妃房间里……” “知道了,知道了。”观音奴迫不及待地进去。 小白想想,也跟着他进去。 “姐姐没事吧。”陆辞问。 “没事,就是很辛苦,这会儿累得睡着了。”柳云眠道。 “那就好,你也辛苦了。”陆辞替她把两鬓被汗水打湿成绺的头发别到耳后,放轻声音道,“李娇娇还在外面等你的交代。” 柳云眠:“……让我想想。” “嗯,咱们一起想。”陆辞让人搬了圆凳放在廊下,和柳云眠一起坐着说话。 “那两个孩子怎么样?像谁多一些?” “有点弱,慢慢养吧。” 双胞胎身量偏小,身体偏弱,都是正常的。 “没事就好。”陆辞道。 他觉得,离郡王很快就会上折子,请封观音奴为世子。 离郡王做事果决,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显然不喜欢兄弟相争那些戏码,所以既然多于一个儿子,他应该会恨不得立刻给几个儿子划条杠出来。 ——大哥就是世子,剩下的都老老实实。 想要富贵可以,想要继承他的位置,想都别想。 之前离郡王和陆辞说过,只要双胎中有一个儿子,他就这么做。 观音奴的品格,陆辞深深了解且信赖。 他会照顾弟弟们。 但是他不放心离郡王。 离郡王恐怕不会是个好父亲。 也不是好儿子。 他来世间一趟,仿佛只是为了做个“好丈夫”,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别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知道以后父子四个人,能否相处融洽。 陆辞想起这些就头疼。 观音奴趴在炕边看两个吃饱了,正排排躺,睡觉觉的弟弟。 这两个,怎么这么丑! 感觉像是猴子生出来的一样。 观音奴忧伤地想,这两个大头兵,不太合格的样子。 小白也托腮靠在炕边,“好小好可爱啊!” 她两只手放过去,就能完全挡住一个孩子了。 观音奴:好小是真的,可爱在哪里? “以后,他们归你管了。” 耳 边突然传来理离郡王的声音,观音奴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随后他看了离郡王一眼,“你也不丑,为什么把他们生得这么丑。” 以后他还得带着两个出门,多没有面子。 离郡王:“……你小时候也丑。” 小白:总觉得这父子俩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是兄长,以后要管好他们,让他们不要讨人嫌。”离郡王口气硬邦邦地道。 萧姮睡下,他想陪她躺一会儿,结果萧姮醒了,非但不领情,还把他往外撵。 于是离郡王只能出来“甩锅”。 一个孩子都很烦了,现在还多了两个。 都是讨债鬼。 “你是父王,你怎么不管?”观音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我是父王,听我的。”离郡王面无表情,却不容拒绝。 观音奴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柳云眠听说萧姮那边完全收拾好,已经躺下了,就带着陆辞来到隔壁屋看孩子。 没想到,正好听到离郡王厚颜无耻“欺负小孩”的恶行。 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郡王此言差矣。”柳云眠忍无可忍地道,“观音奴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两个弟弟?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被生出来,您该对他们负责……” “我没想把他们生出来。”离郡王冷声道,“我生性凉薄,就是不喜孩子。” 他渣得理直气壮。 柳云眠被他气得脸都红了。 “他们要是不愿意被我生出来,长大了以后可以选择别人当父母;不愿意活着,护城河那么深,容得下他们。” 柳云眠:“!!!” 陆辞忙拉了拉柳云眠:“姐夫嘴硬心软。” “我心也硬。”离郡王没给他面子,看着观音奴道,“准备好做世子了吗?” 观音奴一直跟着柳云眠混迹市井,“世子”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柿子”倒是非常熟。 “柿子没熟,花都没开,做不了柿饼。” “做柿子”,大概就等于做柿饼?! 柳云眠扶额。 陆辞也忍俊不禁,“姐夫,观音奴还小,先别和他说这些吧。”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没时间跟你们磨嘴皮子。”离郡王左右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姐夫,您找什么?”陆辞见状忍不住问道。 “这个。” 离郡王从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 柳云眠下意识地挡在观音奴面前。 打孩子不行!疯批! 离郡王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握着鸡毛掸子对陆辞道,“照顾好你姐姐,我出去一趟。” 柳云眠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第262章 鸡毛掸子抽起来 离郡王出去了。 陆辞没动。 柳云眠用手肘碰了碰他,“你不出去看看?” 怎么感觉离郡王要出去找人打架的架势? 这是在宫里,还是太后的寿宴。 你说生孩子,这个谁都控制不住也就算了,可是打架斗殴,是不是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 人家是太后! 陆辞却道:“我出去不方便。” 到时候,拉还是不拉? 拉了他憋屈,不拉容易被牵连,所以还是索性不出去的好。 柳云眠:你们都这么狂的吗? 她今日还能活着从宫里出去吗? 离郡王和陆辞,是下定决心要搞事情了。 救命! “放心。”陆辞道,“姐夫有分寸。” 柳云眠的眼神分明在说,你确定? 你确定分寸这种东西,离郡王有? “皇上对姐夫,宠爱有加。” 是吗? 宠爱就是废太子,然后把人幽禁起来? 即使后来洗刷了冤情,也把人贬成郡王? 这种确定是宠爱吗? 暴风骤雨的爱? 虽然柳云眠一个字都没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把她出卖了。 陆辞哭笑不得,“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姐夫若是一味强硬,也走不到今日。” 柳云眠惊讶地看着他。 难道离郡王那疯批,还是演出来的? 她不信。 没有二十多年的精神病,演不了那么逼真。 “弟弟吐泡泡了!是左边这个弟弟!哎呦,右边这个弟弟也会吐!他们在比赛吗?”观音奴兴奋地道。 鉴于他手下现在“兵力虚弱”,两只猴子也不嫌弃了。 柳云眠听他“左边弟弟”“右边弟弟”,就想起来起名的事情。 “郡王和姐姐之前说过,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二二,三三。” 柳云眠:当我没问。 一定是在开玩笑。 要是真的,她可太同情这两个孩子了。 哪怕父母稍微用一点点心呢? 哪怕一个叫阿文,一个叫阿妩,文武双全都显得没那么敷衍。 “姐姐不同意的。”陆辞看着柳云眠生动的神情,忍俊不禁,“但是姐夫说,等过了一岁,再正经起名字,府里就称二公子、三公子,观音奴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那所有人叫观音奴——大大?” 好大的辈分。 陆辞哭笑不得:“那时候都是奶娘带的,姐姐还有心结,姐夫也没耐心,所以众人都是一直喊大公子的。” 可怜的观音奴,听见了没,你出生一年,连名字都没有。 观音奴:我不仅听见了,我还有意见。 “那还不如等我长大了,我自己取呢!”观音奴嘟囔道。 柳云眠问他:“你想叫什么?” “反正不是三个字。我想过好多,但是刚才被爹启发了——” “我想叫一一!” 柳云眠:“你还是老实叫观音奴。” 真是你爹亲儿子,喜欢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过了一会儿,外面来人禀告,说离郡王当着众人的面,拿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把燕王给抽了一顿。 可怜的燕王,现在已经没脸见人了。 ——脸都被抽肿了,是真没脸了。 燕王却始终在道歉。 因为确实是他的侍妾成了刺客。 燕王甚至有些感激离郡王。 如果不是离郡王这么一闹,这件事情,错处全是他自己的,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现在离郡王也如此荒唐,大家半斤八两,这件事情就容易解决多了。 各打五十大板。 燕王不太担心,皇上真的怀疑他想刺杀兄长 。 毕竟这招数,太拙劣了。 他要有多傻,才让自己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杀之事? 只是,艳玲怎么回事! 自己对她宠爱有加,连燕王妃都嫉妒防备,所以又替他纳了姚蓁蓁。 就这,她还当刺客? 而且燕王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枕边人,身手竟然很好。 燕王顶着一张猪头脸,和面色铁青的皇上保证,一定回去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离郡王一个交代。 “……今日嫂子受惊,幸亏祖宗保佑,有惊无险。”燕王道,“两个侄儿和祖母一天生日,也能沾祖母的光,也算一桩美事。” 离郡王闻言又想抽他,却被众人拉住。 这美事,给你,你要不要? 太后对着离郡王勃然大怒:“这个孽畜,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皇上,你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离郡王手握鸡毛掸子,面无表情,好像太后的暴怒不是冲着他一般。 皇上起身行礼道:“母后息怒。虽然治儿冲动,然而他媳妇险些被刺杀,而且确实是燕王的侍妾所为,他情绪上难以自控,也情有可原。” 高贵妃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不过转瞬即逝,没有人发现。 一个是治儿,一个是燕王。 帝心所属,骗不了人。 太后闻言冷笑道,“是哀家错了。就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过生日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唯恐惹得寿星有一点点不高兴。是哀家没有教好子孙,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此话一出,皇上带着众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离郡王却还站在那里,一下子就被凸显出来,仿佛在和太后对峙一般。 “你看看,你看看——”太后拍着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离郡王,怒不可遏地道。 “皇祖母说您自己没有教好子孙,不是在自陈过错吗?为什么需要我们跪?”离郡王冷冷地道。 “你——皇上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皇上皱眉看向离郡王,斥道:“跪下!” 离郡王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觉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只是大家对此,想法各不相同。 有人想煽风点火,有人隔岸观火,还有人想要帮忙灭火…… 就在这时候,离郡王忽然撩袍跪下。 只是嘴角那一抹冷笑,始终都在。 皇上见状似乎松了一口气,对太后道:“母后放心,事后儿子一定会好好责罚于他。现在他媳妇刚生产,两个孩子也是早产,他也想过去看看孩子,就让他先过去照顾吧。” 太后起身离席,“随便你们!哀家累了,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第263章 皇上封赏 众人不欢而散。 皇上摆摆手,让离郡王去照顾萧姮,还叮嘱他道:“月子里不好挪动,你们就暂时住在宫里,等满月后再回去。” 众人都十分震惊。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放弃这个儿子了吗? 为什么又给了离郡王这样的恩宠? 难道就因为,离郡王刚才大闹了一场? 要是闹有用的话,大家早就闹翻天了。 是不是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郡王竟然都没有谢恩,直接转身就离开了大殿。 而皇上,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对挨了打的燕王没有好脸色,让他回去查自己府里的问题。 燕王憋屈又上火,却只能乖乖领命。 态度毕恭毕敬,和离郡王比起来,那叫天壤之别。 众人对离郡王的态度,都变得微妙起来。 看起来,还是不能彻底得罪。 许多事情,真的不到最后,变数太大。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皇上竟然没有去哄生气的太后,而是让人摆驾未央宫。 他要去看孙子! 众人:“……” 所以,什么规矩啊,讲究啊,全都是骗人的。 只要皇上愿意,就是皇家双生子,一模一样,也不会有事。 君心难测,果真如此。 皇上离开,众人不由看向皇后,心说这下皇后是不是该得意了? 可是皇后脸色铁青,瞪了高贵妃一眼后,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倒是高贵妃,面上带笑,招呼燕王道:“到本宫宫里去坐坐。” “是,母妃。” 柳云眠正在告诉奶娘如何科学育儿,就听见外面尖溜溜的声音喊“皇上驾到”,不由被吓了一大跳。 再看陆辞和观音奴,都面色如常。 柳云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试探着道,“所以,刚才外面喊的,不是‘皇上驾到’?” 这俩人,太淡定了吧。 观音奴:“娘,您没听错,就是皇祖父来了,肯定是来看二二和三三的!” 柳云眠满头黑线,“咱们先不提二二和三三,尤其在皇上面前,你就喊弟弟就行。” “哦。” 刚开始嫌弃他喊弟弟的是娘,现在让他喊弟弟的也是娘。 这就是女人的善变? 陆辞让柳云眠留在这里,然后自己出去跟刚回来的离郡王一起迎接圣驾。 皇上在门口看到了守株待兔的李娇娇,还问了他一句,在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李娇娇直言不讳地道:“等人,不用你管。” 皇上:算了,不搭理这个蛮夷人。 他在厢房暂坐,传话让离郡王带三个孙子给他看。 很快,离郡王和陆辞,就带着观音奴进来,另外两个奶娘,各自抱着一个孩子,也低眉顺眼,双腿打颤地跟着进来。 别哭,别闹,别拉,别尿,求求了…… 观音奴落落大方地给皇上行礼,还一本正经地给皇上介绍两个弟弟。 “感谢”亲爹的“善举”,让大家都可以轻轻松松分辨出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这是二弟,这是三弟。” 皇上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伤痕,眉头紧锁,看着离郡王斥道:“胡闹!” 一看就是离郡王的手笔,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也不言而喻。 皇上想,他是那么阴险狠毒之人,连自己亲孙子都容不下吗? 不管怎样,这都是皇家骨肉。 陆辞在一旁,神情凝重,并不说话。 离郡王却没有回应皇上的指责,而是把身前的观音奴往前又推了一把,面无表情地道:“我要立世子。你自己去跟皇祖父证明,你可以做世子。” 第一句话是对皇上说的,后面一句则是对观音奴说的。 皇 上看着观音奴,凝视许久。 半晌后他对观音奴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面色慈祥地问道:“观音奴,你想做世子吗?” 陆辞一听这话,就知道皇上这是答应了,心里有种“稳了稳了”的感觉。 观音奴:“皇祖父,我可以说实话吗?” 皇上看着灵动聪明的孙子,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说,朕恕你无罪。” “如果很累,我就不想做啦!”观音奴道,“如果很轻松,我就也想做。” 皇上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答案。 嗯,确实是孩子的大实话。 “观音奴,做男人可不能这样,要迎难而上。”皇上笑道,没有丝毫愠怒指责之意,“而且在更高的位置,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造福百姓。” “可是皇祖父,穷则独善其身,富才可以兼济天下。我很穷,我手里一共就几十个铜板,可能明天赶个集,又没有了,我怕是没法造福百姓了。” 穷得自己都过不下去。 皇上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皇上对身边的白临道:“听出来了没有?” 白临凑趣道:“奴才虽然愚钝,却也听明白了,大公子跟您讨赏呢!” “哈哈哈,赏!赏观音奴黄金百两,让他好好造福百姓。” 他竟然,按照观音奴的说法,将错就错往下说,对孙子的疼爱溢于言表。 观音奴:“皇祖父,这不太好吧。” 皇上一听他还谦让,更高兴了。 这个孙子,从久久不开智,到现在冰雪聪明,是不是上天对他有特别的安排? 总之对皇上而言,就是高兴,甚至感受到后继有人。 “朕赏赐你,谁敢说不好?让人给你收着,以后帮你爹娘,照顾教育两个弟弟,记住了吗?”皇上叮嘱道。 观音奴连连点头,昂首挺胸道:“皇祖父,我知道的。我娘都告诉我了,要和两个弟弟拧成一股绳,不可兄弟阋墙。” “你娘说得好。”皇上赞道。 “我娘还说,有什么东西,都要记得弟弟;以后弟弟有了好东西,也会记得我。”观音奴又道。 皇上赞道:“不错,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他下意识地以为,观音奴说的是萧姮。 “所以皇祖父,”观音奴扒拉着手指艰难盘算,“一百两黄金,我和弟弟们每个人三十三两,剩下一两不够分了。要不,您再给我们二两,这样一个人就有三十四两了!” 麻烦下次赏赐给三六九份这样能被三整除的,谢主隆恩。 陆辞:这世子之位,还稳吗? 第264章 孝顺的观音奴 皇上却被逗得哈哈大笑。 “不愧是朕的孙子。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以算术好而为人称赞。” 陆辞:所以,感觉还可以?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皇上高兴了。 观音奴是个有福的孩子。 人生前几年的空白,大概是在为之后的开挂蓄力吧。 皇上笑过之后,让人赏观音奴文房四宝。 观音奴神情立刻苦哈哈。 皇上也没错过他脸上神情的变化,大笑道:“真不是个勤勉的孩子。但是朕告诉你,读书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做世子也辛苦。” “然而并不能因为辛苦,就逃避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 “出生在皇家,你又是长子嫡孙,该担负的,不能推出去。” 观音奴想了想后勉强道:“那行吧。可是皇祖父,金子怎么分?” 皇上笑骂道:“朕怎么还有个守财奴的孙子?白临——” “奴才在。” “再赏赐两百两金子,省得他一直纠结。” 观音奴这一算,每个人都有一百两金子,顿时高兴地咧嘴笑,跪下给皇上磕头。 砰砰砰,一点儿也不惜力。 陆辞看得脸上都火辣辣的。 这孩子,之前没发现,他那么爱钱啊! 难道是在皇上面前故意藏拙? 感觉也不像。 皇上道:“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头都磕青了吧。” 观音奴高兴地道:“我帮两个弟弟,也给皇祖父谢恩。” 皇上非常喜欢这个真实不做作的孙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规矩好的儿孙,可是实际上并不是。 他更喜欢眼里有光,身上有闯劲,胆大心细,有鲜活气的孩子。 老气横秋的,皇上见得多了,一板一眼,都是教导出来,困在框框里的孩子。 观音奴不一样。 他聪明机灵,胆子还大,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拘谨。 所以尽管皇上原本不想那么痛快地答应离郡王,但是看到观音奴之后,他就改了主意。 ——这个孩子,可以好好培养培养。 儿子这个号练废了,还能练孙子,真不错。 就是儿子太狠,毁了两个小孙子的脸,有些遗憾。 不过这样也好。 或许是儿子也看到了观音奴的潜力,不想日后兄弟纷争,就早早定下了名分。 其实皇上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只可惜…… 离郡王,到底让他失望了。 皇上道:“白临,一会儿提醒朕,差人拟旨,封观音奴为世子。” “是!” 陆辞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皇上逗弄了一下刚出生的两个小孙子,还看奶娘给他们换尿布,心情明显很不错。 陆辞见状忍不住想,皇上丝毫没有因为姐夫大闹寿宴的事情生气吗? 他在皇上身边许多年,现在却发现,完全看不懂皇上。 从前他曾经埋怨过,皇上为什么不信任离郡王,任由别人诬陷他,甚至废太子。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皇上对离郡王,十分纵容。 陆辞觉得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皇上来去匆匆,很快又离开。 观音奴苦着脸问陆辞:“爹,我真的要做世子了吗?” 陆辞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做世子是高兴的事情,你哭丧着脸做什么?” “我不想去郡王府。”观音奴道,“我想留在侯府。” 陆辞停了片刻后承诺道,“你做了世子,依然可以留在侯府。” “那我做侯府的世子吧。” “那不行。” “为什么?” 因为侯府世子是我儿子,陆辞心里想。 “因为你家里有王位要继承。” 陆辞道。 观音奴:“我又不想……我和我父王也不熟……他不喜欢我,我也不爱和他玩……” 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回去。 陆辞只能劝他接受现实,并且告诉他,除了多个世子头衔外,其他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观音奴还是闷闷不乐,最后自己和自己和解了才好。 他说:“做世子也行,皇祖父会给我金子,然后就可以给我娘打首饰了!” 陆辞哭笑不得。 他什么时候亏待了柳云眠? 观音奴已经在盘算了:“我要给我娘换一支金帘梳,再换一个金杯子……” 陆辞:等等,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柳云眠喜欢这些呢? 柳云眠就说,她想要象牙簟。 金银珠宝,他送得也多。 不过他一个直男,对那些眼花缭乱,都是从库房里找出一包,直接送给她。 而且柳云眠基本上从来也没戴过…… 陆辞就下意识地以为她不喜欢,结果观音奴比他知道更多? “什么金帘梳?”陆辞不动声色地问,“太丑了你娘不喜欢。” “才不丑呢!是卫夫人有一次戴的,我娘一直看呢!” “什么样的,你说给我听听,要不我不信。” “梳背上是鸾凤和鸣,我特意看了呢!”观音奴得意道,“我认识那个!外面是宝相花那种花网,下面系着金铎铃,叮叮当当……” 陆辞想象不太出来。 感觉就像一条狗链,最多好看点的狗链…… 没想到,观音奴也小声吐槽道:“虽然我觉得像狗链,但是我娘喜欢就够了。我要给我娘买一条,更大的!” 陆辞:“……那金杯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得反省一下自己,对柳云眠还是不够关心。 “就是今天吃席的时候,我娘一直看着桌上的金杯,回头咱们也自己买一个,让我娘天天用!” 他要让他娘,不用羡慕谁。 他现在可有一百两金子的巨款! 陆辞欣慰地摸摸他的头:“你娘没有白疼你。” “皇上都走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柳云眠找进来。 李娇娇那尊大佛还挡在外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让小白回去给凤夕通风报信,又怕被盯上……”柳云眠为难地和陆辞商量,“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弄走?” 陆辞道:“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柳云眠:??? 你已经让人安排了? 不愧是你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柳云眠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嗔道。 陆辞真是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啊! 第265章 萧姮要请罪 柳云眠十分好奇,陆辞做了什么。 她探头看出去,就见李娇娇那家伙,还稳稳坐在未央宫的大门口呢!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得让人想揍他一顿。 “放心,得需要点时间。”陆辞道,“你给他们两个都检查过了吗?是不是都好?” 因为有了观音奴的前车之鉴,陆辞现在十分紧张。 柳云眠笑道:“能检查的我都检查了,不用你说。” 其他的,就等以后成长过程中慢慢再看。 “我去看看郡王妃。”她主动道,“女人生完孩子之后,不是就万事大吉。” “好,那你赶紧去。我在这里,和观音奴看着两个小的。” “不用你们看。”柳云眠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奶娘怎么喂奶?” 新生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两个奶娘都是萧姮精挑细选出来的,信得过。 屋里人多,反而打扰孩子休息。 “那好。” 陆辞带着观音奴出去,和廊下的小白道:“我们先出去一趟,一会儿你姐姐出来,就让她在这里等等我们。” “好。”小白点头答应,又道,“侯爷你要是忙正事,就让观音奴留下,我陪着他玩,别耽误你。” “不用。” 陆辞之前确实是那么想的,因为他不知道,姐夫对观音奴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虽说观音奴已经开智,但是不知道姐夫是否嫌弃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观音奴马上就是世子了。 陆辞对他的期待和要求,都要更上层楼。 所以有机会,就要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好好历练历练。 他现在要去查,燕王那个侍妾,到底是什么来历,进宫之后又做了什么…… 虽不能一蹴而就,但是也要慢慢抽丝剥茧。 毕竟眼下,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柳云眠来到萧姮屋里的时候,就见到离郡王坐在脚踏上,手里拿着剪刀,另一只手拿着萧姮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剪指甲。 柳云眠略想一下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萧姮生产的时候太用力,指甲断了。 那情景,实在是岁月静好,让人不舍得打断。 离郡王对萧姮,实在是羡煞天下女人。 见柳云眠进来,离郡王只是略掀了掀眼皮,道:“你等等。” 刚才下人已经回禀柳云眠要来,他还是我行我素。 柳云眠不敢惹疯批,规规矩矩站在墙边,像被罚站一样。 好在萧姮醒来,见到她就笑着喊她,又不好意思地让离郡王出去。 她弟媳妇进来,离郡王该回避的。 可是如果按照正常行事风格来,那就不是离郡王了。 离郡王确实起身了,可是他只是把位置让给了柳云眠,自己坐到椅子上。 他什么也不敢,就托腮靠在小几上,看着萧姮。 柳云眠:救命啊! 突然就不羡慕萧姮了。 得有一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适应这疯批的凝视。 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死亡凝视,要死了。 可是萧姮对此习以为常。 她笑着问柳云眠两个孩子的情况,得知孩子都很好,也如释重负。 显然,她也在担心。 柳云眠见状笑道:“您不用担心。您和郡王,也不是近亲成婚;观音奴那是意外。” 准确地说,可能和萧姮当初乱用药有关系。 离郡王忽然插嘴问道:“郡王妃以后还能生吗?” 这话什么意思? 柳云眠不明白,但是还是实话实说。 “至少得休养三五年。而三五年之后,郡王妃已经三十多岁,不要再生了。” 萧姮抿唇笑,轻声解释道:“郡王怕我再怀孕,经受这苦楚。我们商量好了,以后都 不要了。” 她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虽然对没有女儿感到遗憾,但是最重要的是陪伴好身边的人。 她自己也不想再冒生育的危险。 孕育孩子的过程很辛苦,她辛苦,离郡王也辛苦。 既然如此,何必勉强? 柳云眠点点头:“您这么想是最好的。” 说话间,萧姮挣扎着要坐起来。 离郡王忙起身道:“好好的,你起来做什么?” 萧姮道:“今日我在慈宁宫见了红,太后娘娘定然觉得晦气。我去请个罪,免得以后她总耿耿于怀。” 柳云眠:这个皇家儿媳妇,太不好当了。 明明刚生产完不到半天的工夫,虚汗一身,寻常百姓家,也得让人好好休息几日吧。 可是这里不行。 萧姮得拖着虚弱的身体去请罪。 她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好夫君,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 鸡毛掸子抽燕王,一战成名! 要是知道了,那不得在慈宁宫长跪不起,帮离郡王描补? 柳云眠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萧姮盛宠不衰。 因为她很周全,能咽得下委屈。 离郡王捅娄子,她就在后面跟着收拾。 离郡王对她的爱之中,多少也有依赖。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柳云眠觉得自己得好好学着点。 “不许去!”离郡王毫不犹豫地拒绝,过来按住萧姮,“你坐月子,不能见风。” 萧姮笑道:“郡王,我没事的。这是未央宫,总不能在宫里坐月子,横竖咱们也得挪动,不差那一会儿见风的功夫。” 离郡王:“不用,你就在未央宫里坐月子。” 萧姮愣住,随后哭笑不得地道:“那怎么行?郡王,您别闹。” 柳云眠分明听出了一种“儿子,你别闹”的情绪。 萧姮真不容易啊!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离郡王这个疯批恐怕至死都中二,得萧姮哄着,替他百般周全。 萧姮面对的哪里是夫君,分明是另一个不省心的大儿子。 “父皇特意恩准,让你在未央宫坐月子。” 萧姮愣住,随即不敢置信地看向柳云眠。 ——是这么回事? 未央宫,这是她婆婆,皇后都没有踏入的地方,现在她留在这里坐月子? 柳云眠点点头:“皇上确实这么说的。但是您如果觉得不自在,咱们也可以回府。其实,现在没什么风,天气暖和,可以出门的……” 现在是大夏天啊! 坐月子要科学! 萧姮却开始思忖起这件事情。 显然,她也觉得皇上的态度有些奇怪。 第266章 王者pk,略输一筹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现在都不是纠结的时候。 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有。 萧姮强撑着要去请罪,离郡王就拦着不让。 柳云眠夹在其中,瑟瑟发抖。 ——感觉会被疯批殃及。 果然,离郡王目光凶狠地看向她:“谁说月子里可以挪动的?” 柳云眠:可怜你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 我刚说,你就忘了。 然而她怂,这话只能在心里说。 她识时务,劝萧姮道:“郡王妃,您现在还是不要去请罪。虽说可以出去,但是不能下跪。” 看,她多聪明。 “而且,现在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安排,万一辜负了皇上的好意呢?所以,您不如先在这里休息几日,等等再看。” 离郡王道:“说得有道理,姮姮,这可是你未来弟媳妇说的,你得听娘家人的话。” 柳云眠:我谢谢你啊!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 萧姮犹豫片刻,也只能作罢。 有些事情,在弄明白之前,草率行动,不如不动。 柳云眠也退下去休息。 今天入宫,可真是太刺激了。 下次出门,一定得好好看看黄历。 小白好奇地问柳云眠,“姐姐,怎么没人提起那个永嘉公主了?” 光着身子被那么多人看见,这件事情就悄无声息地淹没了? 柳云眠:“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在刺客、新生、野蛮这些事情接踵而至后,永嘉公主这个跳梁小丑,确实被她遗忘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永嘉公主对她作恶没有得逞。 甚至,都没到她面前,就被陆辞彻底碾压。 顶级的宅斗,是男人出马,根本不用女人动手,柳云眠心中忍不住得意。 “现在就看,皇上有没有力度,把她硬塞给李娇娇。”她开口回答道。 不过,柳云眠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李娇娇,根本就不是能够强摁头的人。 好烦。 怎么能让永嘉公主和李娇娇这两个讨厌鬼,打包消失! 正思忖间,就见有人上前,在李娇娇耳边说了几句话。 看那人的神色,十分慌张。 柳云眠顿时来了兴趣。 感觉,是陆辞的计策奏效了? 不愧是他! “驿馆失火?”李娇娇还是翘着二郎腿,眯起眼睛往柳云眠的方向看过来。 他好像,不,应该就是知道,柳云眠隔着门缝,在偷偷打量他。 柳云眠:驿馆失火? 陆辞,你行啊! 住的地方被烧了,东西估计也难幸免于难,看李娇娇着急不着急。 怪不得陆辞说,他有办法。 这招很好。 只是,李娇娇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他气定神闲,甚至还笑了。 “那就救火,喊我做什么?”他声音中带了几分狠厉,“今日就是天塌下来,我今日也哪里都不去!” 柳云眠:“……” 今天是疯批集体发疯的日子吗? 看起来,陆辞这招是失算了。 不过也不要紧,李娇娇在这里,凤夕是安全的。 然而柳云眠的自我安慰,只持续了一刻钟。 李娇娇的下属很快又来了一个。 只是这个,比刚才起火那个更狼狈,身上衣裳被刀剑割得破破烂烂,像乞丐似的。 他激动地道:“皇上,属下等找到了凤夕,正是藏在柳家!” 柳云眠:“!!!”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都想着直捣对方老巢。 陆辞和李娇娇,不愧是多年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李娇娇为了追女人,发挥超常。 陆辞在保护凤夕这件事情上,显然动力不足 ,不比李娇娇的志在必得,加上还有刺客这些事情拖着他,才让李娇娇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凭借凤夕的身手,这些人应该是抓不到她的。 因为显然,他们不会放冷箭。 明刀明枪地来,凤夕的身手,“虽千万人吾往矣”,他们拦不住。 “人呢?”李娇娇问。 下属跪地惭愧道:“回皇上,她,属下等不是她对手。” 柳云眠: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在凤夕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心情愉悦,甚至有点想吹口哨嘲笑李娇娇。 但是没想到,蛮汉也有智慧。 李娇娇冷笑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现在就去找中原皇帝讨个公道去!贼喊捉贼!萧衍那个贼人,口口声声说帮我找人,结果人藏在他女人家里?” “今日我就要萧衍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十万大军压境!” 说完,李娇娇起身就走。 柳云眠:“……” 完了,她确实没想到,这样理亏啊。 真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为了两国关系,估计会给陆辞施压。 到时候,让陆辞怎么办?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没办法解释和凤夕的过去。 她为什么要帮助凤夕? 说不清楚。 要她不管凤夕,她也做不到。 “等等!”柳云眠出声喊道。 她想好了。 凤夕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她义不容辞。 但是不能连累其他人。 尤其是还会牵扯到离郡王甚至还有夺嫡的那些事情…… 毕竟李娇娇是西夏皇帝,身份敏感。 一招不慎,很容易就被人扣上勾结外敌的帽子。 所以柳云眠不能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我给你找凤夕。”柳云眠冷声道,“你们如果能那么轻易找到凤夕,也不会折腾到现在。” “她听你的?”李娇娇冷笑。 他现在很生气! 凤夕不肯答应他,难道是喜欢萧衍? 否则,如何解释她藏身在萧衍的女人家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凤夕会和柳云眠有交集,所以只能赖在陆辞头上。 难道是当年,凤夕看过萧衍打仗,被他的外貌所迷惑? 总之,李娇娇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手撕了陆辞。 ——先把奸夫给弄死! 凤夕只能是他的。 强扭的瓜甜不甜他不管,他就要扭下来。 “我有办法找到她。”柳云眠道,“今日宫里许多事情,你不要闹,我带你去找凤夕。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慢慢谈。能不能留住她,看你本事,怨不得我。” 有本事你就抓住凤夕。 “可以!”李娇娇咬牙切齿地道,“其实你该帮我。弄走她,萧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柳云眠:“……” 玛德智障。 第267章 陆辞背锅 “你给我点时间。”柳云眠道,“两天!” “一天。” “好。”柳云眠道,“到明日这时候,我让你和凤夕见上面。” “可以,你最好别骗我。否则,你下场会很惨。”李娇娇声音冷冽。 柳云眠:“慢走不送!” 李娇娇带着他的人走了。 柳云眠这才松了口气。 小白紧张地道:“姐姐,你该不会真的要把人交给他吧。” 这李娇娇,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白瞎了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 毒妇! 从此,李娇娇在小白这里,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外号。 “交给他,也得他有本事把人抓住才是。” “也对。”小白轻松起来,“还有我在呢,我也能帮忙。要不,你和凤夕姐姐说,我们俩联手吧。” 柳云眠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解其意:“联手干什么?” “杀了毒妇啊!”小白理直气壮地道,“一了百了,就没有十万大军压境了。” 柳云眠竟无言以对。 事情真要那么简单就好了。 站在邻国的角度来看,李娇娇其实是个不错的邻居。 他暴躁,但是他不是狂热的战争贩子。 他在,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两国边境的相安无事。 那是无数人命相关的事情。 再换个皇帝,不一定能换个什么样的;而且人家皇帝在中原挂了,这不是给人家送了一个大把柄? 柳云眠坐在廊下,轻晃着腿,一点点把这些剖析给小白听。 小白听得连连点头。 柳云眠看着她的模样,都有些膨胀起来。 ——感觉自己大局观,有了很大进步了呢! 没想到,小白赞道:“眠眠姐姐,你说得太好了,都快赶上二哥了。” 柳云眠:??? 她不如二哥? 好吧,有被打击到。 陆辞也很快回来。 显然,他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有些愧疚,“我没有想到,他也是在这里吸引我们注意力,暗中还有小动作。” “咱们不也有小动作吗?”柳云眠大大咧咧地道,“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陆辞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用。”柳云眠道,“凤夕应付得来。” 应付不来,她也会帮忙。 人情不能欠太多。 “刺客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还串不起来,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肯定的。”柳云眠点头。 人证物证,作案动机……并非一蹴而就。 陆辞也不是神仙。 柳云眠又把萧姮和离郡王的纷争说了。 陆辞想了想后道;“既然能挪动,还是先回郡王府。” 宫中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尤其,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对姐姐都有着深深的成见。 “那行,你们商量吧。” 这种事情,柳云眠不能发表意见。 也不知道陆辞怎么沟通的,反正很快,离郡王就带着萧姮和两个孩子回了府。 不过,他想把柳云眠留下。 ——他还是不放心萧姮母子三人。 “阿衍,你带着你媳妇留下。” 离郡王强势惯了,口气都是不容反对的。 萧姮哭笑不得:“郡王,今日初二,初六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我也没事了,让阿衍留下就算了,你留着眠眠算什么?” 陆辞道:“姐夫,让眠眠每天来看看姐姐。等我们成亲之后,把姐姐挪回侯府坐月子。” “可以,我也去住。” 柳云眠:“……” 哪里都少 不了你。 萧姮如果是水,那离郡王就是鱼。 他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萧姮。 什么规矩讲究,在离郡王面前,都是浮云。 柳云眠内心越发好奇,这种“青青草原我最狂”的气势,是如何养成的? 皇室的那些尊卑,森严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回去的路上,观音奴困得在柳云眠怀中睡着。 陆辞伸手接过他。 柳云眠不由好奇地问:“离郡王,为什么在宫里,也能这么……自由奔放,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也不知道。”陆辞实话实话,“尤其是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我理解不了。” “原来你也觉得奇怪了……那就没问问郡王吗?或者说,郡王妃知道吗?” “姐姐也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 总感觉,皇上对离郡王的特别偏爱和矛盾对待,皇后和离郡王反常的母子关系,背后藏着什么。 众人都知道,皇上偏爱高贵妃,纵着她和皇后分庭抗礼。 所以皇后不受皇上待见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依靠,不就是离郡王吗? 要知道,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柳云眠又问起永嘉公主。 “皇上令她闭门思过,又令高贵妃一个月内为她择婿。” “李娇娇?” “不可能。”陆辞道,“李娇娇当众打脸,皇上对他有所忌惮,不会再去试探勉强李娇娇。” 陆辞又跟柳云眠讲了一些朝中局势。 大概意思就是,皇上很刚,按理说,对上嚣张的李娇娇,不会一忍再忍。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卫家镇守的西南平静无事,但是辽东和东南水军,双线作战,已经有些吃力。 如果再在西北打起来,那就更紧张了。 皇上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内心无比焦灼。 柳云眠更庆幸自己今日把李娇娇压下去了。 她得去找凤夕。 “你知道凤夕在哪里?”陆辞问。 柳云眠“嗯”了一声。 她们两个现在,是可以靠空间的无线电来通讯的。 刚才在宫里,给她急傻了,完全忘了这一茬。 回家之后,柳家人惊魂未定,自然要和柳云眠说起今日家里忽然被西夏蛮子闯进来的事情。 “这蛮子也太可恨。”张氏挺着大肚子,摇着蒲扇骂道,“在中原的地界还横行霸道,就没人管了吗?来咱们家里,非说藏了人,哪里有人影?又出门,装神弄鬼地追一个姑娘……” 真是人心不古。 “依我看,他们是不是冲着妹夫来的?” 柳云眠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听陆辞主动道:“是冲着我来的。” 柳云眠:“……” 有人要金子,有人要权势,还有人……要锅背。 第268章 离郡王的身世猜想 柳家人没有人怪陆辞,反倒都关心起他的处境来。 陆辞面色不变:“都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没事了。” 柳云眠就佩服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偏偏让人看不出破绽的本事。 “误会”解除了,陆辞送柳云眠回她的房间。 对此,柳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都在一起睡的人,现在要装新婚前的夫妇,也就……让他们玩吧。 爱咋咋地。 他们感情好就行。 柳云眠却累得要命,想睡觉,于是就撵陆辞走。 陆辞揉着太阳穴说头疼。 这厮装可怜。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我还头疼呢!我今天又对付刺客又接生,还得应付李娇娇,我容易吗?” 还想着让她伺候他不成? 想得美! 陆辞表示,我留下,就是为了伺候你的! 他不走,他头疼哪里能随意挪动? “我就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柳云眠:“……” “你怎么不反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是。”凤夕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帘子被掀开,她竟然从里屋出来。 柳云眠:“!!!” 李娇娇是诈她,其实根本没有派人来过? 凤夕:“当然来过,就是抓不到我而已。” 她不是针对谁,她觉得在她面前嘚瑟的都是垃圾。 “什么味儿?”柳云眠吸了吸鼻子。 “烤羊腿。”凤夕道,“我刚吃完饭回来一会儿,身上的味儿还没散去。” 柳云眠:“!” 凤夕绝对是故意的。 “李娇娇让我带你去见她。” “见呗。好像见了他就能把我怎么样似的。”凤夕不以为然地道。 “那之前,谁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似的?” “那不是没有好好休息吗?” 现在天晴了,雨停了,姐姐又行了! 凤夕要撵陆辞走:“还没成亲呢,脸皮咋比城墙拐角还厚?” 陆辞虽然舍不得柳云眠,但是隔壁有凤夕听墙角,他也不想留下。 加上确实还有很事情要去处理,他就真的离开了。 柳云眠非常累,但是精神一下子松弛不下来,没有什么睡意,就把今日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凤夕说了。 凤夕啧啧道:“好家伙,你这个大姑姐,怎么那么招人恨?” 太后和皇后都讨厌她,偏偏又干不掉她,有趣有趣。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而且离郡王,为什么那么拽!” 皇上对他格外纵容,皇后却不喜欢他…… 这种情况下,渣的不都是爹吗? 皇后不该把离郡王当成自己未来的依靠吗? 凤夕道:“或许,真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只是比较少,恰好被我们遇见了?” 柳云眠心思一动:“你再说一遍。” “什么?” “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或许真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 “不对。”柳云眠道,“母亲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皇后这般……难道,离郡王不是她的孩子?” “那不能吧。” 凤夕也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对于这里的规矩也懂得一些。 “哪天侍寝,都会有详细的记录;而且后宫那么多人,皇后连上茅厕都得有人跟着,不可能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情。” “如果,想要狸猫换太子的,”柳云眠若有所思地道,“是皇上呢?” 宠爱离郡王的是皇上,不喜欢他的是皇后。 那他有没有可能,是皇上的儿子,却不是皇后的儿子? “而且当时,皇上还不是皇上,皇后也还不是皇后。” 皇上在 潜邸之时有了离郡王这个儿子。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谁能深究? 柳云眠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对。 这个假设,能把很多违和之处都解释通。 离郡王那种狂拽的态度,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 他怪异的性情,是不是也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妈呀,柳云眠这下真的睡意全无。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她问凤夕。 凤夕打了个哈欠:“对不对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要嫁的人,你管他娘是谁呢!” 柳云眠:“那是陆辞的姐夫。严格来说,我现在算不算离郡王的妻族?” 凤夕想想,“或许,大概,算?” “那我不也上了贼船?”柳云眠郁闷道,“回头离郡王要是出事,跑得了我?” “跑不了。”凤夕肯定地道。 柳云眠欲哭无泪。 “那你还等什么?”凤夕道,“现在就跟我跑呗!” 柳云眠白了她一眼,嫌弃道:“然后一起被李娇娇追得像丧家之犬?逃跑解决不了问题。” “留下也解决不了。” 比如她和李娇娇,那永远解决不了。 柳云眠: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她突然想,当初要是知道陆辞是这劳什子的侯爷,那白贴她二十两,她都不要! 要不起! 不行,不能暴躁,生活如此美好。 柳云眠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一条条列出来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和李娇娇见面后怎么办?” 不能就这样把凤夕送上祭台,然后就不管了。 “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不逗他玩了。” “什么意思?” 合着之前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逃,都是在玩? “就是我跟他谈判,给他些好处,让他放过我。” “给他什么好处?” “凤家的罪证。” 凤夕告诉柳云眠,凤家是西夏国君最大的心腹之患,尾大不掉,看不顺眼,还灭不了。 但是其实凤家,内部已经腐朽不堪。 她手里有凤家做许多坏事的证据,也知道凤家哪些人是能被分化的,能帮助李娇娇灭了凤家的。 她以“灭凤家”为条件,和李娇娇谈判。 柳云眠道:“他会同意吗?” “他会,他做梦都想灭了拔除凤家。” 世人都笑李娇娇疯癫,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城府有多深,抱负有多高远。 “凤家那么差?” “差,我在凤家,一个好人都没遇到过,所以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好,第一件事情解决了,总算不用担心。 “接下来,就是离郡王的身世。” “不要浪费时间。”凤夕不赞成。 “嗯?为什么?” 第269章 我喜欢陆辞 “因为这件事情,虽然重要,但是不紧急。他,不影响你嫁给陆辞。” 柳云眠语塞。 她都忘了,再过四天,就是她和陆辞的婚期了。 在此之前,应该还查不出什么来。 “所以你的第二件事,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你的婚事。”凤夕面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柳云眠抿唇,没有回答。 虽然凤夕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她听懂了。 凤夕的意思是,让她重新好好考虑嫁给陆辞的这个决定。 从前两个人不知道彼此在这个时空的存在,所以想的是努力伪装成土著,在各自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们重逢了。 那她们两个在一起,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一起寻找穿越的契机,看能否有机会穿越回去。 毕竟当穿越从个体事件变成“群体”事件时,就让人忍不住想,是不是还是有某种规律可言。 再比如,她们两个可以一起生活,抱团取暖。 她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是可以相互托付后背的战友,还有着相似的三观。 ——穷尽此生,她们也不可能认同这里的那些男尊女卑,三从四德,侍奉一大家子的价值观。 彼此的存在,让她们可以有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她们两个,可以维护着她们的小秩序。 所以凤夕让柳云眠重新好好考虑一下,嫁人是不是必须的。 如果是出于太孤单,没有依靠的目的和陆辞成亲,那现在就大可不必了吧。 凤夕觉得,自己可以提供更好的保护和支持。 而柳云眠,也填充着她来到古代之后一直空荡荡的心。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 因为爱,那就成亲。 不爱,就不要成亲。 这是柳云眠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沉默许久。 第一,她对陆辞有过动心吗? 答案是,有的。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朝夕相对的相处,陆辞让她见到了比想象中还要完美的男人。 理智告诉她,齐大非偶。 但是内心的悸动,也是真实存在的。 理智压制悸动,不代表喜欢不存在。 第二,这份动心,是否足以支撑她走进婚姻,陪伴陆辞面对接下来的风刀霜剑,阴谋诡计? 柳云眠想,这个答案,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已然坚定,“我嫁!” 凤夕很意外。 前一秒说不知道答案,下一秒就决定嫁了? “因为我想,看着别人嫁给他,我会难过。”柳云眠如实地道,“我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你想,谁又能跑到后面看看?” 所以,她先陪陆辞走一程。 能走下去自然最好,走不下去—— “咋,结了婚还不让离了?”她畅快大气地道,“咱们辛辛苦苦让自己强大,不是为了远离男人,逃避婚姻,而是为了将来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行再跑呗。 她可没想着从一而终。 生活是动态的,她且行且调整便是。 其实其他不悔婚的理由还有一箩筐。 比如,舍不得观音奴,比如,舍不得让家里人担心…… 但是柳云眠知道,千言万语,都是托词。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相处过程中,日久生情。 感情就像路边的麦子,每天经过,觉得麦子时时常绿,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麦子却悄无声息地拔节、抽穗、成熟……然后告诉人,该收获了。 柳云眠就收获了陆辞一枚。 “完了完了!”凤夕哀嚎道,“这下我成了 孤家寡人了!你被人拐跑了!” “留下吧。”柳云眠看着她,认真地道。 “留下跟你一起嫁给你男人?”凤夕故意逗她。 柳云眠嘴角勾起,托腮假装思考,“其实,我也是可以的……” “卧槽!” “……不过陆辞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凤夕作势要捶她:“不许撒狗粮!” 柳云眠大笑起来。 承认了动情,天地仿佛豁然开朗。 最坚实的感情基础,是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一点点夯实的。 虽然结果都是嫁给陆辞,但是认清感情这件事,对柳云眠来说也是重要的人生里程碑。 “你也留下吧,李恒,咱们两个可以相互照顾。” “然后我还可以帮你带孩子,看你们两个撒狗粮?” “免费的,不收你钱。”柳云眠逗她。 凤夕假装叹气:“恨我没有早日找到你,让你陷入狡猾男人的陷阱里。现在也只能……祝福你了!” 柳云眠大笑着抱住她,“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她在婚姻的坟头前蹦迪,凤夕保持着单身贵族的洒脱。 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是的!”凤夕也用力回抱住她,“飞狐,你幸福我就放心了。我还是要离开的——” 前世今生,她都不习惯在一个地方久留。 心是漂泊的,人是潇洒的。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第270章 求问真相 当然,凤夕现在不会走。 她得看着自己的闺蜜出嫁,然后在京城好好玩一圈再走。 柳云眠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计划不如变化。 而李娇娇,就是最大的变数。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凤夕道,“我这就去找李娇娇。” “别。”柳云眠拦住她,“还是等明天,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就够了。你婚期马上就到了,该补课补课,该忙活忙活,我和李娇娇谈完再回来找你。” “我陪你。” “我说不用就不用。”凤夕很坚决,“我走了。” 她身形极快,柳云眠抓都抓不到。 “哎——” 这人真是的,说风就是雨,点火就着,一刻都等不了。 这么一来,柳云眠觉得自己也睡不着了。 雪仪端着水进来,要伺候柳云眠梳洗。 “不用,我自己来。”柳云眠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就行,我不用人伺候。” 雪仪却还是没走。 柳云眠梳洗的工夫,她帮忙把被褥都铺好,又点燃了蚊香,什么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柳云眠躺在床上,听着包子的酣睡声等凤夕。 与此同时,陆辞正在郡王府正院里来回踱步。 他不好直接进姐姐房间,可是又要找离郡王,只能在这里“喂蚊子”。 他分明都听见姐姐催促姐夫出来。 可是姐夫“嗯啊”几声,就是不见出来。 这真是…… 陆辞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姐姐声音已经有些愠怒,这才看到离郡王出来。 丫鬟恭谨地打着帘子,离郡王却还“鸡蛋挑骨头”,嫌弃人把蚊子放进去。 可怜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陆辞迎上去行礼,“姐夫。” “你来了。”离郡王点点头,“怎么不去花厅坐着等?” “有些闷热,在外面凉快。刚去看了两个外甥,都睡着了。” “嗯,到我书房说话。” “好。” 外书房是不可能去的,离郡王要把伺候月子的原则贯彻到底。 他带着陆辞来到西稍间,那里他平时也处理公务。 看书房里干净清爽,几乎看不到什么堆积的公文,就知道他现在有多闲。 离郡王招呼陆辞坐下,丫鬟送上茶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离郡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大部分时候,他不想搭理那些人,不是因为他不懂人情世故。 而是因为太懂,所以不屑。 他有一双太过锐利的眼睛,心如明镜。 比如现在,他就猜测出来,陆辞去而复返,是有话要问。 陆辞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道:“姐夫,如果之前皇后娘娘不喜姐姐,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后,那现在我爹已经被平反,我又凭借自己努力得了这个虚名,观音奴也机灵……为什么皇后娘娘对姐姐还是不喜?” 他认为,一切可能让皇后不喜的因素,都已经不复存在。 姐姐给皇后娘娘生了三个孙子。 不敢求被宠爱,最起码不要被针对吧。 “而且观音奴开智后,皇上知道这件事情,远比皇后娘娘知道后高兴。” 可是皇上有好几个儿子,皇后娘娘却只有离郡王一个亲生儿子。 不该是皇后娘娘更高兴吗? 陆辞看离郡王的表现,隐约觉得,后者其实应该知道为什么,只是不说而已。 “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后对自己亲儿子,也十分冷淡。 最多面上能装出几分和蔼可亲,可是装的就是装的。 尤其皇后的演技,实在是不值一提。 “有难言之隐的不是我 。”离郡王面色冷淡。 除了在萧姮面前,他绝大部分时候就是一张死人脸。 在陆辞这里,已经算爱屋及乌收敛了。 “而是皇后。” 皇后? 他竟然连“母后”都不肯喊? 这关系冷漠得,让陆辞心惊。 和柳云眠还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全身而退,岁月静好相比,陆辞就冷静现实得多。 他知道,离郡王是一定要上位的。 皇后都和高贵妃闹得势如水火,现在都不是争储君之位了,而是你死我活。 离郡王上次翻船,不也是燕王暗中使绊子吗? 这俩人,任何一个人上位,另一个都得倒霉。 所以,还是让别人倒霉吧。 上位是个系统工程,需要做很多事情,而且尽量减少内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 所以现在看到离郡王对皇后都这么冷淡,陆辞表示很心塞。 这母子俩要是闹起来,被人趁虚而入,那怎么能赢? “姐夫和皇后娘娘,到底因为什么关系不和?”陆辞沉声道,“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不是。”离郡王依旧带着置身事外般的冷漠,“是因为我的缘故。” 陆辞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比如,刑克? 再比如,不孝? 可是无论如何,皇后不待见这唯一的儿子,都让陆辞觉得难以想象。 “因为我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离郡王道,“她恨毒了我,偏偏还得依靠我,所以就越活越拧巴。” 陆辞震惊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 离郡王,是以皇上嫡长子的身份,曾经做过太子的。 现在说,他不是皇后所出?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 陆辞也不敢相信。 可是看着离郡王冷静的模样,他又觉得,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 震惊。 “姐夫不是皇后娘娘所生,那是谁所生?”陆辞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他甚至想,如果是狸猫换太子,那姐夫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一旦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不! 陆辞很快否决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在皇后超乎常人的冷淡之外,皇后对离郡王格外宽和和优容。 也就是说,这一场“换母”大战,皇上应该是知情的。 甚至……可能就是皇上安排的。 “不知道。”离郡王情绪上没有任何起伏,面色如常,甚至还在把玩桌上的玉佛手。 陆辞:“……” 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没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他不得而知。 “那姐夫如何知道,您不是皇后……” “她自己说的。” 第271章 离郡王的身世 离郡王天生早慧。 他记事的年纪,堪称变态。 他能记得两岁时发生的事情,听过的对话。 那日他在午睡,但是还是王妃的皇后带着丫鬟到他房间。 所有照顾他的人都被撵出去。 皇后坐在床边看着他,恨声道:“我真想掐死这个孽种!” 她身边的丫鬟留白,也是皇后奶娘的女儿忙道:“王妃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皇后狠狠地在离郡王胳膊上拧了一把泄愤。 离郡王睁开了眼睛,用漆黑的眸子看着他。 其实,皇后进来的时候他就被吵醒了。 他只是不想睁眼。 没想到,那个平时对他和蔼可亲的母妃,私下里竟然会这样说话。 离郡王想,他或许天生感情迟钝。 听到这样的话,他竟然没有感到伤心难过。 也或许是,那时候太小,只能记住这些话,却无法理解话中的意思。 “留白,你看,你看他,他在瞪我!”皇后气得都要冒烟,“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妃娘娘——”留白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笑着问离郡王,要不要喝水。 离郡王讨厌别人掐他。 彼时也是夏天,离郡王只穿了小兜兜和一条开裆裤。 他爬起来,直接对着皇后身上尿了过去。 皇后跳起来,恼羞成怒,一巴掌就要扇过来,却被留白拦住。 “娘娘,不能在世子身上留下痕迹。王爷回来会看到的!” “你松开!”皇后怒极。 “娘娘,”留白声音略高了些,“这件事情,王爷提前就跟您说过的!您若是不答应把世子认在名下,他就要迎娶十二姑娘啊!” 皇后在家里排行十三。 家里原本有意要把姐姐嫁进来。 她嫉妒,她也喜欢彼时年轻英俊的王爷。 可是姐姐是大房嫡出,她只是三房庶出,父亲还去世了,无人撑腰,在府里活得像个丫鬟。 她没有那个福气嫁给王爷。 她被当成了姐姐的“陪嫁”,先被送到了王府。 因为彼时,王爷已经有了两个通房。 姐姐唯恐吃亏,要她先去笼络住王爷,别让通房占了所有的宠爱。 她忍气吞声地去了,心里既觉得家里极不公平,又觉得有些窃喜。 不管什么身份,她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了。 可是她入府之后,一直都没有被收房。 她焦虑不安,可是又无可奈何。 然而忽然有一天,心心念念的男人,主动来到了她的住处。 皇后至今都能想起那时候她心如小鹿乱撞的紧张和期盼。 结果等来的却是男人的威逼利诱。 她妥协了。 因为被扶正,成为王妃,还能拥有子嗣,每一项对她来说,都是上上之选。 她嫉妒外面那个女人,但是想到那个女人无法进门,只能替自己生孩子,她又劝好了自己。 后来,她成功了。 皇上也成功了。 在皇上的不懈努力下,她什么都有了,也成了皇后。 可是皇上又无时无刻不用行动和态度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 她想坐稳她的位置,只能依靠那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孽种!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听了留白的提醒,皇后虽然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但是她只是骂,却真没敢再对离郡王动手。 她气急败坏地走了,回去换衣裳。 她甚至忘了,她本来是想来做,不,演慈母,等着取悦男人的。 皇后万万没想到,那个两岁的,却只能往外零星吐出词语,都不成句子的孩子,竟然还能记住她说的话。 离郡王记得死死的。 当时他不是很理解,但是他记 住了。 后来,他也懂了。 皇后讨厌她,他也不往前凑。 谁喜欢一个会谩骂伤害自己的人? 离郡王同身边其他人,也不亲近,即使是那个曾经为他争取过权益的亲生父亲。 ——不管是王爷,还是后来的皇上,又能有什么时间照顾孩子? 那都是女人的事情。 所以,离郡王也没有得到多少父爱。 他孤独地长大,然后遇到了萧姮…… 陆辞听得目瞪口呆。 首先,姐夫能记得两岁时候的事情;其次,这个故事,太狗血了! 皇上也是个狠人。 能把一个妾室扶正,庶女成为王妃,把订婚的嫡女拦在门外……而当时,斗争正酣,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可是皇上还是做到了。 陆辞默默地给皇上竖起大拇指。 只是,他到底和谁生的孩子? 既然有这般的魄力和能力,为什么不把那女子娶进门? 这些问题,离郡王是不关心的。 即使他早早的知道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真相,也从来没生出多少探究之心。 他天性冷漠。 除了对萧姮。 即使知道亲生母亲又能如何? 反正她不会进宫。 否则,父皇能一直忍着? 离郡王知道真相的最大作用是,让他不对皇后的爱生出期待。 ——都不是皇后生的,她对自己,能有多少母爱? 陆辞心中忍不住感慨。 父子之间,一脉相承,都是顶住压力,把妾室扶正…… 不,离郡王青出于蓝胜于蓝,他选择的是因罪成奴的萧姮。 萧姮的背景,和皇后出身的郑家,还是没法比的。 总之,在感情这件事情上,皇上和离郡王年轻时候,都足够疯狂。 皇上对离郡王特别的宽容,是不是爱屋及乌? 得多深刻的爱,才能绵延二十几年而不绝? 陆辞对离郡王的生母好奇起来。 离郡王表示,他不好奇,也不用去查,只是记住,皇后要发疯,尽管让她疯去。 皇后在皇上心里没有什么地位,对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太后不喜欢姐姐,是不是因为当年被皇上的疯狂伤害到了老母亲的心? 所以见到历史重演,太后才会被激起心里的“新仇旧恨”? 应该就是如此。 皇后娘娘原来不是队友,而是对手。 也好,这样的猪队友,只能连累自己这一方。 没有也是甩了包袱。 “好了。”离郡王站起身来,“我得去陪你姐姐了。你姐坐这两个月月子期间,外面的事情,就劳你费心了。” 两个月月子? 离郡王:自然,生一个坐一个月;生两个自然得坐两个月月子,又不是坐不起。 他陪坐! 第272章 对峙 陆辞回去之后,消化了很久。 原来,姐夫依仗的,是皇上对他的愧疚和疼爱。 原来,皇后不是他的生母,所以才会对他那般。 ——姐夫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皇后,皇上心里深爱着别人! 其实姐夫,也根本不在乎这父母。 他甚至也能理解了,为什么姐夫独爱姐姐。 因为姐姐当初感念姐夫对自己的照顾,所以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这世上,真心难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姐夫很可怜。 这世上,没有人像姐姐那样,全身心地为他考虑过。 只因为这一点,即使后来姐姐误会了他,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这世上的爱恨,以为没有来由,其实在时光的深处,都早早埋下了伏笔,脉络清晰。 皇上对姐夫的宠爱,算很持久了。 有亲生母亲的加持,他会不会,更容易走一步? 可是,皇上现在最宠爱的,又是高贵妃。 燕王是高贵妃所出。 目前来看,各有优势,只能等时间给出胜负结果了。 再说凤夕,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驿馆。 其实她来过好几次了,只是这些笨蛋都没有发现过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这里,才能睡上一会儿。 凤夕找到李娇娇的房间,却意外发现,屋外竟然没有侍卫,而且房门大敞开? 好家伙,请君入瓮呢! 呵呵,谁怕? 凤夕大摇大摆地进去,在好整以暇等着自己的李娇娇对面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你总算把脸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洗掉了。”李娇娇看着凤夕白皙的肌肤,满意地道。 他对着那个面色蜡黄的“男人”,直犯恶心。 凤夕拿起筷子夹了一截猪耳朵放到嘴里,咬得咯吱作响:“怎么,听说你在找我?” 李娇娇气得脸色都变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这一路围追堵截,正面对峙过多少次? 他不找她,难道在找狗吗? “说吧,什么事,都忙着呢!”凤夕打了个哈欠道。 “跟我回去!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在这里!”李娇娇咬牙切齿地道。 临走之前,他把西夏托付给了弟弟李文寻。 倒不是担心弟弟会篡位,他只是怕弟弟,被别人篡了位。 “李娇娇,咱们俩君子协定吧。”凤夕吃完猪耳朵又专攻糟鹅掌——天气太热,就想吃点凉菜,但是她无肉不欢,所以素菜是被嫌弃的。 “你是女人,不是君子。” “我也就那么一说。你还是小人,也不是君子呢!” 不要挑字眼! 李娇娇:“你最好省省力气。今日你就是说破天也得跟着我回去!” 他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凤夕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菜。 “你,说话!” “你不是让我省省力气吗?” “你——”李娇娇气结。 “行了,别吹胡子瞪眼了。”凤夕又吃上了肘子,“我来给你送大礼了。” “不感兴趣。” 他只要她。 “大话别说太早。”凤夕得意挑眉,“我帮你把凤家扳倒,如何?” “不必。”李娇娇面无表情地拒绝。 他总算扳回一城了! 凤夕一愣。 这和她预料的反应不一样啊。 李娇娇不是该很高兴吗? 她觉得嘴里的肘子,忽然没那么香了。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因为我不用你帮忙,也能把凤家扳倒。” 区区一个凤家,算什么? “我之前留着凤家, 不是对他们没办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总不能,连个娘家都没有。” 凤夕一个字都不相信,瞪了李娇娇一眼,想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吹牛!” 男人爱吹牛,就像女人爱打扮,这几乎是基因加后天影响共同作用,深深烙印在心底。 李娇娇冷笑一声,“你手里的那些证据,信不信我都有?你没有的,我还有。” “不信。” “那你现在随便说。你提个头,我若是接不下去,算我输了。” “真的?” “真的!” 凤夕想了想后道:“你知道,元夕三年大火,烧死了上千头羊是怎么回事?” “凤学川,你应该喊一声十八哥,看上了人家女儿,结果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放火烧毁人家羊圈,还说是天火。” 凤夕:行啊,原来真的知道一些啊! 她正想着来道难的,就听李娇娇道:“你知道的,仅此而已?” 被鄙视了? 凤夕输人不输阵,冷笑着道:“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别在这里叽叽咕咕,浪费时间。 她倒要看看,什么是李娇娇知道,自己却不知道的。 “凤学志,你几哥?” 凤夕:“不知道。” 她有二十多个堂哥,还有几十个堂弟,认都认不全,更不知道他们的序齿。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是凤家人,这点跑不了。” “他又怎么了?” “当初我没上位的时候,有人想要暗杀我,他脑子一热,也跟着参与其中。”李娇娇说起这些,好像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不像放在心上的模样。 凤夕:这个罪名可真不小。 倘若认真计较起来,凤家被抄家都绰绰有余。 “你说我知道的这些,够不够?”李娇娇捡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慢慢嚼着,眯起眼睛看向凤夕,意味深长地道,“你现在说说,你手里那些,对我有用吗?” 凤夕:“没用。” 是她太小看李娇娇了。 以为他是个娘娘腔,却没想到,原来人家是东方不败。 但是,也不要逼她。 她黔驴技穷了,容易擦枪走火。 对别人来说,擦枪走火是个形容词,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事实。 因为,她真的有枪。 “知道就好。我想要的,就是你这个皇后。”李娇娇道,“玩够了吗?玩够了跟我回西夏。” “没玩够。”凤夕道,“要不这样,你换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她没想到,事情变得难搞起来。 她手里已经没有了砝码,而李娇娇志在必得。 不能慌,不是大事。 “你能做到,不就是嫁给我吗?”李娇娇嘴角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凤夕:她错了。 她怎么就不一枪崩了这个男人,而是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 第273章 洞房怎么办 凤夕想对李娇娇说,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我改好吗? 可是她没有说,因为根本没用。 别人最多性子固执,李娇娇是偏执。 他看上的,不管人还是东西,都能不顾一切地搞到手。 第一轮pk,凤夕完败。 “吃饱了。”凤夕把筷子放下,“我回去找柳云眠去了。她马上就要成亲,这几日你别来吵我,也不许跟着我,反正我丢了,你可以找她麻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李娇娇狐疑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俩人,就像多年好友一样。 萧衍那个混账玩意,应该早就知道。 所以在宫里的时候,他才会憋着坏招,让人来驿馆放火,吸引自己注意力。 要是萧衍和凤夕……那他一定要宰了萧衍! “忘了,”凤夕漫不经心地道,“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反正我们俩很好。” “萧衍呢?”李娇娇醋意很大,“你就不认识他?” “我干嘛要认识他?没有柳云眠,我认识他是谁?” 尽管凤夕口气很冲,可是听到她的回答,李娇娇还是可耻地愉悦了。 因为高兴,他勉强答应了凤夕的要求,保证在柳云眠婚礼之前,不会再纠缠她。 凤夕想,耳根清净几天算几天,剩下的,等柳云眠成亲之后再说。 她又啃了块西瓜,这才离开。 李娇娇站在门口,看着凤夕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脸上有些许狡猾的神色。 等着! “这都初四了,后日你就要出门子了,怎么还在这里和观音奴疯跑!” 高氏进来,看见柳云眠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的树荫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天气炎热,加上跑了一会儿,柳云眠脸上都是汗,脸也红扑扑的。 这下可把高氏吓得够呛。 “你把脸给晒坏了,回头怎么成亲?” “那就一直啃娘家。”柳云眠吐吐舌头。 高氏笑骂一句,把手里的篮子放在石桌上,“这是我刚做的点心,送来给你们玩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好嘞,谢谢娘。” 柳云眠带着几个孩子在石凳上坐下,见几个孩子听到点心,都在咽口水,就把点心分给他们吃。 “胖丫和你身边新来的那个谁来着?” “雪仪。”柳云眠道。 “对对对,胖丫和雪仪呢?怎么一个陪着你的人都没有。” “胖丫出去帮我买东西去了,雪仪应该是去小白屋里,一会儿就回来了。”容疏笑道,“娘,怎么了?” 高氏拉着柳云眠,神神秘秘地道,“来,你跟我进来。” 她顺手还把桌上的篮子挎上。 柳云眠:??? 啥呀? 她一脸懵懂地跟着高氏进去。 高氏还关上了门窗。 “娘,您不嫌热啊。”柳云眠笑着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藏了私房钱,要偷偷传给我吧。” “不是私房钱,是点物件要给你。”高氏满脸通红。 柳云眠福至心灵,竟然一下子想到了。 好家伙! 终于到了“母女传承”的时刻了吗? 她还以为,得明天晚上,高氏才和自己说呢! 搓手手,想开开眼界啊! 话说现代时候,第一次见到白花花的身体叠加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点儿都不好看,好吗? 有什么美感可言! 后来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她对古代的,更感兴趣。 “你自己慢慢看,琢磨琢磨就懂了。”高氏老脸通红,掀开篮子下面的蓝布,露出里面的一卷书,另外还有一个狭长的盒子。 她一股脑地都塞到柳云眠怀里,叮 嘱道:“你收好了,别被别人看到,知道了吗?” “哦。”柳云眠只能装傻。 “多看看。”高氏不放心地道,“这是大事,得放在心上。” “哦,记住了,娘。”柳云眠忍笑道。 您倒是快走啊。 您不走,我怎么看?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好吗? 高氏出去后,柳云眠就先打开书翻了翻。 好家伙,竟然还是彩绘的? 构图精美,亭台楼阁的……好家伙,玩得有点开放啊! 屋里都装不下他们了? 不过缺点是,细节有待加强,反正她眼睛都贴书上了,也没看到关键信息。 哎呦喂,这是过审的高手啊! 她但凡学到那么一两手……不对,她学这玩意儿干啥?她又不写小说。 没意思,没意思。 柳云眠把书翻了翻,就嫌弃地扔到一边,又打开了盒子。 “妈呀!” 柳云眠看着里面的好东西,顿时惊呼出声。 竟然是六对白玉雕刻的小人。 姿势各异,但是严丝合缝。 柳云眠贱兮兮地尝试着分开…… 卧槽! 竟然真的能分能合。 做这个的,是懂三国的。 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这也太好玩了吧。 古人的智慧,不服不行。 什么城会玩,分明是古会玩。 柳云眠玩了一会儿后就收起来了。 虽然高氏觉得她在这方面可能不太聪明,让她笨鸟先飞。 但是! 完全没必要好吗? 她上辈子都已经抢跑了。 没有人比她更懂。 等等! 柳云眠忽然想到,她好像,似乎…… 根本不需要懂啊! 她和陆辞,是假成亲好吗? 洞房有,花烛有,分分合合就真没了。 竟然感觉不完整? 完了完了…… “老铁啊,你说我怎么变坏了。”柳云眠和凤夕碎碎念。 她竟然都想和陆辞酱酱酿酿了。 还好凤夕在,否则她这些话都没人说。 凤夕:“那有什么?想要就要呗,又不是要不起。他要是抵抗,你喊我。” 不就是把人打晕吗? 对她来说,太容易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晕倒了还好用不。 这个问题,柳云眠应该知道吧。 柳云眠:“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不知道!” 凤夕表示:真是个废物。 有贼心没贼胆,还没有常识。 凤夕兴致勃勃地看着趴在炕上玩着自己爪子的包子。 感觉这大家伙,很好rua啊! 就是这是凶兽,她不好贸然上前。 不过这不影响她好奇并观察。 柳云眠:“喂,我和你说正事呢!” 她对陆辞有点蠢蠢欲动,但是陆辞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该怎么办? 在线等,很着急。 第274章 成亲 凤夕:“你想怎么办,一句话就行。” 自己姐妹的事情,她能不鼎力相助吗? 柳云眠:“……” 她看着凤夕面对包子,既垂涎又胆小不敢上前,不由翻了个白眼道:“你可以摸摸它。” “这,这能行吗?你可别坑我。” 凤夕慢慢挪到包子面前,却不敢伸手。 这时候,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包子,默默伸出前爪,摸了摸凤夕。 真是,这人听不懂人话。 还得靠猫。 它是一只猫,只是体型大了点,不服来辩。 凤夕大笑起来。 “倒是我太小气了,来,包子,么么~” 柳云眠:“你正常点,别吓坏包子。” 她竟然找凤夕讨论洞房的事情,真是浪费感情。 其实,她只是口嗨而已,并没有真想对陆辞怎么样。 他们,不太熟。 ——至少得有个彼此喜欢的过程。 她这不是刚刚发现自己心里的萌芽吗? 陆辞倒是一直很执着……但是,得磨合一段时间吧。 贸然行事,别把陆辞给吓到了,还是得水到渠成。 不过,陆辞要是以为自己还不喜欢他怎么办? 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微妙的小心思呢? 柳云眠破天荒,人生第一次,开始考虑用点女人对男人的小心机。 虽然很惨,她没有人可以商量。 但是她觉得,她可以的!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她! 柳云眠把东西藏在箱底。 到了成亲那日,柳云眠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拽出来,梳妆打扮。 开脸生疼,她不住地吸着凉气。 卫夫人笑道:“新娘子这是着急了等新郎官来接吗?” 柳云眠:瞎说,我这是疼的好吗? 疼死她了。 成亲过程如此烦琐,以至于柳云眠心里默念,绝对不要有第二次! 她得好好珍惜陆辞啊! 观音奴带着几个孩子,时不时进进出出,一会儿来看看柳云眠准备好了没有,一会儿出门翘首盼着陆辞赶紧来。 凤夕和小白也着急。 这俩人立志要把门堵住,不让陆辞顺利进门。 柳云眠见她们摩拳擦掌,心里那个苦。 这俩人守门,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好吗? 一会儿,外面响起了鼓乐声,柳云眠知道,是陆辞来了。 她偷偷对雪仪道:“你去拉着点那两个……闹得太晚,耽误了时辰。” 雪仪笑着答应。 张氏因为临盆在即,今日避在自己房间没出来。 蜜蜜贴心地陪着亲娘。 听见外面开始放鞭炮,她忍不住往外面看。 张氏笑道:“你不用陪着娘了,出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去。” 蜜蜜却懂事地摇摇头:“我得陪着娘。娘如果要生的话,我也能跑个腿儿。” “真是个傻孩子,娘要生,喊一声不就行了?家里这么多人呢!快去看看吧,日后你若是也能像小姑姑这样姻缘美满,娘做梦都能笑醒。” 女儿现在跟着小姑子,日后婚事总不会太差。 张氏内心很满足。 她甚至不怕这一胎再得女儿。 在柳家,女儿也很金贵。 蜜蜜道:“那我跑出去看两眼就回来。” “去吧。”张氏笑道。 蜜蜜跑得太快,出门就摔了一跤,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仔细检查一番。 还好还好,她今日刚上身的新衣裳没有摔破。 就是手掌火辣辣的,膝盖也疼。 不过没关系,磕磕碰碰很快就好了,新衣裳没摔破最好。 蜜蜜去到正院的时候,柳云眠已经拜别了父母, 被大哥背出了家门。 陆辞喜气洋洋,全然没有平日高冷和内敛的模样,笑得简直见牙不见眼,拱手对着热闹的人群行礼致谢。 韩长川今日给他做傧相,陪在他身后,长身玉立,面带浅笑。 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出门不多,所以不少人见了他都觉得面生,不由交头接耳议论打听。 这温文尔雅的公子,是哪家的,可曾婚配? 原本萧姮让离郡王也来帮忙迎亲,给弟弟做面子。 奈何离郡王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凤夕气鼓鼓地道:“竟然跳墙,不要脸!” 声东击西,陆辞是懂兵法的。 小白喜滋滋地数着自己得来的红包,早就忘了刚才的“失败”。 侯爷可太大方了!红封里竟然是印着吉祥纹样的银片。 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她抢了二十几个下来,加起来也得有二两银子了。 凤夕用手肘碰碰她,“没看出来,你是个财迷啊!” “我要攒钱。”小白小声地道,“二哥快过生辰了,我要送二哥一方好砚。” 二哥就喜欢这些。 她打听过了,一方好的砚台要几十两银子。 她现在已经攒了二十多两了! 她攒的越多,就能买越好的砚台。 “有钱干嘛不给自己花?”凤夕嫌弃。 “因为二哥也给我买很多东西呀。”小白道,“你看我这发钗好看吗?二哥给我买的,嘻嘻。” 凤夕:“傻子,他是给自己养童养媳呢!” 小白愣了下,随即脸红跺脚:“凤姐姐,你要这样说话我就生气了!” 见她生气,凤夕忙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那是你亲哥哥。” 小白:“……才不是呢!凤姐姐,我不喜欢你了。” 她不是二哥的童养媳,因为二哥对她很好,才不像其他童养媳那样挨骂挨打呢! 二哥也不是她亲哥哥,那她还……还怎么…… 羞死人了。 小白揉揉脸。 凤夕一脸莫名其妙。 做恋人不行,做兄妹也不行,总不能把柳明义阉了,做姐妹吧。 这些人,真是奇奇怪怪。 柳云眠上了花轿,怀里紧紧地抱着宝瓶,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心里被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盈满。 她和陆辞,终于从一场闹剧,变成了真正的夫妻吗? 这一场婚礼,是对从前那个不完美开端的纠正吗? 从今以后,他们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说真的,她心里真的还有几分期待,她和陆辞之间新的开始。 蜜蜜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离开,心里竟然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姑姑,就这样嫁人离家了吗? 她忽然不想嫁人了。 她不想离家。 她失落地转身离开,却被阿宽喊住。 第275章 就这样生了? “阿宽?”蜜蜜很惊讶。 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笑着道:“你怎么没有跟着观音奴去?” 观音奴是要围观全场的。 他早就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跟着迎亲队伍一起走了。 当然,是被人抱着骑马。 而且,不是陆辞。 对此,观音奴怨念特别深。 柳云眠心疼他,同意他进花轿,奈何别人都不同意。 没错,这个别人,就是陆辞! 哼! 陆辞还振振有词,说将来观音奴自己总要成亲的,到时候他才是主角,现在不要喧宾夺主。 观音奴恨恨地想,我要是早出生十几年,非要和你一决高下,看看哪个才能娶我娘呢! 你且再等十几年看看,到时候爹就老了,自己还年轻。 哼哼,到时候只要娘不傻,选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他能忍! 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他过了年都六岁了。 别拿辈分说事,之前不都告诉过他,他和娘没有血缘关系吗? 他懂得可太多了! 于是,观音奴就委屈地跟着侍卫骑马。 但是等他坐在马上,一路看着热闹,早就眉开眼笑,忘了自己那点小不忿。 他还得意地对着人群挥手,仿佛人家都在对他行注目礼一般。 周围的侍卫看得都忍俊不禁。 这小世子,实在是被养得太招人喜欢了。 等闲这么大的孩子,见了人都得认生,这位是真没有。 而平时缀在观音奴身后的阿宽,却罕见地没有跟来。 他和蜜蜜解释道:“我想着大夫人要生了,家里只要老夫人操持后院,我这年纪,还能来回混在女眷里跑腿,就想着留下帮帮忙。” 他不敢说,他想帮蜜蜜。 家里的女孩子,即使再受重视,这时候也得被支使来支使去。 因为蜜蜜懂事,所以她干得很多。 比如今日,明明她也可以跟着去热闹的,但是她选择了留下。 凤夕和小白都去热闹了。 他留下,就算能帮她跑两次腿,也算回报一点点,她对自己的那么多善意。 蜜蜜笑道:“那谢谢你呀,家里的人手,是不够用。走,咱们进去看看。对了,你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话音刚落,阿宽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阿宽的脸红成一片:“我,我……” “走,咱们去厨房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蜜蜜并没有揭穿他,仿佛没听到一般,笑着带他一起去厨房。 在厨房,看到有剩下的饺子,蜜蜜让帮佣的人给热了两碗。 她自己吃了两个就说吃不下,把所有饺子都给阿宽吃了。 阿宽饭量大,脸皮薄,她一向知道。 所以她从来不让阿宽尴尬。 阿宽知道她陪着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狼吞虎咽,被烫得直吸气。 “我不着急的。”蜜蜜笑道,“你慢慢吃,我看看厨房的肉和菜够不够,不够的话让人去采买。” 今天这日子,只能剩,不能短缺。 蜜蜜言谈举止之间,温柔却又坚定,很有几分当家小娘子的气势。 她丝毫都没有盛气凌人,说话先带笑,却心思清明,不好糊弄。 来帮佣的人,就没有不夸赞她的。 蜜蜜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和颜悦色地指出了几处纰漏,又请大家好好干,事后定然给大家再封红包。 众人纷纷谢过她,干劲更足了。 等阿宽吃完,放下筷子要去洗碗。 蜜蜜却道:“今日不缺洗碗的人。阿宽,你帮我去看着点外面的女眷,帮我祖母跑个腿儿,我得抽空回去看看我娘。” 她到底不放心张氏。 “好,蜜蜜姐你放心。” 能帮上她,阿宽心里是极高兴的。 他对蜜蜜有用就好。 他一点儿都不羡慕热闹,他更贪恋蜜蜜对他的好。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的。 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阿宽跑到高氏那边帮忙跑前跑后,又给她出主意,让伤心又慌乱的高氏很快镇静了下来。 而蜜蜜回到自家院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小婴孩的啼哭声。 她吓了一大跳,抬脚就往屋里跑。 膝盖上的伤,这会儿都完全被抛到脑后,疼都忘记了。 进了屋之后,张氏见她跑得满脸通红,嗔道:“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进门也不出声,快出去。” 炕上放着个包好的孩子,脸上有白白的胎脂,皱巴巴的,正嘤嘤地哭,小嘴撅起来,似乎在找奶。 屋里有浓浓的血腥气。 而张氏,自己也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木盆里有血水。 “娘——”蜜蜜愣住了,整个人如灵魂出窍一般不敢置信,“您,生了?” “生了。”张氏抱起孩子,撩起衣裳,把孩子往胸口塞,“这个小讨债鬼,娘就是收拾一下,饿不死你。” “是个妹妹吗?”蜜蜜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激动不已。 “是个弟弟。”张氏笑道,“要么我说又是个来讨债的。你看看你姑丈,娶个媳妇多难啊!你弟弟将来要是有本事靠自己还行,没本事,不还得啃我和你爹,真真是个讨债鬼。” 蜜蜜立刻道:“弟弟好,我喜欢弟弟。” “我生什么,你就喜欢什么。好,小姑娘嘴甜好,将来不吃亏。”张氏现在日子过得好,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蜜蜜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声地问:“娘,您,您自己就生了?” 祖母和姑姑,前些日子就找好了稳婆,准备了许多东西。 尤其姑姑,说得很严肃,让蜜蜜对母亲生产这个过程,一直有些紧张。 没想到,就这样…… 她前后出去,也就半个多时辰,都不到一个时辰恐怕。 母亲不仅生了,还自己收拾差不多了。 这,偏差有点大。 “娘,您没事吧。” “嗐,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张氏道,“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夫人娘娘啊,那么金贵!我可没那命,我就是个乡下婆娘。” 乡下女人生孩子,和下个蛋似的。 她这还在家生的,婆婆小姑子什么都给准备好了,不要太舒服。 那生在田间地头的,不多了去了? 孩子包一包扔在一边,还得继续去抢收。 马上要下雨,不收庄稼都糟蹋了。 那苦吗? 人家也没觉得苦,都是这么过来的。 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你别去喊你祖母了。”张氏叮嘱道,“你也不用告诉你爹,都忙得要命。今天这日子,出点什么事情,人家嘲笑我们柳家呢!” 蜜蜜道:“那娘,我能做点什么?” “你帮我弄两盆温水来,放在这里,剩下的你就不管了,赶紧出去帮忙待客。” 生孩子这事,等小姑子喜事都办完了再说,别冲撞了喜事。 蜜蜜忙出去找热水。 张氏哼着小曲儿,摸了摸小儿子的脸,心满意足地道:“你呀,真是个有福气的。姐姐哥哥都跟着家里吃过苦,你真是一出生就掉进了蜜罐罐里。”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第276章 洞房念经 柳家热热闹闹,蜜蜜按照张氏的吩咐帮了忙,然后就被张氏撵走出去待客。 蜜蜜到底不放心,过一会儿就回来看看。 弟弟吃饱睡着之后,母亲也躺下了…… 蜜蜜总算放心,又轻手轻脚地出去。 她听话地没有告诉高氏,因为知道高氏是个沉不住气的,还不知道怎么慌乱。 还好老天爷保佑,娘和弟弟都平安无事。 真好啊。 她之前一直想要妹妹,但是看着小姑姑嫁人,就觉得还是弟弟好。 弟弟们可以一直留在家里。 再说柳云眠,下了轿子,拜了天地,被送入洞房。 一番俗套的仪式下来,众人都被撵了出去。 凤夕和小白仗着武艺高,偷偷摸摸又回来,准备听墙角。 没想到,陆辞对此早有准备。 安虎很快发现了两人。 他不慌不忙,先派人对小白说,柳明义喝醉了,这会儿正闹着找她。 小白毫不犹豫地就走了。 一点儿也不讲情面——凤夕之前还觉得,自己和她,也算建立起来了暂时的同盟呢! 大家是姐妹! 没想到,这塑料花姐妹,关系破裂得这么快。 凤夕表示,女人啊,一定不能恋爱脑。 看她多好,灭爱绝情,独孤求败。 凤夕自己一个人,喂着蚊子继续蹲墙角。 直到—— 安虎和她说:“凤姑娘,李皇来了。” “谁?蛎蝗?炸的吗?” 安虎:“……” 估计他确实能把您给炸了。 凤夕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李娇娇来了。 “他叫李娇娇,什么张皇蛎蝗的,”凤夕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脑袋,“不用理他,他这里有问题。” 话音刚落,就听见李娇娇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是脑子没问题,能看上你?” “知道自己有病就好,有病早点治,别牵连别人。”凤夕不客气地道。 被抓个现形又如何? 当着面,她骂得更凶。 她就是这般不一样的烟火。 李娇娇直直地瞪她,“你说过,等他们成亲之后,就给我一个交代!” “你不进洞房就算成亲?”凤夕道。 还没结束谢谢。 李娇娇冷笑,环胸道:“好,那我陪你等着。” 凤夕:“你有病啊!” “是,我有病,你有药吗?” 我有枪,一枪崩了你! 娘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人怎么就阴影不散,这么烦人。 凤夕自己想要听墙角不假,可是不能让别人也听去了不是? 屋里的人磨磨蹭蹭,来,让她撸起袖子,先把眼前这人给解决了。 “走。”凤夕腾地一声站起来。 “做什么?” 凤夕把指节捏得咯吱作响,“给你喂药!” 她直接把李娇娇拎出去。 去侯府外面,爆锤这混账一顿,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而屋里,柳云眠正尴尬地和陆辞没话找话说。 “进洞房这事,呵呵,咱们俩,呵呵,算不算一回生,二回熟?” 陆辞:“嗯。” “呵呵,上次挺有意思的,其实你知道,我,我其实都看到了的。” 你洞房杀妻。 哦不,你洞房杀鸡。 简直给我留下了太深阴影了。 陆辞脸色紧绷,勉强“嗯”了一声。 看这人,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话都说不囫囵了。 她当自己是什么人,难道会对她霸王硬上弓? 别说他首先,不一定能上成,毕竟柳云眠那天生神力,这真贴身肉搏,自己未必是对手。 更何况,他是那种人 吗? 他是吗?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陆辞心中疯狂咆哮。 柳云眠则想,你怎么一动不动,话也没有半句? 就会“嗯嗯”,不知道的以为你便秘呢! 毕竟是洞房,你不是还挺喜欢我的吗? 不男人,不禽兽。 这时候你要是主动一点儿,或许我们俩就破冰了。 哦不,那叫破!身!了! 这事,总不能让她主动吧,没那么熟。 主要得靠男人厚脸皮。 结果事实证明,陆辞他禽!兽!不!如。 他对柳云眠道:“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哦,好。” 柳云眠在屋里简单擦洗,陆辞也去浴室冲澡。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柳云眠忍不住往里面看了看。 奈何隔了两道帘子,什么也看不到。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陆辞紧绷的肌肉,没出息地流口水。 嗐,当初人家追你,你不同意。 这会儿只能对着腹肌胸肌肱二头肌流口水是不是? 陆辞哪里知道柳云眠心中所想。 他用凉水冲澡,就快念“阿弥陀佛”来战胜“心魔”了。 夏天毕竟衣裳单薄,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对他的挑战指数也是直线上升。 柳云眠睡觉又不老实…… 真的,绝对是她不老实。 可是不能说。 要是说了,她就会让自己去别的地方睡。 哎,太难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两人各自洗完后,各怀鬼胎躺在床上。 柳云眠:你真的不表示表示? 陆辞:我可千万不能动,心如止水,阿弥陀佛…… 柳云眠:么么哒…… 敌不动,我不动,两个人挺尸一般,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陆辞感受到了柳云眠的僵硬,试探着道:“眠眠,你是不是有点拘谨?” “很拘谨。”柳云眠面无表情地道。 “那你放松点,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哦,好。” 知道了,就是继续像从前那样盖着棉被纯聊天。 柳云眠想吐槽,但是想都不敢想多了,怕一会儿自己睡着了,说梦话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万一她做梦的时候说出来,她馋陆辞的身子,那她可以直接逃离地球了。 “嗯……你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着?”陆辞又问。 这没话找话,属实尴尬。 柳云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面壁思过一般,笔尖都差点贴到墙上,“能睡着,困了。” 不尬聊了。 知道陆辞没那心思,就早点睡吧,困死她了。 别说,这成亲,还真的挺折腾人的。 “那你快睡吧。”陆辞道。 他继续念经。 这个对他,有奇效。 或许,大概是因为从前他在寺庙里待过的原因?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大红喜烛,白白地燃了一晚上,落了一烛台的烛泪。 第277章 侯府库房 柳云眠睡到很晚才起床。 彼时,陆辞已经晨练回来,洗了澡,换了衣裳,神清气爽地坐在书桌前看邸报。 柳云眠醒来后也没有多少愧疚。 毕竟这府里没有长辈,陆辞最大。 大家都那么熟了,也就不用装了。 柳云眠刚起床,观音奴就来了。 “娘,侯府可真大。”他高兴地道,“我刚到处都看过了。” 以后他和阿宽他们玩,就更宽敞了。 “阿宽没有跟着你,你也敢到处乱跑。” “反正是自己家,我才不怕呢!”观音奴理直气壮地道,想了想后又问—— “娘,外公外婆他们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陆辞道,“你外公说,等秋天凉快了再搬家。” 柳厚是个老实人,要面子,怕别人说,女儿刚嫁过来,自己拖家带口也跟着来了。 哪怕隔壁房子,写的是女儿的名字,他也不好意思。 “不嘛,”观音奴和柳云眠撒娇,“娘,我想让他们尽快搬来,您回去跟他们说好不好?” “不行,别闹你娘。”陆辞道。 “我又没求您。”观音奴撅嘴。 他知道求谁好用,求谁不好用。 柳云眠笑道:“等三朝回门的时候,我跟你外公外婆好好说说,趁着你大舅母还有生,好挪动……” “已经生了。”陆辞道。 “啊?”柳云眠猛地从梳妆凳上弹跳起来,“大嫂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昨天,生了个儿子。”陆辞道,“怕惊扰了你,所以没说。一会儿你问胖丫,她大清早和来报喜的小白嘀咕了很久。” 柳云眠饭都不想吃了,迫不及待地喊胖丫来问话。 胖丫把张氏自己“偷偷摸摸”生了个孩子的事情说了。 柳云眠这个见过很多“大场面”的大夫,表示叹为观止。 劳动妇女真是太厉害了! 就这样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她得送点东西回娘家。 不到三日,她不好回去,但是东西和心意得先送回去。 送什么呢? 之前倒是准备好了金银锞子,但是还是有些单薄。 柳云眠想了想,打开箱笼要取银子给胖丫,让她出去买些补品。 陆辞却道:“不用,府里库房里什么都有。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库房看看,你自己挑。” 柳云眠:“那怎么好意思?” 人都还不是她的人,她这不太好意思伸手啊。 要是合二为一了,那也就算了。 这会儿总觉得,还不是那么个事儿。 陆辞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只带你去一次,以后你都得管起来。” 柳云眠“嗯”了一声,“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好好管。” 让他实现保值增值,不能减值。 知道柳云眠着急找礼物送回家,吃过饭,陆辞就带着柳云眠和观音奴去看库房,身后跟着胖丫和雪仪。 所谓的库房,和柳云眠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就是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架子,架子上林林总总,分门别类地放着东西。 结果事实证明,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侯府的库房,是两座合在一起的院子。 正房十二间,竟然是……粮仓。 里面堆放的是满满的粮食,人是进不去的,只是下面有个小巧而简单的机关,拔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粮食就会涌出…… “你屯这么多粮做什么?”柳云眠震惊地道。 “行军打仗的时候,朝廷的粮饷不一定能立刻跟上。所以我自己有银子,就买一些准备上,每年换一次新的,这些,也能供十万人支撑几日。” 而且也能防天灾时候,粮食涨价。 “你这算不算……囤积居奇?”柳云 眠弱弱地问。 她就没好意思说,你好端端地存这么多粮食,皇上不会以为你谋反吧。 谁家没事囤这么多粮? 结果陆辞告诉她,屯粮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其他府邸,即使没他这么多,数量上也绝对足以让柳云眠震惊。 “屯粮有什么好惊讶的?”陆辞笑道。 有时候,柳云眠聪明得让人惊喜,有时候就像个小呆瓜。 柳云眠: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寻常人家,囤个几千斤粮食,那都是大户了。 好家伙,陆辞这屯几十万斤…… 她对有钱人,果然是见识不足。 她还以为,人家都是金银细软呢! 两边的厢房,就和柳云眠想得差不多了。 不过数量上,还是让她开了眼界。 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燕窝鱼翅,名贵中药材……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看得出来,管理库房的,是个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 看过之后,陆辞直接把钥匙留给了她。 柳云眠笑着逗他:“就不怕我贪墨?” 这钥匙沉甸甸的,责任也沉甸甸的。 “哪儿有人贪墨自己的东西?” 柳云眠:很好很舒服。 谁说陆辞是钢铁直男,她第一个不同意。 柳云眠挑了点补品出来,陆辞又让人添了长命锁等物,封了一份厚礼给柳家送去。 陆辞又带着柳云眠去了旁边一处院子。 在这里,柳云眠看到了她丰厚的嫁妆——当然,一部分是镇南王府给她的,大部分还是陆辞贴补的。 “眠眠,你的嫁妆都放在这里,你自己保管,最好别动用……” 柳云眠:??? 啥意思,她的嫁妆,她怎么不能动用了? 虽然是你给的,但是给完了,可不能反悔啊! 陆辞却道,让她好好保留嫁妆,日后留给女儿。 柳云眠:女儿? 我的女儿在哪里? 哦,在她爹那里呢! 看着陆辞暧昧的笑意,柳云眠:傻子。 你以为限制你生女儿的是我? 不,其实是你自己。 就看看陆辞什么时候开窍了。 要是让她等太久…… 那她恐怕自己不要脸了,直接把他给扑倒。 观音奴在外面等得都有些不耐烦。 这库房,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那么些死物而已。 “娘,快出来,”他忍不住喊道,“我要带你看看侯府!” 柳云眠笑道:“来了来了。” “我也来凑个热闹。” 凤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跑哪里去了?”柳云眠笑骂道,“一大清早就找不到你,害我以为你被李娇娇抓去了呢!” 第278章 卫夫人辞别 凤夕道:“确实被他骚扰了,可累死我了。” 柳云眠瞬时瞪大眼睛。 “你们两个……” 她一个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无事发生,除了睡得有点全身僵硬外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结果,凤夕累了一晚上? 这去哪里说理! “我把他收拾了一晚上。”凤夕神清气爽地道。 柳云眠弱弱地问:“怎么收拾的?” “当然是揍了一顿。” “那凭你的体力,还会累?”柳云眠都不相信。 揍一个就累了?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 揍十个还差不多,还都得是李娇娇那种身手的。 “一直揍,你试试。” 柳云眠:“……” 突然有点同情李娇娇。 凤夕:“我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跟人打架了,这次总算过瘾了。” 主要打别人,有些放不开。 揍李娇娇这个贱人行,爽! 柳云眠:李皇,要不你放过你自己? 陆辞在屋里听着她们说话,内心嘲笑李娇娇。 ——看你求而不得的是什么女人。 再看看我……羡慕去吧。 “眠眠,”陆辞从屋里出来,“我要去一趟韩家,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去韩家?” 陆辞这几日是有假的。 “嗯。”陆辞道,“大哥找我。” “哦,那你去吧。” 柳云眠觉得有些奇怪。 韩长川和不靠谱的韩平川不一样。 他非常自觉内敛,很怕给别人添麻烦。 昨天成亲,他尽心尽力地帮忙。 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把陆辞喊去? 柳云眠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能不想。 观音奴带着她们一起逛了逛侯府,用了一个多时辰,还只是走马观花。 实在是贫穷限制想象,有钱人的生活如此快乐。 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在自己家泛舟湖上,可以在自家院里晨跑夜跑…… 王府的下人见到她们,纷纷行礼退避,哪怕因为凤夕捣乱,她还没来得及见过所有内院的下人。 逛了一会儿,雪仪来找柳云眠。 准确地说,是来找凤夕的。 原来,李娇娇来了。 “你赶紧去应付他。”柳云眠嫌弃道,“要打你们找个地方打,离远点。我这初来乍到,好多人盯着我,你别给我找事。” 凤夕:“还能不能做姐妹了?塑料花啊!” “赶紧给他弄走。” 柳云眠自己倒是没什么。 可是如果李娇娇在外面闹起来,别人怎么看陆辞,怎么说他? 新婚第二日,西夏皇帝到侯府寻爱,双方大打出手? 好家伙,这要是不上京城头条,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凤夕撇撇嘴,“绝交!” 柳云眠:“赶紧去领走!” 凤夕撸起袖子找李娇娇撒气去了。 柳云眠总算能消停一会儿,坐下来休息。 观音奴就像永动机似的,永远精力旺盛,停不下来。 他嚷嚷着要去柳家找铁蛋,还要看铁蛋新生的弟弟禾禾。 禾禾这个名字,是张氏自己起的。 因为生产前几日,她一直持续梦见禾苗,就给起了个这样的小名。 庄稼好养。 “娘,您等三日回门,我不用等吧。”观音奴问道。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外婆家了。 柳云眠想想,好像也是,就让人送他回去。 胖丫道:“这下好了,吵吵闹闹的都走了。眠眠,你累不累?要不要去躺躺?” “累?” 胖丫你懂得有点多啊。 只可惜,我是废物,我不累。 柳 云眠含糊道:“有一点,那你们也都去歇着,我睡一会儿。” 她本来想着,让管家把名册带来,先见见府里的下人,封赏一番。 但是转念再想,她也不用那般立威。 且先装傻充楞一段时间,等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露出狐狸尾巴再说。 反正她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那才是众人眼里真正的她。 柳云眠昨晚睡得不算踏实,所以这会儿沾着枕头就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雪仪喊她,说是卫夫人来了。 “卫夫人?”柳云眠揉了揉眼睛,“卫夫人来了?” “是我来了。”卫夫人在门口,笑声爽朗,“本来还不好意思来找我,想着你新婚燕尔,说不定三天三夜不起床……” 柳云眠:!!! 谁说古人保守的? 这多敢说! 她都不敢想三天三夜,就被人编排上了。 要真那样,她谢谢了。 卫夫人掀开帘子进来,“我是听卫洲说,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侯爷和韩家大公子,这才敢上门找你告别。” “告别?”柳云眠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字吸引,“您要走了?” “是啊。”卫夫人道,“早就说了,等你成亲了就回去。” 结果,她成亲第二日就走? 卫夫人“身在曹营心在汉”,估计早就想去和卫戈团圆了。 夫妻感情是一方面,危机感是另一方面。 说实话,柳云眠感谢卫夫人帮自己操持。 不管有没有私心,人家确实是帮了很大的忙。 她在快速地想着库房里的东西,盘算着准备什么礼物给卫夫人。 “我来也是想把你侄儿托付给你。” 卫夫人说的是自己的儿子卫洲。 “卫洲不跟您一起回去?”柳云眠诧异道。 卫洲这年纪,在卫家,不正是要开始跟着父辈历练的时候吗? “卫洲这孩子,读书有点天赋。”卫夫人道,“这次想把他留在京城进学。” 她是母亲。 哪个母亲,希望孩子以身涉险? 卫洲读书的机会,还是卫夫人的父亲出面,这才暂时定下。 “……如果读书不成气候,再跟着学打仗不迟。” 毕竟卫家,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资源了。 柳云眠点点头。 她能够理解卫夫人为儿子谋划未来的良苦用心。 但是问题是,卫夫人请她帮卫洲相看未来的妻子,那合适吗? 她眼光多差啊! 她要是眼光好,还能等到现在才发现陆辞的好? “还有,”卫夫人不放心地叮嘱道,“眠眠,姚蓁蓁现在做了燕王的人,以后如果见到她的话,一定要小心。” 柳云眠愣住。 姚蓁蓁? 她怎么了? 那个家里被庶妹欺负的受气包,不是被燕王妃挑中,没得选,无奈被送到燕王身边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低眉顺眼…… 可是,她和那个叫艳玲的刺客站在一起。 难道她们两个…… 第279章 三日回门 可是卫夫人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她表示,艳玲的事情,她不知道什么线索。 因为现在是极敏感的事情,她也不敢打听。 她想说的,只是姚蓁蓁。 “……我这不是要走了,想着到底是手帕交一场,日后大家际遇也不知道各自如何,就又去看了姚夫人一次。” 姚夫人和她哭诉,说舍不得女儿去做妾室。 可是姚蓁蓁非要去。 “都是我无能,”姚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 卫夫人忍不住道:“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拦着她?她才多大点孩子,知道什么?” 姚夫人却说自己拦不住。 “我看伤心,不像是假的。”卫夫人对柳云眠道,“可见真是姚蓁蓁自己要去的。” 这就和她之前懦弱的人设很不相符。 因为据卫夫人所知,在姚蓁蓁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姚家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刺激她。 “可能是我们都看走眼了。”卫夫人道,“她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 如果真是那样,姚蓁蓁的心计,可就太深了。 “我是没时间,也不太方便再打听。”卫夫人叮嘱道,“你上上心。” 柳云眠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打听姚蓁蓁。 管她怎么样呢! 她就是坏,也坏不到自己头上,让燕王和他的妻妾难受去。 还有姚家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卫夫人嗔道:“你再好好想想,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柳云眠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转啊转啊,好容易扯上一点关系。 “我相公的姐姐的相公的弟弟的小妾……”她扒拉着手指道。 “还算不太傻。”卫夫人嗔道,“你现在和郡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离郡王和燕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所以,姚蓁蓁,其实已经是柳云眠的对立面了。 柳云眠再次怀疑自己的智商。 她真的能在这种斗争中活过一集吗?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乐观呢?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马上就可以去医馆了。 那也是陆辞送她的陪嫁之一。 在医馆里,她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而不是内斗内耗,像斗鸡似的。 总而言之,卫夫人就是要柳云眠提防姚蓁蓁,怕她不叫的狗,猛地咬人,让人没防备。 柳云眠知道她是为自己好,郑重应下。 送走卫夫人,她立刻封了一份厚礼,让人送到卫家去。 晚上,陆辞很晚才回来,神色疲惫。 柳云眠正趴在炕几上设计她的新药箱,见他进来,不由打了个哈欠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话说出口,她立刻就后悔。 这话说的,怎么带着一股深深的怨妇风呢? 果然,陆辞也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是有事……” “没,我就是随口问问。”柳云眠把笔挂起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饿不饿?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 陆辞知道她喜欢下厨,特意在院里让人安排了小厨房。 不过柳云眠嫌天气热,一动一身汗,不想动弹。 这几日热的,她胃口都不好了。 “不用,我刚在外面吃了一碗馄饨才回来。” “你不是去韩家了吗?” 哦,不对,卫洲中午在酒楼遇见他们了。 “中午陪着大哥在酒楼吃饭,然后一直待到现在。”陆辞大,“他没饿,我是真饿了。” 偏偏不好意思说,只能等分开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吃一碗馄饨,安抚饥肠辘辘的自己。 “韩大哥找你有事?” “也没什么事情。”陆辞道,“其实……挺无聊的。” 韩长川依旧为情所困。 而且这种对过去的悔恨,随着他身体的好转,也越发强烈起来。 柳云眠想起来了。 “是,”她伸出食指点了几下,眼珠转了转,咬住嘴唇道,“是那个怀玉姐!” “嗯。”陆辞道。 之前能得到的时候,韩长川担心自己身体,不能陪着人终老,所以忍痛割舍。 却没想到,喜欢的人嫁人之后,生活不幸,自己身体却好了。 柳云眠想,这不就是她姐姐柳云杏差不多的故事吗?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已经成亲了,再生出想法就不礼貌了。 韩长川现在的行为,就有点事后诸葛亮,让人无法生出许多同情。 “……其实也不能那么说大哥,”陆辞道,“他本来也都放下了,可是见不得怀玉姐吃苦。” 昨日他们成亲,两人意外相见。 当时不知道是怎样“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场景。 但是韩长川回去之后,就开始难受。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他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不能宣之于口。 可是内心那些澎湃的情绪,总要找一个出口。 于是,韩长川来找陆辞了。 “……大哥还要我跟你说句道歉,耽误了咱们俩相处的时间。” 柳云眠叹了口气,“他是那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约摸着实在自己是想不开,所以才找你。” 陆辞点点头。 柳云眠能说什么? “多关心关心他,他身体不好,有什么异常,就来找我吧。” “嗯。” 两人简单梳洗,又是一夜相安无事。 成亲第三天,柳云眠倒是起了个大早。 ——今日就可以回娘家了! 陆辞陪她一起坐马车。 观音奴去了柳家根本就没回来,所以没有来凑热闹。 雪仪胖丫另坐了一辆车,可是后面还多了一辆车。 等回了娘家以后,柳云眠见人一趟趟地往里送东西,才知道那满满一车的东西,都是陆辞带给柳家人的礼物。 相比而言,她提前准备好的礼,就十分单薄了。 柳厚今日都告假在家里等女婿上门,可见重视。 陆辞留在书房陪着柳厚说话,柳云眠则迫不及待地去张氏屋里看禾禾。 小小的孩儿,那么柔软,小得可爱。 他也不哭不闹,就躺在炕上睡。 张氏笑着招呼柳云眠道:“有啥好看的?你快坐下歇歇。喜欢的话,自己回去生一个。” 柳云眠:隔山打牛,技术上暂时不支持。 第280章 医馆准备开业 张氏偷偷问柳云眠两人洞房的情况。 柳云眠含糊:“就,还行吧。” 这让她怎么说? 张氏自己嘀咕道:“看着妹夫身体那么好,怎么就还行了?得补补吧。” 柳云眠想起曾经惨剧,忙道:“不不不,我谦虚了,很好很强大。” 张氏瞪了她一眼:“你有没有点正形?这不是大事吗?” 柳云眠:“大事!” 大大的事! 可是,她不知道啊! “到底行不行?” “行。”柳云眠这下肯定地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那就好。”张氏如释重负,“之前看你们两个,光睡在一铺炕上,也没个动静……总让人担心。” 你担心,所以你就给陆辞补? 咱们是女方,矜持点啊,嫂子。 “那我算算,”张氏扒拉着手指开始数,“七、八、九、十……” “什么?”柳云眠懵了。 “算你什么时候能生啊!”张氏道,“再多给你宽限两个月,那明年五六月,你也该生了,和我这日子差不多,坐月子热,有点受罪……” 柳云眠:“……” 这天真是没法聊下去了。 从柳家回去的路上,观音奴也催生。 “娘,大舅母生的弟弟,白白胖胖的,真好看。你也生一个吧!” 柳云眠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咱们去看看你两个弟弟?” “好啊!” 陆辞自然也不会反对,令人驾车去了郡王府。 他也想带着柳云眠去见姐姐,以全新的身份。 没想到他们竟然扑了个空。 “什么?去了我们府上?”柳云眠目瞪口呆。 陆辞也有些无奈,哭笑不得地道:“嗯。” 不仅人去了,还把东西搬去了。 在他们三日回门,在柳家吃吃喝喝玩闹的时候,离郡王带着妻儿,大剌剌地搬进了郡王府。 柳云眠:“……” 真疯批。 陆辞担心柳云眠生气,解释道:“姐夫有时候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不太在乎别人的感受……” “除非是郡王妃。”柳云眠道。 “你喊什么?” 柳云眠:“……喊什么不一样,又没有外人。” 感受到陆辞灼灼的目光,她有些招架不住,讷讷道,“我叫姐姐,也不吃亏。” 陆辞这才高兴。 观音奴靠在柳云眠身上已经快睡过去,没注意到两个人的互动。 “你别生气。”陆辞道。 柳云眠:“我不生气啊!府里那么大,又不是住不开。把正院让给姐姐吧。” “不行。”陆辞断然拒绝,“你才是侯府的女主子。” 就算姐姐身份高,回府也是客人。 没有客人占据正院的道理。 柳云眠:“哦。” 她和萧姮相处完全没问题,但是摸不透离郡王的脾气,所以想起来就有些发愁。 不过两人日常见面次数应该不会多,而且都有萧姮和陆辞陪着,应该也没事。 萧姮回娘家,也只是坐月子。 综上,柳云眠自我安慰,还好还好。 回去之后,柳云眠就跟着陆辞一起去看萧姮。 萧姮也跟柳云眠道歉,说是打扰她了。 离郡王在旁边,神色淡定,好像和他没关系一样。 柳云眠和萧姮客气一番,又给她诊脉。 离郡王这会儿,才把关切的目光投过来。 柳云眠叮嘱了一些事情,让她下床活动活动。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顶着巨大压力的。 她感觉到离郡王的目光,都快把她射穿,好像在说,我金贵的妻子,怎么能自己动呢。 萧姮笑道:“多亏了眠眠。要 不是有你,我现在肯定六神无主的。” 柳云眠知道这话纯属恭维。 人家一个郡王妃,身边什么有经验的老嬷嬷没有? 想要大夫,太医院的太医,不是随便驱使的吗? 毕竟离郡王,还是皇上亲儿子。 “你们新婚燕尔,来打扰你们,着实不应该。”萧姮带着几分打趣道,“你放心,我就在这院子里,不出去影响你们。” 柳云眠脸红。 这话说的,好像她和陆辞,要随便就在府里每个地方少儿不宜似的。 “我其实,也不太在府里的。”她主动道。 有些事情,既然决定要去做,就不必隐瞒。 萧姮惊讶道:“眠眠要去哪里?回你娘家那边住吗?那也行的,主要是别给你兄嫂添麻烦就行。” 柳云眠笑着把自己打算去医馆的事情说了。 “我也不想用侯夫人的名号,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你要出去啊……” 这想法实在有些离经叛道,萧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看向陆辞。 陆辞肯定地点点头:“姐姐,眠眠医术高超,应该去活人性命,不该被困在后宅。” 这府里,是没有厨娘还是没有绣娘? 一切家务琐事,都有人可以替代柳云眠去做。 可是又有几个人,有柳云眠的医术? “眠眠缺钱吗?”萧姮试探着问道。 她下意识地认为,柳云眠是想赚钱贴补娘家。 毕竟柳家目前,还没有什么很赚钱的营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姮觉得自己可以补贴她一些。 萧姮自己就是个“扶弟魔”,对柳云眠照顾家里,感同身受,颇有共鸣 “不。”柳云眠笑着道,“不缺钱,是想做些事情,不想闲下来。” “那很好。”萧姮由衷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积攒功德的事情。” 主要是,柳云眠的医术,真的能打。 别的不说,就观音奴这一桩,说出去谁能相信? “只是,”萧姮话锋一转,“你要知道,肯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有些人知道你是阿衍的娘子,是侯夫人,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没有恶意的也就罢了,就怕有人图谋算计。” “我知道。” 柳云眠既然决定要去做,肯定就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 她决定早出晚归,低调行事。 旁人倘若问,她就说自家在侯府后面的街上住。 侯府后门相对的,是一处不大的宅院,她已经买下了。 应该不会有人暗中跟踪她吧,就算有,她还有雪仪保护,倒也不怕什么。 “你们心里有成算就好。”萧姮道,“医馆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明天。” 第281章 进入正轨 柳云眠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既然已经决定婚后开医馆,那就没必要拖延。 尤其她在侯府,无聊得都要生蘑菇了。 萧姮本来就给她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婚后认亲的见面礼,听说她医馆明日开业,又封了厚厚一份。 而离郡王,甚至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任由萧姮光明正大地补贴娘家。 柳云眠表示压力好大。 这人情,实在难还。 这时候陆辞道:“我原本想送观音奴去书院,可是他年纪有点小。去宫里读书的话……” “不去。”惜字如金的离郡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萧姮也道:“不去宫里读书,给他找个先生自己在府里念书就行。” “嗯,”陆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之前的夫子不太行,原因是观音奴厌学。 柳云眠在心里默默表示,你就是换个火星来的夫子,那顽皮的小子一样厌学。 谁爱学习啊! 但是不爱学也得学。 谁不是一边抱怨一边吃苦? 不过他们说要换,柳云眠也不发表意见。 她把观音奴当成亲生儿子,但是不想越俎代庖,出来指手画脚。 她只要负责好好爱他呵护他就行。 “不用勉强,让他跟着那蘑菇玩去。”离郡王道。 蘑菇?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离郡王说的“蘑菇”,竟然是阿宽。 这是赤裸裸地嫌弃和攻击阿宽的身高啊! 虽然柳云眠的激素治疗奏效,但是也不是神药,不可能让他像充气一样马上高起来。 在同龄人里,阿宽还是偏矮小。 没想到在离郡王这里,直接成了“蘑菇”。 疯批,且毒舌。 萧姮嗔怪道:“郡王,惯子如杀子。” “我不信那些邪。”离郡王孤傲道,“读书好,是要做什么?” 去科举? 观音奴不需要。 去争? 争位置,读书没什么用。 要卷大人卷,孩子卷,作用十分有限,不如不卷。 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意义,快乐就够了。 这是童年不幸的离郡王,对于成功学的叛逆。 陆辞道:“那就不换夫子,三六九上半天的课。” 至少得读书明理。 离郡王这才不说什么,任由陆辞安排。 第二天,柳云眠穿着一身男装,低调地出现在医馆中。 医馆之前的两个大夫——安大夫和吴大夫,她人人留用。 她是医馆的第三个大夫。 不过医馆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新东家,对她充满了探究,态度恭敬,也隐隐有些畏惧。 毕竟柳云眠是能够决定他们去留的人。 柳云眠对众人却很和善,丝毫没有架子。 她带了雪仪和胖丫来医馆帮忙,蜜蜜也每日都来,穿着医馆学徒的衣服,忙里忙外。 因为有医馆的老招牌在,柳云眠非常顺利地开始接诊。 不过医馆生意不算特别好,一天下来也只有十几个患者。 第一天,柳云眠成功实现了零的突破,接诊了两个患者。 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少人都认出来,柳云眠其实是女扮男装,还都惊讶于,医馆里竟然有了女大夫。 柳云眠落落大方地道:“女子看病,到底要碍于男女大防,很多人就算有点小毛病,也只自己忍了,小病成大病……以后大家要是有女患者,可以多给我介绍。” 女人帮助女人。 医馆是自己的,有钱就是任性。 柳云眠大方地取消女患者的诊金,当然,买药还是得花钱的。 总体下来,利润微薄,也不赚什么钱。 不过即便如此, 刚开始来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然而她不着急,因为一口吃不成胖子。 她有信心,不出半年,就会大为改观。 闲暇时候,她就耐心地教蜜蜜。 观音奴也经常来医馆玩,不过他学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带着阿宽和铁蛋去后院上房揭瓦。 五六岁的时候真是讨狗嫌。 “娘,娘——”这日观音奴从后院跑到医馆,“我的大将军挂到了树枝上!” 他的大将军,是风筝,挂到了隔壁家的柿子树上。 那还了得? 那是观音奴最喜欢的风筝了。 第282章 孩子闯祸 隔壁是一家成衣铺子,只卖女子的衣裳,再加一些针头线脑。 虽然铺子不大,但是生意还不错。 柳云眠坐冷板凳的时候,也去看过。 不得不说,这家的成衣,让人眼前一亮,许多款式花样都让人觉得可圈可点。 柳云眠那么不爱美的人,都没忍住剁手了两套。 说剁手,也是因为真的价格不菲。 属于买得起,但是得咬牙跺脚才能下手的价格。 柳云眠还观察过,隔壁的客户不算多,但是都是不差钱的大客户。 伙计送货的时候,经常十几套,甚至几十套一起送。 柳云眠还暗戳戳地和雪仪探讨过,这家铺子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概一年也能下那么一家铺子——应该能有三五千两。 现在观音奴的风筝,就是挂到了成衣铺子后院的柿子树上。 “那去和隔壁铺子的伙计说一声,”柳云眠道,“让他帮你取回来,记得给他抓一把钱,或者给他带一盒糖去。” 不能白用人。 在日常生活中,柳云眠总是把这些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道理教给观音奴。 虽然柳云眠看自己的孩子带着滤镜,但是她也得承认,观音奴身上,是带着点亲爹离郡王的气质的…… 她不希望观音奴活得像离郡王。 因为要承受太多。 观音奴嘿嘿笑。 柳云眠一看他这笑容,就直觉不好。 观音奴笑嘻嘻地道:“小白姐姐帮我去取了。”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被人当成了贼?” 不出事,这几个大的小的,闹翻天也不会来找她的。 “不是……”观音奴低头小声道。 柳云眠默默松了口气。 她隐约听说过,隔壁是个女东家。 这希望,别惊扰了人家。 能设计出那么多好看衣裳的女子,定然蕙质兰心,温柔娴静。 “是被当成了土匪。”观音奴又道,“娘,打起来了!” 柳云眠脑袋瓜子嗡嗡的啊! “怎么打起来了?”她要气炸了,“你们吃亏了?小白被人扣押了?” “没有,没吃亏。”观音奴弱弱地道,“但是怕他们要找来……” 柳云眠:“来,别跟我绕来绕去,直接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白!你哪里去了?你别给我藏头露尾的,你出来说。” 小白这才掀开帘子进来,弱弱地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也没想……但是谁知道,那狗男人,打女人有本事,结果那么不经打……” “你说什么呢?” 原来,小白“飞”到柿子树上,帮观音奴取风筝。 结果居高临下,看到了屋里有男人正在打女人。 那女人跪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腿,低声哀求着什么。 可怜巴巴的,连大声都不敢。 而男人似乎从女人那里抢了什么,抱着盒子就要走,不耐烦地踹着女人。 小白看到这里,那还了得? 她直接踹窗飞进去,把男人从屋里踹出来,在院子里大展拳脚。 观音奴和阿宽趴在墙头给小白加油,年纪还小,上不去墙头,也抢不到梯子的铁蛋在下面急坏了。 “让我看看,告诉我……” 闹着闹着,忽然从前院又冲进来几个男人。 当然,在小白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可是对方已经说要报官了…… 眼看着事情瞒不过去,观音奴这才来说。 不过他避重就轻,先声夺人,装可怜拿着风筝说事。 柳云眠无语。 要骂人吧,确实见义勇为,而且她内心深处,最讨厌的就是家暴的男人。 但是要表扬吧,这几个,下次还不知道能给你 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 她想了想,先让人去找陆辞,把这件事情说了。 京城中卧虎藏龙,先得知道隔壁的背景,然后再看怎么办。 看着几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柳云眠又心疼,道:“行了,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回头咱们再算账。要真是那男人过分,也该打!不过以后还是得多用用脑子。” 青天白日,大剌剌地闯入人家房间里,把人踹出来打,到哪里说,也不占理。 尤其这里的价值观就是,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 真是想起来就能吐一盆血。 小白立刻道:“他该打,真是个混账东西!媳妇那么好看还舍得打,他还抢媳妇的钱!” “你知道那是两口子?” “我听见了啊。”小白道,“那女人一直喊‘相公’嘛!其实姐姐,我觉得,可能,也没什么事……” “这又是怎么说的?” “那男人就嚷嚷着报官,喊得厉害,但是爬起来就揣着匣子往外跑,像急着去投胎一样。” 小白觉得,那男人未必真会报官。 只是她也担心,万一官差来了把柳云眠吓到,所以只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这不,就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雪仪,你去街上买几样点心。” 她决定去隔壁看看那被打的女子。 柳云眠猜测,那多半就是女东家。 ——如果不是东家,只是给人干活的,那男人不敢在别人铺子里那么嚣张。 雪仪领命而去。 柳云眠让那几个闹心的去墙边站着思过。 结果大大小小几个站在那里,挤眉弄眼,做手势又窃窃私语…… 柳云眠头大如斗:真一群讨债鬼。 她知道自己不行,心软,尤其对上孩子。 所以她放狠话道:“等着,都等着,看侯爷回来,赏你们板子!” 小白道:“侯爷不能打我。” “那我让二哥收拾你!” 小白默不作声了。 柳云眠没管她,也没发现,小白其实是低着头,红了眼眶。 没想到,雪仪还没回来,隔壁女东家先来了。 这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明眸皓齿,肌肤白皙,气质温柔娴静,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抹淡淡的愁容。 她应该是刚梳洗过,鬓角的头发还是微湿的。 她对柳云眠笑笑,很是和善,目光仿佛在看熟悉亲近的人一样。 柳云眠起身对她行礼:“夫人,刚才实在是抱歉,家中小妹顽劣,打扰了。” “你不认识我吧,但是我知道你。”女子笑着道。 第283章 原来是怀玉 柳云眠惊讶:“您是——” “我姓张,闺名怀玉。” 柳云眠愣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怀玉姐。 那是韩长川的白月光,是陆辞也十分敬重的大姐姐。 原来,就在她隔壁? 也不知道陆辞买这医馆的时候知不知道。 这混账玩意,咋不跟她说一声? 难道是暗戳戳地暗恋张怀玉? 不过张怀玉气质可亲,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柳云眠自己,对这种温柔如水的女子,就没什么抵抗能力。 “怀玉姐。”柳云眠试探着喊道。 “是我。”张怀玉苦笑,“看起来,阿衍跟你提起过我。” 柳云眠点点头,没敢提韩长川的名字。 “你成亲的时候我还去了,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请你聚聚。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张怀玉低头,额角的青紫,即使用刘海遮挡,柳云眠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柳云眠请她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坐,让人上了茶水。 小白几个在外面偷听,也被她撵走。 ——发生这种事情,张怀玉本来就难受。 被熟人见到自己的狼狈和困窘,这份痛苦又被放大了许多倍。 柳云眠没有主动开口揭人伤疤,张怀玉自己说起来了。 “……他找我,无非是为了要钱。这个铺子,是我的陪嫁,我闲暇无事,找点事情消磨时间,没想到,竟然还能赚点日常花销。” 柳云眠道:“怀玉姐过谦了,您这个铺子开得很红火。” “尚可。”张怀玉道,“只是也被他盯上了,就不知道能开多久。” 对于自己暴戾的相公,她不欲多提。 但是提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带着仿佛和自己不相干的疏离。 柳云眠轻声道:“怀玉姐,我们虽然初初见面,但是侯爷多次提起您,把您当成亲姐姐一样看待。我是个直性子,有话直说——” “阿衍从小就倔强,没有什么话,什么都憋在心里,让人心疼。”张怀玉道,“我听说他非要娶你,心里很为他高兴。你既然也喊我一声姐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一生,能到遇到一个拼尽所有,也想陪伴左右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能够得偿所愿,更是令人羡慕。 张怀玉相信陆辞的眼光。 哪怕只是初初相见,她已经很喜欢柳云眠的朝气蓬勃。 柳云眠眼睛很亮,仿佛能照亮所有阴霾;她坦率直爽,平易近人,让人很想亲近。 即使自己注定得不到幸福,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幸福,也能分享一点喜悦吧,张怀玉想。 “怀玉姐既然嫁了这样的中山狼,为什么不抽身出来?”柳云眠冷静地分析道,“即使你家里不给你撑腰,你也可以找……侯爷吧。” 韩长川,恐怕愿意为她拼命。 张怀玉苦笑着摇头:“没有那么容易。” 她忽然岔开话题道:“我听说当初为了给你冲喜,你家里举全家之力,帮你买了阿衍?” 她声音轻松了一些,眼中也带着调侃的笑意。 柳云眠笑着点头:“确实是机缘巧合。” “这是天作之合。”张怀玉道,“我羡慕你得遇良人,更羡慕你……有家人的疼爱。” 柳云眠隐隐听出几分苦涩。 张怀玉道:“我是庶出的,你不知道吧。” 柳云眠惊讶,随后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嫡出庶出,都是家里金娇玉贵的姑娘……” “我算是吧。”张怀玉道,“尤其我还是养在嫡母身边的,没有吃过苦。” 她的生母,是嫡母的丫鬟,后来开了脸做了姨娘。 嫡母自己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嫡出的女儿,只有五个庶女。 但 是她是唯一一个养在嫡母名下,也充当嫡女养的孩子。 这份额外的宠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张怀玉喜欢韩长川,想嫁给他。 可是韩长川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拒绝了张怀玉。 偏偏张怀玉容貌秀丽,性情柔和,宜室宜家。 所以张家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嫡母给她准备了厚厚的嫁妆,说要帮她找一个好夫婿。 对于韩长川的那段,嫡母和生母都心知肚明。 她们原本也是赞成的,毕竟韩家的家世,韩长川自己的外貌气度,才学人品,都无可挑剔。 身子弱一点,也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弱项。 没想到,这桩亲事没成。 彼时张怀玉正是伤心的时候,和嫡母说,不想嫁人了。 嫡母也任由她冷静,暂时没给她说亲。 可是很快,白钟,就是她现在的相公找上门来。 张怀玉嫡母所出的两个哥哥,大哥碌碌无为,但是胜在相对本分,守着家业过日子。 可是二哥张猛就是个被惯坏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在外面和人厮混。 白钟也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并且也多次上门,到张家做客。 白钟无意中见了张怀玉,惊为天人。 他上门,就是求娶张怀玉的。 白钟的名声并不好,嫡母也嫌恶他,觉得他带坏了自己的二儿子,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求亲。 没想到,白钟手中却握着张猛的把柄—— 张猛杀过人。 虽然是过失杀人,但是这件事闹出来,非但前途尽毁,恐怕还得吃官司,说不定还会被判刑。 虽然张猛这种人本来也没什么前程,但是哪个母亲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坐牢,去流放? 嫡母没说什么,但是日日以泪洗面。 从小就伺候嫡母,把嫡母当成天的生母,主动提出让张怀玉嫁给白钟。 她和张怀玉说,“白家那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你一个庶女,如果没有太太喜欢,你还在和你那些妹妹一样,为一条裙子打破头。做人要知恩图报,太太现在需要你……” 张怀玉不愿意嫁,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二哥吃官司,看着嫡母如此伤心难过? 加上生母劝说,又被所爱之人拒绝,那嫁给谁不是嫁? 张怀玉就嫁进了表面“钟鸣鼎食”,实则已经落魄不堪的白家,嫁给了白钟。 第284章 软弱可欺 张怀玉说起过往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和年纪不相符的麻木,看着让人格外心疼。 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眼睛已经没有光了。 哪怕她还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能经营得风生水起,也难以消弭婚姻不幸的影响。 柳云眠轻声道:“怀玉姐,你想一直如此吗?” 张怀玉苦笑:“这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吗?这是我的命,还能怎么办?” 她兄长不争气,有把柄落在那个禽兽手中。 她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去死,她难道能活得了? 她姨娘呢? 她和嫡母的情分呢? 倒不如现在这样,她一个人熬着,熬到什么时候死了,娘家或许还能怜悯她,哭她一场。 柳云眠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而小白在旁边,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种男人,不一刀砍了留着干什么? 活着浪费粮食,死后污染土地。 真恨刚才没直接把人给弄死! 柳云眠想提韩长川,想想还是没敢。 她说:“怀玉姐,你把日子过成这样,为什么不向侯爷求救?” “阿衍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张怀玉道,“都不容易,我还好的。” 柳云眠听到这里,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真的,我还好的。你没有见过,比我更惨的,很多……” 还有人,父兄都是高官,却还是被夫家打死。 最后又如何? 父兄怕丢人,直接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下去。 甚至于,提起这个女儿都觉得晦气,所以干脆不提。 张怀玉比起这种悲惨的人生,就觉得自己还该庆幸。 她能怎么办? 不这样比,她能去死吗? 虽然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她不想死,也不知道如何体面地离世。 ——她连死,都不敢想。 柳云眠听她说完,心里对她只剩下满满的同情。 这是这个时代,多少女子的缩影。 她们囿于她们所受到的教育甚至可以说是迫害,不敢反抗。 柳云眠给张怀玉脸上的伤上了药,又给她把了脉。 张怀玉问她:“我,我还能怀孕吗?” 她流产多次,好多大夫都说,她不能再怀了。 这几乎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在婆家境遇更差了。 可是,张怀玉想要个孩子。 虽然她不爱那个禽兽,可是她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我想找个寄托,来个孩子陪伴我。那样我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吧。”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眼中终于有了点点亮光。 柳云眠道:“你身体受损,现在不适合怀孕,还是先好好将养身体。” “原来,真的不行了啊。”张怀玉失望地道。 柳云眠看着她心里实在难受,一种深深的憋屈和无力感将她环绕。 最后,她也只能请张怀玉,以后有空的时候来坐,仅此而已。 张怀玉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叮嘱柳云眠,别把她的事情告诉陆辞。 谁也救不了她,何必徒增烦恼? 对着这样软弱又善良的女人,柳云眠只想狠狠地找个地方发泄一番心中的无力感。 晚上陆辞回家,她迫不及待地把今日见到的情景告诉她。 只是,她以为陆辞会火冒三丈,直接带着人去把那个禽兽暴打一顿,可是陆辞却没有。 他只是很气愤,手紧握成拳,却没做什么。 “你怎么不去揍白钟那混账东西!” “我可以去,但是以后呢?”陆辞道。 柳云眠:“哎,你不能这么说啊!那什么都不管,岂不是让他气焰越来越嚣张?” “如果不能一劳永逸,那就不要去 试探。否则只能让怀玉姐的处境更加艰难。” 柳云眠觉得也有道理。 只是心里这口气,实在是难以咽下。 “倘若怀玉姐,像你一样坚强就好了。”陆辞也叹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怀玉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有些女人一直有气性,比如柳云眠。 还有的女人,能被困境激发出气性,比如柳云杏。 她们姐妹,性格都刚烈。 但是张怀玉不行,她逆来顺受。 即使她蕙质兰心,也改变不了她软弱的性情。 她很善良,性情温柔,会照顾别人,心灵手巧……然而所有的这些,都不能帮她解决面临的困境。 “眠眠,倘若将来我们生个女儿,第一件事情要教她的,就是性情要厉害。” 柳云眠:“……” 妈呀,你在有感而发什么! 我们两个床单都没滚,就能生出女儿了? 好家伙,你可真牛。 再说了,性情这东西,是能教出来的? 你想得倒不少。 但是看陆辞是真的不好受,她也就把吐槽咽下了肚。 “这件事情要我说,”柳云眠道,“就得怪大哥当年优柔寡断,把怀玉姐给推开。” 倘若张怀玉嫁给韩长川,现在日子一定幸福得多。 “谁也不能预料,大哥那身体,坚持到了现在;更没人想到,大哥能得你救治,出现转机。”陆辞叹气。 说到底,两人终究有缘无分。 现在罗敷有夫,再说什么都晚了。 “让怀玉姐和离不行吗?”柳云眠试探着问道。 “还是那句话,那我觉得行,那不够。” 最重要的是张怀玉怎么想。 不能他们这边费力地拉她出泥淖,她自己却往下沉。 而且和离或许还算容易,但是以后呢? 让张怀玉嫁给韩长川? 他们两人,还是当年心境吗? 而且他们再出现问题怎么办? 韩长川的心意,也同样重要。 “大哥现在虽然身体好转,但是我感觉,他不相信自己能痊愈,不敢对怀玉姐许下一生的承诺。” 柳云眠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 “谁用他许下一生的承诺?我就问你,如果当年怀玉姐嫁给大哥,哪怕大哥现在没了,你觉得韩大人和韩夫人,会苛待怀玉姐吗?” 不,他们会感激张怀玉对于儿子的不离不弃,善待她。 “你觉得怀玉姐现在过的日子,比守寡好吗?” 现在白钟立刻死了,张怀玉才能有好日子过呢! 陆辞思忖片刻后道:“让白钟死倒是没什么,就是寡妇日子更难过,被人指指点点,怕是怀玉姐更要一辈子被关在白家。” 想要帮忙,还得从长计议,各方考虑。 第285章 闺蜜告别 陆辞去找韩长川商量对策。 韩长川虽然知道张怀玉过得不很幸福,但是万万没想到,白钟已经混账到了这种程度。 他以为,张怀玉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可能会被苛责,但是也仅此而已。 ——白家,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韩长川这次倒是很坚决。 既然她过得那么不好,那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怀玉脱离苦海。 即使前面有九九八十一难,一步一步来,总能克服。 得了韩长川的准话,陆辞回去跟柳云眠说:“毕竟是后院的事情,你帮忙想想办法。而且怀玉姐那边,可能跟你更愿意说。”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你们才是青梅竹马,怎么就更愿意跟我说了?” “你有法力。” 柳云眠:“……” 陆辞却不是开玩笑。 柳云眠身上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信任。 “……你像个小太阳。”陆辞如是说。 柳云眠:握日…… “行了,我会帮忙的。” 不仅仅因为张怀玉和韩长川、陆辞青梅竹马,更因为柳云眠对任何的家庭暴力,容忍度都为零。 反对家暴,人人有责。 李娇娇:所以,姐妹,救命! 张怀玉这边,他们还没想到稳妥的主意,那边凤夕又来了。 “你怎么好几日都不来找我?”柳云眠一边给凤夕倒水一边嗔怪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已经跑路了呢!” “我是要跑路了。” “嗯?” 虽然之前凤夕说过,不会在京城久留,想四处去看看。 可是柳云眠没想到,这一天如此之快。 “我要跟李娇娇一起回西夏了。” 又是石破天惊。 柳云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短短几日,她和陆辞都没圆房,这俩人却背着人,关系突飞猛进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 睡了? 谁睡服了谁? “是西夏出事了。”凤夕道,“凤家反了。” 柳云眠:“……” 趁着李娇娇不在,凤家这一强大的世族大家,竟然谋反了。 可是凤夕讨厌凤家的人,这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 她回去做什么? “帮忙镇压凤家的谋反。”凤夕道,“我不想凤家的人当皇帝。” 她平等地憎恨凤家每个男主子。 从小就被教授阴谋诡计,争权夺利,这样的人掌控整个国家,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飞狐,虽然咱们不是这里的人,但是我们过去和从前都一样,除了想赚钱,除了想寻求刺激,过不一样的人生之外,我们也想以暴制暴,帮助这个世界远离战争。” 在战争中最受伤的,始终是底层的百姓。 凤夕大大咧咧,但是涉及原则立场,她从来都很坚定。 “那去吧。”柳云眠毫不犹豫地道,“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写信给我。” 虽然很不舍得闺蜜,但是她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可能永远冷眼旁观。 正如她喜欢上了一个这里的男人,凤夕也对自己新的身份产生了某种认同感。 她不希望西夏的百姓受内乱之苦。 柳云眠为闺蜜而骄傲。 “嗯。”凤夕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闺蜜之间的感情,不在于距离。 只要她们知道,彼此都好好的,幸福地生活着就足够了,不是非要黏在一起。 更何况,她们还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下次小蘑菇震动的时候,是我在找你,别又傻乎乎地以为是它坏了,记住了没有!”凤夕凶巴巴地道。 柳云眠十分不舍,却嫌弃地道:“记住了,别那么凶。” “还有 ,我走之前,先帮你把能处理的尾巴都处理了。”凤夕道。 “嗯?”柳云眠没反应过来,“什么尾巴?” “那个想害你的永嘉公主。”凤夕挑眉,眼里露出几分得意。 柳云眠都把这个人忘了。 她没记永嘉公主的仇。 因为那仇,陆辞当场就报了,根本没过夜。 “你把她怎么了?该不是把她宰了吧。”柳云眠道。 那样就有点麻烦了。 “当然不是,我是胸大无脑的人吗?” “不是,你胸小无脑。” 凤夕气得跳脚,“谁小?不能说没你大就小吧!” 柳云眠大笑。 凤夕气哼哼地道:“我临走之前还在想着帮你排忧解难,带走麻烦;你倒好,专门戳我短处。” “你看,你自己都说是短处,还用我说什么?” 雪仪在旁边听得面红耳赤。 这俩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那么劲爆的话题,她们也只当寻常。 笑闹之后,凤夕道:“我让李娇娇,跟你们皇帝讨要了永嘉公主。” “他答应了?” “我都跟他一起回西夏,他有什么不答应的?” 事实上,凤夕是把这个条件当成台阶,顺水推舟。 “可是,皇上答应了吗?” 李娇娇心有所属,而且又十分厌恶永嘉公主,所以根本不可能对她明媒正娶。 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然而那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又是最宠爱的一个,也不能允许她给人做妾吧。 “答应了。”凤夕道,“她现在名声都臭了,去西夏嫁个王爷,她不亏。” “嫁王爷?” “对啊。”凤夕道,“李娇娇替他三哥求娶的,第三个老婆。” “三哥,第三个老婆,那不是小妾?” “李娇娇忽悠你们皇帝,说西夏人可以迎娶好多个妻子,不分尊卑,都是正室。” “那事实呢?” “事实上假的呗。”凤夕道。 “那皇上就相信了?” 凤夕忍不住翻白眼,摇摇头道:“飞狐,我现在开始担心起你的智商来了。” 柳云眠:“……赶紧说。” 本来她们俩半斤八两好不好! 只是凤夕穿越经历比她多了那么多年,而且是在凤家长大的,所以到底不一样。 快给她解释,她听不懂。 “不信也得信,而且还得大肆宣扬,就是如此,以证明永嘉公主嫁得不亏。”凤夕了然地道。 柳云眠:“……” “事实上,能把这个老大难甩掉,你们皇帝也是如释重负。所以有些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至少还能自我安慰。” 柳云眠觉得,自己该多想想这些。 “你快想想,还有谁你不喜欢的,我一起带走。” 带不走的,就直接送走,交给阎王! 第286章 闺蜜告别 柳云眠:“你不用为我操心了,你自己一定得注意安全,别被人暗算了去。” “谁能暗算我?” 这话凤夕不爱听了。 女人也不能说不行,尤其她这个女人。 “你就是心软,”凤夕道,“我送你一句话。” “嗯?你说,我听着。” “不要对男人太好,否则会倒霉。” 柳云眠见她说这话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学到了。” 只可惜,陆辞和李娇娇不一样,学到了也没有用武之地。 柳云眠是不舍得凤夕。 好容易两个人在这里团聚了,时间如此短暂,又得匆匆挥别。 “你少来,”凤夕大大咧咧地道,“从前咱们俩执行完任务后,不也各自飞各自的?” 她们虽然是最好的闺蜜,但是性格喜好相差很大,吃不到一锅里。 “这次这个任务,可能有点长……”柳云眠苦笑道。 “随时能联系,你矫情什么?”凤夕道,“对了,这个给你。” 说话间,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来。 “还会用吧。” 柳云眠:“看不起谁?” 她接了过来,眯起眼睛瞄准灯罩—— 随后又把枪放下。 “消音的,放心。”凤夕道。 “浪费子弹。” “有的是。”凤夕哗啦啦倒出半袋子子弹。 柳云眠:“……” 财大气粗! “虽然我不想在这里用这种东西,但是你我自保可以。”凤夕道,“东西一定保管好,不要流出去。” 不要乱了古代的“生态”。 “我知道。”柳云眠把枪和子弹收到了空间里。 她也是有空间的人啊! 因为临时知道凤夕要走,所以柳云眠给凤夕准备常用药物,用了一会儿。 凤夕也没客气,把柳云眠花费重金兑换的药,也放到了自己空间里。 两人交换完东西后,凤夕就起身要走。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更不喜欢离别的时候执手相看泪眼。 光是想想那种情景,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云眠熟知她性格,也没有拦她,站在门口,靠着门,目送她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 再见,保重。 她们总会再相见。 西夏乱了,中原就能松一口气。 陆辞回来说,皇上最近心情就很好。 他趁机去催了催,然后皇上就同意了他为柳云眠请封的奏折。 柳云眠很快就成了超品的侯夫人。 她觉得像做梦一样…… 虽然她在嫁给陆辞之前,卫夫人就一直对外说她是侯夫人。 可是真正得到朝廷认可,那还是不一样。 柳云眠自己倒还好,试了一下朝服那些东西之后,就兴趣索然了。 然而柳家的人却十分激动。 他们家,出了个侯夫人! 高氏来看柳云眠,看着那绣工精美,穿起来肃穆端庄的织金妆花霞帔,眼睛都舍不得眨。 “眠眠,我这见了你,是不是还得给你行礼?”她忍不住问。 柳云眠:“娘,您快别闹了,我怕我折寿。咱们家,不讲那些。” 没想到,高氏这次竟然聪明了,嘀咕道:“那就是说,别人家真是这样的规矩。” 柳云眠:行啊,娘,您进步很快嘛! 不过幸好高氏说过就算了,并没有给她行礼,柳云眠才松了一口气。 做了侯夫人,日子该怎么过也得继续怎么过。 张怀玉现在时不时就会来她医馆里坐坐。 大概是熟悉了的原因,张怀玉还是会跟她提起想怀孕的困扰。 谈及未来,她很迷茫。 对于婚姻,她 很恐惧。 但是提到孩子的时候,她总是怀有希望。 大概她觉得有个孩子就能改变。 柳云眠回去和陆辞说,她并不觉得张怀玉还想和韩长川破镜重圆。 陆辞道:“她如果有那种想法,那成了什么人?” 柳云眠想想,好像也是。 当年其实,已经做了决断。 人总得往前看。 这般想来,张怀玉知道自己和离无望,想着有个孩子改善境遇,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现在是咱们想把她救出来。”陆辞又道。 第一步,应该是想办法让张怀玉和白钟和离,同时要让白家同意,还得让张家接受。 第二步,韩长川重新追求张怀玉,然后终成眷属。 把第一步和第二步顺序颠倒是不行的。 柳云眠却犯了难。 张怀玉的性格,不可能主动提和离。 那就得让白钟来。 但是白钟愿意吗? 尤其是白钟知道张怀玉能赚钱,把后者当成了提款机,如何能放手? 陆辞道:“我已经差人安排了。” “咦?”柳云眠闻言顿时生出八卦心,“怎么安排的?说来听听。” 陆辞见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精明得像只小老鼠似的,不由忍俊不禁。 “帮白钟找了个有钱的寡妇。”陆辞脸上浮出一抹冷意。 外地盐商的遗孀,年轻貌美,财大气粗,在无数追求者之中,唯独对白钟情有独钟。 虽然有钱,但是在白钟面前姿态特别低,百般逢迎,对他所有要求,来者不拒。 柳云眠:“你哪里找来那么厉害的人帮你演戏?” “青楼里。”陆辞道。 非但是青楼女子,还是个有病的青楼女子。 白钟最后一个子都得不到,只能得一身病。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欺负张怀玉,该得到的报应。 柳云眠默默地给陆辞竖起了大拇指。 要狠还是得陆辞。 “……以后你想和我一拍两散的时候,可千万得直接告诉我。”柳云眠道,“就不用费心费力给我安排年轻貌美的男人了。” 陆辞气得磨牙:“你再说一遍!” 他是不年轻了还是不貌美了? 他怎么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好不好! 柳云眠:“好话不说二遍,睡觉睡觉!包子,快上来!”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陆辞往她身边凑。 那可不行。 滚床单可以,但是不清不楚的可不行。 至少得确定了一段恋爱关系,有感情地滚……否则,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可是包子不敢动。 它已经被陆辞给严厉警告过了。 不想断肉,还想去见雪儿,就得老老实实睡在它自己窝里! 第287章 发家致富拓宽路 包子装死,柳云眠气结。 这个“儿子”,真是要不得了! 她滚到床里面,紧贴着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闭眼,睡觉! 陆辞想偷笑也不敢,也规规矩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翠红就来了。 胖丫见了她就打趣:“让我猜猜,是俩孩子吃少了,还是拉得不好了?” 萧姮似乎要把观音奴缺失的母爱都弥补到两个小儿子身上,结果就是过度关注。 少吃怕饿着,多吃怕积食;今日没拉粑粑,明日粑粑颜色又不对了…… 胖丫觉得,这郡王妃,病得不轻。 要是这样养孩子,谁能养?累死人。 翠红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道:“郡王妃说,二公子昨晚哭闹时间长,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所以……” 柳云眠已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笑道:“走,我过去看看。” 陆辞自然也跟着。 观音奴来请安,听到他的“大头兵”弟弟哭闹,也跟着一起过去探望。 柳云眠给二二检查了下,开解紧张的萧姮道:“姐姐不用担心,没什么事。” 萧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好意思。 柳云眠笑道:“做娘亲的,都紧张孩子。我再给姐姐看看,到底是月子里,你还是要好好休息,少熬夜。” “嗯,我知道。” 萧姮把陆辞和离郡王支出去。 柳云眠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秘密呢。 结果,萧姮面色微红,问她如何避孕。 柳云眠:“……” 这就开始了? 她给萧姮解释了一下埋线避孕。 萧姮对她十分信赖,并没有犹豫,直接便道:“那就有劳眠眠了。” “姐姐,”柳云眠也有些不好开口,却还是道,“等两个月以后吧。” 萧姮面红耳赤地点头,又道:“我有这三个就足够了,实在是不想再受生育之苦,也怕自己出个好歹……”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很多女人,是不愿意六七个,甚至十几个那样生的。 身体受摧残,每一次生育都面临着风险…… 柳云眠这个办法就很好。 非但能避孕,而且什么时候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再生,还可以取出来。 之前柳云眠卖那个洗发水,已经成了稳定的收入,回头客很多。 但是那点钱,在萧姮看来,还远远不够。 所以她觉得,柳云眠可以再继续拓展业务。 比如,这种极其高端的避孕术。 柳云眠却有些迟疑,“姐姐,你不觉得,这有点,惊世骇俗吗?” “这有什么?”萧姮道,“你不知道,女人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再疯狂的事情,私下都做过。” 她跟柳云眠讲了一些—— 比如为了求子生吞壁虎,比如为了争宠用自己的血养小鬼…… 总之什么让人跌破眼球的行为都有人尝试。 比起来,她这个埋线避孕,好像再正常不过了。 萧姮还强势地帮柳云眠定价:“一千两银子一次,是一次!如果几年之后再来一次,就再收银子。” 柳云眠:穷鬼瑟瑟发抖。 这个成本,其实很低的……因为在她那个时代,已经很普遍了。 这不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吗? “不过,”萧姮又叮嘱道,“有些可以接,有些不可以接。” 比如,至少这避孕,得得到男人的许可。 私下去做这件事情,以后怕引起纠纷。 而且这件事,和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相悖,所以私下小范围开展就可以,不能张扬,免得日后被人抓住把柄。 柳云眠:“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个判断的过程,对她来说,太难了。 可是萧 姮却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我帮你筛选和定夺,剩下的事情交给你。” 柳云眠:那可太好了。 “我和姐姐五五分。”她大方地表示。 要给销售足够的奖励啊! 萧姮被她逗笑:“我可不缺那点,只当我补贴你们了。再说,我麻烦你的事情也不少……” 离郡王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敲敲门道:“说完了没有?” 影响他陪媳妇,真的讨厌。 柳云眠:“完了完了。” 她赶紧走! 疯批惹不起。 陆辞问柳云眠,萧姮偷偷和她说什么。 柳云眠别的没提,就说了埋线避孕这件事情。 “你觉得这钱能赚吗?” 虽然她爱钱,但是她更怕麻烦。 现在日子过得去,她就不想冒险。 “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陆辞道,“一般人,生上五六个孩子就够了。” 柳云眠:“……” 不,你们都不是一般人。 她感觉到,她的小金库,会越来越多了。 日子缓缓流淌,平静而幸福。 萧姮满月之后就搬回了郡王府,但是时不时也会请柳云眠去她那里坐。 离郡王领了新差事,经常不在府里。 偶尔遇到的时候,柳云眠觉得他脸上越发写满了“老子很烦,莫挨老子”。 但是在萧姮面前,他就又像一只听话的大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这俩人,可真是般配。 一晃就到了秋天。 柳云眠医馆的局面打开了,不少人慕名而来,向她求诊。 隔壁张怀玉最近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因为家暴狂正在和有钱的“富婆”打得火热。 而这一年,大部分地方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 皇上一高兴,就下令组织秋狩。 这也是皇家的老传统了。 之前每年都有,后来皇上觉得劳民伤财,所以就取消了。 只是丰年的时候,依旧会进行。 毕竟都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后世子孙也不能都是书呆子。 柳云眠听陆辞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 打猎就打猎呗。 她没看过,还没听过吗?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不都有数的吗? 陆辞有包子助阵,还有万神,风头轻松压过其他所有人。 只恨这里没有相机,不能记录下来他的英姿勃发,可惜了。 陆辞表示,不可惜。 因为柳云眠,可以现场去看。 柳云眠:“啊?我也去?” 她怀疑陆辞被他那疯批姐夫传染了,干啥都得带着媳妇。 是不是得女扮男装? 她可不干那样的事,一不小心,就成为众人焦点。 陆辞却告诉她,皇上带后宫的娘娘们,朝臣只要可以,基本上也都会带着女眷。 好家伙,大家又要见面了吗? 柳云眠闻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第288章 好戏开场 “能不去吗?”她和陆辞商量。 她实在懒得和那些女人打机锋。 要是直来直去地就算了,偏偏弯弯绕绕,就算赢了也憋屈。 陆辞故意激她:“眠眠,你也有怕的?” “谁怕了?”柳云眠翻白眼,“我这不是不想看见一些人吗?” “我还以为你因为上次宫里刺杀的事情,留下了阴影。”陆辞道。 “对啊!”柳云眠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拖着拖着,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燕王那个妾室,到底为什么发疯行刺?” “我没告诉你吗?”陆辞也有些惊讶。 柳云眠:“……” “那是我的错,忙忘了。”陆辞道,“这件事情,也是最近才查清楚的。那艳玲,是前朝余孽,算起来,算是个公主。” 柳云眠瞪大眼睛:“你等等……前朝公主?前朝都没有多少年了!” 百八十年有了吧! 竟然还有余孽? 这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公主也挺惨,没有享受过皇朝的福,却得为那些人的复辟梦付出身体、生命的代价。 陆辞道:“只是寻常。” “嗯?” “很多,不足挂齿。” 柳云眠:“……” 原来是她没见识了? 原来陆辞忘了提,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去吧。”陆辞已经转回了之前的话题,“带观音奴去见识见识。那日我怕我,照顾不到他。” 观音奴也要去啊。 是,孩子该去开开眼界。 毕竟以后,说不定是他的江山呢,哼! 而且观音奴,确实也会喜欢。 行吧,就当孩子去秋游了。 “那铁蛋我能带着吗?” 一起去开开眼界。 “都带着,蜜蜜你也带着。” 陆辞很喜欢蜜蜜。 因为蜜蜜太懂事了。 她是柳云眠的好帮手。 “那行,我盘算盘算,得给观音奴带什么。”柳云眠开始兴致勃勃地盘算起来。 她好像完全忘了,刚才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拒绝了…… 这双标,陆辞几乎都习以为常了。 还好还好,有观音奴这个神助攻。 将来他们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会更好的。 现在就为了这个孩子努力冲吧! 柳云眠事后想起来自己“被迫营业”,还觉得自己是上了陆辞的当。 但是看到观音奴知道这件事情时候的兴奋时,她又觉得,值了! 看看古代的皇家秋狩是什么样,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柳云眠在自我安慰中,很快高兴起来。 雪仪问柳云眠要什么样的骑装。 柳云眠惊讶道:“怎么,女眷也得上场吗?” 雪仪笑道:“奴婢和翠红姐姐打听过了,一般来说是不用的,但是也有上场的……” 毕竟这里民风相对开放,而且秋狩的时候,公主带着女眷下场也算是惯例了。 之前还有皇上的妃子下场的呢! 这时候,能够露一手,不被视为抛头露面,反而会被羡慕。 当然,前提是出彩,而不是出糗。 柳云眠撇撇嘴:“我才不去呢!” 她不想出风头。 雪仪笑道:“那奴婢就去看着,随便给您准备一套吧,万一能用上呢!” 柳云眠觉得没必要。 但是看雪仪坚持,也就点点头。 过了几日,雪仪给她带来一身海棠红织金绣蝶骑装让她试。 “这,是不是太招摇了?” 柳云眠穿上骑装,披上黑色的斗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被帅到!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 “果然好看。”雪仪赞道。 连一向朴素挑剔的胖丫,都不得不承认,这六十两银子的骑装,确实让人看到了价值。 柳云眠道:“那就收起来,回头带着去。” 这是张怀玉帮她设计的,不管是版型还是颜色,都为她量身定做,确实出挑。 张怀玉也没要她银子,但是六十两的人情,柳云眠记下了。 “怀玉姐去不去?”柳云眠问雪仪。 雪仪一边帮她收拾衣裳一边道:“奴婢问过了,张夫人说她应该不去。” 虽然白家还有个伯府的爵位,但是早已破败不堪。 而且白钟还是嫡长子,有爵位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大概没资格去,也是情理之中。 “那就可惜了。”柳云眠道,“少了一个认识的人。” 韩夫人肯定不会去,卫夫人又远在千里之外。 所以这次,除了萧姮,她估计自己又找不到认识的人了。 也好,反正她是凑数的,回头就在自己房间不出来便是。 围场那边有行宫,也有园林别苑,足够这些人住。 柳云眠之前以为要住帐篷,还被人嘲笑了。 雪仪却迟疑地道:“夫人,郡王妃会去吗?” 她怎么觉得,这种场合,离郡王那离经叛道的,未必给面子? 柳云眠笑道:“我问过了,她说会去。” 她隐隐预感到,萧姮出场,会抢尽风头。 孩子生完了,女王要归来了。 柳云眠翘首以盼。 她期待看到大女主王者归来,暴打绿茶白花们。 ——当然不可能。 但是毫无疑问,萧姮会占据重要位置,让人知道郡王府不可忽略。 忽然就有些期待了! 事实证明,柳云眠的感觉没有错。 秋狩当日,女眷居左,男宾居右,皇上带着风姿更胜从前的高贵妃坐在台上。 啧啧,厉害了。 永嘉公主远嫁,似乎对高贵妃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高贵妃依旧是从前那个艳压四方,美得不可方物的妖妃,而且她在皇上面前,逢迎照顾,游刃有余。 柳云眠偷偷观察了好久,得出一个结论,妖妃不是谁都能做的。 反正从实力上来说,她真是差了一座珠穆朗玛峰的距离。 除了高贵妃占据高处之外,最显眼的,显然就是容光焕发的萧姮了。 萧姮一身大红宫装,头上戴着凤簪,笑容疏朗,眼尾微挑,露出几分让人不敢小觑的凌厉。 她端坐那里,长挑身材,削肩细腰,面色红润,顾盼神飞,精神奕奕。 再看比她早生完几日的燕王妃,体态臃肿,脸色苍白,完全看不出来,她比萧姮小六七岁。 尤其她还在和人感慨,生孩子催人老,周围人都在附和她时,萧姮神采飞扬地出现了。 燕王妃嫉妒得,简直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第289章 獒犬 燕王妃身后的侍妾丫鬟之流,都不敢说话。 姚蓁蓁,也被带来了。 柳云眠心里嚣张地表示,萧姮能恢复得这么好,正是自己的功劳。 当然,还有萧姮超强的自制力。 张氏生完之后,柳云眠让她保养她就没有那么听话,当然,也有家境比不上,坐不住的原因。 萧姮就不一样了。 柳云眠给的食谱,分量,她每一顿都是让人用称金银的戥子准确称出来。 让锻炼就锻炼,让做什么,丝毫不含糊,所以她恢复得极好,连带着生观音奴留下的那些伤害都一并被修复了。 柳云眠对她,只有深深的敬佩。 人家成功,真的是有原因的! 所以现在的光鲜亮丽,背后都是付出过的。 她不羡慕。 她也不过度追求完美,觉得在这方面,过得去,健康就足够了。 她允许自己有点赘肉,有点懒惰…… 不过现在两相对比,把燕王妃气歪了鼻子,也真的好爽! 萧姮坐在那里,一举一动,都优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柳云眠知道,那背后,也是汗水。 如果离郡王坐不上那个位置,她都为萧姮的努力感到不值。 观音奴好奇地道:“娘,你总是看我母妃做什么?” 柳云眠:被发现了…… “你母妃可真好看。”她小声地道。 “是挺好看的。”观音奴道,“不过娘也很好看。” 柳云眠愉悦了。 她点着观音奴的脑门道:“那么会说话,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娘不担心你将来娶不到媳妇了。” “娶不到媳妇,就挖我爹的墙角。” 柳云眠:!!! “谁教你的这混账话,是不是皮子又紧了?让你爹听到,不把你屁股打烂!” “我自己想的。”观音奴笑嘻嘻,一点儿没把柳云眠的威胁放在心上。 柳云眠无语。 “姑姑,姑姑,您看——”铁蛋突然激动地道。 蜜蜜捂住他的嘴,低声呵斥道:“忘了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是能随意嚷嚷的场合吗?” 柳云眠顺着铁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纯阳县主被人簇拥而来。 来了,她来了,那行走的绿茶来了。 而且,她还牵着猎犬来了! 纯阳县主穿着骑装,英姿飒爽,手里牵着一条和她娇小身形形成鲜明对比的巨大黑色獒犬。 美人野兽所造成的视觉冲击,让她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娘,您咬牙做什么?”观音奴好奇地问道。 柳云眠:“我恨!” “恨谁?” “恨我自己,没有让凤夕把这绿茶给带走了。” 她自己,还是太没心没肺不记仇了。 骂过之后,没吃亏就把这绿茶给忘了。 说来也奇怪,她怎么就那么烦纯阳县主? 看一次,就像泼她一身水的那种烦…… “哦,”观音奴道,“我还以为您吃醋了呢。” 柳云眠:??? “我吃什么醋了?她比我长得好看?还是你爹偷看她了?” 观音奴也一脸莫名其妙:“没我爹什么事情,我以为您想要她那狗呢!” 柳云眠:“那不叫吃醋!” “那什么叫吃醋?” 柳云眠:你亲娘看男人一眼,你再看看你亲爹的样子,就能理解了。 她含糊了过去,指着趴在桌子下面的包子道:“我才不羡慕她呢!我有包子,谁能让我羡慕?” “包子能打过她的狗吗?” 从体型上来说,包子不占便宜。 虽然它是豹子,但是身形偏小;而纯阳县主牵着的獒犬,又是超大体型。 “包子,说你呢。”柳云眠弯腰摸了摸继续 装死的包子。 小样,有没有一点好胜心了? 观音奴说你不行! 包子:那就不行呗,别动它,它在打盹儿。 站在柳云眠身后,跟着来凑热闹的小白道:“包子不会是串种了吧。” 柳云眠:“啥?” “我听说金线豹很厉害的,你看它……总觉得自己是只大猫。姐姐,你说会不会,它是金线豹和猫生的?” 柳云眠:“……” 生殖隔离了解一下。 包子“被羞辱”,还是无动于衷。 反正她们说得都不对。 它觉得,自己是猫和猫生的! 它就是一只猫! 小白却觉得自己说得很对。 “厉害的,比如像老虎,狮子……它们一出现,这里的马肯定要受惊的。” 就连纯阳县主,都紧紧扯着她的那条獒犬,恐怕它惊了马。 再看包子,这一路跟来,路过好多马,都没有被放在眼里。 柳云眠摸着下巴,发现自己竟然反驳不了。 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包子:因为那些马瞎了。 “算了,不管。”柳云眠道,“咱们又不跟她比。” 跟个绿茶较什么劲,比谁跟茶? 那她认输。 “小姑姑,”蜜蜜轻声道,“姑丈好像在看着您呢!” “啊?”柳云眠抬头看向对面,陆辞真的在看她。 见到她把目光投过来,陆辞对它露出笑意。 柳云眠:笑得像隔壁流口水的二狗子。 皇上也注意到了纯阳县主的獒犬,笑着夸赞几句。 纯阳县主又开始“茶言茶语”。 “……是之前无意中救了一个人,本来不想要报答,结果他非要送这条獒犬来给我……皇上若是喜欢,臣女愿将这条獒犬献给皇上。” 柳云眠:??? 这确定不是茶到皇上面前了? 这,皇上能说喜欢吗? 说了喜欢,不就是夺人所好? 可是她这么说了,又显得她很大方似的。 皇上可能没想那么多,笑着拒绝了。 纯阳县主拍了一通皇上的马屁,然后牵着她的獒犬,在柳云眠下首坐下,还主动跟她笑着打招呼。 她的那只獒犬,一直对着包子咆哮。 啥玩意啊!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狗。 柳云眠淡淡回应,心说这谁排的位置! 纯阳县主,为什么挨着她坐着? 真太讨厌了! 片刻后,皇上开始讲话。 他倒是不拖泥带水,说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人牵了马过来,扶着皇上上马。 离郡王、燕王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手下,围绕在皇上身后。 陆辞就跟在离郡王身后。 柳云眠见状想道,都说站队是大忌,可是他们这队,站得真是明明白白的了…… 第290章 不动声色的碾压 柳云眠仿佛看到他们这群人的人头,齐刷刷地被押在闸刀下。 另一边,则是燕王那群人,也在闸刀下。 这闸刀,就挂在滑轮上,一边一个,左右晃荡,不知道哪边闸刀忽然之间就会落下。 咔嚓咔嚓…… 两边都彻底解放了。 妈呀,她还不想死,她得好好站队! 皇上带着一群人先进了林子里,女眷这边也开始有了动静。 原来,女眷还得有一波人,也骑马进去。 柳云眠表示,和她没关系。 但是有人觉得和她有关系。 ——纯阳县主来了。 她牵着她那条高大的,引以为傲的獒犬来了。 别说,这獒犬近前,还让人有点压迫感。 但是很显然,压迫不到她们这些人。 胖丫对这个纯阳县主,完全没好感。 在她的概念里,就是和永嘉公主一路货色,像苍蝇一样,专门盯着别人的男人,围着打转儿。 “好大的狗。”胖丫先开口。 纯阳县主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但是恰好能让眼前的人知道,却又不那么明显。 不得不说,这绿茶,茶得很有水平。 “要是搁侯府的锅,”胖丫看着柳云眠道,“那得煮多少锅!还得咱们村里那大铁锅,我看两锅就行。我现在还想着从前,偷偷把村里的恶犬给打死,煮一大锅肉,那狗腿啃起来,太香了!” 柳云眠忍俊不禁,配合道:“好啊,你怎么吃独食,吃狗肉都不喊我。” “我那不是穷得没见过什么油星吗?”胖丫道,“县主就不会那样吃独食。县主,你什么时候杀狗?是不是肯定带上我们侯夫人?” 纯阳县主面色立刻变了,“我的狗不能吃!” “狗还有不能吃的?不吃你用来玩啊!”胖丫道,“啧啧,果然是条没阉的公狗。” 此话一出,周围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柳云眠都被震惊得裂开。 胖丫,你太敢想了! 这下纯阳县主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涨得通红甚至发紫。 她甚至没办法分辩。 因为一旦要嚷嚷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只有她,会被人浮想联翩地泼脏水。 她恨得要死,却无能为力。 她对柳云眠道:“侯夫人不下场试试?就连您身边的丫鬟都这么厉害!” 柳云眠道:“不了。” “你怕了?”纯阳县主被激得直接对柳云眠挑衅。 柳云眠摸了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眼休息的包子,“在乡下时候就经常打猎,我若是出手,怕抢了你风头。” 纯阳县主顺着她的手看向地上的包子,眼神轻蔑。 “侯夫人的这条狗,未免太过小家子气,该不会是乡下带来的土狗吧。您小心有虱子,传染了您,再传染贵人。” 包子终于睁开了眼睛,黄色的眼珠,黑色的瞳仁,带着些慵懒。 可是在纯阳县主看来,就是无知无畏。 她拍了拍自己的獒犬,示意它吓唬一下包子。 可是出乎预料的是,那獒犬竟然受了很大惊吓的模样,不断地往后退。 纯阳县主丢了面子,十分生气,甚至维持不住之前的形象,怒道:“雷霆,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包子抬起前爪摸了摸耳朵。 这个女人好吵。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把纯阳公主的雷霆吓破了胆子。 雷霆直接跑了。 它手中链子另一端还在纯阳县主手中。 这一跑,直接把纯阳县主带了出去。 链子被松开,雷霆不见狗影,纯阳县主却摔了个狗吃屎。 包子见状,又默默地闭目假寐。 这世界,总算安静了些,最起码没有人在它耳边哔哔了。 胖丫高兴地道:“总算没有白吃那么多肉!” 柳云眠哈哈大笑,“下次它吃肉,你别心疼了。” “一样心疼。” 包子:看吧,就知道。 纯阳县主摔得满嘴都是血,被人扶着下去处理伤口去了。 柳云眠一脸单纯无辜。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可什么都没做。 是纯阳县主养了自己驾驭不了的恶犬被反噬,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第一轮,宠物大pk,柳云眠完胜,胜得不着痕迹,却很漂亮。 女眷们纷纷上马,一显身手。 胖丫问柳云眠要不要去。 柳云眠:“太阳那么大,我怕被晒黑,我不去。” “你那么会打猎,也不给陆辞争个面子。”胖丫小声嘀咕道。 “我今日不出错,就是给他争面子了。”柳云眠十分清醒。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戳戳地等着她出糗。 不是她多重要,而是那些人以为,自己是陆辞的软肋。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是。 她出身不足,能力有限…… 但是,她也没那么软。 真要惹恼了她,给他们一颗花生米尝尝。 柳云眠想起凤夕留给她的临别礼物,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观音奴跃跃欲试。 柳云眠对他道:“现在太乱了,等一会儿你爹回来,让他单独带着你去,好不好?” 观音奴知道这不是能任性的场合,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柳云眠摸了摸他的脑袋。 除了去打猎的女眷,其他的人三三两两说话。 柳云眠谁也不理。 因为一大早就折腾,这会儿已经是午饭时间。 柳云眠拿出大食盒,把早上准备好的饭菜拿出来。 只是她的菜,有点另类…… 众人只见胖丫拿出来两个铁盘子,上面各自铺着……一条鱼? 还有一圈红通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是辣椒?可是是不是太多了? 周围是洋葱、干豆腐、青笋、木耳…… 这是要做什么? 她们很快就知道了。 柳云眠用铁架把铁盘撑起来,下面放上小炭炉,拿出一把蒲扇,扇啊扇…… 她可是在扇风点火烤鱼。 至于把烤鱼的香味一起带出去,那就不是她本意了。 很快,周围弥漫着烤鱼的霸道香气。 柳云眠吸了吸鼻子,自己和观音奴吃一条鱼,招呼胖丫她们也在后边围着一条鱼,大家一人一碗米饭。 凉饭热鱼,太爽了。 周围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大快朵颐。 萧姮闻着香气看过来,忍俊不禁。 她这个弟妹,真是个活宝。 知道你们都不待见我,可是又能拿我怎么样? 反正从太后到皇后都得罪遍了,也没能如何,难道还要看你们这些人脸色? 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第291章 饭桶扬名 周围其他人,被这香气勾起了馋虫,也纷纷拿出来了自己带的食物。 只是,好像到底没有柳云眠这边香。 这位乡下来的侯夫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而且她竟然能吃两碗饭! 这实在令那些贵妇人们震惊。 柳云眠:呵呵,你们还不知道我吃五碗的巅峰时刻呢! 她今日这般平平发挥,就成就了“饭桶”之名,荣幸荣幸。 萧姮还让人给柳云眠送来了两道凉凉的甜品,配上热辣的烤鱼,那叫一个舒服! 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这个弟媳妇,是她认定的。 不管柳云眠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吃过饭之后,柳云眠想着该偷溜回去睡一觉了。 也不知道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贵女贵妇们,今日为什么坐了这么久都不喊苦不喊累。 她坐得腰都疼了。 可是萧姮不动声色地对她摇摇头,意思是不能走。 柳云眠:哦,好吧。 那就打个盹儿。 她坐着也能打盹儿!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得逞。 因为皇上很快带着众人策马回来,那叫一个……黄土滚滚。 柳云眠庆幸自己已经吃完了,要不沾上土的烤鱼,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皇上有所斩获,龙颜大悦。 柳云眠只看到后面马拉着的平板车上横七竖八地许多野兔野鸡,还有两头鹿以及认不出来的猎物,心说也不知道哪个是皇上的猎物。 为了这秋狩,可累死一些人了。 听说周边活的猎物价格,一度到了夸张的程度。 ——大概都被收购来,填充了皇家猎场,让皇上旗开得胜。 目前来看,值了。 “爹,我爹!”观音奴兴奋地指着陆辞道,“娘,您看我爹拎着什么呢!” 柳云眠用她2.0的视力看了看。 不好意思,没看清楚,实在有点远。 看着通红一片,怎么有点血腥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皇上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等日头没有那么毒辣,晚点继续“与民同乐”。 陆辞回来了,手里拎着他的猎物。 原来,是一只红色的狐狸。 “给你做一副暖手。”陆辞兴奋地对柳云眠道,“这是我今年第一件猎物。” “做个围脖也行。”胖丫在旁边道,“眠……夫人白,红色衬托着好看着呢!” 陆辞第一次觉得,胖丫有审美! 他也觉得! 柳云眠笑着谢过他。 收礼物,谁不高兴? “饿了吗?”她问。 她另外还有一条烤鱼给陆辞留着呢! 陆辞笑道:“饿了,走,咱们回去吃。” “爹,爹,”观音奴急得上蹿下跳,“您下午记得带我去打猎,我也要去。” “明日吧。” “不,就今日!” “今日应该不打猎了。”陆辞解释道,“按照从前的安排,下午是马术和骑射比赛。” 那也行啊! 观音奴听到这里高兴起来。 他喜欢看这些。 “爹,你下场吗?”他兴奋地道。 陆辞摇头。 “为什么啊!”观音奴有些失望。 陆辞道:“因为我下场的话,胜负就没有悬念了,他们只能争第二。” 柳云眠被他的话逗笑,“能不能谦虚点?” “事实如此。”陆辞坦然道。 这就是他的实力。 观音奴激动得拍手,“我爹最厉害了!” 柳云眠:你那个厉害的爹,正抓着你娘的手,嘘寒问暖呢!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人家真的是……真爱无敌。 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短暂休息。 陆辞风卷残云般把柳云眠给他准备的烤鱼吃完。 柳云眠则把上午纯阳县主挑衅不成,反而摔伤了嘴的事情说了。 “怎么没给她摔断两颗牙,”陆辞道,“以后就不要出门了。” 柳云眠表示,妙啊,她怎么都没想到。 这里可没有什么种植牙。 “不会有事吧。”柳云眠又问,“我觉得她总针对我。” “不叫的狗才咬人。”陆辞道,“这种跳梁小丑,留着她的最大用处,就是时不时拎出来教训一顿,杀鸡儆猴。” 柳云眠:这话要是纯阳县主知道,不知道该如何伤心。 因为这是出自于她喜欢的人之口,啧啧。 吃过饭,柳云眠就躺下了。 没想到,陆辞竟然也上了床。 感受到身后贴了个人,柳云眠回头,一脸嫌弃,“你不是不午休的吗?” 这男人,好像精力永远用不完一般。 “今天打猎有点累了,陪你睡一觉。” 柳云眠:“……” 行吧。 她装死。 装着装着,就真睡过去了。 毕竟在午睡这件事情上,她还是刚需。 她是被陆辞捏着鼻子憋醒的。 “干什么!”柳云眠气呼呼地道。 她可是有起床气的! “该出去看马术和骑射比赛了,你不想去?” 柳云眠睁开眼睛,就看见陆辞放大的俊颜。 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眼睛里仿佛有亮晶晶的星光,嘴角竟然还有浅浅的酒窝,笑容如此温暖。 柳云眠呆住了。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是那么忠实的颜狗。 因为当你醒来,睡眼惺忪的时候,入目的是一个顶级颜值的男神,那种心情,一下子就…… 难以形容的美好! 这真是莫大的享受。 陆辞看着她呆傻的样子,还以为她被梦魇住了,十分担心:“眠眠,眠眠——” 听着他急促的声音,柳云眠从花痴中清醒过来,撇撇嘴道:“干什么?叫魂呢你!” 陆辞:可不是叫魂? 柳云眠刚才那呆滞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 “该起床了。”陆辞笑道。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被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来了。” 雪仪手巧,很快帮她重新挽了发髻,又问她,要不要把骑装穿上。 “不用了。”柳云眠道,“我又不想上场。” 雪仪点头称是,然而她想了想,到底怕之后会用上,就默默地把那一身令人惊艳的骑装给带了去。 下午比上午更热闹。 尤其当一批良驹被人牵上来的时候,全场更是情绪高涨,气氛热烈。 柳云眠对马没什么研究,但是也能看出来,这批马肌肉线条优美,强壮有力,毛色发亮,精神奕奕,一看就是好马。 “我看有人要搞事情了。”胖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小声嘀咕道。 第292章 驯马 “谁?谁要搞事情?” 柳云眠本来还带着点困意,闻言精神立刻抖擞起来。 瓜呢! 她要吃瓜。 “你看那边——”胖丫偷偷指向不远处。 柳云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意外。 她看到了姚蓁蓁。 姚蓁蓁穿着骑装,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马鞭,身形瘦削的她,显得有些紧张,好像被赶鸭子上架。 似乎感受到了柳云眠的注意,姚蓁蓁对她微微点头苦笑。 这是怎么回事? 柳云眠暗中思忖。 观音奴看见那些宝马十分兴奋。 “娘,娘,里面有汗血宝马!” “是吗?” 柳云眠表示,她什么马都不认识。 在她眼里,只有顺眼和不顺眼的区别。 但是观音奴十分喜欢马,跟着陆辞也学到了很多关于马的知识。 所以他说有汗血宝马,柳云眠其实是相信的。 “是中间肉粉色的那一匹。”小白口气笃定地道。 胖丫惊讶地道:“小白,你行啊!你咋知道的!” 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小白困惑了:“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她一眼就看出来那匹马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雪仪轻声道:“因为你从前,也有一匹。” “啊?”小白惊讶,“我也有?那在哪里?我能给它找出来吗?” “不能,因为那匹马,还留在滟澜山。” “哦,就是你来的地方,出来了就不能回去,我知道了。” 小白也没觉得如何,就当她从来就没有过好了。 这匹马也不知道落到谁手中。 倘若落在侯府,她还可以厚脸皮借马来过过瘾。 所以,这些马匹到底是拿出来展示一下,还是要分给众人的? “那匹黑马也不错。”观音奴又道,“最边上那一匹。” 除了汗血宝马,那一匹最好。 “第三应该是黑马旁边的枣红马,这匹马其实应该最好驯化。”观音奴口气笃定。 柳云眠托腮“哦”了一声,好奇地等着下文。 放出这么多马做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原来,这些马都没有驯化。 皇上拿出来,是让众人驯马的,谁能驯服,马匹就归谁。 观音奴一听就急了,立刻就要去找陆辞。 他也告诉他爹,那汗血宝马他看上了! 柳云眠不让他乱跑,让雪仪去给陆辞传话。 观音奴就眼巴巴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对面陆辞招招手,表示明白了。 雪仪回来,观音奴还不放心地问,她是不是转达清楚了,到底要哪一匹马。 柳云眠笑道:“忘了你那点本事是谁教的了?放心吧。” 观音奴这才安心坐着。 等正式开始之后,柳云眠就抓了一把瓜子——自备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 周围人忍不住看过来。 下首的纯阳县主没来,柳云眠现在神清气爽。 有些人目光停留时间长,她就拿起瓜子盘递过去,“来,抓一把。” 别说,还真有两位夫人抓了一把,就不知道是不是给陆辞面子。 柳云眠也没多想,她忙着看驯马呢! 驯马危险性很高,柳云眠眼睁睁地看着前后有三个男人被甩下马背。 不过看起来,都没有性命之忧。 观音奴说性情相对温顺的那匹枣红马,被安武将军府的十二姑娘驯服,全场掌声雷动。 皇上夸赞安武将军:“你这个孙女,有你当年风采啊!” 安武将军谦虚几句,但是脸上笑容都藏不住了。 这实在是一件面 上有光的事情。 紧接着,就是那匹黑马。 柳云眠想知道,谁是人群中的黑马,和这黑马相匹配。 “奴婢愿意一试。” 这声音…… 柳云眠和众人一道,把目光投向姚蓁蓁。 “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柳云眠不由嘀咕。 低眉顺眼的姚蓁蓁,出这个风头,是本意还是被逼无奈? 柳云眠本来倾向于后者,但是想起卫夫人临走时候对她说的话,又觉得前者也很有可能。 这个小姑娘,可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般单纯无辜,人畜无害。 燕王假意呵斥道:“轮不到你抛头露面。” 然而又有人道:“王爷此言差矣,皇上说过,今日驯马,不论尊卑,强者居上。想来小夫人,是有过人之处的。” 皇上也道:“无碍,去吧。” 就这样,身形瘦弱的姚蓁蓁,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手持马鞭,缓缓往中央走去。 她没有立刻上马,而是轻轻抚摸着马首,好像在和马说着什么。 柳云眠一整个人都尬住了。 这桥段,似曾相识啊。 ——萌萌,站起来。 众人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高贵妃对皇上道:“您看这孩子,是不是傻了?难道马还能听懂人话不成?” 皇上道:“她小小年纪,能够站出来,就已经勇气可嘉;说不定,还真能给我们惊喜。” 片刻之后,姚蓁蓁翻身上马。 黑马开始暴躁起来。 它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发癫一般狂跑起来。 姚蓁蓁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好像秋日北风之中瑟瑟的落叶,随时都能掉落下来,让人提着一口气。 可是她就是没掉下来。 数次惊险万分,她都能够化险为夷。 “咦?”小白发出惊叹声。 “怎么了?”柳云眠回头问道。 “她好厉害。”小白道,“她是高手。” 柳云眠也看出来了。 姚蓁蓁在马术上,应该是深藏不漏。 只是很奇怪,在姚家那种环境下,她如何能学到这般技能? 场外渐渐响起了掌声。 显然,懂行的人不少。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姚蓁蓁骑着温顺的黑马来到皇上面前,下马俯身跪倒在地。 皇上赞道:“好,好,赏!” 燕王面上也觉得有光,笑着拱手回应周围人的贺喜声。 离郡王嗤笑,对陆辞道:“看他像不像头蠢驴?” 陆辞:“……” 姐夫,这么多人,您说话能不能小点声? 我这耳力还行,能听到。 这时候,只剩下那匹最珍贵的汗血宝马了。 许多人跃跃欲试。 离郡王对陆辞道:“你要去?” 刚才雪仪过来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陆辞肯定地点点头:“去。” 孩子就这么点愿望,满足他。 而且,也不能让燕王一派,如此得意。 没想到,有人却盯上了柳云眠。 第293章 王者归来 高贵妃对着皇上嫣然笑道:“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女子之中也是卧虎藏龙呢!” 皇上今日看得高兴,摸了摸胡子道:“爱妃说的有理。” “臣妾听皇上说,这是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就起了点私心……”高贵妃掩唇而笑,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娇艳。 “爱妃说来听听,朕看能不能徇私。”皇上大笑着道。 “前一阵,镇通侯成亲,侯夫人说是身怀异能。皇上不如把这个机会,先让侯夫人试试?” 柳云眠:卧槽! 人在台下坐,锅从天上来。 她骑马虽然还可以,但是距离驯马还有点远。 有本事,跟她比开车啊! 开什么车都行,她哪里都能上高速。 皇上道:“侯夫人有什么异能,朕怎么没听说过?” 陆辞起身拱手行礼道:“回皇上,所谓内子有异能,都是以讹传讹而已。她甚是柔弱……” 柳云眠:我柔弱不能自理! 我怎么不知道呢? “……还请贵妃娘娘以后多多照顾。” 陆辞看向那汗血宝马,又道:“皇上,微臣愿意一试。” 皇上笑骂道:“你试什么试!你都坑了朕几匹宝马良驹了!这一匹,留给别人。” 陆辞只能称是。 观音奴失望:“完了,我马没了。” 柳云眠:你妈还在。 众人心里直呼皇上英明,又骂陆辞不要脸。 真是一点儿机会也不想给旁人啊! 现在好了,皇上把镇通侯压下去,其他人就有机会了。 离郡王:不,我说你们没有。 因为他站起来了。 皇上看到他站起来,眼神里竟然露出了几分激动。 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至少柳云眠是捕捉到了。 好家伙,原来是个舔狗爹。 之前把人幽禁,把人废了的时候多牛,还以为皇上如何高贵冷艳呢! 原来,也只是个卑微的老父亲。 离郡王对皇上道:“父皇,我倒是从来没有得过汗血宝马。不如,就把这宝马赏赐给我吧。” 他甚至,连“儿臣”都不肯自称。 话音落下,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柳云眠和众人想的一样:不愧是你。 这说话风格,没人能模仿,更别提被超越了。 皇上面上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甚至眼中还有几分欣喜。 显然,他准备答应了。 可是这时候,高贵妃却道:“皇上,离郡王想要,您改日再寻一匹更好的赏他。要不那么多勇士都眼巴巴等着,您却直接给了离郡王,是不是不够公平?” 皇上没有做声,似乎有些为难。 离郡王却撩起袍子,大步走上前来。 柳云眠眼珠子瞪得溜圆。 妈呀! 离郡王不会要去打高贵妃吧。 虽然她也觉得高贵妃让人恨得牙都痒痒,但是以后暗中使绊子不行吗? 在这种场合下打了高贵妃,就没法收场了。 可是再看陆辞,面色从容镇定,好像根本不担心后面要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还给了柳云眠一个安抚的笑容。 柳云眠:你个大傻子。 她又看向萧姮。 萧姮握着茶杯,似乎在品茶,也是从容不迫。 那看起来,真没事? 观音奴拉拉柳云眠的袖子,小声地道:“娘——他不会,也想去驯马吧。” 柳云眠讶然:“不能吧。” 没听说离郡王身手很厉害啊。 可是事实却正如观音奴所说,离郡王径直走向了那匹汗血宝马,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 众人一片哗然。 真的是毫不夸张,就是哗然。 显然,他们对离郡王这方面的 了解,并不比柳云眠多多少。 更令众人惊掉眼球的是,离郡王在愤怒的马背上也十分从容。 汗血宝马被激怒,在场中奔跑得极快,几乎看不清楚。 而就在这样的紧张之中,离郡王面色未变,只见他手起手落,几个回合间,汗血宝马就服了软。 众人惊掉了一地眼球。 而皇上眼里,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和赞赏。 柳云眠:原来你们都懂,就我不懂啊! 原来,离郡王是个隐藏的王者! 离郡王从汗血宝马上下来,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甚至没有上前对皇上说句话。 皇上却大笑着赞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来人,赏离郡王黄金百两!” 离郡王淡淡道:“不必了,我只要这匹马,别为我坏了规矩。” 柳云眠:“……” 太狂了太狂了! 但是也真的太帅了。 现在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青春期的时候都会喜欢那种冷酷的帅哥。 因为这种日天日地的狂妄,真的很带感。 离郡王牵着马往女眷这里走来。 柳云眠听见身后的女子激动地道:“离郡王是想把马送给郡王妃,啊——” 柳云眠:送给郡王妃,你激动毛线。 没想到,古代也不缺“追星”的傻姑娘。 不过想想也是,谁不希望有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人呢? 然而,离郡王却在萧姮面前拐了弯,来到柳云眠面前。 众人:“……” 柳云眠激动地推推观音奴:“还不快去!” 她略一猜就明白,离郡王出手,是为了观音奴。 观音奴激动地走过去,“父王!” 离郡王面无表情,直接把缰绳扔给他,“下次别哭爹喊娘的,靠自己!” 说完,他转身往萧姮那边走去,伸手替她把披风拢紧,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观音奴拿着缰绳,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柳云眠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陆辞过来,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观音奴一起下去。 皇上眼神一直很欣慰。 柳云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皇家父子,都是怪的。 还好观音奴没有随他们跑偏。 不过仔细再想,离郡王今日出手,然后把马送给观音奴……他们父子,算是彻底站在了众人面前。 这算不算一种“王者归来”的宣告? 反正柳云眠看燕王脸色,好像不太好。 现在,谁还能记得,燕王的一个小妾,就在刚才,大放异彩? 所有的人都在震惊于离郡王的“深藏不露”,震惊于世子已经这么大了,而且看起来聪慧灵动,根本不是传说中的傻子。 当然,更震惊于皇上的包容态度。 第294章 陆辞想开屏 观音奴有一点和离郡王是真像。 那就是——只要我高兴了,那你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不在乎。 所以他现在就沉浸在得到汗血宝马的喜悦中,并且跃跃欲试。 他在柳云眠身边都坐不住了。 胖丫笑他屁股下长了钉子。 观音奴说,那都不是一枚钉子,得是一排。 “娘,什么时候结束啊!” 他太着急去骑自己的马了。 柳云眠道:“那得看皇上。不过我跟你说,你还小,自己是不能骑马的,得有人带着你……” “知道了,从前有个小女孩,自己骑马,把脑袋摔坏了,死了,我记得呢!” 柳云眠:“……” 这确实是她之前跟观音奴说过的。 孩子大了,就是记住你说的话,也一身反骨。 没办法,谁让他爹是离郡王,他舅舅是镇通侯。 两个人都是一百斤重,九十九斤的反骨。 “娘,回头你跟我一起骑吧。” 看着观音奴急于分享的激动眼神,柳云眠笑着答应。 “记住还要跟你父王道谢。” “才不用呢!”观音奴道,“他待我好,以后他老了我也待他好。” 柳云眠没出息,没敢问,倘若他待你不好,你就不认这个爹了吗? 观音奴的答案,定然是肯定的。 不过皇上今日兴头很足,并没有散场的意思。 驯马之后,还有骑射比赛。 这个是打擂台的。 第一个上去的人是擂主,等着接下来的人挑战。 赢的自然是下一任擂主,输了的人下台。 因为骑射强度并不高,所以即使一直守擂到最后,也没有体力不济的担忧。 柳云眠兴致勃勃地等着。 她喜欢这个。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射击比赛吗? 她原本对射击很不感冒,可是后来被李恒逼着练习,慢慢也来了兴趣。 不过她只会扣动扳机,不会射箭…… 改天可以跟陆辞学一学。 她天生神力,可能轻松就把靶子给射穿了。 陆辞见她饶有兴趣的样子,心里竟然也生出几分幼稚的卖弄的心思。 开赛之后,没有人上去做擂主。 毕竟第一个上去不占优势,即使实力很强,也架不住后面人太多。 总有发挥不好的时候吧,总有风大,风向不对的时候吧…… 很容易马失前蹄。 失误一次,就直接淘汰出局。 所以,先上肯定不如后上。 大家都不傻,这个道理都明白,所以往年都是皇上钦点一个人上去守擂。 今年大概也是如此。 皇上正扫过台下,很高兴地看着他喜欢的青年才俊们,思忖着让谁露一手。 然后就见陆辞站了起来。 皇上:“……” 虽然陆辞年纪轻轻,可是从履历上来说,已经是老白菜梆子了。 这骑射比赛,是为了给各家的青年才俊崭露头角的,萧衍你这老白菜梆子来凑什么热闹? 不等陆辞开口,皇上就笑道:“镇通侯,你愿意做裁判,很好,那就你来给朕盯着胜负,别让人作弊。” 陆辞却“不解风情”,拱手行礼道:“回皇上,微臣想要做擂主。这骑射比赛,靠的是真才实学,难以作弊。” 所以裁判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皇上郁闷了。 从前不觉得镇通侯愚笨,今日怎么一点儿都不给自己台阶下? 非得让他把话说明白吗? 那就说明白吧。 皇上摸了摸胡子笑道:“几年前你就霸占擂台,硬是从头坚持到最后,得了朕一匹良驹。怎么,又想骗朕的赏赐了?那可不行。” 柳云眠:还有这件事? 可是她认识陆辞晚了,没有见过他当年雄风。 观音奴也深感遗憾:“我都没看到……” 胖丫插了他一刀:“可能你看见了,但是当时你还是个小傻子。” 观音奴:“……” 我看你现在还傻呢! 这话能说吗? 他是小孩,就不要面子的吗?生气! 陆辞厚着脸皮道:“今时不同往日,微臣也懈怠了,想来试试自己还行不行。” 柳云眠:行不行? 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 皇上大笑道:“朕说你行,你就行。” 柳云眠默默补充:不行也要行,奉旨支棱起来。 然后,皇上就点了山东总兵的幼子高禅上场充当这个擂主。 陆辞:没关系,他可以直接上去横扫擂主,然后自己做擂主。 可是他能想到的,皇上也能。 皇上又说了一遍,让他做裁判。 陆辞这下总不能再拂皇上的面子,只能答应下来。 胖丫对柳云眠嘀咕道:“陆辞今日怎么就像那要开屏的孔雀似的,急着显摆。就是一开屏,就被人踹屁股,开不成了!” 柳云眠听了忍俊不禁。 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形象了。 “他可能是见了离郡王,给观音奴赢了一匹马,不甘示弱,也想赢点彩头给观音奴。”柳云眠这样解释。 小白这个小白,都觉得不对。 “眠眠姐,我觉得,姐夫是想给你显摆显摆吧。” 胖丫:“算了,你叫不醒装睡的人。” 柳云眠:“……” 她这次真没装睡。 她知道陆辞喜欢她,她也有点蠢蠢欲动。 但是陆辞那么含蓄内敛的人,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展示给自己看? 就……不太能想象,很有点中二病。 她忍不住问雪仪:“你怎么想?” 雪仪来得晚,而且不像小白和胖丫咋咋呼呼,她沉稳。 结果沉稳的雪仪低声道:“奴婢也觉得,侯爷是想让您高兴。” 柳云眠托腮美滋滋:“是吧!” 那可太遗憾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陆辞有这个心,她就很高兴了。 她总等着陆辞主动,这怂货也不送上门来。 看在他这么想和自己好的份上,要不自己主动主动? 骑射比赛精彩纷呈,观音奴把小手都拍得通红,更把自己的宝马忘到了脑后,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要开始崛起了。 他回去就要开始学骑马,学射箭! 柳云眠却一直在偷偷看陆辞,擂台上的精彩,没怎么注意到。 骑射比赛一直进行到了暮色降临。 视线受阻,今日只能暂停比赛。 反正秋狩时间很长,明日继续比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篝火架了起来,准备好的全羊,还有各种猎物,在火上烤得吱吱流油…… 第295章 鹿血 宫女太监们捧着各式美味佳肴往各桌送去,宴席开始了。 教坊司的舞女们在中间翩翩起舞,场景热闹非凡。 不过这些,和柳云眠没有太大关系了。 因为观音奴实在是玩得太困,熬不住睡着了。 柳云眠就抱着他回去睡觉,雪仪也陪着她回去。 铁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阿宽和蜜蜜两个也到底是孩子,开始犯困,就一并回去睡觉。 小白和胖丫则喜欢热闹,还在外面找了个没人的树上往下看。 柳云眠把观音奴放在他房间的床上。 雪仪道:“奴婢守着世子就行,您回去歇歇吧。” “别说,真的挺累的。”柳云眠捶了捶腰道。 皇上身体是真不错,从早上到现在,折腾一整天,竟然还不累。 不过她也是因为小日子要来,提前有些腰酸的症状。 “你也不用看着他,睡你的就行。”柳云眠叮嘱雪仪道,“他晚上基本上也不起夜,都累了,早点休息。” “是。”雪仪笑着道。 翠微本来也是要跟着来的,但是她亲哥哥成亲,于是就告假回去了。 贴身照顾观音奴的任务,就落在了体贴心细的雪仪身上。 胖丫和小白指望不上,他们两个都有些孩子心性。 从观音奴屋里出来,柳云眠又去看铁蛋。 他已经睡着了,蜜蜜正在帮他擦手擦脸。 柳云眠笑着道:“我来吧,蜜蜜你回去睡去。小白和胖丫还没回来,你若是害怕,就先去跟我睡。” “不用,小姑姑,我不怕。”蜜蜜忙拒绝。 来之前,张氏叮嘱过她,一定不能吵到小姑姑和姑丈休息,她牢记于心。 “我和铁蛋一起睡,你放心,我会照顾他。”阿宽郑重地对蜜蜜道,“蜜蜜姐,你快去睡吧。” 蜜蜜笑着谢过他,“嗯,我放心的,有事喊我。” 柳云眠看得一脸欣慰。 这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就是蜜蜜和阿宽了。 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更心疼。 柳云眠自己回房间梳洗后躺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坠痛的小肚子,进空间找了一粒药吃下。 大姨妈绝对是女性死敌! 她躺在床上闭目假寐,然后慢慢就真的睡了过去。 直到—— 她听到外面传来有些不一样的脚步声。 她的警觉性始终在,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手放在怀中,握住空间里拿出来的手枪,严阵以待。 然而很快,她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侯爷,你怎么了?”这是胖丫说的。 “对呀,姐夫你的脸很红。”这是小白的声音。 “我没事,贪杯多喝了几杯。”陆辞的声音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似乎有些喑哑,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柳云眠这下明白了。 原来那不太对劲的脚步声,是陆辞的。 他喝醉酒了,脚步声变得有些沉重,而且凌乱。 小白还想多关心几句,却被胖丫拉走:“侯爷说没事了,走吧走吧。” 别耽误眠眠的好事了。 眠眠这些日子,看着陆辞时,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别人不清楚,胖丫可是再清楚不过。 她不懂,喜欢了就直接上呗,反正是夫妻了。 眠眠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反正如果是她,不会想那么多,想要先要了。 强扭的瓜不一定好吃,但是不扭下来尝一口咋知道啊! 这些人啊,就是太别扭。 看她多好,不过她眼光也太高,所以就算在瓜田里,看着那些瓜,也觉得都是歪瓜,一个都看不上。 胖丫拉着懵懵懂懂的眠眠离开后,陆辞终于 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依旧难受。 身体里的一个地方,完全不受控制,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迫切地想要灭火。 他不敢进房间。 他轻轻喊了一声:“眠眠,你睡了吗?” 柳云眠已经披衣起身下地,开门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真喝多了?” “不是。”陆辞道,“我不太对劲。” 柳云眠凭借自己纵横狗血故事十几年的经验,一下就脑补出了事情的原委。 ——有人看上了陆辞,然后在他的饭菜,不,大概率是酒水里加了料。 陆辞不察,喝了下去。 本来按照剧情发展,是应该和下毒的女人有点后续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剧情到了陆辞这里就发生了偏差。 然后他来找自己了。 柳云眠果断伸手搭上陆辞的脉。 豁哦,好家伙,她说对了。 陆辞这会儿确实很不对劲。 “你被谁下的药知道吗?”柳云眠问。 “是皇上……” 柳云眠:??? 皇上难道还在记恨永嘉公主的事情,所以要给陆辞另外塞个人? 可是怎么感觉,皇上都不至于啊。 柳云眠今日对皇上印象颇为不错。 “……赏我一杯鹿血。” 柳云眠:“……那也不至于吧。” 虽然鹿血对那方面确实有些帮助,但是陆辞这身体,对这玩意儿,也是反应过度了。 啧啧。 “走,先进来,我给你找点药。” 柳云眠其实有些犯难。 因为她所受到的教育中,没有针对这一条的…… 她想着,镇定剂能不能管用? 让陆辞冷静冷静啊! 不,也不是陆辞,而是陆辞的小兄弟。 刚才柳云眠已经看到了兄弟崛起,却只能假装不知道,实在尴尬。 陆辞也很尴尬,进屋就躺下,直接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侧身躺着,这才安心了些。 只是身体里那些不受控制的冲动,在体内乱窜,让他觉得自己都要爆炸了。 “算了,我还是不给你用药了。”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我大嫂给你补过头,你自己就过关了,这次还是自己来吧。” 希望手别断了…… 陆辞脸红成了猴屁股,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就是他人生最尴尬的时候,没有之一。 这鹿血,好多人都喝了,就他反应最大。 一定是最近憋着了…… 求而不得,容易变态。 他不是说自己的精神,而是说自己的身体! “我去榻上睡了。”柳云眠道,“或者,我出去和胖丫、小白挤一挤也行?” “不用,你留下吧。” 出去了,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呢。 或许是柳云眠给他拧的湿毛巾见效了,陆辞感觉身体里的那团火,似乎在慢慢变小了。 第296章 观音奴的意外 柳云眠倒也没多想。 陆辞说没事,那就没事。 看着柳云眠不设防地躺下,陆辞心里的少儿不宜的想法,又有点抬头的趋势。 不行!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念经! 佛祖能帮他断欲念! “你对我倒是放心。”他对柳云眠道,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别的男人我不放心,但是你,我放心。”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我还不了解你?” 洞房花烛夜都能柳下惠的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辞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郁闷。 听着柳云眠均匀的呼吸声,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厚着脸皮去和柳云眠卿卿我我。 或许会被拒绝,但是也可能会被接受。 然而他终究放弃了这种无耻的念头。 他要等柳云眠喜欢他,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方为坦荡。 陆辞这一夜,是真的没睡好。 身体难受,精神纠结,快要拧巴成麻花。 而坐一天,坐得腰酸背痛的柳云眠,却睡得十分香甜,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就自由多了,男人们相约出去打猎,女眷们则三三两两串门,联络感情。 当然,有一波人,是在皇上身边的,比如陆辞。 还有一些人,是去伺候高贵妃等后宫妃嫔的,柳云眠自觉远离。 ——开玩笑,永嘉公主那事,还不算过去呢! 她才不会自投罗网。 她老老实实去找萧姮。 在这里,她一点儿都放松不下来,总感觉四处都是陷阱。 出来明明是放松的,结果如临大敌。 不过萧姮看起来很放松。 她亲自煮茶。 广袖长衫,风姿卓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宛若流动的画卷。 柳云眠看呆了。 萧姮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俊不禁:“眠眠,你想学吗?” 柳云眠:“不,不想。” 她脑子想,可是她的手不想。 她做不到。 萧姮给她斟茶,送到她面前,柳云眠忙双手接过。 “尝尝,好喝吗?”萧姮笑道。 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她十分和蔼可亲。 柳云眠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怎么样?”萧姮眼中颇有期待。 “好喝。怎么好,就不知道了。”柳云眠实话实说,“我就是牛嚼牡丹,浪费了。” 萧姮被她逗笑,眉眼弯弯:“喝到肚子里的,就不算浪费。眠眠,我们是一家人,你在我面前,不要那么拘谨。现在也没有外人……” 柳云眠老实地道:“我知道姐姐对我很好,是我总紧张。” “我也看出来了,原本想着日子久了就好了,可是你还是那样,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我哪里做得不足。” 柳云眠被她的话吓到,连连摆手:“姐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就是我觉得自己太粗俗,怕破坏了姐姐的精致……” 大家吃不到一锅里啊。 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 萧姮道:“你哪里粗俗了?你是有趣。至于我所谓的精致,其实也是这么多年,在郡王身边,谨小慎微习惯了。” “这算不算,曾经苦难,让姐姐变得美好?”柳云眠笑道。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人生际遇坎坷,造化弄人。我小时候,爹娘宠爱,也是淘得无法无天,像个假小子……” 谁料家道中落,弟弟还等着她照顾。 所有的棱角,被一点点打磨掉,变成了今日的萧姮。 即使被爱过,现在也被深深地爱着,在苦难之中失去的那些率真,也永远回不来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眠眠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 所以紧张什么的,大可不必。 柳云眠笑了笑,“姐姐这么说,以后就好了。” 她心里却想着,她对萧姮有点难以亲近,一来确实因为她太完美,让人有压力;二来是因为她那疯批男人…… 但是这话显然不能提。 萧姮很爱离郡王。 她或许可以接受别人给自己提意见,但是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相公的坏话。 “姐姐,”柳云眠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观音奴,这混小子,新得了良驹,怕是要闹着骑马,别有危险。” “走,一起看看。” 萧姮起身,自然而然地挽住柳云眠的胳膊,和她一起出去,姿态亲昵。 可是两人出去之后,却没有看到观音奴。 胖丫道:“侍卫带着他和铁蛋、阿宽他们骑马去了。” 她要是会骑马,肯定就跟着去了。 可惜她现在只会赶车,骑马还不太行,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她自己不介意丢人,但是这场合不对。 胖丫现在明显思考的东西也多了。 “小白和雪仪也跟着去了?” “雪仪跟着去了。”胖丫道,“小白弄脏了裙子,回去换衣裳了。” 小白今日穿了一条白色裙子,沾染了尘土。 正说话间,小白换完衣裳,已经回来。 柳云眠想着,有侍卫跟着,还有雪仪在,应该不会有危险。 不过她还是对小白道:“去找找观音奴,让他回来,不要冲撞了人。” 别人倒也不怕,主要怕冲撞了皇上,也怕惹了燕王那个阴险小人。 “好。”小白不含糊,喊人送了马来,当即动作利落地准备翻身上马。 然而这时候,有人急匆匆地骑马从远处而来,马蹄带起黄土漫天。 柳云眠忽然生出一种不很好的感觉。 果然,当侍卫来到近前,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跪倒在地:“郡王妃,侯夫人,世子出事了!” 柳云眠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观音奴出事了? 萧姮脸色也变了,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握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失去冷静。 她厉声道:“把话说清楚!世子到底怎么了!” “回郡王妃,世子被人挟持了。” “谁?” “是,是纯阳县主。” 她疯了吗? 她脑袋让驴踢了吗? 昨天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今日还敢变本加厉,直接劫持观音奴。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刺激了纯阳县主。 但是无论如何,救观音奴最重要。 “她劫持世子,提出了什么条件?”柳云眠沉声问。 第297章 疯狂县主 “说,说让您过去。”侍卫道。 是冲着她来的? 柳云眠听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 那就好。 观音奴应该暂时没事。 她对萧姮道:“姐姐,我过去看看,你——” “我也去,我会骑马!”萧姮当机立断道。 她只是不屑于和姚蓁蓁之流一较高下,不代表她不会。 当年父亲把她当成男孩子养,从来不限制她的任何爱好。 父亲当年,曾经为了她,重金买过一匹小矮马,专供她骑。 她爱极了那匹小马,甚至不让弟弟碰一下。 那时候的弟弟,就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她骑,流着口水…… 当时知道是寻常,现在才明白,那是再也不能复制的幸福。 父母给她的童年,足以治愈她的一生,足以支撑她走过遍地荆棘。 可是,他们也让她一生怀念。 侍卫很快送了马匹来,柳云眠和萧姮都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侍卫丫鬟以及小白等也跟了上去。 只有胖丫在原地急得跺脚,找了个侍卫带她,在后面艰难地追。 柳云眠很快赶到了纯阳县主挟持观音奴的地方。 四周已经围满了人,陆辞也在。 他上前扶着柳云眠下马,暗中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不怪你,万事还有我在。你和她周旋,拖延一下时间。” 他的弓箭手,已经到位,只是投鼠忌器,担心伤到观音奴。 现在只盼着纯阳县主别像个疯子一样动来动去,就敢动手。 而另一面,离郡王直接把萧姮抱下马,“你怎么来了?哪个嘴这么快,看我不割了他舌头!” 柳云眠:“……” 别闹了好吗? 纯阳县主十分戒备,一手死死禁锢住观音奴的腰,另一只手则握紧寒光四射的匕首,锋刃直贴着观音奴的脖子。 观音奴很冷静,不动,也不说话。 看到柳云眠来,他努力对她笑笑,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柳云眠知道他很害怕。 谁能不害怕? 就是她,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也害怕。 更何况那是个孩子。 她对着观音奴笑道:“不怕,娘来了。” 观音奴眼睛一下湿润了。 他说:“娘,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流了一点儿汗。” 柳云眠心疼得都要攥到一起。 “你这个贱人!你害我!”纯阳县主见到柳云眠,歇斯底里地道。 她一张嘴,柳云眠就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发狂了。 自己昨天的遗憾,没了。 ——纯阳县主的两颗门牙,掉了。 原本还以为她的牙挺坚强,没想到,当时只剩下一口气了啊! 这会儿说话漏风,看着像个老太婆,十分滑稽。 这里没有种牙的技术,所以她以后,要一直这样了…… 对于极其爱美,注意自己形象的纯阳县主来说,这不亚于灭顶之灾。 所以纯阳县主疯了。 她不想活了。 可是她要拉人垫背。 她非常笃定,昨日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柳云眠。 她已经全然忘记,是她自己先挑衅的。 但是她挨不着柳云眠,只能对观音奴下手。 虽然大家都防备刺客,但是不会防备女眷。 所以纯阳县主得逞了。 她挟持了观音奴。 “你有什么条件?”柳云眠沉声道,“你提,我听着。冤有头,债有主,你觉得我伤害了你,那直接对着我来,不要伤害观音奴。” 纯阳县主怒不可遏:“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现在萧衍是你一个人的了。” 陆辞拂袖怒道:“荒唐!本侯什么时候见异思迁过?” 他一直都是柳云眠一个人的! 柳云眠:“……” 其实,大可不必说这话澄清,怕是会激怒纯阳县主。 女人为了感情,可以很疯的。 陆辞,还是太不了解女人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纯阳县主双目赤红,“萧衍,你好狠的心!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为了你一直不嫁……就算你不喜欢我,看到我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吗?” 柳云眠:茶言茶语又来了。 她在陆辞面前,始终不忘绿茶。 “你挟持我外甥,用他性命威胁我,你让我怜悯你?”陆辞冷笑。 他现在就想把人给千刀万剐。 纯阳县主的泪水滚滚而下,“我这都是为了你!你和这个乡下女人在一起,会变得不幸,你知道吗?” 柳云眠垂下手。 宽大的衣袖下,她手中握紧了手枪,无声地上前。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再上前,我就杀了他!”纯阳县主尖叫道,手也开始乱动起来。 柳云眠看到观音奴脖子上有了血痕,心如刀绞,却不敢说什么。 而观音奴,竟然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倒是旁边的铁蛋急了,“姑姑,哥哥流血了!” 阿宽捂住他的嘴。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们都没有帮上忙,这会儿一直也在旁边心急如焚地等着。 柳云眠站定,沉声道:“好,你不要激动。你说,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观音奴?我只是想着,我可以给你做人质……” “休想!你别以为我知道,你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纯阳县主眼神喷火。 柳云眠:“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就是那么想,我也没办法,你别废话,有什么条件,提便是了。” 她很清楚,纯阳县主的条件,会十分苛刻。 因为纯阳县主不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她是选择“自我了断”的疯子。 她在拉垫背的,她怨气极重。 自己不付出代价,她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她得不到陆辞,也不会让自己得到。 “你现在,把衣服脱了!”纯阳县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目光阴狠,恨不能把柳云眠吞吃入腹。 周围人一片哗然。 这…… “脱,我让你脱……一件都不许剩,都脱了!” 柳云眠道:“好,你别激动。你不过是想羞辱我,我让你得偿所愿。但是,不要伤害孩子,你不要动……” 她看见了树上的弓箭手已经在弯弓搭箭。 很好。 离郡王带着萧姮,背过去了身子。 其他人后知后觉,也跟着背过身子。 但是纯阳县主不答应。 第298章 你死我活 “不许动,谁都不许动。你们都给我看着,给我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喊,声音之中带着癫狂。 她要柳云眠没脸活下去。 她要柳云眠给自己陪葬! 这时候,陆辞冷冷地道:“你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吗?” 声音不高,但是冷若冰川,令人不寒而栗。 言外之意,她死之后,她在乎的人,都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陆辞这招,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纯阳县主怎么威胁柳云眠,他就怎么威胁她。 纯阳县主短暂愣住。 她有。 她还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 可是—— 她太恨了。 她做出这些,就已经不在理智控制内了。 然而这停顿的时间,已经足够弓箭手出手。 脱弦的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向纯阳县主射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围观之人中,有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冲了出来,高喊“郡主小心”,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生生替纯阳县主挡下了这一箭。 那男人肩膀中箭,被巨大的力量撞得趔趄几步,倒在地上。 他的青色衣裳,很快被血染透。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着纯阳县主道:“您小心!” 他走到纯阳县主面前,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警惕地四周戒备,完全不顾自己的伤。 “方刀,你……”纯阳县主显然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这是陪伴她多年的侍卫。 她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要他帮助自己。 他明知道要死,可是还是答应了。 柳云眠见状,心都提了起来。 她对舔狗的爱情毫不感冒,她就担心观音奴。 “好,好,你们竟敢如此!”纯阳县主发疯了。 “我脱!”柳云眠毫不犹豫地拉开自己的腰带。 这只是装饰,但是她的衣襟散开了。 “眠眠!”陆辞出声。 “娘!不要!”观音奴也喊道。 有些事情,他已经懂了。 如果娘真的那么做,那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他不要! 可是纯阳县主却重重往观音奴腹部打了一拳。 观音奴吃痛,小身体佝偻着,泪一下就出来了。 可是他说,“娘,我不疼,我不疼——” 离郡王咬牙道:“纯阳,你放过我儿子。我可以以郡王,以皇上嫡长子的名义发誓,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他给纯阳县主退路。 过了最冲动的时候,她的态度,现在是不是有些松动了? 尤其那个侍卫为她险些死了,她不感动,不想重新来过? 但是显然,纯阳县主不想。 舔狗的付出,谁会在乎? 她就要柳云眠死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之下,死在唾沫星子里,永世不得翻身! 萧姮强撑着道:“你要其他任何条件,也都可以考虑。伤害了我弟妹,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回头是岸。” “不,我就要柳云眠死!” “好。”柳云眠道,“你太低估我的脸皮了。我不会死的!” 陆辞按住她要继续解衣裳的手。 柳云眠道:“松开。” “眠眠,不要!”陆辞坚决摇头,“她的要求,不会止于此。” 接下来,纯阳县主必然继续侮辱柳云眠。 柳云眠不能那么做,因为那是太过巨大的牺牲,和观音奴的性命比起来……同样令人难以抉择。 他不能用一种巨大的牺牲,去换取另一个重要的人。 他不忍心。 他还在挣扎。 或许,他们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不能被纯阳县主牵着鼻子走。 “来了,来了!”忽然有人喊道 。 然后柳云眠就看见几匹马卷着黄沙袭来。 待众人下马之后,她才发现,几张熟悉的脸——那都是陆辞的亲卫,绑了个原本雍容华贵,此刻却狼狈不堪的妇人来。 那妇人眉眼之间,和纯阳县主有几分相像。 是纯阳县主的母亲。 “纯阳,你在做什么?”她慌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被人掳来的危险和紧张,一心只关心女儿。 母女俩感情其实很好很好。 纯阳县主这般,也是被母亲教歪了。 当初,她的母亲,就是用那些绿茶手段实现了“阶层跨越”。 没想到,她在陆辞这里,却屡屡碰壁。 她不甘心啊! 那是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 她才应该是侯夫人! 纯阳县主越想越难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即使见到了亲娘,也没有让她松懈和让步分毫。 陆辞冷笑:“你怎么对内子,我便十倍还到你母亲身上!” 说完,他给了安虎一个眼色。 后者立刻抽刀挑开了那妇人的腰带。 妇人失声痛哭,护着自己的衣襟,连声道:“纯阳,不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娘说——好孩子,放下刀,放下!” 萧姮见状,又把离郡王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让妇人看到希望,继续劝油盐不进的女儿。 而柳云眠却知道,想要“和平解决”,是没有希望的。 不能和这种人谈条件,因为她疯了。 她把手枪重新握到手中,举起来—— 虽然不想,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是王炸,但是也必须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扔出来了。 纯阳县主从来没见过这怪模怪样的东西,却保有警惕性:“你这是干什么!拿走,拿开!” 柳云眠却镇定自若地道:“这是我之前买给观音奴的玩具。你吓到了我的孩子,我只是想哄哄他,你怕什么?难道玩具都能吓到你?” 她对观音奴笑笑,指着手枪道:“你看,这个东西很好玩的。” “娘,我不怕的。娘,您不要听她的。娘——” 纯阳县主抬手又要打他。 然而这次,他没有机会了。 “砰——” 一颗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去。 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拦在纯阳县主的面前。 正中眉心。 纯阳县主,瞪着大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除了柳云眠之外,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柳云眠一个箭步上前,从纯阳县主怀中,抱起了观音奴。 她的孩子! 抱着那柔软的小身体,她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什么隐藏实力,解释来历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观音奴好好地活着,没有受到伤害。 第299章 过虑 观音奴到底是个孩子,感觉到自己终于安全了,在柳云眠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柳云眠紧紧抱住他,用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不让他回头看。 纯阳县主的侍卫,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县主。 怎么会? 怎么会! 明明他很努力地在保护她,却还是让她遭人偷袭,甚至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镇通侯夫人,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是杀人凶手! 她是杀害了县主的凶手! 这个念头,让侍卫立刻生出强烈的报复心。 他要杀了柳云眠,为暗恋许久的人报仇!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陆辞身上,落在已经准备上前的锦衣卫身上时,顿时明白,他没有机会了。 这份仇恨,只能带到地府里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侍卫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侧身躲过锦衣卫要抓他的手,纵身一跃,扑到纯阳县主身上,紧紧握住她绵软无力的手,然后抹了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浇在两个人的身上。 柳云眠却没看到这一幕。 因为陆辞把她和观音奴,一起带到了怀里,举起手,把披风撑起来,替他们挡住了那血腥的一幕。 离郡王更是直接捂住了萧姮的眼睛。 他们很快护送着自家人,离开这血腥的现场。 观音奴惊魂未定,一直抓住柳云眠的前襟不肯松手。 陆辞要接过去抱着他,他都不肯。 他就要柳云眠。 柳云眠伸手把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劫后余生,现在只剩下深深的后怕和疲惫。 但是她知道,还要收拾残局。 “不用,我抱着他就行,我不累。”柳云眠道,“就是这个……” 她把枪取出来。 “怎么解释?”她问。 陆辞微怔:“解释什么?” 他对枪都是很感兴趣,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 这暗器的威力,不容小觑啊。 柳云眠也愣住:“我拿出这东西,你们见过吗?” 陆辞摇头:“没有,从来没见过。眠眠,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都没有,就我有。” 陆辞看着她紧张激动的样子,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怎么了?有话慢慢说。你有就有,难道别人还敢抢吗?” 柳云眠:“???” 她所担心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她有枪啊! 那足以碾压这个时代一切武器! 那毫无疑问是压倒性的优势啊。 不过对上陆辞的目光,她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 ——就算她有枪,就算大家都觉得那是极厉害的“暗器”,也不会想到,那是枪。 因为无知,所以无所畏惧。 柳云眠明白,是她太紧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番。 陆辞哭笑不得:“那不算什么。谁还没有几件宝贝了?” “那别人要问起,我怎么解释?” “随便扯个什么世外之人,机缘巧合下送你的就行了。” 尤其柳云眠是大夫,活人性命,被人感激赠送东西,再正常不过。 “你连我这个侯爷都买得到,”陆辞笑道,“有件宝贝算什么?” 还能比他更宝贝? 陆辞不服。 柳云眠:卧槽! “果然撒谎还得你们这些人啊!什么都能想得面面俱到。”柳云眠由衷地道。 她这个老实孩子,瑟瑟发抖。 陆辞笑骂道:“我好心帮你,还要被你编排。现在是不是不怕了?” 刚才柳云眠整个人,脸色都是僵的,把他吓坏了,还不敢直说,只能循循善诱。 却没想到,她原来紧张的是这个。 有些好笑,也终于松了口气。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以后我不拿出来了。如果皇上问起你,你给皇上看也行。” 她可以把子弹拆下来,就说不能再用了。 陆辞却宽慰她,说她想多了,皇上没有那么多好奇心。 “……我倒是很感兴趣,回头能不能给我赏玩一下?”陆辞和她商量道。 “行,没有人,就咱们两个的时候,我教你。”柳云眠大方地道。 陆辞都已经接受她“非我族类”的设定,大家都是好兄弟了。 她对兄弟很大方的! 陆辞却想歪了。 就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好像就不想玩这个“枪”了。 “今日真是惊险。”柳云眠惊魂未定地道,“我没想到,两颗牙就能引起这样的惨案。还好没有让观音奴受伤,否则我……” “娘,我没事了。”一直趴在她怀中的观音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带着安慰。 柳云眠心软成一片。 孩子的爱,才是最纯粹的。 “没事就好,你今日表现得很好很好,娘为你骄傲。” “我要好好习武,不能再被坏人劫持,让娘操心。” “好。”柳云眠道,“回头就让小白好好教你,你好好学。” 观音奴重重点头。 陆辞道:“这样也好,不经历一些事情,不会长大。今日的事情,对观音奴来说,未必就是坏事。眠眠,你放宽心。” “嗯。”柳云眠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这好意,只能领了,记在心上。 柳云眠又叮嘱观音奴:“你父王母妃,也被吓坏了,回头我带你去安慰一下母妃?” “好。”观音奴道,“我看见母妃哭了。” 母妃也是爱他的。 他已经不去纠结,别人的母亲如何爱孩子。 他不缺爱。 回去之后,不等他们去看,萧姮就直接跟来了。 “母妃,我没事了。”观音奴站在马车上冲着她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他身上披着光,笑意绚烂。 刚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仿佛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萧姮瞬时就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她的孩子,没有她的爱,一样成长为如此灿烂坚强的灵魂。 “我就说他没事了。”离郡王揽住萧姮的肩膀,“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观音奴也没生气。 他这个父王,就这个德性。 看在汗血宝马的份上,他原谅他了! 柳云眠带着观音奴回去换衣裳和休息。 晚上,萧姮和离郡王过来一起吃饭。 大家都有意避开白天发生的事情。 陆辞和离郡王说着朝廷上的事,萧姮则和柳云眠说着小时候陆辞被她打扮成“妹妹”的囧事。 其乐融融,这次真的有点一家人的氛围了。 第300章 谣言渐起 几个孩子在炕上另摆了一桌。 雪仪照顾几个人,不过都是蜜蜜在张罗。 蜜蜜能管得了弟弟,能照顾得了观音奴,还能说得动阿宽,俨然一副大姑娘的模样。 “观音奴,你不要偷偷把菜放到铁蛋碗里,不吃菜,手指还会脱皮,疼!” 观音奴闷闷不乐地把青菜塞进嘴里,用力一咽,直接下肚。 蜜蜜:“……铁蛋,你吃你面前的,不要到处扒肉吃,要不我回去告诉娘,看娘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铁蛋顿时老实了。 “阿宽,你多吃菜和肉,别只吃白饭。” 雪仪在旁边,看着蜜蜜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露出笑意。 “雪仪姐姐,你快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照顾,我来就行了。”蜜蜜又道。 柳云眠也道:“雪仪,快去吃饭,让他们闹去,晚点收拾了就是。” 雪仪这才下去跟观音奴一起吃饭。 小白则催促萧姮:“郡王妃,后来呢?姐夫的裤子,有没有被那群坏小子脱了?” 陆辞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虽然当时只有三岁,但是那也是黑历史! 亲姐,嘴下留他! 柳云眠乐不可支。 陆辞的黑历史,她真的不嫌多。 不过萧姮到底给亲弟弟面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转而和柳云眠道:“今日的事情,虽然是纯阳疯癫在前,最后也是活该。但是恐怕……她家里人,要记恨你了;以后,还是要小心些,遇到她家里的人,咱们躲着些,不算什么。” 柳云眠点点头。 “姐姐,我知道的。” 自家人怎么会有错的? 尤其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怎么会错? 要错,都是别人的错。 纯阳县主的家人记恨自己,也再正常不过。 如果观音奴出了事,她也恨不能毁天灭地。 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自然大怒。 毕竟被挟持的,是他亲孙子。 他不要面子的吗? 始作俑者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不还有家人吗? 皇上下旨斥责了自己的弟弟荣郡王。 因为这个弟弟实在没什么存在感,所以皇上只封了他做郡王,而不是亲王。 纯阳县主,是荣郡王妃所出。 柳云眠听萧姮细细给她分析,这才知道,原来危急关头,陆辞让人绑来的妇人,竟然是荣郡王妃。 ——还好这里有连坐。 子不教,父之过;女儿犯下滔天大罪,母亲也难辞其咎,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追究陆辞的过激行为。 还好还好。 以后,她会格外小心这个荣郡王妃的。 离郡王两口子吃完饭回去,观音奴也睡了,被雪仪抱走。 屋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柳云眠催陆辞去洗澡。 陆辞:??? “你快点啊,我都困死了,还在等你呢!”柳云眠道。 陆辞表示,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都不敢相信。 他没去洗澡。 他忍不住问了:“眠眠,你在等我做什么?” 且看看,柳云眠会不会羞涩。 柳云眠:我羞涩你个大头鬼! 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用了? 她打了个响指,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手枪。 陆辞:“……” 原来是这个。 果然是他想多了。 幸福不会突然来敲门。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等等,我去沐浴。”陆辞道,“马上就来。” 柳云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一会儿,陆辞梳洗完,在床边坐下。 柳云眠教他用枪。 如果不是怕在 这里留下什么痕迹,陆辞说什么也要试试。 这东西,对男人来说,诱惑是无限的。 等着回家之后再好好学学。 柳云眠当着他的面,又把手枪收回空间里。 对陆辞来说,就是从无中生有,到瞬间蒸发。 是他不懂的厉害了。 “睡吧。”柳云眠打了个哈欠。 说起来,陆辞胆子可真大,枕畔能让自己这样的“危险人物”安睡。 就不怕她一枪崩了他。 陆辞:比起来,我才更想一“枪”崩了你。 “接下来几日,我就不打算出门了。”柳云眠闭上眼睛,拉着被子道。 她知道自己缺心眼,那她不跟她们玩总行吧。 倒不是多怕事,而是怕麻烦。 而且观音奴经过这件事情,心理上肯定还有“后遗症”,需要她来开解。 她打算留下来,好好陪观音奴。 陆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明日,不,现在,柳云眠已经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谁也没想到,侯夫人能当众杀人。 人该不该杀,那些人或许不会在意;但是杀人这件事情本身,会引起众人极大的兴趣。 这件事情,应该会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中,活跃一小段时间。 十天? 半个月? 总之,也很难超过一个月。 陆辞对此,根本没有多想。 从始至终,他就不是怕人非议的人。 想到这里,他还婉转地劝柳云眠:“那些王公贵族的家眷,其实和咱们柳树村里大杏树下,扯东家长西家短的那些长舌妇,没什么区别。” 她们说什么,当个屁放了就行。 可是回答他的,是柳云眠均匀的呼吸声。 陆辞苦笑着摇头。 她的心,可真大。 这样好,万箭穿心,也只当寻常。 本来就该如此。 柳云眠睡了一觉,第二天却从胖丫口中知道,自己“火”了。 “不管去哪里,各处说的都是你。”胖丫道。 “说我什么?” “当然是说你杀人的事情,还说你是村里来的……” 柳云眠嗤之以鼻。 实在打不过她了,就开始拿她的身世说事。 “村里来的又如何?我可是最年轻的侯夫人,她们多半见了我,还得跟我行礼问安呢。”柳云眠安慰义愤填膺的胖丫,“不用搭理她们。” 再混几日,就可以回家了。 她现在还惦记着自己的医馆呢! 好容易有点起色,这一离开,不知道回去之后,医馆的人流量,会不会被打回从前,又门可罗雀。 “我是不想搭理她们,但是她们说的话,也太离谱了,我就没忍住,和她们吵了几架。” 吵了几架? 好家伙。 “她们说我什么了?”柳云眠说完后,抿了一口茶水漱口。 第301章 风起 胖丫恨恨地道:“她们编排你不容人,编排你心狠手辣,说因为你吃醋,所以才对纯阳县主痛下杀手。” 那些人,简直没有脑子! 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皇上对纯阳县主的死无动于衷,还不抓了眠眠? “……我看就因为你是最年轻的侯夫人,又是村里来的,抢了她们风头,所以她们才不甘心,要在背后嚼舌根。” 就好比村里谁家多收了三五斗,其他人就会羡慕嫉妒恨,总得在背后说人坏话。 没想到,城里人怎么了,一样的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好。 “……她们喜欢陆辞,早干嘛了?非等人家吃上肉,她们才想起路边的野鸡没捡。” 柳云眠“噗嗤”一声笑了。 她也不想捡,奈何陆辞自己跳进了她碗里。 “随便她们说什么,咱们过得好,她们才嫉妒。”柳云眠道。 “可是你的名声,都被这些人败坏了。”胖丫闷闷不乐地道。 “你在村里,在乎过别人怎么说你吗?”柳云眠笑着问道。 “不在乎,但是那是在村里,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人还是一样的人。”柳云眠道,“坏人在哪里都要坏你。你把她们当回事,那才是上当了。” 她是靠手艺吃饭的,爱哔哔就哔哔,以后不给她们卖药! 让她们中年秃顶,生一胎又一胎! 没想到,萧姮也听了这些流言,主动来找柳云眠。 “得想办法澄清一下。”萧姮道,“要不对你名声不好。只是我有些着急,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咱们一块商量商量。” 她现在就恨不能让柳云眠现场表演一个拯救地球,挽回她的名声。 柳云眠笑道:“姐姐,不用在意吧。” 她就没好意思说,离郡王那鬼畜的名声,现在萧姮不也过得挺好吗? 总不能被坏人牵着鼻子走。 萧姮却道:“或许现在觉得没什么,但是将来有孩子呢?总不能让孩子也离经叛道……” 柳云眠觉得,这话她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离郡王。 “而且孩子还得说亲,名声不好,可能会错过一些不错的亲家。”萧姮忧心忡忡地道。 柳云眠:“……” 这些人,那么热衷于给孩子提前找对象。 卫夫人也就算了,毕竟卫洲十二三了。 但是萧姮现在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柳云眠想说,我不在乎,要不咱们俩一起,破罐子破摔? 不过她怕萧姮会直接气晕过去。 “谣言止于智者,”柳云眠最后含糊劝道,“那些人云亦云的人,也不值得相交。” 而且得有多愚蠢,才会相信那样的谣言。 ——她果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吃醋把人弄死,然后还能全身而退,那她就出息了。 萧姮叹了口气道:“也是,可能是我过虑了。” 她最担心的是,柳云眠受到影响,和弟弟感情出现裂痕。 现在看柳云眠豁达,也勉强能自我安慰。 “姐姐,”柳云眠笑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在这里待得都快要长蘑菇了。” 太无聊了。 萧姮道:“确实无趣。” 发生了这种事情,柳云眠不愿意留下也是正常。 “不过可能,今年会提前结束。”萧姮压低声音道。 “嗯?” 难道因为自己这点事情,坏了皇上秋狩的兴致? 她,或者纯阳县主,没有那么重要吧。 萧姮道:“是有些军务之事,让皇上烦心。” “打败仗了?” 柳云眠知道,现在几处边境都在发生局部战争。 不过对平民百姓来说,整体没有太大的影响。 皇上在强军这件事情上,一向做 得不错,要不也不能有陆辞为首的这群脱颖而出的年轻将领。 “倒也不是。”萧姮道,“只是有人拥兵自重,险些延误军机,皇上震怒。” 柳云眠摸了摸鼻子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其实,也是正常吧。” “皇上怕了。”萧姮在柳云眠面前,说话也直接。 柳云眠想,可能怕她这个傻子听不懂。 挺好的,就得这样直来直去,省得她还得猜。 “然后呢?” 皇上要怎么应对? 萧姮说,皇上可能要变革军权。 柳云眠惊讶万分。 这,可是大工程啊! 而且这件事情,萧姮怎么知道? 萧姮的消息,应该从离郡王那里得到。 可是皇上刚开始还很高兴,现在突然生气,显然是刚得到的消息。 怎么看,离郡王都不是皇上遇到事情首选的倾诉对象啊! 难道,她小看了离郡王? 不过,这话也不好意思说。 柳云眠只是道,“对郡王和侯爷,没什么影响吧。” “有很大影响。” 柳云眠:“……” 该不会被“杯酒释兵权”吧,那可就惨了。 萧姮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想怎么改革。 因为这份未知以及势必会卷入的肯定,她忧心忡忡。 柳云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相比这些可能伤筋动骨,动摇根本的变动来说,她那点“争风吃醋”甚至杀人的名声,都不算什么。 那是面子,这是里子。 陆辞晚上回来,也跟柳云眠说了这件事情。 他说得更详细。 皇上想把现在统领军权的枢密院,改为五军都督府。 五军分别是前后左右中军,各军分设都督,乃正一品,下领同知、佥事等官职。 “也就是说,天下兵权,一分为五?”柳云眠问。 陆辞点点头。 柳云眠想了想后又道:“现在其实也差不多,东西南北各方都有人领兵权,但是天高皇帝远,容易拥兵自重。我若是没猜错的话,皇上设五军,是不是让各军分散管理天下兵权?” 譬如接壤的几个地方,应该就不会让一个人管。 陆辞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正是如此。” 五军都督,直接对皇上回禀。 “但是这样其实也有弊端,”柳云眠道,“遇到大事要调动的时候,可能相互推诿,也缺少配合,战斗力受限。” “是。”陆辞点头,眼神愈发惊喜。 果然,柳云眠的聪明才智,远非寻常女子所能比。 “针对这些,也有应对之策……” 第302章 改革进行时 两个人讨论朝廷军权改革的事情,竟然一直讨论到了晨光微熹。 陆辞记下了厚厚的一沓纸。 柳云眠后知后觉地困了,趴在床上像条死狗一样,有气无力地道:“你记这么多做什么?好像让你去改革一样。” 陆辞笑笑:“嗯,皇上正是这么说的。” 柳云眠猛地睁开眼睛:“啊?” 她什么时候这么乌鸦嘴了? “呸呸呸,”她忙啐了两口,“好的不灵,坏的也不灵!” 陆辞被她迷信的样子逗笑,“我这就得去面君了。” 交作业去。 这是皇上昨日给他留的“作业”,不能面对皇上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皇上这样,不厚道啊。”柳云眠困得又眼帘半闭,嘟囔道,“这不是让你打自己板子,然后还得顺带着打别人板子?” 陆辞这是对自己动刀。 然后改革可能引起的仇恨值,也被他给拉满了。 “是不是,你不用出面啊?”柳云眠打着哈欠问道。 “不,皇上的意思是,想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负责。” 柳云眠:完了完了,深坑。 皇上真是老奸巨猾。 回头改革成功,众人得夸皇上英明神武。 如果失败,那陆辞就是替罪羊。 他就是那倒霉被车裂的商鞅…… 皇上,你这样真的很损,你知道吗? “你不能推出去吗?”柳云眠挣扎着道,“称病?对,装病吧!有我在呢!除了不能让你装怀孕之外,你想装什么病都没问题。” 陆辞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首先不好推出去,其次,他也没想推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摸清楚各家底细,然后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安排。 因为按照皇上的意思,是要陆辞也领一军都督之职的。 不过皇上并没有说让他领哪一路,所以还得好好划分。 大有“分粥的人,最后领粥”那感觉了。 听他有主意,柳云眠便摆摆手:“行了,那你去忙吧,我没事了。” 她就想睡觉。 陆辞突然生出一种俯身亲近她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那样会吓到柳云眠,便还是作罢,带着自己的笔记出门去了。 事实证明,萧姮说得果然没错。 皇上既然现在心思都在正事上,那不如回宫。 所以众人提前了两日回去。 回去之后,陆辞就开始忙碌起来。 柳云眠也抓紧时间回到医馆里。 医馆里点名找她的患者越拉越多,她经常也是早出晚归。 有一次深夜子时,已经宵禁,她偷偷摸摸回府的时候,正好遇到陆辞回来。 两人在垂花门遇见,短暂惊讶之后,看着对方无奈地笑了。 算算,两个人好像有四五日都没见到了。 柳云眠还好,虽然忙,但是作息还算规律。 但是陆辞看起来就不算好了。 胡子拉碴,眼底一片青黑,人也瘦了一圈。 “了解内情的,知道你在给皇上办差。”柳云眠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你被皇上扔去坐牢了呢!” 这人弄得实在太狼狈。 “不容易。”陆辞感慨道,“估计未来半年,都没有消停日子。” 按下葫芦浮起瓢。 改革总是有人利益受损,有人获益。 目前来看,掌管兵权的这些人,都会被削弱;而获益的,只有皇上。 你动了人家利益,好比杀人父母,那还能不被反对? 陆辞承担其中大部分的阻力。 就连交好的卫家,对于被削弱,都意见很大。 柳云眠曾问过陆辞,需不需要她娘高氏出马……多少还有点情分不是? 陆辞却拒绝了。 那点儿情分,说厚也厚,说薄也薄,经不起考验,还是留着以后慢慢消耗。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慢慢干呗。”柳云眠道,“一口吃不成胖子。” “嗯,小心脚下。”陆辞一手举着灯笼,另一只手扶着柳云眠。 其余跟随的人,自觉地落在后面几步的距离,让两人能好好说话。 “医馆里怎么这么忙?”陆辞问道。 “今天有个孩子,突发急症,傍晚要关门的时候才送来,所以就耽误了。” 柳云眠给他做了个小手术。 虽然没有多大风险,但是得很细致。 她一直弯着腰,这会儿都觉得,腰酸痛得直不起来。 “听说你最近医馆人不少,都是慕名求你而去。”陆辞笑道。 “那是。”柳云眠一脸骄傲,“酒香不怕巷子深,说的就是我了。” “是。”陆辞奉承道。 两人回了房间,雪仪去喊人做夜宵送来。 是馄饨。 香喷喷的虾仁三鲜馄饨,捏得一点点,里面的馅料儿几乎能透过薄皮看清楚,用撇了油的鸡汤煮出来,加了香菜和虾皮,入口顺滑鲜美。 柳云眠和陆辞都饥肠辘辘,顾不上说话,埋头在大碗里,呼哧呼哧地吃。 陆辞吃了四碗八十个小馄饨,柳云眠则吃了一碗半,三十个。 这种饥饿时候得到大满足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陆辞见柳云眠嘴角还沾了一点儿油,就拿起帕子帮她擦拭了一下嘴角。 这亲密的举止,让柳云眠有些赧然,却没有避开。 嘿嘿,他们两个,好像越来越亲近了。 其实不用专门谈情说爱,甚至不用朝夕相对。 只要足够亲近,时间拉得足够长,他们早已在无形之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真好啊。 胖丫上前来收拾碗筷。 柳云眠笑道:“你吃馄饨了吗?” 胖丫道:“吃了,吃了三大碗,撑得慌,你给我两粒大山楂丸吧。” “行,在我药箱里,一会儿你让雪仪帮你取。” “好。” 陆辞看了一眼胖丫,忽然道:“韩平川要回京了。” 胖丫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端着碗筷就出去了。 反倒是柳云眠,好奇问道:“他这就回来了?不是说,任期至少得三年吗?” 算起来,现在也就一年多吧。 “这不是要成立五军都督府吗?”陆辞道,“趁着这个由头,把他给调回来,在我手下做个主事。” 正六品,比他现在正七品,官跳两级。 这也算,陆辞小小的“徇私”。 第303章 报复之暗箭难防 柳云眠点头:“也好。” 韩平川是为了照顾陆辞去临州的,这会儿也确实该回来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虽然吧,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柳云眠又道。 陆辞看着她笑了,疲惫的目光中总算有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他说:“不用你做什么,能陪我说说话就很好了。” 和柳云眠在一起,他对她情感上的需要,远远超过身体的冲动。 当然,后者也常有,毕竟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但是他很清楚,他珍惜柳云眠,珍惜感情,是因为柳云眠给了他别人无法取代的精神陪伴。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家里有个人,可以听他说话,可以帮他分担。 说完自己的烦心事,陆辞又问柳云眠医馆的情形。 柳云眠这边倒是十分顺利,她现在已经被很多人认可,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眼睛都被点亮了。 从她的兴奋中,陆辞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没有辜负之前他的苦心筹划。 “行了,早点睡吧。”柳云眠道,“你明日还得忙。我这边什么都好,不用你操心。” “嗯。” 第二天早上,柳云眠醒来的时候,陆辞已经出门了。 胖丫给柳云眠送水来,嘟囔道:“他这个侯爷做的,有什么意思?起得比鸡都早,鸡都被他吓一跟头;晚上回来又那么晚,天天晒月亮呢!” 柳云眠哭笑不得。 陆辞有的选吗? 没有。 一步一步被推着走到今天,早已下不了船了。 或许等离郡王成功那日,他能功成身退? 那估计也不行,不还得为观音奴保驾护航? 万一离郡王将来三宫六院,还有别的孩子—— 嗯,这个不用考虑,目前来看,可能性不高。 “都没办法,就像咱们在村里的时候,哪怕你知道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可是你还得种田,因为不种就饿死了。” 陆辞没有什么全身而退,只有功成身退。 陆辞为了五军都督府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柳云眠这里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自己的事业。 殊不知,危险正在临近。 纯阳县主的母亲,荣郡王妃,因为爱女的惨死而悲痛欲绝。 这日她又坐在女儿房间里暗自垂泪。 她是知道女儿心思的,却并没有阻止。 因为镇通侯,确实条件优越,丰神俊朗,能力超群。 女儿看上他,说明女儿有眼光。 可是没想到,镇通侯遭了难……然而好在,他又爬起来了。 只可惜,多了个乡下的糟糠妻。 然而,那算什么问题? 一个乡下女人,荣郡王妃根本没有放到眼里。 却没想到,女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那个乡下无知粗鲁妇人的手中。 女儿啊! 你为什么那么傻! 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沉住气吗? 就算落了两颗牙又如何?你一样是纯阳县主,一样是我的乖乖女,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走上了绝路? 荣郡王妃想着想着,又开始落泪。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伺候她的大丫鬟站在帘子外轻声回禀道:“郡王妃,郡王回府了。” 若是从前,自己的男人回府,荣郡王妃立刻就能迎出去,免得他被哪个妖妖娆娆的拉回自己房间里去。 可是现在,她没心思管了。 她不想看见自己的男人—— 那个狼心狗肺,对自己的女儿口出恶言的无能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无能,女儿需要自己为自己谋划吗? 女儿会出事吗? 结果女儿出事之后,他非但不伤心,还忙着撇清 自己,给皇上写奏折请罪,吓得跟孙子一样。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自己天天还以泪洗面,他却已经在找宠妾寻欢作乐。 听说,昨日又往府里抬了一个女人,甚至都没有跟她提一句。 显然,他因为女儿的事情迁怒自己,想冷落自己。 何其可笑? 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雷霆手段,她真是嫁给了好男人呢! 所以听到丫鬟说男人回来了,荣郡王妃无动于衷。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给女儿报仇。 女儿不能白死! 丫鬟见她不做声,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退到廊下继续听候吩咐。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气炎热,白花花的日头晒在院子里的青石路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略一动就热出一身汗。 廊下丫鬟正坐着打盹儿,忽然听见脚步声,忙一个激灵站起来。 “小蹄子,当值又偷懒!” 说话的是刚从外面进来的钱嬷嬷,也是荣郡王妃的奶娘,在府里很有体面,在小丫鬟们面前作威作福。 丫鬟忙上前求饶告罪,请她不要告状。 钱嬷嬷刚从外面回来,热得满头大汗。 她来到廊下,用力扯着丫鬟的脸,狠狠拧了一下。 丫鬟吃痛,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儿,却又不敢做声。 惹恼了钱嬷嬷,她用簪子扎人脸也不是没有的。 钱嬷嬷见她可怜巴巴,双眼含泪却又畏惧的模样,心里才略舒爽了些。 “滚下去!”她骂道。 丫鬟忙跑下台阶,绕到照壁后,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也不敢真走远,否则回头喊人喊不到,又是她的错。 她不过是个丫鬟,为什么那么难? 她跟的主子,口蜜腹剑,纵容刁奴,真的太难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丫鬟在照壁后偷偷抹泪,而钱嬷嬷则换了一副谦恭的嘴脸,敲门进去。 荣郡王妃本来抱着女儿的衣裳黯然神伤,见了她进来,立刻放下衣裳,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是最贴心的,还是这个死去的女儿。 她不能让自己女儿就这样白白死去。 她要为女儿报仇! 钱嬷嬷,就是帮她办这件事情的。 钱嬷嬷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老奴办事,您放心;药已经带来了。” 说话间,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双手呈到荣郡王妃面前。 荣郡王妃问她:“确实有用?” “您放心,要是没用的话,您把老奴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都没问题!” 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秘方,能不好用吗?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荣郡王妃脸上露出阴毒之色:“我要让柳云眠,死无葬身之地!” 第304章 私印 钱嬷嬷附和道:“郡王妃,您稍安勿躁,咱们一定能等到机会的!” 荣郡王妃捏紧双拳,手背上青筋跳动。 “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哎!”钱嬷嬷道,“老奴能体谅您的心情,老奴何尝不是恨不能立刻给县主报仇?只是咱们得沉住气,才能成功啊!” “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柳云眠怀孕了怎么办?” 钱嬷嬷身形一抖,随即嗫嚅着道:“那……那不至于吧。镇通侯现在那么忙,经常都不回府,不会的,不会的!” “那样最好。”荣郡王妃恶狠狠地道,“否则我也得想办法让她流产!她害死我女儿,我也要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 看着她扭曲的脸,钱嬷嬷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还有,你打听了没有?镇通侯什么时候离京?” 钱嬷嬷心里暗暗叫苦。 她连自家郡王的行程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得知人家侯爷的行程? 不过她知道,现在的荣郡王妃已经疯了,是绝对不能容忍不顺着她的。 于是钱嬷嬷含混道:“应该很快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得外出公干的。” 她说的是,枢密院改为五军都督府这件事情。 这现在是朝野内外关注的焦点。 压力很大,但是皇上似乎推行的决心也不容动摇。 陆辞奉命推进这件事情,要把天下兵权重新划分,不能坐在京城里就行。 他定然要出京的,即使她们现在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但是去哪里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陆辞要离开,这样她们就有机会对柳云眠动手了。 荣郡王妃大概觉得这话有道理,没有再纠结,转而开始怀疑起药效来。 “你确定真的有用?” “您放心,绝对有用!”钱嬷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这可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方子。当初宫里娘娘争宠都用过,那能出错吗?” 这不是什么毒药,也不是什么媚药,而是…… 能让人生出假孕症状的药。 荣郡王妃虽然对朝政不懂太多,但是她隐约猜测,陆辞要做成眼下这件事情,不仅要出京,而且恐怕要去边境。 毕竟那里才是兵权最重,利益被触动最多的地方。 这一去,来来回回,可能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如果柳云眠在陆辞走之后,回来之前怀孕了……呵呵,看她不被沉猪笼! 这就是荣郡王妃的安排。 她从来没有把柳云眠放在眼里过。 虽然后来她令人调查柳云眠的时候,意外发现后者竟然偷偷在侯府外开了医馆;然而荣郡王妃对于柳云眠的医术,却嗤之以鼻。 穷人多作怪。 做了侯夫人,都不知道安分守己,果然是乡下来的。 所以荣郡王妃,一点儿都没有考虑下毒的难度。 现在她就等着打听陆辞的行程,等他离开就动手。 柳云眠傻呵呵地沉浸在自己事业之中,哪里知道这些阴谋算计? 而陆辞,真的要出京了。 他要先去西北,那是他曾经的战场,游说现在的守将接受改革。 然后去卫家,这方面,阻力或许能小一些?也不可说。 然后回来的时候,还要去一趟扬州。 “……皇上属意让我做中军都督,”陆辞对柳云眠道,“除了京城,河南,还有扬州那边,都归我管。” 柳云眠明白了,去摸摸底细,免得日后被人骗。 “那去吧。”她只能支持,“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观音奴她带着自然没问题。 只要萧姮和离郡王不搞事,那就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柳家这边,自然也不用操心,现在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众人都习惯了京城的生活。 高氏和镇南王府 也有来往,虽然谈不上多亲密,但是好歹不算陌生人,高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总之,一切向好,无需担忧。 陆辞看看她,试探着道:“倘若你也跟着去就好了。” 柳云眠却没听出来,他是在言语试探自己,并且期待自己的陪伴。 “我医馆这里忙,走不开。”柳云眠道,“而且你这办公差,带着我,像什么话。” 别以为谁眼瞎,女扮男装那套,糊弄不了人的。 她自己最初还装男大夫,几天就被人戳成了筛子,根本不好意思再装。 再说,陆辞是真有事,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她跟着去干什么? “不过,要不要带观音奴?”柳云眠托腮问道。 她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种规模的改革,可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 所以,如果观音奴能参与其中的话,或许能学到很多东西。 但是再想想,观音奴虽然聪明,却谈不上早慧。 这会儿,他还带着铁蛋在外面尿尿和泥玩呢! 他是一个聪明,情商高,但并非天才的孩子。 柳云眠对他,也没有天才的期待。 做个普通的聪明点的孩子,其实是最好的了。 早慧的孩子太辛苦。 “……再说,我还担心路上不安全。算了算了,还是别带他了,我怕到时候我茶饭不思,就去惦记他了。” 最后,柳云眠还是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陆辞:所以,我离开,你就吃嘛嘛香,一觉到天亮? 真是老双标了。 他都要走了,还得离开小半年,柳云眠就有没有一点儿依依惜别的心吗? 没有。 陆辞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两个人没有做真正的夫妻,所以他始终得不到柳云眠的在乎? 要不要,在离开之前,做成真夫妻? 离别,大概也算是个机会。 陆辞开始盘算起来。 只可惜,他没有太多时间。 因为,西北军中发生了哗变,而且正跟这次变革有关系。 于是,陆辞的如意算盘,甚至没来得及拨一拨,就彻底落了空。 临走之前,陆辞跟柳云眠交代了很多家里的事情。 事无巨细,从侯府的安排,到朝廷的不少事情,甚至,把他的私印留给了柳云眠。 “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意外,你全权代表我,便宜行事。”陆辞郑重道。 柳云眠觉得肩上的压力好大。 那枚被塞进她手中的寿山石小印,重量实在不轻。 第305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好,你放心。”柳云眠郑重道。 压力归压力,但是既然答应了下来,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好。 陆辞对她笑:“我一直都很放心。我要去扬州,物产丰富,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 柳云眠想了想,摇头。 陆辞不死心,启发她道:“比如江南的刺绣,绫罗绸缎,或者其他什么。” 柳云眠又想了想,“我都不感兴趣。扬州有什么特产?提起扬州,除了各种好吃的和江南美景,我只能想到一样……” “什么?”陆辞明显高兴了,大有一副“你说,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带回来”的架势。 被需要,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需要,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扬州瘦马。” 陆辞:“……怎么,给你买几个回来吹拉弹唱陪着你?” 柳云眠连忙摆手:“无福消受,就是有点好奇。” “下次好奇得正经些。” 柳云眠:“……” 陆辞虽依依不舍,但是肩负着皇上的重任,还是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柳云眠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 陆辞一走,整个侯府都让人觉得空荡荡的。 她带着观音奴回娘家蹭饭。 娘家人多热闹,可是她心里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似的。 白日忙碌倒也算了,晚上回家,自己躺在床上,觉得自由自在的同时,又开始忍不住想陆辞。 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 这几日京城降温,不知道他赶路冷不冷,该多给他带几件厚衣裳的…… 不过熬过了六七日,柳云眠似乎也习惯了。 可是偏偏这时候,陆辞让万神送信给她。 陆辞没什么事,信中说的无非是赶路的一些琐事。 可是柳云眠看得津津有味,看完后还觉得意犹未尽。 其实她如果跟着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陆辞在信的最后着重写了,盼望她回信。 柳云眠咬着笔杆犯了难。 她回什么呢? 她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你好我好他好,大家都不错,不用记挂,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她觉得这封信写得很真诚了吧。 结果陆辞下一封信就抱怨她,一点儿都没有思念自己。 思念? 就算是思念,她也不好意思说啊。 怎么,陆辞出去就忘了,他们俩之间那层窗户纸,不还没捅破吗? 怎么一下就进入你侬我侬的阶段了? 这步子,迈得可真大啊。 感觉陆辞回来的时候,两人直接进入老夫老妻的阶段? 不管怎么说,两人你来我往,鸿雁传情,哦不,金雕传情,亲密度比陆辞离开之前竟然还好了不少。 代价是,万神都给累瘦了。 ——谈情说爱的人类太可怕了。 傻雕自愧不如。 柳云眠非但谈恋爱,她还搞事业呢! 来医馆的患者越来越多,蜜蜜跟着学徒,帮了不少忙。 胖丫、雪仪、小白,也都帮忙跑腿、维持秩序等。 柳云眠要再请人,众人都不让。 胖丫幽幽地道:“让我们干,不用再出一份银子,少赔点。” 这医馆,看着患者来来往往很多人…… 但是红火的逻辑其实是,柳云眠医术好,诊金便宜,经常减免;遇到穷人,甚至药都白送。 那些看不起病的人,能不来扎堆吗? 别人要钱,她贴钱啊! 柳云眠:“……”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怨她。 而是他们柳家“上梁不正下梁歪”,贴钱上班这传统,硬是传下来了! 陆辞走的第一个月,柳云眠月底算账,好家伙,辛辛苦苦 一整月,倒赔了八十多两银子。 这一年算下来,还得贴一千两银子? “这让你多干几年,直接把家底都掏空了。”胖丫道。 柳云眠:“……唉。” 医者仁心,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盘算着,是不是得开展一些高端客户vip的活动,每个月接几个,多要点银子,弥补一下损失? 她不指望通过医馆赚钱,但是赔这么多,是真的赔不起。 这也是不可持续发展,长期看不可取。 至少得盈亏平衡,或者一个月略亏个几两银子,她就当做好事,给自己找点活干。 雪仪却道:“账不是这么算的。虽然最近我们亏了一些银子,但是夫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响的。”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有位姓柳的女大夫,人美心善医术好。 雪仪觉得,前期为了积攒人气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以后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富贵人家上门,到时候肯定有赚头的。 小白附和道:“对对对,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那肯定就是对的。 雪仪听着她口气中的骄傲,抬眼看了看小白,而后很快又垂下了视线。 或许现在的她过得更快乐。 “不过夫人,”雪仪又轻声提醒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什么意思?”胖丫听得懵懂。 这些人说话,能不能挑点她能听得懂的? 小白就是一个很好的翻译,当即解释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柳云眠:精辟。 好了,她现在就是那头很壮的猪了。 她知道,她风头太盛,抢了别人的生意。 同行是冤家,尤其是这几条街上开医馆的,估计都恨死她了。 也不能一味“低价倾销”啊…… 但是有些看不起病的人,又实在太可怜。 ——柳云眠在这里,见过了她从前听说都没听说过的贫困。 如果是电视上看到,那最多被冲击几分钟。 但是在现实中看到,那种心灵的强烈震撼,真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在能力范围之内,她能帮几个就帮几个。 不是想获得什么,就是觉得见死不救,良心过不去,晚上都睡不好。 柳云眠想,她得找个平衡点,要不自己也累死了。 这日,医馆里人不算多。 眼看着到了晌午,雪仪就问柳云眠中午想吃什么。 柳云眠想了想,听着外面呼啸的大风,和她道:“太冷了,中午就吃羊肉锅子吧。你也别走远,就去旁边肉铺买上七八斤羊肉就行。剩下的,对付点就行。” 平时她们也在医馆做饭吃饭,所以食材还有不少。 “是。”雪仪提上篮子出门。 她想着柳云眠喜欢吃涮青笋,买了羊肉之后又去买青笋。 没想到,买青笋,却意外窥见了针对柳云眠的阴谋。 第306章 机缘巧合 话说雪仪心疼柳云眠操劳,想要让她吃点好的,就去找卖青笋的。 然而大风降温,外面几乎站不住人,平时到处都是的卖菜小贩,今日竟一个都见不到。 整条大街上,就见到个卖鱼的。 因为鱼今日卖不出去,恐怕就不新鲜了。 卖鱼的见到雪仪,拼命招呼。 雪仪想想,涮鱼片也可以,就把他剩下的两条大鱼给买了。 卖鱼的男人对她自然是十分感激。 雪仪就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卖青笋的。 卖鱼的忙道:“我看着姑娘要找东西,原来是找青笋。走,您跟着我去,我家里有自己种的,给您分一株就行。” 交谈中,雪仪知道他家住得也不算远,就跟他一起去取青笋。 虽说卖鱼的人说送给她,但是这个便宜,雪仪不打算占。 寻常一两文的东西,她给了卖鱼的人五文。 卖鱼的人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住在很破的大杂院里,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各家孩子吵闹不已,中间夹着大人的骂声。 整个大杂院,几乎都无处下脚。 卖鱼的人不好意思地对雪仪道,“家里腌臜,还有个生病卧床的老母,气味难闻,就不请您进去了。您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雪仪点点头。 她之前就觉得,这卖鱼的人家里肯定是境遇很难,否则不会这么冷的天去打鱼,为了最后两条鱼还在寒风中苦苦等待顾客。 夫人宅心仁厚,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令人同情的贫困;雪仪自己,也难免心生怜悯。 她在院里站着,忽然听到隔壁左手边的房间里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 “听话,娘,我听话,我好好听话,你不要毒死我。” 雪仪一惊。 “放屁!”一个粗鲁的妇人骂道,“哪个要毒死你了?这不是老娘今日大清早去医馆排队,帮你讨回来的风寒药?” 雪仪想了想,面前好像浮现出这妇人的脸。 早上,是有个身上棉袄黑乎乎的粗壮妇人排在前面,还险些和别的排队的人打起来。 听声音,应该是同一个人。 没想到,她竟然住在这里。 “不,娘,我知道,那是毒药,我不吃,我不吃……”小女孩声音充满了惶恐,带着哭腔道。 雪仪不由哑然失笑。 ——她在医馆里,见了太多不想吃药的小孩。 看起来,都差不多。 这家小姑娘也是挺有趣的,竟然会觉得那是毒药。 可能对她来说,苦药就是毒药。 卖鱼的人很快取了青笋出来,又一直把雪仪送出去了很远。 中午的时候,柳云眠吃到了热气腾腾的涮羊肉,涮鱼片,还有她最喜欢的青笋和腐竹。 吃过饭,雪仪更是送上了跟她学做的焦糖豆花。 这一顿,所有人吃得都心满意足。 蜜蜜还惦记着今日留在柳家读书的几个臭小子。 胖丫道:“放心吧,你娘舍不得给你吃,也舍得给他们吃。” 蜜蜜笑道:“观音奴总是客人,弟弟又小。” 张氏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妇人一样,都重男轻女。 但是比起来其他人,她做得还是好不少。 蜜蜜性情温柔,心胸豁达,从来没有和弟弟比过什么。 她其实是担心阿宽吃不饱饭。 张氏对阿宽的态度,自然不会像柳云眠对阿宽那般。 从张氏的眼界来看,阿宽就跟小要饭似的。 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吃饱穿暖,那简直是大造化。 所以,就得帮忙干活,就得最后吃饭。 张氏也没错,这就是这里约定俗成的等级。 只是蜜蜜还是有些担心阿宽,怕他吃不饱。 阿宽格外怕张氏,不知道为什 么。 蜜蜜问过原因,但是阿宽否认了,说他没有怕张氏,说张氏对他很好。 柳云眠吃过饭有午休的习惯,基本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医馆再开门。 蜜蜜到底不放心,趁着这段时间跑回家一趟,确认阿宽确实吃饱了才回来。 她来回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但是回来的时候,外面的患者竟然开始排队。 蜜蜜不解地道:“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你们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最前面的人知道她是柳云眠的侄女,便笑道:“今天早上听说,柳大夫下午提前开诊。” “没有吧,小姑姑没说过呀。”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人都已经来了,不能让人在寒风中等。 蜜蜜进去喊柳云眠。 柳云眠夸她做得对。 如果是风和日丽的日子也就算了,今日这恶劣天气,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冻透了。 尤其还有很多患者,有病才来求医,身体更是经不起折腾。 于是,柳云眠就提前让人进来,而且把外面的人全让进医馆里。 医馆一下显得拥挤起来。 但是好在众人都很配合,鸦雀无声。 就连不懂事的孩子,也被父母拘着不让出声。 要哭闹的,大人就连忙带到后院去转转。 所以,当闹事的妇人哭哭啼啼进来的时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彼时,雪仪正在后面给众人烧水。 柳云眠不知道职业生涯第几次遇到了“医闹”。 这东西,古往今来,都没有变过。 妇人怀里抱着个女孩子,奄奄一息。 柳云眠要上前查看,妇人却不肯,只一味要拉着柳云眠去见官。 胖丫要上前,被柳云眠阻止。 ——她这种场合下很容易上头,恐怕就中了别人的奸计。 柳云眠正不慌不忙,准备盘问妇人的时候,就见帘子一动,雪仪从后院进来。 “是你!”雪仪发出一声惊呼。 这不正是大杂院里骂女儿的那个妇人吗? 胖丫气鼓鼓地道:“可不就是她?大清早来看病,原来不是有病,是来寻咱们晦气的。” 雪仪何等聪明,立刻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看起来,那小姑娘说的“毒药”,竟然是真的“毒药”! 这个妇人,是不是收了别人钱财,要来诬陷夫人? 而小姑娘,可能无意之中听到了阴谋,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雪仪怒火中烧。 因为她知道,善良被利用,甚至被回以巨大的恶意。 怎么能这样无耻! 屋里这么多人,今日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夫人得多寒心! 雪仪要开口说话,结果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307章 雪仪失态 雪仪瞬时脸色涨得通红。 她焦急万分地上前,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给柳云眠比划。 千万不要上当! 这是来碰瓷的。 柳云眠没有被医闹吓到,毕竟见过了大风大浪,眼前这点委实不算什么事情。 但是她被雪仪的样子吓到了。 “雪仪,雪仪,你怎么了?” 此刻的雪仪,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强迫自己说话。 可是越急就越说不出来,脸色从红转青,十分令人担心。 柳云眠还以为她中毒了,上前帮她把脉。 雪仪情绪还是十分激动,胖丫见状帮忙抱住了她。 柳云眠给她诊脉片刻后,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不对,竟然没有诊出问题来。 她继续,然而还是看不出问题。 除了雪仪因为激动而加快的心跳,其他的,并没有大碍。 这是怎么回事? 柳云眠对雪仪道:“来,别激动,跟我呼吸,呼——吸——呼——吸——” 雪仪从混乱到冷静,慢慢随着柳云眠的节奏平静了下来。 可是,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她又要犯病,柳云眠道:“雪仪,不说话,你过去坐着,一会儿我给你看看。” 既然没有大碍,她就得先解决医闹这件事情。 柳云眠看着妇人冷冷地道:“想不想救你女儿?” 妇人大骂道:“庸医,你这个庸医,都是你害了我女儿。” 屋里许多患者,脸上都多少有些慌乱。 倘若真是柳云眠把人给治坏的,那他们…… “是吗?”柳云眠冷笑道,“既然是我害的,那就报官吧。你女儿的这种情况,我想也坚持不了多久,死了之后就让仵作验尸,死因就一目了然了。” 说完,她竟然直接走到椅子前坐下,神情漠然。 “记住,是你对你女儿见死不救的。甚至是,你下毒戕害了她!咱们等着看!” 用自己女儿的命来碰瓷,真是好本事。 柳云眠并非见死不救,而是赌这妇人不敢。 “风寒药我开了许多,现在还有许多。小白,蜜蜜,你们把剩下的药都看好,留着官府来查验。”她平静地看向妇人,“至于你,家里最近有没有多银子,接触过哪些外人,好好想想,省得进了衙门之后自己打嘴。” 妇人有些慌乱。 她就是个愚蠢又贪婪,毫无见识的妇人。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慌了。 尤其柳云眠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模样,更让她觉得心慌。 柳云眠看了一眼等待看病的众人,道:“公道自在人心。但是发生这种事情,我也理解你们心生疑虑,所以今日不想看的,改日再来。谁想看的,过来吧,咱们一起等着,看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死去。” 这时候,有人便试探着问道:“柳大夫,您看,这小姑娘可怜见的,您要是能救,是不是……” 柳云眠淡淡道:“我能救,但是有人不想让我救。收了别人的银子,有点烫手。”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妇人,催促她把孩子让柳云眠看一下。 还有人说,就算不相信柳云眠,那找个别的大夫也行啊。 妇人本来就心慌,听到众人的话,更是慌得不行。 她隐隐有些后悔。 虽然金银动人心,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麻烦…… 正说话间,安虎带人来了。 原来,陆辞把他留下,暗中保护柳云眠,也替陆辞盯着京城这边的动向,随时联系。 所以,安虎听说这里有人来闹事,立刻就来了。 他穿着官服,进来就把众人唬住了。 毕竟也是个四品武官,带刀侍卫,气势这块,自然是狠狠拿捏住了。 安虎也没敢暴露柳云眠的身份,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妇人哭闹着把事情始末说了。 安虎觉得有点棘手。 ——中毒这件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确定这孩子到底怎么中毒的。 可是影响侯夫人的医馆,那肯定不行。 所以安虎简单粗暴地道:“把孩子留下,让大夫医治;把这妇人带走,回去审问清楚。到时候谁是谁非就知道了!” 柳云眠愣住。 这,能行? 这偏心偏得太明显了吧。 但是除了那妇人乱叫之外,剩下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出声质疑。 柳云眠不得不感慨,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怪不得安虎敢这么乱来。 不过快刀斩乱麻,也好。 再不救人,小姑娘确实会出危险。 想到这里,柳云眠没有拦着安虎,点点头示意他把人带走。 其实这种拙劣的戏码,真的只能恶心人,根本不经查,一查一个准。 如果她真是靠医馆赚钱,那现在真的要被呕死了。 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很多人都会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躲开。 但是柳云眠无所谓。 爱信不信。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妇人见到官府的人,腿都吓软了,都没有离开这里,在柳云眠给小姑娘治疗的时候,她已经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就给我二百两银子买我这丫头……人都是他的了,他让吃什么就得吃什么……” 妇人还愚蠢地想,这说清楚了,她可以脱罪了吧。 毕竟女儿卖给了别人,喂药也是别人的主意,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妇人竟然还理直气壮起来。 对,没错,和她没关系。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骂她丧心病狂。 而妇人,却顾不上这些,只哀哀求脱罪。 柳云眠给小姑娘服用了解毒的药水,很快稳住了局面。 安虎把妇人和小姑娘一并带走。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柳云眠需要操心的了。 胖丫嘀咕道:“那女孩子,投生到这恶妇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柳云眠没有那么多助人情结。 因为确实也很难帮过来。 尤其不管从法理还是情理上来说,那妇人都是小女孩的母亲。 剩下的,只能交给官府处置和判决了。 柳云眠现在更关心的是雪仪。 雪仪到底怎么回事! 第308章 开始行动 雪仪还是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只能让蜜蜜先陪着她到后面去休息。 医馆里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虽然确实有人离开了,但是大部分人见了柳云眠救治小女孩的淡定从容,还是留下了。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慌。 柳云眠笑道:“因为我知道,我能治。而且我确实问心无愧,最多就是消耗些时间和她对峙罢了。” 她奉陪到底。 只要自己站得直,态度足够坚决,医闹不成气候。 这也是前世今生的“斗争经验”。 因为走了一些心生疑虑的患者,加上柳云眠让胖丫把门板下了,今日只出不进,所以她提前就把所有的患者看完,急忙去看雪仪。 她进房间的时候,雪仪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风卷残叶。 又是一年凛冬将至。 时间这么快。 她来到柳云眠身边的时候是盛夏,转眼间将近半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她过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生活。 也怀念从前种种,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更没有留恋。 真好,时光或许不能抚平伤害,但是可以给人新的希望。 柳云眠看着她的侧影,只觉得被深深的悲伤萦绕,萧索寂寥,让人心疼。 “雪仪。”她轻声喊道。 雪仪起身回头,对着柳云眠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夫人,让您担心了。” 她又能说话了。 和从前好的时候,没有任何两样。 柳云眠拉着她的手坐下,又要给她诊脉。 雪仪却摇头道:“夫人,奴婢这是老毛病,现在没事了。” 老毛病? 柳云眠表示不解。 雪仪明明没毛病。 雪仪苦笑着道:“夫人,奴婢很感谢您。” 柳云眠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先不说那些,我问你,你是什么病?” 她怎么就没觉察到雪仪有病呢? 雪仪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大概是这几年落下的毛病。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情绪太过激动的时候,说不出话来。但是等过了那阵就好了……” 柳云眠脑海中瞬时浮现出“压力性失语”这几个字。 这不是生理疾病,而是心理疾病的范畴。 雪仪过去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 不过这种揭人伤疤的事情,她不做。 尤其当她身份地位高于对方,问起这样的话,让人回答还是不回答? 不过雪仪自己说了。 她说:“夫人,奴婢谢谢您,是因为您从来不问奴婢的过去。” “谁没有点过去?”柳云眠道,“你看我也不提,从前给人当丫鬟那些年的事情。” 如果不是愉快的记忆,为什么要去回忆呢? 雪仪感激地看着她,“您不问,是您体恤奴婢;而奴婢一直不说,是奴婢不懂事。” “我不用你懂事。”柳云眠斩钉截铁地道,“你在我身边,该做的都做得很好。至于你过去,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我都不管。” “奴婢今日想找个人说说,或许这件事情,也该过去了。” “那你说。”柳云眠挨着她坐下,“慢慢说,今日咱们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雪仪泪盈于睫。 如果不是被伤得彻底,她如何会离开? 如何宁愿给人做奴婢,也不愿意做少夫人? “……奴婢原来和一个男人情投意合,只是他身份太高……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却又忍不住喜欢他。” 她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她。 可是情投意合又如何,终究抵不过身份的云泥之别。 在滟澜山,他是高高在上的继承者,而她,是最被人轻视的外来者。 她知道自己高攀了,所以当被告诉要忍的时候,她一直忍。 忍受着他父母亲人的种种责难,忍受着周围人对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嗤笑,忍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 所有种种,最后只换来她的病。 忍了太久,说话的冲动都没了。 当她急于辩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接下来呢? 难道连命都要留给他吗? 不! 雪仪决定离开。 她不能任由自己跌入无边的深渊。 “……只是奴婢没想到,一切都是自我安慰。我到现在,也没有痊愈。” 心伤难愈。 柳云眠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慰。 这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有些路,就得一个人走过来。 而雪仪,现在已经在慢慢走出那段暗无天日的心路历程了。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傻过? 女孩子太容易被丰神俊朗,能力出众的男人吸引,这没有什么可耻的。 如果单相思也就算了,对方既然承认和接受了这段感情,却又不能好好维护,那渣的是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雪仪自嘲地笑道,“奴婢今日,几乎就是迫不及待一般,想要立刻把这些话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了,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有些事情,也该彻底翻过去了。 柳云眠笑道:“那就好。我还说,你生得这般相貌,性情又一等一地好,日后不知道谁有福气得了你呢!” 雪仪只苦笑,并不说话。 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再说安虎,查了半天,竟然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所为。 那妇人,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拿了银子就办事,对自己女儿,真是半点情意都没有。 安虎和柳云眠说,从动机上推测,荣郡王妃有很大的嫌疑。 毕竟,纯阳县主的死才过去没多久。 柳云眠也这么想。 然而现在这里没有监控,荣郡王妃身边的人也多,不可能一下就查出来。 所以她让安虎继续盯着。 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现在不行,慢慢的也总能水落石出。 妇人被判了刑,小女孩被父亲领回了家,案件算是暂时结束。 但是荣郡王妃的行动,却才刚刚开始。 小白非常喜欢吃一种点心叫云糕,雪白的片状糕点,吃起来口感绵密香甜。 柳云眠也很喜欢。 小白几乎每次来柳云眠医馆,都会顺路买一盒带来。 这日她又带来了云糕,和往常一样,打开盒子,让柳云眠先取两块吃。 第309章 特别的重逢 一直以来,小白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今日,虽然有患者在,小白还是跟从前一样,把云糕送到了柳云眠面前。 柳云眠却摆摆手道:“不吃了。” “那我给姐姐取出来放到一边,一会儿吃。” “不,不用带我的。”柳云眠道,“我今天早上吃多了,胃口不舒服。” 云糕虽然好吃,但是油很大,不容易消化。 “你们吃吧,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好吧。” 小白不是吃独食的,就把云糕分给了胖丫。 胖丫能吃,拿了三块,雪仪和蜜蜜都是取了一块,众人一起把云糕吃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寻常。 但是暗中窥探的人,却捏紧了拳头。 这回去,可怎么对郡王妃交代? 那么多银子买的药……平时柳云眠,最起码第一块云糕肯定是进了她肚子,偏偏今天费尽心机下了药,她就没吃上! 回去郡王妃,不得疯了吗? 混在患者之中的荣郡王府下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去撒个谎。 所以荣郡王妃问起的时候,下人就跟她说,柳云眠吃了。 荣郡王妃笑得狰狞而扭曲:“她害我女儿性命,我且等着看她被浸猪笼!” 柳云眠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她忙着呢! 医馆里很忙之外,隔壁好友张怀玉也遇到了些事情。 ——她那个草包相公白钟,在“富婆”的金银攻势下,已经神魂颠倒,理智全无,这会儿正在闹着休妻。 可是张家,不愿意张怀玉被休。 谁家愿意多个被休回家的姑奶奶? 不管什么原因,都只能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张家那边,就来给张怀玉施压。 张怀玉实在也不知道跟谁哭,只能找柳云眠诉苦。 两人关系,在柳云眠看来不算多亲近,但是在张怀玉看来,已经把柳云眠当成了救命稻草。 柳云眠终于提了韩长川的名字。 可是不管她怎么暗示,张怀玉就丝毫不往男女之情上想。 柳云眠这个急脾气,真的就差直说,你改嫁韩长川行不行! 可是她明白,她不能越俎代庖。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干着急。 胖丫是知道内情的,都和柳云眠吐槽:“你说这俩人,就是凑一起,能行吗?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胖丫向来“仇男”,同情遭遇悲惨的女子。 可是张怀玉这样黏黏糊糊的,实在不对她胃口。 人是个好人,就是拎不清。 柳云眠也没法和韩长川说,只盼着韩平川赶紧回来。 有话和他,就可以直说了,剩下的一些尺度,让他来把握。 说起来也是,陆辞都走了一两个月,这韩平川,怎么还没回来? 韩平川:陷进去容易,拔出来难啊! 虽然他一直抱怨自己为了陆辞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他这个人,只要做了,就尽心尽力。 那么多百姓的希望和寄托,他不能直接砸在地上。 他一直在那里等到接任者去,又事无巨细地交接完成,这才回京。 回来那天,他回家见过父母之后,就直接来找胖丫了。 那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柳云眠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喊雪仪去买鱼。 自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雪仪和卖鱼的汉子算是熟悉起来,经常照顾他生意。 所以雪仪听完后便道:“奴婢这就去,刚好今日买菜的时候见到水生打了好多条鱼上来。夫人,您今日想吃什么鱼?奴婢猜,现在应该还都有。” “买几条鲫鱼吧。”柳云眠想了想后道,“咱们今天熬点鱼汤喝。” 然而话音刚落,胖丫就莫 名地想吐。 她冲出去,把高高兴兴来看她的韩平川撞飞了—— 没错,就是撞飞了。 可怜的韩平川,趔趄向后,狠狠摔了个屁墩儿,觉得屁股都要裂成八瓣。 “哎哟哎哟,胖丫你……” 谋杀亲夫啊! 没错,韩平川承认,自己口味清奇,他就是对胖丫念念不忘。 犹记得上元节的拦腰一抱,那满满的安全感—— 并没有! 他才不是小鸟依人的男人。 他就是喜欢胖丫朴实厚道,待人真诚,没什么心眼。 韩平川讨厌一切阴谋算计。 他喜欢胖丫的真实。 所以这次,他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胖丫。 他知道,胖丫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是没关系,他会慢慢让她知道的。 他觉得,他们两个很配! 没想到,刚见面,就直接被胖丫撞飞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他们两个人有这样特别的重逢。 “呕——”胖丫扶着树,想要吐又吐不出来,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韩平川见状,顾不上感慨,屁股上的尘土都没拍,连滚带爬地起来,过去扶胖丫。 “……丫,你怎么了?” “你丫才怎么了呢!”胖丫本来就难受,听他的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多久没见,见面就骂人。 果然,有些讨厌的人,多久没见,都是招人嫌弃。 韩平川:拉近距离第一招,亲密的称呼,败笔! 回去要把给他出主意的狗头军师暴打一顿。 胖丫不吃这一套,牢牢记住。 “不是,胖丫,你怎么了?”韩平川扶着她道,“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胖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看见你吐了,行不行?” 韩平川:“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胖丫,你变了啊! 你不诚实了。 明明是她想吐在先,怎么能赖到自己身上? 不过他更关心胖丫怎么了,所以没和她争,只是道:“让嫂子给你看一下。” 柳云眠也从屋里出来,对胖丫道:“是啊,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想吐了?你是不是,又偷偷喝凉水了?” 胖丫不喜欢喝热水。 或者说,这里的人,除了喝茶之外,他们不习惯喝热水。 柳云眠却总是担心生水不安全,所以一般都呼吁身边的人喝热水。 胖丫性子急,喝不了热水,所以经常偷喝凉水。 “今天没有啊。”胖丫还扶着树,“眠眠,你别过来,我还想吐,别溅到你身上。” 柳云眠却没管,直接上前,“来,伸手,我给你把脉试试。” 第310章 疑似怀孕? 胖丫实在难受,也不再扭捏,把手伸出来。 韩平川忙把自己的胳膊伸过来,给她当扶手。 柳云眠伸手搭上胖丫的脉。 片刻后,她双目不敢置信地睁大,“胖丫,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柳云眠的反应吓到。 柳云眠的医术,大家都有数。 能让她发出这种声音的,该不会,是绝症了吧。 胖丫也是这么想的。 “眠眠,”她哭丧着脸道,“我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完了完了。 从前不想活了的时候,死不了。 这会儿要死的时候,觉得好日子还没过够。 贼老天,不要这样玩我。 韩平川斥道:“胡说!你年纪轻轻,身体比牛还壮,刚还直接把我撞出去,我能死,你都不能死!” 他目光紧张地看向柳云眠,“嫂子,你开玩笑吓唬这傻妞的是不是?” 胖丫立刻战斗力爆棚:“你才是傻妞!” 你全家都是傻妞! 不过这句话她收回来了,因为她崇拜韩大人,也喜欢韩长川。 韩家,除了韩平川,都挺招人喜欢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 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韩平川:“你赶紧闭嘴,嫂子……” 柳云眠摇头:“不是。走,胖丫,咱们先进去,我可能饿得头晕眼花,诊脉都不准了。” 胖丫:“眠眠,你等等,我还想吐。哇——” 这下她总算吐了出来。 韩平川一点儿也不嫌弃,上前帮她抚着后背顺气,目光中的关切,溢于言表。 柳云眠见状,心思一动。 蜜蜜倒了水来给胖丫漱口,雪仪则帮忙扶着胖丫。 胖丫这一吐,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不过等吐完之后,似乎又舒服了一些,只嗓子火辣辣的疼。 “吐血了,吐血了!”韩平川看到秽物之中的点点血迹,不由惊慌失措。 柳云眠:“……不是吐血,只是吐得太猛,可能有点出血,不碍事。” 等胖丫漱完口,众人扶着她一起进去。 胖丫道:“我这下可能真是要交代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就是,别人都说,死之前最亲近的亲人会来迎接。 她一直等着外婆,为什么外婆还不来接她? 要是换成那个重男轻女,对她极不好的祖母来接她,那她不愿意。 “外婆,外婆——”胖丫喊道。 你来,别让别人来。 韩平川知道她外婆早就死了,听见这喊声,简直心神俱灭。 “胖丫,你不能死!” 柳云眠:“……你们俩够了!” 胖丫:“我没事了?” 她要是有事,眠眠不能这个口气。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 胖丫愣住。 韩平川:“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早就回来,只是没来而已。” 非但回来了,还诱着胖丫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 胖丫那么单纯。 这件事情,责任全在韩平川。 韩平川一头雾水:“我早就回来?没有啊,我今天刚到京城的。” 柳云眠:??? 和韩平川没有关系? 那…… 胖丫怀的,是谁的孩子? 柳云眠问胖丫:“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石破天惊,屋里瞬时鸦雀无声。 什么? 胖丫怀孕了? 受到最大震撼的,还是当事人胖丫和韩平川。 胖 丫:啥? 你说啥? 谁怀孕了? 包子? 不,包子是公的。 肯定是眠眠自己,她嘴瓢了吧。 而韩平川则一脸的不敢置信:“胖丫,你嫁人了?” 可是,他明明告诉大哥,他喜欢胖丫的啊! 他还告诉了陆辞,让这俩人帮他好好盯着胖丫,别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这俩人,就是这么帮他盯得? 多么令人心惊的凉薄的兄弟之情! 关键是,胖丫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不提一句? 难道他能回来砸场子不成? 他肯定……得送份厚礼。 他多大气一人! 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嫁个屁!我嫁给你啊!” “你想嫁给我?” 胖丫:“呸!我又不瞎!” 韩平川:“……” 所以,胖丫到底看上了谁? “不对。”柳云眠忽然想到了什么,“来,胖丫,我再给你诊脉试试。” 胖丫的脉象,是极其明显的滑脉。 滑脉其实对大夫来说,是很容易摸出来的一种脉象。 但是她刚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滑脉,似乎有些不对。 “哦,好。”胖丫把手放到桌子上。 她坚信,柳云眠一定看错了。 她怎么可能怀孕? 她怀个猫怀个狗,都比怀个孩子更可能。 因为她常常抱着猫狗。 但是男人……她从来就没有接近过,好吗? 男人那玩意儿,难道看一眼就能怀孕啊! 那她早就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了。 柳云眠伸手搭上她的脉,这次更加慎重。 韩平川就在旁边,紧张地屏住呼吸,一会儿看看胖丫,一会儿看看柳云眠。 胖丫看他这不正常的样子,忍不住道:“眠眠,一会儿你给他看看脑子。” 她充分怀疑,这家伙脑子不正常了。 从前虽然也不怎么正常,但是没疯得这么厉害。 柳云眠却没理她,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对,不是怀孕。” “我就说嘛!”胖丫道,“我怎么可能怀孕,我离男人三丈远的。” 韩平川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抱怨:“嫂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差点被你吓死。” 柳云眠在思索自己的想法,没有回答。 胖丫却不愿意了,“关你什么事?要吓死也是我被吓死,你怕什么?” 谁让他说眠眠的? 韩平川:“……” 柳云眠道:“胖丫这脉象,实在太像怀孕了,甚至症状也一模一样。可是,她分明又不是怀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果然,还是要终身学习的。 胖丫这种症状,她就从来没有见过,一时之间,竟然也束手无策。 关键是,胖丫不像中毒,也不像生病,只是类似妊娠期。 这可真让人犯难。 简直就像——喝了母子河的水。 柳云眠甚至恍神,她难道穿到了西游记的世界里? 第311章 真凶浮现 胖丫最初有点慌,后来却又变得——美滋滋的。 她甚至一脸单蠢地问柳云眠:“眠眠,那这孩子,我能生出吧。” 柳云眠:大姐,你生个屁啊! 你肚子里有没有种,你不清楚! 怎么还能无中生有,生个孩子? 韩平川也气得直哼哼:“你生出来,孩子将来管你要爹呢?” “死了呗。”胖丫理直气壮地道,“这世间,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我相公就不能死了?” 韩平川:感觉自己被诅咒了。 虽然他是她未来的相公。 麻蛋,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晦气。 柳云眠听着这两人对话,哭笑不得。 “你是假孕,”她耐心地跟单细胞的胖丫解释,“就是看起来你像怀孕了,但是其实不是。” 胖丫失望了。 所以,人家怀孩子,她怀了个寂寞。 真是白高兴一场。 虽然她挺讨厌男人的,但是她喜欢孩子啊。 要是有个自己的孩子,也不赖。 还以为老天爷要给她送个孩子呢,结果自己想多了。 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梦里啥都有。 “那现在怎么办?”这是韩平川最关心的。 柳云眠摇头:“我也不知道,让我想想吧。” 她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所以现在也束手无策。 她得好好想想,有什么病症,可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就是再好的大夫,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希望胖丫这件事情,不是大事。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生这么奇怪的病?”雪仪道,“夫人,会不会是中毒?” “也不排除那种可能。” 柳云眠既承认这是她的盲区,那不认识这种毒药也是情理之中。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韩平川主动请缨,说他来调查这件事情。 是偶发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是临走之前,他拉着胖丫到一旁单独说话。 胖丫:“你拉我干啥?”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假孕之后,胖丫觉得自己怀孕的症状越发明显了。 她这会儿吐完了,还难受着,竟然就想吃酸杏了。 嗐,这是假孕吗? 她怎么觉得,比真的还真呢? 韩平川道:“你别紧张啊!”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生病了。”胖丫白了她一眼,“眠眠都没慌,我慌什么。” 她对柳云眠盲目崇拜。 在她眼里,柳云眠就是神。 “你傻不傻?”韩平川忍不住道,“你自己的小命,谁更着急?” “眠眠和我一样着急。”胖丫笃定地道。 韩平川:“……我比你们更着急。” 这是他看上的媳妇。 胖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韩平川的眼刀直射过来。 这是京城,不是在乡下,不能什么忌讳都没有。 “你真的没有认识什么男人吧。”韩平川带着几分委屈问道,“别回头我查了一半天,查出来你有个情投意合,私相授受的男人,还揣了崽儿在肚子里。” 到时候,他情何以堪? “男人?”胖丫道,“我要那玩意儿干啥?添堵啊!” 韩平川松了一口气。 他忘了,胖丫一向对所有男人敬而远之。 悲哀的是,自己也是个男人,也得面对她的重重戒心。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还有机会。 韩平川抹了一把脸,“你等着,不要怕,事情我给你查,大夫我再给你找。” “找大夫干什么?眠眠救不了,我就直接去找阎王,不费事了。” 韩平川:“……” 算了,不和她说了, 他怕自己被气死。 柳云眠查不出病因,韩平川那边,因为没什么线索,也相当于大海捞针,所以暂时也没有什么进展。 众人都因为这件事情惴惴不安。 除了胖丫。 胖丫还是经常会吐。 可是她胃口竟然出奇地好,比从前更好。 每天吃完吐,吐完吃,看着令人心疼,她自己倒不觉得什么。 胖丫嗜酸,疯狂嗜酸。 韩平川一边担心她,一边每天帮她买各种酸梅之类的,让她解馋,更是让京城老字号的金酱铺,隔三差五地来送最嫩最脆的酸黄瓜。 这边所有人都茫然于没有进展的时候,密切关注柳云眠肚子的荣郡王妃,却已经开始兴奋了。 她让人打听到了,医馆每天都送很多好吃的,还有酸黄瓜这些东西。 自以为得逞的荣郡王妃,某日以到自己府里赏花的由头,喊上了许多夫人做客。 然后,她又以出来看她新买茶楼的由头,带着众人一起来柳云眠医馆里。 柳云眠和这些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夫人们面面相觑,都惊讶万分。 柳云眠:你们这是来干什么?集体来扒我马甲? 众人:堂堂侯夫人,竟然在这里坐馆当个大夫?活久见了。 荣郡王妃觉得自己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彻底“揭穿”柳云眠。 所以她也没讲什么方式方法,简单粗暴,开门见山地斥责柳云眠不守妇道,趁着陆辞出京的时候与人私通,还怀了身子。 她的指控,让众人惊掉了眼珠子。 但是说实话,绝大部分人,根本没相信她的指控。 她们只觉得,荣郡王妃失去了女儿,这是被刺激疯了吗? 柳云眠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虽然现在亲爹做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不还是管泥腿子那些事? 她能嫁给镇通侯,那是祖坟冒青烟,肯定得死死抱住侯爷金大腿啊。 私通外人? 那就更可笑了。 还有人,比镇通侯更丰神俊朗吗? 更别提,他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立下了不世之功。 如果不是因为废太子之事的牵连,他是多少京城少女春闺梦中人啊! 谁放着这样的男人不要,去跟人私通,是坏了脑子吧。 一定是荣郡王妃为了替女儿报仇,血口喷人。 也不想想,她那个女儿,做的什么事情。 柳云眠气笑了。 她似乎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了。 “我怀孕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柳云眠冷笑着道,“荣郡王妃不多给纯阳县主烧烧香,替她消除罪孽,跑到我这里含血喷人,真是一等一的好母亲呢!” 这疯女人,招数倒是多,她开了眼界。 胖丫在旁边坐着,大口咬着菜包子看热闹。 第312章 我媳妇,知道吗? “废话少说,你敢说你没怀孕?” “怎么,我怀孕了有罪吗?”柳云眠又道。 众人这下蒙了。 所以,镇通侯夫人,到底有没有怀孕? “你如何证明,我怀孕是和别人私通,而不是和侯爷所出?” 柳云眠就不相信,这些人知道她和陆辞没圆房的事情。 她想知道,荣郡王妃如此笃定,是不是因为她掐算了时间,给自己下毒或者下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胖丫中招了。 事已至此,柳云眠大概能够脑补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看起来,胖丫的“病”,就要找到症结了,那也就意味着有希望。 “因为你怀孕的月份根本不对。”荣郡王妃额头上青筋直跳,面色扭曲,眼神阴狠,仿佛要把柳云眠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侯爷走了两月有余,你却刚刚怀上一个月!” 柳云眠摸了摸下巴,“是吗?你今日来,是不是还带了大夫?” “不错,我特意请了太医院的李太医。”荣郡王妃傲然道。 她今日,就是要把柳云眠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她被浸猪笼! 她并没有发现,那个奉命下药的下人,明明被她带来了,现在却不知所踪。 ——那人眼看着事情要败露,跑了! 柳云眠微微一笑,“是吗?本来我不想理你这种无聊的人。但是你们闲得慌,我却很忙,没有时间跟你们纠缠,所以我也就勉为其难,自证一下。” “你敢吗?” “有何不敢?”柳云眠冷笑道,“让太医进来。” 荣郡王妃见柳云眠不慌不忙,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没怀孕? 不,不可能。 柳云眠一定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吓得不行了。 “李太医!”荣郡王妃咬牙切齿地道,“你来给她看看!” 李太医年纪挺大,颤颤巍巍地上前,对柳云眠拱手行礼。 柳云眠懒洋洋地把胳膊伸出来,袖子略往上拉了下,然后搭在小软枕上。 胖丫看热闹看得很高兴,胃口大开。 眠眠又得收拾人了,嘿嘿,比唱戏的都好看。 胖丫又抓起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又夹了块酸黄瓜放嘴里,咬得直作响。 “雪仪,你再给我来点老陈醋。”她瞥了一眼荣郡王妃,故意道。 荣郡王妃眉头紧蹙。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吃酸黄瓜,嗜酸的人不是柳云眠,而是她身边的这个蠢丫鬟? 难道——不,不会! 荣郡王妃脸色都变了,却又在心里拼命自我安慰。 她紧张万分地看向李太医。 怀孕的,可千万要是柳云眠啊! 可是李太医给柳云眠请了脉之后,脸色也变了,不由回头看向荣郡王妃摇头。 荣郡王妃要疯了。 “你看看,你再好好看看!”她失控地尖叫催促李太医。 这李太医,明明她给了银子,为什么要偏帮柳云眠! 李太医却知道,他一把年纪了,若是连滑脉都诊不出来,那名声就彻底扫地了。 “回郡王妃,”李太医站起身来拱手道,“侯夫人确实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不可能,不可能!”荣郡王妃歇斯底里地道。 这时候,有人劝她不要再闹,早点回家,还给了她一个台阶。 “我们都知道郡王妃思念县主,但是事已至此,您还是多想想活着的人吧。” 荣郡王府不要面子了吗? 荣郡王妃还有儿子啊,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搞事情的亲娘,怎么办? 可是荣郡王妃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费了那么大周章,花了那么多银子,最后没做成? “她,是她怀孕了!”荣郡王妃忽然把矛头指向了胖丫,伸出手来指着胖丫道。 胖丫:“呵呵,我怀孕怎么了?关你屁事!管天管地,你管我拉屎放屁生孩子?” 柳云眠:咱们别那么粗俗。 主要生孩子,和另外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容易让人有阴影。 ——她听说,生孩子的时候就像想大号又不能…… “那是侯夫人的丫鬟,还没嫁人,就有了肚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荣郡王妃不想今日无功而返,竟开始咬住了胖丫。 她也不笨,想着大概手下人办事不力,把那珍贵的药,让这个吃货的黑胖丫鬟给吃了! 从她们进来到现在,这黑胖丫鬟,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荣郡王妃。 这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不过现在,确实有点棘手。 因为胖丫就是没嫁人,也确实有怀孕的症状。 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名声被连累。 她是担心胖丫受到无妄之灾,被人攻讦。 “胡说!” 一声熟悉的呵斥声响起。 柳云眠抬头看过去,便见韩平川嘴里叼着根草,站在了门口。 柳云眠:大哥,形象啊形象! 你现在不是在临州地头巡视农事了,你现在回京了! “谁说她没嫁人了?”韩平川慢慢悠悠地走进来,在胖丫身边站定,“我就是她相公。” 胖丫差点被自己嘴里的包子噎死。 喂喂喂,别胡说八道行吗? 她瞎了眼,找这么一只小弱鸡啊。 她是不肯找男人的。 但是非要让她挑一个,不挑不给饭吃的话,那她也得挑个五大三粗,能干的啊! 就韩平川这小身子骨,能干啥啊。 将来两口子打仗的时候,她一巴掌把人直接给扇嗝屁了,是不是还得给他偿命? 得找个能对打的,势均力敌的啊! “你是谁?”荣郡王妃不认识韩平川,“是她奸夫是不是?你和侯夫人,是不是也有染?” “你又是哪里来的疯婆子?”韩平川这张嘴,厉害起来的时候饶过谁,“早上买刷牙,嘴这么臭!看你穿得人模狗样,一口一个‘奸夫’,要不要脸!怎么,你有啊!” 柳云眠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这嘴皮子666。 “你们都听着,”韩平川看着跟来的众人道,“我叫韩平川。” 众人:原来是韩平川,您的大名如雷贯耳。 愤世嫉俗,离经叛道,听说改邪归正,现在看起来,是狗改不了吃屎吧。 当着这么多人,把荣郡王妃这个疯子弄得下不来台,韩平川怕是彻底卷进这件事情里了。 “她叫胖丫,”韩平川又指着胖丫道,“我媳妇,知道了吗?” 众人:“……” 第313章 艰难的回信 荣郡王妃大吃一惊。 她不能允许自己煞费苦心的安排,就这样被“程咬金”毁掉。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无媒无聘,最多是苟合!”荣郡王妃面容扭曲,恶狠狠地道,“一丘之貉,没有好东西!” “在乡下就成亲了,怎么,还得通知你?你想随礼呢!”韩平川伸手,“想随礼我就勉为其难接受,那现在就补!” “胡说!”荣郡王妃怒道,“你也是韩府正经的公子,你的亲事,就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分明是韩平川信口雌黄。 韩平川撒谎不打草稿,流利应对:“那还不是因为我大哥没成亲?我先成亲,我大哥的脸往哪里搁?” 他心中默默地道,多谢大哥! 要不是有这个挡箭牌,他真不知道怎么说呢! 胖丫下意识想反驳,但是转念又想,反驳了,打的是眠眠的脸吧。 于是她到底忍住了。 荣郡王妃铩羽而归,气冲冲地离开,并且表示,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其他跟着她来的贵妇人们,则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和柳云眠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又道歉。 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镇通侯夫人。 镇通侯现在如日中天,大权在握,一旦这次枢密院改为五军都督府成功,青史留名。 谁愿意和他生出嫌隙? 尤其是在和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谁无缘无故得罪人? 等她们离开后,雪仪轻声道:“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估计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和荣郡王妃来往了。” 谁都不是傻子,谁愿意被利用? 本来不好意思和荣郡王妃断绝关系,这下可有了充分理由。 大家估计都心照不宣地直接远离荣郡王妃了。 “她本来也疯了。”胖丫气哼哼地道,随即在韩平川肩膀上拍了一下。 韩平川差点被她拍倒在地。 好家伙,打是亲骂是爱,就是这也有点太亲了,以后收敛点行不行? “够义气!”胖丫道,“有事你真上,是好哥们!” 韩平川郁闷地嘟囔:“难道不是好爷们?” 谁想做她哥们? 他想做她爷们! “是个爷们。”胖丫道,“呕——” 她又吐了。 韩平川:所以,是我这个爷们,把你恶心到了? 话说胖丫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柳云眠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说:“这件事情,如果说不是荣郡王妃做的手脚,我是不相信的。” 荣郡王妃弄错了怀孕的人,也就是说,最初她是想针对自己的。 她想在陆辞离京期间让自己“怀孕”,百口莫辩,倒是个好主意。 就是,她这药,也太神奇了,差点就让她得逞了。 韩平川也开始怀疑荣郡王妃。 他说:“胖丫你别着急,我去给你找解药。” “哎。”胖丫唉声叹气,“其实要是真的也行,关键没怀,遭这些罪,真是白遭。” 韩平川:要不我给你个真的?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因为知道胖丫听到会把他给拍扁。 他办事倒是个靠谱的,立刻去查荣郡王妃。 胖丫事后这样评价韩平川—— “从前觉得这人挺讨厌,但是遇到事情他真帮忙,所以也不算完全讨厌。” “那你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吗?”柳云眠假装开玩笑道。 韩平川那点小心思,她看得可太透彻了。 虽然柳云眠因此觉得,缘分和吸引是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但是她觉得,这俩人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还挺让人期待之后的鸡飞狗跳。 “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胖丫才不上当,“眠眠你别瞎撮合了。” 给她做媒,那就是 给瞎子点灯,白费! 柳云眠默默地同情韩平川。 别说,韩平川办事还真的挺靠谱。 他盯上了荣郡王妃后,就开始挨个排查她身边信赖的人,逐一调查。 经过这样仔细的筛查后,他真的查到了。 “……也就是说,其实无药可解,就得等三个月后,药性自己散去?”柳云眠问。 “是这么说的,”韩平川道,“我觉得她不敢再撒谎。” 该用的手段,他都用了,那女人已经被他吓破了胆。 胖丫:“我还得吐两个月?” 还是那句话,真怀孕了也就算了,这啥也没有,还得难受那么久,可太冤了。 柳云眠:“有可能。” 胖丫生无可恋。 “对了,嫂子,还有件事情。”韩平川又道。 “嗯?” “我这次查胖丫的事情,还查出来,荣郡王妃和燕王妃来往甚密。” 而且这两者之间的“友谊”,建立得十分突兀。 她们的友谊,乃是在纯阳县主死后才迅速升温的。 “预料之中。”柳云眠道。 她有机会,也会踩燕王妃,毕竟大家你死我活的关系。 晚上,柳云眠回家在灯下熬夜给陆辞回信,把发生的这些破事,事无巨细地都写下来,让万神带走。 她累得直打哈欠。 雪仪上前道:“夫人,要不明日再写吧。” “不用。”柳云眠揉了一把眼睛,“赶紧写完,来,你帮我数数,大概写了多少字了?” 陆辞每次给她写信都是长篇累牍,啰啰嗦嗦。 什么今日天气突变,把他冻成狗(纯属柳云眠脑补),什么今天吃羊肉包子的时候想起你,还是你厨艺好;就连他在路上看到一只大白鹅,都得想起大欢…… 一天天的,是赶路不累,还是改革的阻力不大? 怎么感觉这厮那么闲呢? 他愿意写就算了,可是有人不愿意写啊! 比如自己。 所以之前的回信,她都只言片语,表达诸如“知道了”“祝好”之类的意思。 然后陆辞就抗议了,并且给她规定了最少字数,必须写一千字! 柳云眠上辈子写作文就掉头发。 毫不夸张,她怀疑要是多念几年中学,她高考直接就去佛学院了。 ——头发都不用剃,直接掉光了,算不算加分项? 总而言之,让她长篇大论,她就跟便秘一样…… 雪仪为难:“这,奴婢不方便看吧。” “方便,你看看,再帮我想想。” 要是再不够,她就打算把家里人,包括包子大欢都罗列一遍。 所有是人不是人的,我们都想你! 第314章 预支压岁钱 雪仪看了几眼,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欲言又止。 柳云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清楚她的神情后道:“怎么了?你也想不出来了?” 嗐,大家果然都一样。 雪仪:不,我们不一样。 “夫人,您这信写得,未免太欺负侯爷。” 柳云眠:??? “您写了这么多……” 连观音奴贪凉吃坏了肚子,都能写几百个字,却只问了侯爷一句“还好吧”。 侯爷到时候不得骂人? 好个屁! 柳云眠咬着指甲犯难,“那我总不能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想不想家吧。” 雪仪眼睛一亮,满脸都是“夫人,您总算开窍了”的神情。 柳云眠:“……” 为什么她生出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即视感? 不过她善于听取别人意见——主要是为了凑字数,所以她就洋洋洒洒地继续问了一堆废话。 当然,之前写的是不可能浪费的。 那都是她的心血。 雪仪:唉,就这样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侯爷愿意。 这是她羡慕,却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情了。 她也终于明白,卑微示弱,换不来爱情,只能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 而爱情,应该是以最舒心的方式相处,不怕对方看到自己任何一面。 柳云眠好容易写完了,雪仪又提醒她:“您要不要,再多说点自己的事情?” 侯爷爱看。 “那行。” 柳云眠觉得自己这会儿打通了任督二脉,下笔如有神,活动了一下手腕后继续流水账。 好家伙,这一写就有点刹不住车了。 她喜滋滋地和雪仪道:“我知道了,以后就当瞎聊,说什么写什么。” 雪仪笑着点点头,替陆辞感到欣慰。 侯爷要的,应该就是这样。 当然,更多的,希望围绕他们两个人展开。 这点,夫人暂时没有领会到。 但是也没关系,这么多字,挑挑总有的。 结果柳云眠呢? 竟然看着信写得太厚,琢磨着分两次回。 雪仪:“……” 经过她一番劝说,柳云眠总算把信都给万神带走了。 雪仪:可能侯爷,就是喜欢夫人真实不做作。 陆辞的进展,比想象中快不少。 他从西北到西南,再到扬州,只用了三个月。 等扬州结束之后,他就直接回京。 可是,他“卡”在了扬州。 当胖丫的“怀孕”都结束后,陆辞还没有回来。 观音奴问柳云眠:“娘,这都腊月了,我爹还能回来过年吗?” 要是不回来,他的压岁钱就少了一份。 观音奴最近在“筹备粮饷”,有点费钱,所以提前对自己的压岁钱打上了主意。 柳云眠本来还挺感动的——没白疼你,然后就听观音奴嘀咕:“您不能给我爹写信的时候提醒他一下,要是回不来,把压岁钱折成银票给我带回来?” 柳云眠:“……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这陆辞回来,不得好好打他一顿? 胖丫闻言立刻道:“观音奴,你要压岁钱干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出去撒钱?我可告诉你,再让我看见,我也会揍人的!” 家里钱多烧的啊,天天出去“招兵买马”,又给人家发铜板,又给人家发白面馒头的。 靠着这些小恩小惠,观音奴成功地在柳云眠医馆附近,拉起了一支五六十人的“童子军”。 就……离谱! 柳云眠知道,但是她不拦着。 在胖丫看来,这种纵容更离谱。 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这不是养败家子吗? 柳云眠 却说,这真不是。 观音奴是世子,从小锻炼他的领导能力,有益无害。 观音奴手里的银子也是有限的,如何筹措资金,如何用最少的银子办最多的事情,这些都是很好的体验。 而且柳云眠觉得,观音奴身上,是有点天赋的。 他很好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包括陆辞的优点。 聪明的头脑,拉拢人心的能力,有担当,主动进取…… 总而言之,柳云眠觉得,观音奴非常适合那个位置。 所以现在,他花那点零花钱,根本不算什么。 离郡王府不差钱,她也不差钱。 ——柳云眠的医馆虽然维持平衡都不容易,但是她的避孕药很能打啊! 谈不上日进斗金,但是绝对也不用为钱发愁。 如果不是萧姮,她可能永远想不到这条致富路,也没有渠道。 因为柳云眠一直以为的都是,母凭子贵,这里的女人内卷严重,用生子固宠。 这是影视剧、小说给她的刻板印象。 可是实际上,贵妇人们有了儿子,有的甚至没有儿子,都不愿意生了。 她们觉得,命更要紧。 她们想要儿子,可以抱养妾室的,然后把人打发了,和亲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不敢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相当一部分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她才能赚钱。 不花的钱,不算自己的。 在花钱,尤其是给孩子花钱这件事情上,柳云眠非常豁达。 而且,观音奴现在花的那点钱,算花钱吗? 所以,柳云眠很大方地告诉观音奴:“就算你爹不回来过年,我也给你补上他那一份。” “那您多给我点。” “行。” “要不,您先给我预支了?” 柳云眠:“……” 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在市井之间跑的,像个野孩子了。 她没给。 寅吃卯粮,要不得。 观音奴哼了一声道:“那我去找二舅舅借钱!” “等等,为什么找二舅舅?二舅舅哪里有钱?”柳云眠好奇地道。 柳明义哪来的钱? “不告诉你。” “你告诉我呗。”柳云眠笑嘻嘻,“保证不会出卖你。” 观音奴想了想,拉钩之后才告诉柳云眠,小白的银子,存在柳明义那里。 那么问题来了,小白是怎么搞到钱的? 就平时的零花钱? 她也月光吧。 观音奴张开双手比划:“那么大的箱子,有好几箱银子呢!” 柳云眠:??? 小白,这是去抢劫户部的库房了? 肯定是观音奴夸张了。 “是不是这么小的箱子?”她比划了一本书那么大的样子。 “肯定不是,是大箱子,能把我,铁蛋,阿宽都装进去那么大!” 柳云眠:“……” 第315章 继承者们 那肯定不对啊! 别说是银子了,就是几箱子铜啊铁啊的,小白都没有。 不行,她抽个时间,得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雪仪比她反应还大。 雪仪甚至不能等,立刻就要问。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柳云眠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小白过去的事情,雪仪最清楚。 而且,雪仪还有所隐瞒。 柳云眠一直等着雪仪开口,但是雪仪把她自己那点事情都交代了,都没提起小白的过去。 说起来,柳云眠也觉得很奇怪。 “夫人,我去把小白找来。”雪仪神色有些慌了,“观音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你知道吗?” 观音奴哪里知道? 他就是皮。 他跟铁蛋、阿宽几个在家里捉迷藏,在柳明义那里无意中发现的。 “是什么时候呢?”观音奴直挠头。 最后,还是阿宽想起来。 “应该是冬月十八那天……” 因为现在观音奴三六九,上午读书,下午习武。 虽然观音奴现在也大了,知道读书习武都是极好的,但是毕竟还是孩子,自制力不行。 提前一天,想到文武师傅都得检查功课,他就开始烦躁起来。 然后,就想破罐子破摔,疯玩。 这时候,就得阿宽劝他。 正好冬月十八那次,阿宽劝他劝得十分费劲,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冬月十八? 现在都腊月初了,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坏了。”雪仪的脸色瞬时变得难看,直接就冲了出去。 柳云眠:“???” 胖丫埋怨道:“雪仪咋回事?话说半截,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观音奴神色都变了,“雪仪姐姐该不会,该不会去打劫小白的钱了吧。” 好家伙,那得赶紧去看热闹啊! 这俩都能打! “铁蛋,阿宽,我们走!” 看热闹得赶紧的,晚了就散了。 如果时间赶趟,还应该带上他那群“小兵”去看看,借以提升自己的“威名”。 扯虎皮拉大旗,这事他无师自通。 结果,柳云眠直接拎着衣领把人给提回来。 “老老实实待着。”柳云眠笑骂道。 观音奴两只脚乱踢,“娘,娘,快放下我。让人看见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要面子你就老实待着,别添乱。” 观音奴被她放在榻上,忍不住嘟囔道:“娘,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你,天生神力呢!要是我是……” “少来。”柳云眠打断他的话,“你外公外婆生了五个孩子,也就我一个,你想什么呢!” 观音奴这才不吭声了。 “再说了,最厉害的人是动脑的。你看我和你爹,谁比较厉害?” “当然是您了。” 柳云眠:“……瞎说。你爹管千军万马,我管什么?” “你管我爹!” 胖丫大笑起来,“观音奴说得对。但是你只能靠自己,因为你找不到能管千军万马的媳妇,所以你管她也没用。” 观音奴叉腰道:“我自己就要管千军万马!然后被媳妇管!” 柳云眠:“……” 胖丫故意逗观音奴,“你想找媳妇干啥?” 观音奴:“说话,吃饭,睡觉呗。” 众人都被逗笑。 胖丫又开玩笑,“你看,把蜜蜜姐给你做媳妇,亲上加亲好不好?” 蜜蜜脸红成一片,跺脚跑了进去。 阿宽见状,想跟进去,又没敢,只讷讷道:“蜜蜜容易害羞,别开她玩笑了。” “亲上加亲生傻子!”观音奴道。 正说笑间,雪仪也已经拉着小白,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一起来的,还 有柳明义。 小白一脸莫名其妙,而柳明义则十分紧张,进来看看柳云眠,又看看雪仪,抿了抿唇站在小白身边。 “什么傻子?”小白问,“观音奴,你是不是背后说我坏话?” 观音奴冲她做鬼脸。 小白就要去追他。 小白就像个半大孩子,玩闹惯了。 雪仪沉声道:“都别闹了。胖丫姐,你把门关了,守在门口。观音奴,你们几个出去玩。” 观音奴这是要支开他,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听呢!铁蛋,阿宽,我们走!” 铁蛋“哎”了一声,阿宽却没有动静。 观音奴:“阿宽?阿宽呢?” “去茅厕了吧。”胖丫道,“刚才还在呢!” “肯定去找我姐去了。”铁蛋这个“叛徒”道,“我看见他去后院了。走,咱们去后院找他去!” “走!” 他们在后院,见到了蜜蜜坐在秋千上,阿宽正在推秋千,两人迎着冬日的暖阳,脸上都是笑意。 “我也要荡秋千!”观音奴飞奔过去。 几个孩子玩到了一起。 屋里,雪仪问起了小白银子的事情。 “我就是忽然记起来了,在京城的那个地方,藏了银子,然后就去搬回家了。”小白一脸无辜地道。 雪仪颤声道:“你还想起什么了?” “没了。” 她就想起银子了。 她很高兴,多了这笔意外之财。 以后给二哥,什么都买好的! 不过就是二哥不让她用,有点郁闷。 小白觉得,那些银子就是她的。 记忆中模模糊糊有人说,这是以防万一的钱。 她自动带入,是给她以防万一的钱。 雪仪长叹一口气,看着没心没肺的小白道:“你闯祸了。” 小白:“啊?银子不是我的?” “主要问题,不是银子的归属问题。而是,他们发现后,会找到你身上。” 柳云眠听得都云里雾里,沉声道:“雪仪,从头说,挑着你能说的,把事情都说清楚。” 雪仪点点头,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小白其实也是滟澜山的继承者之一。 她是滟澜山的“公主”。 当初那个让雪仪心碎的男人,是小白的堂兄。 小白离开滟澜山,是因为不想被包办婚姻。 她有一门从小就定下的亲事。 所有人都惊讶了。 “我知道了,”小白道,“肯定是我讨厌那个男人,所以就跑了出来。” 然后遇到了二哥,嘿嘿。 虽然也吃了一些苦,差点被人卖了,但是现在遇到二哥,也算苦尽甘来了。 雪仪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她只是说,小白的未婚夫,也是滟澜山的继承者。 柳云眠震惊。 咋,你们埃及法老世家,兄妹要成亲啊! 第316章 我嫁给你好不好 雪仪哭笑不得地道:“奴婢记得,之前跟您说过,可能您太忙就忘了。” 原来,滟澜山的继承者们,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有几大家族。 其中出身最好,最优秀的子弟,都会进入继承者的这个大筐里。 最后,挑选出一人,成为话事人。 其他的,也会根据话事人的安排,承担不同的职责,但是他们继承者的身份不变。 柳云眠:“懂了。小白是嫁给另一个家族的继承者。” 这种为了巩固家族利益,相互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 观音奴在,肯定还是那句话,“容易生傻子”。 雪仪点点头。 小白:“怪不得我要跑呢!我才不嫁呢!” 不是基于喜欢的嫁人,那不是耍流氓吗? 她偷偷在袖子里,用尾指勾了勾柳明义的手。 后者有所感,对她宽厚地笑笑,眼神里有安抚。 柳明义是个聪明且敏感的人。 刚才雪仪没接小白的那句话,已经让他读懂了弦外之音。 ——小白对于订亲对象,应该不是全无感情的。 那么,是不是小白被欺负了,所以才会愤而离家出走? 她这个离家出走,不仅仅是离开家那么简单,还意味着永远离开她生长的世外桃源。 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有娘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小白如此不顾一切地离开? 柳明义很想知道。 柳云眠猜测出了一些,问道:“是不是小白搬回家的银子,其实是滟澜山放在京城的?” “是。”雪仪点头,神色凝重。 滟澜山能历经这么多年而不衰,是有原因的。 继承者们是被悉心教导培养的,一旦被觉得不合适,就会被淘汰。 所以他们,大都非常优秀。 狡兔三窟,而滟澜山,可能三十、三百窟。 这些藏金之地,藏的都是滟澜山的后路,定期会有继承者们出来巡视。 一方面,他们要和外面的世界保持联系,不至于落伍,对继承者们也是锻炼。 另一方面,他们也得保护自己的后路。 小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过京城多次,所以才会有对京城的残留记忆。 藏金之处,也是如此。 雪仪知道这些,也是因为那个男人。 但是即使闹到绝望离开,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她也不会让人知道,那个男人曾经把不该告诉她的事情告诉了她。 爱的时候真的爱过,没有出轨,没有背叛,只是被日复一日的压力压垮,被深深的绝望打入深渊,她做了逃兵。 不爱了,真的不爱了。 但是也没有多恨。 反而要感谢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更高的平台,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好聚好散。 而她在滟澜山,和小白虽然走得不算近,但是小白是为数不多,没有看轻她的人。 她喜欢过的人,和小白的未婚夫,都是很好的朋友。 那个圈子,她以为自己彻底远离了。 却没想到,因为小白的缘故,早晚还要对上。 或许,这就叫造化弄人。 雪仪如此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替小白着急,更是替自己。 ——她离开的时候,她的那个他,不在。 她相信,自己的行程,他的家人会竭力隐瞒。 但是这次……怕是纸包不住火了。 雪仪不想对上他,一点儿都不想。 这会儿她心非常慌。 柳云眠大抵听明白了,沉声问道:“那你说,他们多久会来查看一次?” “最多半年,不定期的。而且……”雪仪长长叹气,“年终岁尾,是一定会来的。” 不管是已经发现了,还是将要发现,都 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要低估他们的能力! 滟澜山屹立不倒,是有原因的。 他们看不起外面的世界,也是有这个实力。 柳云眠也有些紧张,不由看向柳明义。 柳云眠面色倒是平静,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多少泄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只有小白,还没事人一样。 “来就来呗,我就把银子还给他们。要不,现在还回去也行……” “不行!”柳云眠和雪仪异口同声地道。 那很容易撞枪口上,直接送了人头。 “哦。”小白道,“那二哥,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柳明义对她笑笑,“不怕,我们一起面对。” “嗯。”小白高高兴兴地道。 柳云眠看得直叹气。 小白能够混进继承者们的队伍,完全是因为她超高的武艺天赋吧。 毕竟能打还是很重要的,不能都打嘴炮。 滟澜山尚武。 但凡有动脑子的考核,小白怕是都挺难通过的。 没办法,脑子里就一根筋,大概也算先天不足;幸亏四肢发达,被弥补了。 柳云眠看着忧心忡忡的雪仪,就知道那群人很难缠。 她和柳明义私下商量。 “二哥,要不要提你和小白的婚事?” 虽然说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但是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最稳妥的选择? 柳明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说,他要再考虑一下。 ——既然是他和小白的婚事,自然是他先要和小白商量,然后再做决定。 “那你尽快考虑。”柳云眠道。 他们可能,面临着一场硬仗要打。 “我知道。”柳明义点点头。 小白在门口和观音奴他们比投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柳明义嘴角带着宠溺的笑。 他愿护着小白一生无忧。 只是,她还有家人,亲人,日后总要恢复记忆,该如何面对? 这些事,他都得和小白掰碎了讲。 “二哥,你和眠眠姐说完话了?” 小白抬头看见柳明义站在门口,就跳着台阶上来,拉着他手臂道。 “嗯,你要是想玩,就再玩一会儿。晚点我们再回家。” “不陪这些小屁孩玩了,咱们回家,你还要继续教我读书呢!” “那我们走。” 两人并排离开,一高一矮,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二哥。” “嗯。” “我嫁给你好不好呀?”小白的声音天真无邪。 “……好。” 回家就好好把事情摊开说清楚。 她愿意嫁,他就娶。 暴风骤雨,要来便来,只要小白日后不后悔,谁也阻挡不了他们在一起。 第317章 百年之约 “二哥要跟我说什么?” 小白伸手从柳明义笔架上抽了一支笔,蘸了点墨,在柳明义练完字的宣纸上勾勾画画,很快就能看出一只小猪的轮廓,活灵活现,顶着两只招风耳,憨态可掬。 “一会儿再玩。”柳明义把她的笔“没收”,拉她在桌前坐下。 “二哥,你别这么严肃,我害怕。”小白托腮靠在桌上,笑眯眯地道。 从她脸上,柳明义可没看出一丁点害怕。 这小丫头,在他面前就是能嚷嚷。 “我要跟你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情。”柳明义道,“不能嘻嘻哈哈,关乎你终身,你要慎重考虑。” “关乎我终身?二哥你不娶我了?”小白急了。 说好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柳明义:“……娶……之前,有些利害关系还得给你讲清楚,给你考虑的时间。” “是二哥自己要慎重考虑吧,”小白嘴唇嘟嘟起来,“二哥要是沾上我,就甩不掉了!” 谁吃亏谁才要犹豫。 她占便宜,就不假思索。 柳明义笑着摇摇头道:“小白,你也听雪仪说了,你在滟澜山,身份尊贵。如果从门当户对角度来说,你我并不相配。” 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能比柳云眠和陆辞之间的差距更大。 滟澜山的人,骨子里带着骄傲。 他们虽然不断地从外面汲取最新的东西,但是他们骨子里觉得,自己是比外面的人更高一等的。 从某些角度,比如整体的富庶程度、受教育程度,也确实他们更厉害。 “怎么不相配?二哥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有为二哥做什么。要说不配,那也是我不配!”小白大声地道,“二哥,你不要看轻自己。” 柳明义今日穿着一身鸦青色绣暗纹的圆领袍,腰背挺直,神色温和而宽厚,即使是寒冬腊月,也让人如沐春风。 小白看着他,觉得内心被踏踏实实的满足盈满。 柳家兄妹,相貌都出众。 柳明义从前下地,皮肤微黑,但是养了这一年多,几乎天天在屋里读书,皮肤变得白皙起来。 而且小白也不只是看相貌那么肤浅。 最初或许“见色起意”,觉得二哥好看,所以想和他亲近。 但是后来才被他的善良憨厚,豁达包容深深吸引。 有一段时间,小白是家里公认的“锦鲤”,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简直梦想成真。 “我哪怕只是随意提一句想吃什么,很快就会到桌上。我想要什么玩意,也会得到……” 某次她幼稚地看上了观音奴捶丸的球杖,觉得很顺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跟他要。 结果第二天,观音奴就得了新球杖,把这个给了她。 “……我真的傻呵呵地以为自己心想事成,后来才知道,是二哥给观音奴买了做了新的球杖。二哥知道他喜欢猴子,就在球杖上刻了猴子,二哥那时候手受伤,不是你说的,自己饿了做菜切了手,而是刻刀伤的……” 她只是无意之中发现这件事情,然后仔细回想和观察,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被柳明义默默地呵护着。 如果她不是偶然间聪明了一次,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 “听说二哥之前有个喜欢的人,可是为了给眠眠姐买相公,就牺牲了自己……” “没有,那没有。”柳明义慌乱地道,“那个都是误会。我就是年龄大了,家里要给我娶媳妇,我没有喜欢过谁……我说过去没有喜欢过谁,在你之前…… 小白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二哥,我没吃醋的。” 他的过去没有她,她只是有点好奇,但是不会苛责。 她讲理着呢! “但是我真的没喜欢过别人。”柳明义坚持道。 “那,”小白的脸色红扑扑的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二哥只喜欢我一个,对不对?” 柳明义点点头。 “嘿嘿,我也是!”小白道,“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我有记忆以来,二哥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没有之一! “我年纪也不大,之前不能那么早就知道喜欢人吧。”小白又道,“我这么傻……” “你不傻。”柳明义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啊?二哥你要说什么?你刚才可是答应了要娶我的,说话要算数,否则就是小狗。” 柳明义看着眼前单纯美好的姑娘,真想揉揉她的头。 怎么这么乖呢? “我答应你的,自然作数,一辈子不变。但是你答应我的……” “我也作数,我也一辈子不变。” “那对你不公平。” 小白愣住。 这话什么意思? 哪里不公平了? “小白,你的过去。”柳明义道。 “二哥,你在乎我的那个未婚夫?” 小白觉得很委屈。 她连那个人是谁都忘了,怎么能跟二哥比呢? 柳明义看着小白,认真耐心地解释道:“不是在乎他,是在乎你的感受。你不愿意和他成亲,其中有没有隐情?” 是否小白和他其实感情很好,只是因为吵架闹矛盾才离家出走? “还有,你的父母呢?如果你能回忆起过去,面对父母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二哥,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小白咬着嘴唇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柳明义道,“可是小白,你现在缺失了记忆,这样的承诺,或许会变成以后你纠结痛苦的根源。” 她的父母,定然不愿意接受自己。 她的未婚夫,会不会放弃?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临阵退缩,而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对我许下了百年之约,我很高兴。但是日后倘若有变,小白——” 柳明义神色坦荡,声音温和,黑亮的瞳孔中只有小白。 “我不会怪你。” 他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这么大年龄,没有功名,一事无成,从什么角度讲,都配不上小白。 小白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的话意,然后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汇成了泪,从眼角滴下。 “二哥,我们之间没有变化,永远没有!” 第318章 原来你是那样的小白 柳明义拿着帕子替小白擦眼泪。 “二哥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只是我的傻小白,二哥不忍你将来在父母和我之间艰难抉择。 我不愿意让你陷入那种痛苦之中。 “二哥,”小白道,“我们成亲,马上成亲好不好?” 柳明义目光依旧是温和的,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明。 他知道,小白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说的那种情况成为现实,所以她想要立刻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你考虑三天,”柳明义道,“不要在激动的时候做决定,然后三天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不用考虑了,我……” “小白。”柳明义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态度很坚持。 “那……一天吧,我明天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她怕自己回去睡不着觉,怕滟澜山的人,很快就会找来。 如果她嫁给了二哥,那些人就不会强行抢走她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恢复记忆。 但是她愿意为自己有记忆以来的选择负责。 落子不悔。 不管未来有多难,他们俩都可以一起应对。 而且小白天真地想,父母不都爱孩子吗? 自己就是喜欢,父母也不会油盐不进吧。 见到柳明义点头,小白才笑了,“二哥,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将来就是她家人不同意,要动手,也不能打二哥。 柳明义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柳云眠也正在听雪仪说话。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屋外的风把窗纸刮得呼呼作响。 柳云眠把手放在小炉子旁边烤着,看着小炉子里烧得红红的炭火,凝神听着雪仪的话。 “……小白姓司……” “你说她叫明依,那她是司明依?正月初八的生辰?” 这些雪仪之前说过的,应该不是假的吧。 雪仪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司这个姓,在滟澜山是最有名望的姓氏。” 哪怕都说四大家族并立,让人就名望底蕴这个条件投票排名,司家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她曾经喜欢的人,也姓司。 倘若她顺利嫁给那个人,她就是司家在滟澜山立足以来,唯一以“外人”身份嫁进司家的传奇。 只是,最后功亏一篑,保证了司家血脉的“高贵”。 呵呵。 柳云眠用火箸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炭火,又往里添了两块新炭。 萧姮让人送来的银霜炭就是好,一点儿烟都没有。 “但是司家二三十年前,经历了一些事情,被其他三大家族甩在了后面,然后用了两代人的努力追上了,并且隐隐有超越的势头。” 而司家这一辈扛大旗,甚至可能扛起滟澜山未来的,是司明依。 柳云眠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是小白?” “夫人,小心手。”雪仪把她的手从炉子旁拉回来。 柳云眠这才回神,她刚才一走神,险些把手都贴到炉子上。 那今晚就可以加一道烤猪蹄了…… 可是,小白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难道说,滟澜山那么崇尚武力? 只要足够能打,就能够成为老大? “好多长老都说,她是这一辈最杰出的子弟,也拥护她。”雪仪点头道。 柳云眠表示,自己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她想象不出来,小白这样的傻白甜,能怎么主导滟澜山。 “那么优秀,也要被逼婚,真是太惨了。”柳云眠道。 雪仪:“……” 您这角度太清奇,以至于我都跟不上了。 “夫人,”她苦笑着道,“正因为她重要,她的婚事才更 不能任性。她有义务,同最优秀的男人成亲,诞下最强大的子嗣。” 柳云眠无语。 “优秀”怎么被衡量? 再说,最优秀又怎样? 就不能有点个人喜好了? 他优秀,全世界都得接受他,喜欢他? “呸呸呸,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滟澜山很好,没想到这么荒唐。” 怎么就没人反抗吗? 怎么大家都对这压抑的现实逆来顺受? 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被安排? 柳云眠不是吹牛,如果可以选,她真的愿意做柳家的女儿,都不想做什么滟澜山的继承者,哪怕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都不行! 小白显然是个有挑战精神,敢于和守旧制度抗争的,所以她离家出走——柳云眠这么想的。 但是雪仪却说,并非如此。 “……她和江平川,算得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柳云眠愣住。 那小白闹什么悔婚和离家出走? “因为江平川,把他的丫鬟睡了,而且在外面还偷偷生了个孩子。” 柳云眠:?! 原来是个渣男! 那确实肯定不能要啊。 想要让小白喜当娘,江平川真是好大的脸。 “这件事情,是在即将大婚的时候被小白发现的。” 小白何等刚烈? 她在滟澜山,是以雷厉风行,手段直接著名的。 所以,她当即悔婚。 只是所有人都不同意。 江平川上门认错求和,说那个丫鬟已经死了,孩子的话,也不会接入江家给她添堵,更不会占她孩子该有的嫡子和长子名分。 小白让他滚。 可是家里人又施压,逼着她一定嫁。 他们觉得,江平川处置的手段令人满意,至少说明他对那丫鬟,没有多深的感情。 知错就改还不行? 要砍了江平川的头? 小白未免太清高孤傲了些。 甚至最后舆论变成了,“都是司明依太强势,所以江平川才受不了,去找了别人。” 小白为之奋斗努力的,家族也好,部落也罢,最后竟然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这让她彻底寒心。 于是,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 然后,就有了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柳云眠试探着问,“小白从前的性格,和现在一样吗?” “不一样。”雪仪道。 从前的司明依,头脑清醒,手段高明,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更兼算计人心,运筹帷幄……是极强势的存在。 和现在的小白,除了那张脸,基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柳云眠:原来你是这样的小白,你藏得好深! 第319章 三夫四妾? 柳云眠想想,还是替小白不忿。 她的家人,都是怎么想的。 自家出了这样惊世绝艳的天才,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还要用传统的那一套去要求她? 天才不都是被捧着的吗? 到了小白这里,却活得像根草。 英姿飒爽,和忍气吞声,那就完全不挂钩啊。 求问那些人的脑回路…… “夫人,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雪仪解释道,“滟澜山,和别处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我怎么觉得,都是压制欺负女人呢?” “滟澜山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柳云眠:这有什么新奇的?说得像哪里不是似的。 呸呸呸,这个晦气的世界。 “滟澜山的女子,同样可以。” 柳云眠两眼顿时放光。 这是什么平等美好的世界。 “这是一种特殊的权利,只有继承者们有。”雪仪继续道。 然而即便是权利,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比如小白。 小白一个都不想要。 小白只想做最优秀的继承者。 柳云眠:不愧是她! 江鹤北(已改)喜欢小白,死缠烂打。 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小白把他当兄弟,他把小白当爱人。 但是因为两人从各种条件上来说都极相配,所以众人都撮合他们。 小白本来无感,但是后来经过江鹤北的不懈追求,终于被打动。 两人有一段甜蜜的时光。 小白不愿意太早成亲,因为还想拼一拼——和滟澜山的几乎所有继承者一样,成为主事人,是小白从小到大的梦想。 江鹤北也支持她。 所有人都知道,江鹤北对她很好。 江鹤北甘愿做她背后的男人。 虽然他也是继承者,但是他全力辅佐小白,把自己的势力也给她用,还帮小白顶住成亲的压力。 他对小白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可的。 柳云眠:这…… 真的假的? 太过痴情的人设,有时候是立不住的,更像表演型人格。 她不知道,江鹤北是不是这种人。 因为知道了两人结局,所以她替小白开脱,觉得分开的错误,不该在小白身上。 “江鹤北那个丫鬟,趁他喝醉酒爬床,然后被江鹤北下令逐出了江家。” 柳云眠:“……” 这真的是……戳到了她的肺管子。 在所有的出轨理由中,柳云眠最讨厌的就是酒后乱性这一套。 你出轨,坦坦荡荡认了,还敬你是个人。 你偏偏要把罪过推到酒精头上,那你就承认,自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禽兽。 “那丫鬟自己生下了儿子,想要母凭子贵,却被江鹤北打死。”雪仪道。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每次路过江家门口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看向门口青石。 那丫鬟,就是在江家门口,被江鹤北盯着,一棍一棍地生生被打死。 柳云眠道:“是这么回事吗?” 雪仪苦笑着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只觉得不舒服。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做错事情的是江鹤北,可是所有人都在和明依说,他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办?” 甚至,还有人劝小白,纳个男妾,这样心理就能平衡。 柳云眠冷笑:“他们精虫上脑,就以为别人也满脑子都是下半身那点事情。” 这是心理平衡的问题吗? 这是我把你当唯一,你却朝三暮四,撒谎成性。 柳云眠不了解江鹤北,但是就冲着他酒后乱性这件事情,就否决了这个人作为伴侣的一切可能性。 而且,两人分开之后,所有的舆论压力都给到了毫无过错的小白,这要是没有人 在刻意引导,柳云眠可以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这江鹤北,听这名字挺男人的,却没有男人的担当。 柳云眠没有证据说,这一切都是他引导的。 但是他并没有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这点毫无疑问。 小白是积累了太多的失望和压力,所以才决定离开。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竟被绑架,还失去了记忆…… 这是一个惊险的故事,对她来说,也是另一种开始。 柳云眠和雪仪道:“你觉得对她来说,做继承者快乐,还是做小白快乐?” 雪仪轻声道:“小白和二爷,很般配。” 柳明义性情温和儒雅,心思细腻,对小白包容有加。 而现在的小白,单纯直爽,活得像个孩子。 “我宁愿她永远不要想起过去。”柳云眠道。 只是谁也预测不到将来。 雪仪点头。 她也这么认为。 别说现在小白有了心爱的人,就算没有,远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来,”柳云眠说起来有些担心,“那即使我二哥和小白,抢在滟澜山的人找来之前成亲,其实对于最终的结果,也没有多大影响。” 滟澜山的人,没有对贞洁的要求。 他们会不会,把二哥当成小白的“外室”? 想到这里,柳云眠脸都黑了。 雪仪告诉她,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 “那些人,看不起我们外面的人。” 柳云眠:“我呸!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雪仪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苦笑道:“夫人,他们不好对付的。尤其现在侯爷还不在……” 她是真的担心滟澜山那些人找来。 柳云眠:“不怕,咱们人多势众。” 雪仪:“……” 就是人再多,也不能随意调用吧。 柳云眠:我说可以。 雪仪喃喃地道:“如果明依恢复记忆,那肯定不怕他们。” “算了,我宁愿她想不起来。”柳云眠道,“还是让我来吧。” 她有枪! 枪杆子说话最算数! 胖丫敲敲门,得到允许后从外面端着一盘切好的萝卜进来:“在侯府做厨娘也不一样,萝卜还得切成花。快来尝尝,这萝卜可真水灵。” 柳云眠笑着招呼雪仪一起吃,刚才的话题就算翻过去了。 柳云眠咬着脆生生的萝卜,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320章 最好的兄妹 “夫人,怎么了?”雪仪体贴地问道。 “之前我觉得自己缺心眼,但是好歹比小白强点。现在……” 人家是扮猪吃老虎的王者,缺心眼的坑底,只剩下她一个。 雪仪:“……” 这让她说什么好? 胖丫道:“有我,还有我垫底呢!” 柳云眠:真好,感谢有你,温暖了四季。 雪仪哭笑不得:“这是点什么好事情,还都争起来了。” 柳云眠把雪仪说的这些,也都私下告诉了柳明义。 尤其是,小白恢复记忆,可能也会有别的男人,而且这是她那里伦理道德所接受的范畴。 “……雪仪说,小白和她的相公所出的,才是嫡出……” 意思是,就算柳明义和小白有了孩子,身份都未必能被认可。 “二哥,”柳云眠担忧地看着柳明义,言辞真诚,“我很喜欢小白,但是我更不希望你受伤。所以,你们的婚事,你也认真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谈婚论嫁的最终目的是生活幸福。 如果可以预见到不幸,那婚事还是算了吧。 “小白不是那样的人。”柳明义十分平静。 “可是二哥,她现在是小白,过去是,将来也可能是司明依。” 柳明义目光坚定。 他说,“眠眠,你觉得人失去记忆,就会性情大变,变成截然不同的人吗?就算会,那好人始终是好人。” 他所喜欢的她那些品质,也都会在。 他坚信不疑。 而且小白过去种种,在他听来,是她对感情认真赤诚,却被辜负的故事。 小白没有变过。 她对感情,很认真。 不管从前在外人看来,她强势霸道,还是现在在外人看来,她天真烂漫……在柳明义眼中,她都是那个对爱真诚,值得保护的姑娘。 “眠眠,我见识有限,不知道得罪了滟澜山,得罪了她那般厉害的未婚夫,会有什么后果……” 说起这个,柳明义神色之间多有愧疚。 但是他早已做了决定,所以并不犹豫。 “……然而无论如何,我和小白一起承担。能力所控,我们不会连累家人。” “二哥!”柳云眠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怎么会觉得被拖累呢? 那是宁愿自己不娶媳妇,都要把钱留给她冲喜的二哥啊! “眠眠,你不要着急。”柳明义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我的意思!” 昏黄的烛光勾勒出柳明义英挺的轮廓,照亮了他眼底的温和以及坚韧。 他说:“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选择拖累家人。将来有一日,不能照顾父母,已经是不孝。如果因为一己私情,把父母兄弟姐妹置于险境之中,我更不愿意见到。” 所以倘若真的有暴风骤雨,那就让他和小白一起面对。 “可是我们不会坐视不理。”柳云眠也很坚决,“二哥,我和你说这些,不是逼你退缩,只是希望你能知道要面对什么。你做了决定,我们必然鼎力支持。就像——” “当初二哥支持我一样。” 温柔且坚定,他们是最好的兄妹。 柳明义笑笑。 柳云眠见状就急了,一看就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二哥!” “我记住了。” 记住了来自小妹妹的温暖。 “放心。”柳明义又道,“天色不早,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 他对未来,没有那么悲观。 现在所想的这一切,不过是最坏情况下的打算。 这毕竟不是滟澜山。 滟澜山再厉害,也只是方寸之地,不可能在偌大的京城乃至中原为所欲为。 柳云眠点点头:“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 都是一家人。” 柳明义把她送出去。 再回屋,他听见轻轻的啜泣声,随后一个身影便冲到了他怀中。 是小白。 刚才柳云眠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在。 不过因为时间太晚,她不好意思,就藏在了屋里,把兄妹两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明义轻抚着她后背,安慰道:“不哭,小白不哭了。” “二哥,我不想拖累家里人。如果他们真的找来,我就和他们讲道理;”她哭得鼻头红红,“要是他们不听人话,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柳明义捂住她的嘴,“别说傻话,事情没有到那一步,问题总能解决。” 从知道这件事情到现在,柳明义的情绪一直非常稳定,和从前基本一般无二。 这样的他,给了小白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柳明义安抚了她许久,要把她送走的时候,小白却不肯走。 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拉着柳明义的手哀求,“二哥,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乱七八糟的。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 “好。”柳明义点点头。 “嗝——” 小白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打了个大大的嗝,把柳明义逗笑。 柳明义给她兑了温水洗脸,让她在床上睡,自己则抱着铺盖,准备到厢房对付一晚上。 小白:“……二哥,你别出去了,我怕。” 她不敢说厢房冷,那不好用。 柳明义想了想,这才把铺盖在榻上铺下。 “我不吹蜡烛,有事你就喊我,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哄着小白。 小白侧头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不睡,柳明义就陪她说话。 “二哥,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时候?我其实也记不住太多了。” 小时候太苦,母亲重病,家里到了卖儿鬻女,揭不开锅的程度。 他愿意被卖,却被嫌弃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而且也不如女孩子懂事,又不能进后院伺候。 所以妹妹被挑中了。 这件事情,成为一家人心里永远的痛。 即使不说,即使现在已经时过境迁,那仍然是全家人的噩梦。 时隔多年,柳明义至今还经常做梦,梦见妹妹被人带走的那一天…… 因为失去过,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所以小白这个“妹妹”,他一定要好好保护。 这些事情,是他心中不愿提起的痛,更舍不得让小白也感同身受。 “二哥,你也失忆了啊!”小白笑嘻嘻。 “嗯,只是我忘了七八年,你忘了十几年,并没有多大区别。” 人,活在当下就好。 “二哥,我跟你说件事情吧!” “嗯?你说。” 第321章 荣郡王妃的报应 柳明义声音温和,“有什么事情都和二哥说,别藏在心里。” 然而小白却沉默了片刻。 “小白?” “嘻嘻,我饿了。”小白吐吐舌头道。 柳明义:“……吃点心可以吗?” 他屋里还有不少点心。 “算了,不吃了。”小白飞快地道,“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嗯,那睡吧。” 临睡前吃东西不好,柳云眠说过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小白还是没睡着,试探着喊了一声:“二哥?” 柳明义答应了一声的同时,已经起身,“饿得睡不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不是,你躺着,咱们说说话。” 柳明义感受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却只当没听出来。 ——她想说的,他听着;她不想说的,他也不问,只要尽最大努力保护好她就行。 现在的小白,并不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继承人,而是个天真烂漫,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 “被保护”这件事情,是不能用武力值来衡量的。 “二哥,我们尽快成亲好不好?” “……要多快?” “那个……今晚行吗?” 柳明义的脸瞬时红成一片。 这傻姑娘! 原来她耍赖留下,又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是在惦记着自己……的身体呢! “不行。”他努力板起脸,“小白,不要轻贱自己!” 无媒无聘,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小白默不作声,只是神情失落。 柳明义看得心疼。 小白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太喜欢自己。 柳明义轻声解释道:“操办婚事,需要时间,否则委屈了你。” “可是我不觉得委屈。”小白道,“年前,就腊月二十八最晚,不能再拖了。” “等明日,我再和母亲说一声。”柳明义没有把话说死。 “嗯。”小白这才又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柳明义的错觉,他总觉得小白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怅惘。 柳明义晚上没睡好,但是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高氏商量婚期。 正好柳云眠也在。 “二哥你来得正好,”柳云眠笑道,“我在和娘说,尽快操办你和小白的婚事呢!” 她昨晚回去想了想,也怕夜长梦多。 管你们滟澜山有没有三夫四妾,反正我们先按照中原规矩,两人结为夫妇。 谁也没规定,必须按照你们滟澜山的规矩来不是? 到时候对峙的时候,多少也占理。 ——柳云眠已经预见到了,前方有一场硬仗要打。 “别瞎说,”高氏嗔怪道,“婚事哪有那么仓促的?这要在乡下,别人非说是大了肚子,急着嫁人呢!” 她是个善良的人,而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喜欢小白,怎么会把她置于那样的境地? 柳云眠:可是人家真的不在乎。 她一个能“娶”好几个男人的人,在意这些? “再说了,”高氏又道,“你二哥成亲是我们家的大事,你三弟还没进京呢!不知道你大姐能不能也来……” 柳云眠心说,娘,火烧眉毛了! 快别想这些琐碎的事情了。 柳明义不慌不忙地道:“眠眠,你不是还得去医馆吗?你去忙吧,我和娘商量商量。” “好。” 柳云眠往医馆走的路上就在叹气:“也不知道我娘会不会答应。” “肯定会。”胖丫道,“你也不看是谁说话?你说话不好用,但是二哥说话好用。” 柳云眠:“……” 扎心了。 二哥确实是家里最有主意,也能定下事情的。 那她就不瞎操心了。 如果两人确定年前成 亲的话,柳云眠就决定,腊月二十就关门,帮忙操办婚事。 当然,她肯定得封一个大大的红封。 几个人和平时一样,在去医馆必经之路上的一个摊子上吃早餐。 柳云眠非常喜欢这家的豆腐脑。 白白嫩嫩的,浇上店家秘制的卤子,她每天一碗都吃不够。 张氏的铺子里早上也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味道就是不如这家。 柳云眠刚开始是想“偷师”帮忙张氏改进,后来也没成,倒成了人家的忠实顾客。 正喝着豆腐脑,吃着喷香的芝麻烧饼,柳云眠忽然听见后面一桌人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荣郡王府的事情吗?” 柳云眠听到“荣郡王”三个字的时候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没办法,她和荣郡王府就是有“不解之缘”。 “那谁没听过,还用你说?” 柳云眠:“……” 我没听过,快说! “你们说这件事情有没有古怪,”有人似乎听到了柳云眠的心声,继续八卦,“荣郡王妃都多大年纪了,竟然和人私通。” 柳云眠震惊脸。 和人私通? 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难道因为女儿死了,荣郡王妃用这种办法走出悲伤? 可是她也太不小心了吧。 柳云眠幸灾乐祸。 她可不是什么菩萨。 之前荣郡王妃让人到医馆陷害她,这件事情她可没忘。 虽然她没有中招,得以全身而退,但是始终心里也悬着,担心这疯狗卷土重来。 现在柳云眠终于放心了。 这下看她死不死! “就是啊,”又有人接口道,“她的女儿不是才去了没多久吗?而且,她这样寡廉鲜耻,就不怕连累她的两个儿子?”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两个儿子肯定受到了连累,荣郡王已经要废世子了!” 柳云眠:哇塞,这么大力度! 请继续! 她坐等看好戏。 什么叫天选之人? 她就是。 算计她的人,自有天谴! 胖丫问柳云眠:“是算计你那个荣郡王妃?” 不怪她记不住,京城这些什么王妃,实在太多了。 柳云眠点点头。 “和人私通?”胖丫口气嫌弃,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脑道,“豆腐都有脑,她没有。” 柳云眠差点笑喷。 雪仪却不太相信这些说辞。 荣郡王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且这些事情,也和她从前所受到的三从四德的教育背道而驰。 要说她因为丧女性情大变尚有可能,但是和人私通,那简直是丧心病狂。 “夫人,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太巧了吗?”她低声问道。 “你也觉得了。”柳云眠慢条斯理地开口。 她也隐约感觉到,这事有点邪乎。 第322章 奇怪的壮汉 柳云眠小声开玩笑道:“我怎么觉得,像我做的似的……” 毕竟她和荣郡王妃,是真的有仇。 众人都笑了。 柳云眠忽然眨眨眼,心里升腾起一个想法。 但是她自己很快又否定了。 不能吧。 她觉得是陆辞? 这行事风格,太合乎她心意了! 荣郡王妃来攻击自己的专长,那就挑着她的软肋报复。 女人在这世间最大的软肋,就是名节。 真是打蛇打七寸。 而且这个主意并不算难,但是执行起来就不容易了。 毕竟要在郡王府下手,等闲之人,真的没有这个实力。 而陆辞是有的。 但是问题是,陆辞远在千里之外,被改革的事情估计闹得焦头烂额,哪儿有时间管她这些芝麻大的破事? 柳云眠给他写信的时候都没提起过。 ——可以水,凑字数,但是不能说有事,分散他精力。 陆辞很不容易。 这个改革,阻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动摇到个人利益,谁不着急? 对抗不了皇上,还不能对着你这个镇通侯啐两口? 陆辞威名赫赫,但是不足以威慑所有手握重权的人。 那些人,是要给他找麻烦的。 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把她这点闹心事情告诉陆辞吧。 吃过早饭,柳云眠就往医馆而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医馆门口,似乎蹲着个人? 天气寒冷,那人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双手抄在袖子里,蹲在那里,像座小山似的。 是个精壮的男人。 “大清早就来人排队了?”胖丫嘀咕道,“我去问问他咋回事。” 看这身形,感觉和她是一家,能说上话。 说完,胖丫就快步上前。 而雪仪不动声色地护在柳云眠面前,轻声道:“夫人,您慢点。” 她隐隐觉得,那个男人,身上有功夫。 男人见她们走过来,抬头直直地看过来,把三个人都打量了一番,目光毫不回避。 柳云眠走近才看清男人的长相。 络腮胡子,二十七八岁模样,头发乱糟糟的,几日没梳理一般。 他身上的棉衣棉裤有些臃肿,但是看起来很保暖。 而且这身棉衣虽然不怎么干净,但是应该是今年新做的,没有补丁。 这么一身衣裳,已经比街上一半以上的人富有了。 “咋跟个下山的土匪似的,怪吓人的。”胖丫上前,开口说话就不客气。 柳云眠: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土匪”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对柳云眠拱拱手,“柳大夫?” 柳云眠颔首:“你找我?” 这汉子身高八尺,身材壮硕,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模样。 找她该不会是为了比划比划吧。 “嗯,找你。” 接着,土匪自报来路:“我叫杨恭,听说柳大夫医术好,从江南赶来求医。” 柳云眠惊讶:“江南?” 她虽然自诩医术不错,但是开医馆也没多久。 她的神医之名,都已经传到了湖北? 这堪称病毒般的传播速度了吧。 怪不得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原来是刚赶路而来。 只是没想到,江南也有这种型号的汉子。 这马上要过年了,医馆里的患者都少了很多。 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病,应该不会这时候来。 所以柳云眠当即道:“病人在何处?你把人带来,来了我就给你看。” 我记着你是今天的第一号。 “我就是病人。”杨恭粗声粗气地道。 柳云眠:“……那你进来,我给你看看。” 她是真没看出来这个壮实得像头 牛的男人,到底哪里不对劲。 等胖丫把医馆的门打开之后,柳云眠带着杨恭进去,然后给他诊脉。 “你哪里不舒服?”柳云眠一边诊脉一边问。 脉搏有力,比她健康多了,有什么毛病? “哪里都不舒服。” 柳云眠闻言顿时警惕起来:该不会是来了个砸场子的吧。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我才疏学浅,没有看出你有病,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就是奔着你来的,我不去找别人,我就要找你。” 柳云眠:来了来了,他终于来了。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男人是来找事的。 “都说了看不出来你有病,”胖丫忍不住道,“你还纠缠什么?” 他们俩体型这么像,本来胖丫对杨恭还挺有好感的。 但是没想到,他脑子不行。 胖丫立刻觉得和杨恭划到一起,拉低了自己智商。 “我不舒服。”杨恭执拗地道。 “眠眠,你给他看看脑子。”胖丫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他脑子不太对劲?” 柳云眠:“……” 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这话是能放到台面上说的吗? 不过意外的是,杨恭根本没生气。 他说:“看看脑子也行,反正就是不得劲,说不上来。” 柳云眠:“……”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他真的有病? 看杨恭的样子,也不像要来挑衅的,倒是真像有病一样。 可是不对啊。 柳云眠又仔细给他诊了一遍脉,还是没察觉到问题。 “你另请高明吧。”柳云眠道。 “那我明日再来。”杨恭站起身来,走了。 胖丫生气了,“你这人咋回事?不是跟你说了,你没病吗?见过人抢金子抢银子,没见过人抢着有病。你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不知道,反正是有病。”杨恭面无表情地道。 柳云眠拉了拉胖丫,不让她再说。 杨恭走了出去。 一直没说话的雪仪这才道:“夫人,他果然是个练家子。” 柳云眠点头:“用刀的?” 她也看出来了。 刚才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杨恭的手,看他手上老茧的位置,感觉应该是用刀。 “奴婢觉得也是。” “有意思。”柳云眠摸着下巴道,“雪仪,你说会不会是滟澜山的人?” “应该不是。”雪仪道,“滟澜山处事风格更直接,倘若是他们,或者直接交代来意,或者干脆不会现身。” 柳云眠松了口气:“不是他们就好。” 这时候胖丫道:“唉,听说他从江南来,我竟想着,他会不会是给陆辞送信的。” 结果不是,却是个脑子有病的。 都不用柳云眠看,胖丫就给杨恭下了诊断书。 江南? 陆辞? 柳云眠眸色加深。 第323章 怪人一个 柳云眠做了个噩梦,梦见陆辞被杨恭砍了一刀,血流如注,肠子都出来了……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妈呀! 陆辞可不能出事。 她还没得手呢! 她还没接受陆辞呢! 突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其实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呸呸呸! 她想什么呢! 来日方长,他们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呢! 雪仪听见她的声音,掀开帘子进来,“夫人,您醒了。” 柳云眠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午睡而已。 她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道:“是不是要下雪了?” “嗯,已经开始飘雪花了。”雪仪上前道,“下午没有患者,您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柳云眠把刚才做的噩梦和她说了。 雪仪忙安慰她:“说破了就好了。侯爷身边有那么多护卫,杨恭之流,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奴婢也没有觉得,杨恭的身手有多好。” 柳云眠笑道:“那是因为你身手足够好。” 可能,就是她有点想陆辞了吧。 思念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先浓后淡,淡到你以为已经忽略的时候,忽然又变得浓烈起来。 没想到,下午杨恭又来了。 胖丫都不耐烦了:“你干什么!” 杨恭:“看病!” “你没病!”胖丫往外推人,嗯,推不动。 好家伙,棋逢对手了! 胖丫又推,结果还是没推动。 这老小子,有两把刷子啊! “你不是说我脑子有病吗?”杨恭道,“那就看看脑子。” 推不动,撵又撵不走,胖丫恼羞成怒,叉腰道:“没救了,回家等死吧。” 柳云眠在屋里听得忍俊不禁。 她说:“胖丫,都下雪了,外面多冷,进来吧。” 杨恭也跟着进来。 柳云眠重新给他诊脉,认真地道:“恕我无能为力,我真的看不出你的毛病。” 杨恭起身走了。 第二天,他又来报到了两次。 医馆里有其他人,他就耐心地在最后等着,默默地看着柳云眠给别人治病。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得到柳云眠和前一天一模一样的答复,杨恭才离开。 胖丫忍不住嘀咕道:“眠眠,你说这人是不是来蹭咱们的火炉子的?” 柳云眠为她的脑洞大开折服:“……不能吧。” “这人太怪了。” 第三天,杨恭来的时候,韩平川也来了。 韩平川进来,很快就感受到了杨恭的不一样。 他感到很不爽——一直盯着胖丫怎么回事? 这人是不是看上胖丫了? 他都没想过,杨恭看上的是雪仪,只觉得自己危险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把胖丫喊到一旁说话,宣示主权。 然而,胖丫却不太“配合”。 “你咋来了?”胖丫道,“有啥事不能好好说,挤眉弄眼的,我还以为你斗鸡眼了呢!” 韩平川:“……你可望着我点好吧!” “你来干什么?”胖丫又问。 “我来看看怀玉姐。”韩平川道。 张怀玉收到了钟家的一纸休书。 张家不让她回去,她现在只能留在自己铺子里。 如果是柳云眠,那觉得有钱有闲没男人,是神仙日子。 但是张怀玉却很心碎,以泪洗面。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夫为天。 现在,天塌了。 韩长川来找过张怀玉,表示还惦记着她。 但是张怀玉吓得连夜上吊。 没错,就是上吊。 幸亏被她的丫鬟发现, 这才救了回来。 柳云眠三更半夜也被请去给她看。 张怀玉把柳云眠当朋友,流着泪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 “……从前种种,我都已知道。其实当初他跟我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陪伴我终生的时候,也是我自己没有坚持,现在如何有脸来找他?” “我现在已经是弃妇,如何配得上他?” “倘若我真的和他在一起,别人又会怎么说我?会不会说,我因为不检点才会被休?” 那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后果。 柳云眠听了她的话,也大概明白了她的顾虑,就转达给了韩长川。 韩长川说,还是他太着急了。 他要等张怀玉几年,等她从这段感情受到的伤害里走出来再说。 柳云眠提醒他,等不要紧,但是要让张怀玉知道,他在等她。 别又等了个寂寞…… 不知道韩长川怎么和张怀玉说的,反正暂时稳住了她。 韩长川也不好总过来。 韩平川就借口找胖丫,来看看她,给她送点东西什么的。 当然,到底谁是他真正的目的,谁是他的借口,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韩平川今日表示,他来得可太对了。 他要是不来,能知道胖丫被人盯上了吗? 好家伙,挖他墙角是不是? 哪里来的傻大个! 韩平川过去跟杨恭说话。 杨恭却不搭理他。 韩平川:“你有病吧!” 胖丫:“你也觉得了?我就说他有病!你快别理他了。” 韩平川听完后美滋滋的。 还好,胖丫不稀罕。 然而胖丫接下来又道:“我看他多半看上我了。” 韩平川:“!!!” 杨恭忍不住了:“胡说!”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 他喜欢身材娇小玲珑,说话温温柔柔的女人。 胖丫……做个兄弟还差不多。 “那你总来干什么?”胖丫道,“该不是看上了雪仪吧!那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恭默不作声。 韩平川:“胖丫,不要跟他说话。” 小心也像和他一样,不打不相识,越打越火热,到时候他跟谁哭去? 这一次,杨恭等到所有患者都离开之后,终于对柳云眠说明了来意。 他说:“我这次进京,是奉命来绑架你的。” 柳云眠:??? 这是艺高人胆大,动手之前先说明来意? 她不动声色地把枪握在手中。 花生米吃不吃? 雪仪则挡在柳云眠面前严阵以待。 可是杨恭却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武器都没带,他很安全。 “我不想那么做。”他继续道,“可是我没办法,因为我的女人孩子,都在他们手中。” “在谁手中?”这是韩平川问的。 还好还好,是刺客而已,不是个痴汉。 因为他怎么看,都觉得胖丫可能是这人的目标。 第324章 坦率的刺客 杨恭说明了来意。 他说,他是被苏州卫的指挥使派苏同和来的。 韩平川了然地道:“是不是萧衍要收回苏州卫的权利,另派指挥使?” 陆辞自己管的正是苏州卫。 他看苏州卫的指挥使不顺眼,估计后者对他也很不满。 饭碗都被砸了,为了泄愤,铤而走险,倒也不是说不通。 毕竟有人就是蠢。 ——他不想想,他敢动人家的家眷,自己的家眷,难道就不会被报复? 杨恭瓮声瓮气地道:“是!” “你是苏同和的手下?”韩平川又问。 “算是……”杨恭道。 他说,他本来是个衙门里的皂衣,后来苏同和看上了他,把他挑到了身边。 因为身手好,长相憨厚,他被苏同和“委以重任”。 绑架陆辞家眷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你怎么不动手?”胖丫问,“是不是被我镇住了?” 虽然雪仪功夫比她好得多,但是雪仪看起来柔弱啊! 要镇场子,还得自己这样的块头。 她连韩平川这样的大男人,都能毫无压力地抱着,像抱着只小鸡似的。 韩平川:换个话题! 杨恭瞥了她一眼,“我还没活够。” 胖丫:“我还真没打死过人。” 杨恭不理她了。 他说的,分明是不想迎来镇通侯的疯狂报复。 他还有老婆孩子,好日子还没过够。 可是苏同和为了胁迫他,软禁了他的妻女。 所以他必须来这一趟。 柳云眠道:“那你现在……算投诚?” 话音落下,杨恭就在她面前跪下了。 “求夫人成全。” 柳云眠心说,我总不能把脑袋伸进你的绳套里,直接成全吧。 胖丫骂道:“夫人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成全你?尤其你又是想来绑架夫人的,你当夫人是菩萨?” 杨恭道:“我来这几日,一直在周围晃悠——” “咋,你踩点呢!”胖丫撸起袖子,“来,你先跟我比划比划。” 她收拾不了,再放雪仪! “不是,我想知道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知道,自己说出事情始末后,柳云眠会不会帮他。 胖丫:“……” 完了,感觉眠眠被狠狠拿捏了。 这杨恭,都看出来她是个心软又善良的,所以才会开口来求。 “知道夫人心软,”胖丫没好气地道,“所以这就求上了?我替夫人说,帮不了!” 杨恭一听急了,“我所求并不多。” “不多我们也不见得就要答应你啊!”胖丫理直气壮地道。 杨恭憋得满脸通红。 柳云眠见状笑笑,“你起来说话。” 杨恭并没有起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夫人,求您把我抓了吧。” 柳云眠:???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杨恭的意思。 杨恭想要告诉苏同和,这是他办事没办成,不是他不肯办。 “牺牲”都已经牺牲了,就好好对待他的妻女。 这样呢,之后陆辞清算完苏同和,还得记杨恭主动投诚之功,放他回去和妻女团聚,说不定还得有所赏赐。 好家伙,杨恭啊杨恭,看着你浓眉大眼挺老实一人,没想到鬼心眼可真不少。 是个人才。 不过人家都主动投诚了,那这点要求,应该可以满足。 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障眼法,后面还有没有其他阴谋。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可以有。 柳云眠思索片刻后道:“这个不难办。只要一会儿你假装刺杀,自然会有人把你拿下。” 杨恭似乎长出一口气,心中巨石放下。 柳云眠让他起来,又让他坐下说话。 不过杨恭没敢坐,垂手站在一旁,等着柳云眠问话。 柳云眠道:“你跟我说说,侯爷在苏州怎么样?” 有没有瘦马相伴,乐不思蜀? 要是真敢,她打断他的腿! 杨恭想了想后如实地道:“不怎么样。” 柳云眠:“……” 这到底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傻大个? “……侯爷整治苏州卫,收拾了很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 雷厉风行,手段狠绝,苏州卫已经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苏同和最惨。 他的长子贪污军饷,被陆辞直接斩了。 次子也参与其中,被流放三千里。 苏同和,一共就这两个儿子…… 所以,他能不恨吗? 柳云眠闻言淡淡道:“这些蛀虫硕鼠,原本就该被清算。对他们宽容,就是对其他将士残忍。” 杨恭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看似性情温和的柳云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侯爷现在有没有危险?”柳云眠又问,“苏同和,不会算计他吧。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日后侯爷不会亏待你。” 通风报信有奖,可以戴罪立功。 杨恭道:“侯爷十分谨慎,而且侯爷自己功夫那么高。据我所知,苏同和就是因为对侯爷本身无处下手,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侯爷家眷身上。” 柳云眠点点头:“那就好。” 她也觉得,陆辞身经百战,怎么可能不小心谨慎? 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不能把陆辞怎么着。 “还有什么?”柳云眠又问。 她对公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说点其他的,比如陆辞有没有在江南传出什么绯闻? 这才是她一个妻子应该关心的嘛! 不得不说,这杨恭,聪明起来是真聪明。 他竟然听懂了柳云眠的弦外之音。 他说:“侯爷在那边,有一点儿……嗯,不检点。” 柳云眠:!!! 不检点? 怎么个不检点! 她要生气了! 她开玩笑说,扬州多瘦马,陆辞别给她带几个妹妹回来。 那完全是开玩笑的好吗? 身为一个男人,男德怎么学的,竟然闹出这种绯闻来! 连杨恭这种外人都知道了,可见这绯闻已经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就算是假的,陆辞,你弄成这样,看回来我不收拾你! 但是到目前为止,柳云眠对陆辞的信任还是有的。 她觉得这是谣言。 然而,杨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怀疑人生。 对此,她只能说一句—— 卧槽!瓦特! 再牛逼的编剧,也编不出这样的剧本好吗! 第325章 夜半刺客? 杨恭说:“侯爷和宁清河……有些说不清楚。” “青荷?” 柳云眠心说,去找白莲花了? 结果杨恭告诉她,并不是。 这宁清河,是苏州有名的小倌儿,小倌儿馆的头牌。 柳云眠:“……” 大无语事件。 陆辞啊陆辞,你牛了啊! 你竟然和小倌儿搞到了一起。 柳云眠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辞那样的大直男,现在面对这样的传言,是一种什么心情? 忽然想采访采访他。 杨恭不解地看向柳云眠。 ——这是听到消息后气疯了? 要说女人也不容易。 防着外面的女人不说,现在连男人都得防,而且防不胜防,根本防不住。 也不知道,侯爷回京的时候,会不会把那宁清河给带回京城。 他突然有点同情柳云眠。 柳云眠还在傻乐。 雪仪哭笑不得地道:“夫人——” 您严肃点。 胖丫:“等等,等等我!” 她脑子转得慢,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怎么男的还能和男的在一起? 这可太颠覆她的想象了。 韩平川笑得比柳云眠还夸张,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只差直接满地打滚了。 乐死小爷了。 就这件事情,他能嘲笑陆辞一辈子。 见面之后他得问问陆辞,“你和那个什么宁清河,到底谁把谁给酱酱酿酿了。” 陆辞不被呕死算他输。 柳云眠让人把杨恭给“关”起来了。 如他所愿。 回家之后,她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家里人听。 因为她感觉,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传到家里人耳朵里。 既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说了。 张氏骂道:“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编排完了女人,现在又编排男人!” 高氏则劝柳云眠:“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小白则好奇地问:“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吗?” 胖丫:“果然不就我一个傻子。” 众人:“……” 观音奴带着铁蛋几个从外面冲进来,跑得满头大汗,“娘,我能再拿一挂鞭炮出去放吗?” 柳云眠无语:“不行,你今天放了很多了!” 家里准备了不少鞭炮,但是是为了柳明义和小白成亲,还有即将到来的过年准备的。 结果家里这几个“小蛀虫”,一天抠一点,家里没人他们就直接拿;家里有人他们就要……眼看着快要放完了。 柳明义却笑着道:“拿去吧,不够的明日再买去。” 观音奴得了他的话,对着柳云眠做了个鬼脸,然后跑进去里屋取鞭炮去了。 包子傻呵呵地跟着几个孩子跑。 结果看到鞭炮,它顿时受惊,蜷缩在柳云眠脚底下,无辜地求安慰。 观音奴很快拖着一挂比他身量还长的大鞭炮出来。 柳云眠:“不行,太多了,而且这个危险……回来!” 可是观音奴不听,带着铁蛋和阿宽,一溜烟地跑出去。 柳云眠气结。 正要去抓人,就听柳明义笑道:“让他们去吧,他们不会直接都放了的。” 从白天的时候,观音奴就带着铁蛋和阿宽爬到院里的老槐树上,在粗壮的枝丫中间坐着,把一整挂鞭炮拆解成一个一个的,用香点燃了四处扔。 幸亏陆辞的那只心肝宝贝大鹅现在在侯府,否则也要和柳家的猫猫狗狗一样,被吓得不得安宁。 这些熊孩子,实在是让人头疼。 柳家这几天,就是猫狗都不愿意接近。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 啪啪”炸裂声。 这些熊孩子,玩上了。 胖丫道:“我出去在廊下盯着他们些,你们商量男男女女的事情吧。” 这个世界太复杂,她怕是弄不明白了。 柳云眠:“……谢谢你啊!” 他们在商量的,分明是柳明义和小白的婚事。 不过,似乎也是男女之事,没毛病? 胖丫裹紧衣裳,在廊下站着,有些无聊地来回踱步。 主要是天气太冷,不动更冷。 几个臭小子开始比谁扔得远,抡圆了胳膊奋力往旁边的院子扔去。 胖丫见状便骂道:“都给我老实点!黑咕隆咚的,掉下来摔坏脑袋怎么办?” 观音奴嘿嘿笑,“我们三个绑在一起呢!” 铁蛋:“绑在一起呢!” 阿宽:“我会照顾好世子的。” 胖丫:“不行不行,赶紧给我下来!” 说话间,她就大步踩着台阶往下走,要过来抓他们几个。 观音奴一声令下:“快点,赶紧都放完!” 几个孩子一手持香,一手拿着拆解下来的鞭炮,点燃后一顿乱扔。 “哎呀——”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夹杂在鞭炮的爆炸声中,不是非常明显,但是几个人都听到了。 声音,似乎是从正院旁边的围墙下传出来的。 柳云眠举着灯笼,也不管能不能被看到,狠狠瞪了观音奴一眼,然后又道:“谁呀?哪个被炸着了?” 观音奴反应很快。 他嚷嚷道:“咱们家里的人,都在屋里说话呢!哪个在外面!” 胖丫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她也刚从屋里出来。 这家里的人,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不都在屋里了吗? “有贼!”观音奴喊道,“快抓贼!走,我们也去!” 胖丫一边往声音来源处跑一边骂道,“你们抓什么贼!还没有三块豆腐高!看我的!” 屋里的人也已经听到了声响,都跑了出来。 小白一马当先,飞上了围墙。 雪仪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谁的功夫到底如何,一下就显露无遗。 胖丫想翻墙翻不过去,急得只能在墙角下团团转,“看到了没?追啊!” 夜幕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柳云眠隐隐感觉,人应该是已经跑了。 否则以小白和雪仪之能,怎么可能不立刻抓到?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众人几乎把整个院子翻过来,也没找到人。 而隔壁,就是侯府。 “会不会是冲着侯府,冲着你,眠眠?”胖丫问道,“你想想,那杨恭是来绑你的。还不知道陆辞得罪了多少人呢!” 说不定还有赵钱孙李恭呢! 柳云眠:你可盼着我点好吧! 第326章 热闹的婚事 人没抓到,也只能作罢。 但是到底是冲着小白来的,还是冲着柳云眠来的,或者有其他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柳云眠让安虎调来了一队侍卫保护柳家。 好在到了年底,侍卫们也都放假了,所以柳云眠每个人都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感谢,避免被人说滥用私权。 这样侍卫们得了实打实的好处,也都精神高涨,尽职尽责。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柳云眠腊月二十就关了医馆,给众人都封了厚厚的红封,然后每天安排一个大夫去“值班”,应对急症。 没办法,这是现代留下的危机和责任意识,改不了。 对柳云眠来说,赔点过年的加班费,比起往医馆里砸的那么多银子,属实不算什么。 她自己,则专心回家帮忙操办婚事,准备热热闹闹地办一场,然后全家团团圆圆过大年。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小白从侯府出嫁,风光体面,柳云眠帮她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谁见了也得说声体面。 “记住了,别紧张。”柳云眠对小白说,“反正晚上你听二哥的就行。” 男人,不,雄性,在这件事情上都是无师自通的。 “药膏装在官皮箱里。”柳云眠又道,“怎么用还记得吧。” 小白脸色通红,声如蚊蚋:“我记住了。” “出了这道门,再见面的时候,我可得喊一声二嫂了。”柳云眠打趣道。 “叫什么都一样的,还都是我……”小白认真地道。 “迎亲了,二舅来迎亲了!”观音奴激动地在院里大喊大叫,“将士们,跟我走,活捉这厮!” “哇哇哇——”一群小屁孩在院子里乱叫。 柳云眠:“……” 混账东西,这是皮子又紧了。 要不说严父慈母,家里还得有个严厉的坐镇才好。 陆辞离开这些日子,小东西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胖丫在院子里叉腰骂道:“都老实点,哪个给碰坏了东西,看我不打烂他屁股!” 侯府里什么东西都贵重,连院子里的大水缸都是箍着铜鎏金薄片的。 胖丫天天像看顾眼珠子一样看顾着这些东西。 没办法,都是钱。 钱能开玩笑吗? 在胖丫的世界里是绝对不行的。 “反了这些臭小子了。”柳云眠笑骂道。 小白有些着急,“他们没轻没重的,别伤着二哥,要不我出去看看?” 柳云眠笑道:“是不是后悔,没有提前把他们收拾一顿,让他们今天不敢放肆。” 小白竟然点头:“真的后悔。” 不是假的。 柳云眠笑弯了腰。 小白央求雪仪出去帮忙,主要负责“放水”,千万别让这些臭小子,真的把二哥堵在门外进不来。 雪仪笑着答应。 看着小白能在这里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雪仪羡慕且为她高兴。 这可比那些家族至上、利益为先的继承者们强多了。 柳明义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别的不说,家境改善之后,他第一件事情是想读书,并且顶着周围人的目光,真的读进去了,这份定力和坚持,几个人能有? 雪仪觉得,柳明义他日一定非池中物。 自己努力,擅思考,还有可靠的姻亲提携,前途不可限量。 人生路长,晚几年又如何? 未必不会后来者居上。 只能说,小白好眼光,即使是失忆了,也不改从前那双伯乐之眼。 小白在这里没有兄弟,也不愿意让别人背她出门。 所以最后,是柳明义直接进来把人给背进了花轿里。 他先是她的兄长,然后是她的相公,会毫无保留地呵护她。 花轿绕了一大圈后,又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停在了柳家门口。 观音奴带着一群孩子闹啊闹啊,热闹无比。 胖丫挎着个大篮子,里面装满了铜钱,沉甸甸的,几乎要把篮子给压坏。 她大把大把地抓起铜钱往外撒,一边撒一边心疼。 “你不能把篮子放在地上吗?”韩平川见状问道,伸手想帮她减轻点分量。 “我不累。”胖丫道,“你说说,五两银子,这撒出去,啥也没了。” 说话间,她又扬了一大把出去。 哎,真心疼。 韩平川道:“才五两银子,又不是花你的银子,你心疼什么?来,我帮你。” 他伸手就要去抓铜钱。 胖丫躲开,瞪了他一眼:“别跟我抢,我这辈子那啥来着,挥金如土,对,就这个,机会就这一次。” 韩平川听得有几分心酸,大气表示:“我跟你保证,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虽然跟着他,也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不用让她为五两银子而心疼。 胖丫眼神一亮,“那咱们可说好了,等你成亲的时候,这活儿得安排给我!” 韩平川:“……” 这个,可真不行啊。 哪有新娘子自己撒钱的? 见他迟疑,胖丫顿时哼了一声,一把把他拨拉到旁边:“让开让开,别挡着我!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差点就上当了!还当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呢!都一样,嘴里没句真话。” 韩平川:“谁说的?我,我答应你就是!”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做了那么多,还在乎娶亲时候再加一条? 回头在花轿上给她放两筐铜钱,找八个人抬着! 让她走一路撒一路,踩在钱上嫁给自己! 就算为了胖丫一句“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这事他就拍板了。 胖丫:“我信你的鬼!快让开。” 韩平川郁闷地站在一旁。 “好啦。”胖丫把篮子翻过来拍了拍,对热闹的众人道,“多谢各位今日来观礼。我得进去,看新人拜堂喽!” 韩平川:“我也去!” 因为是下午成亲,所以这会儿暮色已经降临,四周炊烟升起。 关系走得近的,就进柳家赴宴;关系远的,抢完了喜糖和喜钱之后,也都高高兴兴地回家吃饭去。 堂屋里,柳厚和高氏坐在正位,高兴得都合不拢嘴。 “二拜高堂”之后,一声“夫妻对拜”,柳明义笑着看向面前的人,觉得自己内心满满都是幸福。 真好啊。 小白嫁给他了。 “等等——” 第327章 大闹婚礼 柳云眠蹙眉看向仿佛凭空出现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强健肌肉的轮廓透过衣裳显现出来。 他的头发长长地垂在后背,头上围着一圈王冠般的金饰,眼睛深邃而锐利,宛如鹰隼。 虽然是冬天,但是他身上却穿着一件类似丝绸的长袍,胸前绣着金色的圆形图腾,有点像上古凶兽;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龙凤腰带,凸显了他结实的腰部和修长有力的大腿。 好一个斯巴达战士,这是柳云眠的第一感受。 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显然来历不凡。 “江鹤北。”雪仪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到。 柳云眠:果然是他。 从男人一出现,看他面若冷霜,目光一直落在小白身上,柳云眠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该死的准确的直觉,好的不灵坏的灵。 江鹤北面容阴冷,嘴唇紧抿着,一股压迫感难以避免地传来,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你也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这是和雪仪说的。 雪仪颔首,不卑不亢地道:“江公子,久违了。” “你让你家公子找得辛苦。”江鹤北的目光,不悦地落在柳明义和小白紧握的手上。 “明依,还记得我吗?” 他放在身侧的手,若是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其实在微微颤抖。 小白沉默以对。 “明依,说话!”江鹤北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柳云眠听到这里简直气炸了肺。 玛德智障! 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到底谁做错了吗? 这是你道歉的态度? 男人,你真是成功地勾起了我的怒火。 柳云眠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冷笑着开口道:“哪里来的野人,来我家里无理取闹!话都说不清楚,我告诉你,今日是我二哥成亲的大好日子,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明依!” 江鹤北看过来,目光带着压迫。 可是柳云眠是谁? 见到渣男,立刻战斗力乘十的选手,会怕他? “怎么,不会说话,只会眉来眼去?” 江鹤北怒气翻涌,双手捏成拳头,咯吱作响。 哎呦,吓唬谁呢! 我一枪在手,还怕你这等魑魅魍魉? 柳云眠又想继续输出,却被柳明义拉到了身后。 “二哥,你别拦着我。”柳云眠道。 “不用,眠眠,让我来。”柳明义声音虽轻,但是口气不容反对。 他是小白的相公。 小白的事情,他该第一个出头。 柳云眠是知道这个二哥的脾气的,所以没有坚持,但是还是把枪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 她原本以为江鹤北是个翩翩公子,却没想到,竟然是个肌肉男。 自己二哥却是个文弱书生。 小白这口味变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柳云眠忍不住看向小白。 一向跳脱的小白,这会儿却腰背挺直地站在那里,盖头也规规矩矩地盖着,整个人流露出一种萧索却又不屈的气场。 柳云眠有一瞬间的恍神。 眼前的人,让她生出错觉,好像小白恢复了记忆。 她似乎看到了昔日继承者的荣光。 柳厚则在安慰着已经惊慌失措的高氏,家里其他人,多少都知道些内情,所以此刻都紧张地看过来。 柳明义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江兄光临寒舍,恰今日乃是我和内子成亲之日。江兄是滟澜山的人,是内子的娘家人,应高坐上席才是。且等我们拜堂之后……” 忽然,江鹤北出手,死死扼住了柳明义的咽喉,目光之中是凛冽的杀机。 柳明义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青紫,几乎要被他提起来。 然而柳明义却没有退缩,目光不屈不挠地看向眼前掌管着他生死的男人。 甚至,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怜悯之色。 这显然激怒了江鹤北。 “住手!”柳云眠抬手,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江鹤北。 柳明义说不出话来,却用尽力气对她摆手,示意她不要。 胖丫脾气爆,已经一马当先地冲过来要帮忙。 ——欺负上门了,都不要活了,打啊! 没想到,江鹤北抬起另一只手,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他如何出手,胖丫已经被他一拳打了出去。 还好雪仪眼疾手快,上前拉了胖丫一把,这才削弱了部分的力道,避免胖丫被重创。 两人一起退后了好远,碰倒了小几,果子点心滚了一地,茶杯摔得粉碎。 观音奴叫嚣着:“娘的,和他拼了!” 然后就被张氏一把捞到了怀里。 张氏另一只手按住了铁蛋。 这俩混小子,就别再添乱了。 阿宽对紧张万分的蜜蜜道:“还有侯夫人,不怕。” 蜜蜜面容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急得都要哭出来。 柳云眠怒火中烧。 好了,这下谁也不用劝了。 不让江鹤北尝尝花生米,他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柳云眠瞄准他的肩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小白伸手掀起了盖头,然后露出了精心打扮过的娇艳的面容。 她目光清澈,定定地看向江鹤北,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道:“放开我二哥!” 说完,甚至不等江鹤北回答,她已经快如闪电地出手。 柳云眠表示自己可能是瞎了。 她根本没有看清楚,小白就已经从江鹤北手里把柳明义给抢了回来。 江鹤北被踹了出去。 ——是真的出去了,从紧闭的窗户中,重重地摔了出去。 观音奴在张氏怀里挥手踢腿,激动大喊:“打得好,打得好!再来一次!” 柳云眠收起了枪,瞪了观音奴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娘,打他,快打他,他要掐死二舅舅,他是个坏人!打死他!” 江鹤北身上的杀气,连小孩子都感觉到了。 “二哥,你没事吧。”小白焦急万分地道。 柳明义咳嗽了几声,面色还发青,却安慰小白:“没事,我没事。他这种人,竟完全不讲理,还好你没有嫁给他。” 小白道:“就是,还好我嫁的是二哥。二哥,你别怕,我保护你!” 柳云眠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现在说话的小白,才是她所认识的小白。 可是刚才那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白,又是怎么回事? 第328章 离开 这时候雪仪开口:“江公子,司女卿已经失去了记忆,请您不要逼她。” 在滟澜山,公子不是个随便的称呼。 只有继承者才能被称为公子。 女继承者则被称为女卿。 而且继承者,过了四十岁还没有成为掌事人,自动失去资格。 现在滟澜山有十二名继承者,女卿只占其中三席。 但是司明依,是最被看好的。 江鹤北丝毫不为所动,只定定地看着小白。 小白微微扬着头,下颌紧绷,眼神不屈,却又分明带着几分小孩子的较劲。 她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你想伤害我二哥,我就不会放过你!来吧,打一架!” 柳云眠:刚才果然是她的错觉。 小白非但没有恢复记忆,还被观音奴给带得越来越幼稚了…… 观音奴:“对,打一架!揍他,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江鹤北看着小白,用不容置疑的声音道:“跟我走!” 小白:“出去打是不是?好,你等着!” 她把手里的盖头交给柳明义,满眼歉疚地道:“二哥,你得等等我了,我先把这找事的给挑了,然后再回来拜堂。” 柳明义则握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凡事都能商量解决,不是谁能打败别人,就占理。” 最终,大家还得讲道理。 柳云眠:二哥是不是读书读迂腐了……差点被人掐死,还在这里讲道理呢! 有些人,自以为是,崇尚武力。 那就用武力把他给打服! 什么?宁死不屈? 那就去死啊! 江鹤北,刚才是真的想杀二哥的。 “不,”小白道,“这屋里那么多装饰,都是我们花费了那么多力气才弄好的,多好看,我舍不得被人糟蹋。二哥,你等等我——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他伤了你,这口气我咽不下。” 她挣脱柳明义的手,看向雪仪:“雪仪姐,你知道怎么回事,一起跟着来吧,咱们先礼后兵,先讲道理,不行就打一架。” 雪仪看向柳云眠。 柳云眠点点头,又问:“二嫂,我陪着你吧。” 这声“二嫂”,让小白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她说:“不用。我明天再给你补礼物哈,不多说了,你招呼大家吃好喝好,我去去就来;二哥,你可千万别喝酒,会呛到我的。雪仪,我们走!” 说完,不等众人再反应,小白已经一跃而起,凌空“飞”了出去。 大红绣金的华美婚服随着她的动作飘逸起来,宛若凤凰临世,美得热烈,让人挪不开视线。 雪仪对柳云眠道:“夫人,奴婢先去看看。” “去吧,照顾好二嫂。” 江鹤北拂袖追了出去,同样身姿矫健,矫若游龙。 柳云眠:玛德,竟然觉得他和小白挺相配的,怪不得当初是一对。 晦气! 柳明义追了出去。 但是他只在门口站了站,发现已经看不到小白,短暂的怅然之后,很快回头,笑容如常地招呼众人。 小白说了,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别失礼。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众人虽然都觉得一头雾水,又觉得这事情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也不会傻到在主人家假装无事发生的时候故意戳穿。 张氏把已经快晕倒的高氏送回房间休息,站在门口叹气:“这都什么事儿!” 柳明仁道:“娘没事了吧。” 他是个大孝子,父母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很紧张。 “就是吓到了,眠眠说没事,那肯定没事。”张氏道,“你也别在这里了,赶紧去帮忙招呼客人。女眷这里,我去。” “好,娘这边,你也记得时不时过来看看。” “知道,我都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孝顺!” 张氏对这个家,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家里的所有人,对她那么好;她要是生一点外心,那都是丧良心。 因为柳明义和小白的婚事大办了,而当年她嫁给柳明仁,是被独轮车推来的……两下完全没法比。 高氏觉得愧对她,私下补了一千两银子给她。 柳云眠倒是没有,但是她给蜜蜜买了六十亩地,说是要开始给蜜蜜攒嫁妆了,她打个样。 京郊的六十亩地,一亩地三四十两,那是两千多两银子。 这礼厚的,张氏伸手都觉得烫手。 她甚至怀疑,柳云眠在从侯府往娘家“偷”东西。 她不要。 钱是好东西,谁看谁眼红。 但是这明显不妥当的行为,会葬送小姑子终身幸福的。 所以她坚决不要。 柳云眠笑道:“我给我侄女的,大嫂你就别管了,陆辞也知道的。” “真的知道?”张氏不相信。 柳云眠:他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的钱。 而且,陆辞对这些俗物,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知道,他也说好。” 张氏这才把地契收了起来,和蜜蜜说,“你可得记着姑姑对你的好。哎,你将来要是能找个你姑丈这样的男人……不,有你姑丈一半好,我在棺材里躺着笑。” 蜜蜜:“……娘!我不爱听您说那些死呀活呀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不想高攀谁。” “也对,高攀你受委屈,娘不愿意。但是又怕你被那又穷又刁钻的婆家拿捏了。”张氏叹气,“你姑姑给你的金山银山,让旁人得去了,我第一个不愿意。你姑姑多难,她天天在医馆累成什么样子……” 孩子,得有数,得感恩。 蜜蜜心说,我小姑姑根本不靠医馆赚钱。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壮着胆子道:“我招婿上门,就不怕受委屈了。” “你两个弟弟,哪个用你招婿?”张氏笑骂道,“那好的,谁给人做上门女婿?” 平时女儿听见谈婚论嫁就害羞的跑开了,难得今日竟然愿意讨论。 只是,这方向就不对啊! 上门女婿,要么窝囊要么吃绝户,有几个好东西! 蜜蜜扭身跑了出去。 张氏大笑:“孩子大咯。” 总之,家里日子过得那么舒心,所有人待她都好,张氏不由自主就想掏心掏肺。 好好的婚事,这闹成了什么样子,哎! 比起来,她一点儿都不委屈。 她宁肯吃点苦,也不要这么糟心。 只是,小白跟着那男人,去说什么了? 要是那真是小白从前的未婚夫,那二弟,岂不是横插一杠之人? 感觉,自家有点不占理…… 哎,这些事啊! 第329章 新欢还是旧爱 被她念叨的小白,此刻已经在四五里之外无人的空地前负手而立,天鹅颈高高扬起,优雅而又骄傲,面色浸霜,冷冽而严厉。 江鹤北站在她对面,眸底有受伤,更有不解。 雪仪追上来之后,见到两人对峙的场景,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这个场面,她的最大作用,应该是避嫌。 怪不得小白要喊她一起来……原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且想和江鹤北做个了断吧。 从这个角度讲,自己也算是个见证人。 如果说之前雪仪对小白,有的只是和柳云眠相似的左右摇摆的判断,那么现在,她已经毫不怀疑,小白恢复了记忆。 只是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刚发生? 否则小白之前为什么不说呢? 她那么藏不住事情。 不! 雪仪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眼前的人,没有记忆才是小白;恢复了记忆,那是司明依。 司明依心思深沉难猜,不显露出来,自有她的用意和安排。 然而雪仪转念又想到,刚才小白一声声天真烂漫又坚定的“二哥,我来保护你”,又是以谁的身份说的? 小白还是司明依? 雪仪思绪万千,同时紧张地关注着两个人。 两人都沉默良久。 最后,江鹤北先开口了。 “明依,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小白睥着他:“玩够了?滟澜山,我是真的玩够了。” 江鹤北似乎被激怒。 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 ——寻人是一件极其消耗人的事情,小白离开多久,江鹤北就找了多久。 所以,他也累了。 而且,不管他是否意识到,他都已经在被自己的行为感动了。 “我和你解释过了,现在我还是一样的说法。”江鹤北道,“我对那个贱婢,没有任何感情。” 小白想说,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你把人睡了。 但是她没说出口。 因为没必要。 江鹤北不是她的谁了,所做过的事情,所持有的三观,和她都没有关系。 第330章 不欢而散 “……你在滟澜山所受到的十几年精心培养,就让你最后甘心做外面低贱男人的女畜?” 女畜? 呵呵。 在滟澜山的男人眼里,所有的女人就应该留在滟澜山。 嫁给山外的女人,就是自甘堕落。 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诋毁嫁出去的女人。 他们所宣扬的“平等”,什么时候有过? 没有选择的权利,谈何快乐? 除了男人,对她来说,还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表面上看起来,她有许多选择,但是实际上,却是被现实推着,不得不往前走,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只能不停地飞。 因为有人希望她为家族复兴而努力;有人关心她是否权利在手,从中分一杯羹;有人关心能否和她结合,繁衍出最优秀的后代…… 唯独没有人问过她,她累不累,她想要什么。 他们都在付出,所以他们理直气壮地要求。 可是难道,她就没付出了吗? 没有人在意。 “你说得对。”小白怒极反笑,“我宁愿像你说的那般卑贱,也不会嫁给尊贵的你。这个答案,你听清楚了?” “江鹤北,你不是很骄傲吗?” “现在被我这样对待,是不是该老死不相往来?倘若那样,我好好谢谢你!” “明依,”江鹤北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死死地盯着小白,双目赤红,拳头紧握,“不要自甘堕落!之前发生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可以弥补。不要拿着自己的未来,跟我赌气。” “我没有跟你赌气。倘若嫁给二哥就是你说的自甘堕落,那我愿意堕落到底。”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的人生我做主,关你屁事! 这是只有柳云眠才能爆出来的金句。 用在此时此刻,小白觉得非常爽,一口浊气排出去了。 “江鹤北,”小白盯着气得浑身哆嗦的男人,“动手吧。” 打一架。 不打服,江鹤北不肯罢休。 一次或许不够,但是应付今天肯定够了。 以后,来一次打一次! 打完架,她要回去洞房花烛夜了。 雪仪看着失态的江鹤北,想起了自己深爱过,也最终令自己绝望的男人。 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好一些。 江鹤北,简直不可理喻。 做错了事情的人,如此理直气壮。 他以为所有人都在说他弥补了,他就真的弥补了? 这种男人,永远不会反省自己,只会做出让人窒息的事情。 从前没看出来,但是今日的雪仪,目光锐利,早就今非昔比。 或许,这是待在柳云眠身边久了,近朱者赤的缘故? 但是江鹤北却不跟小白动手。 雪仪想,一定是因为打不过。 小白在习武上的天赋和造诣,用滟澜山最德高望重的主事人的话来说,百年难得一见。 而且许多人,习武好,脑子不够用,只能管好自己,只能听人号令。 小白最难得的是,除了习武上的天赋,她其他方面,也几乎无可指摘。 所以,小白才会成为继承者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江鹤北很容易被打得满地找牙…… “我们的问题,不是打架能解决的。”江鹤北强忍着情绪道,“明依,跟我回去。有什么问题,我们慢慢解决,别赌气,让人看了笑话。” 小白冷笑:“我想,我这辈子,是永远没办法和你把话说清楚了。” 没人能叫醒装睡的人。 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样的男人? “明依,跟我回去!滟澜山才是你家!只有继承者,才配得上你。” 小白:纯属放屁,很想爆粗口。 但是最终她只是 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早就放下;我没有恨过你什么,我们分开得还算体面。”小白自嘲地道。 她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但是都过去了,而且她也不在意这些。 她不和他们玩了! “江鹤北,别让我恨你!你若是再敢动二哥,我和你,不死不休!” “明依,”江鹤北十分受伤,赤红着眼睛嘶吼道,“你在跟我说话?” 他被“不死不休”这几个字,深深地伤害到了。 “是,江鹤北,你记住!你伤了我,我既往不咎。但是你敢伤害我二哥,那你我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会为二哥报仇!而且——” 小白目光平静而镇定,说出来的话却霸气侧漏。 “放眼滟澜山,没人是我的对手;你,也不行!” 所以,不要自取其辱。 说完这些狠话,她态度和缓了些许。 “江鹤北,我们不合适。无所谓爱恨,就是不合适。我离开了,不会后悔;你现在也是主事人有力的角逐者,不要为了感情耽误自己的前程。” 好言相劝,希望他好自为之。 她不怕打架,但是也不想打架。 她想和过去,握手言和,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希望江鹤北能懂。 但是很显然,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鹤北此刻被羞辱的不甘神色,让小白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 无论是秀肌肉还是诉衷肠,江鹤北油盐不进。 她当初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愿意和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在一起? 还好她跑了。 感谢果断的自己。 小白态度缓和,除了希望江鹤北幡然醒悟外,也希望他能答应自己的请求。 没错,就是请求。 “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小白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旁人。” “你还是护着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小白懒得跟他争,懒得告诉他柳明义对自己多好。 夏虫不可语冰。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生命。 但是该说的,她还得继续说。 “我和二哥的事情,不劳外人操心。”小白淡淡道,“我只是想请求你,不要告诉我六哥,雪仪姐的下落。” 她的六堂兄司明铮,现在应该已经游历归来,也该知道雪仪的离开。 不过其他人,应该不会告诉他雪仪的下落。 可是司明铮,迟早都会找来。 第331章 围府 雪仪自己的爱恨情仇,肯定要她自己解决。 但是小白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到她。 江鹤北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雪仪轻声道:“小白,我没事的。” 她不怕被司明铮找到。 司明铮不会像江鹤北这样死缠烂打。 她给出一个“不愿意”的说法,司明铮应该就不会再纠缠。 司明铮应该是想要一个自己选择离开的原因。 没关系,从前她难以启齿,但是现在终于无所顾忌。 她就要大声地告诉司明铮,你家人两面三刀,在你面前善待我,在背后却百般折辱我。 我和你说了,你不信,你劝我忍…… 我忍无可忍,只能掀桌子。 她恨不得让司明铮立刻出现在面前,和他把话说清楚,断个彻底。 小白对她笑笑,面容娇艳灿烂。 新娘子,果然是最美的。 与此同时,柳明义正在招待宾客。 他也担心小白,可是他现在找不到小白,也帮不上忙,只能尽力来描补婚礼出现的这么大纰漏。 “……是小白的娘家人,”他如此和众人解释,“她娘家条件好,不愿意把她嫁给我……” 他也只能如此解释,否则小白日后要被人指指点点。 观音奴却大抵知道内情,担心得肉都不想吃了。 柳云眠忙着招呼女眷,没工夫过来,只有胖丫在一旁照顾他们几个小的。 胖丫拿着筷子给他们夹菜。 见到观音奴碗里堆得高高的,不见少,胖丫忍不住道:“观音奴,你不好好吃饭,想什么呢!” 观音奴忽然咬着牙发狠道:“我一定要好好习武!” 他今日目睹了二舅舅被人欺负的情景,受到了很大刺激。 ——没有实力,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决定了,一定要勤学苦练,保护家人不被欺负! 没想到,他如此壮志踌躇,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胖丫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着碗道:“赶紧吃你的饭!你这话说了多少次了,哪次不是说过了就过了?” 最多坚持一两天。 观音奴被她说得脸色通红。 他好像,确实是三分钟热血。 但是打人不打脸啊! 胖丫实在是太过分了。 观音奴道:“这次是真的了,绝对不会反悔!” 胖丫一脸“我信了你的鬼才怪”的神情,看得观音奴郁闷。 他之前,好像确实嚷嚷得有点狠了。 不行! 这次不一样,他要发愤图强了,免得被人看不起,哼! 不过胖丫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她说:“你才多大点?等你长大了,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习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那得吃许多苦……” “我不怕吃苦!”观音奴信誓旦旦地道,“我最能吃苦,苦瓜数我吃得多!” 胖丫又白了他一眼:“哦,那你下次还是多吃点。我说的是,你现在努力也没用,不如让你爹多努力努力。” “我爹?我爹努力什么?我爹也不在京城……”观音奴懵懂地道。 “说你亲爹呢!”胖丫道,“你等着继承家业就行了。” 就看离郡王,能努力到什么程度了。 他努力最重要。 观音奴:“……我才不做蛀虫呢!” “谁让你做蛀虫?让你做米虫!” 观音奴:“不要!” 他要靠自己。 胖丫:“真傻,真的。” 蜜蜜开口打圆场道:“丫姑姑,你也快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菜都凉了。观音奴,你也快点吃,吃完了还能去放鞭炮。” 观音奴一听放鞭炮,顿时来了精神,埋头苦吃,又催铁蛋和阿宽快 吃。 阿宽被他一催,匆忙扒了几口,把碗里的白饭都吃完,就放下筷子。 可是蜜蜜却拿过他的空碗,帮他又盛了一碗饭放到面前,笑道:“多吃点,今日怕是要浪费不少饭菜了。” 阿宽感激地对她笑笑,然后继续埋头干饭。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去做人上人。 这边正热火朝天地吃着,外面却传来了有些特别的动静。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胖丫听着喧哗声,不由抬头往外看去。 然而下一刻,韩平川就冲了进来。 他说:“胖丫,坏了!你快找地方躲起来,越隐秘的地方越好。对了,带上他们几个!” 因为孩子吵闹,所以单独在里面,这会儿还没完全听到外面的动静。 胖丫嫌弃道:“说什么呢?这么大的人,话都说不明白。怎么了?躲到哪里去?我这大体格子,哪里藏得住我?” 再说,她也没听说,柳家有什么藏人的地方啊。 藏菜的地窖倒是有几个,藏着萝卜白菜过冬吃。 “咱们被包围了。”韩平川道,“快,别说废话,找地方藏起来。” “被包围了?”胖丫撸起袖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在这里照顾他们几个别乱跑,别添乱,我出去看看!” 关键时候,要动手,怎么能缺了她? 韩平川却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出去:“别乱来,你听我的!躲起来,快!外面的人就要进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还得出去帮忙应对。 但是他自私地,想要先保全胖丫。 “出事了我哪里能跑?你赶紧的!”胖丫道,“你这小体格,出去也帮倒忙。你快点!别废话,我出去了!观音奴,你想想哪里能藏人,你们快去藏起来!” 她可得出去找眠眠。 眠眠身边怎么能缺了她? 韩平川还不松手,胖丫着急,直接把他给推开,自己大步出去。 韩平川见到几个茫然的孩子,咬咬牙道:“快去各自藏起来!” 来不来得及,会不会被人找到,就看各自造化了。 外面的人来势汹汹,到现在也不明目的。 但是很显然,来者不善。 韩平川甚至嗅到了一抹屠杀的血腥。 感觉这些人,不见血是不肯罢休的。 皇城脚下,公然纠结上千人甚至更多来围柳家…… 这件事情,能小了吗? 韩平川想,会不会是滟澜山的人? 问题是,滟澜山这是疯了吗? 即使他们都是精兵,还能架得住京城十几万的官兵围剿? 这是来送死的吧! 如果不是滟澜山的人,那又会是什么人? 第332章 万夫不当之勇(一) “娘,我娘呢!”观音奴突然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直接往外冲。 外面既然有危险,那他要保护娘。 韩平川和胖丫,却一起拽住了他。 胖丫力气大,更是拦腰抱住观音奴,呵斥道:“别吵,你出去能帮上什么忙!先听话,藏起来,别牵扯你娘的精力。” 观音奴两条腿不断地踢着,发狂一般:“不,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他不要做懦夫,藏在娘身后。 他是大将军,他要保护娘。 胖丫给了他一巴掌。 “够了!”胖丫直接把他塞给韩平川,“我没空哄孩子,你哄着他们几个!我出去看看!” 她正要往外走,却见柳云眠步履匆匆地进来。 柳云眠面色严肃,眼神中难掩紧张。 “娘!”观音奴看见她就激动起来,“娘,您跟我一起藏起来。” 他怕死,他怕出事。 可是如果娘出事了,那他也没那么怕了。 他想和娘在一起。 柳云眠过来,伸手摸摸他的脸,叮嘱道:“娘还不知道那些人的来意,但是傻孩子,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你不准动手,不要激怒敌人,你才最可能,是他们的靶子。” “娘——” “听话,先藏好。”柳云眠没有多说,又看向阿宽,“阿宽,我现在需要一个机灵的人帮我跑腿。” 柳家突然被围,小白和雪仪这两个最有可能突围出去的人偏偏不在。 柳云眠在情急之下,想到了阿宽。 阿宽出身杂耍班子,灵活得像只猴子,而且身量还小,最容易趁着夜色绕过人群出去搬救兵。 “我可以的,夫人!”阿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道。 蜜蜜死死咬住嘴唇。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情况很危急。 阿宽这一去,也十分凶险。 但是姑姑向来怜惜孩子。 倘若有其他的办法,她不会找阿宽。 阿宽,可千万不要出事。 观音奴道:“那个,我去,我去不行吗?” 他也想做点事情。 他之前一直嚷嚷着读书习武,以后让娘骄傲。 可是每一次,都是一刻钟的热度,然后很快就忘了。 这一次观音奴才发现,原来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甚至连豪言壮语都说不出来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句话,他现在才算能深刻体会。 柳云眠拍拍他头顶:“阿宽比你年长,让他去。” 她已经极力在保护观音奴的自尊心,可是后者还是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小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观音奴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不添乱。 他发誓,只要这次家里能够全身而退,他一定、一定要好好努力。 柳云眠拿出私印交给阿宽,“拿着这个去找离郡王,他知道从哪里调兵。” “好!”阿宽接过来,紧紧捏在手中,对柳云眠的拱手行了个礼,又看了蜜蜜一眼,“我走了!” 他悄无声息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柳云眠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中无声地道:“阿宽,就靠你了。” 她来拖延时间,等待救兵。 柳云眠让几个孩子藏到小厨房的灶台里,然后让包子守在外面,自己则出去。 她不愿意血流成河,但是倘若真的被逼急了,她也只能用枪自保。 柳云眠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混乱一片。 宾客都受到惊吓,尖叫声不绝于耳。 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冲了进来,甲胄在月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 柳云眠纵身一跃,跳上了桌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人:“我乃是镇通侯夫人,你们意欲何为!” “眠眠!”胖丫见状急了, “你下来!下来!” 这不是给人树靶子吗? 柳云眠:虽然是,但是也是占据谈判的制高点,占据进攻的有利地形。 不管是谈判还是撕破脸,她都得做好准备。 胖丫见劝她劝不动,干脆也跳上桌子。 柳云眠感觉到桌子在晃动…… 胖丫啊,这桌子能承受住咱们俩的分量吗? 好在晃动了几下之后,稳住了。 士兵们只是负责包围,并没有动手。 两列士兵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夜色很暗,借着男人旁边灯笼微弱的光,柳云眠眯起眼睛,依稀看清楚男人的长相。 三十岁上下模样,眉毛浓黑,斜飞入鬓,没有多少美感,却有一种凶狠的气质。 男人国字脸,左脸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 柳云眠:这我熟啊! 曾经我也有。 想祛疤不?找我! “蒋大人,”有人对男人拱手行礼,“都包围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蒋大人? 柳云眠努力从记忆里搜索,却并没有找到这号人。 不认识的,不明目的。 蒋大人走上前来,眯起眼睛打量着柳云眠,最后从鼻子里哼哼道:“不过尔尔。” 柳云眠:“银样镴枪头。” “你——” “我在。”柳云眠冷笑。 他攻击自己容貌,她就反击以能力。 “说错你了吗?”柳云眠声音冷冽,如淬了冰一般,“对付不了侯爷,就趁着侯爷不在,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围攻他的家眷,我可说错了?” 虽然是猜测,但是也八九不离十。 毕竟能如此兴师动众……说句难听的,柳家人,还没有这么值钱。 他们应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加上陆辞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聪明如柳云眠,这会儿已经大致猜出来了。 兵权改革引起了军中哗变。 他们应该是听到柳家正在办喜事,判断自己在这里,趁机纠集起来,围攻柳家。 蒋大人阴狠道:“还不是你男人,蛊惑君心,我们今日,就是要清君侧!” “呵呵。清君侧真是个大筐,什么都能往里装。”柳云眠道,“分明是你们私心,不愿意交出兵权,想要拥兵自重而已。” 月光下,她容貌秀美,气质出挑,睥睨众生,令人心生敬畏。 顿了顿,柳云眠继续道:“既然是清君侧,为什么不直接对侯爷,却要针对我这个弱质女流?难道你觉得,是我蛊惑了侯爷,影响了大局?” 那她可太厉害了。 “分明是你们这些人无能,只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阻挡侯爷改革。可是你们难道心里不清楚,真正主导改革的人是谁?” “你们不是在抓侯爷的家眷,你们是在——谋反!” 第333章 万夫不当之勇(二) 柳云眠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蒋大人明显被她的话镇住。 不过也只有很短暂的时间。 他冷笑着开口道:“侯爷跑不了,你们也跑不了。我带人抓你们这些家眷,另外还有人去抓他。你们会在牢狱相见的!” 柳云眠:就凭这些人,想要抓陆辞? 真可笑。 不曾想,蒋大人竟然道:“镇通侯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京城了,我们的人,很快就会和他兵戎相见!” 柳云眠:??? 陆辞要到了? 她怎么都不知道? “废话少说。”蒋大人道,“来人,先把这女人给我拿下!镇通侯是首恶,她就是帮凶!她今日言辞凿凿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据。” 柳云眠都被气笑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 “不自量力!”蒋大人冷笑连连。 “是吗?”柳云眠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 她话还没说完呢! 非要逼她用点特别手段,才能听她说话。 蒋大人:“……你以为你这样,能威胁到谁?” “眠眠,你慢点,别伤着自己。”胖丫着急了,“咱们临死也要抓几个垫背的;你被手一抖,自己把自己解决了,亏死了。” 柳云眠:“……” 忍住,别笑场。 她睥着蒋大人,“我只想威胁你。我只是想说几句话,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蒋大人一针见血地道,“休想!” 他们求快,一定要速战速决。 “是吗?”柳云眠道,“但是我还得说——我看你这样子,没脑子也没能力想出这样的招数,你背后定然还有人。” “不关你的事,休想妖言惑众!”蒋大人恼羞成怒。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柳云眠。 围府的士兵,想听柳云眠到底想说什么;而其他人,在寄希望于柳云眠身上,希望她可以救场。 柳云眠微微一笑,“我再跟你说明白些,毕竟你这脑子,让你理解,也费劲。” 蒋大人被如此明晃晃地攻击智力,自然恼羞成怒。 可是柳云眠没有给她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抢了话头。 “侯爷是奉圣旨出京,奉的是圣旨!”柳云眠俯视着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清君侧,你们知道清君侧是什么意思?是谋反!” 她直接戳破了窗户纸。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都是独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毫无牵挂。”柳云眠目光扫过众人,“但凡你们有牵挂,就不该参与到株连九族的祸端中来。” “此番设立大都督府,说白了,是皇上要用一些将领,替换另一些将领。但是我不知道,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你们今晚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参与哗变,期待得到什么?” 众士兵面色都有些复杂起来。 是啊,他们能得到什么? 行动之前被鼓吹了一番为国为民,光宗耀祖,现在想想,那些是承诺吗? 再想想柳云眠的话,他们确实是冒着杀头,而且还会连累家人的风险,在做一件自己都不明所以的事情。 眼看着军心涣散,蒋大人怒气冲冲地道:“少听这妖女妖言惑众,把她给我拿下!拿下她,是清君侧,不是谋反!” 柳云眠冷笑:“让我猜猜,谁在狗急跳墙?你们仔细想想,你们今日来的人是不少,但是也只够用来围攻一个小小的柳家而已。几百,几千人?” “倘若要对上京城驻军,你们是不是螳臂当车?”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你们想想,你们今晚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是被当成乱臣贼子,原地诛杀!” “当然,”柳云眠笑了,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你们或许会觉得,既然领头之人都敢干 ,你们为什么不敢。” “那我要告诉你们,因为你们还有得选,有的人却要狗急跳墙了。” 柳云眠语速并不快,但是字字句句,清晰坚定,掷地有声,带着某种神奇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很快就让对方心理动摇。 不仅仅是那些士兵,就连蒋大人,都有些迟疑了。 柳云眠继续缓缓道:“皇上是仁义之君,就算想要重整兵权,也不会置老臣于死地,你们说呢?” “最起码,如果识趣,最差可以选择辞官回乡,这个体面,皇上定然会给。” “但是为什么他不要?为什么他要拉上你们,一起谋反?” “我不知道,但是我几乎敢肯定,他已经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逃无可逃,所以要做困兽之争。” 柳云眠道,“正如我的婢女刚才所说的那般,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 “我倒是不冤枉,毕竟侯爷可能真是挖出蛀虫的人。可是你们呢?你们图什么?但凡你们有利可图,我也不认为你们傻。可是……呵呵。” 就是一群被人忽悠,热血上头就乱来的蠢货! 很显然,他们就是来送人头的。 众人一片缄默。 而柳云眠,适时也抛出橄榄枝。 “……你们仔细想想,现在迷途知返,尚有转机。我不敢说,一定会保你们和从前一样,但是我可以以侯爷的名义保证,只要你们放下兵器,那至少性命无忧,更不会连累家人。” “兄弟们,不要听她的,她就是个无知妇人!”蒋大人有些慌了。 他心里某种程度上,已经听进去了柳云眠的话。 他也慌,但是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现状。 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被柳云眠牵着鼻子走的现状。 “把她拿下,争头功!” “是吗?”柳云眠嘴角勾起,笑容嘲讽,“你们来之前,可曾查过我?应该是查过的……那纯阳县主,是如何死在我手下的,你们有人知道吗?” 她变戏法似的变出她的手枪,“谁想先试试吗?血流成河,我敢,你们也敢吗?今日最后,就让我们比比,谁更有种!蒋大人,您要不要先试试?” 她说话的时候在笑,但是周身的杀气,已经掩盖不住。 她是真的想,杀鸡儆猴的。 但是柳云眠也知道,或许这也会激化矛盾。 所以这是最后一步。 现在,就看她,能不能说服这些人了。 还有陆辞这个倒霉蛋儿,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伏击…… 第334章 高冷形象碎一地 想到陆辞,柳云眠内心焦急。 忽然,她脑海中有一道光划过,想起了什么。 “怂恿你们来的,是不是朱轶?” 陆辞在她面前是个话痨。 写信的时候也是。 每次柳云眠收到他的信,都默默地给送信的万神加鸡腿—— 丫的真的太能写了。 外人眼里高冷的镇通侯,给她写信的时候,简直化身大怨夫,各种抱怨。 柳云眠也能理解,毕竟推动改革,动了那么多人的蛋糕,人家肯定不愿意,就得对抗。 明的不行,暗戳戳地使绊子总行。 陆辞也确实吃了不少亏。 有时候,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吃了亏,还得顾全大局。 陆辞也是一肚子火。 现实没有那么多的摧枯拉朽,一路前行,甚至没有打仗来得爽。 陆辞很不爽。 但是他代表皇上,所以他不能说。 他就和柳云眠抱怨——今日看见某某某,听他哔哔哔,真想把他口条割了下酒。 除此之外,就是情话。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陆辞不好意思说。 但是分开了之后,一腔感情诉诸信纸,那叫一个洋洋洒洒,肉麻得柳云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思卿万千”“思卿不见卿,孤枕难眠”,什么都出来了。 柳云眠每次看,都忍不住想,这个闷骚。 后来可能见她没有回信骂人,陆辞就更放浪了。 柳云眠:无语。 好好地去和你的小倌儿玩去! 危急时刻,柳云眠想起来的,当然不是陆辞缠缠绵绵的情话。 她想起陆辞说,安虎调查出来,京城有个什么将军,名叫朱轶,犯下了很大的罪过。 柳云眠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深,一是因为陆辞写的“轶”,她看成了“秩”,还打听过,但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朱轶。 二是因为这个朱轶,实在狗胆包天。 他借口替手下将士更换武器,跟朝廷要了许多新的武器。 可是那些武器,绝大部分却被他偷偷走私到了高丽。 要知道,高丽最是反复无常,今日对中原俯首称臣,明日就可能受鞑靼挑拨,成为鞑靼的狗,对着中原狂吠。 皇上早就看穿了高丽的德性,所以有些东西卡得非常近,不让高丽随便得了去。 武器,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样。 但是没想到的是,朱轶竟然为了利益,做出这种事情。 陆辞十分生气,说那些武器,日后很可能被用来对付自己人。 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骂朱轶,并且说,朱轶这种行为,皇上也知道了,估计诛九族跑不了。 因为朱家的许多人,都参与其中,导致皇上龙颜大怒。 现在没有立刻抓捕他,完全是因为想看看,他到底还和多少人有来往。 手握兵权,然后铸下大错,临死时候要抓个垫背的…… 种种迹象表明,今日这场哗变,应该就是朱轶发现了事情败露之后,做困兽之斗。 反正都是诛九族了,带走几个就赚了。 为首的蒋大人短暂怔愣。 明明说好了,谁也不提朱将军的。 而柳云眠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冷笑着揭穿了朱轶的真面目。 “……你们现在不是讲义气,而是助纣为虐,更是把自己家人推入了火坑。” “我不信!你不要妖言惑众!”蒋大人气急败坏地道。 他不敢相信。 柳云眠冷笑:“你以为我是信口开河?胖丫,你去我桌上,把最上面那封信给我拿来。” 陆辞给她写的信,她都放在桌上,厚厚的一摞。 胖丫从桌子上跳下去,桌子又摇晃了几下。 但是柳云眠岿然 不动,持枪的手更是丝毫不抖。 她在拖延时间,她在等阿宽带着救兵来。 这会儿了,还没听见阿宽被抓到,那他多半已经成功地跑了出去。 阿宽,快点,再快点。 柳云眠内心深处,并不愿意见到血流成河的场景。 毕竟这些人,其实也是为人利用的蝼蚁。 大家都是同胞,为什么要被小人挑拨利用,自相残杀? 她更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和平圆满地解决。 韩平川紧跟着胖丫。 天知道,刚才见到胖丫在桌子上当“靶子”,他这心都提了起来。 总算下来了。 胖丫拿了信就出门,差点撞到韩平川,忍不住跺脚道:“你真是,跟着我干什么!真添乱!” 韩平川:“……” 真是不识好人心。 柳云眠从胖丫手中接过信,翻啊翻,找到了关于朱轶的几页。 虽然看着陆辞的其他肉麻的话,柳云眠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但是毕竟大局为重,她咬咬牙,还是把信递给了蒋大人。 “你看吧,这是侯爷给我的信。” 蒋大人忙接过去,他周围的人,也瞬间拥上去。 十几个脑袋啊,上上下下,团团围住,盯着陆辞的信。 柳云眠不忍直视。 对不住啊陆辞,你高冷的形象都没了。 不过你放心,你苦茶子还在。 你调戏我的那些,被我扣在了手中。 现在他们手里的,最多有你几句黏黏糊糊想我的话。 虽然,但是——也很社死就是了…… 然而蒋大人等人看完,脸色突变。 说实话,柳云眠的那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关头,陆辞那些情话,他们都没往心里去。 柳云眠见状,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陆辞这个话痨,总算没有白写,这有点用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还得陆辞。 许久之后,蒋大人对着柳云眠低下了头。 他说:“夫人,您说的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柳云眠道,“你们定然会为今晚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迷途知返,罪不至死,更不会牵连家人。我以侯爷的名义保证。” 话音刚落,有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 “蒋大人,不好了,外面离郡王带了好多人来,咱们……咱们被包围了。要动手,赶快啊!” 拉一个垫背的算一个! 蒋大人一巴掌拍过去:“胡说!” 柳云眠轻笑道:“就是,明明是柳府今日有喜事,诸位来喝喜酒,顺便帮忙保护柳家安全的。” 第335章 情深不移 离郡王带人来的时候,柳家已经一片和谐。 阿宽愣住了。 这…… 他没有谎报军情! “这是怎么回事?”离郡王皱眉问柳云眠。 柳云眠请他借一步说话,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并且恳切地道:“郡王,他们说,另外还有人去拦侯爷了。您带人去接应一下侯爷吧。” 她也想跟着去。 柳家的危机解除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辞遇险。 这个只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的男人,倘若真的出了事,柳云眠……甚至不敢想象。 她表面镇定,内心已经恨不得插上翅膀去找陆辞。 离郡王听她说完事情原委,没有迟疑,就带着人去支援陆辞。 蒋大人要戴罪立功,带着他的人,也一起去了。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在柳家做客的宾客们,经过这番惊吓,都纷纷告辞离开。 小白和雪仪,在江鹤北离开之后,一起回家。 路上,雪仪没好意思问小白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只是问她,要不要把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柳明义。 她说:“我想得不一定对,但是我觉得二爷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心里肯定有些自卑。” 小白没做声。 但是她不认同雪仪的话。 她不觉得柳明义会自卑。 虽然地位上,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身上还没有功名。 但是小白觉得,柳明义不会自卑。 ——倘若他心理不足够强大,如何在这样的“高龄”选择走上读书这条路? 柳明义不自卑,他只会坚定不移地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而小白想,娶她,也是柳明义会坚持到底的事情。 想到这里,小白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而雪仪还在婉转劝她:“……二爷不知道有没有担心你恢复记忆后,会看不上他……” 如果那样的话,不告诉柳明义,让他一直牵肠挂肚,实在有些残忍。 小白道:“其实我也是刚恢复记忆不久,原本我想,今晚给他一个惊喜的。” 没想到,却来了惊吓。 更没想到,其实自己这事,只是第一重惊吓。 后面还跟着大惊吓,只是她们恰好错过了而已。 两个人回到柳家的时候,宾客们都已经离开。 只有柳家请来的帮工,在收拾东西。 而柳明义在门口等着小白。 见到小白回来,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小白对他笑得天真灿烂,“二哥,你不相信我。论打架,我怕过谁?观音奴都知道,我最厉害了!” “那就好。”柳明义松了口气。 “怎么大家这就走了?都吃好喝好了?”小白看着下人把一碟碟几乎没动的菜倒在一起,不由诧异问道。 ——她不是,都把人带出去打了吗? 就怕让大家没法好好吃饭。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结果大家还是没吃就走了? “二舅母,你回来了!”观音奴从屋里冲了出来,紧紧握住小白的衣袖。 小白莫名其妙,笑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找我讨红包?明日认亲才能有呢!” “二舅母,我要跟你习武!” “你不是在学了吗?” “我是说,好好学那种!”观音奴坚定地道。 小白:“哦,好,你好好学,我好好教。” 这种话说了很多遍了,再多说一遍,也没什么压力。 柳云眠也从屋里出来。 她刚给受到惊吓的高氏送了一些安神药,然后听说小白和雪仪回来了,就连忙迎出来。 “二哥二嫂,你们回屋慢慢说吧。” 虽然历经波折,但是好 歹有惊无险。 今天,毕竟是柳明义和小白的大喜日子。 这会儿了,也该让一对新人好好停下来说说话了。 小白却道:“不行。” 柳云眠:??? 莫非小白恢复记忆,反悔了? 柳明义低头看向小白,目光宽厚,轻声问道:“怎么了?” “二哥,”小白委屈地道,“我们拜堂还没拜完呢!虽然人都散了,但是自家人在,咱们先拜堂,再入洞房好不好?” 柳云眠一拍脑袋:“就是就是,我怎么给忘了!” 她连忙进去告诉家人。 雪仪看着在柳明义怀里小鸟依人的小白,忍不住想,小白这是要对柳明义和盘托出真相的模样吗? 在家人的见证下,柳明义和小白总算完完整整地拜了堂。 柳家人,没有人问小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他们夫妻,能把事情说明白,不生出误会就行。 众人累了一天,各自回房休息。 小白和柳明义道歉。 “二哥,我真的没想到,会节外生枝,让你颜面扫地。” 柳明义看着她,黑亮的眸子之中带着了然。 他说:“只要你没事就行。小白,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 “二哥你知道了?” 柳明义点点头。 小白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原本还想着今晚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呢!” “感觉吧。”柳明义道。 “我不信。二哥要说感觉的话,那你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柳明义道:“一个月前,你在绣嫁妆的时候……” 彼时小白低头用金线绣着鸳鸯,一丝不苟。 可是平时,她完全没有耐心做这些。 “……其实要说你是因为要成亲做的改变,也说得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那时候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二哥真是厉害。”小白眼中露出由衷的崇拜。 她确实是那前后刚刚恢复记忆的。 她理顺了乱七八糟的记忆,然后确定,她要继续现在的生活。 她确实没想到,柳明义已经发现了。 小白从前见过许多优秀的人。 可是所有人的优秀,都写在脸上,都带着难以亲近的骄傲。 柳明义不一样。 静水流深。 他是一块没有被人发掘的璞玉。 从前的司明依或许不懂,但是现在的小白很清楚,情绪稳定这件事情,放在任何身份的男人身上,都是一个极其不容忽视的加分项。 柳明义不声不响,却藏着大大的智慧。 她并没有因为恢复记忆,记起自己昔日荣光,就嫌弃柳明义。 相反,她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的幸福归宿。 她始终是她。 第336章 归来 “夜深了,咱们歇着吧。”柳明义笑道,“我去烧点热水来。” 小白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时红成一片,但是还是羞涩地点点头。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好的。 倘若别的男人这般,她会嫌弃急色。 但是柳明义这般说,她就会觉得他内心强大,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 他只想和自己做寻常恩爱夫妻。 真好,她也这么想的,不谋而合,心有灵犀。 喜烛摇曳,一室春情。 观音奴受到了惊吓,说什么都要跟着柳云眠睡。 柳云眠就带着他一起在烧得暖融融的大炕上睡。 “怎么还不睡?”柳云眠侧头笑着看向观音奴。 观音奴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模样。 “娘,爹会有事吗?”观音奴小声地问。 “不会。”柳云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不会的。你爹那么厉害,而且他身边又带了那么多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会被这些小虾米吓到的。” “那就好。” 柳云眠看观音奴的神情,觉得自己这苍白的安慰,好像没起作用。 其实她自己现在何尝不担心? 然而她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待陆辞的消息。 倘若他能够安然无恙归来,一定要告诉他,她其实也很喜欢他。 时间和距离,大概是治愈矫情和迷茫的良方。 分开,让柳云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 她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默默念着,陆辞,你要好好的。 “睡吧。”柳云眠笑着对观音奴道,“说不定,睡一觉醒来,爹已经回来了。” “嗯。” 观音奴不信,但是他用力点点头。 自欺欺人,是人在受到伤害又无能为力时候对自己的本能保护。 两个人都睡不着,但是都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后来,观音奴实在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柳云眠却在天都亮的时候,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哎呀,你干嘛呢!走路不带眼睛啊!” 外面胖丫端着一盆温水,却被韩平川撞翻了,所以在发火。 柳云眠被她吵醒,伸手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睁开,闭上,再睁开—— 柳云眠惊住,用力揉搓自己的双眼,却被人拉住了手。 “再揉就变成兔子眼了。”陆辞对着她笑,风尘仆仆,身上脏污,脸上也一块一块的,形容狼狈,然而他笑意璀璨,眼中有光,还有她。 “你怎么回来了!”柳云眠猛地坐起来,声音比胖丫发飙的声音还高。 身旁原本睡着的观音奴都被她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娘?” 随后,他也看到了陆辞,眼神瞬时被惊喜攻占,直接一跃而起,跳向陆辞。 陆辞伸手把他接住,大笑着道:“长高了,也重了。” 柳云眠如释重负,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嘴上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观音奴,快过来,你爹身上的尘土,都沾到你身上了。” “我不嫌弃!”观音奴用脸蛋去贴陆辞的脸,亲昵十足。 柳云眠“近乡情怯”,想得好好的,却没有勇气像观音奴一样和陆辞亲近,只能羡慕。 “你怎么回来的?路上怎么样?你和姐夫遇到了吗?”她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胖丫重新兑了温水送进来。 陆辞一边梳洗一边和柳云眠说了之前的情况。 原来,他被伏击的时候,已经快到京城。 他提前就得到了这个情报,所以早有应对。 离郡王没能出城。 ——虽然他已经做了闯出去的准备,但是 彼时陆辞已经带人到了城门外,等着进城了。 守城的将士在中间传话,离郡王还不放心,登上城楼,和城下的陆辞举着火把喊话,确认了是他才放心。 柳云眠听到这里,哭笑不得。 还好还好,没有用上。 否则现在弹劾离郡王的折子,得雪片一样飞到皇上案头。 “我本来以为你年后再回来呢!”柳云眠道,“怎么提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回来得那么仓促,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惊有许多,喜就少了点,大概换成了惊险? 不,是有惊无险。 “今日都腊月二十九了,正好回来陪你过年。”陆辞道。 过年,就应该一家团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带着想要被肯定的期许。 柳云眠道:“家里那么多人呢……回来很好,一起热闹。” 她捂脸。 她这都说了些什么。 “你先擦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我出去看看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去。” 说完,柳云眠夺路而逃。 她的慌乱,极大地取悦了陆辞。 观音奴有些懵:“爹,我娘脸为什么那么红?她发烧了吗?” 陆辞:“将来你就懂了。” 观音奴:“哦。” 那他得多吃饭,早点长大。 他们吃饭的时候,柳家应该在认亲。 吃过饭,陆辞对柳云眠道:“我先得进宫一趟,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等我回来,晚上咱们一起去隔壁吃饭,我也好好给岳父岳母请个安。” “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柳云眠道,“先去忙你的。” 皇上还眼巴巴地指望着陆辞呢! 从枢密院改为都督府,成败几乎都在陆辞身上。 “好。”陆辞又喝了一碗红豆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带回来几个人,安置在外院。你不用管,我安排管家去送东西了。” “是客人?” “也不算是,”陆辞道,“我这段时间,收了几个人,留在身边用。” “比如,宁清河?”柳云眠开玩笑道。 “你怎么知道宁清河?”陆辞问。 柳云眠一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三天两头给我写信,废话连篇,就没有一点地方留着让你告诉我,宁清河的存在?” 偷偷摸摸,就是苟且! 陆辞看着她,忽然笑了。 柳云眠:你笑个屁啊! 别以为我吃美男计那一套! 美男收下,当我不上! “眠眠,你吃醋了。”陆辞只觉心花怒放。 他这是,终于练成了? 柳云眠嘴硬:“没有。我吃一个男人的醋干什么?” 她祝福爱情,基佬锁死! 陆辞还在看着她笑,目光了然,好像在说,“我就是知道了,你不用掩饰了。” 第337章 八箱礼物 柳云眠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因为陆辞说对了,因为她心虚。 好在陆辞还着急进宫复命,或许大概也知道不能逼她太紧,所以吃过饭后就出门了。 出门之前他叮嘱柳云眠:“给你带的东西,一会儿让人送进来。” “好。” 柳云眠托腮靠在桌上想,陆辞这个蠢直男,能给她带什么礼物呢? 布料首饰? 胭脂水粉? 还是好吃的? 江南物产丰富,想想就有许多好东西。 结果等人把四个大箱子抬进来之后,她才发现,她在做选择,但是陆辞全给了。 四个大官皮箱里,装满了陆辞给她买的各种东西。 她想到的都有。 她没想到的,还有! 胖丫都看呆了。 她举起一个拨浪鼓,摇了摇,一脸呆滞地问柳云眠:“这是买给你的还是给观音奴的?” 就是观音奴,也不玩这么幼稚的东西了啊。 哦,懂了! “陆辞是不是催你生孩子呢!”胖丫道。 柳云眠:“……” 隔空打牛啊! “那显然是带给观音奴两个弟弟的。”柳云眠道。 “不是说,都是给你的礼物吗?而且两个孩子给买一个拨浪鼓,这给谁不给谁?” 柳云眠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陆辞买这么个东西做什么? 不懂,先放到一边。 好吃好玩的那么多,和一个拨浪鼓较什么劲。 柳云眠伸手摸着一匹色泽亮丽,花纹精美的云锦,啧啧称奇:“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料子,我还是头回见呢!” 胖丫想伸手去摸摸都舍不得,怕自己的手勾丝。 她看得挪不开视线,“眠眠,你说你做诰命夫人,那衣裳是不是也没这个好看?” 柳云眠想了想,自己诰命夫人的衣裳,端庄有余,但是华美程度却比不过眼前的云锦。 显然,陆辞给她搜罗来的都是极品。 “回头这布料,就是碎布头也不要扔。”胖丫道。 柳云眠笑道:“先收起来吧,我还没想好用来做什么呢。” “就是来不及了,否则应该找隔壁帮你裁一身新衣过年穿,保准把其他人都压下去。” “什么其他人,我就在自己家里,又不出门……” 柳云眠忽然停下来。 卧槽卧槽! 她好像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陆辞临走之前为她请封了诰命,她现在是诰命夫人了。 这是她做了诰命夫人之后的第一个年。 明天正月初一,她就得进宫拜年了。 要是陆辞不回来,她还可以推脱说男人不在,自己不好出门。 结果,陆辞回来了…… 柳云眠郁闷得想捶床。 虽然她很想陆辞,但是陆辞可以明日再回来的…… 她是真的不想进宫磕头啊! 再多的礼物,都不能安抚她受伤的心灵了。 胖丫见她沮丧的样子,非常讲义气地拍了拍胸脯道:“你怕什么?我陪你进宫就是了。” 柳云眠心说,你陪我去,我更害怕了。 我还得按着你,别跟人吵吵。 “不过说起来,宫里真没什么好事。”胖丫道,“眠眠啊,你有没有发现,每次大家凑一起,准没好事!你说是哪里出毛病了?”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或许因为我没烧香拜佛。” 说起来,还不是夺嫡那点事情? 那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明里暗里,刀光剑影,再正常不过。 柳云眠想着进宫这件事情,心里难免郁闷。 不过她后来自我开解,大过年的,辞旧迎新,高兴点,新的一年才会有好事发生。 柳云眠让人把东西收到旁边屋里里,然后问雪仪:“观音奴呢?怎么侯爷回来了,也不见他缠着侯爷?” 睁开眼睛看见陆辞的时候,观音奴可是很兴奋的。 雪仪笑道:“奴婢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自己院里练武。” “练武?”柳云眠乐了,“不是已经给他放假了吗?” 因为要过年,观音奴的文武功课都停了。 结果这是停得太寂寞,自己就开始发愤图强? 柳云眠带着雪仪和胖丫去观音奴的院子。 观音奴正在那里蹲马步,累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上都是汗,双腿都在打颤,却还是坚持着。 “不能这么累。”柳云眠笑着上前道,“习武也要循序渐进。” 观音奴这才收势,任由柳云眠帮他披上衣裳和擦汗,“我……就是有点无聊。” 他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受了昨天的刺激,所以想开始努力。 他好像依稀明白了。 真正的努力,是悄无声息的。 柳云眠心知肚明,却并不戳穿他,只是道:“走,进去梳洗一下,我带你去外婆家。” 观音奴立刻高兴起来:“娘,我们要去外婆家过年吗?” 柳家人多,热闹,他喜欢。 柳云眠笑道:“那不行。” 出嫁的女儿,是不能留在娘家过年的。 入乡随俗,她也不想挑战什么。 但是她提前和高氏、张氏商量过,今天中午和晚上一起吃饭,吃过饭她再带着观音奴回家。 现在,中午陆辞不回来,她还是打算按照原来计划行事。 但是晚上,就等陆辞回来再决定。 观音奴表示,这样也很好。 中午的时候,她们在柳家吃饭。 还是小孩单独一桌。 蜜蜜照顾铁蛋,阿宽则伺候观音奴,不断地给他夹菜,自己却没吃多少。 虽然因为从前挨饿的原因,他对食物的热爱超过寻常人许多倍,但是他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吃饱饭的机会。 所以他任何时候都不忘本分,要好好伺候世子。 蜜蜜见状,不动声色,也帮忙给观音奴夹菜。 希望这样,能够让阿宽轻松些,自己能腾出手来吃饭。 他们几个在院子里跑了好一会儿,肚子肯定都饿了。 蜜蜜自己,在厨房跟着柳云眠做饭的时候,已经被后者喂了许多好东西,这会儿并不饿。 所以她想分担一下,让阿宽早点吃饭。 旁边,高氏用手肘捅了捅左手边的张氏。 张氏剥虾的手一抖,险些把虾仁掉到地上,忙凑过来道:“娘,怎么了?” “你看,你看——”高氏把目光投向了炕上小孩那一桌。 张氏茫然。 婆婆让她看孩子吃饭? 第338章 美人倾城 她把剥好的虾仁放到高氏碗里,又问:“娘,看什么呀?” 有什么好看的? 高氏乐得合不拢嘴。 “我让你看蜜蜜和观音奴,你看,这俩孩子配不配?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照顾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高氏嗔怪道。 她和张氏,婆媳俩关系一向融洽。 张氏笑道:“娘,我给禾禾喂奶呢,不能吃这些。您快别乱点鸳鸯谱了,咱们家什么身份,观音奴什么身份,哪里配了?” 高氏道:“怎么不配?你看两个孩子在一起多好,蜜蜜多会照顾观音奴。” 张氏看了看炕上的情形,心里有数了。 ——蜜蜜那哪里是在照顾观音奴? 分明是在照顾阿宽。 “娘,观音奴是郡王府世子,咱们高攀不上。”张氏道,“虽然我这个当娘的心气高,有时候也做梦,希望蜜蜜将来像眠眠一样嫁个富贵又体贴的夫君,但是……那也就是想想。” 人,终究还是要现实一些。 “蜜蜜心善,她那是在帮阿宽呢!您可千万别多想。” 这种话,在自家私下说说也就算了。 传出去,就怕影响两家关系,也让柳云眠夹在中间为难。 “……眠眠跟了侯爷是好,但是一出接一出的事情,也是难。我舍不得蜜蜜受那些罪,就是咱不享福,也不受那罪。” 这话说得高氏有些心疼起自己女儿来了。 张氏不由后悔自己嘴快,赶紧又起了个别的话题岔过去。 吃过饭,家里就开始写春联,贴春联,贴窗花,贴门神…… 最爱热闹的自然是孩子。 观音奴他们几个,贴完柳家又贴侯府,忙得不亦乐乎。 柳云眠去了个茅厕,再回来说话,就见到观音奴的大衣裳搭在屏风上。 雪仪道:“弄得身上都是浆糊,刚换了身衣裳出去。” 柳云眠问道:“你没让他仔细着点吗?” “奴婢没说,回头给世子洗洗就是,小孩子都贪玩。” 这么大的男孩,讨狗嫌,一天换几身衣裳,都是正常。 柳云眠笑道:“算了,我还是出去看看,叮嘱他小心点。这冬天的大衣裳,也不好洗。” 她从正门出去,观音奴几个,正在侯府正门瞎嚷嚷,指挥着侍卫贴门神。 因为侯府大门太高,他们够不着,只能在旁边瞎指挥。 见柳云眠出来,观音奴高兴地过来道:“娘,咱们家这门神,比外婆家的神气多了。” 柳云眠心说,侯府和普通人家,能一样吗? 她叮嘱观音奴不要把衣裳弄脏。 正准备回去,忽然见到从侯府正门走出来一个身穿月白圆领暗纹长袍的男人。 男人二十岁上下,肌肤白皙,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广袖盈风,翩然若仙。 柳云眠看呆了。 竟然还有如此人间绝色? 陆辞容貌就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那是一种硬朗大气的美,带着一种侵略性的男性张力。 眼前的男人却不一样。 他美得更加柔和,雌雄莫辨。 问题是,他是从侯府走出来的。 他是从她家里出来的?! 观音奴是孩子,就很直接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 “你家?”男人微微蹙眉,打量了一番观音奴的穿戴,不太确认他的身份。 观音奴的衣裳,寻常都是简单大方的。 “对啊,我家啊!”观音奴理直气壮地道,“你是谁?为什么从我家出来?” 两人说话间,柳云眠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名字—— 宁清河! 这是那个“男小三”?!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变得非常强烈。 柳云眠几乎敢肯定,他应该就是宁清河。 绝世佳人,那气质完全是不一样的。 “宁清河?”她试探着开口道。 男人道:“你是?” “侯夫人。” 男人忙行礼:“宁清河见过侯夫人。” 显然,他没想到,衣着朴素的柳云眠,竟然是侯夫人。 但是这人反应很快。 柳云眠自报身份后,他甚至没有犹豫就直接行礼了。 他或许,是从侍卫对自己的态度里猜测到的? 欢场之人,无论男女,混得好的,那一定是人精。 “免礼。”柳云眠打量了他一番后道,“既然是侯爷带回来的客人,那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就跟管家说。” “多谢夫人。”宁清河低垂着头,十分守礼。 柳云眠叮嘱了观音奴,转身还是往娘家而去。 宁清河等她离开之后,想了想,又重新走进侯府,没有出门。 柳云眠进了自己娘家的房间,立刻星星眼:“雪仪,雪仪,你看到了吗?” 雪仪没听懂:“夫人,看到什么?” “宁清河啊!”柳云眠激动地道,“他长得好看吧!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雪仪哭笑不得。 “怎么,你不觉得吗?”柳云眠道。 “尚可吧。”雪仪道,“总是有点……阴柔。” 男人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柳云眠花痴地道:“不管怎么说,就是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啊!” 大家要实事求是。 不说气质,就这张脸,是不是一等一的好看? 雪仪掩唇笑道:“您这话可不能让侯爷知道,否则侯爷要打翻醋坛子的。” 柳云眠哼了一声:“他把人带回来,我没打翻醋坛子,他休想恶人先告状。” 看着宁清河,真让人有危机感。 感觉大家都喜欢啊! 按照柳家一贯的传统,高氏已经带着张氏,举着香在院子里磕头了。 “求列祖列宗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求列祖列宗保佑眠眠明年一举得男。” 在窗前看热闹的柳云眠:??? 一举得男? 她连陆辞的衣角都没挨着好吗? 得谁的男啊! 不过,她和陆辞之间这层窗户纸,怎么捅破啊! 如果陆辞现在对她表白,她半推半就,答应了最好。 但是好像陆辞现在没什么胆量了,这就很让人惆怅。 让她主动吧,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不好意思…… 总之,就是不可以。 这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啊。 柳云眠开始惆怅起来。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条“妙计”。 第339章 阖家团圆 柳云眠决心既定,心情很好。 连观音奴都看出来了,跑进来跟她要点心的时候都忍不住问:“娘,您是不是捡到钱了?” 柳云眠:那都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快乐。 那是坐拥美男的快乐。 今晚且看她,手到擒来。 “没捡到钱,但是过年就得开开心心的。”柳云眠笑着道。 新年新气象。 旧年的事情,就要今天都解决掉,携手进新年。 观音奴摸摸下巴,想不明白,一边往嘴里炫点心一边含混不清地问:“爹呢?我爹呢?他怎么过年还不赶紧回来。” 好容易回家了,还没怎么亲近,人就不见了。 柳云眠笑道:“你爹今儿刚回来,忙着呢!” 是宫里不用去,还是郡王府不用去? 更别提,还有遇刺的事情要擦屁股…… 那么多人,怎么处置? 柳云眠想想都替陆辞发愁。 哎,别人都觉得镇通侯风光无限,虽有起落,现在仍深得帝心。 但是……完全就是皇上的马前卒,鞍前马后,哪里危险冲哪里,最后有什么黑锅还得背。 就说这次军权改制,倘若不成功,难道还能让皇上承认错误? 那肯定就是陆辞这个倒霉蛋儿背锅。 “那过年这几天,我爹肯定就闲下来了。”观音奴道,“娘,今晚我要跟我爹睡!” 太久没见面,他有好多话想对陆辞说。 比如一些,他们男人的秘密。 柳云眠:“明天吧。” “今天不行吗?” 柳云眠:不行,因为今晚你爹是我的。 她想了想,编了个理由道:“你爹太累了,今晚得让他好好歇着。身边有人,他睡不踏实。你心疼不心疼你爹?” 观音奴老老实实点头:“心疼。” 柳云眠心里叉腰大笑,我就不心疼,看我怎么折腾他。 “好孩子,快出去吧,把点心带出去和他们分着吃去。” “那说好了,明日我要跟我爹睡。” 柳云眠答应后,观音奴才端着盘子出去。 柳云眠出去帮忙包饺子。 这偌大的一家人,不说做菜,包饺子都得包很久。 高氏一边擀皮一边道:“眠眠,陆辞回来了,你能不能问问他,想办法把你姐夫和明礼也给弄到京城来?” 胖丫道:“就是,韩平川都回来了,他们也能回来吧。” 这事柳云眠还真知道。 不是陆辞想的不周到,而是李哲说要考虑考虑。 柳明礼现在成了李哲的跟屁虫,李哲进京他就进京;李哲不动他也不动。 陆辞出去这半年,这件事情就搁置了。 也不知道李哲考虑得怎么样了。 “回头我再问问陆辞。”柳云眠道。 这件事情,其实还得尊重个人意愿。 虽然一家人在一起不错,但是这么大的家,早晚还是要分散各处的。 只要都过得好,其实在不在一处,不是最重要的。 柳云眠手巧,拿着饺子皮,舀上馅儿,一捏一握,手下元宝般圆滚滚的饺子就成型了。 “别忘了放铜钱。”高氏提醒道。 “别了,娘,几个男孩子吃饭狼吞虎咽,再咽下去就不好了。”小白道。 她也在学着柳云眠的样子包饺子。 “也对,那就换成红枣吧。”高氏道,“我去洗枣去。” “我去就行。”小白笑着擦擦手。 “别用凉水,兑温水。”张氏不放心地叮嘱道,又和柳云眠说,“你知道吧,这傻子,这么冷的天,还用凉水洗手洗脸,我看着都冷。” 柳云眠笑笑:“也无碍的,习惯了,只要小日子时候不用就行。” 小白果然没用热水,蹲在院子里洗 红枣。 柳明义见状,也默默蹲下帮忙。 “我帮你洗枣。” “哪个用你帮?”小白脸红着嗔道。 柳明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那个澡。身上难受吗?” “没事了,快别说了。”小白做贼心虚地四下看看,“晚上回屋说。” 柳明义对着她笑,眉眼之间是温暖。 观音奴几个又从库房里偷了鞭炮在外面放,柳明义怕他们炸伤自己,就出去看孩子。 小白洗完了红枣送进去,又开始洗晚上的菜。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外面似乎有马车停下的声音。 家里人现在都在,唯一不在的就是陆辞。 腊月二十九,各自都在家过年,也没有访友的。 所以小白笑着对厨房里喊道:“眠眠,侯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柳云眠道,“怎么我还得去迎他啊。” 张氏推了她一把,“久别胜新婚,去迎迎怎么了?” “啊?你们是……”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小白抬头,然后不由惊讶问道。 跟着一起进来的柳明义忙道:“小白快来,这是姐姐姐夫,这是三弟。” 高氏听见心心念念的儿女来了,擀面杖一扔就跑了出来。 等她看到柳云杏隆起的肚子时,更是欢喜得眼泪直流。 “好,好,好!” 女儿不能怀孕这桩心事,她算是彻底了了。 柳云眠也激动道:“姐姐,姐夫,你们进京,怎么提前也不说一声!” 而且,姐姐还给了大家这样大的惊喜。 “快,快都进屋说话,外面多冷的。”张氏大嗓门地张罗道。 家里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等众人坐定,说了一会儿话后,柳云眠才弄清楚,原来是陆辞安排好了一切。 高氏忍不住感慨道:“这天底下,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姑爷了。” 柳云眠看看假装没听到的李哲,暗暗为亲娘的情商感到捉急。 高氏自己说完也反应过来,“李哲更好!” 柳云眠:“……” 佩服佩服。 两句话,成功地把两个女婿都给得罪了。 好在这两个都憨厚,也知道高氏不会说话,不能计较。 柳云杏笑道:“妹夫呢?怎么没见到妹夫?这次,真的全靠妹夫张罗了。” 陆辞在京城中给李哲谋了差事。 之前李哲和柳云杏商量不来。 不是不想,而是怕陆辞被人诟病。 陆辞却写信说,举贤不避亲,让他们安心,年底的时候又派人去接,这才有了全家人现在的团圆。 柳云眠心里也很感动。 这些,都是陆辞为她做的。 今晚,高低得好好“犒劳犒劳”这个劳苦功高的男人了! 陆辞,我来了! 第340章 攻略 柳云杏怀孕五个月了,因为之前的经历,她对这个孩子也是小心翼翼。 李哲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老婆奴,现在更是把柳云杏当成了眼珠子。 他也想离开临州,因为担心柳云杏之前的事情还被人私下议论。 换个环境,对柳云杏好。 “明礼呢?”高氏惦记着小儿子,目光却遍寻不见。 “在外面带着观音奴、铁蛋几个胡闹呢!”柳云眠笑道,“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由着他去吧。” 小白认亲,也得了柳云杏的礼物。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然后,陆辞回来了,将家里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晚上,众人分席,但是都在花厅里,热热闹闹地吃着团圆饭。 屋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十足。 美味珍馐,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这日子,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男人们都喝了不少酒,陆辞也不例外。 虽然他酒量很好,千杯不醉,但是此刻也面染桃花,酒意微醺。 他起身要出去方便的时候,还偷看柳云眠,不料柳云眠也正盯着他,恰好撞进她含笑的目光中。 我看你,你看我,谁也不说话,眼里都含情。 这种感觉,愉快而微妙。 陆辞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他回来之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之前他和柳云眠之间那道窗户纸,好像变薄了。 是不是,有捅破的机会了? 陆辞也不好一直盯着柳云眠看,起身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他却看到柳云眠手里捏着个小巧的酒杯,偷偷对自己笑。 陆辞笑不出来。 他忍不住开口道:“眠眠,你喝酒了?” 上次喝酒差点“露出原形”的惨痛教训忘记了吗? “就喝了这一小杯。”柳云眠趴在桌上对他笑,眼神潋滟,仿佛蒙了一层水雾。 陆辞:醉了,这绝对是醉了,像只醉猫似的。 “我没事。”柳云眠道。 陆辞:确认了。 但是醉了倒是没什么,他更担心柳云眠起疹子。 上次不就是吗? 陆辞现状对众人告辞,道:“眠眠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柳云眠影后上身:“我没醉!” 众人:“醉了,快点把她弄回去。” 好在两家之间开了门,很方便。 陆辞干脆打横把人抱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也就不怕笑话了。” 柳云眠内心狂跳。 酒壮怂人胆,古人诚不我欺! 观音奴:“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不把午夜的鞭炮放了,他不舍得回去睡,他还能守夜呢! 柳明礼:“那就跟着我玩啊!” “好嘞!我跟着三舅舅了!” 柳云眠:好儿子! 幸亏三弟来了。 陆辞把柳云眠抱回去放到炕上,然后直接伸手去掀她的袖子。 装醉的柳云眠:??? 这么直接? 看来,她这个方法果然好用啊! 早知道的话,就早点这么做了。 陆辞:还好还好,胳膊上没起疹子。 就是她白皙又纤细的手臂,肌肤莹润,看着让人想……陆辞喉结动了动。 然后他鄙视了自己“乘人之危”的想法,又“大公无私”地帮柳云眠脱下鞋袜,打算再看看腿上有没有。 其他部位,就不太方便看了。 因为——柳云眠还没睡过去呢! 偷偷看,也就不尴尬了。 这样大喇喇地看,陆辞表示,他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没有准备好迎接来自柳云眠的大巴掌。 陆辞又仔细看了看,还好还好,小腿也没事。 那应该 ,就没起疹子了。 看起来,上次犯毛病,可能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酒中加的雄黄。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柳云眠不能喝酒。 浅浅一杯,就成了醉猫了。 柳云眠这还得着陆辞的进一步动作,结果他看看胳膊,看看腿,然后就没下文了? 虽然并不是想着就要做成点什么,但是暧昧是不是也该再升级一下? 陆辞问她:“眠眠,能不能自己换衣裳?” 柳云眠对着他傻笑:“不能。” 她恨不得流出点口水来,证明她此刻确实神志不清,无法自理。 没想到,陆辞说:“那就将就着睡吧。” 柳云眠:“!!!” 我将就你个大头鬼! “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喝了水再睡,屋里有点干。”陆辞说话间就要起身,却被柳云眠拉住了腰带。 陆辞“嘶”了一声。 柳云眠立刻坐起身来:“怎么了?” 她甚至忘了装醉。 她意识到,陆辞好像,受伤了? “没事。”陆辞掩饰道,“就是刚才不小心,可能扭了一下腰。” “那我给你看看。” “不用。” “陆辞!”柳云眠看着他不敢和自己视线相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辞肯定是受伤了。 “脱衣裳!”柳云眠怒道,转而拉住陆辞的手不肯松开,“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陆辞闻言哭笑不得,却还是开玩笑道:“你这是打算对我霸王硬上弓?” “硬不硬就不知道了,上肯定得上。”柳云眠没好气地道,“赶紧的,脱衣裳!别跟我废话!” 陆辞看着她清明的眼神,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划过。 但是柳云眠催得紧,他没有立刻考虑,而是咬咬牙,把衣裳脱了。 他一边脱一边给柳云眠做心理建设:“其实就是看着厉害,但是并不那么疼。这种伤,放在我身上,根本不管什么……” 柳云眠看到他后腰上被划开的血肉翻飞的大口子时,眼眶发涩,又心疼又生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也恨自己。 为什么那么不仔细,身为大夫,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 陆辞这伤,是新伤。 定然是伏击他的那些人所为。 陆辞对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是害怕她担心,但是她这个傻子,竟然就那样信了。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柳云眠强行压下,也顾不得再装,起身找药,给陆辞上药。 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第341章 双向奔赴 柳云眠让陆辞趴在床上,自己给他重新清创和上药。 “你随行不是有大夫吗?就给你包扎成这样?”柳云眠恨声道。 “有你在,看不上别人的医术。”陆辞笑道。 柳云眠知道他在扯淡,也不想理他。 定然是赶路着急,所以草草包扎了一下。 诚然回家一起过年很重要,甚至可能还有投怀送抱的惊喜。 但是就陆辞现在这状况,被投怀送抱,他能干什么? 这伤口再深一点,腰子都给他噶了。 “疼,你忍着点。”柳云眠用镊子夹着酒精棉道。 “看着吓人,哪有那么疼?嘶——”陆辞下意识地咬住枕巾。 这是真的疼了。 柳云眠动作又快又轻,很快帮他重新清理好伤口,上药包扎。 “我要是不问,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不露馅?”柳云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他秋后算账,“这样还喝酒,是不是不要命了!” 说起这个,她恨得牙根都痒痒。 “只是轻伤而已,难得过年,陪着岳父喝几杯。” 柳云眠给他挂了点滴。 “眠眠,这是什么?”陆辞看着她凭空变出来的东西,感到好奇。 他还伸手去捏输液管,被柳云眠在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老实点!” 这人真是,趴着都不老实。 陆辞也不恼,笑道:“我看你捏,我也想捏捏试试。这东西,还挺软的。”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我哪里捏了?我是替你握着,怕太凉你受不了。” 陆辞:“不凉,你歇着。来,你躺下吧,咱们俩在炕上说话。” 柳云眠:炕,那是说话的地方吗? 那是办事的地方。 要不是这厮关键时候掉链子,现在都进入新年新气象了好吗? 陆辞,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陆辞: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装醉。 这事不寻常。 纵使他情窦开得晚,堪称铁树开花,但是他还不算笨。 柳云眠,确实装醉了。 一个女人,一个和自己有些暧昧的女人,深夜独处时候装醉……意欲何为! 陆辞表示,他得好好审一审柳云眠。 他不动声色,像只狡猾的狐狸,开口道:“我刚才以为你喝醉了……” 柳云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一次做坏事,就被别人察觉了。 这可怎么办? 当然是打死不认了。 “谁喝醉了?我都说了,我没醉,我没醉,你偏不信。” 陆辞看着她左右乱飘,就是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眼神,顿时心花怒放。 他好像确认了,柳云眠对他动机不纯。 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柳云眠就像一只乌龟。 反应迟钝不说,还很容易缩回到壳子里去。 所以陆辞纠结片刻后才开玩笑一般道:“眠眠,你这样,我很容易误会。” 柳云眠心如擂鼓,脸红一片。 完了完了,还是被看穿了。 陆辞看着她面若桃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猜对了。 心中狂喜如海浪拍击礁石,却又不敢显露出来。 他再说话的时候,几乎屏住呼吸。 他说:“我以为你在对我投怀送抱呢!” 柳云眠跺脚,狠瞪了他一眼:“就算我对你投怀送抱,你现在能消受得起?” 小命交代了。 陆辞:“眠眠,你再说一遍。” 什么投怀送抱的,他爱听。 他的命,给她! 柳云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等你好了再说。” 陆辞刨根究底:“说 什么?眠眠,你是不是,现在愿意接受我了?我……” 柳云眠心一横,“是,你惨了。以后男人女人,你谁都不能走近了。你是我的人了,懂吗?” 陆辞开怀大笑。 伤口被牵动,他疼得只吸凉气。 但是那样也笑。 柳云眠看见他傻呵呵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陆辞伸手拉住她右手,和自己十指交缠,“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他终于等到了。 是他这次受伤,勾起了柳云眠的爱意? 倘若早知道如此,他就自己扎自己两刀了。 柳云眠赧然且欢喜,心中如小鹿乱撞。 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找到初恋的感觉,说出来谁信? “快别拉着我了,好好趴着休息,我把脏水倒了,点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睡觉。” 虽说应该守夜,但是她不想熬夜。 而且陆辞现在又受了伤,更需要好好休养。 睡觉? 是怎么睡? 陆辞不舍得松手,更不舍得睡觉。 关系的改变,意味着“睡觉”这个词,可以解锁更多的可能性。 柳云眠等陆辞挂完了消炎的点滴,也收拾好了,又把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仔细理顺了一遍,才准备休息。 她要吹灭蜡烛,陆辞却不让,还说他们虽然不守夜,但是蜡烛不该熄灭。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弄一对大红喜烛呢! 柳云眠累了一天,有惊喜也有惊吓,这会儿困顿得睁不开眼睛。 然而身旁的人却异常亢奋,一双贼眼锃亮,根本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视线。 柳云眠很快进入了梦乡。 陆辞却傻呵呵地看着她,一会儿扼腕叹息,痛恨自己不争气,这时候受了伤;一会儿又觉得对柳云眠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一夜,他是没睡着。 柳云眠也没睡多久,心里有事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见到陆辞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差点被吓死。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 目光像头狼,好像要把自己拆吃入腹。 “怕睡醒了,你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说我做梦。”陆辞理直气壮地道。 柳云眠哭笑不得。 男人要傻起来,真像二狗子啊!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起身去准备衣裳。 今日她要穿着诰命服侍进宫。 衣裳和首饰自然都是极好的,但是不好就在于,太难穿了。 “对了,你受伤,还要进宫吗?” 陆辞的朝服,也同样厚重,怕是会压到伤口。 要不,陆辞请个病假,她请个照顾的假,都别去了? 反正,本来她也不想去。 然后柳云眠就听陆辞道:“要去,我受伤的事情,不想让皇上知道。” “啊?” 第342章 进宫拜年 这是为皇上办差,受伤了不正好邀功吗? 陆辞说的,柳云眠有些不明白。 “说来话长,等从宫里回来我再慢慢跟你说那些。总之,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柳云眠:哦,好吧。 原来不是单单隐瞒她一个人。 还好她的外伤药足够好,这会儿只要陆辞不动武,正常走路和坐着,最多会有点轻微的痛感,但是不至于崩开伤口。 陆辞表示,他不想和柳云眠谈论受伤这些。 他只想谈情说爱。 “眠眠,我觉得我今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圆房不在话下。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而陆辞,当真不敢再说什么。 柳云眠心里哼道,果然男人为了哄女人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脾气是最好的。 呵呵,男人! 受伤成这样,还惦记着呢。 而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啥都能干的陆辞,到了穿朝服这个环节,又像半身不遂一样,非让柳云眠帮他。 两人穿好衣裳,雪仪也把睡眼惺忪的观音奴带过来。 观音奴也是要进宫拜年的。 郡王府世子服乃是正红色,胸前绣着鸾鸟,穿着观音奴身上,把他衬得像个小大人一般,十分可爱。 柳云眠和雪仪玩笑道:“这衣裳,还是小的穿着好看。” 陆辞感觉被影射了。 说谁不好看? 算了,回家再和她算账。 柳云眠表示,谁怕谁啊,宁清河那笔账,她还没来得及和他掰扯呢! 陆辞回来得匆忙,晚上两个人好容易有独处的时间,一会儿装醉,一会儿互诉衷肠的,正事反而没时间说。 观音奴哈欠连天,却没有像从前那般抱怨。 他知道,皇祖父最大。 让皇祖父高兴,就能有好日子过。 他已经开始学习理解和适应规则以及潜规则。 阿宽沉默地跟在观音奴身后,垂手站立,不声不响。 “阿宽也换新衣了。”柳云眠笑着递给他一个红封。 阿宽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簇新棉袍,上面还绣着竹子。 只是仔细看过去的话,会发现可能绣娘应付差事,绣工着实谈不上精美。 柳云眠却知道,那是出自蜜蜜之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柳云眠却很清楚,蜜蜜对阿宽格外照顾。 蜜蜜过了年才十岁,说情窦初开都有点早。 但是不管是同情也好,有好感也好,蜜蜜对阿宽是不一样的。 柳云眠没告诉其他人,也不想干涉。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还有一些人,走着走着,越来越近。 不说两个人的感情,家里的态度,以后的际遇……各种叠加下来,变数太多,所以且行且观察。 阿宽接过红封,又要给柳云眠磕头,却被后者扶住。 “这是压岁钱,刚刚拜年都磕过头了。” 观音奴的红封,柳云眠提前就让雪仪压在了他枕头下面。 其他人的,她今日再给。 “阿宽你今日进宫,好好看着观音奴,别让他在宫里就闹起来。”柳云眠不放心地叮嘱道。 观音奴现在别提多中二。 柳云眠就怕他在宫里,又开始“拉帮结派”,拉拢那些非富即贵的小屁孩,直接在宫中表演一个“攻城略地”。 在宫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低调。 越低调越好,低调到没有任何存在感,不被人注意到,不出风头,也不被人咬,怎么去的又怎么全身而退,那就是成功。 阿宽连忙点头称是,又道:“夫人放心,世子其实极有分寸的。” 一家人收拾好后登上马车一起进宫。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柳云眠还是第一次这么 早进宫。 在宫门处停车后,柳云眠携着观音奴一起下车。 雪仪和阿宽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已经一路小跑上前来伺候。 宫门外各家马车已经很多,宫里派来的轿子有条不紊,川流不息。 柳云眠有些惊讶,偷偷问陆辞:“还给准备轿子抬进去?” 陆辞咬着耳朵小声给她解释:“宫里非常大不允许骑马,也不允许马车进去……” 所以,宫里就会派出太监们抬着软轿,接送贵人们。 柳云眠道:“可是之前进宫,我也没见有软轿。” 不是说不给她,而是其他所有人,也都没有。 “因为现在是隆冬。” 达到进宫拜年等级的贵妇人们,一般来说,年龄都很大。 在这样数九寒冬里,让她们步行在这样的冷风中,那估计回家就得病倒。 更有甚者,可能直接就在宫里倒下了。 柳云眠一下就理解了。 她年轻,她可以自己走,就不要给人添麻烦了。 可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 第343章 宫斗大戏 柳云眠想自己进去,陆辞却不让。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就这样走进去,那些品级比你高的老夫人们怎么办?”陆辞耐心地解释道,“稍安勿躁,你品级高,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 柳云眠闻言点点头:“还是你懂得多。” 陆辞心里表示骄傲。 他用血和汗换回来的爵位,不仅成为了姐姐的依靠,还让自己爱的人鹤立鸡群,享受众人的羡慕。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荣耀。 然而,陆辞很快被啪啪打脸。 因为来来回回许多软轿,抬进去了许多人,但是就没有人,来他们这里,请柳云眠上轿。 甚至,都没有人过来问一句。 陆辞脸色难看起来。 柳云眠也品出来些不一样的滋味。 她这是,被针对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有人想给自己点颜色看了。 谁敢说她被忽略了? 她就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就已经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长袖善舞的,会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 柳云眠也不给人难堪,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笑着寒暄几句。 所以说,想忽略她是不可能忽略的,除非是故意为之。 谁在宫里,能故意为难自己? 皇上肯定不会。 因为自己也不配让皇上惦记着,哪怕是为难。 那应该就是后宫的女人们了。 皇后?高贵妃? 这两个,反正都不喜欢她。 陆辞等得面色铁青。 这些人,真是太给自己面子了! 观音奴茫然道:“娘,怎么没人来接我们?” 他还在等着呢。 感觉到陆辞要发作,柳云眠拉了他一把,对观音奴笑道:“因为我们要尊老爱幼,把轿子让给更需要的人。” “那我们现在在等什么?我还以为在等轿子呢!”观音奴道,“好冷啊,爹,娘,咱们快点进去吧。” 柳云眠隔着袖子捏了捏陆辞的手,示意他冷静。 陆辞这才黑着脸,跟着他们一起往里走。 柳云眠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侧头和陆辞说话,不时停下来指着宫中的景致给他看。 ——要让她难堪? 那好,她配合。 她要让路过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堂堂侯夫人,被人怠慢至此,只能步行入宫。 路上遇到人,她也大大方方地说话,和人攀谈。 毕竟她是走着这些人里,地位最高的,和谁说话,谁敢不理? 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在宫里像游园一般慢慢走着,和人说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路过的人都侧目而视。 柳云眠表示,真不怕你们看,就怕你们不看。 她倒要看看,今天是谁丢人。 传到皇上耳朵里,看看他会觉得是谁不对。 皇后和高贵妃斗得如火如荼,一个人做了这样不妥当的安排,另一个人知道了,不会放弃去皇上面前告状。 柳云眠觉得这招数,实在是蠢得上不了台面。 宫斗,被这俩人玩得太辣鸡了。 果然,柳云眠刚走了一半,意犹未尽呢,就有人紧急派了软轿来接她。 为首的太监给柳云眠行礼后歉疚万分地道:“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皇后娘娘昨儿特意叮嘱奴才,什么都不干,只等着接您。奴才今儿睡过头了,真是罪该万死!” 柳云眠心里呵呵。 这是看事情要闹大,就推了个奴才出来背锅。 不用他开口,陆辞就声音冷冽地开口:“既然罪该万死,为什么不去宫正司领罪?” 柳云眠接口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就是被你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故意为难我呢!你说你是不是该罚?” 对上咄咄逼人,不肯松口的夫妻俩,太监慌了。 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愿意跪就跪着,我们走。”陆辞道。 他别的没有,硬脾气还是有很多的。 你不给我面子,我也就打脸到底。 他根本不怕跟皇后撕破脸。 观音奴定定地看着听着,眉头紧蹙,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陆辞和柳云眠分开。 陆辞去面圣,柳云眠则去皇后宫中。 陆辞不放心,叮嘱道:“谁也不用怕。” “我知道,今天过年,”柳云眠道,“我从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就怕晦气。” 闹起来,责任全在对方。 她无所畏惧。 柳云眠牵着观音奴的手到皇后宫中的时候,偌大的花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太后从腊月就感染风寒,一直缠绵病榻,没有痊愈,过年也没露面。 皇后就是老大。 皇后今日盛装打扮过,气色看起来不错。 高贵妃慵懒地靠在她下首的椅子上,依然是祸国妖姬的模样。 她对着屋里的热闹置若罔闻,无聊地摆弄着自己镶嵌着宝石的黄金护甲。 她的姿态分明在告诉众人——我根本不鸟皇后。 皇后倒是端庄温和的模样,正在和燕王妃说话,脸上带笑。 啧啧,对别人的儿媳妇这么热情,故意气高贵妃,还是气萧姮? 萧姮比柳云眠来得早,正捧着茶细细品,一直没抬眼。 听见柳云眠进来,她才看过去,对着柳云眠笑笑。 柳云眠也对她笑笑,然后落落大方地给皇后行礼。 皇后本来不待见她,不想给她好脸色。 但是再想想,自己的下马威被柳云眠抓住了小辫子,若是再冷落她,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小肚鸡肠的名声? 于是,皇后勉强笑了笑,让柳云眠落座。 柳云眠的座位,竟然和萧姮相对。 显然,这也是皇后的“煞费苦心”。 柳云眠想,这大概是怕自己去“撺掇”和联合萧姮吧。 真是小人之心。 她才没有那么蠢,大年初一搞事情,给人添堵。 柳云眠带着观音奴坐下,然后就开始看各路人马的表演和互相追捧,以及暗中的唇枪舌剑。 这个夸皇后气色好,那个就夸高贵妃年轻。 皇后夸这家女儿乖巧,那家儿子出息。 高贵妃听得不耐烦,时不时翻个白眼。 她连自己的儿媳妇燕王妃,也不怎么愿意搭理。 柳云眠突然发现,这高贵妃,有点意思啊。 高贵妃好像对皇上之外的人和事都不关心,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子女。 永嘉公主被带走,她应该迁怒柳云眠的,但是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表示。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憋着一口气,卧薪尝胆的模样。 任何人挑起任何话题,到了她那里,最后只有一个核心思想——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仿佛这一点,就可以打败所有。 柳云眠对她有点好奇。 有趣啊! 皇后有意无意偷偷盯着柳云眠的反应,见她目光黏在高贵妃身上,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蠢货”。 皇后故意抬高声音,夸赞燕王妃:“……果然出身高门,就是不一样。不做那拈酸吃醋的事情,自己把着王爷,这般很好……不要学那些小家子气的。” 柳云眠:嗯? 说的是她? 没事,说就说吧。 她对号入座,坚决不改。 当她听到萧姮似无意间咳嗽了两声时,顿时反应过来。 自己才哪儿到哪儿啊! 毕竟她和陆辞在一起的时间还 短。 离郡王和萧姮,那才是真爱。 原来皇后在敲打自己儿媳妇。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萧姮面色从容淡定,侧头微笑着和身边的淮侯夫人说着话,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 柳云眠默默地给她点了一个赞。 自己这心态,还得继续修炼啊。 燕王妃“谦虚”道:“儿媳也是从小学女四书,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况且——” 她眼中有按捺不住的得意之色:“儿媳现在怀着身子,不方便伺候王爷,自然要为王爷安排妥当的。” 又怀了? 柳云眠心说,她倒是挺能生的。 本来上一胎,燕王妃怀相就不好,产后也很虚弱。 按理说,她这种情况,得调理几年身子再怀孕比较好。 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她竟然又怀上了。 再看燕王妃现在的模样,即使厚重的妆容,都掩盖不了她的憔悴。 和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萧姮比起来,燕王妃就像个遭人厌弃的黄脸婆…… 就这样,还得给男人安排好小妾,然后骄傲地来显摆? 柳云眠实在无语至极。 这么爱生,下辈子投胎做母猪去好了。 观音奴小声地问柳云眠:“娘,为什么大家都在怀孩子,你却没有?” 他娘少了什么? 柳云眠表示,不是没有,只是时候未到。 观音奴偏偏刨根究底:“那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到他后续“兵力”的补充呢! 柳云眠胡说八道:“等再过一年。” “也行,但是娘,您别让我等太久了。要是我长大了,说不定就不想玩带兵打仗的游戏了。” 母子俩正窃窃私语,就听燕王妃邀宠似的和皇后道:“……儿媳是个蠢笨的,一心想替王爷开枝散叶,没有别人那么活跃的脑子,去买了避子药来吃……” 皇后的脸色瞬时变了:“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面上甚至带了几分狰狞。 柳云眠愣住:避子药犯忌讳了? 第344章 皇宫卖药 燕王妃被皇后的反应吓到了。 她想了想,连忙道:“娘娘,儿媳是不会碰那种东西的。” 皇后是不喜欢避子药吧。 想想也是,朝廷想要的是人口越多越好,所以鼓励生育。 但是再想想,其实能买得起避子药的,是极少数人而已。 这些人,还影响不了多少人丁…… 燕王妃就是缺儿子,她想着至少要两到三个儿子,地位才能稳固。 否则她其实,也想吃避子药。 因为每次生孩子,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自己好容易爬到这个地位,富贵没享受完就直接嗝屁了? 众人都噤声低头。 而皇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片刻之后面色微缓,淡淡道:“那都是江湖骗子,不要轻信,小心伤了自己根本,得不偿失。” “是,娘娘所言甚是。”燕王妃恭维道。 其他人,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说话容易惹火烧身。 即便皇后这般说,只要朝廷不是明令禁止,关乎到自己的身体,谁也不是傻子。 该吃还得吃。 怀孕对自己身体有损害,还会让别的小妖精趁虚而入。 谁还没有几个儿子? 就是实在没有,有人还想得开,把小妾生的抱来养呢! 总之,这里人的想法,和柳云眠想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避子药,才会给她带来超额的收益。 柳云眠现在想的是,皇后为什么刚才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和她有什么关系? 宫里要是有女人吃,她应该高兴才对;莫非,是和她相关? 总不能,皇后也在吃避子药,觉得被揭穿,所以恼羞成怒? 柳云眠心里浮想联翩,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这时候,高贵妃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目光嘲讽。 “高贵妃为什么这般看着本宫?”皇后不动声色地道。 然而柳云眠却觉得,她在咬牙切齿。 “皇后娘娘说得对。”高贵妃的笑容,让人想打人,“避子药吃多了可不行,生不出孩子了。” 柳云眠心说,你这不废话吗? 吃避子药,再生出孩子,不是买到了假药吗? 等等! 吃多了,生不出孩子……意思是丧失了生育功能? 再看看皇后挂不住的脸色,柳云眠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想。 ——是皇后吃多了避子药,然后生不出孩子了? 否则她怎么会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 有瓜,且很大。 离郡王不是皇后生的,那皇后应该很急切地想生自己的儿子,不会服用避子药。 那,难道是皇上? 真是那样的话,虽然皇后很让人讨厌,但是皇上的行为也太渣了吧。 皇后面色冷淡,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高贵妃,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 或者说,她就是故意的。 宫里这两个神仙的战争,看起来已经白热化了。 又有其他人进来拜年,话题很快就转换了,好像刚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一样。 柳云眠听见身后有人议论避子药。 “我是没用过的,但是听说效果确实好。” “我也没用过,也是听说好用。” 因为皇后的态度不明,所以没有人傻到说自己在用。 柳云眠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说话的人。 是两个三十岁上下的诰命夫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柳云眠不认识,但是从她们的诰命服,还有她们所坐的位置,就知道两人身份都不低。 两人也感受到了柳云眠的目光,左边梳着堕马髻的妇人,语带挑衅:“那可是很贵的,没有点私房钱的,可买不起。” 毕竟避子药这种东西, 是不能跟家里男人说的。 这是女人之间的“小心机”。 而柳云眠这种出身寒门的,肯定没什么嫁妆,所以对方笃定她消费不起。 柳云眠:是是是,我消费不起。 那你呢? 妇人旁边的人,拉了拉她,意思是劝她不要挑事。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位现在可是镇通侯夫人。 镇通侯……说炙手可热也不为过。 尤其这次推行了军权改制,深得君心,风头正盛。 出言嘲讽柳云眠的妇人,却不以为然。 她用自己浅薄的认知,觉得柳云眠是靠着陆辞遭难时候,乘人之危嫁给了陆辞。 陆辞对柳云眠,又能有多少尊重? 不过是被“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给压的罢了。 柳云眠也不恼,看着她笑眯眯地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夫人肯定买得起。” “那是自然!”妇人骄傲地扬起头,“我出身清河崔氏。” “好厉害。”柳云眠夸赞道,“不像我出身寒门小户,想买都买不起。夫人真厉害,一千两银子说出就出。” 一千两银子? 妇人愣住。 显然,她只听说这药贵,没想到这么贵。 柳云眠:呵呵,我就是狮子大开口。 你不给我钱,我就不承认你有钱,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对夫人而言,也就是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已。” 妇人想想自己压箱底,统共也就还有两千多两银子,硬着头皮才说出来一句,“就是如此。” “那夫人一定会买吧,毕竟对自己好。” 妇人已经被柳云眠架上去了,几乎是下意识地道:“自然会买。” 面子不能丢。 至于买不买的,谁能知道? “夫人果然财大气粗。”柳云眠盛赞。 太好了,白花花的银子向她滚来。 “多巧,我正好认识卖药的。” 妇人有些慌了,忙道:“不用麻烦侯夫人了,我自去买便是了。” “不麻烦,不麻烦。”柳云眠从袖中掏出药来,“我今日正好带着呢!” 妇人:“……那个,我还得考虑考虑。” “哦。”柳云眠倒是没继续纠缠,把药塞回袖子里,“原来清河崔氏的姑娘,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旁边的妇人听得咋舌。 她是眼睁睁地看着,柳云眠一步步挖坑,把工部侍郎夫人给拉了下去。 现在这一招激将法,把清河崔氏都给拉出来了…… 不上当才怪。 果然,那妇人当即脸色涨得通红,“买,哪个不买!” 柳云眠道:“那行,药先给您,回头我去府上教您用药的时候结清银子就行。”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把药塞进妇人怀里。 完美! 现在你是我的客户,是我的金主上帝了,请尽情地无情地嘲笑我吧。 我都无所谓的! 第345章 宫中哭穷 偏偏这时候,观音奴“童言无忌”。 “娘,这就是乱说话就破财吗?” “非也非也,”柳云眠道,“这叫清贵世家的底蕴,比不了比不了,只剩下羡慕。” 妇人几乎要被气得吐血。 这镇通侯妇人,果然穷酸,竟然当二道贩子,卖药赚钱! 赚钱就算了,还用言语挤兑自己。 不过她也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去暗戳戳地挤兑镇通侯夫人娘家不行? 现在好了,白花花的银子出去了……不过想到避子药确实有用,所以心里还能自我安慰一些。 柳云眠旗开得胜,心情愉悦。 来,前后左右,everybody,谁还想来炫富,快来! 用银子砸我脸上! 观音奴在这里待着无聊,忍不住问柳云眠:“娘,咱们不是来拜年的吗?拜完年,是不是该回家了?怎么,宫里还供饭吗?” 柳云眠:是啊! 她可以走了啊! 又不管饭。 然而没等她找到理由提前离场,战火就已经直接烧了过来。 皇后忽然看向柳云眠,目光慈爱地道:“说起来,镇通侯夫人成亲也有半年了吧,怎么到现在都动静?” 柳云眠也笑眯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您或许不知道,侯爷出去公干了很长时间,昨日才刚刚回府。” 她要有什么动静? 把陆辞给绿了? 就这智商,怎么当上皇后的?柳云眠深表怀疑。 一定是祖坟埋得好,否则解释不了。 皇后脸上笑意一僵,“那倒也是。只是本宫听说,侯府连个妾室都没有?” 柳云眠:呵呵,俗套。 不就是看萧姮不舒服,但是又不能把离郡王护得严严实实的萧姮如何,就只能在自己这里动刀子,给萧姮添堵呗。 一定是她表现得太完美,皇后挑不出毛病,所以最后只能用这些俗套的手段。 她当即笑着道:“确实没有。说起来,真是一肚子苦水……今日过年,就不给皇后娘娘添堵了。” 皇后却道:“苦水?莫不是镇通侯欺负你了吗?说来听听,本宫替你做主。” 柳云眠装模作样地道:“那自然没有,侯爷待我极好极好的。奈何……哎,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各位应该都多少有点耳闻,我出身贫寒。而侯爷呢,侯府之前经历了那一场浩劫,后来被发还回来的时候,东西基本都流失了……所以看着气派的偌大的侯府,其实真穷得叮当响,别说养妾室了,就是买个丫鬟,都买不起。” 众人:扯,你就继续扯。 镇通侯怎么可能没钱! 就算当初被抄家,确实损失了一些,朝廷也不会完全不管,总是要折算银子还回来的。 毕竟抄家也就是不久的事情,单子都清清楚楚呢! 谁敢伸手去动? 哪怕胆大包天地动了,那镇通侯起复之后,聪明的不都得把东西暗戳戳地送回去? 更别说,离郡王妃还是个有名的“扶弟魔”。 离郡王可不缺银子。 离郡王以擅长搞钱而著称。 没错,那个高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傲娇男人,其实非常擅长打理名下的产业。 富得流油那种…… 这还是在他被上次倒霉的时候,被人查东宫时候,意外泄露了。 据说当时东宫之中,除了宫里提供的东西外,白玉为床金作马,豪奢程度远超想象。 彼时众人都以为,太子是蛀虫,暗中贪污。 后来调查才发现,东宫的每一笔收支,都能对得上,一丝遗漏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东宫的收入……令人叹为观止。 总之,离郡王倒霉那一次,以巨额的财富闪瞎了众人狗眼。 皇上多少也是因为东宫 钱太多,对他更加怀疑。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离郡王,那就是“有钱”! 离郡王,也从来没有慢待过小舅子。 所以镇通侯,一定有钱。 柳云眠现在的这番“贫贱夫妻”的自我界定,让其他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偏偏柳云眠哭穷哭得情真意切,又……有理有据。 “……偌大的侯府,养活那么多人,月银经常青黄不接。买妾室的银子哪里来?买完之后,也养不起。” 所以,别瞎掺和我们侯府的事情。 掺和就得出血,就得让你掏钱! 第346章 另类的解围 皇后脸色难看,“你这般推三阻四,是不是对本宫不满意?”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母后,”萧姮打断了柳云眠的话。 柳云眠:“?” 她正想怼皇后呢,怎么不让她说了? 萧姮微笑着道:“娘娘,他们二人新婚燕尔,实在用不着妾室。倒是郡王府,长期只有儿媳一个,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善妒不容人。既然母后有合适的人选,那不要偏疼眠眠,先疼疼儿媳,把人赏给我吧。” 众人一片哗然。 这俩人,都是绝绝子。 一个哭穷,一个穷大方? 柳云眠也很意外。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皇后今日的封赏,看起来是推不出去了。 所以萧姮出来替自己挡刀。 这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估计回去,有人要发火了。 “姮姮,你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柳云眠都可以脑补出来傲娇离郡王的神色。 皇后短暂考虑之后,勉强夸了萧姮大度,然后让人跟着萧姮回去。 萧姮大方谢赏,情真意切的模样,看得柳云眠想给她投个火箭。 真厉害啊。 这件事情到此算是解决。 柳云眠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说不定皇后又会变成一个人来,让自己带回去呢。 大过年的,真晦气。 可是总有人拦着不让她走。 柳云眠还没迈出去一步,就有太监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拜倒在地:“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那边不太好了。” 不太好? 大过年的,说“不太好”,那翻译过来,就应该是“太不好”。 太后身体出状况了? 之前寿宴时候,柳云眠见到的太后,精神矍铄,怎么看都不像有病的模样。 怎么这才多久,太后就病入膏肓了? 该不会被皇后这个蠢儿媳妇气的吧。 太后不好,皇后连带着其他的妃嫔自然坐不住了。 包括目下无尘的高贵妃,都站起身来,跟着皇后一起往外走去。 柳云眠这下也走不了了。 所有的命妇都不敢走。 谁走,那是对太后大不敬。 不过出去的时候,柳云眠总算蹭到了萧姮身边。 她小声地道:“姐姐,刚才那个,其实我能应付的。” 实在不行,她把人带回去,交给陆辞处置呗。 毕竟是陆辞“惹的祸”,被人盯上了。 萧姮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轻声道:“无碍。你只管和阿衍好好过日子,这些烦心事,还有我。” 柳云眠听了这话,如何不感动?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陆辞这样难得的好男人不说,还能拥有这样一款强大又护着自己的大姑姐。 观音奴也跟着一起走,并没有什么抱怨。 队伍浩浩荡荡,一起往太后宫中而去。 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皇上也接到了消息,带着部分朝臣,现在也在太后宫中。 柳云眠见到了陆辞。 不过男女之间,泾渭分明,看得见,却说不上话。 陆辞跟在离郡王身后,两人俱是身材高大,相貌出众之人,在一群人之中鹤立鸡群。 陆辞还好,虽然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了柳云眠几次,但是毕竟也是偷偷摸摸的。 离郡王就夸张了,目光几乎黏在萧姮身上。 那简直都不是暗送秋波,是光明正大,爱的洪水泛滥了。 柳云眠:郡王,您的小妾已送到,请签收。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她还得跟着众人一起做忧愁状。 她怕自己这种情绪不到位,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鞋 尖这两颗东珠,可是很贵的,千万别掉了。 不知道前面在沟通什么,反正她就跟着众人一起,在外面等了很久,久到她都饿了。 唉,刚才光顾着和人斗嘴去了,都没多吃点垫垫肚子。 这会儿五脏庙都唱起了空城计,好在还没有饿得咕咕叫。 否则,她只能赖观音奴了。 反正,孩子饿了没人嘲笑。 观音奴拉了拉她的袖子。 柳云眠:“……” 她就在心里想想,结果观音奴就知道了? “娘,”观音奴压低声音道,“我想尿尿!” 柳云眠:“什么?你饿了?” “我要尿尿!” “饿坏了可不行,走,娘带你去要点吃的。” “娘,我……”观音奴见到柳云眠给他使眼色,聪明地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然后,柳云眠牵着他的手,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好容易走到人少的地方,总算能喘口气了。 真的,在那群人里面,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娘,您是不是饿了?”观音奴贴心地问。 “有一点吧。”柳云眠无奈地道,又摸摸他的头,“你饿不饿?” 饿了也没办法,只能忍一忍。 这是宫里,总不能去偷御膳房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无事生非。 “我不饿。”观音奴道,“我无聊的时候一直在吃。”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且都是鸡零狗碎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那么爱纠缠。 他感觉到,柳云眠都很不耐烦了,却又无可奈何。 哎,他也帮不上娘,只能等以后了。 柳云眠笑着夸赞道:“聪明!” “娘,给你吃。”观音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包着几块点心。 柳云眠:??? “……我刚才觉得好吃,想带回去给铁蛋尝尝的。”观音奴道。 他刚才嘴没闲着,还暗中给阿宽吃了一些,就牵挂着铁蛋了。 这三个人,是铁三角。 柳云眠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再给铁蛋买点心吃。” 她是真的饿啊! 柳云眠要分给雪仪,后者却说早上吃了很多,并不饿。 柳云眠就自己把几块点心都吃了。 宫里的茅厕,怎么都离得这么远! 柳云眠环顾四周无人,对观音奴道,“你还憋得住吗?要不去树下解决一下?” 观音奴想了想,就跑到旁边的树下解决问题去了。 很快,解决完尿急,又得回去了。 柳云眠故意走得很慢,想拖延一点时间。 观音奴道:“娘,如果皇祖母……那就不能吃肉了。” 柳云眠听完这话直想拍大腿。 可不是吗? 太后若是有个差池,大家都得披麻戴孝,过年准备的大鱼大肉就不能吃了。 太后娘娘,您可不能现在就挂了啊! 怎么也得坚持几日,让大家把准备的荤菜吃一吃,要不多浪费。 第347章 太后的病情 “没事,咱们关起门来偷偷吃。”柳云眠如是道。 “那您到时候不要把菜炒得太香,要不别人就闻到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观音奴对亲生父母都没有多深刻的感情,对于这个就见过几面,还为难亲娘和柳云眠的皇祖母,着实没有多少感情。 甚至,没有他吃肉重要。 说着话,她们又重新回到萧姮身边。 萧姮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而柳云眠也隐约察觉到,她回来之后,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妈呀,难道她让观音奴随地小解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这在宫中,不会是犯了什么大忌讳吧。 “姐姐,怎么了?”她弱弱地问萧姮。 萧姮道:“太后娘娘身体状况堪忧,太医已束手无策,有人……举荐了你。” 柳云眠:卧槽! 谁那么犯贱啊! 她根本就不想沾染这些事情。 治得好就算了,治不好,那简直罪大恶极。 更何况,太医治不好,让她来治,岂不是儿戏? 当然,她自己清楚,自己要比太医见到的疑难杂症多很多。 然而其他人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谁要害她! “阿衍刚才已经替你拒绝了。”萧姮道,“我也说话了,你先不用管。” “好。”柳云眠点点头。 她拥有两个神一般的队友,苟住! 不过身为大夫,柳云眠有些好奇,太后到底突发什么急症了? 之前只说太后身体不适,但是也没有传出很严重的风声。 怎么感觉一下子,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会是什么毛病么? 柳云眠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念头。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白临从太后房间出来,看了看陆辞,又看向柳云眠,出声道:“太后娘娘有旨,宣镇通侯夫人觐见!” 柳云眠:什么猴? 不是陆辞那猴吧,一定是她听错了。 “眠眠,不要慌。”萧姮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柳云眠耳中,“皇上也在。” 皇上,是他们这一派的? 柳云眠可没有那么乐观。 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安抚了要跟着一起进去的观音奴,然后走出去,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了台阶。 ——有种上断头台的悲壮。 事到如今,柳云眠倒不是怀疑自己的医术不行,而是觉得,有人在暗中谋算什么。 直接目标是自己,间接目标应该是陆辞。 她自己,也没有被算计的价值不是? 陆辞也想出来,却被离郡王伸手拦住。 “不慌,等等看。就是要把人处置了,也得拖出来。” 陆辞:“……” 谢谢了,姐夫真会安慰人。 柳云眠跟着白临进去之后,就见到了太后躺在幔帐后面,皇上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苍老的手。 屋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太医。 皇后、高贵妃和另外几个妃嫔,都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柳云眠没想到,太后的房间竟然这么逼仄。 感觉无处下脚。 陈设并不多,柳云眠也不敢打量,只低垂着头,眼神余光瞥见旁边桌上有一块镶嵌着紫色和绿色翡翠的山水插屏。 她对着太后和皇上行礼。 皇上道:“免礼。太后身体抱恙,太医都束手无策,听说你医术不错,所以让你来给太后看看。” 柳云眠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哆嗦着道:“回,回,回皇上,臣,臣妇只,只是滥竽充数,太后娘娘,娘娘凤体金贵,臣妇,不,不敢……” “你不必紧张。”皇上道,“按照规矩,朕也不会召见命妇,于礼不合。只是现在太后娘娘病情危急,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让你来试试。太 医在其位,尸位素餐,朕自然要罚。你却不是太医,便是帮不上忙,朕也不会怪罪。” 柳云眠:这才像话。 她连忙道:“多谢皇上体恤。” 有了“免死金牌”,那就上吧。 把太后治好,又是大功一件,肯定会有封赏。 柳云眠这个财迷,已经开始想象了。 皇上起身让开位置,让她上前给太后诊治。 正当柳云眠纠结是坐在床边还是跪在脚踏上或者蹲在脚踏上给太后诊脉的时候,就听皇上让人赐座。 一个红漆雕花方凳被挪到床前,柳云眠谢恩,浅浅坐下,伸手搭上太后的脉,观察太后的面色。 太后眉头紧皱,法令纹深深,一看便是极难相处的模样。 但是,柳云眠只看出来她有点虚弱,没看出来命在旦夕的危急。 面诊或许会出错,但是脉象不会。 柳云眠诊脉把自己给诊愣住了。 ——太后有什么毛病啊? 太后她老人家,啥毛病都没有啊! 这个年纪,有点心脏啊,胃肠方面的小毛病,那都是正常,太后也略有一些。 只是略有而已! 总体来说,太后的身体状况,简直秒杀同龄人好吗? 这要是有病的话,那是不是很多活人,坟头草都该很高了? 太后这是在搞什么? 没病装病,然后坑太医? 柳云眠现在看跪在那里的一群老太医,就像看一群大冤种。 怪不得他们束手无策呢! 太后没病装病,他们能怎么办? 要是说装个头疼脑热不舒服,那他们估计也就配合了,开点吃不坏人的补药,含糊过去。 可是太后现在玩大了,她要装死。 那让太医们怎么配合? 太医们肯定没想到,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医,到头来还得比拼演技? 这不是专业的,肯定不行。 所以这不,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大过年的,跪一地,提着脑袋瑟瑟发抖? 太后这行为,多可恨啊! 皇上一直看着柳云眠的脸色,这会儿忍不住开始催她:“在你看来,太后这是什么病?应该怎么治才好?” 柳云眠脑子飞快地转着,顷刻间已经有了主意。 她松开给太后诊脉的手,站起身来对着皇上行礼道:“回皇上,以臣妇微薄贫瘠的医术来看,太后娘娘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皇上眉头紧皱。 “是。”柳云眠道,“臣妇才疏学浅,委实看不出来。但是臣妇曾听人说过——” 第348章 我有妙方 “说什么?”皇上见柳云眠欲言又止,不由开口道,“直言便是,朕恕你无罪。” 柳云眠道:“臣妇听人说,这种情况,其实可以再等等看?” 没病,再等多久,也挂不了。 其实对付装病的人,柳云眠还有更损的办法。 但是她也犯不着把太后得罪狠了。 她直言不讳说太后没病,也是看那些太医们可怜。 ——伺候皇室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大夫治得了病,治不好命。 更何况,有些病也治不好。 把治疗结果和大夫的人身安全挂钩,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唾弃的行为。 众人听了柳云眠的话都沉默了。 这时候,床上的太后忽然咳嗽起来。 柳云眠:刷,继续刷存在感。 太后咳完了这波,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面色涨得通红。 半晌后,她幽幽地道:“皇上,算了,生死有命,大概哀家就是命数到了。” 皇上跪下。 众人见状,自然也跟着跪下。 “母后,您别说这样的话……” “听我说,”太后继续道,“我死之后,也不要为难太医,这都是命,和他们没有关系。” “太后娘娘仁慈。”太医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卑微得让人心生同情。 ——他们知道她在撒谎,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她造成的,然而他们还得感谢她鳄鱼的眼泪,多么荒谬。 皇上道:“您先别说话,好好将养身体。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皇上好像在转移话题? “有什么来日方长?哀家的身体,自己知道,油尽灯枯……好在现在国富民安,江山稳固,哀家便是去见先帝,也能无愧于心了。” 柳云眠:啧啧,真会给自己加戏。 皇上也是个戏精。 这俩都不是亲母子,后来因为夺嫡才绑在一条船上,能有什么感情? 可是现在两人表演起母慈子孝,一个比一个能演。 坦白说,皇上在乎太后活着还是死了吗? 并不在乎。undefined 所以,太后在闹什么? “哀家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万家了。” 柳云眠一愣,这是说她娘家? 太后这是在给娘家讨赏? 这或许,就是太后装病的初衷? “临终”前,当着众人的面,逼皇上许下对她娘家的诺言,然后她再“九死一生”,侥幸无恙? 柳云眠觉得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然而皇上也不是昏君。 他对太后的举动和目的,应该看得都清清楚楚。 可是人生如戏,只要上了台,就得将就着唱下去。 “万家那边,您不用担心。”皇上道,“此次虽然改制兵权,表面上看万家吃亏,但是那是朕的外家,怎么会亏待他们?母后尽可以放心。” 柳云眠:??? 就这? 原来,皇上力推的改革,也削弱了外戚的力量? 那太后今日的举动,就很容易猜测出背后的目的了。 ——她不满皇上削弱万家的势力,所以用死来吓唬皇上。 皇上现在心里想的定然是,快去死吧。 因为他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话是实实在在的承诺。 “不会亏待万家”,这种话术,骗小孩吧。 分明是皇上不肯承诺。 这种情况下,万家要是夹紧尾巴做人,还估计还能苟延残喘。 但是他们要是认不清形式,还想反对军权改制…… 那真是屠刀架到了脖子上。undefined 母子俩过招,真是精彩纷呈。 这时候,太后发话,让柳云眠一下不能置身事外 。 她说:“皇上,兵权规矩,那是祖宗定下来的。你不能听信谗言,说改就改……后宫不干政,哀家本来也不愿意说。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上还是重新好好考量一下这件事。” 柳云眠听到这里,简直气歪了鼻子。 这暗戳戳地说谁呢? 谁进谗言了? 这件事情,分明是皇上想做,陆辞被推出来背黑锅。 太后这是恨上了陆辞,想要皇上治罪于陆辞。 她可太坏了吧! 大过年的,闹得鸡飞狗跳,害大家都不能好好过年,还要害陆辞。 不是好东西!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柳云眠义不容辞地站出来:“皇上,臣妇有事要回禀。” 皇上巴不得有人替他解围。 他根本就不想厚待万家,太后却纠缠不放,他已经很恼怒了。 没想到,这么多人,一个懂他心思,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众人:坐山观虎斗,谁能不自量力,上前比划比划?一不小心,就葬身虎腹了。 柳云眠这一开口,也成功地让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 竟然还有主动送人头的? “你说。”皇上深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可不觉得太后有病。 柳云眠刚才已经点出来了关键所在,太后又抒发了这样一番“临终托付”,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觉得可笑。 大过年的,太后这是存心找事。 皇上也觉得心寒。 他自认为对万家仁至义尽了。 这么多年来,万家子弟多少次闯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惩大诫,不就是看在太后面子上? 别人都是狡兔死,走狗烹。 他呢,登基这么多年,依旧对太后娘家礼遇有加,结果就换来这样的对待? 皇上现在心里一肚子火气。 柳云眠道:“臣妇就是忽然想起,从前见过书上记载,太后这样的病例如何治……” “说来听听。” “香薰。”柳云眠道。 “香薰?”皇上拧眉,“什么香?” 龙涎香?水沉香? 他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呢。 柳云眠不慌不忙地道:“回皇上,是——” 第349章 护夫有道 “饭香。” 所有人都愣住。 饭香是什么鬼? 柳云眠不慌不忙地道:“太后这种情况,依臣妇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然而太后又确实感觉到了难受,太医束手无策。既然如此,不妨试试我这特殊的香薰。”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太后娘娘这房间腾空,谁都不要进来,免得带进来浊气,影响治疗效果。” “然后,在廊下令御厨做饭,越香越好。” “太后娘娘身体如此虚弱,水米不进,只能试试,用香味来慢慢净化身体……” “不吃饭怎么能行?”皇上问。 柳云眠却道:“寻常人不吃饭自然不行,但是太后现在这般,躺在床上,没有多少消耗,坚持三日香薰试试。皇上,既然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试试臣妇的办法吧。说不定三日之后,太后就能进水米了。” 不吃饭是不是? 那是不饿。 饿上三天试试! 到时候,吃嘛嘛香。 试想一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太后自己躺在床上,水米不进,闻着外面传来的顶级御厨做出来的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那是何等的享受! 太后值得。 众人这下有什么不明白? 柳云眠,这是在给太后挖坑。 她分明,是觉得太后在装病,用这种办法整治太后。 柳云眠表示,就是这样。 太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对陆辞有恶意。 既然如此,你不客气,我干嘛还捧着你? 干脆撕破脸。 反正太后如果能收拾她,那就不会等到现在,早就收拾她了。 皇上本来对太后不错,觉得这招数有点……残忍。 但是转念一想,太后在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妃嫔命妇面前,让他如此下不来台,那谁还管谁? 于是皇上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柳云眠看了太后一眼,忍住笑意道:“是,遵旨。” 太后那眼神,简直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打自己。 啧啧,别怪我,是你先招惹我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啊! 你难道不知道,推动兵权改制这件事情,是皇上的主意? 偏偏对皇上你不敢说什么,只能用这种小手段闹一闹,但是说到陆辞的时候,就重拳出击。 “谗言”影射谁呢? 她的男人,她护着! 柳云眠道:“等太后娘娘有食欲,那就是好了。” 皇上倒也没有“亏待”她这个出谋划策,让他解气的“功臣”,道:“等太后恢复,朕当记你一大功。” 柳云眠:“谢主隆恩。” 言辞之间,表示她已经拿捏了,太后一定会好,因为她就是没病装病。 这个插曲过后,柳云眠跟着陆辞回了家。 在马车上,她笑得花枝乱颤。 陆辞看着她,嘴角带笑,眼神宠溺,“你胆子也真大,敢在太后头上动土。” “为什么不敢?”柳云眠道,“她给你扣帽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为了我?”陆辞微笑,黑眸星光熠熠,眉眼舒展而温柔。 柳云眠一下红了脸。 这……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实际上也就是如此呀。 她要保护好自己的男人,不被人欺负。 柳云眠忽然抬头,叉腰,凶巴巴:“就是为了你,怎么了?” 她像突然炸毛的小兽,看在陆辞眼里,除了可爱,还是可爱,想把人抱到怀里用力地rua。 她害羞了。 “我很高兴。”陆辞忍笑道。 他不敢笑,怕这好容易鼓足勇气冒出头的小蜗牛,再受惊缩回壳子里去。 “反正就是不准欺负……我的男人。”柳云眠越战越勇。 陆辞觉得内心犹如高山冰雪,遇暖融化,奔流而下,滂湃激荡;水流经过的地方,繁花锦簇,春暖花开。 真的好想把人抱进怀里。 但是他不能。 不是他残废了,是这马车里,有多余的人。 观音奴正侧身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屁股撅起来,正对着陆辞。 多余,真多余! “多谢娘子。”陆辞笑道,伸手暗戳戳地用小拇指,碰了碰柳云眠的手背。 见柳云眠没有反对,他干脆壮着胆子,整只手都覆上去。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柳云眠没动,低头假装没发现,闭目假寐,享受着两人的小互动,嘴角不由勾起,露出浅浅的梨涡。 陆辞心花怒放,得寸进尺,甚至敢去捏她修长的手指。 她的手指好软…… “哎呀,下雪了,娘,下雪了。”观音奴激动地回头喊柳云眠。 陆辞立刻像做贼一样心虚,猛地把手从柳云眠这里抽回去,然后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那里,像尊石像。 柳云眠当即笑出声来。 陆辞有贼心,没贼胆啊! “娘,您笑什么呢?”观音奴好奇地问道。 柳云眠:“我刚才看到一只大耗子。” “啊?大耗子?在哪里?”观音奴立刻来了兴趣。 “跑了。”柳云眠看着陆辞,笑得眉眼都弯了。 她当着观音奴的面,主动歪头靠在陆辞身上,假装打了个哈欠道:“困了,想睡一会儿。” “那您就睡吧。”观音奴道,“我不吵您,我看雪。回头雪下大了,娘得让我出去玩雪。” “行,让你玩。” 柳云眠感受到身边男人一瞬间的僵硬,完全不敢动,更是忍不住笑。 陆辞怎么能这么好玩。 看看,他多怂,自己多勇。 然而没过多久,陆辞就反应过来,反客为主,竟然主动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更舒服,也更贴近地靠着他。 哎呀呀,男人在某些方面,果然是无师自通的。 非常遗憾,昨晚没有吃上肉。 没关系,好饭不怕晚,今晚安排上。 人生有肉须尽欢。 谁知道明天怎么样? 说不定太后把自己作死了,大家明日都得披麻戴孝,只能吃素呢! 呸呸呸,想起那个老女人就晦气。 柳云眠好奇地问陆辞:“万家这次,势力也被削减了很多吗?” “对,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万家,”陆辞道,“因为皇上,没有封万家的人做都督。” 也就是说,万家掌兵权,基本也就到这一代了。 之后大权都得上交,外戚更不成气候了。 皇上这盘棋,下得可是很大。 “那怪不得了。你说,皇上最后,会妥协吗?”柳云眠又问。 “不会,皇上心性坚定,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 “那就好。”柳云眠道,“别让太后得势。我看她现在,把万家利益受损这件事情,全都归咎于你。” “嗯,不要紧。”陆辞安慰她,却没有说更多。 何止太后如此? 太后不过是他得罪的众多人的一个缩影罢了。 他替皇上推行的改革,成功了则名垂千古;失败了则死无葬身之地。 谁还不知道,商鞅变法,惨遭车裂?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就坚持到底。 马车很快回到了侯府。 柳云眠深深呼吸了一口。 侯府的空气都格外清冽,比宫中的乌烟瘴气强太多了。 观音奴自己从马车上跳下去,喊坐在后面马车上的阿宽。 “阿宽,阿宽,下雪了。再下一会儿,咱们就能玩雪了。” “哦,是,世子说得对。”阿宽道。 柳云眠闻言看了他 一眼。 嗯? 阿宽有些不对劲吧。 第350章 阿宽的亲生父亲 陆辞召集他手下的谋士议事去了。 毕竟之前没有想到,太后会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 皇上“以孝治天下”,现在看来态度倒还算坚决,但是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动摇。 所以陆辞需要和手下的人商量出应对之策。 柳云眠懂,planB嘛! 大年初一,陆辞不得闲,他手下的谋士也都紧张。 哎,就是寻常百姓,今天也能好好过个年吧。 大年初一,不好回娘家,这是规矩。 但是观音奴问,“没说不让铁蛋到咱们家来吧。” 柳云眠:“……那倒没有。” 观音奴就兴奋地隔着围墙喊铁蛋过来玩雪。 过了一会儿,蜜蜜和铁蛋都来了,先给柳云眠拜年。 蜜蜜上身穿着海棠红对襟绣花窄袄,边上绣了一圈白色狐狸毛,下面套着七幅间色马面裙,脚踩鹿皮靴,亭亭玉立,颇有些大姑娘的模样。 柳云眠看着十分欢喜,招手喊她到自己身边坐。 至于铁蛋,穿得大红团花的衣裳,也十分喜庆。 不过熊孩子已经把前襟弄得脏兮兮,惨不忍睹。 柳云眠给他压岁钱,他直接塞给蜜蜜,自己迫不及待地跟着观音奴往外跑,还一叠声地喊阿宽:“阿宽,快点,你磨蹭什么呢!” 蜜蜜板起脸来骂道:“你再喊一声试试!没大没小。” 观音奴能喊“阿宽”,因为他是主,阿宽是仆。 但是铁蛋不能那么喊,太不知道大小了。 铁蛋对着蜜蜜做个鬼脸,“阿宽哥都不生气,就姐姐事情多。走,咱们不理她,女孩子就是讨厌!” 柳云眠笑骂道:“跟谁学的混账话,什么叫‘女孩子讨厌’?你们先出去玩,我有事吩咐阿宽。” 铁蛋这才跑出去。 蜜蜜也已经看出阿宽的魂不守舍,轻声问柳云眠:“小姑姑,我也出去吧。” 她其实不想出去。 否则她就不应该问这句话,而是直接就出去了。 柳云眠笑道:“没事,你坐着你的。阿宽,今日是不是观音奴委屈你了?不怕,你跟我说——” 阿宽虽然懂事,但是他也还是个孩子。 阿宽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夫人,世子待我一向都很好。” 他这话是诚心实意的。 观音奴就是贪玩,有时候会拉着他一直玩。 但是观音奴从来不作践人。 “夫人,我——”阿宽垂眸,长睫微颤,双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握紧,身体也绷得紧紧的。 “不着急,慢慢说。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柳云眠温声细语地道。 蜜蜜眼中也盛满了担忧。 她上前拉了拉阿宽的袖子,轻声道:“你不要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小姑姑会帮你的。” 阿宽沉默半晌,抬头看向蜜蜜,勉强对她笑笑:“蜜蜜姐,我没事。我就是遇到了……我爹。”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即使恨不得将一身骨肉还给他,划清界限,但是现在阿宽还是得说一声,那是他的父亲。 那个负心薄幸的畜生! 柳云眠微怔,随后心里有些酸涩,心疼起阿宽来。 “你是在宫中见到了他?”柳云眠轻声问道。 阿宽点点头,神情木然,眼神憎恶。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阿宽的父亲离家的时候,他还很小很小,应该都没有记忆。 “因为他长得,和我祖父很像很像。”阿宽道,“我还听到,别人喊他驸马,提他姓名。我爹,叫王泾。” 柳云眠愣住。 她对朝廷里的这些人事,知道得很有限。 但是这位王泾王驸马,她还真听说过。 皇上有个妹妹,十七公主,封号忠敏公主。 听听这封号,就知道在皇上登基过程中,这位也是出过力的。 没错,这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忠敏公主呢,第一任驸马战死沙场;第二任驸马病死;第三任驸马死得最离谱——大风天,被刮下来的瓦片砸死了。 总之,忠敏公主很克夫。 可是,她对于找驸马这件事情,乐此不疲。 众人避之如蛇蝎。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纵使有滔天的富贵在,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忠敏公主看上的男人,都不愿意给她做驸马。 她多看谁一眼,谁都得立刻回家商量亲事,以防遭到她“毒手”。 忠敏公主很生气,找皇上哭诉。 皇上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妹妹,命是真的挺硬挺克夫的。 谁也不想死,他能理解别人的避之唯恐不及。 忠敏公主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去生闷气,想办法。 然后,办法还真被她想到了! ——榜下捉婿。 忠敏公主捉到的,就是王泾。 皇上火速赐婚,彼时二十岁的王泾,成为三十六岁的忠敏公主的驸马。 众人都等着王泾挂掉。 甚至京城中还有赌坊开了局,赌王泾到底能坚持多久。 王泾顽强地活了下来,活了好几年,活到让众人仿佛都忘了忠敏公主克夫这件事情。 关于王泾的传说,不胫而走。 柳云眠万万没想到,王泾竟然就是阿宽的亲生父亲。 “那他认出你了吗?”柳云眠问。 阿宽摇摇头:“他应该不认识我。” 柳云眠有些遗憾没有看看王泾什么样子,否则现在就可以知道,阿宽到底有多少像他。 “那阿宽,”她声音平静,“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夫人,您是问我,要不要认他吗?” “嗯,我是这个意思!” “不,绝不会!除非我娘能活过来,除非我娘能原谅他!”阿宽眼里盈满了泪。 他想起了自己生于困顿,活得艰难,临死都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亲娘,如何能不哭? “不,我绝不会认他!” “不认就不认。”蜜蜜轻轻拍了拍阿宽的后背,“咱们只当不认识他,以后也再不提这件事情了。” 柳云眠点点头:“是,蜜蜜说得对。阿宽,你要想,不管见或者不见,他都在那里。不要因为这次偶然的见面,就影响了你的生活。” “嗯。”阿宽用力点头,“谢谢夫人。” 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要自己走出来这段阴霾。 蜜蜜拿着自己的帕子替他轻轻擦着眼泪,温声安慰。 第351章 阿宽的挣扎 “放心吧,家里人都会帮你的。”蜜蜜温声安慰阿宽,“只要你不想,就没人不会勉强你。” 阿宽红着眼圈点头:“谢谢蜜蜜姐。” 蜜蜜比他小。 但是她想当姐姐,阿宽就喊姐姐。 柳云眠看着一双小儿女,心里因为阿宽身世的感慨被冲淡了许多。 她想,她这是见证了青梅竹马? 蜜蜜今年九岁了,阿宽比她大两岁半。 放在现在不算什么,但是在这里,女孩子多半十二三岁就开始议亲。 所以,现在看起来,也很近了。 蜜蜜对阿宽好,更多的应该是出于同情。 她心地善良,虽然自己也出身贫寒,吃过很多生活的苦,但是在亲情上,没有缺失。 阿宽也是个好的。 性情坚韧、低调沉稳,周到体贴,知恩图报。 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但是他对柳云眠,对观音奴,对柳家,都怀着深深的感恩之心。 在侯府遇难的时候,他临危受命,机警地逃出去搬救兵,功成之后却只字不提。 柳云眠问他要什么,他羞涩摇头,什么都不肯要。 他说,他的一切都是柳云眠给的,现在已经心满意足。 他说的是心里话。 柳云眠给了他做正常人的机会,那是再造之恩。 一个侏儒,永远都只能是众人眼中的怪物和玩物。 但是现在,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他不正常。 柳云眠给了他十两银子,道:“这是给你的零用钱,将来长大后要娶妻,我给你好好操办。” 这是承诺。 承诺会让阿宽一直待下去,会帮他操办婚事,娶妻生子。 这是平凡人的幸福,却是从前的阿宽,可望不可即的。 阿宽红着脸点头,转头就把银子交给蜜蜜,托她帮自己管,还说给她花也是可以的,尽管花。 蜜蜜笑得很甜很甜。 那是由衷的为阿宽高兴。 柳云眠想,现在把两个孩子的亲近归结于男女之情,太过于龌龊。 但是这样一对相互扶持和帮助的青梅竹马,日后能在一起,她喜闻乐见。 阿宽和蜜蜜的事情,还是张氏主动和她说起的。 张氏说,看着踏实勤劳的阿宽,就像看到了柳明仁。 说起这话的时候,张氏是在开自己玩笑,但是眼底的满足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她能嫁这样的男人,有这样的婆家,是她上辈子功德圆满了。 张氏说:“……蜜蜜太听话懂事,不声不响……” 她叹了口气,“从前我一直盼着她像你,性格厉害些,不被欺负。后来就明白了,这性子,是爹娘给的。顶多让她跟着你学学为人处世的道理,别让人糊弄了去。至于这性情,也就这样了。” 蜜蜜就是低调内敛。 “我倒喜欢蜜蜜的性格,”柳云眠笑道,“不声不响,心里有数。” 谁又不喜欢含蓄善良,温柔细心的小姑娘呢? “喜欢不喜欢的,就这样了。”张氏道,“要是阿宽过个三五年之后还这样,我就有心把蜜蜜许给他。虽然蜜蜜有两个弟弟,不能招赘婿,但是阿宽无父无母,将来只能靠着咱们,离我近些,我能照看一二,就心满意足了。” 就像柳云眠,跟娘家一墙之隔,多好。 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的碗,而且心疼女儿,就不舍得让她高攀去伺候人,看人脸色。 “蜜蜜随我,勤快,闲不住,那日子就能过好。咱们不去受委屈。”张氏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她太喜欢京城这里了。 遍地都是银子的感觉……只要拿出种地一半的吃苦耐劳,做点小生意,衣食无忧。 “等蜜蜜长大了,看她自己心意了。”柳云眠看着张氏恨不得立 刻把婚事定下的着急模样,不由笑道。 两个都还是孩子,不知道长大了后会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愿望是美好的,希望现实也能如此,但是也只是希望而已。 “对对对,你说得对。”张氏回神笑道,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才都想到,蜜蜜就算以后生不出儿子,也没有婆婆磋磨…… 她想太多了。 总之,张氏现在对蜜蜜的婚事,已经有了规划。 她还告诉柳云眠一个“秘密”。 “……观音奴不是跟着夫子读书写字吗?观音奴跟着学,学得很认真,晚上每天都很晚才睡。”张氏道,“你也知道,那孩子本来胃口就大,半夜更饿,蜜蜜就给他准备了点心。” “这您都知道?” “知道啊。”张氏得意,“家里细粮、油和糖有多少,用多少,我都有数。尤其是你嫁出去之后,我更有数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 她做饭确实舍得放东西。 油和糖,在这里都是奢侈品。 “学吧,好好学。”张氏道,“我还特意告诉二弟,以后多指点指点观音奴。我想着,婚事能成,那是咱们自己姑爷,有出息了,蜜蜜跟着享福;婚事不成,那也是咱们养大的孩子,日后会记着咱们的好,和观音奴、铁蛋,也是个助力,只当多个兄弟。” “就是就是,大嫂想得周到。” 所以现在柳云眠看到蜜蜜对观音奴的温柔开解,越发觉得张氏慧眼如炬。 这一双小儿女,未来可期。 柳云眠控制不住地姨母笑。 阿宽平静了些许,又郑重给柳云眠行礼道:“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问我本心,我是不愿意认这个爹的。但是他现在是驸马……” 阿宽说到这里,几乎把唇瓣咬破,眼里是深深的不甘。 “……倘若他日后知道什么,非要来认我,侯爷也不好拦着,您和侯爷也不用因为我而得罪他。” 柳云眠看着他不屈又懂事的模样,一阵心疼。 她又想起张氏的话。 “……孩子不懂事,生气;孩子太懂事,又觉得委屈了他,心疼……” 阿宽的懂事,就让人心疼。 柳云眠轻声问道:“那如果他硬要你跟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必须面对。 “天下之大,我哪里都能去。”阿宽眼圈含泪,“只是要辜负夫人和一家人——” 他看着蜜蜜,无声愧疚。 虽然不发一言,然而所有的挣扎纠结,都已经写在黑亮的眼眸之中。 第352章 撒娇失败 蜜蜜都要哭了。 柳云眠笑着拍拍他的头:“多大的孩子,就想那么多。一来你爹早就把你忘了,现在也不认识你;二来就算认出了你,他抛妻弃子,欺上瞒下,你以为他敢认吗?退一步讲,他就算要认你,咱们也不愿意。生而不养,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他又能占什么理?” “可是夫人,那是公主,我……”阿宽忧心忡忡。 他自己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可是牵扯到柳家和侯府哪怕一点点,他都会深深愧疚。 柳云眠轻笑:“怕什么?别说公主,你看公主的亲娘,太后娘娘,都被我得罪了个彻底。” 阿宽是跟着进宫的,即使当时不在太后房间,也多少听了些原委。 但是蜜蜜却不知道,听到柳云眠的话,当即震惊和害怕了。 小姑姑,连太后娘娘都得罪了? 柳云眠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用担心。好了,去玩吧,该吃吃,该玩玩,天塌下来,还有家里的大人管,不用你们操心。”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才一起出去。 柳云眠看着他们的背影,和身旁的雪仪道:“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很般配。”雪仪道,“但是等他们长大了再看吧,夫人。奴婢觉得阿宽……非池中物。” 这个孩子,心思太深沉了。 观音奴被柳云眠养得生机勃勃,初生牛犊一般,像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 但是他并没有多少心计。 阿宽不一样,不声不响,但是想得很多。 从他身上,雪仪看到了曾经爱过那个人的影子。 司明铮…… 雪仪没有否认过他对自己的爱。 事实上,司明铮比这世间许多男人都好许多。 在对感情专一这件事情上,他无可挑剔。 但是为了前程,他的感情是可以被牺牲的。 他让自己等,委屈着等他功成名就。 倘若阿宽有朝一日,面对选择助力,飞黄腾达和舍弃蜜蜜这两个选择,他又会如何? 戏本子里黑白分明,渣男就是渣,扔到垃圾堆里绝对不用回头,畅快舒爽。 但是现实呢? 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为了自己人生更高远目标的实现,选择放弃爱情,是罪无可恕吗? 不是的。 而且世人只会夸他有决断,不拘于男女私情。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男人定的。 他们体会不了,也不会尝试去理解女人的细腻感情需要。 阿宽很有想法,也很努力,日后遇到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柳云眠笑道:“他非池中物,蜜蜜也是官宦之后呢!让我爹和二哥好好努力!” 封侯拜相,看谁能轻视蜜蜜。 虽然她也认同未来的事情难以预料,但是当下,还是怀着些美好的期许吧。 要不日子过得太累了。 柳云眠又和雪仪说起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她托腮懒懒地靠在紫檀木小几上,另一只手指尖拨弄着桌上的小金桔——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有头脑,弄出了金桔盆景,今年过年在京城流行开来,别说,真好看。 “……我从前只觉得,侯爷这个任务艰难,现在才知道,到底有多艰难。” 连太后的娘家都牵扯其中。 陆辞这是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涉及到自身利益,谁不急? 纵使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是皇上的授命,可是谁敢对上皇上? 所以最后都对着陆辞开火。 太后今日就不是迁怒吗? 雪仪也点头:“奴婢也是没想到会这样。” 只怕侯府,还有一段艰难日子要过。 改革这件事情,不推行个三五年,是无法稳定下来的。 她也看透了皇上。 倘若皇上铁腕,动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大家反应不会这么大。 但是皇上,既想得好处,把兵权拢到自己手里,又不想做坏人,更不想承担改革失败的后果。 他还想青史留名。 然后陆辞就成了倒霉蛋儿。 “但是事已至此,”雪仪道,“担心于事无补。夫人,准备好应对吧。” 柳云眠被她郑重的模样逗笑。 雪仪好像在说,放弃幻想,准备战斗,意气昂扬。 柳云眠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有一说一,在继承者身边的人,见识、视野、胆识,智慧,都是不一样的。 柳云眠想,她也要认真对待了。 谁让她看上了陆辞? 来吧! 她身边榜样那么多,有的是师傅。 “夫人,”雪仪又道,“今日郡王妃帮您拦下了那个女子,您是不是要写封信先谢谢她?” 萧姮初三才能回娘家。 “不用,那反而生分了。”柳云眠道,“等姐姐回来的时候,我好好跟她当面说。” 萧姮能为她挡一次,不能始终为她挡着。 把人接到府里,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她要跟萧姮好好学习。 柳云眠身体里的学霸基因被激发。 她从来不怕不会。 学便是了。 雪仪闻言点点头。 柳云眠忽然笑了,和雪仪说了几句话。 雪仪面红耳赤,嗔道:“夫人,您可以不用说这么细的,就说您今晚不用奴婢伺候,让奴婢准备好热水就行了。” 偏偏和她说,要把侯爷扑倒什么的,真是…… 柳云眠大笑不止。 “胖丫哪里去了?”笑过之后,她后知后觉地问道。 “今日外面有庙会,”雪仪笑道,“韩大人邀请她去庙会了,估计傍晚才能回来。” 哦,原来韩光棍开始努力了。 新的一年,大家都有新的目标啊。 单身狗努力脱单。 陆辞晚上才回家,面上有些疲惫,然而见到柳云眠,他的嘴角就勾起来。 “在等我?” “吃过饭了?” “吃过了。”陆辞道,“不过你要是给我留了饭,我还能再吃点。我先换衣裳,给我来点汤就行。” 柳云眠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在陆辞对面坐下,托腮看着他喝汤。 昏黄的烛火,给陆辞镀上了一层光晕,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我今天好生气啊。”柳云眠先开口。 “怎么了?观音奴不听话了?打一顿就好了,不用顾忌过年不过年的。” 呼呼大睡的观音奴,根本不知道自己“蒙冤”了。 柳云眠:“……” 她这个娇,没撒好,重新来。 第353章 柳云眠的勾引 见柳云眠半晌没说话,陆辞抬头:“气得那么狠?该不会是观音奴又往水缸里撒尿了吧。” 柳云眠:“……” 正在喝汤的是你,你对你自己可真狠。 “和观音奴没关系。”柳云眠道。 那都是观音奴刚去柳家不久时候的黑历史了。 大过年的,你给人家翻出来,真的好吗? “那谁惹你了?该不会是被岳母说了吧,”陆辞笑道,“那我可没办法。” 女人之间的战争,他不敢插手。 柳云眠:“……我是生气太后欺负你。” 心疼你,懂了吗? 蠢直男! 陆辞却不以为然地道:“那不算欺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万家乃是她娘家,而且子孙都没出息,只能仰仗她。所以她也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柳云眠看着陆辞淡定的神色,不由问道:“你不生气?” “那有什么好生气的?”陆辞挑了块排骨嗦了下。 排骨炖得软烂入味,是柳云眠的手艺了。 “……她这般,只能说明万家式微,黔驴技穷,我很放心了。”陆辞道。 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从来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他看的是根本的利益。 柳云眠:“那我今日得罪她,也没事了?” 虽然说她自己反反复复分析了很多遍,和太后是有着利益纠葛,难以融洽的。 但是回想起来今日的事情,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会不会影响陆辞什么? “除了让太后差点被气死和让我很高兴之外,没别的事情。”陆辞挑眉逗她,眼睛黑亮,促狭地道。 “我就是觉得得罪得太彻底,”柳云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道,“我想着,是不是能更隐秘地揭开她装病的真相。” 她觉得自己多有不足。 倘若是萧姮,肯定有更好的应对。 “明着暗着,都没关系。根源是兵权之争。太后高兴与否,不在于你是否对她是真奉承还是阳奉阴违,而是万家还能否掌权。”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无论如何,太后一定会闹,会记恨。 陆辞嘴角带笑,“我都不担心,你更不用担心了。” 柳云眠直叹气:“皇上真是的,把这样的烫手山芋交给你。” 真是好大一口锅。 陆辞却觉得富贵险中求,这是正常的。 他承担了风险,但是也不是说,所有的功劳都被皇上抢占了去。 论功行赏,他会得利;日后载入史册,依然有他。 对朝廷中这些事情,陆辞有着超乎柳云眠想象的沉静。 “而且,”陆辞话锋一转,“我想好了,反正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再一次被夺爵流放,还能给你当赘婿。” 柳云眠:“……你可真有志向!” 传出去,侯爷的追求就是给我当上门女婿! “……从前我在柳家,你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时候,反而对我更好。”陆辞控诉道。 柳云眠表示,陆辞这番说法,纯属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她一直都对他很好,好吗? “我什么时候不知道你真实身份了?”柳云眠翻了个白眼,“我明明很快就察觉到你和安虎的那些小动作,把你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之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现在反而越推越远?”陆辞就这个话题,紧追不舍。 柳云眠脸红,心说那不是之前洞房就看到你杀妻,哦不,杀鸡,被你吓到了吗? “我可没推你。”柳云眠嘟囔道,“是你自己躲远的。要不咱们两个,现在还能是假夫妻吗?” 陆辞表示今晚一定要把柳云眠怼得哑口无言才好。 他火力全开:“我什么时候躲远了?我是不是早就告诉你,我心 悦你,想要……等等!” 蠢直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柳云眠话音之中的哀怨以及……勾引。 他竟然光想着把她说服,竟然没第一时间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这该死的胜负欲,险些坏了他大事! “眠眠,你说什么?”陆辞猛地起身,袖子把汤碗都带倒在桌上。 好在碗里的汤都被他喝完了。 柳云眠抬起袖子捂脸。 她什么都没说。 她没欲求不满地勾引他。 殊不知,她这番羞涩的模样,更是让陆辞明白过来。 陆辞觉得天地都仿佛瞬间开阔,胸中激荡,心脏都要从胸腔之中跳动出来。 他过来拉开柳云眠的手,黑眸熠熠生辉,目光灼灼地看着柳云眠的眼睛,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道:“眠眠,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也心悦我?” 柳云眠满脸通红。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啊! 是她长得不美,还是她身材不够好? 谈什么情爱,快上炕! 可是对陆辞而言,他最想要的,从来都是柳云眠的心。 而且这件事情,他容不下任何含糊。 他就要柳云眠直白地告诉他,她心里也有他。 他盼望这一日太久。 奈何柳云眠感情迟钝,所以陆辞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他想,一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五年;三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八年……再不行,还有漫长的余生。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当他做好了迎难而上,准备迎接一张极难的考卷时,现在卷子发下来—— 偌大的卷子上只有一道题,上面赫然写着“人之初,性本善”,接下句。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辞懵逼了。 柳云眠还想捂脸,却被陆辞把手撑到头顶。 陆辞压了下来,把她压到了榻上。 “眠眠,跟我说,你喜欢我。”陆辞一字一顿地道。 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喉结上下一动一动的,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柳云眠几乎沉溺在这样压抑的禁欲的声音中,眼帘半闭,贝齿咬上红唇。 陆辞:“眠眠,说话——” 第354章 终于洞房 柳云眠在他的强大攻势之下,无路可逃。 她已经感觉到了陆辞的情动“信号”。 可是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依然在控制着身体的本能,在和她索取承诺。 好像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柳云眠招架不住,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是,陆辞,我心悦你。” 陆辞欣喜若狂,把她打横抱起来,在屋里高兴地直转圈。 “眠眠,眠眠,你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 柳云眠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却觉得周身都是粉色泡泡。 她喜欢陆辞,喜欢陆辞这样赤诚热烈地喜欢着自己。 陆辞“发疯”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把柳云眠放到床上。 他自己就坐在脚踏上,看着她傻笑。 传说中的干柴烈火呢? 并没有。 他像个傻子,笑得一脸傻呵呵,就差流口水了。 “是不是在骗我?”陆辞一边说一边笑。 那种发自肺腑的笑意,原来是那么真挚,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想装都装不出来。 “是不是像观音奴一样,要求我做什么,或者做了亏心事,然后就说好听的来骗我?”陆辞拿起她的手,咬着她小拇指磨牙,很轻,但是很痒。 像条忠犬。 柳云眠想,她总算明白了“范进中举”的疯是什么样的。 看陆辞就知道了。 “快说话。”陆辞还在笑。 柳云眠心思一动,眼尾微挑,眼神水波潋滟,粉面桃腮,媚意横生。 “喜欢你,很喜欢,你离开的日子都在想你。” “早知道,我就该早点自请离京。”陆辞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柳云眠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好家伙,这可是你把话题往“少儿不宜”这个方向引的。 她要是不做点什么,不白白担了“小妖精”这个名号了? 柳云眠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媚眼如丝:“陆辞,我有句话跟你说,你附耳过来。” 陆辞不肯:“你就这般说。” 他觉得,柳云眠有阴谋。 她定然是想勾得自己失去定力,乱来一番。 那样倒是畅快了,可是陆辞还想逼出更多的心里话来。 多说几句,他爱听。 虽然身体在抗议,但是大脑皮层的期待和兴奋,同样是令人炸裂的期许。 “你过来嘛!”柳云眠妖妖娆娆地道。 陆辞眼神动了动,低头俯身。 柳云眠含住了他的耳垂。 “轰——”陆辞觉得心中的大坝轰然倒塌,洪流奔涌而下。 这并不是全部。 柳云眠声音慵懒而魅惑:“我要是闯祸了,你舍得惩罚我吗?” 舍得! 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陆辞像一头凶猛的雄狮,把柳云眠狠狠钉死在身下。 抵死缠绵。 许久之后,柳云眠明明累得完全不想睁开眼睛,但是她还是睁着眼睛,像一条死不瞑目的鱼,直勾勾地看着陆辞。 陆辞正在她药箱里翻药膏,感受到她目光注视,不由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挑眉道:“怎么,眠眠还不累?” 那再来比划比划? 他可是还没有餍足。 不过看着柳云眠哭得可怜,他便草草了事,没舍得她。 柳云眠控诉:“你不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陆辞没听明白,举着手里的小瓷瓶道,“是这个吗?” 柳云眠:“别乱翻,我自己有药!” 那不是分分钟就从空间里取出来了? 陆辞这厮,非说她受伤了,要给她上药。 是,她确实受伤了,但是她是个大夫,她自己来好吗? 他们今日刚……就要他给自己上药,柳云眠觉得自 己脸都要烧起来。 陆辞却干脆把她的药箱都挪到脚踏上。 柳云眠就是死鸭子嘴硬。 “什么第一次?”陆辞又问。 柳云眠:“我,我听说男人第一次的话,都很快!” 可是陆辞不快。 陆辞:“……我这么大年纪,你指望我第一次?” 那他肯定是有病。 柳云眠一听这话,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虽然,她对于陆辞之前的情史,也并不就是膈应到完全无法接受。 但是,她介意被隐瞒和欺骗啊。 陆辞说过,他没有过女人的。 柳云眠刚才只是跟他撒娇和开玩笑。 好家伙,这个娇倒是撒好了,直接把自己炸得魂飞魄散了。 真是个好玩笑。 “不过以后终于不用自己了。”陆辞俯身在她耳边道,“还是你销魂!” 他呼吸的热气,喷到她敏感的肌肤上,让柳云眠觉得痒痒的。 自己? 卧槽! 这是什么神转折? 陆辞也看出来她的震惊和僵硬,磨着牙道:“小妖精,是不是在怀疑我?胆子大了,皮子紧了是不是?” 在挑逗之外,他继续道,“我不敢保证所有事情都不瞒着你,但是只要我和你说的,那一定是实话。” 说完,他竟然又天衣无缝地转换成了委屈的语气:“难道你自己不……” 柳云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堪比影帝的表演,心被勾得痒痒的,身体酥酥麻麻。 但是当她听到陆辞这最后一句,她愣了下,随即笑喷了。 她说:“我自己不!” 以为她也是男人那种狗东西吗! 陆辞不信。 柳云眠也很惊讶。 虽然她有充足的知识,但是她也认为,可能存在个体差异? 否则陆辞这样的身份地位,只要有需求,不是都早早地有了通房吗? 这是符合这里的普世价值观的,为什么他不找呢? 当然,她捡漏了很愉悦。 只是好奇,也是真的好奇。 毕竟之前,陆辞也不认识她,更谈不上为她守身如玉了。 两个人对彼此存在或者不存在的“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好奇。 在这良辰美景,春宵一夜值千金的时候,展开了深入探讨和交流。 陆辞说他嫌女人麻烦,原因他不好意思说,但是在柳云眠的追问下,他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他觉得萧姮很麻烦,离郡王很惨。 当他开始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萧姮已经开始和离郡王关系破裂。 陆辞虽然敬重姐姐,但是还是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那么难被讨好。 有离郡王这个前车之鉴在,陆辞觉得,自己还是单着吧。 而且当时,他也还有很多抱负要施展,是真的没有时间。 倘若不是被流放,他没时间谈情说爱。 那段本该暗无天日的时间,反而成为他生命中难得的闲暇安逸时光。 柳云眠被这个强大的理由笑成了傻子,并且表示一定不会跟萧姮说。 陆辞又开始追问她,难道之前,就不会有情难自已的时候? 那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本能反应吗? 柳云眠:没有。 陆辞:你不诚实。 柳云眠:真的没有。 陆辞:你口是心非。 两个人从探讨,变成了“武力压制”…… 长夜漫漫,一室春情。 第355章 陆辞是只不一样的猪 柳云眠第二天就腰疼了。 真的酸软无力,像前一天负重急行二十公里那种,动弹一下都觉得酸疼。 雪仪没好意思问什么,但是胖丫直愣愣地问:“眠眠,你和陆辞两个……” 嗯,这事该怎么说得委婉点? 毕竟她现在也是京城人了,说话要讲究些。 胖丫想了半天,“你们俩是不是造小人了?” 柳云眠:“……” 没有,我们俩纯粹是为爱发电,没有结果。 生孩子什么的,她现在还完全没想。 她和陆辞两个,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才在一起,并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 柳云眠还想好好享受几年两个人的幸福时光。 而且观音奴现在不是还跟着他们吗? 她医馆也忙,怕是暂时没有精力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不造小人。”她坚定地摇摇头。 “咋,陆辞生不了?” 胖丫不理解成亲不生孩子这种行为。 她觉得,要么你就别成亲;成亲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 尤其是柳云眠,自己啥啥都能干,要个男人,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 否则,要男人干啥? 要是陆辞不能生,那就赶紧换一个。 得换个好的。 遗传这事,还是客观存在的。 比如胖丫就发现,观音奴本来有点像萧姮,也像陆辞这个舅舅,但是现在则越来越像离郡王。 是谁的种就像谁,不服不行。 所以,一定得挑个好的。 否则,被劣质男人祸害二十年后,还得被儿子气。 老鼠的儿子天生就爱打洞,所以挑男人非常重要。 胖丫已经在脑海里开始给柳云眠盘算,有没有合适另嫁的男人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 不,她和陆辞还热乎着呢! 再说,陆辞能生,好吗? 她和胖丫解释,自己不想要孩子,等过几年再说。 胖丫哼了一声道:“那你等着,用不了一年,到处都得传你生不出来。” 在世人眼里,男人会有错吗? 不会,都是女人的错。 母鸡不下蛋,大家都知道。 公鸡有没有种儿,无人在意。 柳云眠笑道:“那就传吧,反正我上面没有婆婆,没人催我。” 萧姮不会来干涉这些。 “回头你娘和你姐也跟着着急。” 柳云眠:“……那就到时候再说。” 陆辞出去忙了一天,晚上才回家。 可是柳云眠不让他上床。 “让我缓几天,命都要给你了。早知道这么苦,就该把小妾领回家。”柳云眠哼哼着道。 反正从目前来说,她觉得那档子事情吧,痛苦多于欢愉。 ——就,真的有点酷刑加身的感觉。 她今天都没怎么动,因为真的疼。 不是忍受不住的疼,但是也是真的难受。 “放过我,就一晚,行不行?” 男人食髓知味,她却还得休养生息。 她这小腰杆,实在经不起折腾,真怕被他撅折了。 “我保证今日比昨日强。” 一日更比一日强? 柳云眠才不信他的鬼话,见他要靠近,就伸腿蹬他,“我不是欲擒故纵啊,我是说真的,不来了,真不来了!” 谁疼谁知道! 陆辞却顺势抓住她的脚踝压了下来。 柳云眠:完了,要死! 陆辞却没有动她,只是压着她,逗她说话。 “昨晚让眠眠不满意了?一回生,二回熟,今晚准保好了。” 柳云眠气结:“你再好我也不要了!” 要不起! 地主还得让长工休息呢! “好容易教会了我,不能便 宜别人,是不是?”陆辞调笑道。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便宜了,降价大甩卖!” 陆辞大笑:“你这醋坛子可舍不得。来,乖,让我看看——” 他到底给柳云眠上了药,然后搂着她一起躺下,“睡吧,不逗你了。” 柳云眠在他怀里调整着姿势,觉得像只扭来扭去的蛆虫,怎么都不够舒服。 ——这种亲密的姿态,她一时之间真的有点适应不了。 怎么躺着,都觉得硌得慌。 她拱来拱去,陆辞就很难受了。 “别动!” 听着男人喑哑的声音,柳云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玩火,立刻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硬着不敢动了。 陆辞在她身后拍了一记,“正常点!” 他怀疑这人要把她自己给憋死。 呼吸都不会了吗? 真是傻得可爱。 柳云眠在他怀里闷声道:“睡不着,又不敢跟你说话,怕被扣上个勾引你的帽子,自尝苦果。” 陆辞大笑,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睡不着我陪你好好说会儿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难道就不顾你的感受?” 柳云眠表示,她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啊。 不都说,刚开荤的男人控制不住吗? 七天七夜…… 陆辞表示,全是屁话。 有什么忍不了的? 人能被欲望驱使,却不能被欲望控制,更不能拿着欲望做借口。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为了一己之欢,伤害到自己喜欢的人,那算什么喜欢? 柳云眠闻言心里很愉悦。 还好,她的男人不一样。 不过她也确实睡不着。 因为晚上太累,白天狠狠地补了一觉,这会儿两只眼睛瞪得贼亮贼亮。 “你今天去哪儿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辞聊着。 “还是忙之前的事情。”陆辞道,“不过,我今日意外遇到个人。” “嗯?谁?” “王泾。” 柳云眠反应了一下,惊讶道:“驸马?” 也是阿宽的亲生父亲? “嗯。” “他找你做什么?”柳云眠的心提了起来。 该不会是,王泾也认出了阿宽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柳云眠决定就教阿宽死不认账。 这里也没有什么检测dnA的办法。 滴血认亲,那都是骗人的。 如果问,那就说阿宽从小就是孤儿。 再说,王泾本来就抛妻弃子,这会儿想反悔? 做梦。 还有,他为什么要找阿宽? 忠敏公主这么多年,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在这段夫妻关系之中,王泾又是弱势的一方,不可能纳妾。 所以很可能,阿宽也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或许王泾现在意识到了子嗣的重要性,然后想反悔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吧。 但是陆辞说的,却不是这些。 第356章 吃软饭的素质 柳云眠想多了。 王泾根本就不知道,阿宽是他的儿子,他也没往那个方向想。 但是这个人很厉害的一点在于察言观色的能力。 初一那日在宫中,他感受到了来自阿宽的凝视。 虽然阿宽自己觉得掩饰得很好,但是王泾还是注意到了。 王泾本来不知道柳云眠是侯府的女眷,事后还特意找人打听了。 他这个人,谨小慎微,很是钻研人心。 他觉得阿宽那个眼神不善。 所以他就来找陆辞,旁敲侧击问后者,对自己是否有什么不满。 “他找你吵架?”柳云眠惊讶。 没想到,这个渣男,还真有两把刷子。 想想也是,能在忠敏公主身边待那么长时间,还一直都是“正室”,确实需要点能力。 “不是,他来问我,是否有什么误会。” 王泾很客气,说如果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陆辞直言不讳。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场面话说得让人心里很舒服,而且姿态又放得非常低,非常谦卑。 陆辞对他都有几分刮目相看。 ——论吃软饭的本事,王泾真是个中翘楚。 陆辞反思一下自己,好像比王泾差不少。 “他还挺会的。”柳云眠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家里下人第一次进宫,没管教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对方还是驸马。 柳云眠对渣男很难心平气和,因为她容易共情。 但是对陆辞来说,私德不好,最多不深交;但是不能和人翻脸。 “那行。”柳云眠点点头。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契机和缘分,估计阿宽不会有来自生父的烦恼。 从陆辞回来到现在,夫妻两个好像刚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说完阿宽的事情,柳云眠又想起了宁清河。 “……真是小倌儿?还是另有身份?”她好奇地问道。 她怎么觉得,宁清河的气度不错呢。 “就是个小倌儿。”陆辞道,“你以为做那个行当,都得唯唯诺诺?他能做到头牌,不得有点过人之处?” “对他评价那么高?怎么,你不会还和他……”柳云眠故意道。 陆辞瞪了她一眼:“我喜欢女人!” “错了,是喜欢我这个女人。”柳云眠一本正经地道,“别人是不行的。” 陆辞见她神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怎么就能一直保持性格中可爱的那一面呢? 其他女子,这个年龄,好多都呆成了死鱼眼。 反正陆辞就是这么觉得。 昨日进宫拜年,在那么多争奇斗艳的女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顾盼神飞的柳云眠。 ——那是不一样的精神,生机勃勃。 柳云眠继续问道:“你把宁清河带回来做什么?” “宁清河毛遂自荐,要跟着我。”陆辞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慕名想追随他的人,经常会有。 多一个宁清河,也没什么奇怪的。 柳云眠却促狭道:“是毛遂自荐,还是自荐枕席?要是后者,那我可得好好地醋一醋了。” “只要我勾勾手,他就得来伺候。但是我没有那么扭曲。” 有香喷喷,软绵绵的娘子不抱,去找个跟自己一样的男人做最亲密的事情? 陆辞恶心,甚至都不能想。 虽然他厌恶男风,但是不得不说,很多人出于猎奇或者各种其他心理,是吃这一口的。 而宁清河对付男人,有一套。 柳云眠明白且理解。 鸡鸣狗盗之 徒,一样要用。 “以后不许看他。”陆辞忽然闷声道。 柳云眠大笑。 “美人共赏之,你看好看的女人,我就不生气。” “不行,我生气。” 柳云眠笑得更欢乐,最后被陆辞堵了嘴才安分。 柳云眠人菜胆小,不敢继续挑战男人的自制力,乖乖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不用一会儿,就真的睡过去了。 倒是陆辞很久之后才睡着。 第二天是初三,萧姮回娘家。 离郡王陪着她回来,却没带一对双胞胎。 人一来,离郡王就跟着陆辞去了外书房,还把观音奴也喊了去。 柳云眠和萧姮则在炕上坐着嗑瓜子聊天。 柳云眠一直觉得,萧姮是个极优雅端庄的,没想到她和自己嗑瓜子聊天,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有。 当然,人家通身的气度,那始终都在,嗑瓜子都比她嗑得好看。 萧姮先不好意思地道:“我回娘家,高高兴兴。你却因为要留下陪我,不能回自己娘家了。” 柳云眠笑道:“我这娘家,天天回,不差这一天了。” 她提起前天宫里赏赐女人的事情。 “……姐姐以后不用帮我出头,我能应付得来。” 不就是个摆设吗? 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萧姮却说,那不一样。 “放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怕她翻出什么浪花来。放在你们这里,我还得担心闹出什么幺蛾子,再影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萧姮这般解释。 她跟着离郡王这么多年,作为后者身边唯一的女人,不管从前做妾还是现在被扶正,她经历过太多主动被动被塞到府里的女人。 时间长了,对这件事情就看得很淡。 “……郡王容不下她们,总嫌她们碍眼。”萧姮道,“但是就算这样,现在府里也还剩下五六个。” 一般来说,标准化流程都是把人先晾一年半载,再看看对方心意。 倘若想嫁人,那就贴嫁妆送走。 倘若不想嫁人,那就一直养着,反正也不缺那口饭。 柳云眠听得认真,不由笑道:“那其实放在侯府,也是一样,我跟姐姐学着处理便是,省得总要给你添麻烦。” “我见得多了,这对我来说不算麻烦。” 萧姮一力把事情担下。 她又教柳云眠:“有些事情,不是能学来的,也没必要去学。” 人是不一样的。 柳云眠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不可能比她心更硬,就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这叫因人制宜。 柳云眠笑着打趣道:“知道了,我缺心眼,姐姐看不上我。可是我觉得侯爷很好,他拎得清。” 陆辞自己,也能防过那一群盯着他像饿狼扑食一样的女人吧。 第357章 萧姮的教育 萧姮却很嫌弃自己亲弟弟:“他也不行。你们两个,都不行。” 柳云眠笑倒:“那我们倒也相配。” 傻子配傻子嘛! 萧姮也被她逗笑。 过了一会儿,柳云眠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玩笑道:“姐姐厉害我倒是承认,但是姐夫在这件事情上,未必就比侯爷做得好吧。” “郡王不一样。”萧姮笑道,“他从来不管府里任何的琐事。” 柳云眠心说,可不是嘛,那就是个抄手掌柜。 外面的事情有陆辞冲锋陷阵,回到家里,有萧姮打点一切。 这姐弟俩,就像离郡王的大冤种外挂,替他里里外外,安排得明明白白。 柳云眠发誓,她真的只是在心里吐槽,绝对没有说出来。 但是萧姮火眼金睛,竟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萧姮说:“侯爷的位置不一样,抱负也不一样;关键时候,他是能定下乾坤的。” 柳云眠想想,好像是这样。 连夜带兵营救陆辞这事,离郡王就一点儿也没含糊。 行吧。 离郡王厉害,离郡王赶紧上位,让他们躺平也能抱大腿。 萧姮又主动说起太后的事情:“……今儿听说已经开始吃东西,大好了。” 她眉宇之间有一抹嘲讽,但是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来。 这是柳云眠预料之中的事情。 装病装得差不多了,再不吃就要饿坏了。 而且当时自己的行为,基本就等于把太后装病的用意昭告天下。 所以太后适可而止,这会儿估计在想办法证明自己病好了。 “姐姐,我是不是做得有些不妥?” 虽然得到了陆辞的肯定,但是柳云眠还是担心太后会记仇。 针对她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如果连累到了萧姮姐弟,她得多愧疚。 “没什么不妥。她既然已经开始把矛头对向咱们,不狠狠反击回去,她只会以为我们屈服于她。” 萧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明了然,头上凤钗的流苏,随着她说话轻轻晃动。 “不用后悔做过这件事情,你做得没错。”萧姮道,“但是有些其他事情,我得叮嘱你。” “姐姐请讲——” 柳云眠觉得她和萧姮很是心有灵犀。 她刚决定要跟着萧姮好好学,后者也已经开始安排“课程”给她补脑。 两人不谋而合。 “太后这件事情,侥幸暂时压制住了她,”萧姮目光严肃,“而且还是你立功的,许多人现在,已经在暗戳戳盯着你了。” “盯着我做什么?”柳云眠想不明白。 要说太后在她这里吃了亏,惦记着报仇也就算了。 可是其他那许多人,是为什么? 吃饱了撑的? “……见不得你好。”萧姮如是道,语重心长地道,“眠眠,你要记得,忌妒心是极常态的存在。” 柳云眠点点头。 “有人只是心里嫉妒,那也就算了。可是还有的人,损人不利己,一定要把你也拉下马才能善罢甘休。” “我富不了,就要拉着身边所有人的人受穷”这种心理,确实太多人都有。 “你要提防给你挖坑。”萧姮叮嘱道。 柳云眠点点头,表示以后她一定会有多低调就多低调。 萧姮却道:“你低调,也有人会上前主动找你。来,现在我告诉你,可能会怎么挖坑给你跳。” 第358章 提防好人 柳云眠竖起耳朵,虚心受教。 她在这一块,确实进步的空间很大。 “……倘若人对你展露恶意,我不担心。”萧姮道,“你吃不了亏。但是要防着那些对你好的人……” 柳云眠:“……” 比如你? “我问你,”萧姮道,“倘若现在有人找到你,和你同仇敌忾,说太后娘娘不好,你会怎么办?” 柳云眠认真想了想后道:“我不理她。” “要是她对你好,在有人看不起你,说你闲话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护你呢?” 柳云眠沉默了。 别人敬她一尺,她回敬一丈。 别人对她好,尤其是持续的好,她就很容易把对方当成朋友。 她明白了萧姮的意思。 现在她要打交道的这些人,心机深沉,也更沉得住气。 为了达成目的,她们或许能装几个月,甚至几年。 “……三番两次下来,你恐怕就算不掏心掏肺,也会降低警惕。” 柳云眠点点头:“嗯,我确实……” “你以为她们会直接害你?”萧姮继续道,“不,不会。她们只是会跟你说太后的坏话,你附和还是不附和?” 柳云眠想,放下戒心的时候,随口附和,确实可能性很大。 “其实都不用你随口附和,只要你没反对,你信不信,她们就敢传话出去,说你对太后不满?” “可是她们自己不也说了吗?”柳云眠问。 “你能做出告黑状的事情吗?” “如果她们攻击我,那我肯定会反击。”柳云眠斩钉截铁地道。 她肯定不是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主。 萧姮不慌不忙地道:“你也说了,是她们先攻击你,你才会反击。可是你想想,如果有人去太后面前告状,你第一反应是,你们也说了。” “嗯……” “太后怎么想?太后会想,第一,你认了,你确实说了。” 柳云眠:“……” “第二,太后会想,你狗急跳墙,开始胡乱攀咬她人。” 柳云眠:“……” “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后对她们也有所怀疑,但是比起你这个板上钉钉,自己承认的人来说,你说她更讨厌谁?人家还有告密的功劳,你呢?” “最后倒霉的,只有你。” 柳云眠深深叹了一口气:“姐姐,可能我真是个傻子吧。” 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 萧姮却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不傻,相反,你很聪明。你只是缺少这种历练罢了!” 自己懂得多,不都是血泪教训中成长起来的吗?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吃过亏。我不想你再踩我踩过的坑。”萧姮道,“眠眠,你记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说的,只是一个例子,更多的,得你自己以后慢慢体会。” 柳云眠郑重点头:“好,我记着姐姐的教诲。” “你可以相信我,但是不要因为相信我,就去相信和我走得近的人。”萧姮继续叮嘱道,“我不见得就不犯错,而且对我好的人,不见得对你也好。” “嗯。” 提防对你好的人,因为她们可能别有所图。不要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亲密关系,而轻易相信别人。 柳云眠觉得非常庆幸,她能够得到萧姮无私的传授经验。 她真的太缺这样的引导了。 萧姮见她受教,不由放下心来,缓和了口气笑道:“你是极聪明的,日后肯定比我强。我就是比你虚长几岁,多见了些人心险恶,所以才跟你卖弄。” 柳云眠心说,听听,人家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学习了! 两人又说起家里的琐碎事情。 “姐姐怎么没带一一和二二来,我还给他们准备了红封呢!” “天气太冷,不折腾他们了。”萧姮道,“或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郡王有时候竟然还能陪他们玩一会儿。也是郡王说,天气太冷,不带他们出门了。” 要是从前,他可什么都不能管。 “那就好。”柳云眠笑道。 萧姮有心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但是转念再想,看两人之前的情形,似乎还没有圆房,这话也就没办法问起。 但是萧姮内心是着急的。 因为萧家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指望柳云眠替萧家传宗接代了。 正说话间,观音奴从外面跑进来。 他带着一身寒气,蹬蹬蹬地来到柳云眠身旁。 “怎么回来了?”柳云眠笑道。 “我爹他们说话呢,说得都是我听不懂的,什么运河啊,税赋啊……”观音奴嘟囔道。 他在那里实在太无聊,就跑回来了。 可是他对柳云眠她们聊天的内容也不感兴趣。 萧姮笑道:“你想干什么,直接说便是,不用支支吾吾,转弯抹角的。” “我想出去放鞭炮!”观音奴道,“其实不是我自己想……就,有很多人家都买不起鞭炮,真的很可怜。我多拿点,出去给他们分一分,好不好?” 他做好事呢! 柳云眠笑骂道:“别以为我看不透你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你分明是拿着东西去收买人心,给自己‘招兵买马’,是不是?” 观音奴的那支“队伍”,完全是靠东西“投喂”出来的。 过年的时候,在男孩子之中,还有比鞭炮更硬的通货吗? 没有! 萧姮听得乐不可支。 她太喜欢看到长子现在聪明活泼,机灵狡黠的样子了。 “今日我给观音奴求个情,”萧姮笑着道,“给他一挂鞭炮,让他出去拆着分吧。” 观音奴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哀求地看向她。 两挂,给孩子两挂好不好? “队伍都这么壮大了?”萧姮故作惊讶地道。 这种惊讶,对观音奴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那是自然。”观音奴一脸骄傲。 “去吧。”柳云眠喊胖丫给他拿鞭炮,又叮嘱翠微和阿宽看好他,别让他出危险,“不许直接用手拿着,也不许拿着鞭炮去吓唬小姑娘。” 他们是有“前科”的。 “知道啦!”观音奴得了鞭炮,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走,咱们走远点。”他对铁蛋和阿宽道,“省得没玩一会儿,就得喊咱们吃饭。” 他要多玩一会儿。 走得远,侯府的人得多找一会儿,就能多一点玩的时间。 他这算盘,打得可明白了。 第359章 观音奴闯祸 观音奴他们跑出去玩后,萧姮跟柳云眠说起了外面的事情。 “……你听观音奴刚才说的了吗?” 柳云眠没听懂:“哪句话?” “说郡王和阿衍,在外面说运河、税赋那些事。” 柳云眠点头:“听见了。怎么,是不是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次,离郡王不再咸鱼,总算开始管正事了吗? “嗯。”萧姮点点头,目光中露出点点担忧,“这次兵权改制的事情还不算尘埃落定,皇上却又开始酝酿拓宽运河。” 运河乃是前朝所修,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百姓怨声载道,也加剧了腐朽的前朝灭亡速度。 但是事情分两面。 运河的存在,极大方便了南北互通有无,货物贸易通常,运河两岸也十分繁华。 所以,对于当朝来说,运河的存在是极大的利好。 只是运河也需要定期清理维护,否则就会堵塞。 这些事情,沿河百姓每年服徭役,都会来做。 现在皇上却不满足于现有的条件。 皇上觉得,运河太窄太浅,限制了贸易发展。 所以他提出,要搞个大工程,拓宽运河。 还不是普通的拓宽,得大干特干,名垂千古那种。 皇上雄心壮志,不容人反对。 “……或许也是这次,阿衍的成功,让皇上觉得,可以继续做更多的事情。” 人,都是会膨胀的。 尤其当顺利的时候。 或许在皇上看来,兵权改制这样的大事都完成了,拓宽个运河算什么? 上层既得利益者,吃了都能吐出来,更何况下面百姓? 不过增加一点点税赋,以后得好处的,不还是他们? 皇上想得很美好,可是现实却很骨感。 ——对百姓来说,那不是一点点压力,是很多。 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的。 哪怕是再压下一根稻草,都有很多人可能倒下。 更何况,皇上提出这样的大工程,百姓要付出的很多。 因为皇上尚武屯兵,每年军费已经是极大的一笔支出。 现在还要加税……百姓太难了。 不是说皇上这个想法就是不好,而是你得慢慢来。 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现在看来,皇上不这么想。 “郡王极力反对。”萧姮轻声道。 所以这会儿,他应该和陆辞在讨论这件事情。 柳云眠这才觉得,离郡王也是在办事的。 “我现在就担心,他触怒皇上。”萧姮说起来,也是忧心忡忡,“郡王性格刚直,我真怕他……” “郡王有数的。”柳云眠安慰她,心里却想,嗐,不知道那位要闹成什么样。 观音奴都比离郡王省心…… 可是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小白来了。 “二嫂,你怎么来了?”柳云眠笑着起身迎她。 成亲之后的小白,眉宇之间多了些成熟,眼睛里都是幸福。 小白先给萧姮行了礼,然后笑着道:“刚铁蛋回来找我,说是观音奴带着一群孩子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好像吃了亏,让我去帮忙。” 柳云眠:“……” 打不过,回家搬救兵? 可是翠微,还有其他侍卫,不都跟着吗? 怎么可能吃亏? 难道还能遇到对方人多势众? 翠微他们又不是没长嘴,如果事态严重,肯定会表明身份的。 对方还不买账? 总不能是和燕王府的人狭路相逢了吧。 小白把传话的铁蛋喊进来。 铁蛋支支吾吾。 他们就是不想让陆辞和柳云眠知道自己的丢人事迹,才让小白帮忙找回场子。 没想到,小白不靠 谱,她竟然来“告密”了。 铁蛋很无奈。 “快说。”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她怕观音奴吃亏。 铁蛋这才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观音奴带着一群孩子放鞭炮,结果不小心,把鞭炮扔到了路过的小姑娘身上,把人家新做的裙子给烧了个洞。 小姑娘舍不得新裙子,哇哇大哭起来,引来了家人。 小姑娘的爹很生气,非要收拾始作俑者——观音奴。 双方现在冲突,翠微等调解未果,然后观音奴说要一对一单挑,不能落下以多欺少的名声。 但是必须得赢啊! 于是观音奴就派铁蛋回来找小白了。 柳云眠简直无语。 这熊孩子,又闯祸了。 正在说话间,陆辞和离郡王从外面进来。 两人说完话,都惦记着各自的媳妇,所以进来看看。 陆辞听了事情原委后道:“我去看看。” 离郡王也跟着去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陆辞和离郡王把蔫头耷脑的观音奴给带了回来。 看起来,观音奴没能出这口气。 “眠眠,给他看看手,上点药。”陆辞道。 “手怎么了?”柳云眠顿时紧张,同时发现观音奴把右手背在身后,不让她看。 “没事,不用上药,又不是狗咬的。”观音奴小声地道,脸色讪讪的。 “猫咬得也不行。”柳云眠严肃地道。 “也不是猫。” “总不能是包子吧。” “也不是。”观音奴道,“是,是被人咬的,不能得病吧。” “人咬的?” “就是那个小哭包嘛!”观音奴郁闷地道,“我是把她的裙子烧了个小洞,可是真的很小很小,我得趴上去才能看清楚,真的,娘!” 结果那个小哭包,就开始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水漫金山,还把她那个凶神恶煞的爹给哭了出来,要教训自己。 柳云眠严肃地道:“你不要给人起诨名。而且,你说事情的起因,到底因为谁?你是不是确实把人家裙子烧坏了?再小的洞,是不是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观音奴低头道,“可是娘,我真的给她道歉了,也说了要赔她的裙子,可是她就是哭,根本不理我。” 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 他两个吃奶的弟弟,都没这个小哭包能哭。 柳云眠看向陆辞,用眼神问他,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 她猜想,可能是女孩子被吓到了,所以才会这样一直哭。 回头最好给人看看去,孩子受到惊吓,晚上容易发烧。 谁不心疼自己孩子? 所以对方父亲的反应,柳云眠能理解。 而且自家熊孩子错在先,柳云眠不护短。 该训得训,该罚得罚,要不以后就长歪了。 第360章 葵葵 陆辞道:“让观音奴道歉了,你回头再让人挑一匹小女孩喜欢的鲜亮些的布料送去。不打紧,是自己人。” 这句“自己人”,给柳云眠听愣了。 什么自己人? “杨恭的女儿。”陆辞道。 柳云眠反应了一会儿,这名字有点熟悉? 雪仪看她懵懂样子,忍俊不禁,小声提醒道:“就是那个奉命来绑架,却主动投诚,让他把抓起来的杨恭。” “哦哦哦。”柳云眠这才想起来,“是他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 陆辞说,他回来之后就见过杨恭,把人留下任用。 柳云眠算算时间,觉得不太对。 杨恭的妻女,不应该还在扬州吗? 陆辞回来这几日才把杨恭放出来吧,他的妻女怎么已经来了? 原来,杨恭的妻子也是个能干的。 杨恭当日和她交了底,把家里的钱财房产土地等都做了安排,让她心里有数。 那妇人痛哭也一场之后,和杨恭定了投诚的主意。 等杨恭进京之后,那妇人竟然带着女儿,趁着暗中监视她们的人不备,带着金银细软就进京了。 进京之后,她辗转打听找到侯府,在侯府附近租了个房子,带着女儿住下。 她没找杨恭,她静静地等着,观望着。 然后真被她等到了杨恭被放出来,一家团聚。 柳云眠听了这段,对杨恭的妻子赞不绝口。 “改日有机会,我要好好见见这位女中豪杰。”柳云眠笑着道。 萧姮也道:“我也好奇,回头一定引荐给我。” 这种飒爽女子,一听就对胃口。 陆辞见两人兴致勃勃,难得多说了几句。 ——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他都会收到麾下,他对杨恭进行了“背调”。 虽然目前大部分信息还是来自于杨恭自己的口述,但是陆辞现在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杨恭的妻子,之前是个寡妇。” 柳云眠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这瓜有点包熟包甜的味道。 “那个女儿,也是她带来的,不是杨恭亲生的。”陆辞道,“起初杨恭就是个混混,后来看上了那妇人,就开始混了个衙差,慢慢混成捕头。” 妇人怀孕的时候,原来的男人服徭役,修建堤坝的时候出意外,被石块砸死了。 妇人受到刺激,早产生了个女儿。 婆家见只是个赔钱货,干脆把母女俩都撵了出去,霸占了家产。 妇人痛哭一场之后,就带着女儿沿着运河摆摊做小生意,卖点吃食,倒也活得不错。 妇人厨艺好,尤其擅长做生腌。 杨恭时常去光顾她的生意,也怜悯她一个人带孩子,帮她镇镇场子。 妇人对他感激,给他免费送些吃食。 一来二去,两人就在一处了。 虽然这个女儿不是亲生的,但是也是被杨恭从小抱到大的。 女儿也不知道自己不是杨恭的亲骨肉,对他十分亲近。 “那后来,他们两人,就没有再生儿育女?”萧姮问道。 陆辞摇头:“没有。” 柳云眠心说,这也是奇怪,估计不知道哪一方有点问题吧。 观音奴见大人都忙着吃瓜,没人管他的事情,不由松了口气,还跑到桌前取点心往嘴里塞,却被柳云眠笑骂。 “洗手了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观音奴大大咧咧地道,“娘,我跟小哭包道歉了。改日再见到她,我再好好跟她说声对不起,再给她送礼物,您看行不行?”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什么小哭包,人家没名字吗?” “有,她叫鬼鬼。”观音奴道。 也不知道什么破名字。 “……幸亏我胆子大,否则岂不是被她吓到了?”观音奴往嘴里 塞着点心道。 柳云眠也觉得奇怪。 鬼鬼? 谁家给孩子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时候阿宽开口,低声解释道:“回夫人,不是鬼鬼,我听着,似乎是葵葵?” 葵葵? 这还差不多。 鬼鬼是什么鬼? “是葵葵?”观音奴撇撇嘴,“我怎么听着就是鬼鬼。” 小哭包,爱哭鬼。 萧姮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孩子受到了惊吓,该去看看。回头让雪仪去吧,她周全,带点布料点心,再给孩子买点小玩意。” 雪仪连忙答应。 吃过饭,萧姮问观音奴,要不要跟着她回家,和两个弟弟玩。 她本来没怀什么希望,以为观音奴会拒绝。 没想到,观音奴竟然答应了。 他嘟囔道:“我娘最近总是陪着我爹睡懒觉,不陪着我玩。” 柳云眠老脸通红。 熊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一不小心,竟然被孩子给出卖了。 快走快走。 离郡王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辞一眼,颇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陆辞大概也有些尴尬,把视线挪开。 送走离郡王一家,陆辞和柳云眠又去了柳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吃过饭,众人围炉夜话。 柳云眠陪着柳云杏在炕上坐着,姐妹俩低声说笑。 忽然对面的高氏开口道:“明义娶妻,杏儿这也怀上了,算了了我两桩大心事。” 柳云眠笑道:“就是,现在您都顺心了吧。” 高氏却道:“还有你和明礼呢!你什么时候能怀上,明礼谋个差事,也成亲,我才算真的没有心事了。” 只要怀上了,生男生女都不要紧。 反正能生就行,后面一个接一个的生,生个五六七胎的,总能有儿子。 柳云眠:“……” 这好好的,怎么就开始催生了? 张氏抱着禾禾坐在下首,附和道:“就是。眠眠赶紧给自己调理好身体,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人家侯府,可真是有侯位要继承的。 柳云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见到蜜蜜和阿宽在轻声说着什么,忙“祸水东引”,道:“蜜蜜也快要说亲了,嫂子您还是给蜜蜜好好挑选挑选。” 蜜蜜脸色通红。 而阿宽则低下了头。 阿宽比蜜蜜大,从小在戏班子里讨生活,心智也更早熟。 他喜欢蜜蜜。 可是他现在只是个下人,因为柳家的善心才能得以留下,又有什么资本肖想蜜蜜? 倘若他爹当初不抛妻弃子,现在他也是官宦之后,尚有几分可能。 然而现在…… 阿宽几乎把头垂到胸前。 第361章 两小无猜 柳云眠见状,忙岔开了话题。 晚上,众人都散了之后,蜜蜜悄悄地来找阿宽。 阿宽本来是要跟着观音奴去郡王府的,但是因为他这几日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双胞胎,所以便没去。 “蜜蜜,你找我有事?”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 屋里的烛光,透过敞开的门,投下一小片亮光。 两人就站在那片微弱的光芒里。 “我……”蜜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跟他说什么。 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该走这一趟。 阿宽今晚,可能睡不着。 “不着急,你慢慢说。”阿宽见她急得脸都红了,连忙安慰她道。 “……是今日说起我的婚事,”蜜蜜慢慢找到了说辞,“我想着,你或许也担心自己将来的婚事……” “我没有,我没想到那么多。”阿宽连忙道,说话的时候,脸也红了。 “总归是要想的。”蜜蜜声音细细的,却很坚定,“你放心吧,没有人看轻你,我们家的人都很好。” 这话像石子投入水面,瞬时在阿宽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不敢深想下去,但是又控制不住。 蜜蜜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对蜜蜜而言,说出这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她低着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将来自有人替你操持,早点休息吧。对了,秋梨膏还有吗?” 蜜蜜跟着柳云眠学会了熬秋梨膏。 她不怕麻烦,做了许多,自然也分给了阿宽一些。 “还有好多。”阿宽连忙道。 秋梨膏甜甜的,而且很滋润,他舍不得喝。 “你别舍不得,”蜜蜜低声道,“喝完了我那里还有。咳嗽不要怠慢,落下了病根,往后每年冬天都咳嗽就不好了。你快回去冲一碗喝,太晚了,我该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自己家,我不怕。”蜜蜜道。 倒是让家里人看见他们在一处,那不好。 阿宽只好把她送到院子门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陆辞已经洗漱完,正歪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等柳云眠。 娘子,洗白白了! 该就寝了。 对于一个刚刚开荤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时候更令人期待了。 昨天晚上,他都让柳云眠休息一晚上了,还“强迫”给她上了药。 今天肯定可以的。 然而柳云眠,却在和他的“情敌”喋喋不休。 没错,柳云眠正在和凤夕隔空交流,各种碎碎念。 凤夕还在跟李娇娇一起平乱。 西夏的局势还是很乱。 不过柳云眠不怎么担心凤夕。 因为最坏的情况下,凭着超强的武器库,凤夕也能绝地反击。 现在凤夕就像在玩一场游戏,明明配备了顶级装备,却只能拿着砍刀。 但是真要惹恼她,锅都砸了,那游戏规则也就不管了。 “你和李娇娇怎么样了?”柳云眠八卦。 “不怎么样。”凤夕哼哼着道,“他有病。我现在只后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不让你好好给他检查检查脑子。” 李娇娇脑子里肯定有包。 比如现在,多么焦灼的时候,他天天就惦记着和自己谈恋爱。 谈个屁! 谈个东风破,让你国破家亡啊。 就这智商,她能看得上? 陆辞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首先,凤夕这种暴躁的作风,不要影响柳云眠好吗? 其次,现在该睡觉了,凤夕没有时间观念吗? 凤夕表示,真没有。 她想问陆辞,你知道有时区这件事情吗? 京城虽然已经是万籁俱寂 ,众人都进入梦乡,但是在西夏,天才刚黑好吗? “怎么,你男人喉咙怎么了?”凤夕阴阳怪气地道。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她和柳云眠,应该搞百合才对。 干嘛要和这个世界的男人在一起。 这个狗男人,现在还在这里哼哼。 哼什么? 狗腿给他打断。 柳云眠知道陆辞焦急,她反而磨蹭着不想上床。 “他可能染了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柳云眠道。 嗯,顺便禁欲。 没想到,陆辞竟然借坡下驴,道:“眠眠,我是有点不舒服,要不你帮我拔罐松快松快?” 来帮他脱衣裳。 凤夕心里暗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这男人要是骚浪起来,那真是浪得没边。 看起来,这家伙是吃上肉了。 “行了,”柳云眠对凤夕道,“你快去吃饭吧,我们该睡觉了。” 凤夕骂道:“重色亲友!” “少啰嗦。”柳云眠掐断了通话。 陆辞:媳妇,快来! 两人自然要云雨一番。 云消雨歇,陆辞摩挲着柳云眠汗湿的鬓角,跟她说起她同凤夕通讯的设施,并且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柳云眠累得不想动,翻了个白眼道:“别想了,我可给你造不出来。” 陆辞闷声道:“我是想着,要是你我之间能有这东西就好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随时说话了。” “怎么,你想强取豪夺,虎口夺食啊!” 想抢凤夕的东西,九百条命都不够用。 陆辞:其实多少,有点这种不厚道的想法。 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 困死宝宝了。 床上的运动,也累人啊。 “明天去问问观音奴,要不要回家。”柳云眠闭着眼睛嘀咕一句。 “让他多待几日。” 陆辞想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别人不敢来打扰,观音奴是真敢。 非但敢,他还到处嚷嚷。 陆辞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尤其是对上萧姮调侃的目光时,他的脸都火辣辣的。 回答他的,是柳云眠均匀的呼吸声。 陆辞把柳云眠拥到怀中,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男欢女爱,真的令人沉醉。 虽然现在拥有了她很幸福,但是陆辞还是经常会贪心地想,倘若十几岁的时候就遇到她,那该有多好。 哎,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好时光。 食髓知味,他不仅想要现在和将来,他连过去都惦记着。 第二天一早,陆辞就出去忙了。 改革这件事情,还远远没结束。 柳云眠在家里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没想到,迎来了预料之外的客人。 第362章 登门致歉 杨恭的妻子杨氏,带着女儿葵葵登门道歉。 柳云眠确认了一下,杨氏娘家也姓杨。 这家三只羊…… 葵葵其实是“幂”? 很多地方都说,同姓不通婚,看起来他们那里是没有这样讲究的。 不过柳云眠转念再想,那杨恭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又孤身一人,没有宗族约束,才不管那一套。 杨恭身上,很有些野性。 杨氏二十出头,面若银盘,看面相很让人舒服,是宜室宜家那种长相。 她乌黑的秀发,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梳成缵儿,一丝不乱,身上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袄裙,朴素干净,臂弯里挎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但是看打扮,是个干净利索的市井妇人。 她手中牵着的葵葵,或许没有来过侯府这般富丽堂皇的地方,目光之中有些怯怯。 葵葵穿得倒是很喜庆,一身大红色,裙子上绣着两只白兔,惟妙惟肖,和她一样可爱。 柳云眠让母女两人坐。 杨氏谢座,虚虚坐下。 葵葵紧紧挨着母亲,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都快低到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柳云眠让雪仪去隔壁喊蜜蜜。 还是孩子陪孩子玩,不拘谨。 杨氏开口,吴侬软语,声音也温温柔柔。 “昨日孩子不懂事,惊扰了世子,还得了夫人的礼,更是愧疚难当。今日带她来给夫人磕个头……” 柳云眠笑道:“孩子闹着玩,不用放在心上。” 杨氏从篮子里拿出了自己做的江南点心。 柳云眠看着那精巧的四样点心,忍不住赞道:“到底是江南的,比我们这里精致许多。” “也就是模样上讨个巧,我倒是更喜欢京城的点心。”杨氏道,“本来想给您做些生腌送来,但是一来时间仓促,不好采买食材,二来也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我喜欢的。”柳云眠笑道,“不过外面的食材,基本府里不用;改天你来府里,我准备好东西,你教我,回头让侯爷也尝尝我的手艺。” 杨氏忙称是。 在柳云眠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默默观察着柳云眠。 葵葵则一直没说话,直到蜜蜜来,喊她“妹妹”,牵着她的手到一边玩,她才偶尔吐出几个词来。 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蜜蜜哄孩子,很有一套。 柳云眠笑着对杨氏道:“你不用一直看着葵葵,她多大点孩子,又乖巧懂事,不会闯祸。你是没见我家那个混世魔王……幸亏今日不在,我才能耳根清静清静,否则房顶都给掀了去。” 杨氏忙道:“世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不是别的孩子能比的。” 柳云眠表示,现在就进入了商业互吹的时间。 杨氏在侯府坐了约摸一个时辰,婉拒了柳云眠留她吃饭,带着葵葵离开。 葵葵和蜜蜜这个大姐姐玩得很好,有些恋恋不舍。 但是杨氏喊她走,她也没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被杨氏牵着手离开。 母女俩离开之后,雪仪和柳云眠感慨道:“虽说身份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市井妇人,但是偏偏能让人看出些不一样来。” 这是市井之中的“人中龙凤”了。 杨恭,也确实有眼光。 这妇人,不简单。 柳云眠笑道:“嗯,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胖丫却哼道:“我咋不怎么喜欢她呢?” “为什么?她得罪你了?”柳云眠笑着问道。 “不是得罪我了,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就觉得……”胖丫想了想,“她挺能装的。眠眠,你觉得呢?” “人家和我们初次相见,身份又低一些,心里忐忑,拘谨小心也是正常。” 难道上来就要姐妹相称拉关系? 人和人性 格不一样,而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或许那边的人,待人接物更偏向这种风格。 “我看着葵葵真讨人喜欢。”柳云眠又道,“乖巧安静,看着就招人疼。” 昨天观音奴定然是把人家吓坏了,才会一直哭。 “我又不是要定她当儿媳妇,有什么看不看的。”柳云眠哭笑不得地道。 说白了,今日她就是替陆辞笼络人心的而已。 说了一会儿话,观音奴回来了。 他在郡王府住不习惯,住一宿还行,但是基本没有住两宿的时候。 “蜜蜜姐,你看着我笑什么?”观音奴拿起桌上的点心填进嘴里,“娘,您做的点心吗?好吃!” “人家送的。”柳云眠道,“就是昨日被你气哭的葵葵家送来的,说不定,葵葵也帮忙做了。” “怪不得一股咸涩味儿呢,说不定用眼泪和面了。”观音奴哼了一声道。 柳云眠:“……” 为什么她感觉,这个孩子以后娶妻会不容易呢? 他将来会不会凭着这张嘴单身…… “这幸亏没碰到一起,”蜜蜜嗔道,“否则人家小姑娘,又得被你气哭。” “她就是个小哭包。”观音奴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点心真的味道不错。 观音奴还拈起一个送到蜜蜜嘴边,“姐,你尝尝这个。也不知道加了什么,还怪好吃的!” 蜜蜜伸手接过来。 观音奴嘟囔道:“怕你弄脏了手,你还不领情呢!” 柳云眠:真的,这孩子某些方面不开窍啊。 人家蜜蜜,分明是懂得避嫌了。 别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就是真的是表兄妹,也得避嫌了。 蜜蜜懂,但是观音奴显然完全不想。 算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等着观音奴七岁就好了吧。 然而再一算,按照这里的虚岁算,观音奴现在不也已经七岁了吗? 嗯,算了,虚岁不科学,算周岁,明年就好了! 柳云眠又问观音奴,郡王府的情况。 观音奴说,萧姮今日招待客人,离郡王则进宫去了。 “进宫?今日进宫做什么?” “不知道。”观音奴道,“我就迷迷糊糊听了一句,好像说是要去烧纸钱?” 柳云眠觉得,他一定听错了。 宫里怎么会允许烧纸钱呢? 再说,烧纸钱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从柳云眠脑海中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