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 第1章 楔子(重逢) 盛夏的三伏天才刚刚进入鼎盛,七中校内外就聚满了人,车将马路围的水泄不通,值班的交警正吹着口中的哨子指挥来往车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汗臭味儿,今天是七中高三学子们的返校日期,同行的家长们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与此同时,巷口的一家面馆儿,周行同老板点了餐,从橱柜旁抽了两双一次性筷子静候坐等餐中,手上虽时不时摆弄着手机与人发消息,但实则双眼紧盯着外边儿小摊儿上挑三拣四的某人。 玻璃门刷的一下自外被推开,胡夏身体挡着门,举起一红一橙的书包问周行哪个好看? 周行毫不犹豫:“蓝色” “哪儿有蓝色?”,顺着周行的目光扭头又回头,再回来时胡夏手上拎了件黑色的。 这家店的花甲粉儿卖的一绝,量也大,小半份儿就足够让胡夏有了饱腹感,周行将碗里的花甲全挑给了胡夏,抄了一筷子粉儿吹了吹才问人:“什么时候进去?” 胡夏说话的口吻带着不确定的肯定:“下下周?” 周行手一顿,抬眼正对上胡夏狡黠的眸子:“提、前、视、察?” 胡夏是趁门卫不注意混进的学校,七中同周行口头上和胡夏说的及她自己在脑子里所临摹出来的大差不差,门口是教学部,高一高二高三三面环绕,按牌指示,宿舍在学校的最后边,中间接着餐厅,与教学楼连成一线,胡夏轻车熟路的穿梭在校园里,趁人不注意拍了几张照,挑着又发给了微信里为数不多的好友,摸索了个大概后又打算用同样方式混出校门之际却不慎要跟进来的人碰了个满怀,胡夏反手将手机插进口袋,头都没抬撂下一句没什么歉意的“不好意思”后错身匆匆离开。 被撞的某人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后僵硬又机械地回头,看着那道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中的一抹俏丽身影瞳孔跟着骤然紧缩里面夹杂着满满不可思议。 “旺旺!旺旺!”,人群中一位身着打扮为家庭主妇的中年妇女在回头叫了几声看依旧愣在原地不走也没回应的某人后攥着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愤愤的返回走上前并一把将其强行拽回神:“你往回瞎看什么呢!你哥进去了都!快把东西送进去就出来了,天要热死个人了” 女人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念叨什么,但名叫‘旺旺’的却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耳朵里,满心满脑子都是在回想刚看到的那个人,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好像她,真的好像。 —— 墙上的分针刚过六,胡夏起身背了书包,徐峥月见状立马错身让位,见胡夏光明正大从后门离开,没几分钟,另一旁装睡的李让随之拿上书包跟着也偷溜出了门,班里登时窃窃私语声一片,无不见有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台上坐着的班委眼珠子跟着都要瞪出去,拍着桌子厉声:“安静!” 七中晚自习通常十点结束,走读生比住宿生要早一个小时,胡夏每次八点不到就走,有时甚至更早,学校大门不到时间是不会开的,正门行不通,那就走偏道,学校靠操场南面有一面矮墙,靠墙还种了一排的梧桐树,视野被隐藏的很好,胡夏跳过不止一次,顺着之前的踩踏痕迹一下两下,又寻着高度将书包先抛上了墙头,待刚探出头,胡夏腮帮子骤然一紧,十指紧扣着砖缝儿,与对面同样冒着一颗脑袋的佘望大眼瞪小眼儿,尽管这诡异的一幕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胡夏依旧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对上胡夏带有敌意的目光,佘望抿了抿唇,先一步跨坐上墙头,思索着朝她慢慢伸出一只手想要借给她力,只不过胡夏没看见也没理会,胳膊一撑跨坐上墙后一秒都没犹豫随利索的跳了下去,佘望想要开口叫她,又见她没走几步便折了回来,朝自己伸了手,语气连同神情一样不耐的示意自己把她落在墙头的书包给扔下来。 佘望乖乖照做,胡夏一手接过,略带讽刺的扬唇夸赞:“goodboy!” 佘望坐在墙头半晌没有反应,怔愣的盯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进黑暗消失不见,“佘望!”墙这边忽地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墙头又坐了一人,佘望认得他,是一块儿打过球的李让! 李让眼睛晶亮一边翻墙一边问他:“又来找你哥啊?” 佘望点点头又警惕的往后仰,躲过李让往他脑袋上摸的爪子,两眼瞪的浑圆,一整个炸毛抵制状态,这么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碰,李让扑了个空也不觉尴尬改在他肩膀上抓了两把过了过瘾呲牙笑道:“那行,你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当心别崴着脚” 佘望定定的看他跳下去冲自己挥了挥手后飞快朝着胡夏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刚才还一脸乖相的模样登时变的阴郁可怖。 第2章 chapter1光头 十月的清河县天依旧热得像个大蒸笼,下了车,汹涌的热浪几乎要把人淹没,胡夏手里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今天放假,她去了一趟超市,家里的冰箱空了两天,只剩一根儿蔫了的黄瓜和不知道放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的鸡蛋,胡娇整天早出晚归,回家也是倒头就睡, 指望她买东西还不如直接饿死。 她住的地方离她下公交车的站点还要步行十来分钟左右,拐两条街再穿过一条一到晚上就深不见五指的黑巷子,是位于清河县中心的破旧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也是这里最后几栋钉子楼,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和一些外地来做生意的租户,年龄大了,不愿意挪窝和环境虽简陋但占据地理位置优越好赚取租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没跟开放商谈拢,后占主要因素。 胡夏搬来这里已经五个多月了,也适应了五个月,除了依旧受不了隔音差其他的倒是生活的游刃有余,因为是旧小区,没有电梯只有窄的每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步梯,楼梯道的照明设施时好时坏,电流声在头顶呲呲作响,转角的平台还经常堆满了各种杂物,也不知哪家吃剩的外卖,堆在墙边儿,汤料顺着台阶儿往下淌,粘腻腻湿滑一片又难闻得要死,夹杂着空气里不透风的陈旧潮湿发霉气息,墙上、门上、楼梯扶手上,到处粘贴着小广告,琳琅满目像是专门儿请师傅做的绘画涂鸦。 连着爬了六层,胡夏后背已完全汗湿,她顾不得抬胳膊擦,目光直直地落在她家门口放着的一只红色高跟儿鞋,眼前乍现闪过楼下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画面,双脚如同和心口在刹那间涌出来的恶心般灌满了铅寸步难行再难上一层。 胡夏抿紧了唇片刻没停留转身脚步极轻的飞快下了楼。 胡夏在巷口的小卖部那里买了根儿棒冰,当着老板的面,咔嚓一声一分为二,将右手中的大半截儿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瞅着她的小男孩儿面前,胡夏将棒冰含在嘴里,手朝前再次推送催促道:“拿着啊,不要我可都吃了”不是一次两次的分享,怎么还这么拘谨。 小孩儿果真伸手给一把夺走,参差不齐的指甲还在胡夏掌心里挠了一记,胡夏扯着嘴角,还是个带刺儿头的,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 “他爹妈就是在这儿没得” 说这话的是门口坐在躺椅上晒暖的小卖部老板,年近七十的老头儿,姓幸,挺少见的,喜欢开玩笑讲故事,每天开不完的玩笑讲不完的故事,逢人买个东西都要唠上一两句,赚不赚钱不当紧,就是挺耽误做生意的,老头儿起的早,每天天蒙蒙亮就起了,不为营业,就搬张椅子坐在外边儿赏日赏朝霞,胡夏早起路过上学,老头儿远远看着就会笑呵呵的打招呼,出于礼貌,胡夏每次也都会象征性的回一个。 时间长了,胡夏偶尔和老头儿闲聊,也会开玩笑嘲笑他头发白的像是从理发店里专门儿染的奶奶灰,色儿还均匀,老头儿躺在用竹条编制的摇椅上,手里攥着一把破蒲扇,破的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躺椅底下放着个掉了漆的老瓷罐儿茶缸,里面泡着上好的毛尖儿,时不时抿上一口,好不惬意的回道:“你懂什么?这叫潮流!” “那他现在和谁住在一起?” 胡夏倚靠在小卖部的窗口台前,她的后背正好可以吹到里面的电风扇,和小卖部里一切老古董一样是有着年代感的老牌子货,扇叶连带着外壳被老头儿擦的锃亮,裸漏的电线缠了不少防水胶带,不多前修的,噪音虽大,但很凉快, “家里还剩他奶”,老头儿顿了下,复又开口:“他爷去年走的,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死在了除夕夜,连口热乎饺子都没吃上!” “车祸?” 老头儿嗯了一声。 “不上学了么?” 老头儿随拔高嗓门儿反问:“哪儿有钱上?” “没有赔偿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有理让三分!”老头重重哼了一声:“什么年头,都有警察办不了的人情案!” “说这么大声,倒不怕人听见”,胡夏撇过一旁频频投过八卦目光的过路人,语气难掩揶揄之意,“怕?怕他奶奶个锤子我怕!老子大半截儿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了什么没见过?!管天管地他管不了人拉屎放屁!有能耐他一个枪子儿崩了我!”,老头儿情绪高涨起来,两边的胡子随着说话一翘一翘的,本就晒得黝黑的脸因为气愤彰显的更加黑红,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一把夺过地上的茶缸,几次凑到嘴边儿。 胡夏不再搭腔,脸上泛起意会不明的笑,看着不远处那个踩着水坑玩儿的小男孩儿,天气虽闷热但已入凉秋,一身破烂的夏衣外边套着虽不合身但能遮掩他卑微自尊的近乎拖地的外套,脚上的球鞋和他上衣一样磨得早都没边儿了,胡夏不再纠结为什么连免费的义务教育也不去上, 因为有些结局,就如同似曾相识般的遭遇,一眼就能望到头。 男孩儿的遭遇像是打开了老头的话匣子,又好像胡夏是小卖部今儿迎来的第一位幸运听众,老头儿破天荒拉着胡夏说了好多——“-滴滴,滴滴-”,一辆车鸣笛打着转向忽地飞快驶过巷子,老头儿猛地抬高脚往回缩,当即嘴里就骂骂咧咧的,当这马路是他家的啊?街上都敢开这么快?!现在这人,不出点儿事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胡夏慢慢侧过身,将拉低的帽沿儿稍稍往上掀了掀,余光撇着那辆消失在拐角的车,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可不是他的么?就单瞧那辆车,整个清河县就找不出开的第二辆来,胡夏在窗口台的小铁盒里丢了几枚硬币,又从另一个罐子里拿了条口香糖,单手拎起那两袋子东西几步下了台阶儿,同老头儿招呼一声:“走了” 老头随应声:“家里来人啦?” 胡夏“嗯”道,漫不经心的俩字儿:“快了” 许是应验了老头儿的话,胡夏下了台阶儿另一只脚还没踏出去,一团黑影便猛地从面前闪过,再回头的时候,满地都是金黄在四处逃窜的橘子,身后的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怎么样一片狼藉,胡夏盯着那只不断翻滚的直至停在了自己脚底板儿。 接连两次的惊吓,上一秒和和美美有说有笑的画面还没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老头气焰旺盛,随起身抄起一旁贴墙竖着的拐杖青赤白脸的指着人怒骂道:“爹妈喊你回家抱二胎啊?!骑那么快?赶着见阎王爷也不是你这么送死的!那么大的红绿灯看不见招牌还看不见啊?眼睛按天眼里了你还是被纸糊了?瞎啊?!真是白瞎我一筐好东西!要来个人都你这样的不长眼我这生意还做不做得了?!” 少年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满身的灰土狼藉,闷声不吭夺了筐将地上的东西捡了个净,连同从口袋里摸出的几张钞票一并双手递还给老头儿,言简意赅:“赔你” 说话的声音带着和他那身量不太匹配的以及说不出的稚嫩。 老头儿被他举动气的更加语无伦次,吹胡子瞪眼了几分又挥着拐杖不耐烦的驱赶人赶紧把车推走,别挡道儿! 这边胡夏巷子还没走完,身后又响起摩托车发动机哼哧哼哧和少年泄愤踹东西的声音,拐弯儿的一瞬到底没忍住好奇心偏头望过去,少年脱了头盔,同人打着电话,光头,右耳朵上有一颗闪亮的耳骨钉,他的脸埋在光里,胡夏看不太清,直感叹逼崽子的头骨生的倒极好,令人生羡。 胡夏脚步未停,收回目光,一口咬破刚吹起来的泡泡:“真他妈牛逼” 胡夏一步一台阶儿,共一百二十步,比平时还多了几十步,站在家门口她并不着急开门而是耳朵贴门又仔细听了了好久,久到彻底确定没听见屋子里发出任何的声音后才将口中早已嚼的没味儿的口香糖给吐掉黏在墙角,那上面再次之前已密密麻麻沾了许多,胡夏从兜里摸出钥匙插进孔内转动拧开,随之扑面而来的就是刺鼻香水味道,尽管在开门前就做足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建设胡夏也依旧被熏得扶门干呕不断,她不止一次提醒过胡娇不要在客厅里喷香水,显然,她一次没听过,也没照做过, 胡夏屏息飞快将屋子里的窗户一一打开通风,东西刚放下,玄关处又响起细微的动静声。 敲门声像极了发电报的,胡夏皱起眉,她并不认为会是落东西返回来拿的胡娇,因为胡娇可不会在没拿钥匙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好的脾气敲门,胡夏想着顺手抄了把厨房的菜刀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缓慢走过去又警惕的打开门,门外连带着楼下却空无一人,她视线往上扫,撇过那堆半人高的杂物显现出来的一黑色衣角, 声音在逼仄的楼梯间显得有些空荡发凉:“滚下来” 第3章 chapter2再见许随意 胡夏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澡,换了身衣服,长发高高挽在后脑勺,脖子间的水珠顺着弯腰的动作悄然滑进了衣领深处,胡夏将脏衣服丢进滚筒里,点了几下操作,待水声响起,随拿了钥匙扭头就叫自打进门儿就在屋子里鬼鬼祟祟又探头探脑四处观摩察看的某人走, 许随意大摇大摆地躺在胡夏床上作秀似的连拍了好几张自拍照,连她窗台搁着的绿植都不放过,怼着各种特写,胡夏耐心全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冷眼瞧他一些列动作:“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许随意跟个没见过世面地傻逼一样,对胡夏房间里的所有连同她现在生活的那个老房子充满一切好奇:“那小玩意儿还是我送你的吧?都长那么大了,你真牛逼,什么都能养活,我妈那么大一株全死光了,早知道都给你了” 许随意说的是她窗台上的那盆儿冬红果,当初是许随意他妈好友送给他妈的,胡夏只见了一次就说很好看,隔天许随意脸盆带花一块儿搬给了胡夏,胡夏震惊之余不忘调侃他就不怕被他妈知道了挨打啊?许随意擦着头上的汗说:“怕,怎么不怕?所以喊你快点儿,不是全给你的,你弄出去一部分,完事儿我再搬回家去” 胡夏当时只剪了靠近根部的一小点儿,还没半截儿尾指长,许随意看的是瞠目结舌,不满的数落她,老子废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搬过来的,你就弄这么一点儿?膈应谁呢,再多弄点儿啊,你不来我来,说着他便要撸起袖子从中间劈开。 胡夏见状连忙阻止他,说这点儿就够了,许随意骂她傻,放着马上要开花的部分不要,非要那么一点儿,他倒要看她能不能养得活,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不仅还活着,活的还挺好,就跟刚见到胡夏给他得感觉一样。 许随意热的都要死掉了,进了店就直奔角落里的落地空调,嘴里还不断埋怨胡夏搬的什么破地儿,他找都不好找,打个车还被司机坑蒙拐骗几公里的路愣是绕了十几里多掏好几倍的钱,得亏是他涵养好,不差钱儿,懒得跟费劲讨生活的穷酸鬼计较那么多,全当捐作好人好事儿了。 趁着等餐,胡夏又从手机软件上下了两杯饮料,冷饮店就在对面,餐出来了,水也送到了,胡夏没什么胃口,两份儿饭都推给了许随意,自己则靠在椅子靠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西瓜汁看窗外大热天下修马路的工人,半晌才道:“跟你妈吵架了?” 对面埋头狂干饭的某人闻言顿了下随闷声矢口否认:“没有” “没吵架你能跑这么远?” “我不是说了要来看你?” 胡夏嗤了一声,目光从窗外移回到他身上:“看我拎那么大箱子?还俩?装的你自个儿家当啊还都是买给我的礼物?” 许随意腰板立马挺直,回的坚定:“当然是买给你的礼物!” 胡夏叼着吸管点头喝光了最后一口饮料,不再拆和揭穿他的台以及他那死犟不改的臭可怜自尊心,坐直了身子并一改腔调儿的再次问道:“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许随意怔愣的抬起头嘴里还不断吸溜着面,眼神飘忽回的不明所以又慢吞吞:“小学两年,初中、初中三年、高中高中到现在” “六年”,胡夏出声打断他,目光直逼许随意双眸:“我们认识六年,换言之,你今儿穿什么颜色的裤衩我都知道”还撒谎,长这么大每回都是栽到撒谎上,小心思小动作不戳就破,他妈打他那么多顿还屡教不改,还梦想当演员,跑龙套都够呛! 许随意脸颊泛起红,尴尬的就只顾埋头吸溜面条再不吱声。 —— “我不走!我就不走!”许随意整个人缩在胡夏房间的窗口台上,满桌的东西被他挣扎的几下倒腾的撒了一地,一条腿儿都踏出了窗,但许随意恐高,双手死死抱住胡夏的脖子,嘴里头还不忘威胁她:“胡夏,你要今儿敢撵我,我就,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我告诉你,我血溅当场我让你一辈子都后悔我!” 胡夏几乎被他勒的喘不过气,翻着白眼儿道:“你要不要先松手再横?” “我就不!” 闻言胡夏擒住他胳肢窝,咬牙切齿的:“那你就搂紧千万别松手”手上跟着用力一推。 许随意在胡夏说完这句话就飞快收了腿跪着连滚带爬的从桌子上跳下又一气呵成脱鞋改上了她床,胡夏咧嘴满脸鄙夷的看他:“还跳啊” 许随意一屁股坐在她床上,两眼死死瞪着她,撇嘴埋怨她可真狠心,要不是他反应快,指不定就被她推下去了:“你今儿就是弄死我,我也不走!” “你跟我实话实说我就不撵你走,又因为谁?不是你妈就是你爸再或者你哥?”,胡夏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从新摆回到桌子上才伸手拉了椅子与他面对面坐下,无视许随意泛红的眼眶命令道:“看着我,你好好说,我好好听” 许随意跟胡夏同岁,但没胡夏成熟,很多时候,胡夏于许随意而言,不仅是相识多年的玩伴,更多意义上胡夏更像是许随意的姐姐,一如两人当初剑拔弩张时,许随意冲胡夏喊的那声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姐姐。 许随意自小调皮,性子极其恶劣,出身好,在同龄中虽年龄最小,但主意最大,最不缺的就是小跟班儿,因为家里的关系和小公子哥的身份,许随意在学校里几乎是横着走,没人敢惹他,长年累月的欺负人,但在家里,许随意一声不敢吭,因为他头上还有个比他大的几乎能当他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许进。 俗话说,长兄如父,许随意也对他那个大哥,是又怕又爱,会说话会跑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边跑,但每一次换来的不是打就是骂,后来再稍微长大了点儿后,许随意懂了,那些看似是玩闹实则却是满满嫌弃和厌恶,也知道问题是出现在他妈妈身上,许随意的母亲是小三儿,当年嫁给许进父亲也是借肚上位,也难怪许进见到他就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的样子。 许进在母亲刚过世父亲就许燕文娶了许随意母亲进门后便远走他乡上的大学,后来更是出国留学深造,回来之后就一举进军家族产业,甚至在后来还稳坐一把手,许进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阻止不了父亲再娶,那家里的东西他总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在外待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要进家里的公司帮忙,许燕文很是高兴,只当儿子是回心转意,想通了,毕竟当年他们父子俩因为意见不合吵得那般凶还差点儿决裂,当晚许燕文就让家里做了好大一桌菜,打算好好给儿子接风洗尘,许随意放学回家,见门口停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大众polo车,以为又是来找父亲谋求个一官半职的不相干人员,进了门鞋子书包就又是脱又是仍的,毫无顾忌地扯着嗓子叫唤他妈刘红的名字,他要渴死了,饿死了,他要吃饭喝水! 来不及阻止,主桌上坐着的人和端菜出来的刘红在听到许随意嚷嚷的声音脸色几变,刘红正要呵斥许随意上楼去,但许燕文先一步一声令下,招呼他过去,许随意对许燕文就跟对刘红一样,不仅不怕,还总蹬鼻子上脸,仗着年纪小,老许老许的信口就是拈来。 再说了,许随意还没出生的时候,许燕文都过五十了,能不老么?许随意在外跑的满头大汗,听见老爹叫他,跟个大爷似的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过去,也不顾有没有外人在场,反正都跟他没关系,往凳子上一爬一坐,粗声粗气的:“干嘛呀老许” 许燕文瞪了他一眼,怒斥他把翘着的二郎腿儿放下,坐好!手不洗不要去摸筷子! 从来没挨过许燕文吼和打的许随意冷不丁被老爹用筷子敲手背这一下给干懵了,他是捣蛋鬼,但也不是傻子,肯定是家里这个人来头不小,想到这他便也就勉为其难的在老爹面前装装样子给足他面子,立马摆正了姿态,小脸儿也跟着严谨起来,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知道了,爸爸” 刘红拿了湿纸巾走过来给儿子擦了擦手,许随意正欲附手贴耳的小声问刘红桌子前坐的人是谁时许燕文又开口了:“随意,叫你哥” 许随意这才将正眼落在桌对面与他面对面坐着的人身上,细想他爹刚说了啥?哥?哪个哥?他有哥吗?他有哥!他哥不是走了不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刚刚?回来了?他有哥哥了?心里的惊喜简直要冲破皮囊! 许进不知道面前这个盯着自己看的小屁孩儿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想着什么,只知道这一家子人在他走的那几年间生活地依旧肆意岁月安好,垂在大腿上的手握了松,松了握。 楼下许燕文还在跟许进聊着什么,许随意只跟许进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被刘红牵着上了楼,房间里,刘红一边给儿子洗澡换衣服,一边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许随意对许进好奇心很重,他喜欢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哥:“妈妈,我小时候他抱过我吗?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为什么走呀?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了呢?他以后还会走吗?他叫许进,哪个进?他跟爸爸长的一点儿都不像,他比爸爸好看,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许进要嫁给老许?” 刘红被儿子的问题弄得又羞又气,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并呵斥他不许胡说八道!许随意几乎被惯着长大的,经常口无遮拦惯了,挨打也是家常便饭,反正又不是多疼,许随意每次也都不改。 睡前刘红特地交代过许随意,不许他去打扰许进,也不许在他面前乱晃,更不许对他没大没小,许随意满口应好,结果等刘红前脚关灯走人,后脚许随意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趁着刘红房间灯灭,便偷偷摸摸上了楼。 许家家大业大,住的房子是个独栋洋楼别墅,内有三层建筑,房间很多,一楼是给保姆和客人住的,二楼有几间房,一间他的,一间书房以及他父母的,许进则一个人住在三楼。 拖鞋会有声音,许随意光着脚,怀里抱着他的零食悄无声息的上了楼,他没怎么上去过三楼,没有人的地方他不喜欢,更何况黑黢黢的,吓人,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许进,他哥,他就不害怕,许随意透过门缝里渗出来的微弱光亮判定许进住的哪间,他先是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却没人应。 他试着打开,门没锁,许随意小心的将脑袋和身子探挤进去,又轻轻关上门,入目的是空荡荡的卧室,许进在洗澡,他或许没想到许随意会这么大胆且不认生,直接拉开了他卫生间的门坦荡荡的问:“哥,你要搓背吗?” 第4章 chapter3姐姐 水声戛然而止,许进飞快抽了浴巾裹住自己,转身眼神儿凌厉的瞪着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小屁孩儿身上,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语气没什么过分含义的:“出去” 许随意不动,他长的很像刘红,一双大眼生的相当好看,面对许进表露出来的不耐烦丝毫不胆怯,甚至还爬上许进的床,要和他一块睡,许随意天生撒谎精,为了得到什么就会撒各种谎,就比如他现在睁着他那双稍一认真就彰显真诚满满不忍人拒绝的水汪汪眼睛控诉许进:“我怕黑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爸爸要我跟你亲近,你不喜欢我吗?” 绝大部分小孩儿喜欢追逐比自己大的事物,就像绝大部分男女尤喜欢特别征服想要的东西一样,“不择手段”,许随意也不例外,许进不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不喜欢,但在家里人面前许进不会很过分,至少事情在没有绝对的控制局面下,他会有足够的耐心去装一下,没人的时候则就把不耐烦表露的淋漓尽致,但许随意浑然不觉也丝毫不以为意,他觉得哥哥只是跟他见的少,没关系,慢慢相处久了就好了。 许随意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刘红接送的,偶尔有事情时会让保姆或者司机代劳,但现在有了许进,许随意又是撒泼又是耍赖非得让许进接送他,刘红凶他要他听话点儿,昨天她说的都记到哪儿去了,非但没听第二天还是从三楼下来的,许进悠悠开口:“没事儿,顺路” 一句话堵了三个人的嘴,许老爷子心里很是高兴,还夸赞许随意做的好,要更亲近他哥一点儿,但是不要烦他,尤其是在许进工作的时候。 许随意点头说好,他让许进把他送到学校里面,并兴奋的向班里人介绍这是他哥哥,亲生的哥哥,放学了还会百米冲刺扑到许进怀里,要许进抱他,许随意得意似的向身后那群小伙伴儿昂首示威,种种许进全都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在表面上配合他演的天衣无缝, 小孩子嘛,要的不多,只是攀比心而已。 在日渐熟络下,许随意和许进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也更听许进的话,只不过没持续几年,在许随意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破裂了,许老爷子年纪大了,生意场上相较以前明显吃力,许进初进公司是从基层一点点来的,任劳任怨,干什么都很得体,学的也快,话不多做事严谨又果断,比年轻时候的许燕文更加出色。 很是受到公司里的几位高层元老赏识,更是直言不讳开玩笑的让许燕文可以退台好好休息了,许进圆着场面话,说他要给他爹还得再做二十年绿叶,他学的东西还远远不够,许燕文听在耳里,思索在心里,这几年,创文的发展在许进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他也日渐上了年纪, 很多事力不从心,产业上将来也是要交给他的,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在许燕文提出让许进当公司第一执行董事时许进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亦平静,这都是他应得的,也本就是他的,与此同时,许燕文也跟许进提了要求,要眼里容得下许随意,他说的容得下,指的不是生活和现在,而是将来他过世后。 许进沉声说会的,只要随意叫他一声大哥,他这个大哥,会永远是他的后盾。 话永远都是说的最好,把公司交给许进后,许燕文带着刘红就开始过起了逍遥日子,将许随意彻底丢给了许进,没了父母的庇佑,许进的恶和不耐烦便逐步开始彰显,许随意开始只是以为许进工作忙,会乖乖道歉说对不起,过了会儿又是嬉皮笑脸喊着许进让他陪他玩儿,打游戏。 但在一次大雨滂沱的夜晚,这一切属于许随意独自活在有哥哥美好幻想在这一夜之间全破灭了。 许进有次应酬到很晚才回来,饭桌上他喝了不少酒,到家已近凌晨,早已等候许久的许随意跟他闹了脾气,大声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他还演了节目,他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他甚至最后都没有来接他, 许进被吵得头大,将积攒在心底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冲着人全喷发了出来:“够了!” 许随意仍旧没闭嘴,冲许进大喊大闹,许进的脸色越来越沉,在酒精的加持下,他从床上直起身,脸色趁在发白的灯光下,狰狞的吓人,言语里满是犀利和毒辣:“你说够了没有?谁是你哥?嗯?谁要当你哥?你管谁叫哥?你那个贱婊子妈生出来的野种也配管我叫哥?我真是好言好语陪你玩儿的够多了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给我多说一个字儿我今天就弄死你” 许进说完就进了卫生间,留许随意一个人愣在房间里,维持动作几分钟后许随意猛地跑了,从许家跑了出去,外边下着大雨,因为等许进,许随意身上还穿着校服,只脚上套着拖鞋,他疯跑出去,一口气跑出去好几条街,直到筋疲力竭,再醒来的时候他出现在胡夏家里。 许随意那时候很讨厌胡夏,胡夏也不喜欢他,胡夏是转校生,对于混世小霸王一天不找事就不安生的许随意,胡夏初来的时候他就没少欺负她,毕竟,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新玩具’,怎么着也得玩儿几天,许随意甚至煽动班里好几个人一块儿欺负她,但胡夏可不是吃素的,许随意欺负她,她也会还击过去,甚至还击给许随意的更狠,俩人在学校,简直打的水火不容。 许随意贱的很,简直就是贱种,越是征服不了的就越要征服,说白了,只是不想在同学面前丢他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而已,毕竟,他长那么大,除了他妈从来没有人打过他也没有他打不过的。 清醒后的许随意在看见胡夏,一整个开启防备机能,露出自认为凶狠的表情,胡夏一副看辣鸡的模样,挑衅着他:“醒了就翻脸啊?不是昨晚哭,喊我姐姐的时候了?” “你胡说!”,许随意登时变了脸,挥着拳头就要打胡夏,胡夏轻松扣住他,生病的小弱鸡儿战斗力几乎为负值,她懒得跟他磨嘴皮子功夫,昨晚胡娇没有回来,胡夏下去找她,结果阴差阳错碰见了他在路边儿哭的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说着什么, 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胡夏心想算了,不理就不理吧,反正也是个烦人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这货晕了,不知道淋了多长时间的大雨,加上一个劲儿的哭,许随意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小时候的许随意是个小胖子,胡夏手里还打着伞,硬生生的连拖带拽半抱半抗的把人弄进了家,幸亏是住在一楼,要不胡夏得愁死,许随意浑身湿透了,还发了高烧,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不停,胡夏凑近去听,叫的是哥哥,难受,身上疼,头疼。 胡夏眼珠子转了转,掐住他的脸说:“现在哥哥不在,姐姐在,叫姐姐就不难受了,叫姐姐就救你,不叫姐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果然,许随意改口叫出了姐姐。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给我竖起你的耳朵睁大你的狗眼好好听好好给我看”,胡夏掏出手机点开了音频,许随意只看到他光溜溜的躺在她床上就够炸了毛,狰狞着一张脸就要跟胡夏拼个你死我活。 玄关处突然传来动静声,胡娇回来了,胡夏脸色突变,猛地捂住许随意的嘴让他别叫,将人飞快塞进床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发出声音,我就把你不穿衣服的画面全部发给同学看” 胡夏低声威胁他,还在许随意口中胡乱塞了被单再次连踢带打的将人弄进了床底,门外胡娇连叫了好几声胡夏,高跟鞋逐渐逼近,直至一把打开了胡夏的房间,看着胡夏乖巧的在收拾东西时,胡娇脸上的郁气并没有削减几分,甚至更重了,尖声厉语的指着客厅里哪来的那么多水,沙发上丢的都是什么?垃圾都堆放几天了,放着不收拾是等我仍还是等过年? 养你这么大眼里是没活还是咋?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整天不干一点儿,白养你啊?!伴随着清脆的碎玻璃和巴掌声,吓得床底下的许随意不仅忘了呼吸还尿湿了裤子。 整整半个月,许随意回家后半个月没去上学,一方面许燕文和刘红回来了,他大病未愈还没去上学,许随意先发制人说他跟同学玩了,没告诉哥哥,将许进撇了个干净,看在生病的份儿上,许燕文口头上教育了他一顿,又让许进带他去医院看看,看脑子有没有烧坏。 许随意一口回绝说不用了,他好了,已经没事儿了,许燕文又把他吵了一顿,骂他没病装病,从小到大就会这一招,不想上学就不想上学,理由还不少!连带着将许进也教育了一番,说以后不要那么纵容他,只有许进最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既没找许随意解释,也遵循许燕文说的,再没管过他,许随意为此难过了好长时间,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他也确实没撒谎,他生病了,病的还不轻,虽说回来的时候体温降了,但第二天又烧起来了,还引发了肺炎,刘红心疼坏了,出去一趟儿子就病成这样,她这个母亲当的很是失职。 生病住院的那些日子里许进过来看过许随意,但没跟他说过话,许随意也不看他的眼神儿,只要一看见就会想到那晚,一想到那晚他就想哭,但在父母面前,他依旧会开口叫哥哥长哥哥短,以前是许进装,现在换成了许随意,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也一直都是许进。 出了院又养了几天,许随意就去上学了,他没忘记当初在胡夏家胡夏对他的威胁,他起初进学校的时候很害怕看到同学异样的目光,又不断后悔那天怎么没带个手机出来,但许随意在脑子里设想的一切预想都没出现,除了换座位胡夏成了他同桌唯一的变化后什么都没变,他那些玩伴还跟他说看他以后怎么整胡夏,俩人做了同桌,以后打架就简单多了,毕竟距离那么近哈哈哈。 许随意却变了脸,谁要跟她打架!莫名其妙将玩伴凶了一顿后他又变得后悔起来,因为胡夏就站在他身后,抱着胳膊看他稀罕儿,那种眼神儿就跟许进的一模一样,许随意先低头了,一次放学后,他远远跟在胡夏身后,跟了许久,都不吱声,胡夏转过身,冷嘲热讽说打算跟她回家啊还跟。 许随意有些不好意思,他让胡夏别那么大声说话,也别那样看他,他没有恶意,“那你想干什么?嗯?良心发现了?觉得发现我的秘密了,看我听到我挨打,还是说,你害怕我曝光你,故意要跟我和好,骗取东西后再想法设法诋毁我?小弟弟,你算盘打的姐姐我听得可是一清二楚呀” 胡夏一步一步逼近他直至从他兜里摸出了手机,界面正是开着的录音,被抓包后的许随意脸上腾起热,他的手机被胡夏摔了,胡夏厉声让他滚,许随意没滚,而是捡起地上的手机从新跟上她。 许随意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胡夏,他的脸上没有之前的敌意,话语也没了犀利,胡夏等了他半天,只等到他莫名其妙的道歉:“对不起”,说完就转身走了。 胡夏愣在原地,觉得他异常傻逼,不会是淋了一次雨烧了一次就烧糊涂了吧? 第5章 chapter4离开 许随意再没欺负过胡夏,小动作变成了卑微的示好,会问胡夏用不用给她接水,会问胡夏吃不吃零食,诸如此类得还有很多,胡夏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问他咋了,她不会发他那些东西,她可没卑鄙到那种地步,包括她让他叫的姐姐,也都是开玩笑的并勒令许随意以后少对着她发神经。 许随意脑袋耷拉下来,他说那你能别那样看我吗?他不喜欢,胡夏随反唇相讥骂他管的挺多,别看她不就行了,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又没求着他看,转身欲走,许随意一把拽住了她,因为过于紧张,他说的话连带身子都是抖的,但胡夏听了个清楚,他要跟她做朋友。 许随意向胡夏坦白了一切,包括他母亲是小三,他哥哥其实一直不喜欢他,全给胡夏说了,但胡夏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感触,有的只是傲慢,并反问他:“所以呢?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给扬了个底朝天,你就不怕我揭发你?让你在学校彻底出丑再也抬不起头?” 许随意脑袋几乎埋在胸口,手紧紧抓住胡夏的衣角,没理会她后几句的冷嘲热讽,用尽力气抬起头:“所以,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眼泪就跟决了堤,哗哗的往外涌,直到身后想起许进叫他名字的声音,许随意飞快抹了眼泪,改用笑脸冲着胡夏说明天见! 胡夏皱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许随意上了他之前耀武扬威说的好大哥的车扬长而去,咒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也走了。 但许随意从那之后便像个狗皮膏药般沾上了胡夏,甚至在班里单方面宣告他和胡夏是好朋友,以后谁再欺负胡夏的就是在欺负他,跟许随意玩的好的那些玩伴都骂他傻逼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高烧烧坏了还跑去质问胡夏到底是怎么欺负许随意了,把他欺负成这样。 许随意一改先前,率先挡在了胡夏面前,替她回怼说没有,不是,是他俩和好了,现在是朋友了,还让那些人注意说话的语气,否则他就不客气了,但胡夏没有丝毫领情,还骂许随意装成这样儿累不累?和好?她跟他闹掰过吗还和好,别一学来词儿就瞎用成吗? 许随意被骂也没生气,反倒抓住了关键词,断章取义的说没闹掰,那他俩一直就是朋友,胡夏真觉那次的大雨把他的大脑给烧坏了,摇摇头不想再理会他,许随意几乎舔了胡夏近一年,也才终于让胡夏对他改变想法。 在一起放学,许随意照常跟着她出校门,打算跟到十字路口再分道扬镳,但还没走出去百米远胡夏就停了脚步,许随意以为她又要赶他,率先跑了,“你站住!” 胡夏将许随意叫到跟前,脸上傲气满满的问:“你真想跟我做朋友?” 许随意立刻回的响亮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胡夏点头,忽地又欺身凑近许随意,双眸紧盯着他的,像是在辨别他话语里的真假,许随意被她看的有些紧张,刚想问她怎么了,又只听她开口:“第一,我不喜欢哭鼻子的,第二,我不喜欢告状的,第三,我不喜欢学习不好的” 三条许随意就占了前后两条,他支支吾吾的为自己辩解,他就那一次哭了,以后不会了,胡夏不以为意,继续补充第三条,还有半年多就要小升初了,撵不上她就趁早放弃,许随意追在她身后问个不停,是不是只要和她在一个学校一个班就行了?胡夏没否认也没承认,她不认为他能考的上,事实上,许随意后来也确实没考上,不过他让他爸动用了关系砸钱砸进去的。 许随意跟胡夏保证,他今后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 胡夏毫不犹豫拆穿他:“口头努力拿钱上位?那你的努力可真是又贵又廉价” 许随意自尊心受损,脸憋得通红,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胡夏于心不忍,到底松了口:“以后我教你” 许随意破涕为笑:“真的?!” 胡夏转身就走:“假的” 许随意跟在她后边儿,嚷嚷,我不管,我听到了,你说你要教我! 胡夏纠正,不是免费的,要有偿的,一节五十。 许随意有些不满,我们是朋友你还管我要钱。 胡夏停下脚步斜眼睨着他:“那就别跟我做朋友,那就还让你爸花钱给你买,那样就不贵” 许随意脑袋耷拉下来:“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愿意你教我” 许随意笨且坐不住冷板凳,跟胡夏做同桌,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跟人说话,有时候还会捣乱胡夏写作业,胡夏瞪他才会收敛点儿。 因为许进在家里住的原因,俩人补课都是在外边儿或者在胡夏家里,许随意什么秘密都跟胡夏说,在家里受委屈也会找胡夏,他玩儿心很大,学习三分钟热度,花了钱也并不上心,胡夏说教他有一天钱花光了怎么办?你爸还能庇佑你几年?你哥哥如果真有一天把你和你妈妈赶出去了你到时候怎么办?你觉得他会念及血缘吗?如果念及的话,当初就不会那么对你。 或许是胡夏的话触动了许随意,亦或许许随意真的开窍了,他在即将上初三的那一年异常用功,甚至最后还跟胡夏考到了同一所高中,许进在许随意上了初中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回家一趟。 许随意会将胡夏带到家里玩儿,许燕文和刘红一直知道胡夏的存在,对胡夏也很好,毕竟,儿子学业上那么大的进步,胡夏占有很大程度的功劳,过年的时候许燕文还会包一个大红包给胡夏,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触及到家庭层面,许随意有些紧张,替胡夏撒谎说她父母都是做白领高管的,跟咱家差不多。 许燕文很是满意,有时候胡娇不在家的时候就会让胡夏留宿,许随意吃的,永远也会准备一份儿给胡夏,开家长会的时候,刘红会特意寻找胡夏的父母,但每一次都是扑空,她很想跟胡夏的父母见一见,聊一下是怎么培养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直到那件事出来,在一场酒局,集结了几家行业大佬一同出席坐桌,刘红本意不想让许燕文去,酒场上难免会喝酒,许燕文早年间酗酒,身子一直亏空,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儿,精气神也上来了,烟酒也逐渐不再碰,这一去,可不得前功尽弃,想着家里许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就别去操那份儿心了。 许燕文责备刘红不懂事,他还没死,大家都在他怎么能不去?左右拗不过人,刘红也跟着过去了,饭桌上,许进也替许燕文挡了不少酒,刘红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男人在酒桌上谈事情,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至少在许家的规矩就是这样。 刘红出来上厕所补妆,跟姐妹发发短信什么的,约今晚的牌局,刘红掏出东西往脸上正补着妆,突然厕所里挤进来一个女的,步履蹒跚丑态尽出的趴着洗手台吐个不停,刘红虽然嫁得好,但骨子里始终没忘记曾经的那些不堪。 同为女人,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日子,作为花瓶一样替男人挡酒,纸用光了,刘红当即就抽了自己脖子上的真丝丝巾给那人擦,还好心替她拍背顺气,胡娇说了声谢谢:“客气什么呀,唉,我听你说话挺耳熟的,我们” 胡娇一抬头,刘红就笑了,拍着巴掌说她俩见过,之前还一起打过牌的,刘红对胡娇一见如故,当即就要加好友,还约着下次再一块儿玩儿,厕所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胡娇缓过后,又说了几句俩人就散了。 后来刘红还约过胡娇几次,有时候露面有时候不露面,大多数都是在一些场所偶遇,刘红很热情,又是请胡娇吃饭做spa,胡娇也很客气,两人你来我往,还真处成了朋友,刘红问胡娇多大年纪了,有没有孩子,胡娇说三十二了,没有,刘红劝她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女人不及男人,比时间只会输得一败涂地,要多存些钱,男人始终是多变的,没有孩子是拴不住男人的,再年轻再漂亮也终有会有衰老的一天。 刘红甚至还会为胡娇牵线做红娘,她是真的把胡娇当成姐妹来看和对待,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而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刘红逛街再次碰到胡娇,她在车上瞅着就像她,下了车叫她没想到还真是她,拉着问人说不是出去玩儿了吗?怎么回来了这是?胡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正欲解释的时候胡夏突然跑出来叫了她一声妈,也就是这声妈,彻底撕碎了胡娇和胡夏俩人在刘红心目中的印象。 刘红大吵了许随意一顿,让他以后少接触胡夏,以后也不允许再带她回家,许随意也不甘示弱回怼母亲凭什么!就因为她妈妈是小三?你自己不也是吗?!你凭什么嘲讽她!做错事情的又不是胡夏!又不是我!你凭什么! 刘红被儿子气的发抖,狠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甚至威胁许随意要是再敢接触胡夏,这个家他就不要再回来了,许随意怒吼:“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他也受够了!受够了小心翼翼在自己家却活得像个寄生虫一样的生活! 许随意再次跑了出去,下楼正好碰到客厅里坐着的许进,许随意强忍鼻腔里涌出来的酸涩哼了一声跑了,后来许燕文还知晓了此事,他让刘红少管儿子的事儿,儿子说的也对,大人的事情总归和孩子没关系,更何况,胡夏那孩子这几年她们又不是没看在眼里,她又没带坏随意。 但刘红不是这样想的,当初胡夏也对他们撒了谎不是吗?她可以理解孩子的自尊心,但理解不了作为母亲的胡娇,为什么也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孩子,许燕文让她少操心,关灯睡觉! 不管刘红怎么对胡夏,许随意依旧对胡夏好,他还向胡夏发誓说他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会看不起她,纵使所有人都远离她,他许随意不会,他心里会永远有个位置存放她,胡夏对于许随意的承诺只是嘲笑着回了句傻逼,许随意怕胡夏不相信,追着在她耳边一直说,胡夏被吵得有些烦了,横眉竖眼的说你再多嘴她就跟决裂,把他甩掉,许随意果然闭了嘴。 许随意和胡夏的关系越来越好,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青春期的男孩儿内心总会蠢蠢欲动,许随意也不例外,更何况,胡夏生的那么好,情书礼物每天多的书桌都塞不下,在一个月黑风高下晚自习的夜晚,许随意忽然抱住胡夏,将憋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夏夏,我们在一起吧” 结果就是胡夏暴揍了他一顿,几乎摁在地上摩擦,许随意吓得坐在地上不断后退,终于说了实话:“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傻逼了,我那个,你别打我,别打,那个我说” 他是因为害怕胡夏谈恋爱就不要他了,就会疏远他,到时候眼里心里都只有男朋友,他以后也不能光明正大找她玩儿了,胡夏问他真的,许随意连忙点头说真的,他可以发誓。 胡夏翻了个白眼儿,说让他把不该操的没有的心烂在肚子里,她还没眼瞎到什么破男人都往兜儿里收,也不会谈,谈了也不会疏远他,许随意松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声好,随又小心翼翼的问胡夏他要是谈恋爱了她会生气吗? 没等胡夏说,许随意又补充,他也不是很喜欢,就是有一点点,觉得就是那个女生很可爱,当然,肯定不会有你可爱,但是,但是哎呀,许随意越说脸越热,胡夏拆穿了他:“她也喜欢你,她跟你表白了,你想同意?” 许随意矢口否认说没有没有,还没有,就只是有点儿苗头而已,胡夏转身就走,许随意以为她生气了,顾不得打身上的灰追着人解释说她要是不同意或者不高兴他就不会跟别人在一起,胡夏没说话,许随意立马举起手,不会,他不会谈,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了。 胡夏越发的好笑,她停下来问许随意,把她当什么?“朋友”话音刚落他又立马补充:“最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我干涉过你跟别人玩儿吗?” 许随意摇头,“既然没干涉过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交女朋友生气?” 许随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儿,胡夏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就是家人的关系,我也不会生气,你又不是打架又不是做违法的事情,只是谈个恋爱,我为什么会生气,我不会的,我也不会疏远你的,我会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不想跟我做朋友为止,好吗?弟弟?” 许随意又哭了,他在胡夏面前其实很爱哭,他当初答应的保证也只有第一条没有做到更没有做好,深冬的夜晚,雪花飘零,胡夏跑了好几个便利店买了两个冰激凌,奖励似的给许随意:“吃吧,吃完了就回去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又是一年开春万物复苏的季节,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好的一面的发展,许随意的成绩更上一层楼,一跃跻身在了胡夏下边儿,成为第二名,他兴奋的拉着胡夏去庆祝,还说了一大堆,问胡夏选文还是选理,不管她选哪个,他也跟着选哪个,到时候还在一个班,他们还在一起。 胡夏没说话,一顿饭全程都只是许随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许随意后知后觉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吃的不喜欢,他可以再叫的,她想吃什么?胡夏摇摇头,笑着同许随意说,她要离开了。 “离开?转学吗?转去哪儿?我也去!” 反正胡夏没少转学,俩人的家原本是距离挺近的,但因为胡娇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搬家,然后学校也会换一个,初中的时候还转了一次学,胡夏住在城南,许随意家在城北,但许随意会为了胡夏,早起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城南上初中,高中的时候也是,明明放着最好的一中不去,许随意也要跟着胡夏上普通的高校。 “不是,不在这个城市了,是换到另一个城市里去,也不会再回来了” 许随意咻然止住了话音,怔愣的问胡夏什么意思,她要去哪儿? 胡夏说不知道,等走的那天会告诉他,许随意却执拗的说能不走吗?为什么非要走,总之她去哪儿他也要去哪儿,反正别想甩掉他,许随意已经习惯了胡夏的存在,相处的越久,就越能从胡夏身上感知到属于她的温暖和细腻,许随意在许进那里每回受委屈,能告诉的人只有胡夏,安慰的人是胡夏,鼓励他的也是也只有胡夏,他和胡夏是相生的一种人,扒开骨头看都是同样的丑陋出身,可怜又可悲,但命运又造就出他俩的不同,许随意好歹有父母,虽然哥哥对他不好,但大部分都是相对处于温馨的家庭环境里,也不用担心住处和钱财,而胡夏不一样,她只有胡娇,胡娇也只有她,她们没有家,她们的家都是仰仗胡娇勾搭上一个又一个的有钱人,被发现永远像逃窜的过街老鼠一样去逃避。 许随意撇嘴说之前不也发现过吗?过了一段时间不也没事儿了吗?不能和之前一样吗?他去求他爸爸,他们家有钱的,他记得好像哪里还有一套住处可以借给胡夏和她妈妈住的。 胡夏扣住他的手,说不用了,胡娇这次的麻烦招惹的很大,几乎闹的圈内人人尽皆知,那个男人还警告胡娇,拿了钱就赶紧滚,如果不滚,后果自负,出了事后胡夏几乎第二天就被学校退了学,许随意飞快跑回到家里开口第一句就被许燕文打断了,让他老实点儿别瞎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儿,还把他教育了一顿,说他都上高中的人了,怎么还一点儿事儿都不懂,能不能跟你哥哥好好学学。 一切都变了,唯独只有胡夏没有像预料之外的那样,她依旧跟从前一样把一切看的云淡风轻,就像置身事外一般,在离开之前还交代许随意要好好学习,如果可以,她随时欢迎他过来找她玩儿,但要保证在父母同意的情况下,许随意说那怎么可能,他父母现在巴不得他远离她。 胡夏安慰他没事儿的,总有机会的,除非他忘了她。 胡夏走的那天许随意偷偷送的她,因为胡夏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说再见,在胡夏过安检即将要消失不见的时候,许随意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她的名字,胡夏回头,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许随意攥着那个写有她新地址的纸条,在火车站哭成了个傻逼。 第6章 chapter5卖唱 起初胡夏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随意都很不适应,每天都会跟胡夏打电话,发消息,把跟同学之间的各种趣事都分享给胡夏,无不无聊都会说,每次也都会附赠一句话,夏夏,我好想你,想见你。 许燕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许随意上了高中后就每况愈下,年前还摔过一跤,骨折了,住院的时候还查出了肝癌,同一时间,许家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找最好的最有权威的临床医生过来,都已无力回天,肝癌晚期,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进了血液,只能用药物慢慢维持,能维持多久算多久。 刘红几乎是一夜之间,憔悴的不成样子,她求着医生救救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这么对她,许燕文倒下了,也就意味着许家树倒了,许家的各路亲戚都过来分土。 公司虽一开始全权交给了许进掌管,但绝大部分股份还是在许燕文手里,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精字,话说的再好,都敌不过日后两眼亲见,许燕文到底还是对许进防着一手,他立了遗嘱,把许随意叫到跟前儿,交代许随意在他走后,要听他哥的话,听他妈的话,不要任性,也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要,动不动就哭。 许随意小时候调皮捣蛋,但同时也是个爱哭鬼,即使长大了不再调皮但哭鼻子是一点儿没见少,小时候那么黏许进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就不粘了任明眼人都看的清,只有许燕文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希望血脉相承的亲两兄弟自相残杀,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对于许燕文控股分成,许进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留给刘红母子的,很简单,公司的占比股份也威胁不了许进,家里的几处房产车产还有名下的小酒庄只除了老宅都归在了刘红名下,等许随意成年后再转给许随意。 遗嘱上还有最后一点,提到就是日后许随意进公司,许进不能阻拦,至于混成什么样子,那就看许随意的造化,许燕文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委婉了,他知道许进心里有怨,他对他母亲有错在先,但许随意没有错,他不奢求许进能够百分之百对他好,但只求他一点,看在血缘的份上,看在亲情的份上,对他稍微好点儿,他很喜欢你。 许进沉默了,没说话,在遗嘱上签了字,留下一句话:“老宅不要再住了”,那是他母亲的房子,准确来说,是许燕文年轻时和他妻子一起打拼下来的第一份家产,但不管如何,那是承载许进一整个美好生活的过去,他母亲不在了,许燕文以后也不在了,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日后他会找时间给处理掉。 许进答应许燕文,在生活上会竭尽所能照顾许随意和他母亲,只要她们有需要,只要她们开口,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下的,他会且一定会。 盛夏后的最后一个炎热,许燕文走了,葬礼上,除了刘红哭的不成样子,站在许进身边的许随意,异常安静,亦或许他还没从父亲没了的消息中缓过劲儿,葬礼到一半儿,下起了大雨,刘红状态很不好,几度昏厥,被送进了医院。 许随意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许进来过几次,每次都只在医生办公室停留一会儿就走了,跟许随意和刘红没有任何交流,刘红出院后,就从许宅搬了出去,搬到了一个公寓楼里面,刘红也不是完全吃白饭的,她跟许燕文的时候,许燕文给她的那些包养费。 刘红不止花还都存了下来,攒了好大一笔开了个火锅店,生意也是由开始的凄惨到赔钱再到红火,一路上跌跌撞撞但也算成功了,到现在为止还有几家连锁店,即使许燕文到最后一分家产都不给她们娘俩儿留,她也不怕! 许随意在母亲情绪稳定后一个月,给胡夏发了条微信,【我想见你】 发微信的时候许随意已经上了火车,在终于见到胡夏的那一刻,委屈如找到了发泄口再也止不住的外溢喷发,他抱住胡夏一个劲儿的哭。 周行将水珠擦干,往两个杯子里各放了一小块儿方冰,拔掉木塞,又各自往里倒了小半杯,来回比了比,又将刚才调好在酒盅里的按比例倒了进去轻轻摇晃了下杯身,红绿交接,应接不暇,再配上两片薄荷叶子,插上吸管儿,方摇响桌子上的铃铛,示意点单的人可以过来拿了。 “嗯,不好意思,还有那个” 对上美女往里示意的眼神儿,周行立马反应过来,口上说着不好意思,点单的人有点多,招呼不周,请再耐心稍等一下,马上就好,美女也礼貌回着说没关系,不着急。 国庆假期,正值游玩儿高峰时间,脚踏山水名胜古迹靠五湖四海来往游客为生的清河县在放假当天下午就涌进了不少人,占据地理位置最优越最繁华的商业街新一街道里开着一家复古小清吧,店里从早上九点开门,只除了刚开始那一两个小时的短暂清闲,后面直接忙碌到晚上十一二点,夜幕降临,也就意味着清河县的夜生活随即启动,街道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非凡热闹。 小红旗印在男人女人小孩儿脸上,从一家一家又一家有意思的店来回穿梭,拍照和分享。 胡夏在后台化妆,与其说补,倒不如说从新画,画笔在浓密的眉毛间描了一笔又一笔,许随意怀里抱着吉他坐在桌子上一边无聊的玩儿手机一边歪头看她,还时不时伸手“帮忙” “再捣乱我就把你手指给剁了” 胡夏斜着的眼虽怒目圆瞪,但说出的话却轻飘飘没有一丝威胁,也就是看在他把双眼哭肿成了核桃的惨样儿胡夏才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胡夏将许随意弄乱的妆发从新捋了捋,又差使他道:“把面具给我拿过来” 许随意扁嘴皱紧眉头拱拱鼻子别过脸一声哼,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半面狐狸故意泄愤似的仍她身上,沙哑着腔,“你画的你妈都认不出了,还戴什么面具啊”,在家里画的还不够,那脸上的粉儿都涂了几层还涂,眼上花花绿绿的跟个鬼一样:“丑的要死” 胡夏将带子绕过脑后系了两圈又把尾端藏匿在头发里,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嘲讽,唇上的颜色似乎有些重了,她手指蘸水轻轻揩过,透过面具的黑眸斜斜扫过人,黑绿色的红唇一张一合:“这叫,有、备、无、患”傻冒儿。 许随意的脑袋瓜子被点的一扬一扬的,他眼眶未完全褪尽的水汽都差点儿给晃出来,又被胡夏一句话给卡回了泪腺:“再敢哭我就打死你”,回想起那天,许随意说三句话哭半个小时,哭的到最后都恨不得昏过去了,胡夏还发愁他要哭死在她家可怎么办,吼了他一顿才算止住,又灌了他大半壶水好补充了水分,真是越长大越能哭十几岁马上都要成年的人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许随意哼声,你才傻冒儿! 话音刚落,一窗之隔在隔壁轮勺的小马咣当一声推了窗,扯着嗓门儿:“那就烦请傻冒大少爷和他的大小姐准备好了赶紧上台行吗?没见到外边客人都等不及了?还赚不赚钱了啊?” 语闭窗户咣当一声又给合上了。 许随意撇撇嘴,冲着胡夏小声吐槽说他真的好凶,她到底是怎么忍的这么时间,就不能换家店换家营生吗,胡夏没应声从墙上又挑了个眼罩面具丢给他戴上:“少说话多干活,快点儿,时间都要不够了” 今晚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多,不乏小情侣专场搞暧昧的,店里灯光氛围给的很足,红黄橙绿暗流涌动,唯较客人用餐靠后的角落一小方半人脚高的表演台上昏暗一片只透露出坐着的原木高脚凳上翘着一双发黄的米白色高帮帆布鞋,再往上就须得要眨眼细看才能看到被面具遮挡了小半张脸的尖俏下巴以及颜色有些骇人的菱唇,许随意坐在胡夏后边极小声的:“又是好多人啊”,还问她紧不紧张,他有一点点的紧张,胡夏皱眉,让他闭嘴,弹琴。 胡夏是这家复古小清吧的驻唱,每到晚上八九点过来撞一两小时钟,店不大,但五脏俱全,老板则是进门儿在吧台给客人调酒的调酒师,店里除了主打卖酒还提供一些日料韩式烤肉饭什么的,主厨就是刚凶了许随意胡夏的小马,和周行是合伙人关系,店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服务员,生意还算可以,倒不至于把人饿死。 不过论说店里最吸引人的特色,还属卖嗓子给人唱歌的胡夏,来这儿一多半的都是为听她唱歌的,点唱的最多就是情歌,小情侣借此来跟对方表白,一个月破单首最高纪录《老鼠爱大米》胡夏唱了十五次,平均每搁两天就有人表白,当然,也有失败的,统计的都是成功的, 店里的留言墙可以为证。 要上学的缘故,只除了假期平日里胡夏开场的时间并不固定,结束的时间也不固定,但左右都错不了半个小时,准确说,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唱两首,心情不好,那也得唱,就比如现在她就很烦躁,还没等让他弹两下琴许随意就在她耳后又开始嚷嚷他尿急马上就要尿裤子里了,每次人一多他就要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说完便撒手偷溜了出去, 麻烦精。 胡夏将支着的话筒往下调了调归于合适的位置,手扶上琴弦拨弄了两下,她人过来才发现忘了带缠手的带子,其实不戴也成,没什么必要性,又不是弹古筝,但胡夏习惯了,不缠手指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更何况刚在后台许随意那小王八蛋在她指腹上还狠咬了一口,血泊泊直流,没找到创可贴,连抽了几张纸摁压了好一会儿才给止住。 预料到的两声闷嘣,将闭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涌了出来。 刺耳声惊的一帘之隔厨房忙的不可开交的小马叼着烟探了半个头出来,还没等张开嘴问,后脑勺先挨了一记打,紧接着唇上就一空,手速快的让人直拍手叫:“哎呀”卧草你字在看到阴沉着张脸的某人时被迫紧急回笼。 周行徒手将烟掐灭丢到垃圾桶,反手还在小马围裙上蹭了两把,语气连同看人的神情一样冷淡:“两百”,转头同样语气冲胡夏:“你五十” 只咧了嘴探头出来还没看清楚状况的小马:“” 吸烟随地吐痰对客人飙脏话不戴防护口罩不洗手每项罚一百,这是店里的死规矩,刚小马一人就占了两项,飙脏话没对顾客就不算,再加上因着胡夏出手那两下惊扰和败坏店里顾客的好心情及气氛所罚的五十:“嗯,,两位,,两位总共是二百五,咱们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和银联刷卡,怎么付啊?夏姐,二老板?” 跟在周行屁股后原本过来取餐的小赵听到周行的声音立马掏了小本本记账向两人要钱,小马在周行背过身走远之际冲小赵横眉竖眼用口型怼道,(滚你妈的蛋!) 连着不停做了上百份儿的烤肉饭,小马终于受不了了,强撑着将盘子端出去让人上了桌,自己也跟着出来了,他整个人要累瘫了,缩在收银台角落里的沙发那儿,颤抖着胳膊点了根儿烟,狠抽了一大口才小声哔哔怨气:“这几把逼钱,谁他妈爱挣谁她妈挣去”,她妈的胳膊都快给他干费了,一整天,一毛也没挣不仅倒赔还光她妈给人吸油烟了。 “小马哥,再来两份儿煎鲍鱼焖饭,一份儿大的,一份儿小的” 刚跑腿儿上完东西的小赵又跑了过来,满脸兴奋的替人点着单,小马一整个无语歇菜,仰面还没躺在沙发靠背上,倒先被喉咙里的烟给呛着了,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不断,强行咽下那股难受劲儿,满脸不耐的道:“谁,谁,谁到底谁,最后一桌不是刚上去吗?谁他么那么能吃?不让人喘口气儿啊?老子搁那么大一份儿饭吃那么快干什么呀?光她妈干饭不谈恋爱了啊?给人说去,老子不干了,让他换一家找伺候去!” 小赵看了一眼周行,尴尬的骚了骚头:“是夏姐和随意小表弟” 第7章 chapter6是你?! 十点过了一半,街道上的热闹才刚刚攀上顶峰,周行将门口挂着的营业牌翻了个面,暂停营业,又交代小赵和其他人收拾完可以下班了,这几天的营业额相较以前翻了好几番,店里就一个字,忙,忙的要死了, 但周行赚钱比较佛系,爱赚的时候就多赚一个,不爱赚的时候就关门,尽管那天生意再红火,但前提会保证营业额看得过去。(小马哥,周哥,夏姐,还有随意弟,那我们先走了哈,你们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 周行抬了抬下巴算作回应。 门口的风铃声一阵响,玻璃门开又关,店里热闹散去,尽显无尽安静。 周行在吧台劈里啪啦敲着计算器,他有记账的习惯,脑子里记一遍,手机上记一遍,本子上再记一遍,连带着将过去的也给算一遍,而后他从抽屉里将今天收的现金抽了一部分分成两份,一份给胡夏,一份给许随意,剩下的则都交给小马改天存银行。 胡夏的钱都是现结的,一天一结,干就有,不干就没有的那种,许随意疯狂干着盘子里的饭,将最后一口吸入进口还没等咽下去就抬头呜咽着冲看着自己的小马说:“钱都给夏夏,我还能再来一份儿饭吗?” 小马手指夹着烟,翘着二郎腿一脸嫌恶的看向胡夏咂舌:“他在家都没吃过饭吗?”一天天的,活没干多少,光一个吃都吃回本儿了,就他么弹个琴,能他么有多累?弹的还没胡夏他丫一半儿好,就这还好意思说是跟胡夏从小上一个补习班,上他娘的屁吧,合着胡夏用脑子学,他是用屁股学的吧。 小马虽嘴上说着不满,然身体倒是很诚实,连着又吸了几口烟徒手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端着盘子再次进了后厨:“最后一份啊,再吃就得交钱了” 许随意将嘴边儿的饭抿进嘴里,眯着眼笑拍彩虹屁谢啦小马哥,小马哥辛苦啦,小马哥做的饭太好吃了,小马 “闭上你的鸟嘴,再叫一句给你舌头拔了!” 小马将后厨最后仅剩的饭全盛了,混着其他菜和调料一起搅拌搅拌端给了人,目露凶光:“诺,听你姐的话,少说话多吃饭,吃!” 许随意拱了拱鼻子不算计较,脸上虽不满意但好歹有饭吃,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吃的闷香,小马从新点了根烟,迭起腿,一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慢悠悠的敲着,吐露出一口过肺的烟叫面前闷头恰饭的人:“许随意” 许随意抬头“啊”了一声,小马皱起眉:“啊个屁啊,吃你的饭,跟你说话了就啊” 许随意撇嘴不满的嘀嘀咕咕:“你叫我名字了” 小马没搭理他,转眼又对上跟周行一样安静的胡夏:“他到底是你哪房表弟啊?确定姓许吗?别不是跟姓朱的抱错了吧” 胡夏笑笑没搭话。 许随意登时就变了脸:“你怎么能骂人呢!”用勺子指着小马急道:“不就是多吃你两碗饭吗?瞧不起谁呢?老子有钱,钱多的是,给你不就完了!” 许随意当即就要摸钱包出来,空荡荡的触感使他忽地想起来自己换了衣服,钱包落在宾馆了,随气焰就下了大半儿,依旧外强中干的说先记胡夏账上,回头他再补! 小马依旧慢悠悠的继续打趣他:“留着钱还是买吃的吧小笨猪” 一直沉默不语算账的周行插了口,拧眉沉面警告小马实在没事干就把厨房收拾了去,小马笑笑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店里又静了下来,只剩许随意气鼓鼓的还大口干着饭,只眼神不时瞪着小马恨不得嘴里嚼的都是他的肉一般! 吃完饭许随意和胡夏待了没几分钟便走了,店里还剩俩人,周行善后做检查,小马则独自收拾完厨房又全身放松的窝进沙发冲周行发出八卦的邀请:“唉,你说胡夏她那弟弟是弟弟么?我怎么觉着那么不对劲儿啊”,非亲非故不是一个妈生的又不在一个户口本儿,还跑这么远来找胡夏,成日没别的事儿也就黏着胡夏,胡夏走哪他跟哪儿,上个厕所也要知会一下,唉,那小子那朋友圈你看了么,全是和胡夏亲密照,哪有干姐弟的脸贴脸?当然亲生的除外哈, 别不是俩人小情侣谈恋爱呢吧,胡夏是不用说肯定不是纠缠的那一方,新时代独立女性,优秀,漂亮,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双商都在线的可怎么就谈那么个玩意儿?模样瞧着就傻不拉几的,一头小卷毛儿,灰不灰白不白的还娘里娘气的,没怼一句都能哭出声来,连个老鼠都怕,嗤,你要说胡夏看上他有钱吧,那有钱的也多了去了,怎么就没看上你呢,还是眼光不行” 小马摇头晃脑越发肯定:“对,眼光不行” 周行检查完店里所有边边角角没有发现隐患后,没理会他的话拿了车钥匙才回道:“走不走?” —— “什么人嘛!讨厌鬼,就知道看不起人,不就吃他两碗饭嘛,就说说说说跟个和尚一样念叨个不停,我还夸他做饭好吃,那算白吃嘛?根本就不算嘛,改日让他去我家,我让他吃火锅吃到他撑死,羡慕死!让他说!” 回去的一路上,许随意一直埋怨小马不停,嘴里嘀嘀咕咕的,越说越来劲儿,路边儿的小吃摊多的都摆不下,跟接龙似的一个接一个,许随意看到什么都想吃,胡夏惯着他,反正花的钱第二天照两倍还会再进自己兜儿里,每样都挑着买了点儿,刚装好的关东煮还没吃完就嚷着又要吃糖葫芦。 许随意手上东西多的塞不下,糖葫芦胡夏拿着,她自己吃一个,时不时再喂许随意一个,看他嘴角粘的油渍一边嫌弃一边掏纸给他擦:“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吃人家的在背后还说人家,你不过分啊?在学校都是这样学的啊?你就尽不着调儿跟人学坏吧昂,许随意” 许随意嘴硬:“我哪有学坏!明明是他先说我的” “那你考试成绩呢?怎么没发给我看看啊?多少分啊?排名呢?我走了,第一该是你的了吧,这回总不埋怨我压你头上了吧?” 许随意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的让胡夏再喂个糖葫芦给他,胡夏拿了一颗在即将喂到他嘴边儿又绕远了,半眯着眼语调儿都沉了下来:“成绩单” 宾馆里,胡夏拿着许随意的手机看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随意坐在床上,埋头边往嘴里塞吃的边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可不是倒数,一个班五十多个人,我在中间,后边还有二十多人呢,而且,老师说我这个成绩也还可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胡夏闻言被气笑,手里头拿着他手机连戳了几下他脑袋:“合着你还挺骄傲?” 许随意依旧狡辩:“我没有” “没有?”,胡夏一秒变了脸,上下量着他,面上虽带笑容但却没有显出一丝高兴反倒质问他,没有你染头烫发还打耳洞?你们学校现在不教文化课都改教你们学这个了?看来心思都用到打扮哄女孩身上了没地方学了是吧?你对得起你妈还是对得起你刚过世的爸?你对得起你自己么?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男的吗?你除了生殖器还有哪个地方像男的?嗯?胆小爱哭又怂还总犯贱,你哥说的对,对付你这样的,都不用动手,光站那吓都能吓死你, 你十七了,许随意,不是七岁你懂不懂?你没有概念的吗?再有一年你就要成年了,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什么时候能长大?你来这么几天你有给你妈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吗?你一声不吭跑过来你有在乎过你妈会不会担心你?你有考虑过你妈的感受么?你觉得她不爱你,你觉得她让你丢人,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妈,那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爸刚走,你觉得你妈能有多坚强?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后盾都是因为还有你,可你呢?你除了一受挫就逃避,就哭,哭、哭,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我要是你哥,别说等你出来了,在你还是个胚胎我就想尽办法弄死你,麻烦精! 许随意脑袋低垂大口嚼着嘴里没吃完的糖葫芦,鼻腔泛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胳膊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消极又肯定的反驳:“你才不会,你才不是许进”他爸住院时候的很大一段时间许随意都没怎么去上学,待家里事情稳定后他妈妈花钱给他调回到了距离家近的一中,一中学习进度比在原来的高校要大,再加上好久没正常听过课,别说保持原地不动了,没考倒数第一就已经很不错了。 许随意闷声坚定道,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他会努力的,求着胡夏别对他失望,他再也不会了。 胡夏满腔的道理戛然而止,话在嘴边溜了一圈闭目深呼吸换了三字:“赶紧吃” 知道不是他的错,胡夏犹豫再三还是摸上他脑袋揉了揉表示安慰,许随意顺势抱住胡夏,脑袋抵在胡夏腹部,委屈再次上了头,胡夏揪着许随意的耳朵将人揪起来看:“行了,眼睛刚好一点不想要了?小马哥说你被抱错了姓都说轻了,你妈应该把你生个女孩儿才对,你满大街去看看,哪个男的像你似的这么能哭?嗯?还哭?憋回去” 你恶心不恶心,鼻涕泡都出来了! 许随意不满的将鼻涕眼泪都蹭到了胡夏身上,犟个嘴:“我没哭,我只是在排毒” 胡夏笑骂他,“我学了傻逼,不用提醒我,你老师也说了,是适当,而不是过量,去把你脸给我洗了去”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西湖水都不够你哭的! 从店里回到宾馆,胡夏陪了许随意好一会儿,墙上的时间趋近凌晨,她准备回去了,并交代许随意早点睡,明天还要起早,许随意皱眉道:“你要不别走了,这床反正够大,睡三个都不成问题”而且我们又不是没再一起睡过,更何况你就是现在走更证明不了你的清白。 这几天许随意一直住在胡夏家附近的宾馆,白天胡夏带着许随意吃喝玩乐各种闲逛,晚上许随意就跟着胡夏在周行店里弹琴卖唱赚钱,胡夏本想让许随意住家里,她住胡娇房间,让许随意住她的,胡娇假期一早就跟人出去玩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但许随意不敢,他怕胡娇的程度不亚于怕许进,之前在一个城市里,许随意经常去胡夏家找胡夏玩儿,基于他母亲刘红的那一层面,胡娇对许随意表面还算客气,但在他走后,胡娇就把所有的恶全部施加给了胡夏,有一次许随意落了东西返回去胡夏家找时,隔着一道门,许随意将里面打骂的动静听了个清楚仔细,他几乎落荒而逃,后来,他就以各种理由磨着胡夏出来或者去他家就是不肯再去她家,更何况他这次顺着胡夏给的地址找到她家还没敲门就听见楼下传来虽时隔那么久但只要一出现就跟刻在了记忆般的高跟儿鞋声, 许随意慌不择路拎起箱子就往上跑,并躲在暗处悄悄往下看,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胡娇以及她身后带的男人,虽早在胡夏那里有过耳闻但跟亲眼见到还是让许随意有些难以接受和羞耻,他一直躲到杂物间躲到胡娇和那个男人完事又一同从家离开,也躲到胡夏回来他才敢现出身。 胡夏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制止住了他那张再乱胡说八道的嘴,许随意随大叫一声趴在床上挺尸装死,颤颤巍巍的伸了一只手:“一千万,没有一千万我是不会跟你算了的” 胡夏轻笑着说好啊,十根手指交握着劈里啪啦一阵响,抓着许随意的两条腿猛地往下一拉,给他来了个锁喉:“那我先给你灭口,完事儿了再给你埋掉,放心,你的一千万,我会用纸币如数火烧给你” 许随意狂拍着床铺,尖叫的喊救命! 胡夏有些无语的打了一下他脑袋随起身,“行了傻逼,你真的没有一点儿表演天赋” 许随意的软磨硬泡没了用,胡夏到底还是走了,从宾馆出来,外边天色暗的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边的路灯下还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胡夏贴着一道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快,身后的脚步声也快,她慢,那脚步声也跟着慢, 胡夏皱起眉,想着是许随意的恶作剧,他以前也经常这样捉弄她,胡夏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假装打电话,再经过一处拐弯儿时飞快闪进拐角的暗处,等脚步声逼近时猛地从背后偷袭了过去, 待扑倒人又看清身下某人的脸时胡夏顿时愣住了,惊声:“怎么是你?!” 第8章 chapter7酸味儿 早饭是在火车站旁边吃的,许随意耷拉个脸,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就是不往嘴里送,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不停,埋怨居多,胡夏将分好的小笼包吃光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个,抬眸看对面某人依旧是那个要死不活的逼样儿,反手就是一筷子敲在他脑袋上,目光狠厉:“吃饭!” 许随意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哭丧着脸唧唧喂喂:“我还是不想走” 胡夏没理他,也不再强迫他吃饭,自顾自的吃完饭,又掏了钱结了账,管老板拿了几个一次性塑料袋儿,将桌子上剩余的小笼包油条装好,还从新打包买了一杯豆浆,抬了抬下巴冲许随意:“把你包拿给我” 许随意将胸前挎着的包取下来递给胡夏,看她一样一样翻着自己的东西,再次开第n遍不想走的口:“我不想走夏夏,我能不能呆在这里,我想转到这里在这儿上学,成吗?咱俩还像以前一样” 胡夏一样样的检查他包里的证件,将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单独分开了装在内兜和外兜,再次问他碗里的东西还吃不吃?许随意摇摇头依旧拒绝,胡夏挑眉点头再没说一句废话,起身的同时也揪住许随意的耳朵使劲儿就将人给揪站了起来。 胡夏强行拽着许随意,俩人一手一个行李箱,来时塞的满满当当,走时依旧是塞的满满当当,许随意没撒谎,一个箱子装的是他个人物品,另一个箱子装的都是买给胡夏的礼物,绝大部分都是衣服,拆开的时候胡夏都惊了,问他谁教的?许随意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承认是他妈,许燕文走的那段日子,刘红从巨大的悲伤中能够走出来靠的就是各种买买买,每天尽可能的把生活过的充实富裕,店里都有管事的,她隔三岔五过去看一眼就行,然后就是约着姐妹打牌逛街。 许随意没课的时候刘红就会叫他陪着,刘红逛的时候,许随意无聊的很,从一家店的沙发起来再接着坐到另一家的沙发,那段时间,奶茶汉堡喝到也吃到吐,他不能睡觉,要时不时附和店员对刘红一顿猛夸,反抗不了那就加入,许随意的人生格言;在看见各种新款漂亮的,刘红试穿的时候许随意会自动将胡夏的脸给带入,想象胡夏穿要比他妈漂亮一百倍,心情便豁然开朗,配合着店员一唱一和的让刘红将它们全都给买了,打包的时候许随意会再偷偷让店员给换成最小码的。 许随意一脸得意的冲胡夏保证说绝对不会被他妈发现,刘红的衣帽间多的都要冒出来了,去年前年大前年买的衣服好多吊牌都没拆,就算胡夏穿着到他妈面前晃悠他妈也根本看不出来! “那也不要” 许随意有些急道:“为什么呀,我妈真看不出来,这些好多她都没试,过眼云烟就拿了,而且这些尺码都是你的,你不要我妈也穿不了啊” “不一样,等你什么时候自己赚钱用你的钱买给我我才要” 许随意嘟嘟囔囔,有什么不一样啊,我妈的一切将来都会留给我,这跟我自己的也根本没差啊,胡夏敲了下他脑袋又语重心长:“当然不一样,你妈的钱名义上是你的,但终究不是你自个儿赚的,我跟你熟,又不是跟你妈熟,你可以理所当然接受你妈给你的一切,我不可以,懂了吗?” 许随意仰躺在床上,撒泼似的翻来翻去,不懂,不明白,不想知道,你之前不也收了我爸妈给你包的红包嘛?谈及之前许随意咻然止住了话题,脸色一疝,瞟了胡夏一眼又小声连忙说对不起,他错了,胡夏有些好笑问他哪儿错了。 许随意油腔滑调的说哪都错了,耍无赖般指使胡夏要一件件穿给他看,要不然他就白带这一趟了,他才不要吃亏当冤大头! 上午的火车站来往人流量很多,路边随处可见出租车揽人,胡夏交代许随意上了车不要睡觉,也不要跟人说话,过完安检就将身份证塞在内兜里不要有事儿没事儿就掏出来,饿了就吃你包里的东西,别乱吃别人给的,少喝水,能憋住上厕所就憋住,跟阿姨发消息告诉她几点到,让她接你,别乱坐车。 胡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不容拒绝的拖拽着人穿过大厅一路上了楼又下了观光电梯,直至带着人进入到她无法再陪同的关卡,才转过身面对许随意复又温声:“我给你说的都记住了吗?到地方了给我发个消息或者打电话报个”平安。 许随意猛地抱住了胡夏,脑袋埋在胡夏肩窝处,认命般闷声妥协:“夏夏,我还能来找你吗?” 胡夏好笑的拍拍他背安慰,反问道:“我又不是死了,为什么不能?” 许随意抱的她更紧,:“那我下次放假就来!” 胡夏摸了摸他头,笑的明媚:“考的不好就别见我” 许随意傲娇着张脸:“才不会,我那么聪明” 过安检的时候,许随意跟要出嫁舍不得家似的一步三回头,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同胡夏挥着胳膊大声说再见:“夏夏!我会想你的!别忘了我!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许随意一个没留神还栽了一跤,引得胡夏笑骂他一句真丢人。 时间似乎掐的刚刚好,白天送走了许随意,晚上就在家里看到了胡娇,出了一趟门,她发型都变了,披肩长发烫成了现下的时髦蓬松微卷,似乎是刚回来,脸上带着精致的妆,红唇很是风情,岁月在她脸上从未偷走半分,甚至还平添了几分韵味儿,她心情很不错,对着镜子正在一件件试她新买的衣服,还转了个圈问胡夏:“好看吗?” 胡夏点头,毫不犹豫的说好看,她从不吝啬对胡娇的夸奖,毕竟,她的长相一半就取自于她,胡娇很满意胡夏的回答,脸上说不出的傲慢,手在床上的堆一堆东西里翻了翻勾出一袋子扔到门边,施舍般看也没看胡夏一眼:“你的,穿上我瞧瞧” 胡夏弯腰捡起,里面是件裙子,款式很素,胡娇鲜少会给她买衣服,她衣柜里一多半都是胡娇穿剩下不要的,小时候捡各方邻居家小孩不要的,长大了捡她的。 胡娇让她试,她当真去试,还没穿好就听见玄关处开关门的动静和胡娇打电话的声音,她又要出门,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胡夏手还背在身后维持着拉拉链的动作,片刻后她飞快从身上脱了下来塞进了衣柜里,连带着那丝涌上心头的情绪一同关了进去。 “小屁孩儿回去了?” 店里接连忙碌了几天,最后一天终于恢复了正常,小马脸上挡不住的高兴,熬出头了,一天都是哼着歌干活的,后厨忙完了,出来接着忙,擦桌拖地不在话下, 小赵埋怨道:“你都干完了,我还咋好意思领钱呢,给我们留点儿活路吧,二老板~” 虽是玩笑话小马也佯装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替你大老板节约成本嘛,大不了这个月给你们都少发点儿,剩下的就当孝顺我给我买烟了” 小赵一听一把夺过拖把:“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当个白眼狼!” 几句话逗得店里人和一些听稀罕儿客人哈哈大笑,小赵摆着东西看到胡夏进来连忙打了声招呼,“夏姐”,又习惯性看她身后,眨巴着眼睛但扑了个空:“随意表弟走啦?” 那天胡夏突然带了人一块儿进来,向店里一众人介绍那是她弟弟,表弟,放假了来找她玩儿的,在这儿呆几天就回去,店里人从惊讶胡夏竟还有这么帅的弟弟到跟人熟络仅用了小半天,许随意性格活泼,喜爱交朋友,名副其实的话痨,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人,都能聊的起来。 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见到男的就叫哥,见到女的就叫姐,把店里人哄得一套一套的,高兴的合不拢嘴,每天就黏着胡夏屁股后转,加上也会弹琴,还顺带跟着人在台上一块儿表演,小赵尤其的喜欢他,有天他白天玩儿的过于疯累的赖床没来还问胡夏呢。 胡夏从柜台拿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嗯,回家了” “他才来几天啊?就这可就结束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真是不够意思,他下次还会来吗?”,小赵撇个嘴直摇头,他还打算趁着不忙跟他开黑打游戏玩呢! 小马叼着牙签儿:“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哥,哼,能会跟咱打招呼?谁稀罕!” 小赵闻言半个身子倚靠在吧台,手挡在口鼻处有模有样的扇了几下,挑着眉同大家说:“好大一股子酸味儿” 小马随横眉竖眼:我又不稀罕!酸那是厨房,醋倒了,教唆着小赵还不敢紧进去扶去,小赵配合着进去又配合着出来说:“没倒呀” 眼见着小马气急败坏抄东西要打人,胡夏适时宜的掏出手机点开许随意给她发的语音:“周行哥,小赵哥,杨姐姐,柳姐姐还有小马哥,我要走啦,实在是太匆忙了所以很对不起没有跟大家当面告别,不过不要担心,我还会回来的,我会想念你们的,爱你们~”附带发出声音的啵啵声,夹杂着胡夏清脆的巴掌和嫌恶声以及许随意小声不满的说怎么了嘛,语音到此便戛然而止。 胡夏掏了掏耳朵,若无其事的问小马怎么样,这回够意思了没? (他叫我姐姐唉,这小嘴,真甜,我弟弟要是有他一半儿听话懂事就好了)小杨和小柳说着悄悄话,还给胡夏比了个大拇指:“夏夏,帮忙转告一声给随意小表弟,我们也爱他,也会想他的” 小马咧嘴嗤之以鼻:小屁孩儿毛长齐没,就爱爱爱爱爱个屁啊爱,神经蛋!转告给他,可别让他再来了,来我也不接待! 话虽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知道小马其实很喜欢许随意,要不怎么可能单为了他还专门儿买了个小锅,店里米饭都是有量的,一大锅提前闷好,足够招呼客人了,但许随意吃的多,他那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男娃,店里剩的那些每次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刚来店里见面尽管不认生还是能看出来很局促,明明没吃饱还想吃但就是死鸭子嘴硬的非说吃饱了。 小马长的凶,脸上还有刀疤,许随意谁都不怕就怕他,就连面无表情的周行他都能看顺眼,唯独小马,他大声说一句拔高腔调的话许随意都能吓跑,缩着脑袋躲在胡夏身后,胡夏说教他,小马能把他吃了呀怕成这样,许随意撅着个嘴,覆在胡夏耳边小声,支支吾吾的说小马有点像许进。 许进带给许随意的,其实没有多大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那个话语是真的伤到了许随意的自尊,以及说完那些话就意味着彻底撕破兄弟俩之间的脸后许随意再次解读许进看他的眼神,不是不耐,而是彻骨的恨。 不被喜欢人喜欢的滋味儿,许随意比任何人都知道,甚至还造就他更加的敏感,以及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交朋友都是先观察人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神态,稍有一丝异样他就不再搭理那个人,胡夏安慰他,小马是小马,不是许进,小马只是长的凶,但心底很好,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不要用一个人的长相就评头论足说人的不是,你都忘了? 开导后的许随意逐渐不再害怕小马,甚至后来还会跟他开玩笑,不过偶尔还是会被小马的毒舌给刺伤到,小马数落许随意没个男子汉气概,连自己哥哥都怕,等长大了娶媳妇能了得啊?不得被人打的一声不敢吭,直往床底下钻啊? 小马虽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诚实的很,隔天跑了几条街在市场上买了口单人锅,闷的那锅饭谁都不让吃就给许随意留着,小赵开玩笑将此事说出来,小马立马反驳说将来喂狗的,只不过先开开锅给许随意试试而已。 许随意听后眼睛瞪得像个铜铃,狠往嘴里塞着饭,大口大口嚼着就像在吃小马的肉,小马哈哈大笑指着人说看,像不像狗,气的许随意龇牙咧嘴扑到小马身上就要咬他。 另一边,许随意浑浑噩噩睡了一路听到广播声后出了车站,胡夏为了让他快点儿到家,让他坐到中途又转到高铁站坐高铁,加上坐火车,到达目的地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比找胡夏还快,胡夏买的时候就说他,那么多选择买了个火车的就算了,还买的硬座,那么长时间他倒挺能忍,敢情钱就舍得买吃的,手机电脑就知道会玩游戏一到正地方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许随意随呛声,凡事不都第一次嘛,后面不就知道了,不就会了嘛!我就点开看看,谁他知道就付成功了,我又不会退,再说了,你当初不也是坐火车呢嘛? 胡夏才懒得搭理他,每次理由都是一大堆,永远不承认自己笨。 刚出旋转门,突如其来的冷风裹着雨冷不丁的拍在了许随意脸上,气候突然间的转变冻得他像条狗一样立马蹲缩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胡夏打电话,电话接通的一刹那许随意嗷嗷叫的控诉道他家这边儿下大雨了,要冻死他了!他还穿着个七分裤,短袖外边儿套着薄衬衫,路过的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他。 小马竖着耳朵听,小声吐槽傻蛋玩意,知道温差大还不知道多套件衣服,胡夏眼神示意小马闭嘴,后有条不紊的让许随意找个空地方把他那个小箱子给打开,里面有她给他整理的外套,打开就能看见,旁边还有把伞,都拿出来:“给阿姨打电话没有,让她过来接你,别随便打车也别乱跑” 许随意用脖子夹着手机,去开箱子,嘟嘟囔囔的说发了消息了,一直没回,可能在忙吧,我一会儿再给她打电话,胡夏嗯了一声,交代他穿好就去大厅老实候着,东西看好。 说话间脚步声越靠越近,直至走到他箱子正前方,许随意顺着沾着雨水的皮鞋,笔直的西装裤管往上看,因为冷的原因身子哆嗦个不停,在看到那张脸时登时就止住了,许随意匆匆忙忙低头给电话里的胡夏说:“我那个先挂了,等会儿到家再给你说” 电话掐断的那一刻小马冷哼,嘲笑胡夏就跟哄三岁小孩儿样,比他妈还操心,他这样能长大吗?不得早晚让人给拐卖了啊,你听见是他妈的声音没?他妈到底接到他没? 胡夏说不知道,没听见,但听动静就知道谁来了,小马一听就来了劲,不是那你挂什么电话啊,火车站的人多复杂啊,他那傻蛋样儿不得给人骗走啊,胡夏笑他,现在着急啊?刚不是还嫌弃个不行啊,他被拐卖了不正合你的意了吗?正好以后也不用见到他了。 “谁说嫌弃他了?谁说合我的意了?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听听到底他妈接到他没?” 一旁的小赵立马举起双手,(我听到了,两只耳朵两只眼睛都听到了,可以作证) 小马挥着拳头龇牙咧嘴,(做你妈个鬼啊,哪儿那么多话,干你的活儿去) “不打”,胡夏盘着头发,斜眼睨他一眼,“要打自己打去,你又不是没加他好友,费你自己的流量去” 小马点点她:“没人情味,人家挣得钱都给你了几毛钱的流量都舍不得,跟周行一样儿抠门,你俩就坏一起去吧!” 恰逢周行从外边儿进来,听到这话,眉心微拧,小赵随用托盘挡脸只露出看热闹的眉眼识趣的偷笑躲远了。 第9章 chapter8开学 七天的假期过的意犹未尽,班里热闹非凡,堪比刚开学那阵,嗡嗡声一片聊什么的都有,李让扯着嗓子跟个喇叭似的在同学之间显摆他从景点那淘来的战利品。 同学翻白眼阴阳怪气的丝毫不买账:“得意什么,还不是花钱捡人家不要的呀,有本事自己考一个呗”,就是,臭显摆!那地方我都去腻了ok? 李让满不在乎一脸得意:“你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羡慕吧你们就”毕竟,全班人仅胡夏一人中奖,可不就是羡慕嫉妒恨? 女生呸声,白给我都不要! 十月国庆,七中给全体师生发了个大礼包,组团去滨湖世纪公园游玩,除了房费三餐,门票和来回的车票是学校全包,仅限年级前五十名,可携带一名同学或家长,此消息一出班里人沸腾乱成了一锅粥,七嘴八舌得的议论说按哪一次的成绩呀,要是并排了怎么办?又埋怨学校为什么不早说,这次的考试她都没考好,好多题都没认真写,隔天名单晒出来的时候,班里人只瞟了一眼脸色就跟吃了苍蝇屎一般恶心又无语,她们班的转校生,胡夏! 作为半道儿上来的,班里除了李让几乎没人敢招惹和搭理胡夏,一部分是本就携带排外心理,另一部分,则是胡夏的性格使然,女生之间的友谊,快的就像借一次性餐巾纸,借到了就是朋友,借不到就是敌人,胡夏就是后者,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我不参与,别带我,不需要,不用”在短短入学半个月内就将班里能得罪的都给得罪了个遍儿,无外乎不包括一些犯贱的男生,就例如李让,不过后者脸皮厚,毫不care。 胡夏在学校里给人的性子和她的外貌一样,极具攻击性又冷漠,无条件拒绝任何形式任何目的的搭讪和交友,胡夏长的漂亮,漂亮的简直不像话,开学当天就吸引了半个学校的人的目光,七中开学正值暑季,天气跟个汗蒸房似的,又闷又热,胡夏着着普通的方格衬衫短袖热裤板鞋,背着黑色单肩包,高马尾秀发乌黑顺直靓丽,杨柳腰瘦高挑个儿,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很是吸晴,整个人像是一汪泉,行走在七中的校园,不说话单立在那儿看介绍牌就解了大半暑气。 胡夏初来没几天,七中论坛便直接锁定她为七中新校花,一到课间,过道里来来回回窜过着人,就只为亲眼证实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句:“你不看一眼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漂亮!” 然胡夏在七中的出名,远不止颜值,还有智商。 开学的必备过程,摸底考,胡夏以低于第一名两分的成绩位列于校红榜第二,一跃成为班级第一,更是甩了班里第二名百来十分,可过于优秀和完美在不近人情的性格包裹下,就成了装和傲慢的代名词。 班里一些人见胡夏刚来第一次就取得了这么高的成绩,纷纷上前凑着近乎,一口一个夏夏的叫着问人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和秘籍,平时都上什么补习班听什么课说出来给大家伙分享分享呗,盛夏的蝉鸣声九月依旧叫的响亮,在人耳廓要死不活还纠缠不休,胡夏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被一连串的问题勾的心底的那股焦躁愈演愈烈,她抬起头,眼里带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嘲讽笑意:“夏夏?我和你很熟么?” 那女生的脸登时变的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尴尬! 得罪同学不要紧,要紧的是连老师也一块得罪,胡夏是以艺术生进的七中,中午和晚自习的时间基本就在画室泡着,有时一下午也见不着人,布置的作业要么没及时交要么就是不清楚,小组作业也只填了她自己,不邀请也不参与,隔三差五就有老师向其班主任老赵告状,但念及其成绩好,老赵每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班主任有心无心的纵容更加致使胡夏在同学之间格格不入,女生在背后议论给胡夏取外号:阴阳人;(ps:这里不是指说话阴阳怪气儿,而是指性格孤僻不好惹、异类者) 同为转校生半路转进来的李让则无疑是胡夏在七中唯一一个算称的上的朋友,因为李让完全就是另一个许随意,从长相性格再到脾气,尤其是“死缠烂打”的那股劲儿,都做到了七八分相似,不同的是俩人对待头脑的运用,许随意虽调皮捣蛋但学习方面却是正儿八经数一数二的,而李让则是一个除了学习他的eq和iq便没有任何问题的奇葩! 学生时代在一众人间展露头角的不止有学霸学神校草和校花,还有打着为同学谋便利旗帜的“校内生意人”,别人上学是为了学习和美好生活,而李让上学则是为了怎么从同学手里赚钱,怎么赚,怎么多赚,怎么从领导眼皮子底下赚, 李让几乎认识所有牌子货,大到路边停着的豪车,小到女生十几二十几用的卫生巾,日用夜用超薄加长版一次性防侧漏裤没他不懂的,李让总是批发一些学生用具烟嘴儿零食辣条小玩意儿什么的,在年级里偷偷的卖,只要你有需求,只要在他力所能及之内的,只要你肯加钱,没他搞不到的,班里时常会有教导主任和学生会的检查,李让会提前将它们放到厕所的马桶盖里盖着,也有藏在垃圾桶里,男生们就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一群马大哈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女生嫌恶心,让他便宜点儿。 李让叼着棒棒糖:“恶心?黑市场去过没?地沟油吃过没?死老鼠见过没?恶心的多了去了,你以为我带这一趟很容易啊?不要辛苦费和跑腿费的呀?没讹你就不错了,还嫌贵,嫌贵你别吃,饿着,西北风便宜!” 李让狂不是没有原因的,学校绝大多数都是住宿生,半月一回家的制度能吃到好吃的机会本就不多,学校的饭菜翻来翻去翻出天了也就那几样,而小卖部的东西不仅单一还死贵,李让初来七中就注意了,观察了小半月就开始倒货卖货,他从小就这么干,上手简直不要太容易,因七中比他先前待得那些学校管理都相对严格点,他起初只是在几个班之间偷偷的卖,后来仗着会打球便逐渐打开了七中的“市场” 高一至高三至少一半的住宿生都在他那儿买过东西,李让为人圆滑狡诈,人送外号鬼精灵,不过不是褒义词,而是贬义词,要可知道,李让账算得比你吃几粒米都清,在他眼里,利益要比朋友更高一筹,旁的都是浮云,一样东西不同的人他卖不同的价格,李让还有条人生格言:赚钱要讲究市场,一个是识人,另一个就是关爱女性;毕竟,他一多半儿的钱都是靠着女生过活的,当然可不是仗着人来了小日子就狮子大开口,相反,李让卖的要比学校的还便宜的多,也正是如此,李让能够在戒律森严的七中站稳脚跟赚钱还不挨打,就是靠着他身后有庞大的女性基数给撑腰! 李让炫耀了一圈儿才辗转溜到了后排位置,将那所谓的战利品径直丢到了徐峥月的桌子上,极为大方的:“诺,一人一个,可别说我抠门儿啊” “还有我的?谢谢你”,徐峥月看着桌子上那两个精致又小巧的手办挂件,眼里抑制不住的欢喜,她问李让多少钱,她付给他,李让拆了根棒棒糖翘起二郎腿塞进口中嗨声道了句客气!“谈什么钱啊,多生分,我又不像某人,掉钱眼儿里了”,李让皱皱鼻子,意有所指的:“只认钱” 徐峥月余光下意识的看向坐在里侧靠窗位置的胡夏,后者头戴耳机,脸上平静的不见一丝异样,当初消息出来的时候,作为班里唯一一个靠着厚脸皮跟胡夏搭上话的人,李让多次磨着胡夏想要她带他一块去,胡夏也很爽快,直接将名额平替给了他,只不过,平替名额不是白给的,是胡夏以低于市场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卖给的李让,李让有些不爽,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要的是和胡夏一块去,哪怕付钱也行,但胡夏不去,并明确告诉他,要就要,不要她一样卖给别人。 徐峥月改口小心翼翼的问李让那里好玩吗?李让嚼着棒棒糖故意似的拔高了嗓门:“好玩!怎么不好玩,好玩的很,有山有水佳人帅哥成双对,好玩儿的不得了,某人没去真是亏大发了!” “快快快安静安静!!安静!” 第一节英语没等来代课老师等来了老赵,坐前门靠窗位置的同学在老远看到来人时随小鸡仔儿遇到了黄鼠狼似的慌的一批,一边往回缩着脑袋一边招呼班里打闹的同学快坐好,老邓来了! 老邓即七班班主任老赵,老赵全名赵水生,三十五岁的中年四眼男人,啤酒肚外八步,个子不高走路带风,脑门的黑发还没白发多,边缘一圈儿银河项圈围着中央光的是地球仪,由于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同学私底下给他取外号儿,老邓——谐音,老瞪! 班里人很怕他,倒不是因为他瞪人,而是他做事雷利风行,“杀伐”果断,七中一多半规矩都是他制定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学当天作为七班的新任班主任更是当场给班里人表演了个下马威,隔着窗没收了俩手机,直接泡水作废,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不多时老赵便带着一身肃杀气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前门一语不发的观察班里的情况,上一秒吵闹的环境此刻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只后排传来嘎吱嘎吱嘎吱的轻微咀嚼声,李让捂着嘴眉眼弯弯的向一众回头的人:“不好意思” 老赵面色凌然从背后掏出一档案袋递给班委:“今天考试”,又赶在哀怨声四起前一声令下:“不想考就滚出去,一万字检讨,把家长请过来,下午就开退学证明”,这流程,不比你考大学简单多的多了?来这班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班的规矩了,一直到高考前都会奏效,要是还是不清楚,那就放学单独来一趟我办公室,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清楚,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记住,我还是那句话,别给我耍花样!老赵将椅子拎到门口光线比较好的位置,环着胳膊迭起腿,看死尸一般盯着整个班里的人吹了口热茶缓缓补充:“没有用!” 台下无人敢说话,教室里除了刷刷的签字笔声和翻卷声简直安静的诡异,李让抬起屁股装作若无其事的扭了两下又给坐结实了。 胡夏头微微低着,弯眉凤眼乌唇,精巧的鼻梁上挂着跟她那张脸不太匹配的黑框眼镜,脸颊微红,嘴唇抿的紧紧的,唯有腮帮子不时鼓动几下,一手捏着卷子,长时间的低头脖颈有些不爽,抚着上下左右给活动了几下,她今天的造型别致又精简,丸子头只用了一根簪子别着,碎发顺着耳廓躺在下巴处,半张脸映在光里,发丝儿都透着亮,签字笔被她夹在两指间转来转去,时不时轻点几下桌子,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看过的一部日本动漫,里面有个他特喜欢的人物——集锦,也是这么转的! (真厉害),李让在心里想。 “啪”的一声清脆,李让脑门上挨了一记打,不轻,疼的他龇牙咧嘴,引得周围人憋笑声不断,原本紧张的考试环境登时轻松了不少,李让抬头就见老赵铁青着一张脸手拿戒尺欲往他头上招呼第二下,吓得他赶紧捂紧了脑袋低头做题。 食堂闹哄哄的一片,排队打饭的人从窗口一路挤到门外,门口处的瓷砖被人踩得泥泞不堪,扫地师傅一边用拖把拖一边用听不懂的方言骂街,李让端着餐盘一路紧跟着人,直到坐下嘴里还不停的抱怨打饭阿姨得了帕金森,手抖的像是在打架子鼓,一勺青椒炒肉经她手就只剩她妈满盘的青椒! 李让一边将筷子伸进对面盘中一边看人神情:“唉,胡夏,这次的卷子你有几成把握?我怎么感觉这次的有点儿难了呢,你那选择你确保都对嘛?” 胡夏皱眉将盘子往回撤了撤:“没把握,不确保,吃你自己的” “那就是没差了”,以往她都这么说,但每次都稳赢,李让挑眉沾沾自喜了一会儿忽地低头凑近,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打一商量呗学霸姐姐,就是那个钱下回可不可以稍微降点儿啊,就降一点点,不多,我不贪的”,主要一门十块他属实有些吃不消啊,再不济搞个买三赠一的内部福利价什么的也成啊:“再说了,我们俩都老合作了” “可以” “就知道你”,最好说话。 “别找我,就不贵了”…对上胡夏淡漠的眼神,李让卡在喉咙里的半截儿话硬生生的又给咽回去了,扁扁嘴,将筷子再次戳进胡夏盘中,夹起那鸡蛋恶狠狠道:“那还是照旧吧”,十块就十块,大不了他多卖贵两件东西,照样能回本! 讨价无果后难得耳根子清静几分,只不过片刻又被一阵咋呼音给搅得稀碎! “哟!李总!这不是李总嘛!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啊!”,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嘈杂声引起食堂多半人的注意,李让低头碎碎念了一阵抬头又是一副笑脸迎人,不多时桌子前便挤着落座了一人,肖训炎从袖子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用牙咬开,也不嫌脏的在桌子上磕了磕,随后旋风似的将李让盘子里的东西炫了大半。 李让一双眼睛直盯着他动作毫无插手机会,表情越发的怪异和嫌弃:“假期没吃好啊?就你一个?陈子然呢?” “办公室改卷儿呢” “他男朋友呢?也不吃?上次那事儿他没什么大碍吧?” 肖训炎摇摇头又点点头,净捡着好吃的往嘴里塞,说话的空挡也不忘往嘴里塞着肉:“我们语文老师生二胎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家里人不满意,要闹离婚” “why?年前一段时间不是刚生过嘛,这么迅速?那秃驴马达十足的名号还真不是盖的,哪吒三年才问世,他这直接拉了进度条吧,拍电影啊这是?” 肖训炎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们物理老师挺高兴,逢人就发喜糖” 李让迷糊脸:“等等,结婚的不是化学老师吗?关物理老师屁事儿?”孩子妈出轨了?孩子爸冤大头?隔壁老王白捡了个儿子?喜悲双重奏? 肖训炎一口白米饭被噎得上不上下不下,张手拧开桌子上的水杯,就着口喝了大半,那股难受劲顺着食管总算咕蛹进了胃里,肖训炎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拍着李让的肩膀起身,又冲胡夏点头示意:“多谢款待,康桑思密达,西游娜拉”,随又抬头冲着一窗口大妈边喊边过去:“我的,我的我的,给我,打包!” 肖训炎从坐下到离开,统共不过五分钟,胡夏将擦嘴的纸巾丢到盘子里,离开前交代李让,明天上课前她要见到一个新的同款不同色的杯子在她的桌子上,李让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狼藉,随摔了筷子,心里怒骂,肖傻逼,又他妈白嫖他一顿饭! 连着考了一天,期间除了吃饭中间没有休息时间,谁先考完谁走,晚上也不用再过来上晚自习,就当多放了半天假,班里走读生高兴坏了,下午四点过了一半,胡夏第一个交卷提前离场,前后隔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李让跟着起身,怕老赵看穿似的,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腚,脑门儿上还硬生生憋出了汗,满身满脸都是戏:“肚子疼~憋,,憋不住了,要拉兜儿了” 老赵闭了闭眼,语气不耐的让他赶紧滚! 然胡夏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李让一溜小跑一直到出校门,愣是连胡夏的影都没瞧见,李让舔着后槽牙艹了一声:“腿真他妈长!” 第10章 chapter9兄妹 红灯过后,胡夏随大流穿过斑马线,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子,许随意给她买的零食大礼包到了,庞大,快递小哥还帮她拿了一段路,本想让她用推车推走,胡夏拒绝了,她不想多跑一趟,无奈小哥给她找了个纸箱子,竖着放进去,总归好拿些, 许随意那个傻蛋蠢货,不让买非买,她住的地方没有快递站点,她不仅要提前一站下车,还要绕路,这一来一回,还不够麻烦钱, 许随意不管不顾只嚷嚷,别人都有,她不能落,更何况他买的那些东西她又瞧不上还不肯要,他也想不到买别的,胡夏想起给许随意说过的大道理,那句“还不如给她折成钱来的实在”到底没脱口而出给憋了回去,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靠小区的马路边停了一黑色小轿车,还是先前的那一辆,胡夏仰头又低头看着那辆车沉思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尖锐物体丢到地上一脚踢进了一侧车轱辘下,后转身走了。 “又忘带钥匙啦”,老头笑眯眯的问胡夏刚才路过放进他店里的那一大箱子零食:“都你那小男朋友给买的?” 小男朋友?胡夏在心里好笑老头儿说话可真会捡时髦儿,她说这几天老头儿见到她怎么都这样看她,原来出处在这儿,胡夏笑笑,解释道:“亲弟弟,放假来玩儿” 老头点头,躺进椅子里,感叹道一句亲弟弟好:“还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好,不见得以后长大就要各奔东西喽” 胡夏没跟老头闲聊几句,看着时间打过招呼从罐子里拿了条口香糖就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只她前脚刚走,后脚躲在暗处的小男孩就出现了,老头儿哼哼两声,用扇子轻拍了一下他脑瓜子:“小猪啊,刚吃完一包!去,先把手洗干净再拿” 小孩儿随咧嘴冲进小卖部奔着后方小屋就去了。 …… “哟!稀奇啊!这个点儿还能看到我们镇店之宝?今儿太阳加班啊还是学校倒闭不干了?刚开学就逃课,你这三好学生的行为可不端正啊,班主任手机号多少,爆出来我现在就举报你” 胡夏进门冲探头出来上菜的小马扔了一物,小马眼疾手快的用另外一只手接住,差点还将盘子给打了,调侃完她又皱眉看着手里头接过来的东西问:“哪来的橘子?” 胡夏将书包递给周行,顺势坐在了吧台的高脚转椅上,胳膊搭在上面熟稔的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出来,抬抬下巴说的坦荡:“捡的,放了一个礼拜了” 正剥开往嘴里送的小马闻言毫不犹豫转手怼送进了周行的口中,一手指着胡夏说你玩了,你现在要叫我声好听的或者求我几句,我就考虑考虑不把你逃课愈加谋害老板一事向你老师和警察揭发,语闭小马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打, 周行将桌子上他刚放下的盘子又推送到他手上,语气不善:“没看到客人等不及了?” 周行从吧台下的储物格子里拿了瓶饮料拧开递给胡夏,“这么快又出新口味儿了?” 胡夏见状有些惊讶的问,她不怎么喝饮料,都是色素,真要说个名字这款算是常光顾的,口味多夏天冰镇口感会更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新品,店里也会跟着新进,不过新进前周行会每次先让胡夏尝,她觉得好就进,不好就弃。 胡夏尝了一口点点头:“还行,不过我更喜欢上一款白桃味的” 周行没搭腔,一边擦桌子一边例行公事般的问她这次考的怎么样,胡夏二话不说将老赵发到微信群里的消息点开推给他看,七中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五点半点结束考试,还不到结束时间成绩可就先一步出来了,公布的是前十名,不过今非昔比,她这次排第二。 胡夏一手托腮,指腹在脸上敲敲打打,自动忽略周行手指落在其中一科目栏又抬眸带着询问她‘怎么回事儿’的眼神含义,面具底下的眉眼盈盈带着狡黠的笑意反将一军的道:“我只知道有人又要请客了” —— 周行管服务员要了三只高脚杯,从印有某家银行身体安康的红色袋子里拎出瓶香槟,每人倒了小半杯,小马表情打进门就一直绷着,不乐意的紧,待上菜的服务员走后才出声质问周行:“这他妈就是你说的高级饭?” 周行面无表情反问:“不够高级?” 小马气笑了:“谁家的高级饭火锅配香槟?你也是真抠啊,吃个西餐能要你命啊还是能花你几个钱啊?回回除了火锅就是火锅,就不能改个样啊,还他妈不如在自己店里吃了,要青菜有青菜,要肉有肉,海鲜还t一大堆呢,不花钱的岂不是他娘的更好?” 周行嗤声:“西餐?你想的倒挺美” “那咋了,又都不是外人,对吧,胡夏?” 胡夏歪头,手在周行和自己之间比划说的一本正经:“哥哥妹妹携傻二哥见世面?” 周行没绷住一整个笑出声,小马登时变了脸,挥着拳头呲牙咧嘴,小屁妞毛长齐没还敢在爷爷头上撒野,别忘了,当初还是老子救的你,别说取得成绩了,你他妈早被人-- 一旁的周行淡声警告:“不想吃可以走人” 小马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抄了筷子下锅,没好气的,行行行,你俩清高,你俩牛逼,你们哥俩好的穿一条裤子好把我排挤,随意什么时候再来啊,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就滚过来,现在看见你俩就烦,小马嚼着肉,眼神恶狠狠瞪着对面笑意盎然的胡夏,用口型怼了句:再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该怎么做三人关系的自我介绍呢?那就从霸气护胡夏的周行开始,前边儿说过,复古小清吧的经营负责人,小马虽然是厨子但后边儿也投资了,算半个股东,所以店里经常二老板二老板的喊,胡夏这种学校里的拔尖儿生能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讨生活的周行小马认识, 是奇葩中透着某种执着。 事情要从三个多月前说起,那时周行开店已有小一年,店里生意除了刚开始半年的时间里热闹一阵之后就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周行和小马就一边开店一边到外边儿消费学习经验,两头顾着跑,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将清河县以及周边儿大大小小的酒吧几乎跑了个遍, 三人的相遇也是在酒吧里,起初是小马先认识的胡夏,胡夏在一家酒吧里也是当驻唱,容貌身材绝佳的同时还藏着一副好嗓子,开嗓第一句就惊艳了台下的小马,小马满脸兴奋的戳问周行怎么样? 周行眼睛一直盯着吧台和店里装横,不时摆弄着手机记那些调酒步骤,敷衍着回:“还成” 小马搓着手:“是吧,我觉得也成,那要不我们也弄一个这个?” 周行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再说”,之后便再没了下音,后来小马多次提及,周行都只说没说这回事,他也压根没答应过他,急得小马拉着人再次找到那家店自证时,人已经不见了,改换成了一个搞摇滚的,管事的经理也更是说没见过小马口中描述的这号人, 小马皱眉陷入自我怀疑,奇了怪了,他前几天还在这儿见过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周行让他回去好好洗洗眼睛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做梦了。 事情就这样搁置了,半个月后三人再次遇见,是在一个雨夜的小巷子里,胡夏正跟几个想占她便宜的人周旋。 不断学习的成果就是店里逐渐有了起色,酒卖的时常脱销,从之前的一月或半月才进一次货逐渐缩减到了一周一进,这天周行和小马进货回来,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小马说口渴,要下去买水,周行嫌他事儿多,前边就是店里,百米远一脚油门的距离就不能忍一下?小马不干,车钥匙在他手里,二话不说熄火下车走人。 等小马的空挡里,周行点了根儿烟,边抽边翻着手机无聊似的打法时间,手机传来一条条消息,小马发过来的,问他要点儿啥不要,周行回了俩字【不要】 小马也很快回,一个竖中指的照片,周行看了一眼便将手机塞回了暗格没再管,手上的烟不时燃了大半,他将车窗摇下,满车的烟雾像是找到了出发口往外不断喷涌,随之周行也看到了那一幕,马路的斜对面,有一群混混在围着谁,距离隔得远,再加上天色灯光昏暗,周行看的并不能有多清。 小马拎了袋子上车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骂鬼天气什么时候下不成非得晚上下,拧开瓶水先喝了一口又问周行喝不喝?周行没搭腔, “你看什么呢,那么起劲儿?”,小马顺着他视线凑过去看,只可惜他近视加散光的眼只瞟到灰蒙蒙的雨什么也没瞧见。 周行抬了抬下巴,语气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有人在打架” 小马嗐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水:“我当什么稀奇事儿,现在这群小屁孩儿,觉得自己看了几部古惑仔就能学着当老大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德行,父母含辛茹苦拉扯那么大,成天屁事儿没个正形就他妈会干仗,纯一群没遭过社会毒打的生瓜蛋子,衰货一个!” 周行用手机拍了张照,放大,缓慢又开口道:“好像挨打的是个女的” 小马更加嗤之以鼻磨着牙根儿骂了一句“该!”,又问周行长的怎么样?周行盯着手机里模糊的图像,对上脑子里印象中的某个身影,说了个不清楚。 “那就对了!八九不离十要长她妈得不好看能会挨打?肯定甩男人了呗!这种人,就他妈活该!掏鸡窝给一锅端了才好!” 彼时,小马刚失恋不久,就是被女人甩的。 小马喝完水,就去摸钥匙,摸了一圈儿才发现钥匙落在了人店里,他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周行懒得搭理他,升了车窗,环起胳膊寻了个舒服的靠背姿势闭目养神任他自顾自的骂自己猪脑子, 在开门儿一声尖锐又清丽的嗓音随着渐渐下大的雨涌了进来:“我操你妈,来啊!” 小马咻然扭头对上睁开眼的周行,语调儿有些飘忽不确定的:“等等,这个声音?” 周行还不明所以,小马已经挣扎着一边说卧槽一边扯着那该死的一到紧要关头就他妈失灵的安全带,情急之下他从下边儿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他妈的要干死他们! 周行这下算是明白了过来,反扣着人让他别冲动,小马一反几分钟前说风凉话的恣意,挥了周行的胳膊,急道:“冲动你妹啊冲动,你他妈就看着她一个小姑娘挨打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啊?你他妈要是今晚能心安理得的睡觉那你她妈的就呆着别动,老子一个人也得把这群丫的贱种给干服!” 说完拎小马着瓶水就冲进了雨幕。 周行坐在车里,听着若有若无不太清晰的动静声,做了几次深呼吸胸腔的那股戾气也到底还是没给磨平,暗自咬咬牙,出手挂断了界面刚拨通的电话,改从后车座抄了个家伙什下了车, 周行拎着铁棍几下便将几人干趴下后,厉声让他们滚。 那群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指了指胡夏,给爷等着,小马当即朝人狠踹过去一脚,“你他妈跟谁称爷呢!” 得亏周行拉的及时,避免了再一次引起纷争,周行扯着小马用力给扯到了一边,冲着那群喽啰下最后通牒,他已经报了警,手里还有他们聚众打人的录像,你们要是觉得报警没什么,顶多拘留个十天半个月的话,那行,他律师所不仅有人,派出所他也有人,就是砸钱也好走后门也罢,他一定会奉陪到直到把他们送进去吃牢饭,他说到做到。 周行近一米九的身高配着说话的气势,整个人趁在夜色里彰显的狰狞无比,那些人登时灰溜溜的跑了, 小马捂着冒血的嘴角,给周行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哥,这行头真他妈不赖,眼镜酷爆了,给车里看你这皮衣还没镇带劲儿的,不过您什么时候交的高端局没带小弟的?” 周行懒得搭理他,目光落在靠墙站着的胡夏身上,问人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小马忽地想到什么,眼睛冒光一脸兴奋的抓着周行说,就她,就她就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我说的,小马话还没说完,胡夏便靠着墙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胡夏好久没睡过那么长时间的觉,耳边儿悉悉索索的一直有人在说话,若有若无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打在她脸上,像是有人在她脸上抚摸,胡夏睫毛颤动了几分,睁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小马那张脸,下意识就挥着拳头冲人招呼了过去。 周行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就见小马捂着眼眶坐在凳子上死死瞪着沙发上的胡夏大喘气,胡夏有些尴尬,她不知道小马在给她贴创可贴,生硬的道歉:“对不起” 小马性格大大咧咧不是记仇的主,嘿嘿笑了两声开着玩笑:“没事,正好对称了!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刚还说你该醒了呢” 胡夏有些犹豫的开口说很晚了她该回家了,会改天再当面道谢的,小马一把抓住她,随又触电似的撒了手,板着一张脸道:“回什么家啊,你知道现在有多晚了?你再睡两三个小时天都他妈的亮了,你现在回去我俩还不如不救你,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看我俩像那种人么?就搁你睡那会儿,早她妈轮你千儿八百了,还用等到现在?不放心是吧?诺,你现在出去,出门儿右拐一千米走到头左拐一直走再右拐再左拐,清河县派出所的大门就在那儿,告我俩去吧,不过要告可得趁早啊,晚了你伤口再给合上了想赖也赖不了” 话虽糙但理不糙,胡夏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周行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店里有摄像头,可以查” 时间也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再熬个两小时天就亮了,胡夏偷偷给手机开了录音若无其事放回口袋,捧着面碗又补了声:“谢谢” 周行话很少,基本就不说话,小马是个话痨,吃饭也不闲着,胡夏同小马口中了解许多,比如开这个店,还有他和周行的名字,以及包括是在哪里认识的她,小马说的很兴奋,他真挺喜欢胡夏的,也分外觉得和她很有缘,后来还去找她好几次就为了听她唱歌,也正是因为熟悉她的声音才有机会救了她。 小马想到什么,皱眉问胡夏为什么在那里唱的好好的,忽然就走了? 胡夏也毫不避讳,用“打架”遮盖了一切,小马噢了一声又问道:你是不上学了吗?这你脸上虽然化了妆也看你没多大年纪啊,成年了么?家里父母知道你干这行么?一夜没回去也不见你家里来个电话什么的,是该多”放心你。 胡夏搅拌着面,轻描淡写的打断小马:“死光了”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不已,只不过一瞬,小马又拍着大腿指向周行:“那感情巧啊,他也没爹没妈”,甚至开玩笑的要他俩以面汤代酒拜个把子做个兄妹什么的,真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 小马胡言乱语一通在触及到周行吃人的眼神时咻然给止住了话音。 第11章 chapter10傻逼? 饭后胡夏主动洗碗,小马抢先一步,笑着说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随麻溜的捡了碗就进了后厨,活跃气氛的人走了,外边就只剩周行和胡夏,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空气一旦陷入沉默则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整个店里都充斥着水槽哗哗的洗碗声,周行在拿给胡夏一瓶水后更是没了交流,自顾自的在吧台那儿用本子对着手机抄写着什么, 这个点睡醒又吃了饭且天还没亮,眼下又还要继续跟两个虽知道了名字但依旧陌生的男人相处一室几个小时,纵使是两位警察,胡夏再有胆子也不敢再睡着,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装横简单却不失格调的小店, 胡夏目光从店里的装修风格落到玻璃门上粘贴着的招聘信息,忽地出声问正在算店里账目的周行:“你们在招人么?” 周行头都没抬一口回绝:“不招”(招!) 说招的是小马,小马人虽在洗碗,但心和两只耳朵却时刻关注外边,听到声音随探出了头,小马抓着布帘子,无视周行发出的警告眼神,扬着那不太美观的笑脸自作主张的再次冲胡夏补充:“招人,不过只招会唱歌儿的,旁的都不招!你要来么?” 胡夏挑眉反问:“薪资呢?怎么说?” “日结周结月结全看你意思,不过有一说一啊,我们出的价钱肯定没别的地儿高”小马指着脸上的伤半开玩笑似的:“得收取一定保护费” 胡夏若有所思,隔天傍晚就带了她全部身家出现在了店里,一把破吉他,按用人要求和条件,先免费试工三天,好就留下,不好不用赶她会直接走人, 小马听过她唱歌,当即就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们店里没这规矩,直接唱就行,胡夏闻言意有所指地看向周行没吱声, 小马见状明白过来,半开玩笑道:“他没听过,就唱给他听,迷死他!” 店里虽张贴着公告,但周行的本意实则并不想招人,尤其是不招漂亮的,不管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还是怡情别雅的清吧,只要混迹在其中,就不免滋生人渣, 总有些下三滥的人等在黑暗中伺机,就比如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周行不是怕麻烦的主,但同样的,他也不是无端招惹麻烦上身的主,胡夏生的漂亮,漂亮的没话说,可漂亮不仅能赏心悦目,还可以是原罪和招惹麻烦的根源, 无论小马怎么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也无论胡夏表现的有多好,替他招揽多少新旧客户,试工结束的那天,周行只有一句话,不想再看见她,也别再来, 但第二天,胡夏依旧、准时、出现在了店里。 小马苦苦哀求,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除去吃喝拉撒睡不间断的在周行耳边儿念叨不停,要他留下胡夏,甚至还提出了可以从他的工资里扣除一部分发给胡夏的让步条件, 周行到底妥了协,但妥协的理由却不是因为小马的坚持和让步, 周行同胡夏约法三章,店里的一切事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许做全都要听他的,接受就留下接受不了就走人,没有第二选择,胡夏爽利的点头说没问题,只要钱保证给她一天一结就行,小马乐了,敢情招了个财迷啊。 周行横他一眼,对着胡夏复又开口说了其一:“第一,你绝不能顶着这张脸上台” 胡夏皱眉:“化妆也不行?” “不行” “行” —— 聊起从前小马就跟水龙头开了闸似的话不停的往外冒,饭没吃多少,听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有趣事儿倒听饱了,三人在饭馆门口分别, 小马醉的不省人事,胡夏让周行直接送小马回去她坐公交,反正几站的距离很快也方便,周行皱眉回头看了眼车后座老实贴在他后背熟睡的小马,纠结片刻到底答应,交代她到家了记得发个消息。 胡夏则挥挥手要他注意安全。 夜晚的街道冷清的不见几人,摩托车穿街又逛巷,在无人的马路上一晃而过,晃眼的功夫便没入进了黑暗消失不见,班车还要好一会儿才到,胡夏果断从口袋里摸出条口香糖消磨时间,拿在手里犹豫几秒后又果断改换了香烟, “啪嗒”一声,胡夏用手聚着点了三次火都没能将烟给点着,打火机没油了,胡夏皱皱眉,想回去买又害怕误点,心底骤然腾起一股不爽的焦躁感,偏头就又见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人影,胡夏处在阴暗中,那人站在光亮里,路灯洒满了那人的脸,刺眼又夺目, 倒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胡夏整个侧目过去,冲那“一村”开口道:“喂,借个火儿” 那人看了过来,许久都没吱声,胡夏以为距离问题他没听清,欲扬声再问时那人又忽地拔腿朝相反的方向跑了,胡夏掐着烟的手一顿,皱眉,问了个傻逼? —— 佘望耷拉个脸站在家门口犹犹豫豫,手刚搭上门把,门自里便被一把推开,只短促的发了个单音节“g”,整个人便被揪住了衣领猛地给带进了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墙上的暗影随着床上两人的动作半遮半掩的来回晃荡,桌子上搁着酒精棉签之类的东西, 佘望裸着两条腿儿并屈起岔开仰躺在床上,中间跪着陈子然,他整个脑袋都紧紧埋在被子里,偶尔溢出几声□□,抓着陈子然胳膊上的手背青筋乍现, 感觉到抓着的力度在逐渐加大,陈子然皱眉抬头瞧他一眼:“很疼?”但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减轻意思,又嗤声,“那就忍着”好长长以后再敢骑车就在脑子里回想当初和今天有多疼的记性,不摔死你都是轻得! 被子下的佘望带着满满委屈的腔调儿哼了声,想要抽回腿,还没抽出来一寸就挨了打,“别动!”陈子然说这话时并咬牙一狠心将那膝盖已经撕了一半的绷带猛地给揭掉。 胸前跟着一疼,是佘望抽回腿一脚蹬在了他胸口,也得亏他下盘稳眼疾手快抓住了床帮才没被他踹下去,陈子然咬牙在心里骂了句逼崽子。 “晚自习放学干什么去了?”陈子然将棉签用卫生纸包了好几层丢进垃圾桶,转头才质问人:“这么晚才回来?” “没干什么,和小五去看电影了” 佘望将裤腿卷了下去,顾左右而言他的问姑妈哪儿去了。 陈子然嗤声:“你姑妈以为你又摔哪儿犄角旮旯里丢了,正满大街找你去呢” 佘望登时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得溜圆:“不可能!” “不信打电话问她去,看她现在是在派出所还是在大马路上” 佘望看他表情,犹豫着要去摸手机,还没等拨通脑门就挨了一记打, 陈子然夺过电话骂他:“傻冒儿啊你?说什么都信?你姑妈楼上打麻将呢,去叫她下来赶紧做饭,我都快饿死了” “你去!我不敢!”佘望一口回绝。 陈子然作势又要弹他脑崩:“你去不去?” 陈母打麻将的时候最忌讳就是有人叫她,用她的话来讲,要碰了财运是要坏事儿的,佘望在楼梯口踌躇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勇气跨出那一步选择原路返回,改将自己的“小金库”给贡献了出来。 陈子然亲眼看着佘望像是变戏法似的掀开里侧床铺得一角往下挑挑拣拣给他变出得几袋零食边拆边吃惊道:“可以啊你卤蛋儿,要不喊你旺旺呢,你是真狗啊,我俩睡一张床你都能藏这么严实?”我说你晚上怎么跟磨牙似的咯吱咯吱,敢情是偷吃啊,我瞧瞧还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佘望忍痛割爱勉强给他那几袋零食后就死死压住床铺不让陈子然看也不再给他,俩人滚在一张床上,床单被子丢了一地, 陈子然像个流氓一样,四处摸:“我都看见了,把你旺仔给我喝一罐儿” “不要!” “嘿!小兔崽子,我是你哥,你还敢对我抠?给我!” “就不” 佘望让被子搅着束手束脚的乱蹬乱踢奋力反抗就是抵死不从,俩人打架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忽地咔嚓一声闷响,俩人对视着眨巴下眼也不敢再动了, 偏佘望有些不自在的想要从他身下给移开,被陈子然使劲摁住了肩膀:“别动!” 话音刚落,只听咚地一声响,佘望后背彻底落空,陈子然心中警铃大作,完了。 —— 俩人站在门边,小学生面壁思过样儿,陈母那张嘴就没停过,一直数落到家具师傅过来换完床,陈子然有些无语道:“妈,你就不能等人走了再说?” 陈母直接梅开二度,站在门口,活似唱戏扯着嗓子扬声给各方围观邻居听:“哎哟喂,还知道丢人呐?真是干得好,干得秒,干的顶呱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然然能耐了呢,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床先睡塌了!” 陈子然:“” 佘望脸上红扑扑,紧贴着墙倒一声不吭。 新床是上下铺,俩人谁也不挤谁了,陈母拿了两床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又给两人分配,让陈子然睡上铺,佘望睡下铺,夜里好起夜,待门一关,俩人又滚到一张床上,佘望藏的那一箱子零食也被陈子然强行给抖搂了底朝天撒得床上哪儿都是, “还敢不敢私藏偷吃了?”陈子然一直挠佘望腋下,佘望被逗得躲闪不及,一边不住的摇头一边出声叫停他:“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陈子然也有点儿累了,翻身与佘望并肩仰躺在一起:“怎么了?要是是想要回摩托那我劝你闭嘴” “不是”,佘望将被弄乱的衣服拉扯好,又盖了被子,说了不是后边却再没了话音,陈子然偏头对上他,皱眉:“说啊,不是什么?” 佘望脸上依旧红扑扑的,冲陈子然眨眨眼:“没事了” 陈子然随凶神恶煞着张脸,一把翻身骑跨到佘望身上:“嘿,你找压是不是” 佘望立马护着胸前大叫:“姑妈!” 房门应声推开,陈母手里拿着个棒槌,看着房间里的下铺一个蒙头装死一个坐在书桌前看书的俩人,阴沉着脸:“喊什么?大半夜不睡鬼叫什么?再叫打死你俩!” …… 胡娇醉的一塌糊涂,摇摇晃晃钥匙始终插不进孔内,欲躬身大发脾气踹门时楼梯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胡夏从她手上一把夺过钥匙,将铁门,防盗门,一一打开, 扶着胡娇进门又关门,高跟鞋才刚脱了一只,就被胡娇猛地给一把推开,脑袋咚地一声磕在茶几腿上, 结结实实的一下,疼的胡夏想骂人。 胡娇在推完她便跌跌撞撞的奔进了卫生间,俯身趴在马桶吐个不停,吐完就开始哭,嚎嗓子的哭, 胡夏沉默地坐在地上,一直等那哭声渐息才起身倒了杯水放到门口后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