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及时雨》 第1章 第1章 临出门前,蔺晚晴习惯性的去镜子前晃了一眼。镜子里的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只是显得老气横秋了点,她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周郁芬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迅速从卧室追了出来,探着身子向即将被关在门外的大女儿背影喊:“晴啊,下班别忘了去盯着点你妹妹啊。” 蔺晚晴语气颇无奈的回应:“知道了,您已经提醒我不下十遍了。”说完,随手把方才仅留了一拳头宽的门缝给碰严了。 周郁芬失落的返回卧室,她并非没有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再听她唠叨了,却仍旧忍不住小声念叨:“别忘了就行,你妹妹还那么小呢,就随便答应跟人家一起出去吃饭,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呢,还是谨慎点儿好……” 在周郁芬看来,一个刚出了高中校门的女孩子,去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学长约会,这危险系数绝不亚于刘邦赴鸿门宴。身为一个单身母亲,她总是恨不能化为两个女儿的铠甲,无时不刻的护着她们。其实,要不是小女儿极力反对,她原本是打算亲自去盯梢的。她是真的很想去搞搞清楚,一个大学都快毕业的学长,约一个小了他整整三届的中学学妹吃饭,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其实,不光老妈放心不下,蔺晚晴也担心妹妹吃了亏,所以,下午下班后,她还是如约的出现在了妹妹和那个所谓的学长约定见面的餐厅。两个正经的约会成员都还没到,她一个暗哨先就位了,妥妥的一个人工监视器。 在寻了个视角好的位置落座后,蔺晚晴立刻给妹妹蔺辰曦打了个电话,接通后,直接问她:“到哪儿了?” 听筒里传来少女特有的清甜嗓音:“马上就到,最多三分钟。” 得到确切答案后,蔺晚晴语气淡漠的嘱咐妹妹:“嗯,我已经到这儿了,事先说好,要是那男的提出要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儿什么的,直接拒绝他,别等着我站出来破坏气氛,那样就不好看了。” “嗷,我知道了。”蔺辰曦乖乖应道,话音刚落,姐姐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还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给她留。好在已经能看见餐厅门口了,随手把手机塞进包包,兴致高昂的一溜小跑向餐厅冲去。 进了餐厅后,蔺辰曦先是亲热的凑到姐姐跟前,见桌子上面还空无一物,便好奇的向姐姐打听:“姐,你点了什么吃的啊?是披萨吗?还是意面啊?” 对于蔺辰曦的猜测,蔺晚晴没做任何回应,只是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顺手摁了息屏后,对着她懒懒的催促道:“赶快去找个位置坐下吧,别让你那位帅学长瞧出端倪来,出来约会还带个家长,人家该笑话你了。” 蔺辰曦毕竟年纪还小,对约会这样的字眼不免有点忌讳,忙害臊的纠正姐姐的用词:“谁跟你说是约会了,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好不好,也有可能人家约我出来,就只是单纯的想跟我聊点关于学校的事呢,反正不是约会。” 这种解释,蔺辰曦自己都越说越没底气,音调越降越低,蔺晚晴见状浅笑了一下,回她:“行行,不是约会,你赶紧去挑个位置坐下吧,别让那位找你谈正事的学长看见了。” “哦,那我去一边咯。”蔺辰曦听话的从姐姐身旁离开,就近找了位置坐下,跟姐姐只隔了两张桌子,不远不近,面对面坐着,趁第三方不注意还能来个隔空干杯呢。 蔺晚晴安抚性的对妹妹笑了一下后,又低下头接着看手机了。约莫隔了几分钟,再次抬头看时,小丫头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从蔺晚晴的方位看,仅能看到此人的背影跟后脑勺,如果单从背影跟后脑勺论的话,模样还挺让人憧憬的。 蔺晚晴此行的任务很简单,只需防着那位学长在她眼皮底下把妹妹拐走就行了,就目前的形式看,还远没有那方面担心,便轻松的低下头吸了口饮料,继续刷她的手机。 隔了几分钟,蔺晚晴例行抬头朝妹妹那边扫了一眼,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让人憧憬的后脑勺了,而是一张让她想要落荒而逃的脸,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张脸居然还好意思对着她笑。 不会是眼花了吧?蔺晚晴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又很迷信的使劲挤了两下,确认不是自己看错后,发现对面那小子更加乐不可支了。她脑袋里当即意识到一件事,肯定是蔺辰曦那小妮子把她给卖了。 虽然眼下状况还没搞清楚,但蔺晚晴这边已经是坐不住了,她毫不犹豫的站起身,随手端上喝了一半的饮料来到妹妹身旁,面色不善的盯着小伙子。 方才,经过学长的介绍和说明,蔺辰曦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就今天而言,她只是作为一个工具人出场的,真正的主角是姐姐才对,她便挂上讨好的表情望着蔺晚晴,希望姐姐能好说话一点,不要太快赶自己回家,她还想留下来多看一会儿戏呢。而且,她点的榴莲味披萨还没尝到嘴里呢。 男生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蔺晚晴气势汹汹的来到他对面坐下,不等她发作,便迅速将右手边的一个手提袋拿起来递向她:“喏,你的东西我恰好带过来了。”流畅的动作,结合略显讨好的语气,莫名感觉自己有点狗腿。 蔺晚晴狐疑的接过袋子,拨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是她消失了好几天的薄开衫。 眼下正值盛夏,各种公众场所大都开着空调,有时还会把温度调的特别低,蔺晚晴体质特别畏寒,便会时常备一件薄开衫,感觉冷的时候就捂身上。通常情况下,这件开衫不是塞在包里,就是在她身上穿着。不知道怎么……竟跑他手里去了(其实吧,心里也不是完全没谱,主要是那天情况特殊,哪里还顾得上去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蔺晚晴暗自庆幸,幸亏还没来得及跟人撕破脸呢,这要是等她发作完了,才发现人家是来还衣服的,那岂不是把人给丢干净了。不过,这小子是怎么知道她是蔺辰曦姐姐的,难道说,他是认识自己的? 经过前几天那一场出人意料的重逢,男生隐约意识到,蔺晚晴已经不认得他了,尽管来前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在面对这样攻击力爆棚的蔺晚晴,还是忍不住失落的说了一句:“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第2章 第2章 蔺晚晴迷惑了,她应该认得他吗?她满腹狐疑打量着眼前这张青春年少的脸,感觉跟她妹妹差不多大小,怎么可能会跟她有交集?但要说完全没见过,眉目间又微微透出那么一点似曾相识来,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去搜寻,都死活记不起记忆里有这么一号人。 人家认得她,她却不认得人家,说出来是很伤人面子的,思来想去,蔺晚晴决定把责任推给外因:“对不起啊,我几年前被车撞过一回,磕到脑袋了,记忆力不太好。” 听蔺晚晴提起她脑袋被车撞过这桩事时,男生的眉头皱了一下,惊讶于那样一场严重改变她生活轨迹的车祸,她竟然能当作笑话一样,稀松平常的说出来,可见,她已经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了。所以,即便是她真的完全想不起自己了,也不忍心再为难她,只简单提醒了一句:“你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付老师,你总记得吧?那时候她可没少邀请你去她家里开小灶。” 说起付老师,蔺晚晴忽然有了点头绪,她记得付老师家里有个比她小了四五岁的男孩子,眉目还挺俊秀的,再仔细分辨一下眼前这位小伙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对上号了。尴尬的是,人是对上号了,名字却依旧想不起来,没办法,只好战术性的在那里含糊其辞:“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那个”你个臭小子,能不能懂点眼色,赶紧主动报上名来啊…… “纪时雨。”男生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字。 在闹清楚纪时雨的身份后,蔺晚晴明显待他亲和了许多:“哇,你都长这么大了,真的完全认不出来了。” 纪时雨意味不明的冲她笑了笑。 既然是认识的,蔺晚晴觉得,她有必要为她之前的粗暴行为道个歉了:“前两天那件事,对不起啊,是我太失礼了…我…没打疼你吧?” 眼看着蔺晚晴由先前的杀气腾腾,突然变得温柔可亲起来,纪时雨反而有点不适应了,‘诚恳’的回她:“早就不疼了,你看都结痂了,肿也差不多消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看不出痕迹了。”一边说着,还顺道抬起胳膊,极力的向她展示着她本人的杰作。 蔺晚晴一看,还真是,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从手背到胳膊肘上还是惨不忍睹。而她之所以能够创下如此辉煌的战绩,主要归功于她有一个杀伤力很强的单肩包,整个沉甸甸的,表皮好几排铆钉,当武器老趁手了。 扫视完自己的杰作,蔺晚晴尴尬的笑了一下,对纪时雨说:“不疼了就好,你俩点东西了吗?要不这顿我请吧?”说完,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妹妹。 “点了点了。”蔺辰曦喜不自胜的回姐姐。说真的,眼前这戏码,她超喜欢看,她甚至觉得情节还可以再劲爆、再耐人寻味一点。她已经成年了,完全遭得住。 自念了大学后,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蔺晚晴中断了和旧日同窗的所有联系,包括以往最疼爱她的付老师,也一次都不曾去探望过,如今和恩师的孩子不期而遇,这让她在感到惊喜的同时,又不免心生愧疚。 蔺晚晴记忆里的纪时雨,还是十三四岁时的少年模样,七八年没见,他已经蜕变成了一个体格健硕的俊小伙,对她而言差不多算是一个陌生人了,一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好跟他建立起熟人该有的交流氛围。 另外,旁边的蔺辰曦兴奋的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蔺晚晴冷不丁的扭脸问妹妹:“你在那儿傻乐什么呢?” 无端被针对的蔺辰曦,表情微微带点委屈说:“我……我就是看你们久别重逢,替你们高兴啊……”显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取餐呼叫器的嗡嗡声,把蔺辰曦给解救了,小姑娘怀着感激之情一把抓过呼叫器离开座位,并丢下一句:“披萨好了,我去端过来。” 对面而坐的一男一女一时间没了话题,就在蔺晚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默时,对面的纪时雨突然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蔺晚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发现他是在示意她扫他的二维码,紧随而来的,还有他贴心的解释:“加我,我把付老师的微信推荐给你。” 这倒不失为一种缓解尴尬气氛的恰当方式,蔺晚晴配合的拿出手机加了对方好友,又在对方的推荐下,添加了付老师。就在她低头认真做备注的时候,纪时雨告诉她:“那天我回到家,跟我妈提遇见你的事了,我妈很是长吁短叹了一阵,她还是很挂念你的,想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她教过那么多届学生,跟你是最交心的了。” 本来,蔺晚晴内心的包袱就已经够沉重了,经纪时雨这样一催化,就更加让她无地自容了。 纪时雨见蔺晚晴不动声色的顿在那里,知道她心里也并不好受,忙又接着补充道:“她交代我,若是再遇到你的话,让我跟你说一声,什么时候有空了,去家里看看她。” 蔺晚晴情绪低落的答应:“噢,好,我会的。” 蔺辰曦端着榴莲披萨回来了,她从老远就发现,纪时雨看姐姐的眼神缠绵的不像话,就像拔丝山药似的,那丝少说也能拉好几米长。面对这样炙热的眼神,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坐得住的。 & 蔺晚晴是被冻醒的,当她慵懒的睁开眼睛,发现已是深夜。而她正斜靠在风雨交加的天台上的一把塑料椅子上。冷风夹裹着石子般的雨点不断的砸向她。她的脸颊、头发以及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她靠着的这把塑料椅,在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已经严重老化,光是坐在上面就已经属于冒险行为了,而她居然心大的歪在上面睡了长长一觉,没把她摔出个好歹来,要得益于这把椅子够仗义。 由于刚刚醒过来,蔺晚晴直感觉浑身乏力,她艰难的从椅子上挪起身,缓步走到通往楼梯的出口,弯下腰,试图去掀开那块盖在出口的铁板,却发现根本掀不动。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铁板上面的搭扣,卡在锁鼻子上了。 环顾四周,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救兵去? 第3章 第3章 蔺晚晴头疼的用手指蹭了蹭额头,落到这地步可怪不到别人,谁叫她见个梯子就忍不住想登上去体验一把,这下好了,体验不吭一声就自动升级了。 蔺晚晴单独居住在一套多层楼房的顶层,小区建成已有了些年头,许多设施都跟不上时代了,一楼楼长隔三差五的号召大家集资,不是要疏通下水道、就是单元门该修了。今天下班回来,她看见通往楼顶的悬空阶梯下面竖了一架梯子,猜想是有人在房顶修太阳能,不知怎么就萌生出想爬上房顶看看的念头,便顺着梯子开启了探险之旅。 上了楼顶,发现是四楼那一对中年夫妻在修补他们家的太阳能水管。蔺晚晴是个特别不擅长跟别人寒暄的人,往往是能躲则躲。为了省去跟邻居打招呼这道程序,便默不作声的走向了另一边。 伫立在天台一角,俯瞰周边的景色,街道来往的行人、还有路旁下棋的老大爷,都因为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而变得不会再让她产生闪避的念头,令人惬意的微风吹过来,愈加让她放松了不少,不由想多在这里停留上一会儿,恰好旁边有一把晒到变了色塑料椅,便顺手拉过来坐下。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幸好,雨下的不算太急,包里的手机还没沾到水。蔺晚晴点开通讯录,想要从中翻出一个方便来解救她的人。 这种时候,最理所应当该被她使唤的,应该是沈旭霖才对。但是他太忙了,连日来,吃跟睡都是勉强对付的。他们在两周前曾见过一面,本来就消瘦的他看上去更加单薄了,她实在不忍心再给他添乱。 妈妈和妹妹那边就更行不通了,这个地方离家太远,身为一个成年人,她非但没能成为两人坚实有力的依靠,还总是让她们为自己的健康状况担忧,想想就感到愧疚。 在看到纪时雨名字的时候,蔺晚晴曾短暂的犹豫过片刻,不过随即又被她排除掉了,毕竟双方又没有多深的交情,何况又那么多年都没联系过,她哪儿来那么大脸在深更半夜去麻烦人家。 算了,还是硬撑到天亮吧。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站在雨里发呆。不一会儿,衣服便彻底湿透了,她忍不住开始发抖,加上晚饭也没吃,饥肠辘辘的,感觉糟糕透了。很快,她开始担心,以她弱不禁风的体格,再这么继续淋下去,免不了又要病上一场。她再也不愿看到妈妈和妹妹为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了。犹豫再三后,最终咬了咬牙,拨出了纪时雨的语音通话。 “嗯?”纪时雨的声音含糊不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了。 短暂的沉默后,蔺晚晴难以启齿的发问:“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分辨出是蔺晚晴的声音后,纪时雨倍感诧异的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这个时候她会让他帮什么忙?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还是痛快的回她:“你说。” “我被困在房顶了。”蔺晚晴窘迫的道出自己的困境。 听说蔺晚晴被困在房顶,纪时雨彻底清醒过来,震惊的从床上坐起来,问她:“就你一个人吗?” “嗯。” “你把详细位置发给我,我现在过去。”纪时雨一手拿着手机,胡乱的给自己套上件t桖,拿了车钥匙,便风风火火的往门外走去,等他出了车库,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按照蔺晚晴发过来的定位,纪时雨很轻易的找到了那个偏僻简陋的小区,下车的时候,又收到一条蔺晚晴的提醒:可能需要一把梯子。 纪时雨不得不重新系上安全带,再去借把梯子来。也正是因为借梯子的缘故,第二天,他的微信家族群里便爆出一条重磅消息:某小伙儿交到女朋友啦,还大半夜冒雨扛着梯子去对方家里修房顶来着…… 当时,纪时雨心塞坏了,早知道会被传的这么离谱,他就不去敲堂哥家的五金铺子借那把梯子了。 纪时雨举着雨伞出现在房顶的时候,蔺晚晴已经被冻的面色惨白了,看着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纪时雨心底闪过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念头: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吧。但是他没敢那么做,只是坚定的向她伸出手说:“来,我扶你下去。” 在纪时雨的协助下,蔺晚晴顺利的回到温暖的家里,门打开后,她虚弱的扭回脸对他说:“今天晚上,真的很谢谢你啊。” 纪时雨知道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的使命完成了,该退场了。不过,他并没有乖乖配合蔺晚晴的暗示,而是诚恳的看着她说:“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你有可能会生病,你先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吧,等下确认你没事了我再走。” 尽管在视觉上,纪时雨已经是一名成熟的男性,但在蔺晚晴的潜意识里,他所承担的角色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他们曾围坐在一张餐桌前边吃饭边打趣聊天,曾为了一把游戏的输赢而和对方斗智斗勇,还曾并着脑袋对他认真讲解难题。这些往事虽已时隔多年,他依然是可以被毫不犹豫划分到可信赖的那列名单里。 所以,在听到他的提议后,蔺晚晴没有反对,只是平淡的回应他:“哦,那你进来吧。”说完,把他请进门,示意他随便坐。随后,便拿了干净衣服进浴室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蔺晚晴闻到了很浓郁的煮方便面的味道,她慢悠悠走到厨房,发现纪时雨正在忙着把煮好的面盛到碗里,便问他:“你饿啦?” 背对着她,纪时雨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回她:“对,你要不要来一点?” 刚刚从房顶下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声音特响,便意外的看向她,却发现她居然淡定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也不好大惊小怪,但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她肯定是饿坏了。所以,就想趁着她洗澡的时候,随便给她张罗点吃的,结果,把冰箱和橱柜都翻了个遍,就只找到几包方便面,还是他特别不能接受的口味。 “尝尝也行。”蔺晚晴‘勉为其难’的回他,她自然不会让他看穿,从她嗅到香味的那一刻起,她的胃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后,蔺晚晴开始产生一些精神层面的纷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丢脸了,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能做出来的事,往后要涨些记性,少做刺激的事情才成啊。还有,她应该感到庆幸,在她寻求援助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回绝她,而且来得也非常快,及时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第4章 第4章 心理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蔺晚晴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吃面的纪时雨,不知怎么,思路竟向着奇怪的方向蔓延开来:纪时雨=及时雨,紧接着,电视剧《水浒传》中,宋江五体投地跪在朝堂上的画面跃然浮现在眼前,她那张原本布满忧郁的脸上,竟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抹笑意来。 蔺晚晴脸上那抹不厚道的笑意,很不凑巧的被纪时雨看到了,使得他在好奇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提防的问她:“你笑什么?” 蔺晚晴忙憋着笑掩饰:“没什么。” 如此敷衍感满满的说辞,纪时雨哪里肯信,直接‘凶巴巴’的命令她:“说实话,不说我可生气了。”说完,还提前摆出了生气的表情。 蔺晚晴想了想,说出来倒也没什么,他总不至于揍她一顿吧,便痛快招了:“我就是觉得,你的名字,放在这时候还挺应景的。”说完,又一次绷不住笑了出来。 就知道她准没琢磨什么好事,哎!这倒霉名字。纪时雨语气幽怨的责备她:“哎,你什么人啊,我冒着风雨过来做饭给你吃,你居然拿我名字开涮。” 蔺晚晴不确定,纪时雨所表现出的不开心有几分是装的,想到人家确实刚刚帮了自己,忙向他道歉:“不是啊,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就是……” 纪时雨没想到,蔺晚晴居然会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起来,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跟他唇枪舌战辩论上半天都不带输的女生,完全不见了踪影,不由感到失落,忙展露出笑容回她:“逗你的,其实,那天在餐厅做我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会被取笑的心理准备,结果你现在才想起来笑,已经够给我面子了。” 蔺晚晴一想也对,那天在餐厅,她怎么就没想起来笑他呢,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他只是送换了一件衣服,不像今天这样雪中送炭吧。 关于自己的名字,纪时雨一开始就没指望蔺晚晴会记得,因为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付老师总是喊他小雨,几乎没喊过全名,所以,她大概率是不知道他大名的。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她干脆连他这个人都不记得了,还有,刚重逢就对他暴力相向,这件事也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便问蔺晚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蔺晚晴问他,她感觉自己说不准能帮到他。 “那天你醒过来后,干嘛要打我?”纪时雨问她。 “咳咳。”蔺晚晴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饭给喷出去,她还以为,那天的事情已经翻篇儿了呢。 说起来,那天的情况略复杂了点。 那一天,沈旭霖本家族的一个同辈结婚,蔺晚晴跟他一起参加了那场婚宴。婚宴结束后,沈旭霖提出要送她回家,因顾虑到对方工作繁忙,蔺晚晴态度坚定的拒绝了,非要自己回家不可,两人便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酒店附近的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电动车和一辆私家车撞到一起了,蔺晚晴恰好从那里经过,无意间瞥到地上淌着一片暗红色的血迹,因为有过从车祸中死里逃生的经历,她深怕目睹这样的场面,便在意识到不对劲后,顺着路边远远绕开了。 她侥幸的以为,仅仅是瞥了一眼而已,且又距离她那么远,应该不会影响到她,但是在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一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温的画面,突然纷纷涌现在眼前,记忆深处那种困扰了她很久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恍惚中,她意识到路边的一家商店的靠窗位置,设有几张供顾客休息的桌椅,便强撑着推门进去,走到距离门最近的那张桌前坐下,伏在桌面上休息,好让自己放松下来。 昏昏沉沉中,蔺晚晴感觉到有人在拍她肩头,便勉力抬起头,发现身侧站着一名男士,一脸关切的俯着身子问她:“你还好吧?” 现在的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却不得不有气无力的回应他:“嗯。” “我看你的脸色很差,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男子继续不厌其烦的释放着他的友善。 蔺晚晴真的很无语,她快恨死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了,不由带点咬牙切齿的回他:“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之后,蔺晚晴便不省人事了。 等蔺晚晴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一张单人床上,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低头认真擦拭着什么,当她的视线落在床头柜,看到上面凌乱的分布着几张带有新鲜血迹的纸巾时,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来不及做任何推断,便先入为主的感觉自己可能被侵犯了。 而这个背对着蔺晚晴,正一张张往床头柜上丢着纸巾的‘登徒子’,便是纪时雨了。 其实,从蔺晚晴闷着头闯进店里的那一刻起,纪时雨便一眼认出了她,并很快发现她的神色不太对,忙把手头上的事放到一边,走去她身边询问状况,结果,还没说两句话她就晕过去了。 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呼叫救护车了,纪时雨忙转身去吧台取手机,临离开前,先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还算平稳,又隐约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味,推断她大概只是醉到失去意识了,便又放弃喊救护车,改将她抱进服务台后面的休息室去了。 休息室的门锁坏好几天了,有两个螺丝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导致门锁严重脱位,路过的时候要格外留神,一不小心就会被向外凸出一块的金属边框给刮到。纪时雨和丸子都默契十足的盼望着对方能够主动维修一下,结果俩人一个比一个能沉得住气,拖了快一个礼拜都没人站出来管一管。 纪时雨抱着蔺晚晴进门的时候,把门锁这茬给忘了,手背很不幸的被狠狠划了一下,疼得他倒抽凉气,手脚麻利的把蔺晚晴放好在床上后,转身靠在床边,随手抽了几张纸擦拭手上的血迹,并随手把擦完的纸巾丢在了床头柜上。 可怜的纪时雨,擦血的时候还在暗自庆幸,幸好刮到的是他,不是被他抱着的人。然而,就是这个刚刚被他抱过的人,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安静的躺在那里死死盯着他背影,其实,他最应该庆幸的是,这一会儿她手里没兵器。 最终,蔺晚晴黑着脸坐起身,远远的绕过纪时雨从床上下来。 第5章 第5章 察觉到身旁似乎有动静,纪时雨忙转回头看,发现是蔺晚晴醒了,忙兴奋的跟她打招呼:“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蔺晚晴对他的问候充耳不闻,只面无表情的拎起放在床尾的包包,就要往外走,纪时雨忙跟上来,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久别重逢,怎么能这么轻易让她溜走。但蔺晚晴压根儿就没拿正眼看他,本来头脑就一片混乱的,又见他不知死活的黏上来,二话不说便举起包包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乱砸,随后,便趁机跑掉了。 回到家后,蔺晚晴把自己里外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被侵犯过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意识到,那小伙子的那顿打挨的有点冤,有可能以后都不敢再随便对人伸出援助之手了。不过,想到以后跟他碰上的概率不会很大,她又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不再感到自责了。 没想到,没过两天就被人找上门了,更没想到的是,此人跟她还是旧相识。 这桩糗事,过去也有半个月了,这家伙怎么还死揪着不放呢? 蔺晚晴是绝对不会把动手的真正理由告诉纪时雨的,便在努力把嘴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咽下去后,随口糊弄他:“我这人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刚睡醒的时候,看见谁就想跟谁动手,你别见怪啊。” 纪时雨感觉,她有可能把他当成傻小子了。不过,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真实原因,他也没必要继续追问下去了。反正她已经如他所愿的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打他两下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她能够在遇到难处的时候,选择让他来帮她解围,这简直是他的福音啊。他多么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任何棘手的事,他都能够成为她坚定不移的选择,便自告奋勇的跟她提议:“下回你再想上房顶了,可以跟我说,我陪你一块儿上,保证不会让你下不来。” 蔺晚晴暗想,一回就长记性了,哪还敢来第二回,便礼貌的回绝他:“心领了,我以后看见梯子会绕道走的。” “不会吧,就这一回就打退堂鼓了吗?”纪时雨明显意犹未尽的问。 看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看她多爬几次房顶。 蔺晚晴懒懒的回他:“让你在雨里瑟瑟发抖半个多小时,你也长记性。” 也对,那还是别乱爬房顶了。 正好好坐着,纪时雨突然往前探了探脖子,跟蔺晚晴的距离一下拉进了不少,语气里带点讨好意味的对她说:“求你件事儿呗!” “你说。”蔺晚晴酷酷的下令,至于要不要答应,得听完以后才知道。 纪时雨便开口说:“其实应该算是帮付老师的忙,前段时间,付老师通过进修认识了一位在附近村里执教的老师,听那位老师说,村里的教育状况特别不乐观,但凡家里条件好点的,都搬到城里或镇上读书了,只剩下几个没能力搬走的,守在那几间简陋的教室里,要器材没器材,要课外读物没课外读物,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干了半辈子教育事业的付老师,就想尽力为那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听到这里,蔺晚晴以为纪时雨是想倡议她参与募捐什么的,想着既然是付老师发起的,她肯定要鼎力相助,所以,不等纪时雨说完,便积极响应他:“大概需要多少钱?我手头上正好有些积蓄。” 纪时雨见蔺晚晴一上来就做好了掏腰包的思想准备,忙对她解释:“你这觉悟也太高了,我可没有让你捐钱的意思,这不是暑假就快过完了么,付老师想在新学期开始之前,给孩子们送过去一批新文具,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东西都已经买好了,她自己没空过去,就把这任务交我了,我一个人又做不了。” 一个人做不了?听上去劳动量挺大,像这种掏力的活儿,难道不应该找个壮小伙儿当帮手吗?干嘛要带上她一个弱女子,这里面有猫腻。 通常,类似于这种请君入瓮的把戏,蔺晚晴肯定会一口拒绝的,只是,碍于人家刚刚把她从楼顶解救下来,她有实在做不出过河拆桥那等事,只好点头答应了:“哦,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你后天有空吗?方便的话我来接你。”纪时雨提议。 不到万不得已,蔺晚晴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便回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了,你只管把具体时间跟地点告诉,我自己过去就好。” 纪时雨见蔺晚晴不肯让自己去接她,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简短回复她:“哦,也行。” 时间商量妥了,蔺晚晴又问:“你知道那边具体有多少个孩子吗,既然准备好了要随你去一趟,我自己也想带点东西给那些孩子们。” 见蔺晚晴那么热切的想要出点力,纪时雨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她会跟付老师那么投缘了,两人同样的内敛、感性,看似冷漠疏离的外表下,却又有着一颗柔软的慈悲心肠。 鉴于付老师准备的东西已经不算少,纪时雨便劝她:“下次吧,眼下这批是付老师根据那边老师提供的清单购置的,准备的还挺齐的,我们只管把东西送过去,交到那边的老师手里就行。” 听了纪时雨的劝告,蔺晚晴暗想,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总会有机会的,便浅浅点了下头。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蔺晚晴来到纪时雨指定的集合地点,也就是他们重逢的那家店的店门口。抬头望了一眼招牌,瞬间乐了,<弟圣特披萨炸鸡店>好家伙!碰瓷碰的真硬气,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才。 没等蔺晚晴推门进去,纪时雨已经从店里走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微胖的男士,不等纪时雨做介绍,那名男士便热情的笑着跟蔺晚晴打招呼:“蔺学姐你好,我叫吴绍戎,也是从咱们高中毕业的,跟小宋一届。” 蔺晚晴有点懵,跟小宋一届是哪一届?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个小宋好像还跟她很熟似的,直到看见一旁纪时雨想杀人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小宋应该就是他了。 “死丸子,这就开始了是吧!”纪时雨咬牙切齿的骂道。 第6章 第6章 蔺晚晴看着纪时雨骂完了,才面带浅笑的回吴绍戎:“你好,我是蔺晚晴。” 吴绍戎貌似特别喜欢看纪时雨气急败坏,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因而气焰愈发嚣张的拿他开涮:“嘿!那么激动干什么,又没当着外人这么喊你,你说是吧,学姐。” 这一次,蔺晚晴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许多,且没有作声。 店门口不远处停了辆商务车,吴绍戎率先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蔺晚晴说:“学姐,你坐前面吧,后排都被东西堆满了,让他一个人呆在后面将就会儿算了。” 面对这样‘优厚’的待遇,蔺晚晴有点不能坦然接受,便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比较不占地方,还是让我坐后面吧。” 纪时雨没想到,蔺晚晴居然连这种小事也要推让,他废话不多说,直接打开后排车厢门坐了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蔺晚晴眼看着自己的提议,被以这样简单直观的方式给否决了,只能默默坐上副驾驶位置。 两位乘客均已就位,身为此次出行驾驶员的吴绍戎,也毫不含糊的上车点火。 顺利上路后,吴绍戎终于有机会腾出手打开音乐来听,在连着切了好几首歌都不满意后,语气里满是嫌弃的跟纪时雨嘟囔:“你平时都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净给你推这些无病呻吟、哼哼唧唧的,越听越瞌睡,还不如听广播呢。” 没出五分钟,这已经是吴绍戎针对纪时雨发动的第二波攻击了。其实,他们俩日常也没少这样,但今天情况略有不同,有蔺晚晴在,纪时雨会下意识的保持克制,使得他输出水平大大受到了限制。 纪时雨自然不甘于一直被压制,温吞的回了句:“像你这种光听节奏不注重歌词的,我的歌单肯定不合你胃口,实在不行你就换到喊麦区,顶多我们俩耳朵遭点儿罪。” 吴绍戎没有理睬纪时雨给出的方案,而是切换到了广播,正赶上朗诵一首古诗赏析《别董大》,诗名刚念完,吴绍戎又不乐意了:“这董大招谁惹谁了,干嘛要别人家,有本身让他冲我来,看我不别翻他。” 这么有个性的人实在是太过少见,蔺晚晴忍不住扭脸看了一眼吴绍戎,在感觉到她的目光后,吴绍戎也扭过脸冲她调皮一笑,接着又专注开他的车了。 “那是,你多沉呢。”纪时雨在后面阴阳怪气的附和了一句。 对于多数肥胖人士而言,被人说沉,肯定该不舒服了,吴绍戎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感觉跟夸他似的,在流畅的完成一个加塞动作后,享受着后车司机谩骂的同时,得意的跟纪时雨显摆:“羡慕了吧?现在知道沉的好处了吧,待会儿到站了,我也给你来个《别小宋》,敢不敢接招?” 要是来点比速度、比灵活度的项目,纪时雨肯定接招,但是让他跟一个体重接近自己两倍的人玩摔跤,除非他有病。所以,不用吴绍戎使什么激将法,直接大方认怂:“拉倒吧,我可别不过你。” “你居然也有甘拜下风的时候,看来我这两百多斤没白长,对吧学姐。”临话末,吴绍戎把一直置身事外的蔺晚晴拉进了聊天群。 蔺晚晴完全没思想准备,不知道这里头有自己什么事儿,更不知道该回点什么,便随口应了声:“呃。” 蔺晚晴仓促应答的神色,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纪时雨爱看的紧,因此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蔺晚晴似乎知道纪时雨在笑什么,有点小小的不爽。这家伙,干不过吴绍戎,就来她这儿找平衡吗?便板着脸回头问他:“你笑什么?” 吴绍戎是一直都了解纪时雨心思的,知道他对这个失去多年音讯的学姐有多倾心,见学姐有点想找茬的意思,立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帮腔:“对啊,你小子笑什么呢。” 这……要怎么回答她呢,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因为你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发笑。真这么说的话,肯定会再挨她一顿揍吧……张嘴之前,纪时雨下意识看了一眼蔺晚晴手里的包,还好,不是原来带铆钉那个,瞬间松了一口气,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正义凛然的回:“一想到村里那些孩子们在收到这些东西时,脸上露出的笑脸,就由衷的感到开心。” 嘁(信你个鬼)~,前排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不屑的感叹声。 在导航的带路下,汽车一路开到了村中心小学校门口,而那位和纪时雨提前联系过的赵老师,也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了。 车停好后,三人陆续从车上下来,赵老师及她的两名同事热情的迎过来,一再的对他们表示欢迎和感谢。 三人年纪都不算大,且都仅仅是跑腿的,对这样淳朴热情的感谢实在受之有愧,只盼着把车上东西尽快卸下来赶紧闪人,纪时雨挑头问:“赵老师,这些东西卸哪儿?” “卸到校长办公室吧,那儿装着防盗窗,安全些。”赵老师给他们指了指校长办公室的方位,门已经打开,想必是早就做好了安排。 事不宜迟,众人纷纷开始着手搬东西,蔺晚晴嫌包碍事,便去放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纪时雨见状,好心劝她:“这么多人呢,你就别动手了。” 蔺晚晴才不肯听他的,一边去车上搬东西,一边问他:“那你让我跑这一趟的意义是什么?” 纪时雨被问的哑口无言,吴绍戎恰巧搬着装有各种球类的纸箱路过,看见哥们儿吃瘪,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吧,这就是一厢情愿的后果。 大家体力都不算差,动作也快,来回几趟就把车上东西卸完了。校门前有几棵树,三个人便走去树荫下喘息。 赵老师拿了几瓶矿泉水过来,递给他们解渴。吴绍戎出汗最多,在接过矿泉水后,一口气解决了大半瓶。 纪时雨见状,难得的对他表现出关怀:“咱们几个属你搬的最多了,累坏了吧?” 吴绍戎不甚在意的回他:“还行。” “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儿上,我送你一串手链吧。”纪时雨冷不丁的提议。 还有这样的好事?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此刻的吴绍戎,还对纪时雨的人性抱有一丝幻想,见他主动提出送手链,忙趁机挑剔的说:“先说好,丑了我可不要。” “不丑,可时尚了,就是需要你自己动手捡起来。”纪时雨开始跟他亮底牌。 吴绍戎隐约品出点不对味来,预先警告他:“你最好不是在坑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没事老坑你像话吗。”纪时雨还不高兴上了。 虽然感觉十有八九是个坑,吴绍戎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便问他:“去哪儿捡?” 第7章 第7章 “喏,就在你脚后跟那儿。”纪时雨冲他脚后跟扬了扬下巴。 蔺晚晴的好奇心也早就被勾了起来,听见纪时雨的提示,立刻朝吴绍戎身后看过去,发现地上的确有一串类似手链的东西。吴绍戎自然也瞧见了,当即冲纪时雨吼出一句:“滚蛋。” 蔺晚晴还没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便勾着脑袋仔细瞅了瞅,依稀分辨出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粪便,她从没养过小动物,也没在农村生活过,不知道哪种动物居然能拉出来这么有艺术感的便便,不由发出疑问:“这是鸡粪吗?” “你这话别让村里的鸡听见,小心它们笑的下不了蛋了。”吴绍戎含蓄的否定了蔺晚晴的猜测。 蔺晚晴没有放弃寻找答案,抬头四周看了看,发现远处一个长满草的长沟里分布着几只羊,又问:“是羊的?” 旁边俩人都乐了,吴绍戎干脆乐不可支的跟她开玩笑:“不错,有当侦探的潜质,哎学姐,我看你对这串手链怪感兴趣的,要不我转手送给你吧。” 问题搞清楚后,蔺晚晴便失去了对‘手链’的兴致,四两拨千斤的回应他:“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看它跟你的气质比较搭。” & 自蔺晚晴进入青春期以来,来自异性的关怀和示好就没断过,有含蓄的,自然也有不加掩饰的。为了减少来自这方面的困扰,日常交涉中,她总是表现的很冷漠,尤其是针对成年男性,简直到了没礼貌的地步。那些主动给她发消息,却不直接注明来意的,她会统统装作没看到。就譬如这种→ ''''受了点小伤'''' 是纪时雨发过来的,蔺晚晴在扫了一眼后,就把手机随手丢一边了。直到吃完午饭,才又想起来这档子事,决定看在付老师的面子上,理他一下:''''严重吗?'''' 另一头似乎正捧着手机,蔺晚晴的信息刚发送过去,立马就收到了回复:''''都说是小伤了,当然不严重了''''后面还附着一个顽皮的表情包。 不严重还专门跟她说一声干嘛?蔺晚晴困惑的看着手机,在简单琢磨了一下后,猜测对方可能是想让她去探望他吧?想到自己当初答应过会抽空去看付老师的承诺还没兑现,不如趁此机会走一趟好了,便问他:''''在家还是在医院?'''' ''''在家''''纪时雨又秒回了一条。 他就知道,在收到他‘负伤’的消息后,蔺晚晴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虽说反射弧有点长),这不,虽然眼下还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已透露出要来登门拜访的意思了。哈哈!目的达成。 正忙着给家里鱼缸换水的付老师,在客厅转悠了半天,发现自家那个横卧在沙发上郁闷了半晌的傻大儿,突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结合前两天家庭群里讨论的话题,径直问他:“女朋友什么模样啊?也不说领家里让爸妈认识一下。” 纪时雨当即否认:“哪有女朋友,乱想什么呢?” “前两天群里聊那么热闹,我不吭声就代表我没看见呗。”付老师不乐意的说。 纪时雨随即拿出付老师从前的话来堵她:“您原来不是还说过,纪时森嘴里没几句实话么,怎么现在又信他的了。” 付老师又岂能甘拜下风:“你可别告诉我,正跟你聊天的是丸子啊,你要跟丸子聊天能笑成那样,我跟你爸就有的愁了。” 眼看说不过,纪时雨没有再回应付老师,他实在无法想象,付老师在知道蔺晚晴就是他期待了多年的女朋友时,会是什么反应,但愿不要是激烈的反对吧。 蔺晚晴的回复来了,内容可喜可贺:''''下午付老师在家吗?如果在的话我想去探望她,顺便看看你的伤。'''' 这一次,纪时雨暂时压制住笑意,默默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才兴奋的挥舞起拳头。 在确认了蔺晚晴傍晚会造访,纪时雨打开门对外面的付老师说:“妈,你不是一直很挂念晚晴吗,她刚刚发消息说今天下午会过来。” 付老师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几秒,随后才责怪他:“哎呀,你怎么现在才说,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话说完,又犯起了嘀咕:“你小人家好几岁呢,怎么连声姐也不带呢。” 蔺晚晴傍晚过来的时候,是纪时雨跑来开的门,看他好胳膊好腿的站在自己面前,没发现哪里有伤,便狐疑的问他:“伤哪儿了?” 纪时雨指了指下巴颏,那里有一道长度不足一厘米的小豁子。 蔺晚晴盯着那道豁子反应了好几秒,一度想拂袖而去,听到厨房炒菜的声音,才勉强压住火,隐忍着问他:“刮胡刀刮的?” “不是,是跟丸子闹着玩的时候落下的。”纪时雨老实交代道,就因为这个,他硬逼着丸子当着他面,把十个手指甲全剪秃了。 蔺晚晴气愤难平的瞪了纪时雨一眼,要不是念在付老师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份儿上,这小子绝对会挨顿毒打。也要怪她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多问问细节。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的一大堆,专为伤员准备的复原保养品,可怎么跟付老师解释呢?进门的时候,蔺晚晴带着气小声‘嘱咐’纪时雨:“好好在家养伤,没事少玩手机。” 纪时雨狡黠的笑了笑,手机可不能少玩,要不怎么能骗到一个傻姑娘提着营养品找上门来。 蔺晚晴刚把东西放下,付老师就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两人跟前,双手拉过蔺晚晴的双手,目光柔和的将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发现原本肉嘟嘟的婴儿肥已经没了,小脸瘦的快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还没张口说话,眼睛就先湿润了。 蔺晚晴见状,也瞬间红了眼眶。在付老师跟前,她总是能轻易的感受到温暖和宠爱,就跟妈妈一样,看到付老师为她垂泪,不禁为这许多年的疏远和冷落而感到自责,她大错特错了,无论如何,不都应该连付老师也拒之门外的。 明明是久别重逢,气氛却如此伤感,纪时雨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幽幽的提醒她们:“喂喂,你们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跟着哭了。” 付老师激动的擦了擦眼角,嫌弃的回儿子:“去去~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啊!喜极而泣都不懂吗,还大学生呢。” 纪时雨正想辩解点什么,门口那边有了响动,老爸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8章 第8章 付老师的丈夫和她一样,都是从事教育口的工作,一进门,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虽然对眼前这个被妻子紧紧拉着的女孩子并不熟悉,却立马猜到是谁了。关于妻子的这个学生,他可没少听付老师念叨,不光名字烂熟于心,就连身世和经历也甚是了解。 蔺晚晴是离异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跟着父亲生活,父亲是个酒鬼,不务正业且脾气暴躁,在家里动辄大呼小叫,过分的时候,还会跟孩子动手,小姑娘的成长环境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且也考取了不错的成绩,眼看即将迎来崭新的人生,却遭遇了一场车祸,同行的一名男生当场死亡,她和另一名男生侥幸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这些年,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和纪时雨一样,纪先生知道付老师最是放不下这个女孩,因此,亦对她充满了怜惜和同情,见她来家里做客,便笑着跟妻子打趣:“嗬,终于把人给盼来了,高兴了吧。” 付老师笑中带泪的回丈夫:“可不是吗,一晃快十年没见了。” 蔺晚晴忙同纪先生打招呼:“纪叔叔好。” 纪先生温和的回她:“嗯,好好陪你付老师说说话,这么久没见,付老师别提多惦记你了。” 蔺晚晴极其听话的应道:“嗯。” 人家师生俩叙旧,旁边立一个大傻小子看热闹,这场面纪先生看了不禁来火,批评儿子:“人家俩叙旧,你立这儿干啥,赶紧去厨房炒菜去啊。” 纪时雨表情无辜的回老爸:“可是我炒的不好吃。” “不好吃也要炒,不动手就永远没长进,你先过去,等下我教你怎么炒。”纪先生命令道。 纪时雨不敢有违,只好乖乖去了厨房。哎!明明人是他摇过来的,他也想陪在旁边唠唠嗑、叙叙旧的,却无奈沦落成了煮夫。 吃饭的时候,付老师用公筷不时的给蔺晚晴添菜:“记得原来你特别爱吃这个,快尝尝,你纪叔叔厨艺比我好。” 低调的纪叔叔表示:“先别夸,这回是你儿子炒的。” “是吗?那我尝尝啊。”付老师听完忙也夹了一筷给自己,一顿细嚼慢咽后,鼓励儿子说:“嗯,还行,再多练练能赶上你爸了。” 经老妈这么一夸,纪时雨大受鼓舞,觉得他够格当五星大厨了,见蔺晚晴还没尝呢,便满含期待的催促她:“你怎么不吃,等着你打分呢。” 蔺晚晴哪敢怠慢,赶紧塞嘴里一口,嚼了两下后,给出比付老师更高的评价:“嗯,满分。” 纪时雨心满意足的笑了,在一部分人别有用心的吹捧下迷失了自我,头脑一热,当场决定,以后要天天下厨当煮夫。 & 行政服务大厅内,在姑姑的吩咐下,姑父去自助取号机前取了号,走回到姑姑和蔺晚晴的面前。他们准备把眼下蔺晚晴正住着的这套房,以及市中心地段的一间门面房,过户到她的名下。 对于这个决定,蔺晚晴曾拒绝过,但姑姑坚持要这么做。这也就意味着,过了今天,她将是一个名下有两套房的小富婆了,但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兴奋之情。 大厅里人太多了,姑姑等了一会儿便开始不耐烦起来,对姑父说:“要不你一个人在这儿盯着,我跟晴晴去对面咖啡厅坐一会儿,等快挨到了,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姑姑性格强势,在家里,姑父通常只有受奴役的份儿,现在老婆发话了,哪有不点头同意的道理。 在跟着姑姑离开前,蔺晚晴乖巧的跟姑父道别:“姑父再见。” 姑父笑容憨厚的向她挥了挥手说:“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行。” 蔺晚晴跟在姑姑身后出了大厅,仅一门之隔,外面明显清静了许多。正走着,姑姑突然回过头对她说:“有了这两套房子打底,到了他们沈家,就不至于抬不起头了,你的嫁妆,我跟你姑父也早就准备好了,回头你跟旭霖沟通一下,把日子定下来吧。” 一说到婚姻大事,蔺晚晴就提不起兴致,态度消极的说:“我们俩不急的。” 蔺晚晴的态度,让姑姑说不出的气愤,焦急的说道:“还不急呢,马上快三十的人了,你最近跟你妈见过面吗?她就从来没催过你吗?” 蔺晚晴暗想,妈妈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一段糟糕的婚姻带给她的,她又怎么舍得强迫自己女儿步她后尘。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固然令人艳羡,但是能够跟挂念之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不才是最重要的吗?因此,她神色愈加淡漠的回姑姑:“没有。” 姑姑无奈的看了蔺晚晴一眼,没再问下去。她这个(前)弟媳快恨透他们蔺家的人了,对孩子的婚姻大事不上心,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便又接着问道:“旭霖家那边也不急吗?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态度,你们在一起都多少年了,也不说提亲的事,要实在不行你就听你姐的,让姐夫把他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你姐夫都提过好几次了。” 蔺晚晴排斥的摇了摇头。 蔺晚晴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抵触的态度,让姑姑很是头疼,却又实在拿她没办法,尽管知道孩子不喜欢,还是专断的下了最后通牒:“那你改天让旭霖来家里吃顿饭,我来跟他提,他要还愿意耗着,就让他独个儿耗着吧,咱们可不愁嫁。” 蔺晚晴一直瞒着姑姑的是,一直不愿意谈婚论嫁的是她,她曾亲眼目睹一段失败的婚姻,是如何把一个明艳动人的灵魂折磨到毫无生气的,她没有把握让自己避开这样的遭遇,也坚决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只是,想到姑姑该把这股怨气撒到沈旭霖身上了,不禁为沈旭霖捏把汗。 有时候,蔺晚晴会想,她对待姑姑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但很无奈,尽管她毫不怀疑姑姑对她的爱,但是面对姑姑,她总是做不到敞开心扉,每一次独处,都让她感觉身心疲惫。 蔺晚晴很清楚,姑姑之所以对她如此的慷慨和宠爱,一多半是出于对她的补偿和奖励,奖励她没有像妈妈和妹妹一样,远离爸爸而去。姑姑曾亲眼目睹过,她的爸爸一言不和就动手打了她一耳光,而姑姑除了惊呼一声,以及责备她不成熟的弟弟两句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9章 第9章 那时候的蔺晚晴正念着初中,在爸爸的手臂落下之后,除了片刻的怔愣,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落荒而逃,只是正常的收拾完书包,跟姑姑道别,直到出了楼道口,才肯让眼泪溢出来。 其实,她本可以选择不过这样的生活的,她的妈妈在下定决心要离婚的时候,已经咨询过律师,想通过打官司以争取两个女儿的抚养权,那个时候的蔺晚晴,已经开始懂事了,她知道,如果她和妹妹都跟了妈妈的话,易怒的爸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们母女三人将面对无休无止的纠缠,出于对妈妈和妹妹的保护,她主动选择了跟在爸爸身边。反正,她最多再等几年就上大学了,就不用再面对这颗随时随地会爆的‘定时炸弹’了。 虽然明白大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周郁芬还是为此而难过了很久。她想要的是带着两个女儿一起逃离,而不是把任何一个丢在炼狱里不管不问。因此,在成功的摆脱了前夫之后,每一次看到蔺晚晴出现在眼前,她总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哀伤,就好像是她把本属于自己应该承受的折磨,自私的转移到了大女儿身上一样。 那种轻则大呼小叫、重则拳脚相加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蔺晚晴出了车祸,才有所好转。 可能是因为差点失去身边唯一亲人的缘故,也可能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女儿即将去远方念大学、不能继续围绕在他身边的现实,爸爸的态度有了改变,不再跟她高声说话,只是,两人也很少交流,就这样,父女俩总算和平共处了五六年的时光。 去年,爸爸栽倒在了酒桌上,再也没有醒过来。当时,一起喝酒的有六七个人,是姑姑出面协商,要求他们每人赔偿了几万块钱,然后自己又垫进去一部分,买下了一套门面房,也就是即将过户给蔺晚晴的这套。 这间门面房位置极佳,姑姑建议蔺晚晴把工作辞了,自己随便做点小生意。但是她工作做的好好的,不想辞职,便决定暂时把房子租出去。 到了咖啡厅,两人各自点了杯咖啡坐着闲聊,为了尽量减少和姑姑的眼神交流,蔺晚晴刻意低头捧着手机,做出眼花缭乱、无暇分心的假象,即使手机里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叮~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在干嘛?'''' 又是纪时雨,蔺晚晴想也没想就顺手回了:''''喝咖啡。'''' ''''可以去蹭一杯吗?'''' 面对这种有意无意的试探,蔺晚晴开始警觉,这小子莫不是想追她吧?那可不成,遂不大客气的问他:''''你就没有自己的圈子吗?'''' 纪时雨自然看懂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好在他擅长装糊涂,只避重就轻的回她:''''你该不会是嫌我烦了吧,马上就开学了,等我返校,就再也烦不到你了。'''' 如此直率不做作的回复,反倒让蔺晚晴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太过神经质了,说不定人家只把她当做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呢,便又中规中矩的回:''''改天再请你喝,眼下我有正事要办呢。'''' ''''哦,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这孩子,怎么变得跟狗皮膏药似的,忙不忙完,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回,蔺晚晴又把态度调的偏冷淡了点:''''不知道呢。'''' ''''哦,那晚上几点回家,我能在楼下等你吗?我想在开学前见你一面''''这条直白的消息,是纪时雨花了很大勇气发出去的,不知道会换来什么样的回应。 千万别!!!蔺晚晴不仅不希望他在楼下等她,连开学前的这一面也不想见,只是,如何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又能让他知难而退呢?这次回复,让她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别去,我今晚很可能不回家,我最近也都会很忙,所以可能没时间跟你见面,既然要开学了,那你就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专注学业,寒假再见。'''' 寒假?还有小半年呢?那么久不见面,他刚费尽心思搭上的感情线,岂不是要断干净了。纪时雨急不可耐的回:''''可是,我这儿有点东西想给你。'''' 为了防止‘受了点伤’的戏码再来一次,蔺晚晴问他:''''什么东西?'''' 纪时雨却又神秘兮兮的卖起了关子:''''不告诉你,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蔺晚晴暗想,你最好不是在坑我,便编辑了一条:''''我不要行不行?'''' 刚想发送,又觉得有点不妥,何必这么扭扭捏捏,见他一面又能怎么样呢?摇摆不定间,抬头撞上姑姑探究的眼神,想到过完户要随姑姑姑父一起吃饭,少不了又是一个小时的坐如针毡。既然小宋同志这么迫切的想见她一面,不如借他当回挡箭牌,趁早溜了吧。便又重新编辑了一条:''''我在服务大厅办事,你晚点过来找我吧'''' 纪时雨真的很沉不住气,让他晚点过来,结果他只掐表等了二十分钟,就按耐不住跑过来了。电话联系蔺晚晴的时候,她才刚摸到柜台的边,正在填写柜员预先发的各种过户资料。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彼此,默契的相视一笑,蔺晚晴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他先去那边等着。 自纪时雨出现,姑姑便不住的打量他,趁着办事人员审核资料的空档,小声问蔺晚晴:“那小伙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蔺晚晴随口糊弄了一句:“一个朋友。” “看着年纪不大。” 蔺晚晴顺着姑姑话音回应:“嗯,比我小几岁。” “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犯傻,像这种只想着谈恋爱的小年轻,要啥没啥,是负不起责任的……” 姑姑的话越来越离谱,蔺晚晴懒得做任何解释,可能这也是她不愿意亲近姑姑的原因之一吧。自从爸爸去世后,姑姑便一直以她的监护人自居,不光要操心她的婚姻大事,还总是试图操控她的生活圈,虽然理解老人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蔺晚晴是真的无力消受。 办完事离开柜台后,蔺晚晴对两位长辈说:“姑姑,姑父,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今天就不陪你们回家吃饭了。” 姑姑不放心的问她:“什么事这么急啊?就不能下午再去吗?” 蔺晚晴短暂犹豫了一下,编了句谎话:“还有一堆朋友在别的地方等着呢。”然后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件袋递到姑姑手里说:“这些你们先帮我带回家吧,回头我去家里拿。” 姑姑明显还想再盘问点什么,嘴张开了,思维却没跟上速度,姑父趁机加了个塞,催促蔺晚晴:“赶快去吧,注意安全。” 蔺晚晴忙‘听话’的冲两人摆了摆手,溜之大吉了。 第10章 第10章 远离了长辈的控制后,蔺晚晴问纪时雨:“想吃点什么?”摆明了要做东道主的意思。 原本这话纪时雨也想问的,结果蔺晚晴先开了口,便从善如流的回她:“拉面吧,我知道一家拉面馆的肉块儿特别大。” 蔺晚晴心情似乎不错,较真的问他:“有多大?” 纪时雨想了想,伸出大拇哥给她看:“这么大。” 蔺晚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评论:“确实不小,就是扁了一点。” 纪时雨陷入了自我怀疑,认真盯着自己大拇哥看了看,小声问了句:“扁吗?来我看看你的。” 蔺晚晴小气的说:“不给看。” 纪时雨顿时感觉自己吃了大亏,早知道也不随便给她看了。 到了拉面馆,坐下等餐期间,纪时雨郑重的对蔺晚晴说:“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位新朋友。” 蔺晚晴回他:“好啊。” 纪时雨打开背了一路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圆桶,小心翼翼的放到蔺晚晴面前,示意她:“打开看看。” 蔺晚晴听话的打开桶盖,发现里面缩着一只咖啡色的小奶猫,伸出指尖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身体,温温的、软软的,一颗心瞬间化成泥了,好奇的问纪时雨:“它叫什么名字?” 纪时雨告诉她:“刚满月,还没起名字呢,你给起一个吧。” 取名字的事,蔺晚晴一时间寻思不到合适的,决定等等再说,便又问他:“你从哪儿弄来的?” “丸子家妞妞生的,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养,我想你一个人住,可能会有点孤单,就自作主张的抱来给你养了。”纪时雨如实供述。 其实,蔺晚晴是很享受一个人的状态的,见纪时雨对此有误解,便特意对他澄清:“我一点都不孤单啊,我一个人好着呢。” 蔺晚晴还没有明确回应,这只猫她到底养还是不养。纪时雨生怕她会给出否定的答案,那样他就很难再找到和她保持联络的正当借口了,便急切的对她提议:“你就当帮我养着吧,等节假日我回来了,再把它接走。”怕她嫌麻烦,又赶紧补充说:“它要用的东西,我都已经订好了,猫窝猫粮、猫砂盆、逗猫棒,一应俱全,下午就能送到。” 准备的这么周全,养或不养,好像已经由不得她了。蔺晚晴认命一般的没再提任何异议,只出其不意的问纪时雨:“你为什么老喊吴绍戎丸子啊?是因为他看上去圆圆的吗?” 吴绍戎总是当着蔺晚晴面喊自己小宋这件事,让纪时雨很是介怀,作为报复,他决定背叛自己哥们儿一次,便拿出村口情报员的专业架势,一手掩口,小声对蔺晚晴说:“这事儿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到处乱说去。” 蔺晚晴还没听主题就先笑了。这严谨的态度、这专业的姿势,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这儿获取一手情报了,便催促他:“你说。” “他小时候说话特别爱喷唾沫星子,谁离他稍微近点儿,就老是被他喷一脸,我们一群小伙伴儿就老是喊他撒尿丸子,后来长大点儿,他把这毛病改了,也不许我们喊了,谁喊跟谁急,我们商量了一下,又一致决定把撒尿俩字去了,改喊他丸子了。” 蔺晚晴听完,心想,多亏问了一嘴,本来她也想跟着这么喊呢,现在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并对纪时雨等人乱给人起绰号的行为,提出了严厉批评:“你们这帮小破孩嘴可够损的。” 这批评纪时雨不能接受,老大不乐意的替自己鸣冤:“你以为他就是受害者了,我那绰号就是他给起的。” 想到''''小宋''''这个绰号,蔺晚晴又一次忍不住笑了,问纪时雨:“他小时候就看水浒吗?” “是他爷爷告诉他的。”纪时雨义愤填膺的说。 哦,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呐,这属于开挂了,叫他丸子也不亏。 拉面端上来了,肉块确实不小,两人话不多说,各自抄起筷子,开启了一场风卷残云的攻坚战,战后清理战场(擦嘴)的工夫,蔺晚晴对纪时雨说:“你要提前给这小猫找好退路,我之前没养过,不一定能养好的。” 纪时雨忙点头答应,她愿意养,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倘若小猫的到来,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给她带来乐趣和陪伴,反而徒增了烦恼,倒真不如不养。 走出拉面馆,纪时雨问蔺晚晴:“你下午还有事吗?” 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办理过户手续请的假,怕一晌办不完,就一下请了全天的,这让蔺晚晴得以爽快的回他:“没啊,你有事吗?” 纪时雨指了指蔺晚晴手里捧着的小桶,对她说:“它的家具就快到了,不如直接都送你那儿去,我下午跟你一起布置一下吧。” 这位家庭新成员的食宿安排,确实是个工程,少不了要劳神费力,有人主动代劳,何乐而不为,蔺晚晴飞快点头:“好吧。” 于是,纪时雨又挣得一下午和蔺晚晴的相处时光。 一进门,蔺晚晴就忙着开空调,给晒成蒸笼一样的房间降温。 这是纪时雨第二次迈进她的家门,上次是深夜,这次是白天。 由于是顶层,室内的光线格外好,阳光自窗口照进来,给临近窗口那一带的地板撒上一层金色,使整间屋子透着静谧、慵懒,让纪时雨很想倒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睡一觉。不过也仅限于想想,跑到她地盘上睡午觉,很大概率会被她锤一顿吧。 说起睡觉,纪时雨想起一件旧事,那天放学,他跟一群小伙伴玩一身汗回到家,把厚衣服脱了就要往床上丢,却发现床上躺了一个女孩儿,睡的很沉,这是……白雪公主? 他正满头问号的观察着,付老师像是终于想起来他房间还躺个人,忙跑过来把他从房间拉了出去。 那是纪时雨第一次看到蔺晚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睡觉时是那样的,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纪时雨缓步走到阳台,头顶是晾的衣服,左边靠墙摆着数盆奄奄一息的盆栽,右边放着一台洗衣机,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因为沾染上她的气息,而显得与众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她气息的空间,距他家不过3公里,却让他等了近8年的时间,才终于有机会靠近这一切。 蔺晚晴递过来一瓶水,发现纪时雨眉头深锁,便问他:“想什么呢?表情那么凝重。” 纪时雨接过水,郑重叮嘱她:“答应我,等我开学走了,不要太想我。” 这回轮到蔺晚晴表情凝重了,把水从他手里夺回来,拧开盖子,重新递回去说:“那拉面馆的厨子没给你下药吧,来来,赶紧把这瓶水喝了,稀释一下。” 第11章 第11章 约沈旭霖到姑姑家里吃饭的事,蔺晚晴自作主张的没有告诉他,并且以他工作太忙为由回了姑姑。 因此,沈旭霖在毫不之情的情况下,就被姑姑无情的踢下了侄女婿的宝座,开始给自家大侄女物色更识时务的对象,这是蔺晚晴始料未及的。 表姐和表姐夫对这件事的热心程度之高,更是超出了蔺晚晴的可承受范围。要不是她极力反抗,等着她相亲的饭局,可能要从月初排到月末。好在,经她使出浑身解数的一翻讨价还价后,最终缩减到只需见一人即可,据姐夫说,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实在推不掉了。 临赴约前,沈旭霖发信息跟她开玩笑:“用不用我去给自己加点戏啊?我觉得我还能继续在小蔺同学男朋友这个岗位上,发光发热几十年。” 虽然,蔺晚晴也不愿意单独去面对一个陌生异性,巴不得来个人搅黄他,但是想到表姐和姐夫一向待她不错,只好息事宁人的回沈旭霖:“算了,你还是安心上班吧,把人给得罪了,我回去不好交差。” 沈旭霖心有不甘回她:“行吧,我好好上班,你可要意志坚定,不许移情别恋啊。” 蔺晚晴超有自信的回:“放心吧,就是彭于晏本人来了,我也不带拿正眼看他的。” 就蔺晚晴对彭于晏的痴迷程度而言,此话可信度不高,不过,沈旭霖还是给面子的回:“嗯,先信你一次,路上注意安全。” 蔺晚晴赶到约定餐厅的时候,还没开始上人,顾客总共有三个,其中一对看上去是情侣,蔺晚晴直接向一旁的年轻男士走过去,一举接头成功。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后,蔺晚晴知道了他叫彭聿鸣,从外貌看,跟彭于晏差不太远。 不得不说,在给她挑选对象这件事情上,表姐夫格外用心了,彭聿鸣不仅外表俊朗,且幽默风趣、儒雅有风度,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要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的话,蔺晚晴有可能会考虑先接触试试。 这场相亲在友好的氛围中缓缓推进着,门口处四五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走进餐厅,其中有个块头稍壮硕点的,无意间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娘咧!坏事了! 另一边,正在图书馆翻着书看的纪时雨,收到一条来自丸子的信息:''''哥们儿,你猜我看见谁了'''' ''''爱说不说''''纪时雨没耐心的回他,最烦这种说话说半截的了。 行,这么对我是吧!!!吴绍戎成功被激怒了,话不多说,直接偷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看到照片里的女生,纪时雨傻眼了。 半天等不到回音,吴绍戎反而坐不住了,不放心的问:''''喂喂,还活着吗?'''' 依旧没有回音。 纪时雨的确被打击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应该就是她深藏不露的男朋友吧,她那么美好一个姑娘,怎么可能会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呢? 死机了?那得想办法给他激活呀,吴绍戎继续发:''''我看那架势,像是在相亲,以后可能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后面这条消息,成功让纪时雨又活过来了。吴绍戎在现场,他说是相亲,那就肯定是相亲。既然是相亲的话,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现在他人在学校,肯定过不去,便指使丸子:''''捣乱去啊,快点的,弄不成回头我揍你。'''' 这回轮到吴绍戎被气到了,真是的,又不是他背着人去相亲,凭什么挨揍的却是他。 生气归生气,吴绍戎还是够哥们儿的决定出手管管,便使劲揉了揉脸,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诶?嫂子!你也在这儿吃饭呢?” 一句嫂子,杀的蔺晚晴措手不及,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吴绍戎。 彭聿鸣明显也很惊讶,看了看吴绍戎,接着又看向蔺晚晴。 蔺晚晴倒是不怕相亲被搅黄了,她本身也没打算跟人家成,但是姐姐跟姐夫的面子是要给的,便一本正经的对吴绍戎说:“想清楚了再喊,该叫我什么?” 之前没发现,蔺学姐板起脸来气场这么强大,吴绍戎一秒变小学生,老实巴交的改口:“学姐。” 蔺晚晴发现附近桌有几个年轻人,正不约而同的盯着这边看,貌似跟丸子是一伙的,便把语气放温和了点,对他说:“行了别捣乱了,跟你朋友们玩儿去吧。” 吴绍戎乖巧极了,诺诺应道:“噢,那我先走了,学姐,你也早点回去啊。”说完,没有理睬彭聿鸣,转身默默走了。 丸子走后,不等蔺晚晴解释什么,彭聿鸣便笑着称赞她:“气场不错哦,别说是这个小迷弟,我都要被你镇住了。” 蔺晚晴面带歉意的牵强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没想去具体解释些什么,只是略显无奈的感叹:“这小破孩儿太无法无天了。”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毫无察觉的宠溺。 小破孩儿,听上去像是在说跑来跟前捣乱的吴绍戎,可是她脑海里映出的,是那个远在另一个城市,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纪时雨。 虽然没有挑明,彼此心里都已十分清楚,纪时雨很在意她。但是,她自知难以给出他想要的答案,正如她给不了所有妄图从她这里获取到回应的那些人们一样,对她来说,光是让自己不出差池的度过每一天,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了。 小猫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叫肉块儿,小家伙实在是太能吃了,蔺晚晴总是担心,它在自己手底下被撑死了可怎么办?当她心情不错的想要把肉块儿的新名字,以及一些和它互动的视频,分享给纪时雨的时候,却犹豫了,她知道自己的分享,会给他带去什么样的信号,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 彭聿鸣属于那种思想及其成熟的年轻人,能够理解人们更愿意去追逐美好的人和事物的心理,如水仙花般安静绽放的蔺晚晴,会受到众多异性的追捧在所难免。对于方才的小插曲,他丝毫不介意,甚至有些羡慕的回应蔺晚晴:“有你这样一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学姐,我也会无法无天的。” 听似简单的一句话,把蔺晚晴给说害羞了。 叮~叮~叮~叮~手机吐出一连串的提示音,不用想也知道谁发来的,蔺晚晴不得不暂时把手机调成静音,她甚至考虑,要不要把此人列入消息免打扰行列,这家伙太闹腾了,遭不住。 第12章 第12章 蔺晚晴的注意力不断被抢走,终于让彭聿鸣忍无可忍,他不想坐以待毙,便用带点吃醋的口吻说:“我还没有你的微信。”一边说着,把自己的二维码名片递到蔺晚晴眼前。 蔺晚晴一时乱了阵脚,她有点不太想加,并不是高冷什么的,而是因为她认为如果选择加了对方,就表示了对对方一定程度的认可,在对方发来消息的时候,就不得不及时的做出回应,她不想把头疼留在那个时候,便委婉的表示:“我这个人很无趣的。” 彭聿鸣见招拆招:“没关系,咱们俩有一个有趣的就行了。” 二维码在跟前杵半天了,再不给点反应就说不过去了,蔺晚晴只好先加上,并把丑话说到前头:“我这人不爱跟人聊天,有时候可能会做不到及时回复你。” 见她如此坦白,彭聿鸣又进而‘卑微’的向她提出最低要求:“无妨,别转头把我删了就行。”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蔺晚晴再也不好以抵触的姿态相待,只是局促的向对方解释:“呃,不会,我只是没那么喜欢聊天而已。” 成功的加上好友后,彭聿鸣看了一眼蔺晚晴的微信头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手做了备注后,方抬头看向她说:“这不是缺点,只是众多性格特征中最常见的一种,倘若你不喜欢,就无需勉强自己对任何人做出回应,真正在意你的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吃完饭,蔺晚晴习惯性的提出要自己回家,即便是跟沈旭霖一起的时候,她通常也会这么做。这一次,彭聿鸣给了她一个不好拒绝的理由:“你就当帮我个忙,至少让我送你到楼下,你是不知道,来前稹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照顾好你,我要是就这么任你自己回去了,会被骂死的。” 蔺晚晴又一次陷入了被动,心肠一软,喃喃回他:“噢,那麻烦你了。” 彭聿鸣开车把蔺晚晴送到小区门口,两人便挥手道别了。 蔺晚晴在进了家门后,发现肉块儿正悠闲的趴在电视柜上打盹儿,看到她进来,没有丝毫要粘上来的意思,只孤傲的瞄了她一眼,便依旧养尊处优的趴在那里。 蔺晚晴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刚要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委屈,才猛然想起,还有个比她更委屈的可怜虫,已经被冷落在一边半天了,忙拿出手机,点开和纪时雨的对话框,接着,就被一堆花样百出的表情包给轰炸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都是从哪儿收集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她面带微笑,把她觉得有意思的一一收藏了起来,想着将来或许用得到,正收藏的起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像她这么了无情趣的人,即便是收藏了这么多有趣的表情包,又能用给谁呢? 叮~又一个表情过来,使得她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嘴角,心想,管他呢,先收藏了再说。 隔了十多分钟,表情包的浪潮终于褪去,蔺晚晴想,可能是小伙子的库存用完了,却不料,又收到一行文字:''''你到家了吗?'''' 他既没有过问她跟丸子在餐厅不期而遇的事,也没有提她跟另一名男士约会的事,只是很单纯的关心她回没回家。这让蔺晚晴感到特别不是滋味,略感歉疚的回他:“早回了,刚刚在忙别的事,你早点休息吧。” “到家了就好,晚安。” 嗯?这就没了? 过于无欲无求的态度,反而让蔺晚晴心里空落落的,盯着手机发了半天的呆,才带着疑惑洗洗睡了。 & 晚晴!晚晴! 蔺晚晴听到有人在一遍遍的喊她的名字,她努力的睁开眼睛,那熟悉的呼唤声依旧在,好像是从楼下传过来的。她慌张的跑到窗口,看到窗外的世界一片阴霾,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从窗口探出身子往下看,看到丁烯孑站在楼下,仰着他干净的笑脸,并热情的向她展开双臂,对着她喊:“快下来,我接着你。” 蔺晚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家伙是疯了吗?这可是7楼啊,跳下去她肯定会摔死的。 见她迟迟没有做出行动,丁烯孑的胳膊一点点放下,双眼疑惑的望着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 他脸上受伤的表情,让蔺晚晴心疼的眼泪瞬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向遥远的地面。 最后,蔺晚晴是被自己的抽泣声给惊醒的,醒来后,丁烯孑受伤的面孔依旧清晰的映在眼前。 他肯定是在那边太孤独了,所以才会闯进她的梦里吧?她傻傻的想,如果刚刚她选择跳下去了,是不是真的就能触碰到他,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她开始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就连在梦里,也要那么吝惜自己的生命…… 直到妈妈和妹妹的脸出现在脑海,那种懊恼自责的情绪才终于不再纠缠她。她答应过她们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的,谁站在楼底下召唤她也不行。 至于丁烯孑,她真的该去看看他了。 就在蔺晚晴正躺在床上筹划要给丁烯孑带点什么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是彭聿鸣,尽管没有丝毫跟他通话的意愿,还是选择了接听。 “早起出门跑步,顺便买了点早餐。方便下楼拿一下吗?” 蔺晚晴烦躁的捂着额头,这场相亲的走向,已经了严重超出了她的掌控,早知道这位先生跟她凑对的意愿那么强烈,她昨天的态度就应该再生硬一点才是,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只能把劲儿使到这一会了:“抱歉啊,让你费心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彭聿鸣也意识到,他好像有点急于求成了,但是身为一名成年男性,在确认了已经对一名异性产生浓烈的好感时,不主动出击,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辜负。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蔺晚晴貌似对他并没有兴趣,他若是再听天由命,怕是很难再有登场的机会了。 好在,他最是擅长揣摩对方的心思,知道蔺晚晴虽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其实脸皮很薄,经不住旁人说软话,便摆出诚恳的态度劝她:“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可能有点激进,吓到你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会克制些,但是今天的早饭已经买好了,不吃就浪费了,你受点累,把它提上去,嗯?” 第13章 第13章 他的提议,以及他的语气,总是让蔺晚晴抓不住足够的力量去对抗,而且她也实在做不出来丝毫不讲情面的事,只好退而跟他打商量:“吓到倒不至于,就是有点不习惯,你以后千万别再买了,我通常都是自己在家随便做点吃的。” 蔺晚晴虽然还没有明确表示接受,但彭聿鸣却当她已经同意了,一锤定音的答应她:“好,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买了,你快下来把我手里的这份拿走吧,我在楼下等你。” 蔺晚晴只好匆匆刷了牙,顺了顺头发,下楼把早餐接了过来,她那双有些水肿了的眼泡,自然被彭聿鸣留意到了,关切的问她:“眼睛怎么肿了?” 蔺晚晴随口应付他:“呃…有点失眠了。” 彭聿鸣带着温和的微笑点了下头:“哦,原来是没休息好,那你赶快回去吃点东西,再补会儿觉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蔺晚晴也顺从的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谢谢你的早餐,回头见。”随后,便拿着早餐匆匆跑回楼上去了。 她说回头见,这个回头,需要等上多长时间呢? 望着蔺晚晴消失的方向,彭聿鸣暗自感叹,看来,以后要做足了准备再出击才行。再不能像这样贸然行动了。 在决意去看丁烯孑之前,蔺晚晴电话知会了沈旭霖一声,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俩一起去的。果然,沈旭霖在听说了她的想法后,决定陪同她一起去。 可能是在一起太久了的原因,虽然是恋人关系,但是蔺晚晴和沈旭霖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话都少的可怜,沉默的就像是一对陌生人。汽车驶出城区,路程过了一半时,蔺晚晴才打破沉默问沈旭霖:“我听说,茅颍颍也去了你们医院。” 沈旭霖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些。他很清楚,蔺晚晴高中时期的关系网几乎全断了,所以想不通有谁会告诉她这个消息。不过既然她问起了,便一本正经的回答:“嗯,不在一个科室里,平时基本上不会碰面。” 当沈旭霖和茅颍颍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蔺晚晴总是会让自己置身事外,全情投入的化身为这段感情的死忠cp粉,用看热闹的眼神盯着沈旭霖说:“可是我觉得她有点像是冲着你来的耶,人家都守望你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不会感动吗?” 沈旭霖一语双关的回她:“有你在,谁敢动啊?” 蔺晚晴笑着埋怨他:“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凶悍。” 沈旭霖忙又立刻向她解释:“你不凶悍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换了别的情侣,在听到另一半这样深情厚谊的声明后,心里肯定会乐出花儿来吧。只是,沈旭霖的神色太严肃,郑重的就像是在宣布一项决策,而蔺晚晴自然就是那个听决策的人,双方都理智的像是在开一场研讨会,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中,一路向着他们约定好的方向驶去。 到了公墓,蔺晚晴将捧了一路的花放在一座墓碑前,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惊扰到碑下躺着的人。花放好后,回头看了沈旭霖一眼,发现他正望着墓碑出神,便没有打搅他,只默默返回到他身旁站定。 墓碑上,少年模样的丁烯孑笑容灿烂,让伫立在对面的两个人在感伤之余,又不禁生出一起羡慕,羡慕他可以那样一走了之,不必经历后来的彷徨和无助,也无需被这个世界看到他在绝望中挣扎的狼狈模样。 在碑前发了很久的呆,沈旭霖对蔺晚晴说:“我们回去吧。”看到蔺晚晴动身,他才缓步跟在后面,始终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每次到这里,他从不会和蔺晚晴做出亲密的举动,就连牵手也不会,因为他不确定,丁烯孑看到这些画面会不会难过。 其实,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照顾蔺晚晴,沈旭霖没少做过挣扎。那一天,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最有可能带走的那条命是他才对,是丁烯孑奋不顾身的拖拽,使他免遭于难,成为那场车祸中唯一完好无损的幸运儿。 结果,丁烯孑自己却不幸摔倒在疾驰而来的车轮下,而蔺晚晴也因为闪避的不够及时,惨被车头撞飞,落在几米外的地上不省人事。 沈旭霖永远都会清晰的记得,弥留之际的丁烯孑留给他的只言片语:“…她…苦…照顾……。” 这是丁烯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后来,丁烯孑被赶来施救的医护人员宣布当场死亡,蔺晚晴则被拉回医院,在那里躺了两个多月。 那段时光,对沈旭霖来说是那样的混乱和黑暗,一向不信鬼神的他,每天都在暗中祈求,祈求神灵保佑蔺晚晴能够活过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兑现许给好友的承诺,还好,老天不算太残忍,把蔺晚晴的命留了下来。 最初,沈旭霖是以好朋友的身份陪伴在蔺晚晴身边的,两人不在一个学校,每逢节假日,他都会跑过去看她,风雨无阻。那时候的他,是打算始终以这种肝胆相照的方式陪着她,直到她真命天子出现为止的。但是一件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改变了他这种想法。 大一那年,五一假期回到家,他听说了姐姐和姐夫离婚的消息。 离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姐姐死活不肯告诉他,只是整日在家里郁郁寡欢,妈妈也总是哀愁满面。后来,在妈妈的长吁短叹下才听出些端倪,原来,他们离婚的导火索竟是姐姐身上的伤疤。 姐姐曾经受过外伤,从锁骨到□□落下的一大片显眼的疤痕。尽管,那些丑陋的疤痕是为了保护两人共同的孩子而落下的,却还是遭到了丈夫的嫌弃。 这样的内情,让沈旭霖不寒而栗。当时的他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却仍对人性抱有天真的幻想,他不是没见过姐夫对姐姐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的场景。想不到,昔日里恩爱有加的夫妻,却最终因为皮囊的损伤而分道扬镳,听起来是多么残酷冰冷,他忍不住低声发问:“有了疤痕,爱人就不再是爱了吗?” 这让他想到了蔺晚晴,那个他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女孩儿,她身上也有重重的疤痕,是那场车祸留下的,未来的某一天,她未来的丈夫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尽管事情还不曾发生,沈旭霖已经开始感到心疼和气愤了,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落得和姐姐同样下场的。 所以,从那以后,对那些企图接近蔺晚晴的男生,沈旭霖总是抱以警惕和漠视的态度,在别人眼里,这种态度就被解读成了嫉妒,成了浓浓的占有欲。慢慢的,跑到蔺晚晴跟前献殷勤的男生就少了,原因很明显,她身边明明已经有一个冷面男友了。 蔺晚晴也特别纳闷儿,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光见他各种对她好,却始终不见他跟她表明心迹,一看到她身边出现新的爱慕者,就阴着脸不理人,弄得她很长时间都摸不着头脑,后来就干脆顺其自然了,反正她也没兴致去和任何一个人开展一段恋情,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由他站在一旁当保护神,还挺好。 第14章 第14章 沈旭霖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多半来自于茅颍颍。讽刺的是,他心底仅存的那一点甜,同样来自于她。 茅颍颍又何尝不是呢。 回首高一、高二,茅颍颍净跟沈旭霖较劲了,无论是在学习成绩上,还是到了体育场上,她从不甘被他甩在后面,好不容易有回测试超过了他,跑到他跟前去嘚瑟一下,却反被他奚落了:“还不是看你上次因为就比我差了两分,气的趴到桌子上哭,我才让你一回的。” 茅颍颍被说蒙了,她什么时候因为差两分被气哭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反应过来他在造谣,立马火力全开怼他:“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趴课桌上哭了?” “就周三那天,你还踢了我一脚呢。”沈旭霖言之凿凿的提醒她。 要说踢他,茅颍颍有点印象了,当时她确实没忍住,而且动手的原因也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便又立马反驳他:“你个缺心眼,你明知道是因为你嘴太损,我才踢你的,又因为你腿太硬,把我腿撞疼了,我才哭的,再说了,也就挤了两滴眼泪而已,谁趴桌子上哭了。” 两人正吵的起劲,旁边的丁烯孑赫然露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插嘴道:“天呐,我听到了什么,什么腿太硬、撞疼了,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茅颍颍傻眼了,震惊的看着丁烯孑,她不过陈述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实,怎么到他嘴里竟成了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意识到自己被羞辱,当即冲他大喊:“丁烯孑,你要是想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丁烯孑忙不迭跟她道谢:“我谢谢你啊,我的命宝贵的嘞,你还是省点儿力气,留着跟旭霖掐架用吧。” 丁烯孑在得罪人方面向来不遗余力,这不,一句话捎带上俩人,沈旭霖和茅颍颍同时冷冷斜了他一眼,不欢而散了。 升入高三,茅颍颍开始意识到,她跟这个处处总喜欢压她一头的对手,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算是跟他报考同一所学校,也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天天看到他了,因此,对他的敌意突然间收敛了不少。 当一个女孩儿有了在意的人,就会不自觉的开始捯饬自己的外表,从小跟个假小子一样的茅颍颍,头发留的向来比男生还短。算算距离当大学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她想改头换面,想做那种长发飘飘的女孩子,她甚至还幻想过穿着裙子和沈旭霖漫步校园的场景。 于是,顶着被围观的压力,茅颍颍开始留起了小辫子,但由于碎头发太多,辫子又太短,扎起来活像个沾满墨水的毛笔头。 当她第一次顶着个毛笔头刚走到班里坐下,就惨被一边的丁烯孑调侃了:“呀!茅颍颍,你后脑勺怎么趴了个蚂蚱,你别动啊,我给你捏下来。” 茅颍颍本来是不生气的,平时跟男生们打闹惯了,这点玩笑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一看见沈旭霖在笑,她就忍不住开始生气了,凶巴巴的回丁烯孑:“你动我一下试试,头给你拧下来。” 丁烯孑本来还真想上去捏一下的,这下不敢轻举妄动了,甚至装可怜的对沈旭霖说:“看见没有,凶死了,就这你还觉得她性格不错呢。” 茅颍颍闻言,忽地竖起了耳朵,天呐,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有个人觉得她有性格不错诶! 沈旭霖没想到会被揭短,有点慌,不肯认账:“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从来没说过这话,是你自己编的。” 头脑简单的人,大多偏爱说狠话,丁烯孑就是这么个典型,见沈旭霖不承认,立马恶毒的诅咒:“狗说过。” 沈旭霖不甘示弱的回他:“你刚说过。” 后面俩狗互咬,茅颍颍在前面偷乐,有一说一,这一次,她无条件站丁烯孑,那个人肯定说过,不承认也没用,哼! 跟丁烯孑拌嘴的同时,沈旭霖暗中瞥了左前方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一眼,虽然看不到她表情,却猜到她肯定在偷笑。 小笨蛋,也就那点儿出息了。 她的手背,曾被他亲吻过。 确切的说,是在外力的作用下贴上去的,外力出自可恶的丁烯孑。 当时,沈旭霖和丁烯孑正坐着讨论些什么,举止有点神秘兮兮的,尤其沈旭霖手上还拿着一张纸,茅颍颍怀疑那是情书,便静悄悄凑了过来,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还没看到纸上的内容,就听到沈旭霖说:“画的还行,把旁边这人的侧影擦了就完美了。” 噢,他手里拿的原来是幅画呀!茅颍颍心头的担忧散去了,好奇心却没散,胆子也更大了些,手伸过去,想把那张纸拽过来瞧瞧,就在这时,丁烯孑冲着沈旭霖的后脑勺重重摁了一下,回他:“你小子故意的吧,擦了她,你就看不到这张素描了。” 他摁个头不打紧,关键是他把沈旭霖的头摁到她手上啦喂,那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触感,茅颍颍确定,贴在她手背上的是沈旭霖的嘴唇。 这下,三个人都愣住了,茅颍颍受的刺激最大,也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手收回来,又羞又恼的骂了声:“卧槽!我不干净了。” 沈旭霖脸黑的能当黑板了,拿拇指用力擦了擦嘴唇,警告茅颍颍:“别碰瓷儿啊,我可没把你怎么样。” 而始作俑者丁烯孑,居然还好意思找茅颍颍的茬:“茅颍颍,你算好了是吧,干嘛突然把手伸过来?” 茅颍颍本来就吃了大亏,还被无端责问,不跳脚才怪:“算好了你个头,我又不知道你会突然那么手欠。” 丁烯孑才不可能听她解释,直接给她判了刑:“还嘴硬呢,我早看你不对劲了,你要真看上我们家小沈子了,就痛快招了,我把他许给你,别成天鬼鬼祟祟的搞小动作。” 当事人小沈子不满的接话了:“你怎么那么大方啊,你怎么不把自己许给她。” “你们俩都去死吧!”在肺即将被气炸的前一秒,茅颍颍恶狠狠的留下一句祝福,逃离了是非之地。 如果嘴唇和手背的意外触碰,也能算是亲密接触的话,那就是他们俩之间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了。同时,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段和苦涩无关的记忆了。 几个月以后,在大学校园相遇,茅颍颍依旧开朗,雀跃的像只小鸟向沈旭霖扑过来。 如同暗无天日的世界,终于有一丝曙光照进来,沈旭霖默默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孩欢快的飞向自己,发现她头发变长了不少,也更会打扮了,漂亮的都有点不像她了。 第15章 第15章 茅颍颍激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靠近后,亲切的扶着沈旭霖胳膊问:“沈旭霖!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都把咱班的人问个遍了。” 在忧伤中浸泡了太久,沈旭霖实在提不起心情说更多的话,只木讷的回她:“我哪儿也没去。” 丁烯孑因车祸去世的消息,茅颍颍已经听说了,也料想到,沈旭霖的消沉肯定跟这件事有关,毕竟,丁烯孑是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一时无法接受很正常,她决意陪着他一起走出这段阴霾。 让茅颍颍始料未及的是,沈旭霖并没有给他机会,每次去找他,不是电话没人接,就是不在学校。直到有一次放假前夕,茅颍颍成功堵住了他,怀揣热情的提议:“我们一起回家吧。” 沈旭霖遗憾的告诉她:“对不起啊,我要去找一个人。” 茅颍颍不愿轻易放弃,便问他:“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沈旭霖居然同意了。 之后,茅颍颍便跟随沈旭霖来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另一所大学,看到了蔺晚晴。 这份震撼,非同小可。她好漂亮,也好文静,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女,怪不得总是抓不到沈旭霖,原来他的心思一直在这里呀。 沈旭霖眼睁睁看着茅颍颍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这不是他的本意,之所以带她过来,是想让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忙些什么,却忘了,她会误解的,而他又不能开口把这份误解解开。他必须给蔺晚晴全方位的呵护,且又不能让她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践行自己的承诺。 和蔺晚晴道别后,回程路上,茅颍颍始终闷闷不乐,沈旭霖莫名说了一句:“你跟她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你自有你的独特之处。” 茅颍颍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鼓起勇气问他:“那你喜欢哪一种?” 沈旭霖被问住了,尽管心里早有明确答案,却只是冷冰冰的告诉茅颍颍:“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不够明确的答复,让茅颍颍仍误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可是不久后,蔺晚晴成为沈旭霖女朋友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 两人手牵着手,在风景优美的林荫小道上漫步,蔺晚晴不时的把脸转过来对着他笑,闪亮的眼睛里泛着浓浓的爱意,偶尔还会把嘴唇凑到他耳朵边上说一些悄悄话…… 纪时雨被室友突然的开门声乱醒的时候,美好的梦境还没来得及散去,他充满眷恋的把脸埋到枕头里,想要重新跻身回那个甜美的梦中,半天无果,最后无奈自嘲了一句:“又在想屁吃了。” 没想到,吃完午饭小寐二十分钟的工夫,居然还能做出一个连贯性这么强的梦,太意外了,也太美好了,许多珍贵的画面都还牢牢地锁在脑海里,他想蔺晚晴了,想见她,可是他被学业困在距离她这么远的城市,跑回去见她肯定是要挨骂的。 关键时候,还得是兄弟出马。 为了让好哥们儿小宋能够见他的心上人一面,丸子不惜以身试法,在自家店里跟人比划了几下拳脚,被拉到派出所做笔录去了。 当然,这并不足以成为纪时雨抛弃学业跑回家的理由,但是在听到唯一的店员跟他渲染这场战事的时候,尽管丸子已经做完笔录,在返回店铺的路上,他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买了回家的高铁票。 这就导致了第二天,正在工作岗位上摸鱼的蔺晚晴,接到了他的骚扰电话。 看到纪时雨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欢快的跳跃,蔺晚晴蹙着眉头想,这个时间打过来找她有什么事?这小伙子不用上课的吗? “上午好啊。”电话刚接通,纪时雨就热情洋溢的问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这么友好了,就不信她好意思对他爱搭不理的。 蔺晚晴还真好意思,冷冷的提示他:“以后请安这种小事,你直接发个信息就行了,我能看见,没必要专门打个电话。” 罢了,直奔主题吧。纪时雨赶紧跟她解释:“不是啊,我是想约你出来吃饭啊。” “你没在学校?”蔺晚晴开始盘问他。 纪时雨回她:“嗯,昨天夜里买票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听说他回来,蔺晚晴就迫不及待的对他展开了教育:“这才开学几天呢,你就往回跑,别跟我说是放假了。” “丸子惹了点事,我不放心,就跑回来看看。”纪时雨理直气壮的说,开玩笑,没点准备哪敢贸然约她出来。 “出什么事了?”蔺晚晴有几分担忧的问。 “昨天中午,店里来了个找茬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点了份儿童套餐,还在那儿腆着脸到处挑毛病,一会儿说鸡腿夹生,一会儿说薯条又细又短,不值那个价儿,巴拉巴拉在那嚷嚷了半天,还气焰嚣张的把桌子捶的咣咣响,丸子没憋住,就跟人动手了。” 听完来龙去脉,蔺晚晴觉得事情不算大,没回来的必要,便问纪时雨:“他打都打过了,你回来能做什么呢?” “作为合伙人,我当然要回来主持大局了。”纪时雨大言不惭的道出自己回来的本意,以及重要性。 “那你是怎么主持的?”蔺晚晴有点儿想听听。 “我……昨晚上十点多下了高铁,陪他去撸了半夜的串,还喝了点啤酒,因为太晚了,所以就没喊你。”纪时雨还算实诚,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杀伐果断、力挽狂澜的霸气人物。 蔺晚晴万分庆幸的回他:“你没喊我就对了,那个点儿把我叫出去,这一夜就别想睡了,现在丸子怎么样了?” “憋屈坏了,赔了人好几百,一天算白干了。” 听完丸子的遭遇,蔺晚晴的恻隐之心动了,决定抽出点时间跟这对难兄难弟碰个头,便问纪时雨:“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后天吧,今天都周五了,回去正赶上周末。”纪时雨有点底气不足的说。 “那好,晚上吧,你把丸子也叫上,咱俩一块儿给他压压惊。” 第16章 第16章 傍晚,在饭店包间看见丸子的时候,小伙子正跟身旁的一个女伴聊的热火朝天,神色那叫一个振奋,蔺晚晴默默扭脸看了一眼同行的纪时雨:你管这叫憋屈坏了? 纪时雨读懂了蔺晚晴眼神传递过来的深意,自圆其说道:“这家伙心眼儿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看到蔺晚晴过来,丸子更加兴奋了,大声招呼她:“学姐你来啦,能看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早就想约你出来一起热闹热闹了。” 蔺晚晴面带笑意跟他寒暄:“这不是来了吗,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丸子接着对她介绍:“学姐,这是我女朋友卉卉。” 蔺晚晴主动把手伸向卉卉:“你好,蔺晚晴。” 卉卉忙站起身,握上蔺晚晴递过来的手:“学姐好。” 落座后,蔺晚晴用关怀的口吻问起丸子:“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丸子不以为然的说:“没有,我能有什么影响啊,挨打的又不是我,你别看那个人吵吵劲儿挺大,一动起手来,别提有多怂了,我都恨不得把叶问那句台词拽出来,我要打十个!” 包间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起哄者主要是纪时雨和卉卉,丸子自己也面露得意之色,好像把此刻当成格斗胜利后的采访环节了。 还是年轻气盛啊。比他们大了好几岁的蔺晚晴,心境明显就不一样了,深怕因此而惹来后患,稳重的劝他:“你们开门做生意的,往后遇到这种事,能忍尽量忍着点,人家出了店门,你就找不到人了,你的店又不能随便换地方。” 丸子委屈的说:“忍不住哇,学姐,你是不知道那人有多难缠,现在想起来他,我还手痒痒呢。” 说实在的,蔺晚晴在听纪时雨跟她描述那一段的时候,她的牙根也挺痒痒的,但现在不是在劝人嘛,当然要客观理智一点:“他找茬,咱可以报警,但你这样一动手,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学姐,我那儿有监控的,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老气人了,我估计你看完也得把高跟儿鞋脱了,去敲他两下。”丸子始终觉得自己的出手是正义的,他还认为,蔺晚晴之所以能这么冷静,不过是因为没在现场而已,要是在现场,说不定战斗力比他还猛。 纪时雨维护心上人的热情永远在线,看到丸子居然把他的心上人设想的那么不优雅,如何能忍,遂不乐意的接了一句:“乱说什么呢,脱高跟鞋像话吗,俺们可都是直接用包砸的。” 听完纪时雨的解说,丸子忙对直接用包砸的蔺晚晴,表现出应有的恭敬之意:“噢,失敬失敬。” 蔺晚晴冷冷斜了纪时雨一眼,这货怎么那么欠揍呢,还学会损她了,为了让他看清楚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友善’的纠正他:“用鞋跟敲也是可以的,你要不要先试一下力道?” 纪时雨推辞的飞快:“啊不了不了,你付老师还盼着抱孙子呢,我得把小命留着。” 丸子看热闹的眼神又出来了,向纪时雨提议:“你可以让学姐敲轻一点嘛,反正你本来也不太聪明,即便是敲傻了也看不出来毛病。” 纪时雨却想到了更稳妥的方法:“要不你替我来吧,你脑壳大,还一打十个呢,肯定比我抗敲。” 丸子才不干呢,撅着嘴说:“我又没让学姐不高兴。” “我让你不高兴了吗?”纪时雨顶着天真的表情问蔺晚晴,完全忘了刚刚是怎么含沙射影对方的。 蔺晚晴直视着他,反问:“你说呢?” 又挨怼了,不过纪时雨却感觉比吃了蜜糖还甜,花痴的看着她发笑,样子别提多憨了。为避免当众擦出火花,吓得蔺晚晴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来丸子说的没错,这小伙儿确实不太聪明的亚子。 聚餐结束时,才九点多,还不算晚,丸子和卉卉牵手走在前面,纪时雨充满嫉妒的扫了一眼,立在蔺晚晴身侧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又不远,走几分钟就到家了。”蔺晚晴又一次轻易的拒绝了他。 纪时雨混当没听见,倔强的在前面带路,只不过,说话的声音有点失落:“当然要用了,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 算了,既然他执意要送,那就随他去吧,蔺晚晴安静的跟在身后,两下无语走出了很远,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蔺晚晴突然来了一句:“纪时雨,事不过三喏。” 纪时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装傻问她:“什么事不过三?” “这已经是你第二回坑我了,上回你说你受伤了,害我提着一堆的营养品去你家看你,我没跟你计较,这回你又来一次,以后你的话,我都不敢再随便信了。”蔺晚晴耐心提示他。 纪时雨没有再接话,双手插兜静静往前走着。 这是怎么了?在闹脾气吗?眼看着前面十几米就是小区大门了,蔺晚晴实在看不得他以这幅别扭样子离开,想在分别前解开他的心结,便说了他一句:“你还委屈上了。” 纪时雨确实挺委屈的,用无辜的语气回她:“我能说什么呢,说的多错的多,万一把你惹急了,警告我以后再也不要来骚扰你,那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 怪不得不吭声呢,原来人家已经在心里把之后的情节走向都推演了一遍,蔺晚晴忍俊不禁的笑出来,息事宁人的劝他:“行行行,我不说你了,你也别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我只是想劝你,以后不要再撒谎了,这样不好。” 纪时雨感觉到蔺晚晴微妙的情绪变化,推测她是在意自己感受的,也愿意在他情绪不高时,给予他迁就和包容,不由开始有恃无恐起来,趾高气昂的回她:“我没有撒谎啊,不过是把事实夸大了一点点而已。” “嗯嗯,那以后别再那么夸大其实了,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蔺晚晴像对待小孩儿一样的跟他打商量。 “不过分,我明天可以来找肉块儿玩吗?”话锋一转,纪时雨试探着问她。 他不会真把自己当小孩了吧?还明天可以来找xx玩吗!这跟幼儿园门口相约周末一起玩的小朋友有什么区别? 身为家长的蔺晚晴,在认真考虑了几秒钟后,对他说:“要不今晚上你直接抱走吧,后天再给我抱回来。”小样儿的,想找机会来我这儿蹭饭是吧,偏不给你机会。 纪时雨略微盘算了一下,现在抱走的话,送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一面呢,稳赚不赔,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得寸进尺的问了句:“那它要是想你了,我可以抱着它来找你吗?” 是它想还是你想啊?是不是当我傻呀!蔺晚晴颇感无语的看向纪时雨,想通过眼神给他点震慑,好让他适可而止,结果他眼神直勾勾的瞅着她,摆明了就等着她上勾,电她一下呢。 第17章 第17章 收!蔺晚晴机智的调转了视线,自贬身份的回他:“它不会想我的,我们俩感情没那么深厚,我在它跟前最多就是个铲屎的。” 好吧,这一次,纪时雨坦然接受现实,跟着蔺晚晴上楼,对肉块儿未来两天的抚养权进行交接。 到了楼上,纪时雨抱上肉块儿后,走去门口打开门,站在门外转回身,一只手扶着肉块儿的爪爪,辅导着它对蔺晚晴挥手:“跟你的女主人再见,白白!” 蔺晚晴站在门框里面送别他们:“嗯,回去路上小心点。” 合上门,听到他咚咚咚下楼的声音,在约莫着应该走到楼下了,蔺晚晴纯属好奇的去窗口朝下望了一眼,这一望,值了! 小宋同学最近的精神状况堪忧啊,只见他一手抱着肉块儿,一手绅士的牵着它的一只爪爪,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忘我的跳起了交谊舞,跳的还有模有样的。 蔺晚晴灵机一动,当场拿出手机,调好焦距,对着楼下录了一段,再配上一段节奏欢快而浪漫的背景音乐,给表演者发了过去,随后,又附上一段文字:“头一回知道你还有这才艺,别说我没警告你,把肉块儿吓出点毛病来,我可饶不了你。” 纪时雨回到家,才看到蔺晚晴发送过来的视频,他颤抖着双手把视频点开,欣赏完自己的即兴表演,当场羞愧难当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老天爷啊,请让时光倒流,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纪时雨横在床上悔恨了半天,待心情稍稍恢复,把肉块儿提溜到眼前,和它脸对着脸,余恨未消的把它当成蔺晚晴,轻轻的去它鼻子上点了两下,一边点一边问她:“你怎么可以那么淘气呢,嗯?” 可是,他今天所有的好心情,不也正是来自于她,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起才开始的,不是吗。所以,丢人就丢人吧,又没丢到别人跟前去。 刚出饭店时,丸子跟卉卉牵手那一幕,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他也好想去牵另一个人的手,但是勇气不足,因为他并没有从蔺晚晴脸上看出心动的迹象,沦陷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是嫌他年纪太小、不够成熟?还是在她的心里另有他人,他茫然的问肉块儿:“我的小舞伴,你会帮我追到她的对吧?” 他也就欺负人家肉块儿不会说话,刚才出手点人家的时候,可没见他张口闭口小舞伴的。 纪时雨有一个羞于让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那就是从他看到蔺晚晴的第一眼起,就不受控制的被她所吸引了。对,就是那次,她像白雪公主一样躺在他床上睡着的那一次。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念六年级。但是他毫不怀疑,即便是她出现在他更年幼的时候,他也照样会瞬间沦陷的。 从六年级到初二,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从付老师嘴里听到她的名字,以及邀请她来家里玩了。 记得有次周末,妈妈说那个高中的姐姐要来家里,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小区门禁较严,需要刷脸才能进,让纪时雨去门口接应一下。 小小少年二话不说,一阵旋风似的冲下楼,直到那个身着松垮校服,却仍显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他才突然变得步履沉稳起来,表情肃穆的走到她跟前,忽略掉打招呼的环节,直接伸手摘下她肩膀的书包,扛到自己肩上,言简意赅的说:“我妈让我下楼接你。” 冷酷的好似执行任务时的杀手一般。 “噢,辛苦你了。”蔺晚晴笑意盈盈的跟他道谢。 前面带路的小小宋同学,一路都在暗自检讨,他刚刚的表现还行吧?不会给她留下幼稚的印象吧?即使跟她的同班男同学相比,也不会显得青涩年幼吧。 后来,付老师为了方便蔺晚晴进出小区,直接给了她一个门禁卡。付老师大概永远没机会知道,就因为她这一热心之举,竟成了自家儿子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这算把纪时雨郁闷坏了,直生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更恨自己小时候丢的门禁卡不够多,居然让付老师翻箱倒柜的找到一个,失策呀! 纪时雨原以为,即使蔺晚晴参加完高考,也肯定会跟付老师继续保持联系的,毕竟,她们师生的关系那么亲密。可现实是,高考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借着吃饭的时候问付老师:“最近怎么都没看到蔺晚晴?她考的怎么样?” 妈妈没有立刻回答他,餐桌上特别的安静,这让纪时雨感觉到不对劲,有几分不安的追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付老师这才开口告诉他:“她出车祸了。” 纪时雨震惊的差点握不住筷子,缓和了半天,才又接着问:“严重吗?” “不知道,现在班里的学生都联系不上她,她父亲的手机又打不通,谁也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情况。”付老师声音低沉的说。 他的初恋,他的暗恋,竟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她从他的世界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后来,纪时雨时常会想起她,想起他们坐在同一个房间一起做过的很多事,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再后来,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她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他和丸子合伙开的汉堡炸鸡店,可见,老天待他还不算太坏,又把他的女孩儿重新送回到他面前了。 & 周六一早,姑姑来了通电话,通知蔺晚晴晚上去家里吃饭,蔺晚晴满口答应了。 其实,即便是没有姑姑这通电话,她也该自觉点去打卡了,每周至少去妈妈和姑姑那边各打次照面,是她必不可少的日程安排。 晚上到了姑姑家才发现,今天的场面非同寻常,不光有表姐一家在,彭聿鸣居然也在。 看到彭聿鸣的时候,对于今天这顿饭的主题,蔺晚晴心里多少有了点数,但是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她感觉这样很不好,没道理看到个未婚的成年男人出现,就料定人家是奔着你来的,那跟孔雀开屏有什么区别?万一人只是凑巧过来呢。 不过,姐姐和姐夫很快就通过各种明示暗示向她证明,她的第一感觉没出错,彭聿鸣确实奔着她来的,看来,姑姑一家是铁了心要给她换一个未来丈夫了。 和从小被姑姑、姑父娇生惯养出来的表姐不一样,蔺晚晴是在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和个性张扬的表姐相比,她看上去要格外的温顺懂事,每次来姑姑这边,她总会跟在长辈后面忙东忙西,很少让自己闲下来。 第18章 第18章 姑姑在厨房张罗晚餐,蔺晚晴就乖乖去旁边打下手,没想到,彭聿鸣居然也跟了过来,这让她感到极其不适应,却又不好把位置腾给他,自己反倒溜出去了,那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只得委屈自己忍着,三个人挤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厨房里忙活。 类似的情景,沈旭霖也曾有幸参与过,不过他只负责干活,话很少,通常是姑姑问一句,他答一句,几个来回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彭聿鸣就不一样了,他情商很高,每一句都能说到姑姑心坎里,俩人聊的是风生水起、有来有回,不时有欢声笑语自厨房传出。 夹在两人中间摸鱼的蔺晚晴暗想,怪不得姑姑那么不待见沈旭霖呢,差别就在这儿摆着呢,她回头要敦促他学的能说会道一点,要不他俩就真的玩儿完了。 就在蔺晚晴正胡思乱想着,姑姑突然喊她:“晴晴,把你右手边泡好的木耳递过来给我。” 彭聿鸣眼疾手快,还没等蔺晚晴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端起木耳递到姑姑手里了。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有意,他的胸膛几乎贴着蔺晚晴的后背,惹的她从耳朵根至整片后背发麻发痒,跟过电流一般。 长这么大,她竟不知道,她的后背是这样的敏感、不经碰,要不是她脑袋闪的快,他的下巴或嘴唇,也有可能要蹭到她的头顶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性,以这样的角度如此的贴近她、撩拨她,就算是沈旭霖也没有过。 她和沈旭霖,更多的是面对面的拥抱,当然也试着亲吻过,但仅限于嘴唇和嘴唇之间的摩挲,每当她以为他会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总会被他结结实实的拥入怀中,不再继续。记得有一次,在她明显感觉到沈旭霖已经呼吸粗重,难以把持,他却硬是生生止住了探向她敏感部位的手,最终只是用低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我真怕你会碎了。” 她猜想,沈旭霖应该是在担心车祸给她造成的伤害,所以才一直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的,却不曾怀疑过,自己是被爱的。沈旭霖的怀抱让她感到温暖踏实,待她也足够温柔体贴,所以,她从没有萌生过让另一个人取代他的念头。 彭聿鸣对她敏感区的触碰,让她有片刻的晃神,同时也意识到,平常她跟沈旭霖之间的互动是有多小儿科。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倘若人不是那个人,单纯的贪图那几分钟的快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纪时雨的电话打了过来,蔺晚晴毫不犹豫的接了,小伙子现在学皮了,绝口不提正事,只百无聊赖的问她:“你在干嘛?” “我在外面吃饭,你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蔺晚晴没防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自在的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其他人,但愿他们没听清楚对面说了什么,也不禁暗中庆幸,幸好她没有开免提的习惯,她要真跟街头耳朵背的老大爷那样点开免提,让全桌人都知道,她这颗老草被一只小牛犊给惦记上了,那她这张脸就不用要了。 担心继续聊下去,臭小子指不定会跟她爆出什么金句,蔺晚晴便急于结束通话:“你要是没事我就先挂了。” “哎别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带着肉块儿去找你吧。”纪时雨深怕她真的挂断,抢着问她。 “不知道呢,大晚上的你就别乱跑了,挂了。”话音未落,蔺晚晴便不由分说的结束了通话。 收起手机,蔺晚晴佯装无事发生,只管专注吃自己的,旁人什么反应她不知道,但姑姑投射在她脸上的关怀眼神,让她想忽视都难,如果不是因为有彭聿鸣在场,有可能早就对她展开盘问了。 晚饭结束,姑姑安排彭聿鸣送她,蔺晚晴明知道自己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认命的随彭聿鸣一起出了门。有了上次突袭送早餐的教训,让她有点不敢再随便接受他的好意了,打算到了外面再跟他摊牌,两人各自回家就好,谁也别送谁,哪料姐姐跟姐夫直接跟着他们一路聊到楼下,看到她坐上副驾驶位置才挥手道别。 她憋憋屈屈的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路上,司机方向的彭聿鸣不时把视线扫过来,蔺晚晴故作淡定安慰自己,淡定!别动不动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指定看后视镜呢。 彭聿鸣突然问她:“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蔺晚晴十足无趣的回答。 她好像不太想聊天的样子,不过,彭聿鸣没有放弃,继续撬她的嘴:“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没有啊,可能是我面相苦的原因吧,我平常就这表情的。”蔺晚晴笑容牵强的回,她好像开始理解沈旭霖为什么老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脸了,不用浪费心思去应付那些不想应付的人,感觉肯定很爽,可惜她一直不得真传。 “谁告诉你面相苦的,你的长相明明很甜美,很让人喜欢。” “哦,谢谢。”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聊天,彭聿鸣不得不放弃努力,专心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彭聿鸣直接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和蔺晚晴一起从车上下来,不理会她的婉拒,坚决要送她到楼下才行,然后,两人就齐齐看到了抱着肉块儿在楼下等人的纪时雨。 纪时雨说要来找她,原以为只是在电话里随口一说的,没想到小伙子那么有主意,居然动真格儿的抱着肉块儿来楼下等她了。 看到蔺晚晴回来,纪时雨下意识的向着她迎过来,注意到她旁边的彭聿鸣后,忽然止住了动作。 纪时雨看向她的眼神,蔺晚晴感觉她是读懂了的:我辛辛苦苦在家给你看孩子,你居然跑出去跟野男人约会,还把人给带回来了…… 彭聿鸣也不是省油的灯,投向纪时雨的眼神,带着毫不隐藏的挑衅意味。 两名男士脸上的精彩表情,颇能给蔺晚晴一种后院起火的感觉,但孰远孰近,在她心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不顾双方疑惑,也没有为他们主动做介绍,摆明了没有让两人认识一下的打算,只客气的转向彭聿鸣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彭聿鸣知道他该退场了,也知道最好是洒脱的退场,不去过问多余的,却还是心有不甘的问了句:“这位是?” 蔺晚晴四两拨千斤的回他:“我小弟,我的猫这两天他替我养着。” 彭聿鸣无奈点了点头,再次认真打量了纪时雨一眼,转身离开了。 蔺晚晴走到纪时雨跟前,若无其事的问他:“等多长时间了?” 纪时雨不想让她知道,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就带着肉块儿来了,还跑到楼上敲了敲门,因为待在楼梯太闷,所以才下楼等,结果被他发现一个外来入侵者,他耿耿于怀的对蔺晚晴说:“才刚来,那男的谁啊。” 蔺晚晴把肉块儿拎过来抱在怀里,回他:“我姑姑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走吧,上楼待一会儿再回去,我最近刚跟着视频学会了拉花,给你来一杯。” 听蔺晚晴这么说,想到那个相亲对象并没有咖啡喝,纪时雨心里平衡了不少,欢快应道:“好!” 不过,他有点介意刚刚蔺晚晴给他安排的新身份,在上了两层后,开始跟她算后账:“你刚跟那男的说,谁是你小弟呀?” 蔺晚晴回他:“不然呢,你还想当我大哥吗?” 纪时雨瘪着嘴,冲蔺晚晴眨巴眨巴他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示意他值得拥有更有份量的角色。 可总导演蔺晚晴不这么想,残酷的给了他句评语:“幼稚鬼。” 第19章 第19章 蔺晚晴的拉花水平,眼下还非常业余,动作不够连贯,常常丢东忘西,要嘴里一边默念着步骤,双手打着配合才成。 纪时雨坐一旁一边撸猫,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只见她一只手拿装有奶泡的拉花缸,另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像巫师做法似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咖啡杯口倾斜到里面的液体都快要撒出去了,持缸的手哆哆嗦嗦的往下靠,眼瞧她拿缸的那只手明显不稳,便好心向她提议:“要不,我拿个托盘在下面接住吧,撒了就浪费了。” 别看蔺晚晴手法不娴熟,自信还是有的:“开什么玩笑,我会让它撒出去?” 仗着蔺晚晴一时腾不出手揍他,纪时雨大言不惭的说起风凉话:“你看手你抖的,跟我得了帕金森的爷爷似的,不撒出去才是奇迹呢。” 小瞧她是吧,蔺晚晴岂会没办法治他,直接向他发出警告:“再废话不给你喝了。” “哦。”纪时雨一下老实了,他还是很期待看到蔺晚晴的努力成果的。 蔺晚晴的操作手法虽然不够流畅,等成品一出来,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图案没啥新意,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爱心图案。 有了咖啡喝,纪时雨就没良心的把肉块儿丢去了一边,捧着装有爱心的咖啡杯爱不释手,喜不自胜的抬头对蔺晚晴说:“爱意满满,我就当你是在对我表白了。” “拿回来,我会给换个别的图案。”蔺晚晴虚张声势的伸手讨要杯子,其实她就练会了这一种图案,但凡纪时雨底气硬一点,真把杯子还给她,她也就狂不起来了。 奈何孩子胆子小,不经唬,见她讨还杯子,忙慌张的捂紧了说:“不要,我就要这个。” 蔺晚晴没耐心的催他:“那你赶紧喝,喝完走人。” “怎么那么凶,就不能让我多待一会儿吗?”纪时雨委屈的抱怨。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我明天一早还得去我妈那儿呢。” 听说她明天要去妈妈家,纪时雨又充满活力,别有用心的问她:“蔺辰曦回来了吗?” “回来了,明天下午走。” 出于对妈妈的依恋和不放心,蔺辰曦在物色大学的时候,选了较近的邻省,乘高铁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所以,几乎每个周末都能回家陪妈妈。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好久没见小丫头了。”纪时雨不见外的说。 蔺晚晴冷冷瞟了他一眼,没接话茬,据她所知,这俩人的交情好像也没有多深吧。 纪时雨见蔺晚晴不搭理他,也不强求,兀自拿出手机对着杯口拍照,留意到蔺晚晴在那边鄙夷的撇了撇嘴,他也不理会。 拍完照片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他先把音量调到最大,才点开语音,清晰的听到蔺辰曦的责问:“我在家老实的陪着老妈看电视,有些人悠闲的躲一边儿喝咖啡,良心何在呀你们?” 纪时雨没有为自己吃独食的行为作任何解释,仅针对蔺晚晴的冷漠向辰曦妹妹发出控诉:“你姐说她明天回家去看你们,不带我。” 本来就一脸懵的蔺晚晴,在听到纪时雨的控诉后,更加懵了,她说这话了吗?当然,她也确实没想过要带他。臭小子,还学会告黑状了。 这边的蔺辰曦正跟老妈靠在沙发上追《陈情令》,同样把手机音量调大了,听见手机里纪时雨委屈的声音,老妈也顾不上看剧里俩男主角眉来眼去了,脸上露出不解的看着小女儿说:“这声音不像是小沈的。” 蔺辰曦忙对老妈介绍说:“呃,这是我学长,也是我姐念高中时她班主任的儿子,俩人认识很多年了,他好像挺喜欢我姐的。” 周郁芬向来不干涉女儿的婚恋自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她就是想插手,往往也左右不了任何事,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都随缘吧。得知大女儿又多了个追求者,便又问小女儿:“你姐对他是什么态度。” “我姐啊,对他不太感冒的样子,不行,我得帮他一把,我总觉得我姐跟她那个男朋友不像谈恋爱,俩人跟签了什么契约似的,十年如一日的玩儿相敬如宾那一套,没劲,还是俺们学长更活力四射。”说完,便对着手机又发送了一条语音:“没事儿哈,我给你发定位,你自己过来,咱不依赖她,中午我让我妈给你蒸排骨吃。” 收到来自蔺辰曦的支持,令纪时雨信心倍增,他志得意满的对着蔺晚晴扬了扬手机:瞧见了吧,咱内部有人。 蔺晚晴没理睬他的挑衅行为,憋着气去清洗一堆刚用过的器具,心中哀叹:到底还是被他蹭了一顿饭,且还嚣张的蹭到了她的根据地。不过,蔺辰曦这小妮子会这么支持纪时雨,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她在前面严防死守,结果后方大门却敞开着,能防得住才怪。 初战告捷,纪时雨惬意极了,悠闲的轻啜一口咖啡,由衷的赞叹:“嗯,比外面买的好喝多了,你都会哪些图案?” 蔺晚晴心里正犯堵,懒懒的回他:“奥利给图案,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纪时雨很想问她,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学习这么前卫的图案的,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她可能是在有意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便不肯服软的说:“一个图案而已,又不是真的奥利给,有什么不敢试的,你只管来。” 蔺晚晴冷冷笑了一声:“你还挺信得过我,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下黑手了。” 蔺晚晴的阴晴不定吓到纪时雨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他忙又补一句:“大不了我让你先喝一口。” 纪时雨这副桀骜不驯的嘴脸,也成功的把蔺晚晴一颗心给堵死了,她停住清洗动作,黑着脸霸道命令他:“咖啡先放那儿,把这些收拾完了再喝。” “哦。”纪时雨不敢有误,忙放下咖啡,接下了蔺晚晴进行到一半的清洗工作。 蔺晚晴则擦干手,气呼呼的坐去一边玩手机了。结果越想越气,尤其是想起他那句:你只管来。嚯,那勇敢的气魄,她还客气什么呢?不给他整一杯栩栩如生的奥利给,都对不起他这份孤勇,为了不让纪时雨失望,她趁热郑重宣布:“下回,下回给你弄两杯,喝不完头给你拧下来。” 纪时雨还以为,干活就能让她脸色好看一点呢,看来是他天真了,此刻,他终于认识到,当初蔺晚晴拿包砸他,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小妹辰曦给纪时雨发完支持语音,随手把手机丢一边接着看剧,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心想可能是亲姐正在骂她吃里扒外吧,不经意扭脸一看,老妈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多少有点儿想刀她的意思,忙说:“妈,你干嘛?我说我后背怎么一直阴嗖嗖的。” 老妈倒也没扯别的,只跟她说:“蒸排骨太麻烦了,懒得弄。” “那怎么办?我都许给人家了。”蔺辰曦焦虑的问,她可不想在学长面前出尔反尔。 还好老妈经验足,迅速给出解决方案:“谁许给人家,谁蒸不就好咯。” 这方案很合情合理了,蔺辰曦都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撅着嘴先答应下来:“那好吧,不过你得在一边儿教我。” 这回周郁芬倒好商量,立刻答应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