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穿越逃荒发家记》 第1章 菜人市 五月中旬。 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洗,太阳炙烤大地,还未到盛夏,地头里已是热浪滚滚。 放眼望去,大片的小麦还未抽穗却已经泛着不正常的枯黄,麦叶凋零,泥土干裂结块,连杂草都所剩无几。 又是大旱之年。 江笙光着脚,挽着裤腿坐在大树下乘凉。 这乘凉只不过图个心里安慰,因树上的叶子不剩几片,就连树皮都已经被村民们扒下来吃了,树枝张牙舞爪地伸展着,看起来分外萧瑟。 初夏的天儿已经闷热难耐,江笙把背篓上用竹子编织而成的盖子取掉,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一背篓蝗虫。 今天收获还算丰盛,可以吃一顿蝗虫宴。 江笙苦笑了一下,取下腰间的水囊打开,倒立着举起来,半晌才慢慢从里面滴出几滴水来,她张口嘴接住,勉强润了润嘴。 临近午时,她起身背起背篓往村里走,一路上遇见许多孩子匍匐在地里头捉蝗虫,这是如今唯一能找到的“肉食”。 她微眯了眯眼,揉了揉因为饥饿而有些抽搐的肚子,想着等会该如何处理这背篓蝗虫。 蝗虫虽多,但能像她这样一上午就捉回一背篓的能人却不多见。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作为一名来自末世的女将,她前世可谓是在乱世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哪曾想为了保护同伴被丧尸大军耗死后,她穿到了这个比末世还可怕的古代灾荒年代。 末世虽难,但人类拥有先进的技术和武器装备,有专门培育食物的实验室,以她的身份,她上辈子没有体验过缺水缺粮的日子。 但穿越成这个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孩后,她迄今为止还未大口喝过水,没有吃饱过饭。 原身今年十五岁,面黄肌瘦,胳膊腿儿细得像麻杆一样,头发枯黄,皮肤粗糙,严重的营养不良。 不止是她,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种样子。 去年的时候,这附近几个州郡已经出现了干旱,导致粮食大量减产。 村里人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活,把家里的鸡鸭狗猪都杀了,并赔上了老本,这才撑过去年。 入冬后,大家照样把种子播下去,并祈祷来年能够风调雨顺,哪曾想到了今年,除了开春时下了一场雨后,到如今五月了,整两三个月没下一滴雨。 如今正是麦子抽穗的关键时期,缺了水结果可想而知。 更糟糕的是,去年大旱导致了今年的蝗灾,蝗虫过境,将地里的庄稼啃了七七八八,还未到收获季节,不少人已经绝望,开始卖儿卖女或者涌向城里乞讨。 听闻前几日衙门的衙役抓了好些聚众闹事的百姓,打死打伤的都有。 根据原身记忆,如今这个朝代已经延续了三百多年,吏治腐败,税赋冗杂,百姓苦不堪言,多地爆发了农民起义但都被官府残暴镇压了下去。 江笙不禁怀疑,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换代了。 但目前她还没空多关注这些,她只想填饱肚子。 很快到了江家,江笙推开门,脚一抬进去,突然听见三房住的屋子里传来女人大哭的声音。 她神色一凝,将门掩上就快步往屋里走去。 三房住的正是原身的爹娘和哥哥嫂嫂们。 刚走没两步,从旁边屋里蹿出几个人来拦住她,是她的大伯和二伯家的儿媳妇,也就是原身的堂嫂。 “七妹回来了。”一个年过三旬的妇人浅笑着看着她。 旁边几个妇人年纪也都是二三十岁,面容蜡黄,身形瘦削,眼神带着几分警惕和讨好,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江笙顿住脚步,察觉到这几个堂嫂把自己围住了,她点了点头,手抓住背篓的肩带。 “各位嫂子有什么事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妇人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用了点力气把她往房里带,嘴上说着,“天儿怪热的,七妹快回屋里歇着吧。” 她的手一碰到江笙,江笙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些人不对劲得很。 “等等!别碰我!” 她一下用力甩掉拽着她的手,后退几步,戒备地看着她们,冷声问: “你们到底想干嘛?” 见她这样,几个妇人也不装了,为首的妇人神色一冷,吩咐道:“把她带进屋里,和三房的人关一起。” 另一妇人面露不忍道:“七妹,你别怪我们,这都是老太爷发的话。” 江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迅速猜测着对方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几个堂嫂推搡着她,把她带到一间屋子里,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这是原身父母住的卧房,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炕床和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此时屋里挤着几个人,看起来有些逼兀。 江笙看着砰然关上的门,捏了捏拳头,扫视了一圈,见原身的几个嫂子和爹娘都看着她。 他们头发散乱,目光有些呆滞,眼中含泪,脸上脖子上甚至带着血痕,像是与人撕打过。 见她进来了,原身的娘林氏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用手拍着她,声音凄厉地哭着, “笙儿啊,我的女儿啊!” 林氏这一哭,两个儿媳妇也跟着大哭起来,声音同样凄厉万分。 “我的儿啊!” “珍儿,我的珍儿,你才五岁啊!” “都是娘对不起你,都怪娘无能啊!” 江笙越听心越沉入谷底,方才隐约有些猜测的事情被坐实了,她抿了抿唇,心底刮起了一阵狂风。 怒气搅动着她的胸腔,直逼她的大脑,她死死捏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而不自知。 她启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启儿和珍儿呢?” 大哭的几个女人一顿,随即是更加凄厉的哭声,肝肠寸断,甚至随时有厥过去的感觉。 启儿和珍儿分别是她大哥和二哥的儿子和女儿,今年才七岁和五岁。 虽然江笙才穿越过来三天,但这两个孩子是原身从小带大的,原身是他俩最爱的小姑姑,江笙继承了原身的身份,自然要守护她爱的人。 江笙拍了拍林氏的背,林氏终于松开了手,跌坐在地上抹泪。 江笙喘了口气,忍着情绪,走到炕前道:“爹,老太爷是不是让人把启儿和珍儿送走了?” 原身的父亲江三忠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 前几日河上流的村子把河给堵了不让水流下来,本村村长带着人去找他们说理,结果打了起来,江三忠的腿就是在那会儿伤的,如今只能躺在床上。 听到女儿这么质问,他黝黑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眶也湿润了,捶了捶自己的伤腿,抱着头嘶吼: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 江家还未分家,江老太爷如今已七十高龄,膝下有三个儿子。 江三忠是老三,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三房,江笙就是三房的四妹,在整个江家这辈的女儿中排第七。 加上大房二房的子孙,整个江家足有二三十几口人。 但未分家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江老太爷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大房。 老二会识文断字,一张嘴能说会道,在镇上做账房先生,私底下攒了多少私房钱无人知道。 只有江三忠老实厚道又身无长技,三房的人也是一个顶一个的锯嘴葫芦,只知道埋头苦干,自然是不讨人喜。 大房二房平日里欺负三房也就罢了,就连这灾荒年头,最先克扣的也是三房的口粮。 如今村里的河断流了,井也干枯,喝的水要翻过几个山头去深山里的湖泊里挑回来,一来一去要大半天。 今日被派去挑水的正是江笙的两个哥哥。 故意把人支走,就为了将三房的孙辈送走,至于送到哪儿,不言而喻,定是菜人市。 那是把人当牲畜一样出售的地方,被卖的人被称为“两脚羊”,会被高高吊起来,顾客来了看中哪块肉就割下哪块肉来,小孩和女子的肉更嫩更受欢迎。 而男丁则承担着所谓延续家族血脉的重任,拿着卖老婆孩子换来的粮食撑过灾年。 所以穷苦人家被卖出去的多半都是女子和孩子,官府已经自顾不暇,根本不会出手来管。 这就是灾荒时代么。 江笙站在原地,心里一阵一阵恶寒,恨不得将江家那些人千刀万剐。 江家在村里算有家底的,如今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已经打起了卖人的主意,不过是想早点把三房的人卖了换更多的粮食罢了。 如今被卖的是两个小孩,下一步被卖的就是……她! 这时,林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冲到门口,伸手使劲扯门栓,但是门被从外面锁上了,她努力了许久,门哐当作响却没成功。 林氏又扭过头来,双眼赤红地看着江笙。 “笙儿!你不该回来啊!快逃!你快逃!” “快来,帮忙把这门砸了!” 两个嫂子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哭了,爬起来帮忙一起扯门栓,扯不动就抄起拿板凳砸。 方才启儿和珍儿被带走的时候,大房和二房来了好多人,她们根本打不过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如今不能再让小姑也被带走了。 江三忠也挣扎着要下炕,却一不小心从炕上滚了下来。 他撑起上半身,对着江笙摆手,“笙儿,你快逃,爹知道你爬树厉害,你从茅厕旁边那个草垛爬上去,去找你两个哥哥,你们都跑,跑了都别再回来!” 江笙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眼神凌厉,道:“不,要走一起走,我们往南方逃荒去!” 逃荒才能活下去,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前世面对末世来临时,她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如今怎么会被一个旱灾吓到。 不光要逃荒去,还要把被带走的两个孩子救回来。 她伸手拉住林氏和两个嫂子的胳膊,“你们退后,让我来。” 神奇的是她穿越过来后竟然继承了上辈子被锻造过的体质,虽然这具身体太瘦弱只能将前世的实力发挥出三成,但也比一般的强壮男人力气大不少了。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隐藏了。 林氏三人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劲儿扯得后退了几步,而后就见江笙躬下腰,屈起膝盖,双手抓住桌子的两条腿,猛地将一张大桌子轻松举了起来,而后一抡,只听一声巨响。 木屑飞溅,那本就不算厚重的木门,竟然被生生砸得裂成了几块,轰然倒地。 院子里正幸灾乐祸地听着林氏等人拍门挣扎的几个堂嫂听闻巨响,都被吓了一大跳。 站起身来一看,就见那好好的门不见了,从门里走出一个少女来。 她双手各抓着一块门板,像拿着两扇斧头,大步向她们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嘛!快!快跑!七丫头要杀人了!” 第2章 逃出江家 江笙也顾不得和江三忠等人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了,只扭头沉声道: “先别问那么多,都跟在我后面,娘和嫂嫂你们扶好爹爹,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 她的面容和声音稚嫩,身上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和气势,让人听了就下意识信服。 见林氏等人愣神,江笙皱眉,提高音量,“快点!时间不多!” 方才她进门时候就察觉了,江家的男人们不在,想必是送人去菜人市了,现在是逃出去的最好机会。 江三忠回过神来,眼神复杂,面色痛苦,这代表着他的内心正挣扎万分。 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祖上几代都扎根在这片土地,要他放弃土地逃荒到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他万分恐惧和不安。 可留下来一家几口只有饿死的份儿,甚至他的女儿和儿媳还有孙子都要成为两脚羊,那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林氏当先哭喊道:“孩他爹!你还在想什么!我们逃啊!他们那群畜生,不会放过我们的!” 江笙见状又道:“此去县城有十几里地,他们没那么快到,我们抓紧时间追上去,还能救下启儿和珍儿。” 两个嫂子一听这话,皆眼前一亮,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果真?我儿还有救?” 江笙皱眉道:“再耽误就没了,按我方才说的做。” 林氏三人听了也顾不得江三忠在想什么了,立马收拾起东西。 因为还没分家,他们三房的值钱的东西就几百文铜钱,一个银镯子,全放林氏手上的,林氏把东西一揣上,指挥两个儿媳妇,三人合力把江三忠拉了起来。 江笙则从垮塌的门板里捡起两块顺手的木板当武器。 “走,等会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林氏闻言扭头看了看,提了个凳子在手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韧,嫁进江家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天不受气,今天就把这气好好出了! 哪怕是死,也不要这么窝囊地死在自家人手里。 “娘,你来扶着爹,我和弟妹护着你们。” 大儿媳周氏拿过林氏手里的板凳,二儿媳赵氏则拿起床头的拐杖。 这些人把她们的儿子女儿硬生生抢走了,她们哪怕是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且说江笙的几个堂嫂见江笙提着两块木板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时间有些呆住了,还没从方才那声巨响中回过神来。 有胆小的手颤抖地指着江笙道:“他们,他们出来了!” “快去请老太爷来!” “别让人跑了!” 几个堂嫂立马从墙角拿起锄头扁担,这是村里人打架时候常用的东西,江家另外的几个小孙子则赶紧跑去请江老太爷。 “你们要做什么?老太爷吩咐了让你们……哎哟我的妈呀!” 说话的妇人一下跳得八丈高,躲开了迎面飞来的一个小板凳,小板凳砸在后面的窗户上,将窗棱都砸断了两根。 周氏眼睛通红,面容凄厉,恨不得冲上来把这几个女人大卸八块,“你们还我儿子来!” 几个堂嫂色厉内茬道:“你儿子是,是老太爷让送走的,有本事找他去,冲我们喊算什么本事?” “七丫头,你何时变得这么大力气了?我,我跟你说,我们都是你长辈和嫂嫂,你放尊重点!” “你们三房本就没出息,平日里要不是我们两房照应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现在荒年让你们做点贡献不是应该的嘛?” “女孩子家家的,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江家养你这么大,你就应该……啊!!!” 江笙已经懒得跟她们废话了,瞧见脚边正好有个石块,飞起一脚就踹飞出去,那石块正中前面大放厥词的堂嫂,将其砸得头破血流,捂着额头哇哇大叫。 其他人都被吓得不轻,赶紧后退数步。 但江笙没有理她们,她只想赶紧去县城救下两个孩子。 林氏和两个媳妇也是同样的心情,几人跟在江笙身后就急匆匆往外走,几个堂嫂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纷纷拿着锄头堵住路。 江笙手上的木板直接挥过去,砸在锄头上,拿锄头的人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一松锄头就掉在了地上,整个胳膊都被震得痉挛,根本抬不起来好像废了一样。 对方惊恐万分地看着江笙,头皮发麻,只想扭头就跑,“七,七妹杀人了!” 刚走到院子门口,突然从正屋前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太爷爷来了!” 一个满头白发,岣嵝着身躯,拄着拐杖被重孙扶着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虽然他年过古稀,但身上气势不减,双眼很是税利,这江家的老太公年轻时可是上过战场的,在整个江氏宗族里也是元老级别,就连族长和村长都要礼让他三分。 江三忠和林氏等人一见他,瞬间腿软,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但别人怕他,江笙可不怕,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脚步不停,皱眉冷声道:“走,怕他一个老头子做什么?” “给我站住!”江老太爷脸色发红,抖着胡子,一看就被气得不轻,江家居然出了这么个不孝女! “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江笙嗤笑一声,停住脚步,挡在林氏等人面前,直接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教我们?一个能狠心将自己的重孙和孙女卖去菜人市的,你配做祖父吗?” “七丫头!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 “你这是忤逆长辈,你这不孝女!当初把你生出来时就该掐死。” “今天你走了你就不是江家人了!” 江老太爷还没发话,几个堂嫂已经七嘴八舌开始教育起了江笙。 大嫂周氏唾了一口,“我呸,你们敢送走我儿子,我跟你们一辈子都是仇人,要是我儿有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二嫂赵氏也道:“谁稀罕当你们江家人。” 江老太爷更气了,手举着拐杖指着她们,奈何他年纪大了,一急就说不清楚话,“不孝的,东西……” 江笙冷笑,扫视一圈围在江老太爷身边的几个江家重孙,“这旱灾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今天卖的是我三房的人,过段时间该卖谁了你们自己知道,话不多说,告辞。” 她回过头来,气势陡然一变,厉声道:“都给我让开!谁拦我杀谁!” 她当先往前走,手上木板开路,有敢拦路或者攻击她的,她直接毫不留情打回去。 江三忠被林氏搀扶着,心里又苦又涩,但他这次决定跟媳妇和孩子们站在一起,他突然挣脱林氏的手,一下跪在了地上往前爬,爬到了江老太爷面前。 “爹,爹啊,我活了四十几年了,我第一次求你,求你放我们走吧,儿子不孝,只有来世再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了!” 然而江老太爷此刻对这个自己一直忽视的儿子没有半分怜惜,甚至眼神厌恶,觉得是他管不了自己的女儿才闹出今天的事来。 “我,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江老太爷举起拐杖狠狠打在江三忠身上,江三忠生生受了三杖,他匍匐在地上,全身发抖。 当拐杖又要落下的时候,江笙看不下去了,走上去一把抓住了拐杖,手一挥,江老太爷就站立不稳连连后退,若不是旁边人扶着,他就一屁股摔下去了。 他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一脸惊惧地看着江笙。 “我们走!”江笙不再废话,伸手将江三忠提起来,连拖带拽往外走,林氏等人连忙恨恨地跟上。 几个堂嫂畏惧江笙的力气不敢阻拦,待几个人出了院门后才开始叫骂起来,只是还没骂几句,有个重孙已经声音发抖地脸喊道:“太爷爷!太爷爷你怎么了?” 她们浑身一震,回头一看,只见江老太爷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眼神呆滞,嘴歪向了一边。 这是中风了…… 江笙五人不敢回头,一路走出几里地才停下来。 他们停在一处阴凉的山壁后面歇脚,此处是去县城的大路和江笙的两个哥哥挑水回来的必经之路的交汇处。 江笙先将江三忠和林氏安顿好,自己则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缓。 她发现自己虽然继承了前世的异能,但却不是能无休止地用的,每次用了很大力气后,就有种力竭的感觉,现在她双臂发抖,甚至站不稳。 林氏几人也察觉了她的异样,几人有些害怕地看着她,其实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了,眼前的江笙应该已经不是他们的女儿和小姑了。 原身饿晕在了地里,被背回来后出气多进气少,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已经没救了,当天晚上就断气了,只是很快江笙就穿越而来,江家人才没发现。 但一个人突然性格大变,还拥有了这样大的力气,他们不得不怀疑到民间传言的“夺舍”。 只是还好,他们并不感觉很害怕,江笙方才帮了他们,如今还要去救启儿和珍儿,哪怕她是什么鬼魂,那也是一个好鬼。 江笙手撑着膝盖,垂着头喘息,突然面前伸过来一个水袋,她抬头一看,见林氏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她,周氏和赵氏也目露感激。 林氏道:“笙,笙儿,你喝,我们不渴。” 江笙抿了下唇,扯了扯嘴角,接了过来大喝了两口,这才感觉好受多了。 这水是林氏和江三忠房间里剩下的,如今水如此珍贵,林氏收拾行李的时候自然带上了。 此去县城走路的话要走四个时辰左右,坐马车只需要一个时辰,原身的四个堂哥肯定是走路去的,只要赶在他们到达菜人市前把人拦下来就能把启儿和珍儿救下来了。 江笙让江三忠和林氏在隐蔽的地方歇息,让二嫂上山去找两个哥哥回来,并嘱咐他们,在自己回来之前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她一定会把两个孩子带回来的。 她自己则和大嫂周氏一起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林氏将全部的铜板和水袋都交给了江笙,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充满希翼和泪水。 江笙点了点头,把钱收了,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了,便领着周氏快步往镇上去。 此处离镇子已经不远了,她们需要先去找马车。 可惜到了镇上后才发现,随着灾情变得严重,镇上稍微有点钱的人已经逃往县城了,普通百姓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到街上来卖了。 整个镇子都冷冷清清的,开着门的商铺没几间,雇佣马车的地方居然也已经关门了。 周氏眼底一阵绝望,腿软得差点跪下去,江笙一把搀扶着她,道:“先别急,我们再找找,一个镇上总会有马车。” 两人在镇上走着,突然从前方走来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男子打扮普通,长相也很普通,但脸上带着笑,瞧着温和有礼,不像是乡下人,他直直地走到了江笙两人面前。 “这位姐姐和这位姑娘,小生有礼。”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周氏有些受宠若惊,江笙侧了下身子避开他的礼,皱眉,“你是何人?有何事?” 男子连忙道:“我家主子路过此地,见附近的州县遭逢旱灾和蝗灾,特来走访一下,想为当地百姓写一封陈情书。” 说罢他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复杂了,顿了下,笑了笑,“简单说就是把本地的事儿传出去,兴许外地的人见了会施以援手。方才我走了一圈也没看见几个人,正好遇见你们两位了,这才想向你们打听下附近的情况。” 周氏闻言惊呼,“你们主子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男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主子广交好友,人脉比较广罢了。” 江笙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信息,问道:“你们有马车吗?” 男子一愣,点头,“我们正是坐马车从县城来的。” 周氏闻言眼前一亮,差点激动落泪。 江笙也心里一松,可算找到马车了。 她拱了拱手,学着这个时代的人行礼道:“我可以把我们知道的情况全细细说给你听,但是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送我们去县城一趟,我的侄儿被人抢走了,马上就要送到菜人市了。” 男子瞪大眼,惊呼道:“菜人市?这地方果真存在?” 第3章 恶有恶报 菜人市这种东西虽然古来就有传闻,但毕竟是阴暗的事,上不得台面,家中不缺吃穿的或者没有遭灾的人家自然接触不到。 男子惊讶了一瞬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一个地方已经出现菜人市了,那说明灾情真的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可通常这种时候,当地官员为了自己的考核晋升,多多少少会将灾情压下来,以至于朝廷的赈灾粮很难及时到达百姓手里。 “二位请随我来,我们路上细说。”男子面容严肃起来,领着江笙和周氏往一个巷子里去。 江笙和周氏虽然知道不能轻信他人,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赶紧抬脚跟上。 “我家主子姓纪,家中做布匹生意的,你们等会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主子仁善,一定会帮你们的。”男子低声交代着。 江笙和周氏闻言连忙道谢。 巷子里停着一驾青色马车,车门关着,男子走上前撩开帘子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而后江笙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两位上车来,纪安,调转马头,尽快赶去县城。” 男人声音清冽,如舒风朗月,一口官话字正腔圆,语气温和,叫人听了便心生好感。 纪安听了应了一声,把凳子放好,打开车门,道:“请上车。” 透过车门,江笙只能看见车里坐着的人的一点玄色衣袍,她也不多扭捏,踩在凳子上一撑就爬了上去,而后把周氏也拉了上去。 纪安收了凳子,道:“坐稳了啊。” 江笙弓着身子钻进马车里后,打量着两边的座位,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二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半束着,别着一根玉簪,眉眼俊挺,眼神柔和,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他开口道:“请随便坐。” 江笙赶紧坐好,又往旁边挪了下屁股,免得自己身上的灰脏了人家的衣服。 这人一看就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听闻古代的大户人家规矩多,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她需小心谨慎一点才好。 周氏坐在她对面,有些拘谨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看着鞋子不敢抬头。 纪安把车门关上,一抽马鞭,马车晃动,开始往镇外驶去。 江笙抬头,想说点什么,但是这古代人交流都文绉绉的,她憋了半天不知道说啥。 男人也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男人笑了笑,“是我吓到你们了吗?” 江笙摇头,“没有,多谢纪公子出手相助,若不是你们的马车,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赶到县城去。” 本名为纪珩的男人道:“区区小事罢了,无需言谢,方才我的随从已经把你们的事简单告知我了。” 他神情一肃,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我路过此地就是为了调查这附近州县的灾情,还得麻烦姑娘将你知道的事都详细说来。” 纪珩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姑娘虽然年轻,但落落大方,说话条理清晰,另一个妇人虽年纪大些,但做主的似乎是这个姑娘。 江笙点点头,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慢慢地说了出来,说到一些重要的地方还不自觉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纪珩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手背上青筋暴起,气压也急转直下。 周氏有些害怕他,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江笙则不怕,甚至一拍椅子道:“天灾虽然躲不过去,但人祸却占了五成,这些当官的为了自己的官帽子,不顾百姓的死活,真应该将他们抓起来全砍头示众!” 纪安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道:“姑娘这话说得,和我家主子如出一辙啊!” 纪珩:“……” 他轻咳一声,道:“多谢姑娘,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不知姑娘你准备怎么救你的两个侄子?” 这话算是问到江笙的难处了,她虽然力气大,但也打不过几个大老爷们,如今她心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还没定型。 纪珩善解人意道:“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尽可开口。” 说实话,他是很欣赏这个姑娘的。 年纪轻轻却敢只带着一个人就跑去县城救人,还敢带着一家人逃荒,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若是天下百姓都如她这般有心抗争,世道哪会如此艰难,他老师竭力推行的变法改革又哪会这么难实现。 江笙瞄了他一眼,厚着脸皮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了,只是需要请你的随从帮个忙。” 纪珩眉头一挑,“这有何难?” …… 马车跑起来比人的脚走起来快太多了,他们半路上就遇上了带着启儿和珍儿往县城走的几个男人。 这四个男人是江家大房和二房家的儿子,也就是江笙的堂哥。 启儿和珍儿兴许是哭闹累了,也或许是被打怕了,整个人都瑟缩着,有气无力地被人背着。 周氏一见两个孩子,情绪瞬间激动,江笙连忙一把拉住她,捂住她的嘴。 “大嫂,先忍住,先别让他们发现。” 周氏瞪着眼睛,全身僵硬着,眼睛发红,泪水潺潺,点了点头。 江笙这才放开她,安慰道:“别急,我一定会把启儿和珍儿救回来的。” 马车在一个隐蔽的林子里停下,纪安先下了马车,江笙和周氏紧随其后。 方才在车上时,江笙已经将计划说给纪安听了,双方商量完毕,江笙道:“此事就拜托你了。” 周氏也泪水涟涟,恨不得给纪安跪下。 纪安摆摆手道:“放心吧,江家嫂子和江姑娘,我先去了,你们在后面看着,可千万别露出声响来。” 说罢他理理衣服,出了林子,走了两步就见江家的四个男人走近了。 纪安假装刚看见他们的样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去道:“四位哥哥留步!” 江笙的四个堂哥闻言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何人?认识我们?” 纪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个孩子,掩下眼中的心疼,笑道:“你们是牛头湾江家的人吧,是你们祖父托我来找你们的,我是镇上的粮油铺掌柜的儿子,正好要去县城进货。” 听对方一来就认出了自己,四个堂哥放下警惕,好奇道:“我们才离开两个时辰左右,祖父是有什么急事让你来追我们的吗?” 纪安眼睛一亮,喜道:“下雨了!牛头湾下雨了!” 堂哥们闻言瞬间呆愣在原地,“什么?下雨了?!” 他们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万里无云,哪里有半点下雨的样子,何况这里离牛头湾没多远,没道理他们没感觉到。 纪安信口胡诌道:“是呢是呢,单就牛头湾下雨了,你说神奇不神奇!你们走后啊来了个云游方士,他直接到了江家,去了就问你祖父是不是把水神的儿子送走了。” 几个大男人目瞪口呆,“水神?什么水神?” 纪安按江笙告诉他的说辞道:“你们带走的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一个生来有病,腿上胳膊上带着像鱼鳞一样的东西?” 抱着启儿的堂哥连忙道:“对对对,他是生下来就掉皮,与旁人很不同。” 说罢将启儿的裤腿撩开一看,只见两只小腿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布满干裂的纹路,像一排排鱼鳞排布,皮肤颜色也略深,很是粗糙。 启儿被吓得大哭起来,他一哭珍儿也跟着哭。 他自小与寻常人不同,村里的孩子都说他是怪物,江家人也将他视为不祥。 除了三房的人,其他人都歧视他,这次江笙的几个堂哥正打着主意好好编个借口吹嘘一下将启儿卖个好价钱,毕竟越稀奇的东西越吸引人注意。 一个堂哥扭头对着启儿低吼道:“闭嘴!不许哭!” 启儿闻言身子一抖,不敢再发出声音。 纪安又道:“诶诶诶你别凶啊,这可是水神的儿子。 那云游方士说了,水神的儿子下凡渡劫,降生在牛头湾,这附近州县的旱灾就是水神儿子的劫,今年是最后一年。 只要今年过了,水神就会赐福下来,不但来年风调雨顺,整个牛头湾的运势都会改变,到那时候,你们可就发达了!” 一听要发达了,几个男人都喜上眉梢,连旱灾带来的影响都抛掷脑后,现在他们对纪安说的话可谓十分信服,毕竟纪安说的事儿半真半假,很具有说服力。 由于去年旱灾,今年为求风调雨顺,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村里就祭拜了河神和雨神,古人对鬼神之事一向是很相信的。 “这么说我们只要撑过今年,未来日子就大好了?” 纪安笑道:“正是呢,方士还说了,这孩子一离开牛头湾,牛头湾就下雨,说明是水神发怒警告你们,若是不及时把孩子送回去,水神还会降下更大的惩罚来,可比旱灾严重多了。” 他眼神一转,道:“想必以你们的家底要撑过今年不难吧?” 几个男人点点头,喜道:“是了是了,你说得对,我家还有半仓的粮食,把这娃卖了也不过换几十斤。哪曾想这是水神的儿子,我们这就赶紧把人带回去。” 一听家里还有半仓粮食,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周氏差点忍不住冲上去。 江笙拉住她小声道:“大嫂别急,启儿和珍儿还在他们手里,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周氏这才死死咬着唇,眼神怨恨地看着前面。 其实江笙想出这个法子也是突然想起了启儿的特征来,他腿上的像鱼鳞一样的皮肤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种皮肤病:鱼鳞病。 鱼鳞病并不会影响身体健康,若是护理得当,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在末世的时候人类早就研究出了根治鱼鳞病的方法,但其实这病和人类会患的千万种疾病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江笙觉得旁人不应该对鱼鳞病患者抱有异样的眼光,患者本人也不必自卑,这都是生命的痕迹,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评论你。 只不过这是在古代,患有鱼鳞病很容易就被人当做了怪物,江笙想自己有必要在日后的日子多教教启儿护理的方法。 且说江家几个人听了纪安的话后对水神儿子一说深信不疑,他们辞别纪安后,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生怕回去迟了水神发怒。 江笙则和周氏随着纪安回到了马车前。 江笙拱手弯腰,踏踏实实地行了一个谢礼:“纪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涌泉相报。” 周氏则是直接一下跪在了马车前,就要给纪珩磕头,纪安连忙拦住了。 纪珩修长洁白的手挑起帘子,道:“不必谢我,这主意是姑娘你想出来的,我们不过是觉得有趣掺和一下。” 纪安忙道:“对啊对啊,我觉得刚刚可好玩了。” 但江笙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心里已经把这份恩情牢牢记下了,她和周氏爬上马车,纪安按照最初商量好的调转马车又把他们送了回去。 马车飞驰着从江笙四个堂哥的身边经过,堂哥们丝毫没有留意到那车夫就是方才说要去县城进货的掌柜儿子。 江笙等人很快到了镇上,从镇上到村里的山路不好走,她们便在此下车,与纪珩两人辞别,而后再往村里走。 林氏等人正心急如焚地等在原地,江笙的两个哥哥多次想往县城追去,皆被林氏拦了下来,急得他们满嘴泡。 待终于见到江笙等人的身影出现时,几个人连忙迎上去,着急地问情况如何。 江笙和周氏将事儿简单地说明了。 待确定自己的孩子有救了,大哥和二哥两个大老爷们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二嫂赵氏和林氏更是喜极而泣,拉着江笙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她。 待他们的情绪定下来一些后,江笙这才把后续的计划和他们说了。 一切安排好后,一家人便埋伏在了几个堂哥回来的路上。 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天都要黑了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回来了。 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一个堂哥只觉得自己眼睛剧烈一痛,被什么东西砸中了,痛得他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来。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他的话语刚落,又是几个石头从旁边的草丛里飞出来,十分精准地砸中四个人却没有伤到两个孩子分毫。 这也是江笙前世经过身体锻造后发掘出的能力,若是给她一张弓,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 “啊!什么鬼东西!” “是谁!是谁在搞偷袭!” 这时,江笙冲进去,眼疾手快地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提着跑开了。 而江笙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嫂还有林氏,则冲出去对着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几个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就是一顿暴打。 四个人措手不及,丝毫没有防备,被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直爬,他们甚至没有认出来打他们的人是谁,还以为是遇上了劫道的。 “救命啊!好汉饶命!饶命啊!” “我们没钱!没钱啊!”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少年,少年十六七的模样,身形矫健,几步就跃到了江笙等人面前来。 “爹!娘!哥哥嫂嫂!小妹!我回来了!” 这人正是江笙的三哥,平日里在镇上给一个木匠当学徒,方才林氏已经赶到了镇上把他找回来说了所有的事儿,他听了后二话没说就往牛头湾跑。 此刻他笑容飞扬,十分猖狂,大声道:“我刚回去看了,江家那死老头中风了,估计活不了几天了!我一把火把粮仓烧了,又在几个草垛都点了火,他们今夜别想睡觉了!” 江笙笑了笑,“干得漂亮,瞧,这四个人我们也抓住了。” 这话落在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四个人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们猛地抬头瞪大眼,就看见了江笙眼神冰冷微微勾唇地看着他们,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见了地狱里的罗刹恶鬼。 第4章 位面商店 江笙奔波了一天,感觉自己精疲力尽的,她找了块石头坐下,道:“给他们留一条命就是,其他的随便。” 村民们打架斗殴的事儿常有,若是安稳年份,兴许县令亭长什么的还有空管一管,但到了灾年,官府根本无暇顾忌这些小事。 只不过不能闹出人命,若是今天把这四个人打死了,他们就会被通缉,到时候麻烦事无穷。 再有就是这几个人毕竟和原身是堂兄弟关系,若是真把人弄死了,对于家族观念很重的江三忠等人来说,可能会是一辈子的心理负担。 那四个人一听,皆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有往日里欺负三房时的横行霸道的样子,只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求三房的人原谅。 但江笙的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心里只剩下被夺走孩子的仇恨,半句求饶的话也听不进去,抡起木棍又是几下,打得他们满地乱爬,惨叫声震天。 这四个堂哥不是没想过反抗,但一来三房有八个大人在,二来他们最开始就被江笙用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又被触不及防地一顿暴打,如今是一点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了。 “三叔!三叔救我们!我们是你的亲侄儿啊!”他们只能向他们最亲的三叔江三忠求救。 奈何江三忠已经彻底寒了心,黑着脸一言不发。 林氏站在江三忠面前挡着,叉腰道:“你们当初欺辱我们三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明明还有半仓粮食,却骗我们说无米下锅了,害得我的女儿活活饿晕在地里!” 林氏说着鼻子一阵泛酸,她清楚地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其实已经饿死了,如今的江笙并不是原来的江笙。 江笙的大哥江成山满脸怒容,手紧紧抓着木棍,“启儿也是你们的亲侄子,你们竟想将他们卖去那种地方,你们究竟是不是人?今日就算把你们打死,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 二哥江成原道:“大哥,别跟这几个畜生废话了,天儿都要黑了。” 这时一个堂哥兴许是见求饶无望,猛地仰起头恶狠狠道:“你们以为你们离开了江家会活得下去吗?到时候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全他妈要饿死!全都要被人吃……啊!” 他话还没说完,江成原已经一棍子把人打晕了过去,其他三个堂哥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江笙的三哥江成杰凑过来,笑眯眯道:“其实方才我不光放火烧了江家,我还趁着他们救火的时候,摸进那死老头子的屋里,把他值钱的东西摸了出来。” 他贱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来,里面是江老太爷的棺材本,他把东西倒在衣摆里兜着,只见几块大大小小的银裸子,还有几张地契。 江家虽然算殷实人家,但江老太爷并不是个节省的人。 他喜欢去镇上喝茶听戏,自从老伴死后花钱就更大手大脚了,反正最后有三个儿子和一堆孙子给他养老送终,只要留下给自己办后事的钱就行,所以他手上剩下的钱不多。 林氏数了数,银子共八两,地契是江家院子和田地的,拿着也没用,她毫不留情地撕碎了。 他们本来手里只剩下几百文,这八两银子可算是救急了,虽然八两银子也不怎么多,但三房的人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银子。 若是把这钱全换成粮食,应该够三房的人撑过逃荒之路。 报了仇解了恨,手上又有了银子,三房的人都不禁心里一松露出笑来。 但只有江笙心里沉沉的。 她来自后世,对古代历史有一些了解,自然知道灾年的时候,粮商们坐地起价,物价飞涨,甚至手里有钱都买不到粮食,这八两银子可能只够他们撑一段时间。 她准备逃荒去南方,那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且如今这个时代,南方开发不足,还有大片的无主荒地和山头,只有逃到南方去,他们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此去两千公里,至少要走三个月。 她一路上还得想办法赚得更多的银子和食物才行。 天色逐渐黑下来,江成山和江成原把四个堂哥抬着丢到大路上去,回来问江笙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隐隐约约已经以江笙为主心骨了,他们甚至觉得这是死去的小妹保佑他们,为他们派来了一个救星。 江笙道:“先找地方过夜吃点东西吧,明日就出发往南走,先去县城准备一下物资。” 现在他们几个人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和那八两银子,就只剩下江笙的背篓,以及江成山和江成原上山挑水的扁担和桶…… 江成原笑了笑,“这扁担和桶可是逃荒不可少的东西,以后可得宝贝着点。” 他们决定今晚先去附近山上的一个山洞过夜,那是山里的人上山打猎的时候落脚的地方。 江成山和江成原搀扶着江三忠,林氏和两个儿媳妇则收拾了东西挑着桶,江成杰和江笙一人背着一个小孩子,一家人摸黑往山上走。 江笙背着的是启儿,小家伙虽然七岁了,但轻飘飘的没二两肉,有气无力地趴在她身上,手搂着她脖子。 “小姑,那个水神的传说是不是你编出来的?” 启儿的声音闷闷的,他今天哭得太久了,又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恶梦。 江笙学着记忆中原身的语气道:“不是的,是我做梦梦到的,水神亲口告诉我的,说像启儿这样的孩子都是神明下凡渡劫来了。” 启儿道:“小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笙失笑,这哄孩子的活儿她不擅长啊。 “但是启儿你放心,你只是与旁人有些不同而已,每个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有的天生就是痴儿,有的天生就没有胳膊腿儿,有的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与他们相比,你是不是幸运很多?” 启儿闻言,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江笙又道:“其实你的皮肤啊只是缺水而已,咱们每个人的皮肤就像树皮一样,缺了水就会干,等咱们到了南方,那边多雨,空气湿润,我再给你擦上一些润肤乳,你的皮肤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启儿听得似懂非懂地,但还是开心了起来,把她的脖子揉得更紧了,他的小姑绝对不会骗他。 林氏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小姑,日后你们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她知道吗?” 启儿和珍儿都满口答应,珍儿还从她三叔江成杰的背上探过头来亲了江笙一口。 江成杰道:“我早说了不想在那个木匠铺子干了,我那师父根本没教过我什么东西不说,只拿我当不要钱的劳力,打我骂我我就忍了,逢年过节还要我送这送那给他,他怎么那么大脸啊!” 林氏道:“那你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学到?你小时候最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才送你去木匠那儿的。” 江成杰嘿嘿一笑,“他不愿意教我,我可以偷学啊,只要我看到其他人做木工,我自己也能琢磨得八九不离十了。” 二哥江成原接口:“你这都要随我们南下了,走前和他打声招呼不?” 江成杰嗤笑,“打个屁的招呼,明天天亮前我就去镇上,他那铺子里最近帮人做了一架板车,就停在后院,今天刚好是我守夜,我明早把那板车推出来,给爹爹和启儿他们坐,还能放点包袱。” 江笙闻言让他再顺几根拐杖出来,到时候天天走路,有根拐杖也能撑着点。 一家人说着很快就走到了山洞前,他们此次离开江家,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却并不觉得那么痛苦,反而隐约有点向往。 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不用饿肚子,不用遭灾的生活。 反正和江家已经撕破脸皮了,他们如今是不逃也得逃了。 这山洞在半山腰上,不大不深,就一间屋子大小,里面有一些篝火的痕迹,还有一些陶罐。 江家人肯定以为他们逃了出来绝对不敢停留,定是一路往县城逃了,哪会想到他们就在村子外面过夜。 白日里江成山和江成原两兄弟是挑了四桶水下山的,由于下山路上太着急,荡出去小半,如今只剩下四个大半桶摆在面前。 他们把水袋灌满,去掉今晚喝的水,大概就剩下两桶,如今水比金子还宝贵,他们不敢浪费,准备明天挑着桶上路。 林氏把带着的包袱打开,取出几件旧衣服铺在地上给江三忠和两个孩子坐。 他们离开得匆忙,只来得及收拾了林氏和江三忠的衣服,其他人除了身上穿的就没别的衣服了。 好在五月的天气已经足够暖和,几个哥哥出去捡了些柴火回来点上,一家人围坐在篝火旁边,每个人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水。 至于吃的,就只剩下江笙白日里抓来的那背篓蝗虫,这蝗虫还因为一直堆在背篓里,被憋死压死了不少。 把蝗虫用细细的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很快就滋滋作响,蝗虫被烤得焦黄酥脆,散发出一股又臭又香的味道。 大家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一点不嫌弃,几口就吃了下去,还连夸好吃,一背篓蝗虫很快都被吃完了。 吃完后三个哥哥自告奋勇地轮流守夜,让老人媳妇和孩子们好好休息。 林氏给江笙也铺了件衣服,江笙没有拒绝,和衣躺下。 她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突然感觉脑子有点晕厥,一阵奇异的感觉升起,随后一声“叮”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传来。 “位面商城开启成功。” 江笙灵魂一震,发现自己脑子里多出一个东西来,像是一块显示屏,上面整齐列着一些选项。 江笙心里一喜,她早听说一些穿越小说里写的,主角穿越后有了金手指,莫非这就是她的金手指。 江笙下意识点开了食物一栏,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再点开衣物一栏,也是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的商店。 她愣了下,又点开生活用品栏,总算发现了里面有一样东西——肥皂制作说明书,费用十两白银。 一个说明书居然要十两银子? 她忍不住在心里换算,若是肥皂制作成功了,一块可以卖多少才能回本,这种稀奇东西,卖个几百文不过分吧。 但关键问题是她上哪儿找十两银子去? 第5章 可食用植物大全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江成杰就轻手轻脚地下山回镇上去了。 他对他那个所谓的木匠师父没有半分情谊可言,之所以在木匠铺子白干这么些年,不过是为了偷师学艺。 说来可笑,他明明是正儿八经拜了师的。 这死老头又会端架子又会拿乔,又想要徒弟孝敬,又不想把自己吃饭的手艺传下去。 他的几个徒弟都对他怨声载道的,好几个都离开了木匠铺子另谋生路了。 昨晚本该江成杰守夜,他是偷跑出来的,趁着天色还早,他摸黑回了店里,先把自己的家伙事都收拾好。 他们这些徒弟是轮流守夜的,不守夜的晚上会回家住,但是做木工用的工具那些是放在店里的。 他不光把自己的工具收拾了,还把老木匠的也找了出来,看得顺眼的全带上。 他妹妹可说了,等到了落脚地,建房子和做农具都离不开木工活儿。 他又顺了几根挂在店里卖的成品拐杖,外加后院里放着的一些木桶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全丢在推车上,而后打开铺子门,推着车就跑路。 待他到山下的时候,江笙等人已经下山了。 几个儿子把江三忠扶上板车,把几个木桶也放上去,两个孩子坚持要自己走也就随他们了。 他们不敢耽误,今天必须走到县城才行,这附近镇上已经没有什么铺子了,到了县城才能买到粮食。 江笙的几个哥哥轮流拉车,好在大家都是经常在山里转的人,走惯了山路,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才觉得累。 他们出了镇子,沿途经过的道路两边有村庄有山河,但无一例外都和牛头湾一样。 村庄附近的田地里的庄稼干枯,被蝗虫吃得七七八八,河水枯竭露出河床来,就连山上的草木都被蝗虫啃食,呈现出一片衰败的感觉。 在路上他们也遇见了许多拖家带口往县城去的人家,这些人家多是家里贫困,没有余粮,甚至只是佃农,帮地主种地,没有自己土地的人。 佃农要将每年收成的六成交给地主,剩下的粮食若是风调雨顺之年还勉强够吃,若是遇上灾年,那就只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地主是不会因为年成不好就降低租金的。 江三忠坐在板车上,看着路两边瘦得皮包骨一样的逃荒者,摇头叹息,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自己世代生活的地方。 “咱们家比这些人家好些,有自己的田地,每年除了交给朝廷的税赋,自己还能剩下大半……这些佃农是最可怜的,他们祖上几代就是逃荒到本地的,没有自己的地只能租地主的,如今又不知道往哪里逃去。” 江三忠絮絮叨叨地跟孩子们说着关于逃荒的事。 “这样一家七八口往外逃,能活下来两三个都算走运的。” “你说啥呢?”林氏不爱听他说丧气话,“儿子们推着你,你不用动,嘴皮子闲得慌是吧?那你下来自己走,让启儿他们去坐。” 江三忠皱眉,“你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这腿这样子你让我怎么走?你是不是嫌我是累赘了?” 林氏道:“是啊!”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了,几个小辈连忙七嘴八舌劝说起来。 江笙抬头看了看天喘了口气,这天儿真是一朵云没有,也不知道何时才会下雨。 但就算现在下雨了也于事无补,今年的粮食已经被蝗虫糟蹋完了,至少也要等入冬了才能再播种,那就又要等到来年才能收获了。 “先歇会儿吧,快晌午了,别中了暑气。” 江笙一开口,江家人便依言停了下来,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 林氏小心地用瓢舀出一瓢水来,给每个人喝点,只能喝两口不能多喝。 江笙不习惯和别人同用一个喝水容器,但非常时期也只能忍着喝了两口,清凉的水一进喉咙,浑身的燥热就缓解了。 “再喝点吧孩子。”林氏殷切地看着她。 江笙抿了抿唇,道:“我够了,给大哥他们多喝点吧,他们推车累。” 林氏只好无奈地收回眼神,端着瓢去给其他人分水。 一家人都累了一上午了,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江笙靠在一块石头上,闭上眼睛,又翻开了位面商城,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十两银子才能换到的“肥皂制作说明书”。 但她到底上哪儿去找十两银子去啊,林氏手里那八两银子是不能动的,那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救命钱。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想办法卖东西赚钱。 刚一打开商城的界面,江笙就发现今日商城又更新了一样东西,“可食用植物大全。”售价只要一两银子。 还挺人性化,这商城是看出来她是个穷鬼付不起十两么。 “可食用植物……”她琢磨着,这不正是自己现在需要的么? 她现在最缺的不是钱,是食物。 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就算是到了县城,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要么就是贵得离谱,若是她能找到一种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还没有吃过的食物就好了。 可就算只要一两银子,她现在也拿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妹,你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江成杰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非常不顾形象地掀起衣摆给自己扇风。 “有事就跟三哥说。” 虽然他隐约知道自己亲妹子已经不在了,但眼前这个妹子和她亲妹妹用的一个身体,又待他们家人这么好,还是启儿和珍儿的救命恩人,他也自动把她当亲妹子看待了。 江笙想了想,觉得这找食物的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现在她和江家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有事说出来一起商量也好。 她小声道:“我需要一两银子,想找娘借。” 江成杰打量她两眼,小声问,“一两就够了吗?” 江笙点点头,以为他是觉得一两太多,但没办法,这个位面商店不打折啊。 江成杰转动脖子瞅了瞅旁边,见其他人都在歇息,没人注意这边,他才小声道:“你不用找娘借,我有,我给你。” 江笙一愣,就见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钱来,是一些碎银子。 对上江笙的眼神,他轻咳一声,道:“你肯定想问那木匠老头没给我工钱我哪儿来的钱吧。” 江笙点头。 江成杰露出难为情的表情,“那你可别跟娘他们说啊,是,是一个姑娘给我的……她家里开粮油铺的有钱,去年一家人就搬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了,她也跟着走了。” 江笙:“……” 江成杰面色发红,“我可没有吃软饭啊,是她,是她非要给我,说是看我穿得太破烂,我不要她就把钱丢我面前就跑了,还要我当她家的上门女婿,幸好她爹带着她走了,不然我现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江笙:“……” 她打量着江成杰,十六七的少年,身形刚抽条,瘦而不柴,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很出挑,正是翩翩少年的年纪。 说实话江家三房的基因都很不错,可能得益于林氏的好相貌,几个孩子都长得俊俏,就连原身,在这十里八乡也称得上是一枝花的存在。 江成杰挠挠脖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跟爹娘他们说吧,他们听了肯定会生气的,这些银子我都给你,你拿去随便花。” 江笙失笑,她没想到这银子是这么来的,接过银子道:“谢谢三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江成杰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丢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你好好歇着,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 江笙点点头,看着江成杰走开后,她闭上眼,在脑海中打开了位面商店,选择了购买“可食用植物大全”,瞬间,她感觉自己怀里的银子一轻,而后什么动静也没了。 银子没了,东西呢? 她摸了摸周围,就差把石头撬开看了,都没找到东西在哪儿。 这时江成杰大步走回来了,对着她招招手道:“小妹,你来看,我捡到一个东西,好像是本书。” 江笙闻言茅塞顿开,也对,她突然掏出一本植物大全确实引人怀疑,但若是被江家人自己捡到,那不就没关系了。 江成杰的声音吸引了江家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三弟,你捡到什么东西了?” “是谁掉在这里的吗?要不要放回去,万一人家等会找回来了。” 江成杰道:“这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会是谁掉的?我打开看了看,这根本就是一些鬼画符,插图倒是不错,还有颜色儿呢。” 江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乍一打开也是被惊讶到了,因为这植物大全居然是全英文的…… 保密性真强。 还好她前世熟练掌握英语,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才放心。 “笙儿,你认识这些符号吗?” 江笙颔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认识,这是外邦的文字,外邦人与我朝历来有仇怨,这是他们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我们都不用还给他们。” “外邦人?那确实不用做这个好人。” “外邦人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要不要上报官府啊?” “官府才懒得管这些小事呢,你少多事。” 趁着江家人讨论的时候,江笙已经大概地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有很多植物她认识,还有很多不认识的。 她把书摊开道:“你们都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本地有,但是没人吃过的东西?” 但凡是大家知道能吃的,基本已经被吃光了。 江家人闻言都蹲下来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突然林氏指着一页插图道:“这东西是不是附近山上挺多的来着?” 江三忠眯眼一看,“是啊,但是这个从叶子到根都是有毒不能吃的,上次有个人没留神吃了点就喘不上气儿来,差点小命不保的,就连喂猪都没人用它。” 几个儿子和媳妇也纷纷附和着,在他们看来,这个东西是不敢碰的。 但江笙知道,这可是可食用植物大全,那里面介绍的东西肯定都能吃。 她仔细看了看英文介绍,发现书上详细解释了这东西的毒性,还说明了怎么去除毒性制作成食物的方法。 总算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了,江笙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这东西叫木薯,外邦人说是可以吃的,还教了我们怎么吃才不会中毒。” 江家人闻言一脸惊异:“这东西可以吃?” 江笙点头,自信道:“对,可以吃,我们现在就去挖来试试吧。” 第6章 施粥 对于木薯能吃这件事,江家人是将信将疑的。 但出于对江笙莫名的信任,以及对未知事物的尊敬,他们还是决定去挖来试试。 林氏让老大江成山和老二江成原留下来照看江父和两个孩子,免得有路过的逃荒者抢夺东西,自己则和江笙领着两个儿媳妇和江成杰往山上走去。 牛头湾在深山中,这些山不如南方的山高,大多都是小山丘,爬起来倒不算费劲,只是山上植被稀少草木凋零,林氏等人都很怕那木薯已经干死了。 “往日里我上山打猪草的时候见了很多的,基本是长在山坳里,再往里面走走看看。” “不会已经干死了吧?” “干死了也有根在,小妹不是说了么那玩意儿是吃根的。” 江笙一边走一边拿着植物大全看着,道:“木薯是长在地里的,我们还需要刨地的工具才行。” 江成杰闻言道:“我这儿带了的。” 木匠铺自然离不开斧头,他走的时候顺了一把走,想着路上就算用不着也能当防身的武器,最主要的是铁器很贵,到了落脚地修房子那些也要用到,还是省着点好。 他拿出斧头来,找了一棵手腕粗细的树,抡起来几斧头下去就砍断了,而后又用斧头把树干劈开,劈成一块一块的大木条,拿在手里勉强也能当掘地的工具用了。 二嫂赵氏道:“说起来等出了县城,我们还要沿途多捡点柴火,这晚上在荒郊野岭的不点火不行。” 大嫂周氏试了试自己手里的木条,道:“那等会儿把这些用了别丢了都带上。” 林氏道:“不若我们捡些柴去县城卖吧,卖不出去自己也能用。” 这周围到处都是干柴,随便捡捡就有一大捆了。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江笙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去老远,对着他们挥手道:“过来!这儿有木薯!” 林氏等人闻言一喜,江成杰当先跑过去,盯着地上那叶子细长的植物,道:“这就是木薯吗?还以为长树上的。” 江笙道:“我也不知道,外邦人这样取的名儿。” 说起来,木薯本来产自巴西,后面才传到世界各地,她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木薯,但这个世界是架空的,自然不可能和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 “从旁边挖,免得把根挖烂了。” 江笙拿着木条当先开始挖,林氏拦住她道:“这点事儿让我们来做就行了,你到旁边阴凉的地方歇着去。” 两个嫂子也迎合道:“是啊是啊,小妹去坐着吧。” 江笙无奈,只能到周围转转看还有没有木薯。 在江笙的指点下,几个人用了一个时辰刨出了几十根木薯来,待附近的木薯都被挖完了,林氏等人才停下来。 江成杰叉着腰喘气儿,指着这一堆木薯道:“瞧着跟树根一样,会不会把牙磕坏。” 林氏瞪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直接吃,那是有毒的。” 江笙道:“这才五月,木薯还没长大,要是等到十月收获,会比现在粗很多,出粉也更多。” 两个嫂子眼神崇敬地看着她,“小妹你懂得好多啊。” 她们其实想问江笙曾经是个什么人,显然她不是一个单纯的鬼魂,而是一个博学多闻的鬼。 江笙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去过的地方多了,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我们一路走到南方去,你们也会见到很多新奇东西的。” 林氏等人听了,不禁眼露憧憬,对未来的日子更多了几分期待。 她们生于大山,长于大山,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还有些女人家里管得严,连去镇上的次数都少,更别说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几人歇息了一会儿,抱着一堆木薯下山了。 江家人走了一上午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但是江笙说这木薯不能直接吃,要去皮切成片用水泡几天才能祛除毒性,他们只能忍住饥饿把木薯装在板车上继续向县城走。 只要在天黑前到达县城就可以进去买吃的了。 每个人喝了两口水,由三个儿子轮流推车,一行人快步往县城走,边走会边把离路边不远的干柴收集起来。 越走近县城,路上的人越多,个个都拖家带口的,一脸菜色,看着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江家人在其中还算是好的了。 待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县城城门的轮廓。 江笙抬眼看去,见城楼高高耸立,城门大开,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 见到城门的喜悦还没维持几秒,江家人的心就跌到了谷底。 因为那城门口堵着很多的百姓,人头涌动,少说也有上千人,但是守城的将士却手持长枪交叉在一起,牢牢地堵住了城门不放人进去。 百姓发出抗议声,质问为什么不让人进去。 江笙等人走上前去,心情沉重地看着前面,若是天黑关城门了他们还没进去,就只能饿着肚子过夜了。 “老哥哥,这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拦住了啊?”江父开口问旁边的一个老翁。 那老翁挑着担子,穿着草鞋,肤色黝黑,瘦得皮包骨头。 他闻言摇头叹息,“听说是前些日子有流民进去城里,冲撞了县里的官老爷,现在不放人进去了。” 这时一个小伙子接口道:“才不是冲撞,只不过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跪在衙门外面请求官府开仓放粮,却个个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挨了顿板子丢出了城门,有被打死的,尸体直接拖去乱葬岗。” 旁边又有人问:“那也没说不让人进出城门吧,怎么今日突然不让了。” “我听说啊,是县令的小舅子家娶亲要清道,不让我们这些泥腿子进去,怕闹事呢。” “县令的小舅子?啥官儿啊排场这么大?” “也是衙门里的老爷吧。” “诶我怎么听说是府城有官员下来巡查了啊?” 江笙扫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个个都很灰败。 这里面很多人都是赶来县城乞讨或者等官府发救济粮的,本就只吊着一口气,这样不让人进城,今晚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林氏见儿女们神色低落,强笑道:“害,那就等,等明儿一早就开门了,来,喝……” “娘!”林氏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嘴,江笙突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她眼神很冷,身上戾气闪过,把林氏和江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林氏手一抖身子僵硬地看着她:“怎,怎么了……” 江笙扯了扯嘴角,道:“没事。” 她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自然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是引人注意的。 因寻常逃荒者都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甚至连破了底子的铁锅都要背在身上,哪像他们家没有行李就算了,居然还有板车,有板车就算了,还放着好几个木桶。 木桶这种碍事的东西太笨重,逃荒的人一般不会带,他们大多选择容量更大更轻便的箩筐。 板车上还有一大堆木柴和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一些像树根一样的东西,见过吃树皮的,还没见过把树根都挖出来吃的,这不得把肚子撑坏。 江笙不让林氏舀水出来喝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财不外露,如今水比油贵,不是每个地方都像牛头湾这样挨着山里的湖泊的。 她凑近林氏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林氏闻言偷偷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很多打量他们的眼睛,她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把木桶上面盖着的柴火再堆点。 周氏皱眉,有些担忧地抚摸着启儿和珍儿的小脸,两个孩子嘴唇发白,干得爆皮,脸也晒得红彤彤的。 “这可怎么办啊?今晚怎么过?” 江笙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很多人都找了一块地方躺下了,看来是打算在这里等着明早开城门。 她指着一块地方道:“我们去那边的墙根底下吧。” 江家人看过去,见那边确实有空地,便调转板车往那边走。 一家人原地休息着,水也不敢喝,吃的东西也没有。 好在他们这些年已经饿习惯了,哪怕是风调雨顺之年江老太爷分给三房的粮食也仅够勉强吃饱罢了。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们不回家了吗?” 珍儿有些害怕地缩在赵氏怀里,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城门外的空地上燃起了稀稀拉拉的火堆。 “珍儿乖,我们啊要去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那儿有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大米饭,还能天天都吃上肉,鸡鸭都是成群成群的,河里的鱼啊重得你两个手都提不动。” 江成杰靠坐在城墙下,屈起一条腿吊儿郎当地说着。 对于他说的这个世界他也只听镇上的说书人吹嘘过,说那是人间仙境,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 珍儿一向不信自己小叔叔吹的牛皮,哼了一声,“三叔你说的我不信,我只信小姑说的。” 江成杰闻言把眼睛一瞪,对着江笙扬了扬下巴,“小妹,你说我说得对……嗯?你们在看什么呢?” 他顺着江笙和两个嫂嫂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大哥江成山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人道:“看,那是不是牛头湾的人?好像还是江氏一族的。” 江成原一把拉下他的手,“大哥别指,别让他们看见我们了。” 江父也坐不住了,挣扎着要起身,“该不会是追着来抓我们回去的吧?” 他们把江老太爷气得中风,把四个堂兄弟打得半死不活,按规矩那是要被开祠堂逐出族谱的。 江家人顿时紧张起来,江成杰冷笑道:“怕啥?他们就五个人,我们八个大人呢,怕他们?” 这时,人群骚动了起来,从远处缓缓行来一列队伍,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手持火把,推着几个板车,来到人群中间。 家丁们将板车上的东西放下来,居然是几个大铁锅,他们就地架起火来开始往锅里倒水。 周围人都惊讶不已,纷纷站起身来踮着脚看着。 一个家丁大声道:“我们是陈员外陈老爷府上的下人,老爷仁善,特地让我们来给各位施粥!诸位吃饱喝足了,可别忘了我们老爷的恩情啊!” 百姓们闻言,都感动不已,有的甚至就地跪下磕头,痛哭流涕感谢陈老爷的大恩大德。 还有人高呼陈老爷是大善人。 江家人也高兴起来,没想到没遇见官府放粮却遇见了大户人家发善心。 江笙对此也并不意外。 因为这个时代是还没有出现科举制度的,当官的全靠层层往上选,哪怕是衙门里的一个芝麻小官,那也是要推选的。 而推选方式和举孝廉很像,首先考核的就是这个人是否孝顺和仁善。 今晚不就是一个表达善心的大好机会。 但当江笙和江家人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队,终于打到米粥时,尝了一口,各自露出复杂的神色。 因这米粥一碗水,十粒米,清澈见底,用的还是发霉的陈粮,哪怕煮开了也有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霉味。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当这些人最开始进不去城门只能被迫在外面过夜的时候,他们奢求的不过是一碗水。 如今有了粥,却发现是这样粥,这让那些最开始对陈老爷感恩戴德的人顿时转变了态度。 有人突然站起身来把碗一摔,振臂高呼道:“你们陈家是把我们当什么?牲口都不如吗?” 有人迎合道:“他们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却又这么抠搜!” “这些地主老爷吃着我们佃农交的粮食,把我们逼得家破人亡,现在还要来踩我们两脚!” “这都是多少年的陈粮了!地主们粮食多得吃不完烂在仓里,我们却连儿女都养活不起,这是什么世道!” 陈府的家丁一听,急了,骂道:“你们这群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给你们施粥你们还不知好歹!如果没有我们老爷,你们连口水都喝不到。我呸!” 第7章 抢夺 陈府的家丁这一骂,更加激怒了百姓们。 有的百姓已经走投无路,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他们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忍得下心卖到菜人市去,如今为了一口吃的已经红了眼。 谁甘心就这样死啊? 没人甘心。 尤其是有人给了希望又让你失望,你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于这些人,最后你和你的家人饿死了,这些人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利用你来达成他们的好名声。 没有哪个人愿意。 有的人默不作声,有的人小声咒骂,有的人高声叫嚷,试图煽动大家的情绪。 林氏喝了口米汤咂咂嘴,“真够吓人的,这陈老爷一下就成活菩萨变成了过街老鼠了。” 周氏道:“好歹有碗米汤,哪怕是给你一口水喝,那也是恩情,这些人多少有些过分了。” 江笙沉默着看了会,皱眉把充满霉味的米汤喝了,道:“我们别去掺和,那几个人是故意的。” 江家众人一愣,“什么故意的?” 江笙道:“他们准是陈府的仇家派来的,故意煽动这些普通百姓,想要借此抹黑陈府。” 当然了,这双方都不是好人,一个拿发霉的陈粮来惺惺作态还趾高气昂的,一个连作秀都懒得做了,只背地里阴人。 江成杰道:“这不是活该么,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这时,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已经成功把在场的佃农的愤怒激起来了,而陈府家丁眼高于顶的态度又把佃农的愤怒添了一把火。 “在场的有下河村的人吗?你们可知道为何你们村里的河那么早就干了吗?就是那陈老爷干的!他让人把河截断把水都引到自己的庄子里去了!” 领头的人继续高呼道:“乡亲们!这陈老爷不过是一个商人,在县城有几个铺子罢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的庄子就在城外不远,我等去掀翻了它将粮食和水抢出来!” “难道你们忍心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女就这样饿死吗?!你们忘了这些地主老爷是怎么盘剥我们的吗?” 随着这极具煽动性的话音一落,很快就有那走投无路的人响应:“我随你去!” “我也去!” “我就是下河村的,我们的庄稼还没长起来就干死了,村里的人和牲口连口喝的水都没有,十家有八家已经逃难去了!” 逃荒者愤怒不已地瞪着陈家的家丁。 陈家的家丁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但仍然色厉内茬地叫道:“你们这些泥腿子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老爷的姨父可是在府城做官的!小心你们的……哎哟!” 他话还未落,逃荒者们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陈府的家丁只有十来个,哪里打得过几百个逃荒者,一时间惨叫连天,抱头鼠窜。 江笙和江家人在外围看着,面面相觑。 林氏小声道:“我们还是离远点吧,别伤到我们了。” 江成杰恨不得跳起来看里面的情况,“打得好!打得好!” 这时几个家丁联合挤出人群就往庄子逃跑而去,逃荒者在后面紧追不舍。 “乡亲们跟上!那庄子里到处都是粮食,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煽动的人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却自己偷偷脱离了人群,眼露精光地看着前面。 让这些刁民去把陈府的庄子砸了,动静闹越大越好,到时候陈家人推举做官的考核就别想通过了。 场面极其混乱,大半人被粮食和水所吸引跟着往庄子跑,小半人选择明哲保身。 但人群中你挤我我挤你,甚至有人被推倒了,旁人从他身上踩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这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城门早就关了,城内的人根本不会管外面的人在闹什么。 江笙一边让江家人退到墙角去,一边拉了拉江成杰,“陈家的东西还在,我们去抢点东西过来。” 江成杰闻言心领神会,挽了挽袖子就往前冲,江笙赶紧跟在他后面。 “诶!你们干什么去!快回来!”大哥着急叫道。 江笙头也不回道:“你们别来!保护好娘他们!” 大哥和二哥一看周围混乱的情况,只能停住脚步护住自家人和行李。 江笙和江成杰两人身材瘦小,灵活地从人群里挤进去,见很多人已经在抢夺陈家家丁留下的东西了。 对于那些板车和木桶江笙没兴趣,她眼睛瞄着其中一口大铁锅,江成杰也馋那口锅。 他冲上去,一把端起锅就想走,这时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见他是个小孩,不悦地抓住另一边锅沿,吼道。 “小孩子家家的抢什么?!” 江成杰怒了,回吼回去,“放开你的手!” 两个中年男人听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力一拉,江成杰哪是他们的对手,被拉得一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但他手死死抓着锅不放。 这时江笙走过来,一手提着一桶抢到的水,一手抓住一个中年男人的后领子往后一扯。 “诶诶诶?!谁他娘扯我?” 那中年男人惊恐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吓人,他完全抵抗不了,被扯得直接后退好几步,而后被用力一甩,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被甩得在地上扑腾。 旁边人都吓傻了,另一个中年男人呆愣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江笙已经直接一伸手,一推,那男人就被推得踉跄后退,不得已松开了抓着的锅沿。 江笙冷声道:“先来后到,不懂?” “嘿,你这小娘们还有点力气诶,敢抢老子的东西,我看你是找死!” 方才那被甩到地上的中年男人一边爬起来一边挽起袖子就一拳头抡了过来。 “小妹小心!”江成杰手上端着锅,想过来帮忙挡住已经来不及了。 哪曾想,电光火石之间,江笙已经抬手接住了对方的一拳,甚至手轻轻一拧,对方的手腕就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旋转了半圈。 “啊!!!”对方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喊声,“疼疼疼!好汉饶命啊!” 江笙轻笑,收回手,抬脚一脚将人踹得仰面倒地爬都爬不起来,而这一过程中,她手上提的水桶甚至没洒出一滴水来。 围观的人吓得除了一身冷汗,纷纷后退,谁也不敢再打半分主意。 江成杰已经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一只手就收拾了两个汉子,这真是一个十五岁的瘦小姑娘吗? 江笙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走了,你端得动吗?” 江成杰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谄媚道:“端得动端得动,你走前面走前面。” 江笙好笑地抬脚往回走,她这下不过是杀鸡儆猴,免得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们。 回了江家人旁边,林氏等人正翘首以盼,见他们好端端地回来了才松了口气。 林氏喜道:“这下我们有锅了,居然还有一桶水。” 周氏道:“小妹真是厉害。” 赵氏道:“小妹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两个哥哥和江父虽然不善言辞,但投过来的眼神也是充满赞许的。 江笙不太适应,扯了扯嘴角,道:“先把那些木薯去皮切片泡在这水里吧。” 这活儿自然不用她出手了,林氏领着两个媳妇就着微弱的光线手脚麻利地开干,还好江成杰带来的工具里也有几把削木头的刀。 把木薯去皮后切成片,泡在木桶里,只要等上几天后捞出来晒干再磨成粉,就是可以吃的木薯粉了。 江父趁着他们忙活,有些严肃道:“这一路上像今晚这种事不会少,你们要记住,别去轻信别人,也别想着天上掉大饼,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走到落脚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儿子媳妇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江笙觉得江父说的话很有理,也认真地听着。 这时旁边突然走过来几个人,正是牛头湾江氏一族的。 他们本来是没有发现江家人的,只是因为刚才江笙的表现太过出众,想让人忽视都难。 “三忠叔,林嫂。” 江家人瞬间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那几个人一见江家人这架势,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道:“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只是恰好遇上了!” 江父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对面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见你们逃荒去了,我们也想……” 江成杰道:“跟我们一起?” 那几个人道:“我们准备去北塞,听说那边给人养牛养马日子过得不错,你们也去北塞吗? 北塞是草原,气候相对较冷,但是很适合放牧,是这个年代的逃荒人首选的地方。 “那不顺路了,我们准备去南方。” 对方闻言惊讶道:“南方?南方那边民风剽悍,全是土匪窝,你们不怕吗?” 在旁人眼里,说不定走到半路上就被土匪灭口了,再说了南方穷得很,到处都是高山和河流,还有毒虫和瘴气,那里的人还很排外,外人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他们想不通江家人为何要去南方。 江家人自然是出于对江笙的信任,这话不好明说,也只能尴尬笑笑把话题揭过去。 两边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各自躺下歇息了。 那些闹到陈府庄子上的人一夜没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次日一早,东边慢慢透出橘红色的光来,晨曦破晓,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江笙被珍儿用小手轻轻拍醒,她睁开眼有些迷糊地坐起身来。 昨天走了一整天,所以她夜里睡得很香。 “小姑起床啦,城门开啦,可以进城了!” 第8章 粮价飞涨 古代的县城也算是城池了,有城墙,有护城河,还有城楼。它是附近数十里的交通要塞和军事枢纽,也是商业中心。 尽管如今是灾年,但县城相对镇上,还是很热闹。 江笙抹了把脸站起身来,眺望远方就见城门口已经排上了长队了。 她现在已经不感觉饿了,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手脚无力。若是再不吃东西,她可能就要步原身的后尘了。 林氏舀了一瓢水,照样给每个人喝两口,他们还剩一桶半的水,还可以撑两三天。 这次来县城,主要是买点路上要用的东西的,出了县城往南走,要到达下一个城池的话,至少要走三天。 一家人收拾好后,便去排队入城。 如今入城是检查得很严的,刀具和农具等可能被百姓拿来当闹事武器的东西都不许带进去,城门口守卫的数量也比以往要多很多,把进城的人盯得死死的。 排队被检查的百姓都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多说。 顺利进城后,江笙道:“先去吃点东西吧。” 林氏等人也饿得头晕眼花,连忙点头,推着车就往小食摊去。 这县城离牛头湾很远,江家人没来过两次,但他们知道摊子是专门给平民百姓吃的,而酒楼是专门给达官贵人吃的,因此靠近城门口这些光鲜的铺子是不适合他们逛的,他们准备往里面走走看。 一路行来,江家人便惊讶地发现路边的小食摊变少了很多,反倒是很多人跪在路边。 有乞讨的,有披麻戴孝卖身葬父的,更有甚者直接卖儿卖女的。 这些被卖的孩子运气好点的能够被大户人家买去当下人,差的就只能被送去菜人市当两脚羊被人吃掉。 江家人一路走过去,便有不少孩子拦住他们磕头请求赏口饭吃,尤其是他们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巷口处时,围着他们的孩子更多了。 这些孩子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里没有童真,只有毫不掩饰的渴望,直勾勾地看着人。 但江家人自己都没吃的,哪儿还有东西施舍别人,只能不断地拒绝。 但那些孩子不知道是饿狠了,还是人格扭曲了,见对方没给自己银子或是食物,立马就变了脸色,死死扯着江家人的裤腿不让人走。 甚至像泥鳅一样伸手钻进江家人的裤兜摸东西。 “诶!你这死孩子做什么呢?” 大哥江成山一把拽紧自己的裤子,扭头一看,二弟三弟和爹娘都被几个孩子缠住了。 倒是江笙情况好点,可能这些小孩子默认了钱财都在男人兜里吧。 她皱起眉头,左右一看,果然像她猜测的那样,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两个男人,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这边。 她的身体是经过锻造的,视力和听力都异于常人。 这两个男人眼里有贪婪还有恶毒,可能是坏事做多了,整个人的面相都透露出一股阴狠。 江笙在末世的时候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人专门训练小孩子来攻击别人,因为小孩子外表柔弱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心,也容易使人放松警惕。 如今这些人则是训练小孩子来乞讨,亦或者说是抢劫别人的东西。 普通人被缠上了,不好对小孩子下手,若是心肠软点的,就会给几个铜板来换得脱身。 “放手啊!我们真的没有钱也没有吃的!” “我们也是逃荒的,别摸了别摸了,真的没有!” 江家人被这些小孩子整得焦头烂额的,但凡他们有几个铜板,他们也不会一毛不拔啊。 林氏将扒拉在板车边上差点就要爬上车的小孩子拽住,怕他上去碰到江父的伤腿,但这小孩扭头毫不留情地一口就咬在了林氏的胳膊上。 林氏痛得惊呼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居然被咬破了,差点带下一块肉来。 江父挣扎着去查看林氏的情况,“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这时,江笙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小孩,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来。 小孩原本是看林氏和江父都老实巴交的好欺负,嚣张得很,如今被江笙提着脚不沾地,顿时急了,手脚在空气中乱抓乱踢。 但江笙另一只手一下捏住了他的脖子,改为掐住他的脖子提起来。 小孩脸憋得通红,嘴唇发紫,眼神惊恐,咿咿呀呀乱叫着。 “笙儿!”林氏和江父都急切地看着她。 江笙不是个善人,她前世杀过很多的丧尸,更杀了很多的人类,这辈子她承诺过,继承了原身的身体就要帮原身守护她的家人。 无论对大人还是小孩,她都不会手软。 这才是乱世生存法则。 是以她就这样掐着那小孩,大步往箱子里的那两个人走去,随手一甩,就把小孩丢在了他们面前。 小孩在地上痛苦地咳嗽和扭动着身子,江笙冰冷的眼神也看向那两个人。 那两人本是地痞无赖,把这些死了爹娘的孩子收集起来后就逼迫他们去盗窃或是乞讨,若是不从的就会被他们卖去菜人市。 要是碰上硬茬了怎么办? 左右不过小孩被对方打死,又不会连累到他们。 他们本靠着这勾当过得滋滋润润的,一日少说也能赚个几十上百文,孩子们乞讨时候他们就在旁边看好戏。 哪曾想,今日碰上这个小丫头不但抓了他们的傀儡不说,还发现了他们。 两个人看着地上挣扎的小孩,满脸惊疑不定,但一打量江笙,见其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便笑得很是猥琐道: “哟,小妹妹这是做什么?这样看着哥哥,哥哥好害怕啊。” “瞧瞧瞧,这丫头脸蛋长得还挺好看,来让哥哥摸……啊!!!” 江笙懒得跟他们废话,伸手直接抓住他的胳膊。 对方只觉得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如同铁爪。 下一瞬间,江笙毫不留情地一拧,剧烈的疼痛如山崩倒海,那人脸色瞬间煞白,汗出如浆。 他尖叫声还没发出来,江笙已经一拳砸了过去,那人脑子一疼,口吐鲜血,挣扎着要跑,又是两拳头袭来。 对这种人渣,江笙是下了死手的,她现在的力气比壮汉还大,几拳头下去,专打致命的地方,对方没挨过十拳头,就倒地昏死过去了。 以江笙的经验来看,这人内伤很重,应该是活不成了。 她这才把头扭向另一个已经逃跑了的人,那人倒是狡猾,见势不对就跑,但江笙杀上一个人不过眨眼之间,他只跑出了十来步。 江笙抄起地上的半截砖头,一抡胳膊就砸了出去,砖头像一颗炮弹一样砸中了逃跑的人的后脑勺。 那人一个踉跄,睁大着眼睛扑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鲜血流了一地。 杀人,江笙是不陌生的,从决定逃荒那刻起,她就做好了准备。 之前不杀江老太爷等人,是因为他们在牛头湾,牵扯甚广。 而如今杀这两个泼皮无赖,第一是因为他们的罪行不死不足以平愤,第二是因为这是一个偏僻巷子,没什么人经过,他们买了东西就离开,官府不会为了两个无赖而大费周折去查案。 巷子里的小孩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些孩子太多,江笙现在自顾不暇自然没办法管他们,帮他们把控制他们的两个无赖杀了,他们可以自由地去乞讨,讨到的钱也算自己的,这是江笙现在唯一能做的。 江笙擦了擦手,正准备走出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蹲下身子伸手在两个无赖身上摸了摸,把他们值钱的东西摸了出来,两个钱袋子沉甸甸的,有碎银子,但大多是铜板。 她估算了一下有二三两银子。 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出了巷子,见江家人已经基本解决了缠住他们的小孩了。 周氏正端着水瓢小心地给林氏冲洗伤口。 江成杰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奇怪道:“怪哉,这些孩子怎么突然都跑了,好像收到什么信儿一样。” 大哥满脸晦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管不顾的。” 他们刚刚没有注意到江笙去了哪儿,场面太混乱,自然也就不知道眼前这个淡定站在这儿的小妹刚刚杀了两个人。 江笙道:“走吧,去吃东西,下午就离开县城。” 江家人这才想起正事来,赶紧推起板车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好多人在外面哭哭啼啼的,走近一看门口守着几个人,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人的惨叫声。 江成杰搓了搓胳膊道:“我的个亲娘诶,叫得这么惨,这里面的人是做什么的?” 江笙抿唇,道:“这就是菜人市。” “啊?!”江家人一听,瞬间头皮发麻,腿差点一软。 他们不会忘记两日前,启儿和珍儿就差点被送到这里来。 周氏和赵氏赶紧搂紧自己的孩子。 “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江笙快步往前走,江家人哪敢停留,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每个城市都有繁华的地方也有阴暗的地方,江笙猜想方才那条巷子和这个菜人市,这附近整个区域,就是这个县城里的阴暗地带。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发现街道两边的铺子也关门了不少,但还好有一些摊子还在。 他们停在一个包子铺前,店家热情地招呼着:“刚出锅的包子馒头,客官要来两个吗?” 江家人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一顿饭了,从那蒸笼里冒出来的香味馋得他们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林氏道:“老板,这包子馒头怎么卖?” 老板笑眯眯道:“包子十八文一个,馒头十文一个。” “十八文?”江家人简直惊掉了下巴。 往日里的包子不过两文一个,馒头一文一个,现在翻了十倍? 正常情况下,猪肉也才二十文一斤,白面才十二文一斤啊!帮人盖房子干一天活儿才开十几文一天,现在只够买一个包子? 那他们手上的八两银子,岂不是只能买几十斤粮食? 江家人感觉天都塌了,眼前一阵发黑。 老板道:“我们也没办法,就这行情,粮价肉价一天一个样,说不准明天我也关门大吉了。你们不信去问问旁边那些摊子,都是我这个价。诶你们到底买不买?” 江家人面如土色,简直要崩溃了。 但江笙早就有所预料,道:“买,每个大人两个馒头一个包子,小孩子一个包子一个馒头,麻烦帮我们装上。” 店家顿时眉开眼笑地,“好嘞,一共四百二十四文,算你们四百二十文吧。” 他正准备装包子,林氏连忙道:“等等!我们不要!” 两个嫂子也苦着脸道:“不要,要不起,一顿饭吃半两银子了。” 江父和几个儿子也是一样的想法。 光是吃几个包子就花四百多文,那他们还没走出上百里,估计就兜里空空了。 虽然他们真的很饿,饿得头晕眼花的,但比起四百文钱来说,这点饿算什么。 心里这么想,他们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移到那白花花的包子馒头身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店家无奈,只有把眼神看向江笙。 江笙道:“就按我刚刚说的包吧。” 林氏等人刚想阻止,江笙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钱袋子来。 在江家人惊讶的目光下,她笑了笑,道:“不用担心,刚刚赚了点小钱,日后我们还会赚更多的。” 第9章 包子 “你哪儿……”林氏欲言又止地看着江笙。 她本来想问江笙哪儿来的钱,但一想到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的江笙有本事,有魄力,她不需要向旁人解释什么。 所以林氏改口道:“笙儿,不用,你买点自己吃就好了,我们不用的。” “是啊是啊,我们不饿。”江家人也回过神来,连忙推辞道。 赵氏看了看周围的摊子,道:“我们去买点糠来做点饼吃就行的,这不刚好有锅了。” 荒年的时候,穷苦人家会把找来的野菜切碎,混在谷糠里做成粑粑充饥。 谷糠本是喂猪和喂鸡鸭的,做成的粑粑粗糙难以下咽,甚至会刮伤喉咙。 但是它比粮食便宜很多很多。 江成杰以为江笙花的钱是他给她的,便主动道:“既然小妹说要买,那就买吧,这不吃饱哪有力气走路,再说了现在买了东西也不方便生火做饭。” 林氏闻言瞪了他一眼,“你闭嘴!你个好吃的东西!” 江成杰委屈地冲着江笙眨眨眼。 江笙无奈,只有把方才遇见的事儿讲了,只不过没说把人杀了,只说打晕了,免得把江家人吓到。 江家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转悲为喜,“这样得来的钱确实该快点花了。” 毕竟也算是不义之财,留在身上可能带来霉运。 但他们还是有些纠结,想着要不不买包子馒头,换成其他便宜的吃的。 江笙却已经把钱数好递给老板了。 其实主要是她想吃了。 饿了这么些天,她眼睛都要变绿了,再不吃点饱肚子的东西,她真怕把身体饿出病来,留下后遗症就得不偿失了。 老板收了钱,请他们到棚子底下先坐着歇息,而后手脚麻利地把包子装好送到桌子上,还赠送了一叠小菜。 江笙端坐在凳子上,看了一圈,挑眉,“吃啊。” 都看着她做什么。 她当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其他人见了这才开始动筷。 一口软乎乎的包子入口,面香瞬间充盈味蕾,里面的肉香混合着汤汁流出来,让人幸福得想哭。 从去年遭灾开始,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有吃过饱饭了,更别提吃肉了,这对于饥饿了多日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下最美的味道。 大家都埋头吃着,一个包子吃完再来俩馒头,满足的不只是肚子,更多的是灵魂。 江笙几口把馒头咽下去,瞥见二哥江成原居然隐隐地哭了。 林氏道:“哭啥?有吃的还哭。” 二嫂赵氏也抹泪道:“我们就是想起之前的苦日子了,我们吃点苦没啥,可怜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 她说着找出一块手绢,把自己剩下的一个馒头包起来,准备后面留给自己男人或者孩子吃。 周氏见了也效仿她的做法包了一个馒头。 两个孩子只吃了包子,乖巧地把馒头留着给江父和林氏,“爷,奶,你们吃。” 江父老眼一涩,揉了揉眼睛,“爷饱了啊,娃们留着饿了再吃啊。” 江成杰道:“哎呀有啥可哭的,我们这不是逃出来了嘛,今天能吃上包子,明天就能吃上饺子,后天就能吃上大肥肉呢!” 林氏也道:“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其他人听了这才抹了抹脸,露出笑来。 江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也放松了几分,不管怎么说,江家人还是挺乐观也不怕吃苦的。 若是他们拖拖拉拉畏首畏尾,那她可就要头疼了。 她也没去劝他们吃多吃少,一家人都吃好后,江笙便起身去找老板攀谈起来。 老板闻言皱着眉头摇头道:“水?我这后院的井也快干了,每天只打得出两三桶水出来,要比以前多放好长的绳子。” 江笙道:“这么说县城也开始缺水了。” 老板点头,“是啊,县城地势低,以前的话是不缺水的。” 江笙又向他打听了一些附近的情况,一家人便起身离开了包子铺。 又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看到一个粮油铺还开着,便走上去问,果然像包子铺老板说的那样,粮食的价格已经涨了快十倍。 白面从十二文一斤涨到了一百二一斤,还是有价无市的情况,老板说白面已经所剩不多了。 其他的杂七杂八的粮食谷物豆类都是七八十文不等,若不是江家人早有心理准备,真要当场被吓死。 他们又转了几个粮食铺子,发现果然所有的铺子都这个价。 没办法,只能每个铺子买了点,七七八八地加起来花了有近三两银子。 他们很谨慎,不敢在一个地方多买,是分头行动的,免得被人注意到,乱世打家劫舍的不会少。 林氏本来还准备买点土布,路上给一家人做点换洗的衣服,这下也打消念头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至于鞋子,可以路上自己编点草鞋,他们乡里人很多都是不穿鞋的。 除了粮食外,他们还买了一些盐巴和其他东西,盐巴也贵得吓人,不敢多买。 装好车后,一家人不敢停留,赶紧出城去了。 灾荒年间,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大多有两个选择,第一是逃荒,往北方逃去牧羊,往东边逃去捕鱼,第二则是往南边大山逃去当土匪。 这年头,落草为寇的人不会少。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在荒郊野外留宿,每隔几十里地是有城镇和驿站的,只要是有人常驻的地方,安全性就会高一点。 江笙虽然有特异体质傍身,但江家人都是普通人,她不敢掉以轻心。 “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到达这个镇子。”江笙手里捧着刚刚买来的地图仔细看着。 “离县城有二十里地,得走快点。” 她预计的是路上花三个月,到达落脚地时大概八九月,开荒后还能赶上种下来年的小麦和冬天吃的萝卜白菜。 江家人刚吃饱,现在有力气,闻言斗志满满道:“没问题,天黑之前准能到。” 他们出了县城后沿着官道一口气走了十里地才歇息,半路上若是遇上干柴就捡捡,遇见木薯也挖了丢在板车上。 这条路几乎深入大山,他们晚上要落脚的镇子也很偏僻,不过这里和牛头湾一样,都遭了蝗灾,一路行来,半路上田地里的庄稼都惨不忍睹。 路上拖儿带女逃荒的人也不在少数。 走着走着,江笙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一棵巨大的古树。 这树有几层楼那样高,抬头只能看见繁密的枝干,树上挂着稀稀拉拉的枯叶,但江笙眼神异于常人,她看见了那树上有一圈黑色的东西。 她心念一动,道:“等等,树上有东西,我过去看看。” 江家人闻言都顿住,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左看右看瞪大眼睛看,都没看出来那树上有什么。 “是不是有蛇啊?小妹你要小心啊。” “这天儿这么干,蛇早干死了吧。” “别说话别说话,别打扰到小妹。” 只见江笙在平地上一个助跑,脚一蹬,双手抱住树干,像一只猕猴一样轻灵地爬上了树。 原身本就是爬树高手,加上江笙穿越后继承的锻造体质,爬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见她爬得那样高,底下的人都要吓死了,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出声惊扰。 江笙坐在一个树杈上,探头过去一看,原来这圈黑色的东西是木耳。 已经干了的木耳。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但显然已经被晾成了天然的山货。 她伸手掰了下来用衣服兜着,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吃了。 不如做个木耳馅的馅儿饼吧。 心里这样想着,她继续探出身子去掰,突然她身子顿住了,眼神一亮,惊喜得差点没抓住树干掉下去。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一堆干了的灵芝啊。 第10章 污水淡化 江笙前世是学过药理知识的,一眼就看出这些灵芝品相和年份都不咋地,估计也卖不出好价钱。 但能卖一点是一点,不管咋说都要比他们一根一根捡干柴卖得多。 但这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她为何不好好利用自己过人的视力和听力,去发现那些旁人没有发现的食物呢。 比如这木耳,寻常人站在树下,是看不见的,更别提像她这样爬这么高了。 她冲着树下道:“我把东西丢下来,你们接着!” 林氏闻言连忙让几个儿子把衣服脱下来兜着,江笙把灵芝一朵一朵地掰下来丢下去,江家人在下面接住。 他们起初还在猜想这是什么东西,哪曾想定眼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这是灵芝?” “是!有次村里那王麻子进山放牛就采了一朵回来,卖了几百文呢!” “他那个灵芝是湿的,这个瞧着已经干了,价钱应该更高。” 江家人怎么也没想到江笙随便走走看看,就找到这么多灵芝。 这谁要是说江笙不是福星,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江笙把七八朵灵芝都掰了后,又把干木耳也掰完,用衣摆兜着打个结,利落地下了树。 对上江家人投来的眼神后,江笙笑了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衣摆,“这儿还有一堆干木耳。” “小妹,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一定是神仙转世吧!” 江家人的彩虹屁铺天盖地而来把江笙淹没了。 江笙擦擦冷汗,“可以了可以了,走走走,等会天要黑了。” 大家都高兴万分,他们把东西装好,赶紧推着车往镇上走,一路上江笙都时不时地留意着林间的情况,但没有再发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坐下歇息的时候,她就把那本可食用植物大全拿出来翻翻看。 到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镇上。 这镇子不大,铺子也没两间,甚至人影都没几个。 找了个挡风的地方,分吃了上午剩下的馒头,喝了点水,就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睡了一夜。 次日又是赶路的一天,但今日他们没有吃的了,必须得开火做饭了。 午时的时候,一家人在一片平坦的河谷地段停下。 这条河已经干得露出河床,河底只剩一些浅浅的水洼。 往年里几场春雨后河里的水就会涨起来,但今年只在开春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只够把地表淋湿就停了,叫人空欢喜一场。 那之后就是连日的大太阳,如今除了河底,其他地方的地面都干得开裂。 几个哥哥搬了几块比较平整的石头来摆成一个简易的灶,将铁锅放上去,下面放些干柴点燃就可以做饭了。 林氏用布将锅擦了擦,加入高粱米和水开始煮。 两个儿媳妇则是在河边搜寻可以吃的野菜,说是野菜,其实味道不怎么好,以前都是喂猪的。 江笙翻开植物大全看了看,确定都是可以吃的。 米没有洗,没那么多水了,只能凑合着直接下锅。 还好那天在县城外,陈府施粥的时候给了碗筷,陈府家丁被逃荒的人打跑了,碗筷自然就留下了。 高粱饭也不多,每人一小碗,野菜直接切碎煮在饭里,已经煮得烂乎乎的,勉强吃个五分饱,只要能撑过今天就可以了。 林氏很是节省,江家人没人有异议,各自吃了自己的那碗饭后就地歇息起来。 但江笙并不觉得困,她现在越来越适应自己这具新身体,也越来越感觉到了这具身体与继承来的锻造体质的融合,现在她可以一口气走几十公里而不带累的。 她感觉自己应该达到前世实力的五成了。 江笙站起身来,走到河里,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河里的情况。 她伸手探进水洼里,水洼有一个脸盆大,水只有一个指节深,还很浑浊,底下都是枯枝败叶和昆虫尸体。 这时她旁边蹲下了一个人,她扭头一看,是江成杰。 江成杰道:“这水不能喝,太脏了,会闹肚子。” 江笙道:“咱们的水不多了。” 江成杰闻言沉默,抓了抓头发,道:“怎么办,我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他盯着水洼道:“瞧,这河底的草倒是长得好,要是能把这些水弄干净,应该也有一两桶。” 江笙闻言眯眼看了看周围,太阳光的映照下,大大小小的水洼像一块块镜子在闪闪发光。 她自言自语道:“是该想办法弄点水出来。” 她脑子里快速过着前世了解的方法,而后思维定格在了“海水淡化”上面。 末世的时候,全球的淡水资源遭到污染,人类喝的水都是经过淡化处理的,末世的时候海水淡化不麻烦,但放在这要啥没啥的古代就有点难了。 好在这河水比海水干净多了,只是杂质比较多。 用沉淀过滤再蒸馏的法子应该可行。 “我想到一个办法把这些水弄出来,先去提两个桶过来。” 江笙说着起身爬上岸去找木桶和水瓢,江成杰闻言好奇地跟在她后面,“小妹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江笙小声道:“我也不确定,先试试再说。” 两人轻手轻脚地提着桶到了河里,把两个木桶放在平整的石头上。 “用水瓢把这些水舀出来,脏了也没事,放几天再看。” 江笙拿着水瓢十分小心地去舀表层的水,但水实在太浅了,水瓢一碰到水面几乎就触底了,水底的沙尘一下翻滚上来,整个水洼都浑浊一片。 江成杰皱着眉头舀水,简直比做木工活儿还要仔细。 两个人把周围的水洼全舀了,装了两桶泥浆,半桶水半桶泥,还夹杂着一些枯枝败叶。 江成杰看着水桶,一想到自己要喝这里面的东西,胃里就有些翻滚。 “小妹,这东西就算放几天,可能也出不了多少水。” 江笙叹了口气,“总得试试,不然咱们的水喝完了没有找到新的水源就完了。” 有备才能无患,哪怕这只是两桶泥浆,但总有点希望。 江成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哥哥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时江家人也发现他们了,站在岸边问道:“老三,小妹,你们怎么到下面去了?” 二哥江成原走下来,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舀这泥浆做什么?” 江成杰立马道:“小妹说想试试能不能弄出能喝的水来。” 江成原怀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江笙,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但一想到这是江笙提出来的,又觉得十分合理了。 “我来提吧。” 他接过江笙手里的桶,当先往岸上走,把这事儿给林氏等人简单说了下。 江家人现在对江笙可以说是打心底里信服,既然她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他们比江笙本人还有信心,弄得江笙有点哭笑不得的。 “你们再歇会儿,我们去把那些能吃的野菜都掐走。” 林氏领着两个儿媳妇去掐野菜了。 幸好这里是深山里,没有遭蝗灾,住的人也不多,才能剩下些能吃的东西。 歇好后他们沿着河流往前走,边走边采野菜,傍晚的时候出了深山在一个镇上过夜,天一亮又继续出发。 为了省粮食,他们一天只吃一顿饭,林氏和两个儿媳妇将野菜切碎混在高粱面里,再加一点盐巴做成饼子,吃起来虽然有点噎人,但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就这样走了两天后,这日一大早,江笙终于打开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木桶。 她的木薯泡好了,有新的食物了! 第11章 岁大饥,人相食 对于木薯这个大家都认为有毒,但外邦人说可以吃的东西,江家人也很是期待。 一家人围在木桶旁边,看着江笙轻轻地把盖在木桶上用枯草编织的草盖子取下来,露出里面泡了四天的木薯片。 木薯本是白色的,泡了几天有些发黄,还黏糊糊的,甚至散发出一股馊味。 江家人的脸色一变,以为泡坏了。 但江笙伸出手进去拿起一块搓了搓,入手软烂,又闻了闻,感觉和植物大全上描述的情况差别不大,心里松了口气。 “没事,这是正常情况。” 她把木薯片捞出来放在空桶里,泡木薯的水则留着后面和那两桶污水一起处理。 “后面的步骤就简单了,和弄红薯粉一样的。” 江成杰道:“小妹,什么是……红薯粉?” 江笙一愣,反应过来,“就是长地里的,有这么大一根一根的,红色的皮,上面的藤可以喂猪。” 江家人都摇头,“没见过,我们当地没有。” 江笙沉默,看来红薯还没传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发现除了红薯,土豆西红柿玉米都还没传入,能在本地发现木薯已经算是意外了。 这么说木薯倒是可以留一些带到南方去种植。 “没事,我们先把这个处理了。” 江笙给江家人示范如何把木薯捣碎,过滤,沉淀,林氏等人都学得很用心,看一遍几乎就记住了。 待把正在沉淀中的木桶搬上板车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一行人赶紧出发继续往前走,他们共走了四天,已经经过了三个镇子,加起来也有上百里了,马上就要到下个县城了。 最初的时候走一天下来,每个人都感觉疲惫万分,脚痛得打摆子,好像要死了一样,但现在他们都已经适应了许多了。 且他们还有江成杰从木匠铺里顺出来的拐杖可以撑着身子。 只是他们本身穿的就是破旧的鞋子,很快就磨破了,只能每天新编一双草鞋穿。 再有就是洗澡问题。 洗澡洗头自然是不可能的,就连洗脸都是不可能的,江笙觉得自己都要臭了,或者说她已经臭了。 江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蓬头垢面的,现在他们终于成了真正的逃荒者。 江成杰倒是有心情安慰他们道:“嘿我跟你们说,这个身上越脏,蚊虫越不会咬我,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同伙。” 一行人说笑着,本来心情还不错,但下一刻江成杰看着前方的眼神呆滞住了。 他们走的是官道,路上的逃荒者不少,但越走越发现牛头湾的灾情居然还算好点的。 他们今天要到的这个县城受灾十分严重,从去年夏天到现在就没下过雨。 而且据说这个县城的县令是个狗官,平日里便做些欺男霸女的事,到了灾年就更不用说了,早该开仓放粮却不放,还对闹事的百姓残酷镇压。 朝廷到底有没有派发赈灾的银子和粮食,普通百姓不知道。 但他们只知道,就算朝廷派了赈灾物资,本县的百姓也是一分也别想得到的。 这狗官在朝廷里有靠山。 且说此刻江家人顺着江成杰的眼神看过去,都顿住了脚步,面色瞬间惨白。 因为那路边躺着一具尸体,尸主估计已经死了很多天了,现在天气炎热,整个尸体都散发出一股恶臭,他们隔得老远就闻见了,尸体上蛆虫和苍蝇环绕,让人看了就胃里翻滚。 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这尸体只有骨架子,皮肉所剩无几,身上盖着一件破衣服。 很明显,他的肉被人吃了。 江家人都一阵恶寒,赶紧扭开了头。 “呕。”周氏和赵氏忍不住捂住嘴蹲在一边干呕起来。 “赶紧走。”江笙果断走在前面,江家人跟在后面帮忙推着板车,周氏和赵氏则捂着两个小孩子的眼睛,一家人恨不得飞一样地离开此地。 待靠近尸体的时候,江笙走在最边上挡住江家人的视线,让他们快速过去。 前世的时候她见过数不清的尸体,和丧尸比起来,这还算不得什么。 只是接下来越靠近县城,他们发现的尸骨越多,甚至亲眼看见一群人围在路边分吃一具刚死的尸体。 岁大饥,人相食,这一幕真实地在他们面前上演了。 江家人已经麻木了,脸色灰败地前行,他们爬上一个山头后,见下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平地上正是县城城池。 但江笙发现下面不对劲。 不光是她,就连江家人都看出来了。 “你们看,那下面是什么?” 江成杰声音颤抖,震惊得无以复加。 “天啊!他们是在……在攻城吗?” “攻城?那岂不是要造反?” 江笙仔细一看,能看见大约上千的百姓围在城门口,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疯狂的气势。 他们没有武器,手上拿着锄头扁担就这样冲上去了。 城门紧闭着,城楼上的守城军手持弓箭对准下面的流民,漫天箭雨铺天而下,死伤无数。 显然城中早有准备,这些百姓不过是以卵击石。 虽然江笙清楚地知道,在灾荒年间发生这种小规模的农民起义是很正常的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以血肉之躯铸城墙,只有一次次起义被镇压,一次次又反抗,逐渐把这个王朝的气数拖到尽头,才是真的改朝换代的时候。 而古代消息传递缓慢,隔壁县的消息传过来都要几天的时间,这次的起义若是当地的官员想要隐瞒下来,那是很容易的事。 江笙道:“我们只能绕行了。” 江家人也同意,他们收回视线,仍觉得手脚冰凉。 “这些人为什么不去逃荒呢?” 江笙回答道:“可能他们走不了。” 在古代,人口就意味着生产力,没有哪个地方的官员会允许本地的人口大量外流,所以户籍制度管理严格,甚至离开州府都需要路引。 她想这个地方的狗官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住了本地的百姓,不允许他们外逃,这才把人逼成这样。 随即她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本县不允许人出去,但他们却自己走了进来…… 饶是她见过无数大场面,一时间也有点后怕,幸好他们一直走的山路,没有经过村庄,否则很可能就…… 她把这事儿简单说给了江家人听,江家人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没想到,逃荒除了饥饿和缺水,竟然还有这么多凶险的事儿。 “那我们可怎么办啊?”赵氏急道,“要不原路回去,从别的路绕过去吧。” 江笙掏出地图来,摇摇头道:“走回去的话要走一天多,绕路的话又要多花两天,那我们要四五天后才能赶到府城了。” 她需要去府城出售灵芝,购买过滤水用的东西,以及补充粮食,绕路太不划算了,而且往回走并不意味着安全。 她指着地图上府城的标志道:“我们离府城只有三十里路了,最迟明晚就可以到,今晚在山里过夜吧,注意避开旁人,尤其是巡山的人。” 江家人都没有异议。 此时山下的攻城已经结束了,流民们毫无意外地落败,被屠杀殆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荒野上。 江笙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收回眼神,道:“走吧。” 乱世哪有不流血的呢,她能做的只有守护好自己要守护的人。 目睹了刚才的惨况后,江家人的心情都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连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毫无疑问,他们被逼无奈背井离乡去逃荒,是很不幸的。 但他们遇见了江笙,却又是如此幸运。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山风刮过呜呜作响,头顶一轮圆圆的月亮悬挂,照得林间白蒙蒙一片。 他们没有找到山洞,只能将就着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面。 因为怕人发现他们,也不敢生火做饭,好在中午吃了饼子的,现在还撑得住。 喝了点水后,江家人便准备睡觉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江笙突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她静静地听着,好像有人在靠近他们。 “小妹,怎么了?”江家人被吓了一跳,也纷纷坐起身来。 “有人来了,藏起来。” 她小声说着,爬起来就一把推动推车,轻松地塞到了黑暗的灌木丛里。 “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江家人慌乱了一瞬后也快速找到了藏身的地方,他们手脚发抖,难道真的遇见巡山的人了么?专门来巡查是不是有人半夜逃跑。 江笙则是灵活地爬上了树,坐在树干上看着远处的动静。 她看见皎洁的月光下,有一个少年在奔跑着,他似乎受了伤,形容狼狈,边跑边呼哧地大喘气,看起来体力透支得很厉害。 江笙又把视线放远,勉强看到半山腰上有几个火把在移动。 有人在追他。 但这少年前进的方向,正是江家人藏身的地方。 她神色一凝,手一撑就跳下了树,飞速向着少年掠了过去,冷声道: “不想死就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