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死在三年前》 1、想见你(一) 为了赶最早班的飞机,我连早餐也没有吃,仅仅在机场买了一杯咖啡。味道虽然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对饥肠辘辘的胃的一种慰藉。 从东京到熊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这段时间里,足够我补眠了。 父母去世后,直到被藤原家收养前,我一直无法安然入睡。曾活生生存在过的家人,一个一个消失在岁月中,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一想到这些,就会觉得眼前存在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到了藤原家之后,有过一段时间我常常睡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儿时的我时常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晚归的父母。通常在父母回家前,我就已经睡得很沉很沉,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的房间,而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直到现在,我仍能清晰地记得母亲在厨房做早饭时如何取笑我像小狗一样蜷缩在沙发上。 这种事越想就越让人心痛。 上午十点不到,飞机降落在熊本机场。我取下随行的行李,离开了机场,而后坐大巴前往八原。 八原是熊本的一个小镇。我的整个高中生活都在八原度过。 国中毕业的那年春天,父母因为车祸而去世。在那之后,我就被父亲的好友滋叔叔收养了。一直到高中毕业,我都待在八原。 无论是这个小镇,还是藤原家,都给予了失去家人的我所需要的温暖。 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后,因为学业的繁忙,还有各式各样的社交,除开过年和寒暑假,我很少再回八原。尤其现在参加工作后,回来的次数更是难得了。 这次之所以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来,主要是塔子阿姨的一个电话。她和滋叔叔收养了一个少年。 据说是在某次的葬礼上遇到的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失去了父母,辗转在各个亲戚之间的可怜孩子。 “贵志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也想第一个告诉莳子你。” 也是在那个电话后,我猛然对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而感到愧疚。这次的暑假因为所在社团有比赛,于是作为顾问老师的我,也变得忙碌起来。但老实说,我究竟在忙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只是想自己忙碌起来而已。 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大巴到达八原的车站。下了车后,我就直奔藤原家。从车站到藤原家需要步行二十分钟。我没有告知他们我回来的时间,只说是今天。手提的行李并不重,所以步行回家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上次回八原还是新年,只不过九个多月没见,就感觉变了个样。 两边开了不少的新店,大都是服装店。想着既然请了一个星期,我决定抽个时间和阿姨出来逛街。当然还如果新弟弟愿意的话,也很欢迎。 能在茫茫人海中成为家人也是一种缘分。 顺利在十二点前到家。打开门,在玄关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出乎意料,塔子阿姨并不在家。迎接我的是一名看着清瘦的少年。偏金的茶色短发,清秀帅气的容貌,让人心生好感。 “是莳子姐姐吧,阿姨她出去买菜了,说是要给莳子姐姐一个惊喜。”少年温声说道。 “这样啊。看来你就是贵志了。初次见面,我是藤原莳子。不介意我直接叫你贵志吧?”我朝他颔首微笑。 “不介意,莳子姐姐。” 我边换鞋边以轻松的语气说道,“塔子阿姨跟我说起过你,说贵志是个好孩子。” “诶,哪有……” 少年腼腆得不知所措。见我提着行李箱一个劲儿地往里走去,他露出了疑惑的目光,随后他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并说道:“请穿这个吧。” “……”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贵志,你在做什么?难道今天还有客人吗?” “诶?”夏目贵志看看我,又看看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间难看起来。他快速地将拖鞋放好,而后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跑上了楼。 我在楼下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那孩子……” 我又看了看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 将东西收拾好后,塔子阿姨也回来了。我下楼看到她提着一个袋子的物品走进厨房。于是也跟着进去帮她的忙。 “莳子见过贵志了吧?”在切洋葱的时候,塔子阿姨问道。 我点点头,说:“是个很帅气的孩子。”虽然有点奇怪。 塔子阿姨微笑道:“见到贵志,就好像见到了那个时候的莳子。你们两个真像啊……” 塔子阿姨的表情像是进入了回忆之中。我慢吞吞地洗着菜,脑海中不禁想到刚才的初见。心想,很像吗?也是那样小心翼翼,既不热情也不疏离……不过话说回来,来到陌生的家,一想到以后都要生活在这里,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是理所当然吧? 水壶“呜呜呜”地响了起来。我快速拔下插头。那边,塔子阿姨已经开始炸起了猪排。 “说起来,莳子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我看你黑眼圈又重了呢……” 塔子阿姨又开启了唠叨的模式。我并不讨厌,很有耐心地回答道:“一日三餐都按时吃了。至于黑眼圈,因为下个月有我的公开课,所以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做教案,可能比较辛苦。” “真的吗?可是我看莳子你瘦了好多呢。” “这个啊,因为夏天跟着社团的同学们去特训了啊。说到底我究竟是为什么会成为网球社的顾问老师啊……” 这么一想,我居然完全想不起来究竟是如何成为帝丹高中网球部的顾问老师的。毕竟我对网球,甚至所有的体育项目完全一窍不通。 “真是辛苦啊,难怪看起来晒黑了好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亏我还用了据说防晒效果最好的防晒霜……居然还是晒黑了。” “哈哈哈哈凡事往好处想想呀,要是不涂的,说不定会晒得更黑哦。”塔子阿姨开玩笑地说道。 “也是啊。”我很赞同这句话。 因为滋叔叔在上班,所以今天的午饭只有我们三个人。 夏目贵志从楼上下来,见到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以为他是在为刚才的失礼而不好意思。于是就亲切地说:“我不介意刚才的事啊。所以不用感到害怕,” “抱歉……” 他低低地说了声,随后埋下了头。 塔子阿姨端着最后的味噌汤出来。之后我们三个享用了丰盛的午餐。 塔子阿姨准备洗碗的时候,我将她推出了厨房。 “这次就我来洗吧。” “那就辛苦你了。”塔子阿姨笑着,然后去晒衣服了。 我在厨房里待了没多久,夏目贵志也进来了,他来帮我的忙。 “莳子姐姐……”擦盘子的时候,夏目贵志再一次欲言又止,好在他终于鼓起了勇气问我,“莳子姐姐认识一个叫诸伏景光的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盘子不甚落在了水中,溅起了一道水花,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夏目贵志,“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个名字,包括塔子阿姨和滋叔叔。 所以实在费解夏目贵志究竟从何处获得这个名字的。 “这个……”他看起来有些难言之隐。但还是对我说:“他让你不要等他了,七年前的约定作废。” …… 这个晚上我再一次难以入眠。就好像回到了父母去世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但就是睡不着觉。 我抱着一条毛毯走下楼来到客厅,然后裹起毛毯直接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 入秋的夜晚带着微凉,不裹着毛毯的话绝对会着凉的。 想着中午夏目贵志的话。我不由得心痛起来,就好像心头肉被剜去了一样。 约定作废? 为什么? 移情别恋? 不,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相信他,相信他的爱。正如我相信我们都会有美好的生活。 还是说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履行约定了吗? 我不敢去想象那样的结果。那样的结果绝对是我无法接受的。 “你究竟在哪里……景光?”我喃喃道。 浑圆的月亮挂在深邃的夜空。透过玻璃窗,在毛毯上撒下一片白霜。 “莳子姐姐?” 客厅的拉门忽然被拉开,夏目贵志穿着睡衣走了进来,他揉着眼睛,像是在熟睡中被硬生生地从床上拉起似的。 “贵志?”我直起身子,“你怎么来了?睡不着吗?” “不是的,”夏目贵志说,他看着我,嗓音轻柔,“是有人拜托我……” …… 夏目贵志一定是个神奇的少年。他居然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妖怪。据他所说,他从小时候就能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能看到,这点他并不清楚。 “莳子姐姐,不觉得害怕吗?”夏目贵志抬起头望着我。客厅里没有开灯,月亮的光辉便足以。更何况,这样的场景才适合我们聊天吧。 “没有哦,我觉得这是一项很特殊的天赋,虽然这份天赋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我抬手摸摸夏目贵志柔软的头发,“辛苦你了。” “所以,贵志是不是看到他了?” 我露出惨然的笑容。他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事物,他知道诸伏景光这个名字,他…… 无法遵守的约定,他果然已经…… “莳子姐姐……”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措。 “贵志,有什么办法能见到他吗?” “抱歉,我……” “我好想见他啊……”望着被乌云遮掩的月亮,我喃喃道:“我好想见你啊……” 2、想见你(二) 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我只知道他警察学校毕业,刚成为警察,所以他那时的话让我本能地联想到了电影里的秘密任务, 我生日那天,我们一起度过。他让我不要担心,等到事情结束了,就会回来结婚。我那时还在笑话他,说他立了一个flag。 不想,这个flag成真了。 事实上,七年都联系不上后,我的内心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我不愿意接受事实而已。 “他现在在这儿吗?” “嗯,他在你的左手边。你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抱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的夏目贵志再一次向我道歉。 随后他的视线投向我的左手边,轻声说道:“他想要握你的手。” 我愣了愣,随后轻笑起来:“好啊。” 张开的左手掌中有一条细小的疤痕。是暑期里跟着社团去特训的时候,不小心被铁丝划的。我是疤痕体质,很容易留疤。被铁丝划下的伤口虽然很小,但是痂落了之后,留下了一条浅白的线。这条线到现在都没有消失。我想,它会永远地留在我的掌心。 我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再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见他。 倘若我知道死去的人不会有灵魂存留在这个世上,那我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可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他明明就在我的身边,此刻或许正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但是我偏偏就见不到他…… 手指微曲,像是好受着两手相握的触感。肢体的记忆这时候尽数回归。 “莳子?莳子?” 塔子阿姨的声音令我回归现实,我抬起头,看到了贵志和塔子阿姨担忧的眼神。 “是不是没睡好?”塔子阿姨的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没有事,只是稍微想了些事情。”我安慰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这时候滋叔叔语气温和地说:“有什么苦恼的话,我和塔子随时可以作为倾听的对象。” “嗯。”我跟感谢他们。 “莳子快过来看啊,这件怎么样?”塔子阿姨看中了一条羊毛披肩。她披在身上,笑盈盈地望着我,显然很喜欢这条披肩。 我笑着说:“很合适,喜欢就买下来吧。” 这天休息日,我们难得一起出门逛街。新开的服装店款式很一般,不过倒也合乎日常的穿着。东京的新潮似乎并未奔涌到八原。 给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买了当季新装,轮到贵志的时候,他却连说不要。 “这实在是太破费了。”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 “哪里,上个月的奖金刚到手,还在苦恼怎么花呢。” 拗不过我,贵志最后选了一件白衬衫。 果然少年人穿白衬衫最好看了。 ……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写教案,说是下个月的公开课,其实也就是假期结束后的第三天。所以时间上来说,并不充裕。无奈之下就把工作带回了家,每天晚上稍微写一点。这是我入职以来的第一堂公开课,自然也想好好表现的。 也就是在这时,我接到了美和子的电话。她在居酒屋里,似乎还喝得挺多。我特意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莳子,你还没睡啊?”虽然喝得挺多,但意识很清醒。 “正要睡呢,”我回道,又问,“你呢?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没有哦,才一瓶而已。”她伸出手指纠正。随后又忍不住向我唠叨。 “也不知道为什么,米花町的犯案率会这么高,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各种案件……” 米花町大概是警察最忙碌的地方了。正如美和子所说,几乎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案件发生,这几乎已经成为米花町的特色了。当然相对的,米花町的破案率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这就使得警察的升职也比较快。虽然真正破案的是侦探,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将手机放在托架上,我一边与美和子视频通话,一边写教案。但不知为何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全然没了工作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出来喝一杯。”抱怨完之后,美和子说道。 “周五回来。至于喝一杯就算了,我打算戒酒。” 美和子被我的回答吓到了,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戒酒?!为什么?!” 我撑着半边的脸颊说:“喝酒伤身嘛。我都已经下单了枸杞,准备泡水喝。” 美和子发出了哀嚎,一个不甚滑下了凳子。而后赶来的高木将她扶起,整个视频里都是高木的脸。看起来傻乎乎的。 “抱歉啊藤原,这么晚来打扰你。”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睡。美和子看起来喝了不少酒,就拜托给你了。”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那么你也早点睡吧。” 结束视频通话后,我看着桌面上的笔记本,更是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情。摘下眼镜,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倦意一下子溶解在了水中。 “景光,你在吗?” 洗手间里只有我的声音,但我总觉得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错觉吗? 或许是吧。 这几日大脑所获得信息还未整合好,对我来说消化得极为困难。 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无法等到自己想等的人这件事。若是以前,我还能安慰自己他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只要我一直等下去。 可是现在,已经知晓他状况的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走出洗手间,在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想到今晚要熬夜,于是就准备去厨房的冰箱,拿罐咖啡。 因为我喜欢喝咖啡,所以冰箱里总会备着罐装咖啡。即便我如今身在东京米花町,但冰箱里的咖啡总会随时可以喝到。 罐装咖啡自然比不上现磨的。但或许是环境和存放的人的原因,其味道甚至比现磨的要更加得醇香。 下楼的途中,夜空中忽然亮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毫无准备的我吓了一大跳,正摸着胸口平复情绪,也不知怎么的,右脚忽然踩空,导致整个人骤然失去了平衡,我下意识地要去拉住扶手,然而手指与扶手仅仅相差几毫米,我整个人的重心便已经向下了。眼前幻觉似的闪过一片衣袖。 “啊——!” 两手本能地护住脑袋,沿着楼梯滚下,在落地的瞬间,疼痛充斥了我的大脑。很快,我便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在医院了。除了医院,没有那个地方的味道是那么难闻。 “病人身体有轻微的营养不良。以及,病人是否有多年的饮酒史?检查过程中,发现了酒精性脂肪肝,还有……” 我:…… 要糟!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随后病房的门开了,贵志和护士一起走进来。见我醒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藤原莳子,”护士对了下名字,而后给我测了体温,并给了我一片白色的药片,“这个药片要记得晚餐前吃,家属也注意一下。” “谢谢,我记住了。” 护士离开后,贵志给我倒了一杯水。 “头还疼吗?” 我摇摇头,因为摔下来的时候,很小心地护住了脑袋,所以并没有撞到。 “塔子阿姨很生气。”贵志看着我说,“在听到医生说你营养不良的时候。尤其还有长期饮酒史,她说她都不知道你还有饮酒史。” 他看了我一眼,又说:“诸伏先生表情非常严肃地说,从今天开始必须戒酒。” 我:…… “……其实我已经准备戒酒了。”我连枸杞都买好了呢。 “诸伏先生依旧表情严肃地说,他会每天监督你锻炼。每天至少要慢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这不是让我上天吗?”我不可思议地回道,而后告诉贵志:“那你转告给他,我做不到。” 贵志:…… “……莳子姐姐,不用转告,诸伏先生就在旁边,听得到。” 我:…… “……总之你就转告给他,我做不到就行了。” 贵志叹了口气如数照做,就是脸色有些难以言喻。 “诸伏先生让我转告你,介于莳子姐姐你刚开始锻炼,那就先半个小时。这已经是最低标准了。” “那你转告他,十分钟,只能十分钟!”锻炼半个小时,势必让我半条命上天。 贵志再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莳子姐姐,我真的不是传话筒。” 这就好像冷战的父母让孩子在中间传话。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3、想见你(三) 我以为自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但塔子阿姨进入病房以来,只是默默地抹眼泪。泛红的眼角显然已经哭过一次了。 从未来东京看过我,导致我因为工作压力而忽略自己的身体。塔子阿姨把我身体上的糟糕事而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想想看,以塔子阿姨的性格,显然不会骂我一顿。 可这比把我骂一顿还要令我难受。 “不是您的错,这是我的错。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我抱住她,就像一个孩子抱住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塔子阿姨当成是自己的母亲了。 贵志跟我一起安慰塔子阿姨。或许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抹了抹眼角说:“要不,莳子回八原吧?” 啊,回八原吗? 我直接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塔子阿姨有些失落,但还是强颜欢笑:“我也只是稍微说说而已。” “您别担心了,我已经做好计划了,”我温柔地看着她,抬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轻声道:“等这次的公开课结束后,我就去健身房办张卡,然后每天下班都去健身。酒我也戒了,以后都不喝酒了。” “真的?” “真的。”我微笑道。 塔子阿姨看起来放心了许多。时间不早了,我让她和贵志先回去。部分的检查结果要明天才出来,所以我今天得在医院住一晚上。 “一个人在医院没关系吗?”塔子阿姨有些担忧地说道。 “没关系,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现在头也不疼,睡一觉,到了明天就全好了。您也一样,回到家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我了。” “可是你一个人在医院我怎么睡得着?” 我无奈道:“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下下个月就要27岁了。” 塔子阿姨念叨:“二十六岁又怎么了,在我眼里不也还是个孩子么……” 那这孩子有点大啊…… 我朝贵志示意了一下。他立马心领神会,对塔子阿姨说:“医生也说了,莳子姐姐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能出院了。塔子阿姨要不先回去先给莳子姐姐熬汤补补身体?” 干得好啊贵志! 因贵志的一番话,塔子阿姨终于松了口。而后她叮嘱了我几句,就和贵志回去了。 我能预感到明天的餐桌上势必会有各式各样的大补料理。 他们离开后,病房就冷清下来了。 护工在五点左右来送餐了。我记得护士的叮嘱,先吃了药再次晚餐。 在吃晚餐的时候,我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对着看不见的景光说:“如果人死后会变成幽灵,那么医院里岂不是挤满了幽灵?景光,你觉得挤吗?”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答我,我不由地泄了气,觉得问出这话的我真是傻透了。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桌上的医院餐也变得难以下咽——虽然医院餐本就不美味。 “我好想见你啊。” “你都能变成幽灵出现在我身边,是不是意味着有朝一日我们还能相见?”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是人总得有梦想。抱着有朝一日能和景光相见,我也必须得养好身体才行。 戒酒是最基本的,然后就是合理的饮食,以及每天早上都和网球部的成员跑步,先从十分钟开始,毕竟我对运动实在是很苦手。 …… 吃完晚餐后,我披上外套离开了病房。秋日的傍晚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人的毛孔都微微紧缩了。 八原山多,且山脉相连,绵延不断。从医院的天台望过去,夕阳已经没入山的另一边。橙红晕染开的余韵与山脉的结合,宛若壮丽的竖在天空的屏风。 坐在天台上,我拿着手机玩游戏。这是部里的学生推荐给我的,说是最近新出的魔法游戏。我下载了之后还没打开过,这次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打开了软件。 “啊……还要下载资源的吗?等等,为什么资源那么大?”没玩过这类游戏的我露出了土包子的目光。平时玩的游戏也就电脑自带的扫雷和蜘蛛纸牌。 好不容易等资源下载完毕之后,游戏终于能打开了。我兴致冲冲地冲进游戏,快速取好名字,设定好人物形象,开始了魔法之旅。 半小时后,我面无表情地退出游戏,而后将其删掉了。 倒不是说游戏不好,而是太好了,忍不住氪了几把金后就意识到不妙之处,我及时止损,索性删掉游戏,才不至于让自己沉迷其中。 我深呼吸,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不禁感叹:我果然还是适合扫雷和蜘蛛纸牌。 夜晚天台的风渐渐大起来了,我将外套紧紧裹起,准备回病房。 护士小姐的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对她说我在天台,已经准备回来后,她叮嘱了几句就挂了。 我收起手机,往下走。 八原的综合病院规模并不大,住院部也就八层。也就是说天台在第八层的上面,第九层。而我的病房就在六楼。照理说,我只要下三层楼梯就可以回到病房所在的楼层。 但是…… 凡事一说到了但是,就说明此事并不简单。哪怕是最简单的事,一旦出现了但是,就变得极为棘手。 我现在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明明只要下三层楼梯这样简单的事,对如今的我来说,反而成为了最艰难的事。 “……还是第九层啊。景光啊,你说是不是我营养不良产生了幻觉啊?” 即便知道景光的回答我听不到,但我还是忍不住地要问他。 医院的电梯是一楼到八楼。八楼到九楼的天台只有楼梯。我如果想坐电梯到六楼的病房,那就只有先到八楼。 但是如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徘徊在了九楼和八楼之间的这段楼梯间。不断往下走,转角处的那面墙壁永远都是同一面。 “鬼打墙?”我不由地猜测。随后拿出手机看了下,发现信号也被屏蔽了, 这下难办了啊。 我坐在楼梯上陷入了沉思。 明明那么令人惊恐的场景,而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要是我能看到你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聊天了。对了,要握手吗?” 我伸出手,像是在慢慢感受两手相握的感觉,嘴角不由得向上翘起。 说真的,要不是贵志确定景光成了我的背后灵,以我此刻的模样,在他人的眼里大概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吧。 ——承受不住恋人去世的打击而精神错乱? 4、想见你(四) 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在病房。想了想,居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鬼打墙那里出来的。 思绪放空后,仍是没有蛛丝马迹。索性也不再去思考。 医生拿着一堆单子来到病房,跟我说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然后就允许我出院了。 于是塔子阿姨快速地给我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她办理出院手续期间,医生突然一副感叹的语气说道:“你还真的没认出我啊?” 我:??? 我抬头看向医生,斯斯文文,头发往后梳得油亮,戴着无框眼镜,就连衬衫领子里的领带都打得十分一丝不苟,总之就是一副标准的精英模样。 “医生啊,现在这些搭讪手法已经过时了啊。”我记忆中没有认识这样的人。自然就把医生的话当成是搭讪了。不过作为医生这样搭讪病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现如今不是经常有这样的骗局吗,大声的,一个劲儿地说着“是我啊!就是我啊!你怎么认不出我来了呢?”这样的话,但就是不说自己的名字,而对方因此而怀疑自己的记忆,以至于在自己的脑海中真的形成了某个虚幻的对象。 “藤原莳子。”医生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的名字像是在他的舌尖缠绕了许久,如今终于说出口。 可我还是不记得他是谁。 医生似乎已经懒得再跟我废话,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柳叶响。” 啊,柳叶响……是谁? 对上我茫然的眼神,柳叶医生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立海大附中三年a组21号。” 我:…… 立海大附中,所以是国中同学? 我是在神奈川县的立海大附中读的国中。国三毕业那年,父母车祸去世,我独自度过了一段时间,期间拒绝任何社交。后来父亲的朋友滋叔叔和塔子阿姨来到了我的住处,说是要照顾成为孤儿的我。 或许也有逃离神奈川的想法,我在经过短暂的思考过后就同意了。在处理好房产之类的事后。我便随着滋叔叔和塔子阿姨前往八原转换心情,第二年开始在那里上高中。 自前往八原的那日起,我就没有联系过国中的同学。因为父母的死亡,我一直拒绝着神奈川的一切。 如今柳叶医生提到了立海大附中,我就有种感觉——立海大的一切又渐渐开始向我靠拢了。 虽然还没有将眼前的柳叶响和记忆中的柳叶响对上号,但我已经认定他就是我的国中同学了。 毕竟立海大的事都如此久远了,能说得出来的也就只有国中同学了吧? “原来如此,没想到是发生了这些事。”听了我的解释之后,柳叶医生若有所思道,“那么肇事者抓住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警方找到肇事者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就不算被抓住。 “话说,柳叶医生怎么会来到八原的医院?”我的话题结束后,转而问起了柳叶医生的事。 柳叶响推了推眼镜说:“因为我老家在八原。” 这世界还真是巧啊。 “你呢?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米花町,”我说,“我在帝丹高中部教书。” “这样啊。”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柳叶医生问我,“既然你在东京的话,下个月的同学会要不要去?你离开神奈川后,我们就失去了你的联系。就算想要联系我们也联系不上你。” “同学会?就是那种明褒暗贬,美化过去,本质上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聚会?”我那一针见血的话令柳叶响的表情微微一抽。 柳叶响:“……倒也没有如此不堪,只是简单的聚会而已。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他显然一副懒得和我多说的样子。 “我得看时间安排,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来。” 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标准的会客回答。谁要是对我说这话我立马将他划入黑名单。 柳叶响大概也是如此想的吧。在我这话说出口后,表情淡淡的,似乎已经料定同学会的那天我不会去了。 不过去不去的倒也无所谓。毕竟只是无谓的社交。 塔子阿姨办理好出院手续后,就回到了病房帮我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毕竟我也只是住了一个晚上而已。 柳叶响道:“那么之后手机联系。” 我说:“我不知道你的手机号。” 柳叶响摇了摇手机,“我知道你的就行。”随后又补充道:“就算你知道我的,也未必会主动打我电话。” 我:…… 被猜得透透的呢。 回去的路上,塔子阿姨旁敲侧击地问我和柳叶响是什么关系。 “同学,只是同学。都已经十年没见了,要不是他提起,我到现在都未必认得出来。” 听了我的话塔子阿姨看起来非常失落。 她对我的终生大事很是关心。毕竟在她的眼里,我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一个交往过的对象都没有。 天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着手开始了人鬼情未了了。 回到房间后,我将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我的假期快结束了。后天下午我就得赶飞机回到东京。大后天则是继续打工人的生活。 订好机票后,我又预约了米花中央医院的体检套餐。这次的意外虽然做了全身检查。但是并没有详细到可以高枕无忧。 比如说作为一个教师,我得去查查自己有没有被气到小叶增生,或者肺结节。 虽然身边的人都说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正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我才更要去查。因为脾气坏的人,在生气的时候怒火早已发泄完了。 忍一时,血压飙升,退一步,小叶增生。 “你看啊,我有好好地照顾自己的……” 夏目贵志是在五点左右回家的。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草屑。他怀里还抱着一只……招财猫?滑稽可笑的眼睛,以及标准的招财猫身材。 “是真猫吗?” “诶?”贵志吓了一跳,以为我摆出了什么,便老老实实地将猫的来历说清楚呢。 我:“……” 我无辜地说:“我只是想确认是否真的有长得像招财猫的猫。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进来时,我还以为你抱的只是单纯的招财猫呢。原来是大妖怪啊……” 夏目贵志:…… “等、等等啊猫咪老师,诸伏先生不是坏幽灵,不要吃他啊!” 5、想见你(五) “女孩子不要一个人走夜路比较好哦。这段时间晚上会比较危险。”年纪轻轻的男人温和地提醒我。 “你说的危险是指你吗?” “欸?” …… 那时候我刚离开八原,坐着大巴车来到东京这座城市。当天办理好入学手续后,就和刚认识的同学去了ktv唱歌。虽然不会唱歌,但抱着和同学打好关系的想法,也就来了。 而后在唱得正起劲的时候,被委托去买饮料。自动贩卖机就在ktv大厅入口的边上,我到的时候,他正蹲着取饮料。五听饮料抱在怀里,站起的时候不知哪里打了岔,身子稍稍一斜,虽然尽力抢救,但是饮料还是掉了下来,在地板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他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声,而后任命地将饮料捡了起来。五听捧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一瓶掉下来。 那一瓶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本想就绕道离去,不过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给你。” 我将饮料递给他,他抬起脸,我才看到他的脸上泛着醉意,看来喝了不少酒。 好看的醉鬼。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怀里捧着四听,但凡伸出手接过我递给他的一听,怀里的四听就会落下来,好似五听饮料注定不会聚在一起。 于是我将手中的那听,稳稳地放在了他怀里。 “非常谢谢。”他扬起绯红的脸向我道谢。 我点点头,随后绕过他买饮料。 贩卖机里各种品种的饮料令我犯了选择困难症。虽然大伙儿让我随便买,但是这个随便的定义究竟又在何种程度?若是我买的正好不合他们的胃口,是否又太过失礼?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但是……自父母去世以后,我好像失去了任性的权利。做事前总要再三思索,权衡利弊。 “我推荐这款哦。” 好看的醉鬼来到我的身边,指着贩卖机里粉白色的易拉罐的白桃汽水对我说。这是他刚才买的。 我的视觉忽然间就清晰了起来。就好像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 “这个吗?” “嗯,就是这个,我已经连续喝了五罐了,特别解酒。” 我:“……” 你确定? 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选择了白桃味的饮料。一次性买了六罐。 “需要我帮你吗?”他问。 “不用。”我从包里掏出了帆布袋,慢吞吞地将饮料全部装了进去。 “说起来,如果不知道怎么选择,为什么不各种都买一遍呢?” 我疑惑地抬起头。 他手指挠了挠鬓角,说:“你是新生吧?和同学出来玩,然后被委托买饮料,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很简单,你这个帆布袋,是今年东都大学的新生赠礼。” 我看看手中的帆布袋,十分不解,就凭这个帆布袋就知道了这么多的事吗? 真厉害啊。 我不禁抱紧了手中的帆布袋,“那还有呢?你还可以看出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也一眼,随后温声说:“只有这些啦,我又不是什么侦探。” “侦探?” 我念着这个名词,正想问些什么,就看到他的朋友——应该是他的朋友在楼梯口叫了。他很快向我告别,跑上了楼。 “对了,我叫诸伏景光。”他在楼梯中央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下意识地回答:“我叫藤原莳子。” “藤原莳子……”这个名字仿佛在他的舌尖上缠绕似的。念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令人无尽的遐想。 “藤原莳子,这个名字很好听呢,我记住了。”他说完就继续上楼了,身影在拐角那儿消失不见。不过我隐约听到了他和他的朋友似乎讨论到了我。 我收回向上的视线,想到帆布袋里的饮料,随后转身前往我们的包厢。 虽然他说记住了藤原莳子这个名字,但是我不觉得我们之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东京人这么多,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匆匆的初见,便再无下文。 不过我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进入大学之后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在同学的介绍下,我找到了一份兼职的作,在便利店当收银员,晚上七点到十二点,每小时九百円。这样下来,每天都有四千五的收入,一个月就是近十四万。平日里滋叔叔也会给我零用钱,省吃俭用的话,生活倒也不愁。 我一直觉得在便利店的工作是很神奇的一件事,能见识到各式各样的人,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父母去世后,我一度封闭了自己的社交圈。国中时期的同学或朋友都不再联系。即便后来转到景文古田,我都难以从那样的噩梦中脱身而出。 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脱身了。 晚上十二点整,我结束了今日的工作,与清点货物的店长告别后,我提着背包离开了便利店。 沿着街边行走,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吹散了一整日的疲惫。 身后忽然响起了自行车的铃铛声。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抢劫,赶紧将背包抱在怀里。 很快伴随着自行车停下的声音,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真的是你啊,藤原小姐。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他一脚踩在脚踏板上,一脚踩在地上维持着平衡,朝我打招呼。 是之前在ktv的遇到的男人。诸伏景光。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有一个多月了吧。 光凭背影就认出了我,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女孩子不要一个人走夜路比较好哦。这段时间晚上会比较危险。”诸伏景光对我说。 “你说的危险是指你吗?”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欸?”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立马道歉:“抱歉,我胡言乱语。” 他倒也没生气,反而笑着对我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看来我们挺有缘的。我送你回去吧。” 我直接摇摇头拒绝。 虽然看着人模狗样,但坏人不会在脸上写个坏字。 “诶……”他拉长了语调,推着自行车跟在我身后,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我不是坏人啊。” 我没回话,他继续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警察学院的学生哦。。” 我瞥了他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 “不相信吗?那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已经大学毕业,目前在警察学校,要证件吗,可是被我不小心落在寝室里了……”他追着问,表情似乎很着急。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相不相信重要吗?”我完全不明白他这么急于解释是为了什么。 “当然重要了。”他说,“我怕你误会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 我继续走,没理他。 到了十字路口,恰巧红灯亮起,只得在路边等待。他推着车忽然发出一阵感叹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 我深呼吸,鼓起勇气对他说:“你也太奇怪了,对陌生的我究竟在说些什么话啊?” “啊……”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很奇怪吗?抱歉,我没追过女孩子,研二那家伙说就这么做就行了。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不过他是我的朋友,想来也不会故意坑我对吧。” 我仔细地盯着他,恍惚间,心中出现了一个答案。 “你该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 在他回答前,我立马大声说:“这也太不靠谱了!” 这时绿灯亮了,我抬起脚就往前走,将他甩在了身后。 “诶……等等我!”他推着自行车追上来。 他一边拍胸口一边说:“吓死我了,你也太突然了吧,就这么把我的心事说出来,我会很害羞的。” 他平日里应该不是一个严肃的人,所以摆出严肃表情的他看起来格外好笑。而且明明突然的是你吧。 “所以是真的?可是我们才见了两面。” 他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今年二十二岁。假设我能活到六十六岁。那么也就是我三分之一的时间已经过去,剩下三分之二的时间。再减去每晚休息睡觉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剩下的三分之一里对你一见钟情有什么奇怪的?” 我咕哝道:“……哪有你这么算的啊。” 我还是不理解,只见两面,而且还算不得美好的两面,怎么会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呢。 “那等第三次见面怎么样?” “什么?” 他说:“等下次见面,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怎么样?” “什么跟什么啊……” 他将我送到了公寓后就离开了,我在廊道上往下望,看他蹬着自行车离开的身影。 “第三次见面吗……” “有点期待啊…… …… …… 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湿哒哒的。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就哭个不停。 6、想见你(六) 休假的最后一天,我拎着行李与塔子阿姨告别。 “一日三餐记得吃啊。” “我记得了。之前听班上的学生说,波洛咖啡厅来了一个新的服务员,说是三明治做得非常好。如果合口味,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去那儿了。” 塔子阿姨听着露出了忧虑的表情,不过她还是安慰说:“也好,总比不吃要好。” 如果保证自己在家里吃一日三餐,塔子阿姨可能会更担忧吧。毕竟我之前也是这么保证过的,如今信用破产了, “对了,酒也少喝。”说到这个,塔子阿姨就双手叉腰,严厉地指责我不爱护身体。看来我的酒精性脂肪肝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我连说:“戒酒了戒酒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塔子阿姨无奈地扶额,“戒酒倒也不必。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要去聚餐,偶尔喝一点也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能喝多!” 我深呼吸,然后抱住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真的已经没事了。 我努力告诉自己,虽然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至少……至少七年的等待有了结果。 松开塔子阿姨后,我再次深呼吸,笑着说:“那么我就走了,下次就得寒假才回来了吧。” 塔子阿姨手指顺了顺我的头发,温柔地说:“是啊,要过年了。一路小心。” 这次是真的告别了,我拎着行李箱果断地转身。 一路沿着马路往汽车站走去。说起来幽灵应该很轻吧,他们走路是不是走着走着就飘了起来?这么想着,这条路我就走得很慢,生怕他会跟不上。 大巴的车票之前就在网上已订购,直接到新大阪坐新干线,而且我还特意买了两列的车座。一想到来的时候他挤在狭小的车内没有位置坐,就觉得好可怜。 给乘务员看了购票凭证后我就上车了,见我身边没人,边问我是否还有同伴未来。 我摇摇头说:“我需要私人空间。所以才购了两张票。” 新干线我也特意多买了车票和指定席券。 坐在靠着过道的位置,将里面的位置留给了他。而后拿出笔记本,插上耳机,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工作。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偶尔也会伸出手掌,想象着十指相扣的感觉,结果忍不住会笑出来。 之前问过猫咪老师有什么能见到幽灵的方式。 贵志转述猫咪老师的话说,像我这种没有丝毫灵力的人是怎么也见不到的。 听说将牛眼泪擦在眼睛上,就能见到不同往日的风景。不过牛眼泪要怎么做?不知道网络上有没有制作方法,或许可以试试。 「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人在危机时刻,会看到什么呢?」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我越是回忆那晚的事,就越觉得我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是景光吗?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 只有他一直在我身边。如果在危机的时刻人能看到什么,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他了吧。 毕竟,我是那么想要见到他。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巴已经到了新大阪的车站。然后我快去地收拾好随身物品,然后下了车。 稍微等了半个小时,我就坐上了新干线的列车。 刚坐下不久我就接到了美和子的电话。她今天正好休息,问我什么时候到车站,说来接我。我看了看时间,就报了个时间给她。 在列车上的时间无所事事。虽说这周的公开课的教案还没准备好,但是此刻内心的纷杂思绪,也让我无心将注意力投注它身上。 打开的电脑的显示器很快就暗了下来。 我支着下巴望着列车穿过的大桥下的河流发呆。河流平静地流淌着,河面上又漂浮着上游落下来的各种颜色的枫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它的美足以印刻在我的心中。 如果…… 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但仅仅只是出现就被我掐断了。 不行的,他一定会生气的。 或许因为这个念头的出现,之后的路程中,我的内心都被心虚所充斥着。 视线也不敢望向旁边的位置。即便自己看不到他,但有种感觉他就坐在那里。他可是警察诶,说不定就能从我的脸上心虚的表情察觉出我所想的事呢。 这也太糟糕了。 之前的酒精性脂肪肝就已经让他很生气了,要是知道我有这种念头,岂不是…… 算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重新打开电脑后,我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在教案上,果然很快我就真的全神贯注地陷入了工作中。 老实说我对公开课没什么信心,当然也谈不上恐惧,就和平常上课一样讲课。至于成不成功,目前来说,我好像也无所谓了。毕竟有更值得我去思考的问题。 想要见到他…… 我揉了揉眼睛,关掉笔记本电脑,长时间对着电脑,眼睛酸涩得不行。本想滴点眼药水,却发现眼药水落在了八原。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 我深呼吸,靠在椅背上休息。 在差点要睡着的时候,乘务员过来轻声提醒我东京站即将到达。 我谢过了她,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后,我就起身准备下车了。走了几步,我恍惚间想起什么,而后垂下来的左手微微做了个弯曲的姿势。 像是握着他的手…… 现在已经没法感受到他的温度了。 他的颜色,他的味道,都成了透明的了。 走出车站后,我看到美和子在向我招手。 我赶紧提着行李上前去,拥抱了他。 “新弟弟怎么样?”她放开我后直接问了我这么一句。她是知道我去八原的原因的。 “是个好孩子。” “诶……看来你挺喜欢他的嘛。”美和子帮我把行李放在了后备箱,打趣地说。 “嗯。因为是个好孩子,所以很喜欢。” “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会有抵触心理。”上车后,美和子看了我一眼道。 我失笑:“为什么会这么想?” 美和子说:“这不是二胎吗?突如其来的二胎哦。” 我忍不住笑起来,美和子太有意思了。 “怎么会呢,我多大了呀,还和小孩子争风吃醋?再说了,我们两个很相似……” 我们都失去了父母,无家可归。 景光也是啊。 美和子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话的意思,咳了几声后转移话题问我: “还没吃午饭吧?” “嗯,不想吃列车上提供的食物。” “那就去波洛吧。我也没吃,一大早起来洗了一堆的衣服,都没空吃。”美和子一锤定音。 “不和高木君约会吗?”我打趣问。 美和子的脸稍稍红了着,而后故作镇定:“上班见的够多了,没道理休假的时候也要见面吧!” “是是,你说的对。” 我掩住口,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精明干练的女刑警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到了波洛之后,我和美和子刚走进去,就听到了爽朗的声音。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美和子看到说话的服务员笑道:“太好了,今天是安室先生值班呢,莳子,你心心念念的三明治有着落了。” 我反驳道:“我才没有心心念念。”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我看向新来的服务员后,他似乎有一瞬间的震惊,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或许是错觉吧。 我哪有那么厉害可以捕捉到人的面部表情呢。 “下午好佐藤警官。”安室透上来打招呼。 “下午好啊安室先生。”寒暄之后,美和子就开始了点单,我的心思也没在菜单上,接过菜单后,就随便点了几样。 只是在安室透捧着菜单离开后,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回神啦!虽然是个帅哥,但好像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哦。”美和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拍开她的手说:“才没有那回事。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只是觉得安室先生有些眼熟。” 是的,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美和子看起来有些无奈。 “你还在想你那个消失了七年的男朋友啊,绝对被骗了啊你。” “我已经找到他了。” 美和子叹了口气,“我知道,在你心里嘛。这话你天天说。” “不是哦,我真的找到他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一直在我身边。”成为了我的背后灵呢。 美和子一副“你又在胡说八道”的表情。 “我觉得你应该去写小说,而不是教书。” 此时安室透正好端着两杯柠檬水走过来,听到我和美和子的对话,脸色突然有些阴沉。 对上他的表情后,我差点吓了一跳。 以过分灿烂的笑容掩饰瞬间展露的阴沉表情,令我有种感觉,这位波洛新来的服务员可能很不愿意见到我。 那就是讨厌我喽? 我小声地对美和子说这话,美和子却让我别多想。她说安室先生性格相当好,而且还是楼上毛利先生坐下第一大弟子。 “原来如此,真了不起。” 但即便这样,还是改不了他讨厌我的事实。 当然这一定不是我的错。 毛利先生可是名侦探,有着沉睡小五郎之称。据说是只有在梦中才能发挥侦探才能的名侦探。 不过我到米花町生活后,还没见过这种特异功能。 不过这个三明治的味道…… 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7、想见你(七) 晚上洗好澡,我坐在书桌前备教案,但写着写着,我恍惚觉得我应该听过那个人的声音的,我摘下眼镜,陷入了冥想中。 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安室透的声音,我应该是在哪里听过。或许这个人也在哪里见过…… 人的大脑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曾经见过的人或事物,大脑经过信息处理后就存放在记忆仓库中,有些甚至还没处理就直接存进去了。当再次见到相同的人或事物时,就会从记忆仓库中找出相同的信息,只是因为记忆仓库中的东西太多了,这个寻找的过程就显得极为头痛。 不过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我确实对这个人的声音有种熟悉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仓库里,这个人应该是和景光挂钩的。 我将景光的记忆存放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我和他的记忆居然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每次想来都忍不住落泪。 明明人的眼睛可以装下世间万物,可是却连几滴眼泪都装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赶紧抹去眼泪,拿起手机一看,是塔子阿姨来的电话。 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然后去接通电话,挤出一个笑容:”塔子阿姨……” 我知道塔子阿姨很不放心我,我也感到十分羞愧,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居然还让长辈如此担忧。我向她再次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之后又聊了许多,大都是长辈对晚辈的照拂。金钱方面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一个人在外生活,最大的支出无非是房租,然而对于米花町来说,价格低廉环境良好的凶宅多的是。 聊的差不多时间之后通话就结束,因为向塔子阿姨保证过早睡早起,所以我关了灯准备睡觉,哪怕这个时间并不早。 …… 大学期间,我做过很多份兼职工作,之前的便利店因为后续课程时间安排的问题,我没法再继续工作下去,所以就辞去了。 之后在店长的介绍下,为一家即将新开张的烤肉店发传单,只要每天挤出一到二个小时就可以。不过因为每天工作的时间短,所以工资并不多。不过兼职么,不就这么回事? 幸而之前稍微存了一笔钱,加上滋叔叔也会给我生活费,生活上倒也没有很拮据。 “五月十三号久久家烧烤店新店开张,当天八折优惠,相当美味哦,请支持一下~” 其实我不大会发传单。街上的人形色匆忙,很少会接过派发的传单,甚至还会面对不耐烦的表情,而我也不大好意思直接塞进他们的手中。 不过倒也没有气馁,毕竟以后进入职场也会有遭到冷眼的时候,就当提前练习好了。 “真的是你啊。” 我正要将传单递过去,对面的人居然接住了,随后而来的便是这句话,我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引入眼帘。 第三次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诸伏……景光。” 他说要请我喝咖啡,我当时脑子也不大好使了,就跟着去了。他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手,我望过去看到了同样挥手的人,那张戴着帽子的脸一闪而过。 ”所以你的想法呢?” 他眉眼弯弯地问我。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表情当即就变得很无奈,又有些失落。 “你忘了吗?亏我那么期待第三次见面。” 啊,我想起来了,当时他送我到公寓楼期间,曾说过如果还有第三次见面的话,就让我告诉他我的心情。 我仍是不可思议,“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你不相信吗?” 我很诚实地点头,“因为会经常听到这样的玩笑,说是告白,其实是友人之间的玩笑。像是赌注或者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 曾经在立海大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事,不过当时的主角并不是我。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诸伏景光表情严肃起来,“我是很认真地在对你告白!” 他的表情太正式了,好吧,我基本就相信了他的话。 “谢谢,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诚意!” 等等,这样回答是不是太正式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恰巧对上他亮晶晶的目光。 “所以你的想法呢?”他又问了一次,“每等待一秒,我就要多忍受相思之苦一秒,我们的恋情会减少一秒哦。” 我:…… 这也太会说了吧!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我握了上去,相信他应该也没关系吧。 不过,他笑得真开心啊。 “今天不仅和哥哥见了面,还得到了心上人的回应。”他眉眼弯弯地笑着。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好红,又烫又红。 “可惜要是早早遇到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介绍给哥哥了。” 等等,现在见家里人也太快了吧。 “说起来零应该还没走远吧,我先把他叫来。” 我听他说他今天就是和朋友去见自己的哥哥的,分开后见到我在发传单,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朋友就先走了。所以刚才挥手的就是那个朋友零吗? 我看他拿起手机,和那个叫零的朋友通话,他骄傲地炫耀自己有了女朋友,结果手机那方直接传来一声怒吼:“你这家伙,真是够了,我都离开了还不放过我!我究竟多想不开才会充当电灯泡啊!” 他被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拨通了其他人的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挂断了。只有一个人衷心地祝福了他。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男朋友,这样很过分哦。” 男朋友道:“可我就是故意的哦,之前就羡慕班长有女朋友,现在也该羡慕我了吧。有时间再带你见见零吧,我们一起长大的。” 真羡慕,我都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 听到我这样说,他握住我的手,“以后零也是你的好朋友。” 我:…… 零知道你这样卖了他吗? 在和他确认关系之后,我们的联系就频繁了起来。我时常会告诉他今天又做了什么兼职,如果在餐饮店工作,还会偷偷地将优惠券给他——当然是经过老板的同意的。 警察学校毕业那天,他带着朋友来吃烤肉。想想也真是神奇,我和他都是在入学的时候认识的,结果不到一个月就交往了,如今他毕业了,而我还在大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那个时候恰巧是我值班,所以也就见到了他的那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不过因为正值饭点,工作比较忙碌,所以也就一面之缘。当时的人中,有一个特别突出,许是因为金发黑皮的原因?而且声音…… 等等…… 我终于想起来,安室透是谁了! 我连忙将灯打开,即便看不到景光,但也要开灯。 “景光,安室透就是零吗?” 房间里只有我响起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现在改名叫安室透了? 我很想现在就跑出去找他,想问问他景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理智唤回了我,既然他改名换了一种身份,那么势必是不像人让人知道降谷零这个身份,我不能冒然去找他。 “放心,我不会冒冒失失地去找他的。他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料想也是,虽然不知道当初景光和降谷零是做什么任务,但是景光在那次任务中失去了生命,想必是真的危险。 “怎么办,我真的好想见你……” 那些回忆再一次慢慢收拢,而我也我再一次泣不成声。 8、想见你(八) 理智上我不能去找安室透,但情感上,我忍不住想去问问他景光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开课顺利结束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无意识地转着笔,脑子里在想着究竟要不要去找安室透呢? “藤原老师。” 身后传来了白石老师的声音,我闭了闭眼,停下笔,回过头,“怎么了,白石老师?” 白石老师笑笑,“没什么事哦,只是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担心。”他走过来,左手覆在我的椅背上,右手压在了我的笔记本上,上身倾下来,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好讨厌…… “藤原老师的课今天讲的很不错呢。” “谢谢。”我不着痕迹地偏过头,远离他的气息。 我讨厌他的那套不容拒绝的强制性试探。 我摩梭着中指上的戒指,这么明显的动作,识相的就该保持距离。但显然白石并不是一个识相的人。 “说起来,下周我也有公开课,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机会向藤原老师取取经?” 我垂下眼:“说笑了,白石老师的经验明明比我丰富,哪有向我取经的道理。” “是吗。”白石老师脸上笑容微微僵硬。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是未知号码。我懒得与白石虚与委蛇,也不管他的脸色,拿起手机就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反抗白石。白石是前辈,无论是人脉还是资历都远远高于我,何况我还是女性,在职场的地位本就弱于男性,倘若堂而皇之地与前辈唱反调,那我可就惨了。于是为了工作我也只能不停地婉拒与敷衍。 白石呢,明明知道我在拒绝他,可是仍旧会来骚扰我,无论是利用职权还是什么,仿佛一定要将我弄到手。想当初要不是有好心的老师提醒我白石此人金玉其表败絮其内,我真的会以为他只是在单纯地在追求。不,其实想想看这种没有分寸的追求,就是骚扰吧。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忍耐下去,没想到今天会直接会不留情面地离开,不过出了办公室后反而松了口气。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放心吧,以后不会了。”走道里,我悄悄地对景光说道。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 是的,或许是知道景光就在我的身边,那些对于前辈的忌惮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他。 走到楼道的角落,我接起了电话。听到听筒里的声音,我就知道这人是柳叶响。 【“打扰了,关于之前说的同学会,藤原,这周日晚上有空吗?”】 他是来询问同学会的事。 我想了想周日的安排,说:“晚上同学会吗?我知道了。” 【“好,时间地点我到时候发你手机上。”】 “有劳了。” 我以为他通知完会直接终止通话,但…… 于是小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停顿了几秒之后,听筒里传来了微弱的叹息,【“……算了,没有什么事,我还有工作,挂了。”】 这次倒是挂得干脆。 真是奇奇怪怪。 之后我存了柳叶响的电话,又在角落里呆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才回到办公室,白石已经不在了。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对面的小山老师,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我刚坐下,小山便倾过身来偷偷地对我说:“我刚才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白石脸色超臭地出来了,还瞪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呢。” 她似乎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我深呼吸,对她说:“如果偷偷地打他一顿,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小山老师瞪着眼睛,“你、你在说什么?你要打他吗?”而后离开位置,来到我的身边,劝导我,“你别乱来哦,为了这种人放弃自己的职业什么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说完小山老师回过神来,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所以白石那家伙刚才脸色那么差是因为……你?” 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我想是吧。我现在已经算是光明正大地惹恼他了,他盯上我了。” 小山老师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可糟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不知道,也许……会发疯吧。” “诶?” …… 放学后,我惯例去了趟网球部,虽说是顾问老师,但我根本不会网球,按照定位,大概只是个吉祥物的程度,所以也就社团活动的时候会来网球场看看。至于建议什么的,一律拜托了桥本教练。 部员们喊着口号跑圈,精神气十足,我与桥本教练打了声招呼,又聊了几分钟。关东地区的选拔赛即将开始,只有晋级四强才有机会参加全国大赛,网球虽然不是帝丹的强项,但是这些少年们仍是要奋力一搏。毕竟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 差不多时间与桥本教练道别后,我去了趟波洛,除了吃晚餐外,其实也有想找个机会和安室先生聊聊的打算。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安室透=降谷零的等式,但是不问清楚的话,总觉得不大放心。可问题是,我真的很怕打扰到他,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此纠结,使得我的思绪过于繁杂。 心事重重地来到了波洛,点了杯冰美式和咖喱饭,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柜台前的安室先生。旁边的绿植掩盖着我的身形,恰巧处于视觉的盲区。 小小地喝了口冰美式,过于苦涩的口感令我眉头微皱,我果然还是不习惯冰美式。 此时正值饭点,波洛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服务员榎本小姐也将我的咖喱饭端了过来,“请慢用哦。” “谢谢。对了,请再帮我打包一份三明治,我想留着当夜宵。” 榎本小姐露出了微微苦恼的表情,她说:“打包的话,三明治的口感会差很多呢,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没关系的,之前尝过三明治的味道,我很喜欢。所以晚上工作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味道。” 不是我的错觉,那个三明治的味道确实与景光所做的如出一辙。 榎本小姐笑笑,“好的,那等您用完餐后给您打包如何?” “那就太感谢了。” 慢悠悠地吃着咖喱饭,我小声道:“要是你也能吃就好了……” 究竟怎样才能见到你? 就算是做梦……如今想想,近来过去的梦逐渐多了起来。那是充满了光彩的,洋溢着恋爱与相守的喜悦的,比现实人生还要愉快的梦。以至于人们总是喜欢做着这样那样的梦…… 可是我们的过去只有短短几个月,甚至连一年都不到,重复的片段不断循环,再无更新的可能。分开了那么多年,我最终得到的只是他殉职的消息,不,倘若没有贵志,我甚至连他的死亡都不会知道,只能一日复一日地等待下去,等待一个虚妄的梦。 我尝试着握住身边的人的手,然而触到的只是一团空气,在那一刻,强烈的负面情绪充斥了我整个胸腔,同样的,我则是积极地沉浸在负面的妄想中,哪怕我知道这些负面妄想只会让我钻进死胡同。 “小姐?小姐?” 突然的叫唤声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安室先生担忧的面庞印入眼帘,他对另一边抬手道:“榎本小姐,这里有我在,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不知何时,我的面庞上已满是泪水,滴到了咖喱饭中,汤匙上也有些晶莹的水滴。我正要抽纸巾,刚抬手,一张纸巾就已经递了过来。 “谢谢。”接过纸巾,我轻轻地按了按眼角,然后歉然道,“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的事。”安室先生温和地说道,然后又问,“小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所以就忍不住……” 这下换安室透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小姐是遇到了麻烦呢。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其实姑且算的上是个侦探,师承毛利小五郎。如果小姐遇到麻烦,完全可以委托在下!” 说着,他将一张名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道谢,笑着说:“之前有听美和子说过。不过那时候……”那时候安室的表情有点凶,所以还以为他讨厌我来着。 “什么?” 我摇摇头,“抱歉,没什么。” 我低着头,看着名片上的字,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抬起头直视这安室先生的眼睛,“不知道安室先生接不接找人的业务?” 安室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紧绷。 “小姐要找谁?”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整个口腔中蔓延,“是我失踪快七年的男朋友……” 安室先生两手交握,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敛去。 “快七年了啊……”他叹了口气,”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但是小姐,恕我直言,我国法律中有明确的条文,自然人普通失踪满七年就可以判定死亡的……虽然不是很想说,但是我希望您有这个心理准备。” 安室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轻。 我垂着眼睑,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声音略有些哽咽道:“哪怕是死亡,我也想知道他葬在何处,至少我……” 我侧头看向触碰不到的恋人,露出微笑,随后目光坚定地面对安室先生“至少允许我以一个未亡人的身份去见他吧。” 我直视着安室先生,“可以吗?” 降谷零。 9、想见你(九) 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岁月的流逝能让心结变小,可实际上,时间只能让它固化结晶,成为一个永远留在心里的疙瘩。就像肾结石,虽然有时候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疼起来的时候,却是要命一般的疼。 之前在八原的时候就已经预约了体检,安排好工作后,我就请了假去医院。体检的报告单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取,但是影像之类的项目我就直接问了医生,结果一不小心就检查出了肾结石。不是,如我一般每天一升水喝下肚,为什么还会有肾结石? “好吧,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说我缺少运动对吧……”虽然看不到景光也听不到他说话,但是我能想象得到他说这番话的表情。 幸而肾结石不大,多运动加喝水是可以自行排出体外。除此以外,酒精性脂肪肝与营养不良自是不必再说,我心里有数。其他的如结节之类的,倒是没有出现在我的身体内。 说起来之前就有提过每天运动来着,结果因为公开课的教案,我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如今倒好,公开课已经结束,日常安排也稍微松了一点,运动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将纸巾塞进包里,我准备回去,走到扶梯那边,一楼大厅处的警察极为惹眼,我看到了美和子也在其中。 警察办案?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凑热闹,而是作为一个社会人,大概会本能地关注一些发生在身边的事。何况我下楼会经过大厅,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我询问了恰巧在旁边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过于少女心的粉色头发,是个眯眯眼,他推了推眼镜:“似乎是有人从扶梯上摔下去了,目前还在急救。”他耸了耸肩,“我也是刚到,这么听说的。” “这样啊,”我点点头,“是人为吗?” 眯眯眼的眉毛微微向上挑起,“小姐为何这样问?一般情况下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是意外吧。” 眯眯眼的语气有着试探的成分。老师当久了,总会忍不住去揣摩语言的艺术,不过他说的没错,人的第一反应的确如此。对此,我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虽然这么说有失偏颇,但这里可是米花呢。” 眯眯眼有一瞬间的错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大概是类似于一种第六感的东西。 炸·弹、抢劫、杀人……米花町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如今我已经习惯,毕竟这种事你只能去习惯,我也曾想过要不要搬离米花町,但因为租金问题使得我总是犹豫。因为凶杀案频发,导致出现了许多价格低廉的凶宅,而且这些凶宅大都地理位置环境都相当不错。反观那些正常的房子,不仅价格贵,而且又破又烂。 我目前所居住的米花第二公寓的302室,也是凶宅。据说是某个新晋插画家在此坠楼,实际上是被情夫所杀,伪造了案发现场。具体的情况如何我没什么兴趣了解,我只是看着这公寓价格低廉,环境又好才租下的。 眯眯眼一开始还露出无法理解我意思的茫然,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副表情被微妙所取代。 果然,他已经明白了吧。 这里可是米花啊,哪怕来旅游也会意识到它的不同寻常。 不过话说回来,这张脸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眯眯眼收起脸上的微妙,见我露出深思的表情后不禁问道。 我摇摇头。而后,他一手插在兜里回答了也先前的问题,“我也不清楚是意外还是人为。不过看样子,似乎人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俩都露出了相当微妙的表情。 “因为这里是米花。”我俩仿佛心有灵犀地感叹。 与眯眯眼告别后,我下了楼,到了大厅,美和子也看到了我,朝我招招手就向我跑来。 “莳子,怎么来医院了?是生病了吗?”工作中的美和子相当干练,是个非常帅气的女警察。此刻因为我,露出路些许担忧的表情。 我摇摇头,解释说:“是体检,幸而结果不错。你呢,我听说是有人从扶梯上摔下去了?” 说到这事,美和子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手叉着腰,一手夹着笔记本,“是啊,幸好人没事,又是在医院,抢救的及时。” 真是万幸。 “那警方查出是意外还是人为了吗?” “哈啊?你在想什么呢?当然是意外啦!哪有那么多刑事案件啊……” 啊,确定是意外吗? 我的表情又一次微妙起来。 “佐藤!”目暮警官在不远处喊她了,美和子应了一声,我赶紧赶她回去:“赶快过去吧。” 美和子回了过去,走了几步后又回过身,“那好,路上小心,等我下班后我们去逛街。” “好。” 但愿不会出意外。 我拎着着包,回头看了眼那边的警察,心想如果确定是意外的话,为什么还留在医院呢?果然还是因为哪里不对劲吧。 在站台等公交的空隙,我翻开手机,收到了小山老师的讯息,她说白石老师今天又来办公室了,得知我请假后面色又很不好看,并让我小心。 其实对于白石,我已经有了初步的策略。好吧说是策略也不尽然。先前他行事谨慎,哪怕在口头上并无任何错误,所以我也找不到举报的证据,但如今我惹恼了他,他已经恼羞成怒,而当一个人恼羞成怒的时候,必会露出破绽,有了破绽,就有了证据。我打算以自己为饵,引他出洞。 我忍不住问旁边的景光:“这个方法应该行得通吧?”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他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将自己置于危险什么的。 可是没有办法啊,这样报警又没用,而我本身又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我有些丧气,公交车来的时候,我也是无精打采的。然而正当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人抢了我的包就往前头跑去,而我则是因为包带的拉扯,猝不及防地被拽倒在地,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痛,令我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抓——”就在我大声喊抓小偷时,话刚到嘴边,旁边已经有好心人冲了过去,是个粉色头发的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我赶紧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膝盖向着小偷逃窜的方向追过去,膝盖上的伤口在牵扯的时候有种火辣的感觉,使得整条腿都麻麻的。 太糟糕了,我应该再小心一些的。我不禁自责。 我的手机还在手中,刚才与小山老师联系,还没来得及放进包里,倒是逃过一劫。 我的包里虽然没什么贵重物品,但是钱夹里有一张我与景光的合照,这是我与他唯一的一张合照,这是绝对不可以丢掉的东西! 可现在,无论是小偷还是刚才好心追出去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一时间,绝望的情绪缠绕在我的心头。 “对不起……” 对不起…… 10、想见你(十) 我的少女时代大多沉浸于父母双亡的悲痛中,而青年时代则是体会了与恋人相守的甜蜜及恋人离去的酸涩,而现今,我连唯一的与恋人的合照都弄丢了。 我的青年时代,撒满了令人窒息的夕照。 …… “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包对吧?”带着略微喘息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此刻还有些茫然地看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是他啊,我与他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对了,是他刚才速度极快地追过去的。 等等…… 我倏地回过神来,脑子骤然清明,视线盯着他手腕上的皮包,下一秒,强烈的酸涩涌上心头,我一把抱住皮包,忍不住落泪,这是喜极而泣。 “诶?怎么突然哭起来了?”粉发男人看起来有些无措,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我,“再哭下去,妆就花了呢。” “……抱歉”我接过纸巾,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粉发男人很无奈,“不想笑的话,也有不笑的权利。” “你不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东西?” “真的非常感谢!”我第一时间找出了钱夹,翻出了里面的照片,看到照片安然无恙,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看看有没有少钱吗?”粉发男人提醒。 将照片小心地收起来后,我:“只要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丢,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哦?”粉发男人眯起的眼睛半阖,“说起来,照片上的是男朋友吗?” “嗯。”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忽的注意到了什么,视线停在了我的膝盖上。 “你的膝盖居然伤得这么严重。”他蹲下来,严肃地盯着我出血的膝盖,磕破的关节处略有些模糊,新鲜的血液顺着肌肤的纹理往下低落,雪白的袜子上已经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本来只是觉得有些痛,现在一看我竟有些发怵。 心里不痛了,身体上的痛苦就加倍了。 “其实还好……”自己回家清理下伤口就好了。 但粉发男人显然不认为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横抱起来,才道了一句“失礼了。” “等、等等!”我挣扎着要下来,粉发男人依然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请爱惜下自己的身体,我带你去医院吧,不清理下的话,会有感染的风险。”” “可、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向着医院走去,途中他向我自我介绍叫冲矢昴,是东都大学工科研究生。 等等,冲矢昴? 这个名字果然在哪里听过。当初在八原偶遇了柳叶响,对于神奈川立海大的一切,骤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冲矢昴,这个名字的主人应该就是我的同学。不过他似乎没有认出我来。 我小声说:“冲矢君,我是藤原莳子。” “藤原小姐。”他的表情一点反应也没有,对这个名字显而易见的陌生,果然没有认出我,但柳叶响明明就认出我了…… …… 医生帮我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嘱咐我不要碰水。其实看着可怕,伤得倒也不严重,等伤口结痂了就好,不过这段时间走路怕是有些问题,稍微动动,牵扯到伤口后就特别影响行动。 “我送你回去吧。” 出了大门,冲矢君这么对我说。 我当然婉拒了,“谢谢,我坐公交车就好。” 但冲矢君又以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车就停在医院,请你稍微等一下。”说完这句话,他就小跑着前往停车场的方向。 我茫然地看着他离开去取车,等等,既然他没认出我,那么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对于初见的人,未免过于殷勤了吧,何况看冲矢君的谈吐举止,也不是个会献殷勤的人。 趁着等车的空隙,我给美和子发了讯息,告知她因为受了伤,所以晚上的约会就取消了。他们的案子似乎还没结束。 美和子很快就打来了电话,语气又急又担心,我详细地向她说明了来龙去脉,她才说约会不会取消,晚上会带着酒来找我, 真是个好姐妹。 不过,酒就不必了。 【那么小偷呢?报警了吗?还是私下解决了?】 我:…… 对哦,小偷呢? 于是在冲矢君将红色的斯巴鲁开来后,我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小偷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微妙的一顿,而后说:“不小心被他逃了,抱歉。” 这句话听着不怎么可信,他冲出去的时候那速度快到惊人,怎么看都觉得小偷没有逃走的可能。不过对方帮我追回了珍贵之物,我也没有资格谴责对方。 我垂下眼睑,握着手机搁在腿上。冲矢君的车技非常好,一路下来,车速又快又稳,二十分钟后很快就到了米花第二公寓。 “要上去坐坐吗?”我脱口而出,好吧,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虽然这位老同学没有认出我。 冲矢君微微愕然,随后微笑着说:“藤原小姐不怕我是坏人吗?” 我盯着他看。 他两手一摊,“好吧,我只是觉得单身女性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听到这句话,我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单身?你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吗?为什么会觉得我单身?” 我的脑子总在这个时候高调地宣扬它的存在感。 冲矢君没在慌的,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推了推眼镜说:“就藤原小姐如此珍视这张照片来说,我推断藤原小姐的男朋友估计失踪或者遭遇不幸,所以留下的物品就极为珍贵。”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 “冲矢君是侦探吗?” 冲矢路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只是对推理有点兴趣,偶尔也会帮助别人,毕竟我是个福尔摩斯迷。” “哦。”我笑了笑说,“不过冲矢君说错了,我和男友一直在同居,不过他这段时间不在而已,而且我也不想打扰他。” 这段时间等于七年,没毛病。 不知道为什么,冲矢君的表情一瞬间犀利起来。 “哦?藤原小姐的男朋友不在身边吗?” “嗯。”我点点头。 “既然冲矢君是福尔摩斯迷,那想必也不是坏人。况且还帮我追回了包,也带我去了医院,我信得过冲矢君。” 自己的老同学有成为侦探的潜质,我表示很开心,要不是先遇到了景光的发小零君,我恐怕会委托冲矢君的,看在老同学的份上。 这次冲矢君没有拒绝我,跟着我上楼了。 “冲矢君在看什么?”在转角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看什么东西,我望过去,“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没什么。”冲矢君一手插袋,一手扶在栏杆上,朝我笑笑。 ”藤原小姐,这里的治安似乎不是很好?” 我哈哈两声,“只要有人想要犯罪,再好的治安也是一样的。我现在住的公寓之前就出过命案,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都避而远之呢。要我说,这根本无关紧要,米花町的凶宅已经多如过江之鲫了。” “……那倒也是。”冲矢君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奇异。 进屋以后,我迎着冲矢君到了客厅,“要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就好。” “好的,请稍等。” 将水杯递给冲矢君后,我支着下巴看着他。 冲矢君注意到我的目光后,有些不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呢,只是冲矢君这是完全没有认出我啊。” 冲矢昴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抱歉,藤原小姐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叹了口气,“请稍等。”随后起身回房里取出了一张班级的集体照给他看。 “这是你吧,班级就一个粉色头发的冲矢君。” 冲矢昴忽然沉默下来,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实说对于过去的记忆我都差不多忘了呢。” 因为我自己也有封闭国中时代的记忆,所以也理所当然地相信了他。 “抱歉,借用下洗手间。”冲矢昴站起身。 我指了指里面,“左边那间就是。” 在冲矢君上洗手间的空挡,我仔细地看着毕业照,将人和名字记牢,免得到时候同学会什么都记不起来。虽说对于同学会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期待度,但毕竟是与过去的记忆接壤,怎么说也得留个好回忆。 等冲矢君从洗手间出来,我下意识地问道:“冲矢君收到同学会的通知了吗?” 冲矢昴微微愕然,随后坦然道:“抱歉,我似乎没有收到。” “这样啊,有可能联系不到你吧。要不是柳叶君在医院遇到我,可能也不会通知我。那么,给个联系方式吧。” 我朝着冲矢君摇了摇手机。冲矢君微微颔首,然后将手机号报给我了,我顺利地存入号码簿中。 “到时候我会告知柳叶君,让他来通知你比较好。” “谢谢,其实……” ”叮咚——” 冲矢君还未说完的话被门铃声截住了。我这间公寓除了美和子几乎无人会来拜访,要说是快递员,也会提前打电话来。所以我想象不到工作日会来拜访的人。 冲矢君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来不及问他想到了什么,门铃声再一次响起,且越来越急。 “来了来了,请稍等。”我赶忙去玄关,从猫眼里望过去,才发现是安室先生,随即打开了门。 “安室先生怎么来了?”我将他迎了进来。 安室透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他的目光有目的性地望向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人。 ”你这家伙!” 冲矢昴转过身,白开水被他喝的像高级红茶一样优雅。 看到安室透后,他才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是安室君呢。”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味儿,看着他们两个,我二丈摸不着头脑,“你们认识?” 冲矢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安室透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深呼吸后露出了往日的阳光笑容,“不认识呢。” 我:…… “噗嗤……”冲矢昴。 “ 11、想见你(十一) 安室先生似乎对冲矢君有着很深的敌意,我不明白这敌意的来源,只是对他不承认认识冲矢君而感到微妙,这听起来……啊,是什么呢,傲娇? 我被自己的胡想吓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室先生的敌意是货真价实的。 从鞋柜中取来鞋套,“抱歉,家里已经没有客人用的拖鞋了。”家里唯一的一双客用拖鞋是给美和子准备的,我家里很少有人会来拜访,所以也没多备几双拖鞋?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你的腿不是受伤了吗,需要我扶你过去吗?”安室先生毫不介意地套上了鞋套。 我婉拒了他的提议。并打算去超市买几双客用拖鞋备着了,总觉得将来会有很多人拜访我的小公寓。何况我如今是与景光同居,他的那份我得准备好,哪怕他并不能使用。 说起来…… 我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让我的谎言不攻自破的事。上楼前我曾对冲矢君说起过目前与男友同居,只是这段时间他不在家,我自己心里知道这段时间指的是七年,但冲矢君不知道,他刚才借用了洗手间,那么也一定看到了洗手台上只有一份洗漱用品。 我的公寓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所以福尔摩斯迷的冲矢君想必在进门前就察觉到了吧。 我看向他,他此刻正握着拳抵在下巴上,刚才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呛到了气管里,如今咳嗽个不停。 “冲矢君要不要紧?”我担忧地看向他,又去接了一杯水。我曾听老人说起过,有小孩子喝水呛到气管里然后呛死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足以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阴影,以至于自那以后我喝水都很小心很小心,哪怕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了,也是如此。 安室先生挑起眉,紫灰色的眸子里似乎跳跃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藤原小姐说的对,冲矢先生还是去医院比较好,要是呛死了,说不定会引起国际问题呢。” 我:…… 就很无语。 我无奈地说:“为什么会引起国际问题啊?难不成冲矢君已经入外国籍了吗?” 咳嗽声逐渐微弱了下来,冲矢昴面不改色道:“当然不是,我一直是正统的日本公民。安室先生真会开玩笑。” 安室透牵动了下嘴唇:“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冲矢昴眯起眼,做出深思的表情:“哦呀,原来不是开玩笑啊。那真是太糟糕了,藤原小姐,你看到了吗,这种随意诅咒他人的家伙实在不可信。” 他颇为慎重地交代了我。我刚想点头,但一想到冲矢君口中不可信的家伙是景光的发小,就硬生生地将还没弯下去的脖子抬了起来。 脖子好酸。 我想得为安室先生正名,但显然,安室先生的气性也不是盖的,在冲矢君话音刚落下的几秒时间里,就开始了反击。 “比起我的不可信,某些骗女人的家伙更不值得信赖吧。”他意有所指,就差把某人的名字念出来了。但冲矢君依然不为所动,似乎也不认识安室先生口中的某人。 某人是谁,谁反驳就是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冲矢君好脾气地说道。 我看看他,又看看安室先生。明明两个人都是好人,但是在对方的眼里,形象似乎都很糟糕呢。 安室先生突然转过头来,将问题抛给了我:“藤原小姐认为呢?” 我:“……什么?” 怎么就突然扯上我了! 冲矢君也看着我,“所以藤原小姐的意思呢?” 我:…… 等等,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简直莫名其妙,你们两个人吵归吵,为什么要把我也拉入战场? 我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不会听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话的。” 果然我的这个答案令两位当事人都很惊讶。因为就一般情况而言,在给出两个选择后,要么择其一,要么作为成年人全都选。而我的选择显然不符合他们的期待。 冲矢君虽然惊讶,但依然好脾气地问了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安室先生也皱着眉望着我:“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他已经握紧了拳,仿佛我一点头他就会冲过去直接揍上去。 我:…… 我清了清喉咙,目光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扫过,而后叉着腰微微仰起下巴,“作为社会人,应该知道一件事吧,就生存在这个社会而言,听话的人是相当惨的。” 所以我选择不听话。 两个人露出了相当奇妙的表情,在这种时候,似乎格外有默契。 于是一场针锋相对就此结束。 “说起来,安室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我将安室透迎到客厅,他坐在冲矢君的对面,中间的小方桌犹如楚河汉界,无声地对峙着。 “安室先生想要喝点什么?果汁?茶?还是咖啡?事先声明,我这里只有奶咖。” “不用那么麻烦,和这位一样白开水就好。” 安室先生的眼眸里充盈着笑容。 “那好,请稍等。”我正要去倒水。 安室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叫住了我。 我看向他,满脸疑惑。 他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藤原小姐直接叫我安室吧,先生什么的未免太见外了。” 我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介于我们共同的联系人景光,我直接称呼姓氏倒也没大毛病,况且如今在外人眼中,我们也是委托人与侦探的关系,如果说因此成为朋友,也不会突兀。 我扬起笑容,“好的,安室君,那你以后也称呼我藤原吧。” 安室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但对面的冲矢君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在我将水杯端过来后,安室问起了我怎么会受伤,又状似无意的提起我怎么和冲矢君认识的。 我不疑有他,就说明了在医院公交站台哪里遭遇小偷,幸得冲矢君出手,才追回了重要的照片。 “因为行动不方便,所以就拜托冲矢君送我回来了。” 冲矢君看了我一眼,我悄咪咪地眨了眨眼,幸而安室没有注意到。 “原来如此。”安室颔首,眉头微皱,“伤在膝盖上确实有些麻烦,那这几天还去学校吗?” “当然去啊,只是腿受伤,喉咙又没受伤。”讲课又不用腿。 安室想要说什么,冲矢君抢先道: “既然如此,那这几天由我送藤原小姐上班如何?” 冲矢君忽然说道。 “开什么玩笑!”安室的反应大到令我惊讶,他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极为可怕,愤怒地拍桌,沉闷的声响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极为明显,“我绝不允许你接近她!” 又面向我对我说:“藤原,还是我送你吧,正好我们也谈谈委托的跟进。” 我还没回答,冲矢君又抢先一步说:“哦?那么安室君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呢?” 安室的表情一怔,很快反问:“那你呢,又打着什么样的目的?” 冲矢君:“作为老同学,接送她上下班很正常吧。” 安室讥诮道:“老同学?你确定是老同学吗?” 冲矢君笑了笑,“与其我们两个人争辩,不如问问藤原的意思?” 说话间,两个人同时看向了我。 “藤原,你要上谁的车?”安室。 “藤原,你想上谁的车?”冲矢。 我:…… 啊,又要吵起来了。可是吵归吵,为什么又扯到了我? 我很伤脑筋,一个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一个是深爱的男友的幼驯染,又因和这两人都只是简单的接触,一时之间竟难以抉择。 于是我想了想,忽然间想到了网球部的正选们为了聚餐究竟是去吃烤肉还是寿司,会进行一场网球比赛,输赢定吃什么,于是我就脱口而出:“要不你们两个打一场?” “打一场吗?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安室透摩拳擦掌,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冲矢君微微叹了口气,活动手腕,“真是想象不到呢,藤原,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 我的眼角微微抽搐,看着下一秒就会搏斗的两人,感觉头很痛。 “你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说的是打一场网球赛!” 两个人动作一僵,露出了豆豆眼。 我:…… 真是够了! 12、想见你(十二) 网球最后还是没有打成,用网球决胜负,在他们看来未免有些孩子气了,作为成年人的冲矢君与安室君显然有更适合的方式。而所谓成年人的方式,无非就是简单粗暴地打一架吧。 虽然暴力,但很有用。 眼看天色不早了,冲矢君和安室君难得合拍地表示告辞。我也不挽留,毕竟今晚我没打算做饭,自然也不会招待二位。 他们离去后,公寓一下子就冷寂了下来,秋日的气息已经带上了微凉的寒意,我裹了条披肩在阳台小站了会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站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我们明明交往了大半年,可却只有唯一的一张合照,说起来也怪难为情的,只是我本身就不是个喜欢拍照的人,也不大喜欢出现在镜头前,要不是景光如此期待,想来也不会去拍照吧。 于我而言,两个人相守在一起,又何必拍照留念。所谓爱情的记录,究竟为何记录?用来怀念吗?亦或是给谁观赏?这两者对我并不重要,我总是努力着让自己往前走,只是遗憾的是,我还是停留在了十九岁的那年里。 “人生真是艰难啊。” 正当我感叹之时,美和子的声音在楼下响起,“莳子!”她拎着一瓶酒和一盒披萨朝着我招手,夕照在她的脸上映上了一层光辉,像是开了一层滤镜,柔和了风尘仆仆的模样。 几分钟后,美和子来到了我家,她将酒和披萨放置在了矮桌上,“就知道你今天不会做晚饭,所以就带了披萨来。本来是想去波洛买三明治的,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味道嘛,哈啊~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安室先生今天不值班呢,咦……”注意到桌面上还留着两个杯子,便好奇地问,“刚才有客人?” 我给她冲了一杯奶咖,说道:“是安室君和冲矢君。” “诶?”美和子惊讶道,“难怪安室先生不值班呢,原来在你这里啊。莳子,你什么时候与安室君还有冲矢君这么熟了?” 美和子这话反倒令我更惊讶了,安室君就算了,冲矢君也是熟人吗? 美和子哈哈地解释:“其实也不是很熟,也就见过一两次。” 原来如此。 而后我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经过,虽然之前在手机里已经叙述过一遍,但是并没有和她说起过老同学就是冲矢君。 听完我的话,美和子恍然大悟,随后又眯起眼睛,一副“老实招来”的模样,“很奇妙的缘分哦。帮你追回小偷的人居然是多年未见的同学什么的……难道没有任何想法吗?安室君也是,当初你第一次去波洛的时候,不是觉得他表情很凶吗?” 我哑然,反问,“我该有什么想法?” 美和子显然很了解我,刚才的调侃也不过是玩笑话,她拆开披萨的包装,撕了一块给我,无奈道:“好吧好吧,你没有想法,你的心全在那个失踪男友身上!” 我垂着眼,盯着手中的披萨,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我当然会感到很失落,因为我也是俗人,也会对未知的唯美产生动摇。 我们明明生活在如此庞大的他人信息的包围中。只要想做,就可以轻易获取这些信息。可即便是这样,我对他的这七年依旧一无所知。我既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又害怕听到他的消息,如此矛盾的复杂情绪,就这样过了七年,于是在最近得到了结果。 七年啊,多可怕的时间。 我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一个被动接受的结果,虽然并不完美,但好歹是有了结果,可以为这个七年画上句号了…… 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要是能看到他就好了……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已经见到他了吗?”美和子终于想起了我从八原回来的那天在咖啡馆说的话。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他人呢?” 我解释说:“因为一些原因,他现在不能被人看见。” 美和子:…… 她放下了吃得正香的披萨,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莳子,无论有什么困难,务必找我。我的电话随时为你开通。” 美和子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没有解释,长久以来的相处让我明白越解释,美和子可能误会得更深。在她眼里,我或许就是个被男人欺骗的可怜人。我能理解她,倘若我站在她的角度上,我也会这样觉得。 我决定转移这个话题,于是就问起了酒。 “你不该带酒来的,我已经戒酒了。何况你不是还开了车吗?” “度数很低的果酒哦,稍微喝一点也没关系。至于车子,嘿嘿,明天我送你上班啊,我想的够周到吧!”美和子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我叹了口气,都这样了,我还能拒绝吗? 而莫名的,我感觉到了景光的目光,顿时对自己的心动有了心虚。 明明说好准备戒酒,结果现在…… 美和子又说:“我也当然知道你要戒酒,但是听我说,戒酒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嘛,稍微喝一点度数低的果酒也没关系,就像减肥一样,不能直接绝食,还是要吃的嘛……” 不是,减肥与戒酒根本就不一样吧。 不过美和子说的也没有错,虽然说因为长期饮酒而造成酒精性脂肪肝,但实则我没有酗酒的习惯,我只是喜欢脑子晕乎乎的感觉,这样就什么也不用去想,只要傻傻地笑就行了。况且听说酗酒的人会出现精神方的问题,而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疾病。 所以稍微喝一点也没关系。 应该。 “那就来一杯吧。”我正准备起身去取酒杯,美和子率先起身,“我去拿,你的膝盖还包着呢。” 美和子来过很多次,酒杯放在哪里她很清楚。很快她就取来了酒杯,拔出塞子后,混合着果香的酒精味散了出来,我吸了吸鼻子,度数的确很低,酒精的味道并不上头。 她快速地倒了两杯。 “嘶——好冷啊,莳子,你开窗了吗?”美和子忽然抱住了自己,冷的发颤。 其实我也感觉有点冷,没由来的冷,但阳台的窗我已经关好了。 于是我说:“可能初秋的夜晚就是这样吧。我给你去拿毛毯。” 美和子相信了这个解释,接过毛毯就披上了。 我小口地尝了尝,虽然还有一点点心虚,也能想象得到景光不赞同的目光以及我耳边的絮叨,但是—— 我看不见! 我也听不见! 所以就理直气壮地喝了起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有本事就来教训我吧!我很期待,诸伏景光! 13、想见你(十三)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天空阴沉沉的,难怪做梦的时候都觉得湿哒哒的。 昨晚上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直接睡在了客厅。看着裹紧了毛毯的美和子,像个蚕蛹一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和子,美和子……” 美和子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幸而时间还早,索性就让她再睡一会儿。我起身先去洗漱,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于是小声说:“不可以偷看。” 他肯定醒了。 洗漱好之后,我拆下了绷带,绷带一圈一圈撤下来的时候,越接触到伤口那块就越有一种撕扯的疼痛,幸而这疼痛我还能忍受。看了眼已经不在出血的伤口,我皱着眉取来医药箱,用棉签蘸取药水涂满伤口,再用绷带裹上。其实不用绷带也没关系,只是这伤口看着还是有些恐怖,所以裹起来看起来美观一些。 等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美和子已经醒了,裹着毛毯盘坐在地板上,睡眼惺忪地翻看着手机,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发尾卷翘,比起平日里展现的精英人设,此刻的她多了几分可爱,不过就性格上而言,美和子本来就很可爱。 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美和子抬起头,扬了扬手机:“高木买了早餐。” 我去给她拿一次性洗漱用品,随口便问:“有我的份吗?” 美和子佯装生气,将手机一翻,“这是什么问题,我可是特意叮嘱了他的!怎么你以为我见色忘友吗?” “嗨嗨,我可没这么说哦。”我将洗漱用品递给她,“快去刷牙洗脸吧,你也不想蓬头垢面地见他吧?” 美和子接过后咕哝了一句“那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快速地进入洗手间。 在美和子洗漱的同时,我收拾了下矮桌上的物品,看到昨晚没有收拾的两个玻璃杯,恍惚想起那两个人还说什么要送我去上班?我连忙打开手机,分别给他们发了两条信息,或者说除了名字外,复制粘贴了两条信息。 【to安室:谢谢安室君,上班就不用劳烦你了,会有人送我去学校的。今天雨大,安室君出门的时候请务必注意路况。】 【to冲矢君:谢谢冲矢君,上班就不用劳烦你了,会有人送我去学校的。今天雨大冲矢君出门的时候请务必注意路况。】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眼看着手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我飞快地插上充电器,而后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考虑到伤口透气的因素,今天还是穿上了裙子,配上了衬衫,外套一件卡其色风衣。等我整装完毕出来,美和子也洗漱好了。 “要换我的衣服吗?”我问她。 她摆摆手,“没关系,我让高木替我拿衣服了,他待会儿就过来了。”她眨眨眼,“毕竟你的衣服完全不适合我呢。” “什么嘛,我好歹也是有正装的。”虽然衣柜里偏淑女风的较多但因为偶尔要出席正式场合,所以还是配了职业装。美和子作为警察,穿上我的正装也没什么问题。 “叮咚”一声,美和子的手机来了信息,她看了眼,“好啦好啦,高木已经在公寓楼下了……”随后就去了玄关,等人按门铃。 高木很快就来了,西装上有些湿哒哒的,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和两份早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没迟到吧,美和子桑。” “不,来的很及时,伞就放这边吧,快进来,身上都淋湿了。”美和子说着,接过他手中的物品,我给了他鞋套,“外面的雨可真大,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高木笑呵呵地说。 “需要毛巾吗?” “不用麻烦了,我用纸巾擦擦就好了。” 美和子将只剩半包的纸巾扔给他,然后就去换衣服了。 “藤原桑,你先吃早餐吧,”高木边用纸巾擦衣服边说道。 “我等美和子换好衣服。高木君想喝点什么?奶咖可以吗?”我询问着? “谢、谢谢,我随便都可以!” 高木君看起来很拘束啊。 …… 吃完早餐我们下楼,高木先开车去警视厅,美和子载着我前往学校,出发前,我特意叮嘱:“雨天路滑,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美和子说:“高木一向最谨慎不过了。” 我不厌其烦:“但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也是,开车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就算迟到也没关系。” 我的父母于车祸中去世,美和子的父亲也是在。所以对于糟糕天气下的驾驶,我总是怀揣着担忧。 美和子:“嗨嗨,知道啦,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正因为知道才不放心啊,我可是还记得你不拉手刹的漂移的,那次可真是差点把我吓死。 时间很充裕,美和子听了我的话,开得很缓慢,到了学校后,雨也停下了,空气清新,叫人心情也很好。 和美和子告别后,我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小山老师,她见到我受伤的膝盖惊呼:“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受伤了?” 我又将昨日的事叙述了一遍,小山老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也太可怕了,当街抢劫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当街抢劫,也太可怕了。 “对了,今年的修学旅行已经定下了京都。”小山老师突然对我说。 我惊讶道:“诶,已经定下了吗,我记得暑假前还说是九州来着。” 小山老师笑起来,“幸好是京都呢,我听那里的朋友说,清水寺的红叶开得很漂亮。” 秋季的清水寺,应当是很漂亮的,我也想带着景光去看红叶。 和小山老师一同前往办公室,我们俩的话题都围绕在即将而来的修学旅行上,闭口不谈白石的事。 不过有些人即便不谈,不代表他不会消失。一整天都没见到他,我的心情无比舒畅,但就是在下班的时候,就很倒霉地遇见了,当然与其说是遇见,不如说是专门在这里堵我的。 因为膝盖受伤,我和桥本教练商量了下,这几天就不去网球部了。所以下了班,就直接往校门口的方向走,恰巧走出校门不远,白石老师的车就停在那儿,见我出来后,他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自认为绅士的笑容,“藤原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平复下来,道:“藤原老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我向来不会对人有什么误会,” 白石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明明是好心送藤原老师你回家,但藤原老师看起来不想领情呢。” 我毫不客气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白石老师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还是说其实白石老师是故意的?老实说,自从我入职帝丹以来,白石老师对我的日常生活创造了很多的困扰。” 被直截了当的戳破表面功夫,白石脸红脖子粗,不过介于这里离校门口不远,倒也没有当众发作出来,他还是要脸的。 他阴阳怪气地说:“藤原老师一定要这样子吗?女孩子还是温顺一点比较好。” 我挑眉,看着他试图pua我的丑陋嘴脸,从未觉得白石如此恶心过。 “白石老师已经三十五岁了吧。” “那又怎样。”白石臭着一张脸。 “恕我直言,三十五岁的白石老师既然没有单身的想法却还没有女朋友,难道不该反思一下吗?男人的年龄越大,在相亲市场上可是相当不利的。怎么?难不成白石老师的目标不是相亲,而是小姑娘吗?太可笑了吧,哪有小姑娘会喜欢大叔的?” “胡说八道什么!小姑娘可是最喜欢大叔了!只要有钱招招手就来了!” 我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所以白石老师去找小姑娘了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白石变得紧张起来,“开什么玩笑?只是口误口误!” 虽然他极力解释,但在我眼里不过是掩饰而已。 我承认我这是诈他的。 不小心透露自己秘密的白石已经无法再与我争执了,很快就离开了,就连汽车都很慌张呢。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离开,随后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停在了的面前。 这辆车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一直停在转角的地方,相距不远,在白石离开后,他才开到这里。 “藤原。” 车窗摇下后露出安室灿烂的脸,“我来接你了。” …… 我坐上了安室的车,等远离了学校,才和我说:“其实你不该惹怒他的。” 我:“你听到了?” 安室嗯了一声,说:“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他现在一定将你视为仇恨对象。”他看了我一眼,“你有证据吗?” “没有,谁知道他会这么不禁诈。” 安室:…… 我问:“他会愤怒到杀了我吗吗?” 安室一时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支着下巴道:“米花的犯罪率高到不正常,犯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去杀人,这些理由或大或小,如果白石觉得我知晓了他的秘密而杀我,在米花町似乎很正常?不,就想要封口这一理由就足够了。” 安室显然不理解我的想法。 他表情严肃地问我:“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还是故意去挑衅他,你这是做好了自己被杀的准备吗?” 我怔了怔,看向他,忽然就笑了,旋即摇了摇头,“开玩笑,我还没见到他呢……” 14、想见你(十四) 自那一日,白石就很少出现在我的面前,小山老师对此很是惊讶。 “他这是放弃你了吗?总觉得不对头呢,或许还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藤原老师,你最近小心点。”她好心提醒我。 小山老师总是不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白石。 呵,谁不是呢。 我心想他大概是谋划着如何杀了我吧。 不过如果我死了,就我周围的人际关系而言,白石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首先在表面上像是对我有意思的追求,实际上是骚扰对我造成困扰,这一点整个办公室都能证明。其次那日我与他的争执,虽然那日人不多,但毕竟离校门口不远,总有归家社的学生不小心会看到。由这两点看,白石都是我死亡的嫌疑人。 当然,白石或许会寻找不在场证明的证人,而这个证人最可靠的就是侦探,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侦探,目前首都圈内名气最大的就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近几个月忽然间声名鹊起。 我也在报纸上看过很多篇对他的报道,传得神乎其技,若不是从美和子和高木那里确定确有其事,我想来是不会信的。 白石如果想要找个不在场的证明人,那一定就是他了。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索然无趣。倘若真是这样,那白石也不过如此。 《上书谏吴王》所言: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真正聪明的人,在尝试挑战新事物前,就了解到成功的几率远远小于失败,所以最终什么都不会做。 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什么都不做。 其实想想看,我对白石可能的手段丝毫没有任何兴趣。 我现在更关心我的同学会。 离同学会还有一天的时候,我接到了黛真知子的电话。 【“藤原同学,好久不见!”】听筒里的黛同学依旧很元气,和我记忆中相差无几。 “黛同学,久疏问候,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话题,黛真知子就开始从高中讲起,结果才开了口,我就隐约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语气又快,又有些刻薄的男声,似乎在出言讽刺什么,可能是黛同学用手捂住了听筒,所以我听得并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黛同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好意思啊藤原同学,我现在已经出来了,我的上司真的太烦人了,像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同学会邀请他吧!”】 我听着黛同学的吐槽,忍不住笑了,“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很不错。”虽然在吐槽,但是没有厌恶和烦躁的情绪。 【“哈哈哈一般吧……不对,我才没和他关系好呢!算了,不说这个了,同学会的地点藤原同学知道了吗?”】 “柳叶君已经发给我了,是在梅庵对吧。” 【“是的,就是梅庵哦,服部先生介绍的,听说是新开张的料理店,评价也很好,所以我和柳叶就决定定在那里了。藤原同学,明天一定一定要来哦!想想看,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你了,当年本来……”】 黛同学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不见疲惫,差不多的时候,似乎有人来叫她了。 【”藤原同学,我们明天梅庵见!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她匆匆结束话题,通话终止。 结束通话后,我快速拿出毕业照,找到了黛真知子——长得超级像晨间剧女主角,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一眼就能认出来。不知道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刚才忘记问了。 其实有些人认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人的长相想必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偶尔认错或者认不出来都是情有可原的,对于不擅长认人的我来说,压力少了一半。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的三年a组,帅哥美女也太多了吧?” 就比如已经碰到过的柳叶响和冲矢昴,都是帅哥呢。我虽然不是大美女,但也算得上是小美女 “药师寺凉子,蜜橘色头发,很高傲呢,原来是她啊……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呢。” “真田……柳生……有栖川……大泽……北川……五乘寺……”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来,他们的模样逐渐在我的脑海里复苏,尤其是真田和柳生,当初可是网球部的正选,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还有有栖川,当初好像是推理社的社长吧,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侦探…… 将毕业照放起来后,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总觉得对于明天的同学会,我好像更加期待了。 “不过……” 在期待的同时,我有些迟疑,于是询问道:“景光,以米花町的诅咒,你说明天的同学会会不会出事?” 想来想去,总觉得就是薛定谔的出事。何况我和他们多年未见,也未有过龃龉,即便发生什么事,目标都不会是我。 这样一想,我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刚换完衣服,就接到了冲矢君的电话,他说现在在来我家的路上,准备接我一起去梅庵。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便利。 等我准备好出门时,恰巧看到冲矢君的车停在了楼下,时间恰恰好。 “稍等一下!”我朝着下面喊道。 冲矢君探出头来,向我比了个ok,于是我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我上车后,冲矢君看了眼我的膝盖,关切地问:“伤口已经好些了吗?” “谢谢,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的膝盖已经撤掉了绷带,伤口已经结痂,再绑着绷带走路就太不方便了,这次换了长裙,正好可以遮住膝盖上的伤口。 “那就好。”随即冲矢君掉了个头,前往梅庵。 “冲矢君知道梅庵在哪里吗?”车子丝毫没有停顿地往前方开去,我不禁问道。 “嗯,昨天已经研究过路线。” “诶,这么快就记住了吗?真厉害。” 冲矢君笑笑,“我的记忆力稍微好一点而已。” 我眨眨眼,嘴一快,“那记忆力稍微好一点的冲矢君,为什么当时没认出我呢?” 冲矢君:…… 冲矢君陷入了沉默,随后他露出一个微笑:“可能在记人方面不太擅长。” 我:…… 虽然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但冲矢君的回答还是令我有些怪异。 之后的路上,我连续接到了黛和柳叶的电话,问我到哪里了,我告知他们我和冲矢已经在路上了,大概…… “还有二十分钟。”冲矢看了眼我说道。 我如实对着听筒说:“还有二十分钟。” 结束通话后,冲矢君加快了速度,我提醒道:“这里限速六十哦,交警会追上来的。” 冲矢君朝我安抚姓地笑笑,”没关系,这里没有摄像头。” 我:…… “冲矢君是在知法犯法吗?” 冲矢君歪歪头,“那么藤原桑会去告发我吗?” 我拿起手机,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 “好吧……”冲矢君叹了口气,而后换挡减缓了车速。 冲矢君看起来不像是和知法犯法的人,那为什么要突然加速?聚会的时间还很充裕,没必要赶时间。 我想了想,决定直球询问: “冲矢君是因为和我没有话题,所以才要超速赶往梅庵吗?” “诶?!” 车子微微打滑了下,但好歹还在车道内,由此可见冲矢君的车技相当好呢。 “突然这么问,真是令我惊讶啊,但很可惜,我的回答是不。所以,我能知道藤原桑为什么会这么问吗?一般人不会往这个方面上去想吧?” 将车窗开了一条缝,我说:“因为想到了就这么问了。至于一般人的想法,在冲矢君看来,一般人是什么想法?” 冲矢君露出思考的表情,“有没有可能,一般人只会认为我想飙车?” 我顺着问下去,“所以冲矢君喜欢飙车吗?” 冲矢昴忽然静默许久,定定地看着后视镜中的我,随即便笑了起来,“藤原桑,你想知道什么?” 我:? “我想知道什么?我不明白冲矢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记起国中时期,你曾说想当个赛车手。” 冲矢昴的表情空白了几秒,而后极为轻微地呼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老实说国中时期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呢。” 我又嘴一快,“冲矢君不是说除了人以外,记事特别厉害吗?” 冲矢昴:…… 好吧,这真的只是开玩笑。 “抱歉,也许是我记错了。”我朝他笑笑,“昨晚在看毕业照,想要将国中时期的同学都记起来,哪怕是一点点印象也好,可能是把冲矢君的梦想和其他人的弄混了。话说,冲矢君有没有看过毕业照?” 冲矢忽然慎重,而后道:“真是遗憾,我的毕业照不小心被烧掉了。之前租住的房子发生了火灾,很多东西都烧掉了。” “啊,抱歉……那冲矢君现在住在哪里?” 冲矢君说:“现在在2町目21番。” “居然是那里吗,那片好像是富人区吧?居然还会出租房子吗?” 冲矢君笑了笑,回答我,“是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的,他们目前在美国,我正好帮他们看房子。” “这就叫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吧。” 冲矢昴微笑着,并不答话。 就这样,我在替他记起过去的同学的容貌,虽然我也未必记得清楚,但冲矢君还是好好地记下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顺利到达梅庵。 梅庵的门店和普通门店没差多少,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居酒屋差不多。如今天色已微微降下,店内的灯笼也亮了起来,视觉上就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冲矢君推开门,我和他一起进去,正好望见在小池旁边看着手机的柳叶响。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头发似乎也抹了发胶,一股脑儿地往后梳着。 “柳叶君。”我喊了他的名字。柳叶响抬起头,看到我和冲矢昴时,表情微微一怔。 “你们来了啊,”他站起身来,手机塞进了口袋,“我带你们进去吧。” 跟着柳叶君往里走,我开口询问:“柳叶君是特意等我们的吗?” 冲矢君听到我的话,瞥了我一眼,唇角似乎有些复杂的笑容。 柳叶坦然:“是的,因为就剩你们两个了,这里的布局比较复杂,我怕你们找不到路。” “原来如此,柳叶君真是热心。”冲矢君夸赞道。 但不知为何,柳叶君的唇角撇了下来,“冲矢君不也是吗。” 冲矢温和地笑笑,“因为正好顺路。” 感觉两个人好像不和的样子。冲矢君看上去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和人相处不过来呢?零是,柳叶也是。 我小声插(入二人之间:“柳叶君,我们班的同学都来了吗?” 柳叶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我:…… 冲矢昴:…… 15、想见你(十五) 三年a组包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走廊两边都挂着灯笼。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黛同学在给大家倒饮料,其他人说说笑笑。见我们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我们身上,紧接着各种招呼如“好久不见””是藤原啊,都快认不出来了呢……”一条接着一条。 “既然人齐了,我和柳叶君就去点单了。藤原桑,冲矢桑,你们坐这里吧!”黛同学招呼道,给我们预留的两个位置在里侧。两张拼接而成的长桌摆在最中央,四周都坐满了人,我估摸着算了下,十几个人吧。 我那届的三年a组当时共有二十五个人,在开学后一个月,有一位同学转学到了京都,于是就只剩下了二十四个人。这次同学会想必也不会邀请他的。 但本来的二十四个人,却来了十几个,其余的呢?难不成真的如柳叶君所说的那样——死了?失踪了? 带着疑惑的心情坐了下来,黛同学给我和冲矢的杯子里倒了果汁,而后和柳叶出门了。 “藤原莳子。”右手边的女人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看向她,蜜橘色的头发……于是微笑道:“好久不见,药师寺。” 药师寺是当时立海大的风云人物,作为亚洲最大的警用装备企业jaces的社长的女儿,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十分出色。喜欢她的人很多,但也只敢藏在心里,毕竟药师寺是那么得高不可攀,冒然去告白,会被取笑自不量力的, “你看起来好像没怎么变化。”药师寺微眯着眼睛,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摇晃着酒杯。 真的吗?刚才还有人说快认不出我了呢。 “谢谢,你也是,你看起来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加出色了。” 药师寺轻笑了下,目光又移到了冲矢君的身上,表情变得深思起来,“这位是冲矢君吗?看起来跟以前不太像呢。” 冲矢君保持着微笑,抿了口果汁。 我笑呵呵道:“怎么会呢,如假包换的冲矢君哦。毕竟我们班也就冲矢君有着一头少女心的发色对吧。” “说的也是。”药师寺举起酒杯,“cheers!” 我以果汁代酒,举杯示意,“cheers!” 玻璃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在此时的场景中并不明显。 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国中同学,不禁询问药师寺是否知道没来的同学的原因。 药师寺露出了一个相当奇妙的笑容。 “藤原,同学会的邀请函并不能寄往黄泉。” 我:? 冲矢昴:? “药师寺同学的意思是,另外的同学已经……”冲矢的声音轻了下来。 药师寺放下了酒杯,“风间娜娜在高二时发生车祸,抢救无效死亡。大泽在大学时期心脏病发,也是抢救无效死亡。” 我愣住,原来柳叶说的是真的啊。 “高山一和高桥凉子,在两年前殉情去世。” “诶?”殉情?等等,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对? “说到这个……他们两个人的遗体还是我入殓的。”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侧过头,是坐在我斜对面的穿着黑色正装的年轻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记得他,他是五乘寺二石。 五乘寺二石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微笑道:“藤原,好久不见,我现在是入殓师。” 我:…… 他这句话总让我有种等我死后找他入殓的既视感。不过看在同学的份上,能给我五折吗? 冲矢君推了推眼镜,“不知道高山和高桥为何殉情?” 五乘寺两手交叠,摇了摇头,表情无辜,“很遗憾,这点我并不清楚。我知道的时候,就是看到他们的遗体的时候。” 这时另一道声音也传了过来,“怎么说呢,这个殉情的案子疑点还是蛮多的。” “啊,有栖川!”他就在五乘寺的左手边。 五乘寺瞥了他一眼,对我说,“有栖川现在可是个很有名气的推理小说家哦。” “哇,真了不起!”我衷心地表示赞叹,“可惜我不看侦探小说呢。冲矢君,你知道吗?” 冲矢昴语气有些歉然,“不好意思,我是福尔摩斯粉。” “哦,冲矢君原来是福尔摩斯粉吗?以前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呢。”又出现了一道声音,是坐在有栖川边上的柳生比吕士。他的那副椭圆形的眼镜倒没怎么变化。 有栖川扶额,“这也太伤人了吧,冲矢是福尔摩斯粉,柳生是阿加莎粉,” 药师寺漫不经心地说:“这两者根本就没关系好吗。” 我点头,“也对,福尔摩斯是小说人物,阿加莎虽然是真实的,但也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所以有栖川只需要和工藤优作比就行了!” 有栖川:…… 他看起来更沮丧了。 “有栖川的书销量也很不错,打败工藤优作指日可待。”柳生比吕士分析道,他对有栖川很有信心。 我看向柳生比吕士,“那么柳生君现在在做什么?”我记得他父亲似乎是医生?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而后给了我一张名片,道:“我目前就职于妃律师事务所,欢迎随时向我咨询。” 我接过名片,赞了一句,“真厉害。我还以为柳生君会子承父业成为医生呢。”而后放进了口袋里。 “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五乘寺见状,也给了我一张名片,我小心地收下了,“谢谢。” “藤原你呢?”有栖川喝了口果汁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帝丹高中老师而已。” “那也很不错啊。帝丹的待遇很好呢。” “那么冲矢君现在在何处高就?”五乘寺看向冲矢。 冲矢君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目前我还是东都大学的工科研究生。” “诶,还在上学啊,难怪有股青涩感呢。” 这轻佻的语气…… 我:…… 冲矢昴:…… 五乘寺给冲矢昴添了果汁,“不要介意,一条这家伙自从继承了家里的寺庙后,性格就变得轻浮起来了。” 我:…… 继承寺庙和变得轻浮有什么关系? “说我轻浮也太过分了吧,对僧侣放尊重点。” 一条龙也也给了我一张名片,“为高山和高桥诵经的是我哦,免费的。当然作为我的同学,以后我也会免费你们诵经的。” 随后又伸出手指竖在唇中央,悄悄地眨了眨眼,整个人巧佻极了。 我:…… 冲矢昴恍然大悟,”所以说五乘寺君和一条君是葬礼上的一条龙服务吗?” 我:…… 这个描述,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我决定转移话题,“风间车祸去世,大泽心脏病发,高山和高桥殉情,那其他人呢?” 这次说话的是柳生隔过去的渡边信,他语气温和,“小早川目前在医院疗养,无法外出,” “诶?” 一条龙也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有些不屑,“小早川在高山和高桥殉情去世后就疯了。渡边是她的主治医生。” 我睁大了眼睛,所以说小早川目前在精神类医院疗养吗?等等,她和高桥高山感情很好吗? 渡边信不悦地看着他,语气严厉,“一条,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呵斥完后他又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一条龙也白了他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说起来,我之前在大阪见过北川!”这次说话的是坐在一条旁边的野原凛。 冲矢昴问:“北川怎么了?” 野原凛便想边说:“高中毕业后就联系不到了。但就在两个月前,我和朋友正好有事去大阪,我在列车里看到了他。他当时穿得就像一只乌鸦,全身黑漆漆的,我喊他他也没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冲矢昴的表情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乌鸦吗……”眼镜片泛起一片白光。 通过聊天得知,野原凛继承了家里在东京郊区的孤儿院,目前孤儿院里有十五个孩子,各个年龄段都有,她笑着说:”幸好有大家帮忙,所以才不至于太累。” “很厉害呢。” “北川他该不会是加入了什么□□吧?”坐在野原凛旁边戴着眼镜的女性皱着眉说道。 “哦?柳林同学有什么指教?”有栖川惊讶地看向她,柳生似乎也有了兴趣,“怎么说?” “该怎么解释呢,像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但一身黑也太显眼了吧,所以不会是警方,既然不是警方,那就是□□呢!” 有栖川:…… 柳生:…… 真是简单粗暴的推理呢。 我好奇地看向柳林,“柳林也是侦探吗?” 柳林露出八颗齿的标准笑容,“我可是被称为主妇侦探的哦!” 主妇侦探? 奇怪的名号增加了呢。 有栖川向我解释,“柳林是全职主妇,因为帮附近片区的警察解决了几个案子,所以就有了这个称号?” “好厉害……” 我发现自我到了同学会后,我已经说了好几个“好厉害!”。我的同学们真是了不起,入殓师、寺庙住持、推理作家、律师、精神病患者、精神科医生、孤儿院院长、主妇侦探…… “说起来,药师寺,当初说要征服日本警界和滥用警察特权的自由的你,现在成功了呀?” 我又将视线回到了药师寺的身上。 她歪着头,鲜红的嘴唇勾起,挑了挑眉,“那是当然了。” 柳生解释说:“药师寺目前是警视厅刑事部的参事官,警视警衔。以及,真田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的参事官,当然也是警视警衔。” 我: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警视了啊。我的好姐妹美和子也才是警部补呢。 “说起来真田呢?怎么没见他?”我进来就没看见真田,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去洗手间了,还没回来。”柳生说。 坐在门口附近的那几位没有参与我们的话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在冲矢对面,穿着红裙的女人朝我打了声招呼,”我现在是漫画家哦。” 一条龙也嗤笑了一声,“只是个颜色漫画家罢了。” 高岭雪抱着胸,脸色骤变,语气讥诮,“颜色漫画家也是漫画家!总比你这个轻浮男好!” “麻烦给我尊重僧侣!”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像小孩子那样吵架啦。”打圆场的是坐在高岭雪右手边的小林美美,自由职业。就我的印象而言,她的脾性向来很温和的。 “你就不要管他们了,他们俩不和你又不是才知道。”说话的是松下荣子,五乘寺说她是铃木集团下的职员。 “可是……” “荣子说的没错,美美,他们两个人的事你就别去掺和了。”中村京子温柔地说道。她们两个关系好,就挨个坐着。 “和你一样,也是老师,不过是小学老师。” 五乘寺指了指渡边旁边的短发女性道:“三川现在是化妆师。给活人化妆的那种。”三川浅香性格温吞,而且容易害羞,居然成为了化妆师吗?真不可思议。 ”不过,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跟所有人都有联系吗?” 五乘寺笑得像个狐狸,“成为入殓师后,我给所有能联系到的同学朋友都发了名片。” 我:…… “说起来……冲矢君有没有向你告白过?” 五乘寺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当场就怔住了。 “告白?谁?” 我震惊地看向冲矢君,好小子,你居然暗恋我吗?! 等等,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懵啊。 一条龙也不可思议道:“什么嘛,冲矢你还没告诉藤原吗?你也太不行了吧!” 一条龙也这个大嘴巴,搞得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和冲矢。 冲矢昴咳了咳,似乎也被吓到了,但很快他又说道:“这种陈年老事就不必拿出来说了吧。何况藤原她现在有男朋友。” “什么?藤原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是什么样的人?”五乘寺和一条再次震惊。 我隐去了景光的名字,笑着说:“是个警察,但目前在外出差。” “这样啊……” 药师寺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这样一来,柳叶他……”五乘寺抚着下巴思考。 我:?你又要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黛同学和柳叶同学回来了。 “抱歉,点餐花了点时间。毕竟大家的口味都不同嘛。”黛说道,而后她和柳叶径直走进里侧。 柳叶坐在我对面,黛坐在冲矢的左手边。 就在这时,真田回来了,他上厕所可真是够久的。若不是知道他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的警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厕所遇害了。 不过想想看,就我在报道上看到的案件的信息,一般来说,如果一场聚会牵涉到某个时代死去的人,那么案件的发生,必定和那个人有关。 可是,我们这场同学会已知的死亡人数有四个,失踪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如果真的发生了案件,那么究竟和哪一个人有关呢? 等等……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这里的警察侦探律师浓度可是很高的啊,选择这种场合犯罪,也太没脑子了吧。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我决定去洗手间冷静一下。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一个金发黑皮的服务员正好敲了下门推门而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默了。 我:…… 安室透:…… 16、想见你(十六) 我能猜到安室君和景光一样执行着某一项秘密任务,所以才用了安室这个化名,同时他还是波洛咖啡馆的服务生,以及楼上毛利小五郎的弟子。人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时,安室君显然将这个二十四小时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此,我一直很佩服他,佩服他的时间管理,生活有条不紊。直到现在,这份佩服化成了震惊,他居然还干着梅庵服务员的活…… 等等,梅庵不是新店吗? 安室君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下一秒他的视线如利剑般射入包间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冲矢君,冲矢君的表情上也出现了几分愕然。 我:…… 安室君和冲矢君的面部表情管理一定是最优秀的,只是一瞬间,就完成了错愕到平静到微笑的转变。而我则是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似乎让他为难了,因为我明显感觉到安室他似乎并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他朝我颔首后走进包间中,将单子交给了黛同学来复核菜品。我回过头依旧前往洗手间,尽量减少与他的眼神接触。 洗手间的方向在走廊的另一端左转,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但就在我走到走廊尽头左转的时候,一个穿得黑漆漆的人与我擦身而过。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帽子,还有黑口罩,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嫌疑。 不要招惹奇怪的人,说不定会被杀掉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进入洗手间的刹那,我似乎注意到了他停顿的脚步,他朝我看了吗? 如果说原先是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所以才要进洗手间冷静冷静,但是现在我得思考一些事。比如安室君成为梅庵的服务生是因为想多一份收入,还是因为目前的任务? 如果是前者自然无需多说,但如果是后者,我得怎么做才能不打扰他…… 或者什么都不做,才是最稳妥的。至于冲矢君那里,看刚才的反应,似乎也打定了当做不认识的主意,那也应该不用担心。 等等,冲矢君的表现也很耐人寻味啊,他是不是知道安室在做什么啊?这两个人之间有着我参不透的关系存在着。 我洗了把冷水脸,水流哗哗的声响让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直到手机的叮咚声响起。 擦干脸上的水迹,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安室君发给我的信息。 【必要时刻,那家伙可信。】 那家伙?是指冲矢君吗? 由于职业病,我又开始了阅读理解。几乎可以确定,安室信息中的那家伙就是冲矢昴。但他发这条信息的原因是什么?看样子这份工作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想多一分收入。 还是说,梅庵的某个地方即将发生什么事。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洗过脸,感觉整张脸的皮肤都很清爽。如果通过镜子可以望向另一个世界就好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从镜子里看到景光了。 “你在担心他吗?” “我也很担心。” …… 我本想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被人发现就遭了,所以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地回到了包间。 见我上洗手间的时间有点长,黛同学关切地询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黛同学果然很细心,她煞有其事地道:“梅庵的布局很复杂,我刚来的时候也差点迷路了呢。冲矢君,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可以。” 就这样黛和冲矢换了位置,我们说话也不用中间夹着冲矢了。 随后她便和我说起了工作近况,吐槽起了她的老板。多年不见的黛同学,脸上的表情在吐槽老板的时候丰富了许多,感觉可以表演漫才,听她讲他们工作的事还是很有趣的。 服务员来上料理了,这次来的人中没有安室。 烤香鱼的味道很香,筷子破开鱼肚,热气和香味就冒了出来,使人食欲大开。 见我吃得香,黛同学眉开眼笑,“柳叶说得没错,藤原桑果然很喜欢香鱼。” “诶?”我手一顿,看向闷头吃着天妇罗的柳叶,又看到冲矢一副若有所思的目光瞄了眼柳叶,联想到五乘寺刚才语焉不详的话语,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五乘寺悄咪咪地朝我眨了眨眼,而后被察觉到的柳叶瞪了一眼。五乘寺耸耸肩,又朝我笑了笑。 这时药师寺突然凑近,在我耳边轻声道:“两个暗恋你的人坐在一起呢。” 我:…… 我看向她,恰巧见到她揶揄的目光,一副明显在看戏的样子。 等等,我们是三年a组吧?为什么只有我是一无所知?好吧,还有冲矢君。 另一边,一条龙也与高岭雪又产生了争执,因为高岭雪近来的新作品。我隐约听到了名字似乎是叫《我想跟你殉情》,一时间我心情复杂。一般情况而言,这没什么,但是刚才才听说高山与高桥两年前殉情身亡,如今乍一听道殉情的字眼,就格外微妙。 果不其然,一条龙也出言讽刺:“拿死去的同学为原型,高岭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看来给你诵经得加倍。” 高岭满不在乎,“除了殉情一样,还有什么是一样的吗?难不成全世界的殉情都被他们承包了吗?” 一条龙也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心里知道。你别忘了,小早川……” “一条!”渡边冷冷地看着他,“慎言!” 一条龙也阴阳怪气地道:“你也差不多得了。” 眼看着又要起争执,众人纷纷安抚,真田的冷气不要命地散发着, “居然在同学会上争执,你们真是太松懈了!” 出现了!真田君经常会说的那句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回忆起了被真田支配的恐惧。 真田君的冷气真是效果拔群,一下子包间就安静了下来。 半晌之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如缕。 “不愧是真田……” “真田君宝刀未老啊……” “真田君威严不减当年……” 真田君的脸显而易见的黑了。 柳生轻咳,道:“今天的目的是十年后的聚会,而非争吵。” 就这样,一场风波平息。 …… 一打岔,我就忘了问柳叶的问题,但不管怎样,柳叶君似乎真的暗恋我。 今天可真是了不得,我居然知道了学生时代有两个人暗恋我,不,应该是才知道吧…… 话说回来,学生时代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两个人暗恋我啊。想到景光现在可能就在我身边,我感觉尴尬了,让男朋友知道这种事,好难为情啊。不过如果景光在的话,一定会说:那我的运气可真好! 这时手机发出了叮咚的声音,我看了下,是柳叶发来的信息。 【无需介意,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朝我轻轻颔首,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或许得知我有男朋友这件事,所以是释然了吗? 事实上,他暗恋我这件事也是我自己推理出来的,明面上没有人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柳叶他发来的这条信息,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决定将这件事翻篇,既然这两场暗恋的当事人都认为不在意,那就真的不在意吧。 正当我要喝果汁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了,来人是个高瘦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风衣,画着精致的妆容,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我们。 “小早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渡边信。 “什么?居然是小早川!” “渡边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包括我都看向了渡边。 对于小早川的到来,众人难以理解,渡边不是说小早川目前在医院疗养,不被允许出门的吗? 那为什么小早川会在这里? “诸位看起来很开心啊。”小早川声音轻轻柔柔的,“作为老同学,我很开心见到大家,但是……” 她嘴边的笑容越扯越大,“同学会居然都没有邀请我,真是让我伤心啊!”说完的瞬间,她拉开自己的风衣,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线路,那些线路都连接着一块倒计时。 【0:59:40】 “我们班可是有二十四个人哦,人都没齐怎么可以叫同学会呢?” “啊——!” “小早川你这个疯子!居然想把我们都炸死!” “滚蛋!渡边你为什么没看好她!” 有人尖叫,有人抱怨,有人起身想要离开,但小早川挡在门口,掏出遥控之类的东西,扬言道:“谁要是敢踏出一步,我立马引爆!” 我:…… 既然遥控,那为什么要定时? “现在的话语权在我这里!所有人都要听我的!男的一边,女的一边。” 因为不确定小早川身上的炸弹是不是真的,所以在场的警察和侦探都没有轻举妄动,很快,男女就分了两边。 “你——藤原是吧,先把两位警察绑起来!”眼看着小早川从兜里掏出一捆扎带。 我:…… 等等,为什么是我? “中村,黛,把其他的男人绑起来!” 这是要先解决看起来有力量的男性吗? 17、想见你(十七)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单知道这场同学会上可能会有命案之类的事件发生,也做好了相应的心里准备,但却没想到,这次事件直接上了炸/弹。这位据说在高山和高桥殉情后疯了的小早川同学在自己的身上绑了炸/弹,企图将我们这帮仅存的同学一波送走。 举办阴间同学会吗? 抱歉,我并不想参加。 在被要求将在场的两位警视厅骨干绑起来后,我只好取过扎带磨蹭地来到他们身边。尼龙材质的自锁式扎带,目测规格大概可承受30公斤的拉力以及400n以上的抗脱力。看着厉害,但如果反着扎的话,以上通通作废。 我动了点这么点小心思,但小早川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目光直直地看着我,语气微冷,“不要耍花招。正反的声音我听的出来。” 我:…… 好吧。 虽然如此,但如果正着扎,也是很好解的。扎带应该算是常用物品了吧,网络上对于它的解法也是五花八门,哪怕没有剪刀,也是能解开的,既然如此,小早川为什么还会选用扎带?而且只扎手腕,却不扎双腿,只凭着手中的炸/弹,便无所畏惧了吗? 不对,我总觉得应该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还在想七想八,小早川显然对我不耐烦,催促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冷漠。 “快点!” “何必这么催促,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一条龙也死死地盯着她,随后又嘲讽般地刺渡边,“渡边,这就是你喜欢的人,连你都要一起杀掉呢。” 渡边没说话,整张脸灰沉沉的。 “一条,与其现在讽刺别人,不如先给我们诵经好了。既然大家现在都在这里,只要一次性诵完就行了。”五乘寺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脸,随后他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法为大家入殓了。” 冲矢昴也加入了话题,“事实上,局限于包间内,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以将人的内脏震碎,更严重者则是撕裂肢体,且产生的热量也会导致皮肤大面积灼伤,所以我想即便是入殓师,估计也很难处理这种尸体。” 有栖川附和道:“说的也是,冲矢君很懂啊。” 冲矢君想推推眼镜,可惜手腕被绑住了,于是只好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一个区区福尔摩斯迷罢了。” 柳林真理忍不住哭起来,“你们三个真是够了,我还不想死呢,要是我死了,我老公岂不是要给我的小希找后妈了吗!我可怜的小希,要生活在后妈的支配下了呜呜呜……” 野原凛感慨道:“但凡母亲早死,皆属可怜。小早川,请把柳林的老公也叫来吧,我们一起死,这样一来小希就成了孤儿,就可以送到我家的孤儿院了。不是我自夸,我们孤儿院的设施是相当好,小希一定会健康成长的。” 松下忽然想起来,“之前做账的时候,看到有一笔孤儿院的支出,野原是不是你家的孤儿院啊?了不起,有了铃木集团的资金,应该会越来越好吧。柳林,野原的说法可行哦。” 柳林哭得更厉害了。 众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我:…… 我瞥了似乎忍耐着什么的小早川一眼,先到药师寺身后,“抱歉。”我拿着扎带将她的手绕一圈,束带穿过锁扣发出哒哒哒的清脆稳重的声响,然后固定,我怕她不舒服,特意留了些空间。 药师寺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下巴。 随后又到真田的身后,将他的手腕绑了起来,“抱歉”。 “嗯。”真田沉沉地发出声音。 中村与黛也将所有人都绑好了。 目前只有我们三个还是自由的。小早川发话,“藤原,把黛和中村绑起来。” 这…… 果然有点不对啊,那她要怎么对我? 按照她的指示,我将黛和中村也绑了起来。 随后她指示我们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小早川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酒,喝了口水赞美道:“真是不错的酒,可惜不是来招待我的。” 柳林的哭声弱了下来。 我看到大家都被绑着手腕,就自己一个人手上都没有,就怪怪的,于是就问:“小早川,那我呢?你就这么放心我?”虽然我也没啥战斗力,但单独略过我,总觉得被孤立了呢。 小早川掏了掏耳朵,“这也没办法,给我炸弹的那个人,可是千叮万嘱不能伤害你的。” 我:? 你绑着炸弹闯进包间,说不能伤害我? 这一下,其余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我。 我立马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身边根本就没有弄这种东西的人!” 冲矢道:“这点我可以作证,藤原的人际关系很简单。” 也不知道大家信不信,反正他们目前不会用怪异的目光瞪着我了。我狠狠得瞪了眼小早川,但没什么威慑力。 计时器上已经是【00:50:52】了。 “废话少说。”药师寺架起大长腿,悠闲自在的模样看不出一点人质的自觉,“本姑娘的时间很宝贵,希望做到这一步的你理由不要太无聊。” 真田脸一黑,“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给我把腿放下来!” 柳生叹了口气,“真田,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药师寺压根没理真田,“古板固执的家伙,难怪你和室町那家伙合得来。” 听她的语气,她和那个室町好像不和。 在场有两位警视厅的骨干,他们都不紧张,其余人似乎紧张也没用。本来颤抖不停的小林高岭等人也逐渐缓和下来,尽量冷静地附和药师寺的话,“小早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早川放下酒杯,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下意识地问:“什么答案?” 一条皱眉,“难不成是高山和高桥的殉情?” 小早川冷笑了下,“殉情?开什么玩笑!” 众人一凛,看样子,这所谓的殉情还隐藏着一些秘密啊。 真田道:“如果对这一点有存疑,那就向警方提供证据!就凭你在这里口述有什么用!” 有栖川皱了皱眉,“实际上,高山和高桥的殉情之案确实有点问题,但是不知为何最终以自杀结案。” 柳生比吕士想了想道:“我记得当时神田警察署的署长林田正义任期满了。” “升职了吗?”有人问。 回答的是真田,“在两年前调到了本部,现在是刑事总务课课长。” “从警视升为警视正吗?” 五乘寺猜测:“难道是这个原因,所以才草草结案吗?如果发生错案的话,升职就没影了吧?” “等等,就这么定性为错案了吗?总得说说到底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错案吧!”帮助片区警署解决不少案子的柳林皱着眉说道。 其余人一听,也愣住了。 “你要证据吗?”小早川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我就是证据。” “什么……”柳林还没反应过来,小早川又砸下了一条重磅消息。 “两年前我怀过孕,是高山的,在案发的前一天,我和凉子就定下了前往美国的机票!试问,既然已经决定和我远走高飞,凉子为什么还会和高山殉情!一定是高山那家伙杀了凉子再自杀的!” 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我、我的同学真了不起…… 药师寺像是经历过大场面,冷静地说:“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做?” 小早川笑了笑,“很简单,重新彻查殉情案。” 真田瞄了眼定时器,“半个小时可不够。” “不,够了。”小早川看向我,“藤原,你报警,我要跟警察对话。” 我顿了顿,而后接通了美和子的电话,并开了免提。 【“莳子?抱歉,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待会再联系,我现在……”】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等等,美和子,我和我的同学被挟持了,对方带了炸/弹!” 【“什么?怎么又是炸/弹!你们现在在哪里?”】 什么叫做怎么又是炸弹?哪里又被安装炸/弹了吗? 我:“我们在梅庵,就是新开的那家料理店。” 【“什么?!梅庵?!可恶怎么又是那里!”】光凭语气就能听出美和子愤怒的情绪。 我感觉不妙,事实上,自上上一句话出来,包间内的大家脸色都很不妙。 【“莳子,你先冷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你先不要透露给你的同学。事实上,就在半小时前,警视厅接到了电话,有人声称在梅庵安装了炸弹……】 抱歉,大家都听到了…… 我们所有人都看向了小早川,可小早川却皱着眉道,“不是我。” 呵。 18、想见你(十八)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抵如此。 小早川怎么也不承认梅庵的炸弹是她放的,她只承认身上的炸弹。 药师寺这时朝着我的手机道:“警官小姐,我需要和你的上级通话。” 【“请问你是……?”】 药师寺:“我是药师寺凉子,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 【“好、好的!请稍等,目暮警官……”】 我将手机放到了药师寺的面前。 【“药师寺参事官,你也在梅庵?”】目暮警官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几分疑虑。 药师寺:“没错,今天是国中的同学会,真田警视也在,当然,这不是重点。目暮警官,我需要两年前发生在神田神保町的一起情侣殉情案件的卷宗。” 【“两年前的神田神保町吗,可是这件案子与梅庵的炸弹案有什么联系吗?”】 药师寺瞥了眼小早川,而后说:”至于联系,目前还未发现,只是比较在意,也许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让人把卷宗调出来!高木老弟——”】目暮警官之后就没再过问,同意了药师寺的要求。 随后药师寺又问起了梅庵炸弹的事。 原来在半小时前,有人打电话到警视厅,声称自己在梅庵安装了炸弹。一开始警方对此很怀疑,但是嫌疑犯表示五分钟后会有一个预热场景,然后五分钟后,位于警视厅附近公园的一个贩卖机发生了爆炸,所幸爆炸规模程度小,无人伤亡, 原本警方想要疏散梅庵的客人,但是嫌疑人称如果让他看到有人离开梅庵,就直接引爆炸弹,所以警方才不得不小心行事,目前已经通知了梅庵的老板,老板会以十点举办夜场活动为由将店内的客人拖至十点,警方要做的就是在十点到来前,抓住犯人以及拆解炸弹。 录音里犯人的声音明显经过了电子处理,但是犯人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和人在讨论天气的好坏。 “只是离开吗?不限制进入吗?而且没有限制时间,很奇怪。”冲矢昴思索道。 一条龙也道:”警方也不会傻傻地故意送人头吧。至于时间,确实很奇怪,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且客人会听吗?”五乘寺问道,“像我们这样听话的人这世上可不多了。如果有人不听劝直接出去呢?” 【“请放心,夜场活动的奖品是指定明星的签名照,所以他们一定会留下的。”】 五乘寺:“哇哦。”他看向一天,“我们也去参加吧!” 一条阴阳怪气道:“首先得解决这个吧,小早川身上的炸弹还有40分钟就爆炸了呢。” 两人的声音被电话那边的目暮警官听到了。 【“什么?你们那边还有炸弹?”】 药师寺向目暮警官解释了下来龙去脉。 小早川这时冷硬地说:“我只要自己的答案,其余的事与我无关。” 这个时候小早川的事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 “诉求,他的诉求是什么?”真田突然问,锐利的视线直直地射向我的手机,如果眼神是一把刀,我的手机大概已经四分五裂了。 真田的问题一出,目暮警官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他并没有诉求。”】 话一出,满场皆哗然。 “没有诉求的犯罪,难道是愉快犯?”有栖川道猜测。 柳生比吕士:“不无可能。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遭了,因为我们完全没法预测他什么时候会按下遥控器。” 冲矢昴却疑惑地问,“虽说如此,但不觉得奇怪吗?” 药师寺看向他,“有何高见?” 冲矢的镜片又泛起了白光,“如果是愉快犯,他没必要通知警方,警方的行动势必会对他的犯罪行为产生影响,愉悦大大减值,这不符合愉快犯的行为。” 有栖川却有不同的分析,“未必,我认为犯人就是通过警方的无能使自己乐在其中,这环节,警方的行动就尤为重要。毕竟警方越无能,他就越开心。看啊,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却还是让炸弹爆炸了,如此一来,警方的公信力大大降低……” 冲矢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提前是他没有诉求。如果如你所说,他是想降低警方的公信力,那么他会如何去通知警方?” 我眯起眼睛,“他会说,我在梅庵放置了炸弹,警察们,找出来吧。” 终于插上了一句话的我,终于有了参与感。 冲矢笑笑,“是,也不是。但态度对了。” “是挑衅。”药师寺眯着眼,“如果是针对警方,那么他的语气一定是挑衅的。至于在梅庵放置炸弹这条信息,他一定会采用密码形式。他需要给警方透露信息,但又不能透露太多。如果在透露信息的情况下还是爆炸了,那么愉快犯的兴奋值就会升高。” 我恍然大悟,难怪哪里有点不对劲,原来如此。录音中,犯人直接将梅庵有炸弹这件事通知了警方,而且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挑衅的意思。 “可是目暮警官不是说他没有诉求。” 就在冲矢开口的瞬间,真田出言道:“不,他有诉求。” 我看看真田,又看看冲矢,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等等,回想起目暮警官描述的犯人的行径…… 我豁然开朗:“梅庵的客人不能离开。这就是他的诉求。” “没错。”冲矢鼓励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他就说了自己的诉求。”】目暮警官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目标就是梅庵的客人,因为客人不能出门,这就是限定条件。而且他也料定警方在这个时候不可能让客人进入店中,给对方增加人质。他能笃定离开一个客人就引爆炸弹,那么表示他一定监控着全场。倘若这个时候便衣警察进入殿中,完全不能预测发生什么事。” 我仔细地听着,虽然犯人没有表明进入店中会怎么样,但是敢去堵吗?这可不是游戏,游戏或许有规则上的漏洞,但是人生没有。 有栖川思索着道:“他在找人。” “今天梅庵有多少客人?” “这得去问前台吧?” “总之犯人的目标就是某个人吧,那么我们就先犯人一步将目标找出来,当然还有炸弹!”柳林充满了斗志。 一条不禁出言讽刺,“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现在是你那小小片区里的杀人案抢劫案吗?这可是炸弹!” “至少我的脑子比你好用!”柳林极不服气。 【“一般民众绝对不能擅自行动!药师寺参事官,真田警视——”】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目暮警官,等殉情案的卷宗调来后,直接发给真田就行了,手机快没电了,你们在外面随时接应,里面交给我们吧。随时联系。” 药师寺说完,我摁掉了通话的按键。 包间里沉默的气氛在蔓延。我将手机收起,看向小早川。 “你认为呢,小早川。” “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诉求就只有一件事!” 高岭雪忍不住大声起来,“在这种时候,你的事可以先放一边吗?!” 小早川直接甩了她一耳光,“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高岭!”小林与中村焦急地喊道。 黛也焦急地喊着:“冷静一下小早川!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失去理智。” 场面似乎又吵闹了起来,我叹了口气,“要我说还是摆烂吧,反正就算从小早川手里侥幸活下来,也会死在梅庵的炸弹中吧,那为什么还要去调查殉情案呢?反正都是死,死之前就不要这么操劳了吧,安静地等待死亡不好吗?” 柳叶眉头皱起,目光怪异地看着我。 我觉得我说得挺对的,两枚炸弹,哪怕第一枚活了下来,可还有第二枚呢。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分,离第一枚爆炸还有三十五分钟,第二枚可能爆炸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减去第一枚的时间,只给我们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调查在梅庵放置炸弹的犯人,时间完全不够。 “反正都得死。” 我承认我的话很丧,但现实就是这么没道理。 我看向众人,他们的脸上满是纠结和晦涩。 “我同意藤原的话,反正都要死,就别想让我做事。”第一个同意我的竟然是一条,随着一条出口,其他人也纷纷同意。 小早川见我们纷纷摆烂,脸上红白交错,就差直接破口大骂,但比她快的是药师寺。 “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真田你主要彻查殉情案的来龙去脉,有栖川和柳生还有黛从旁协助。我去调查梅庵。” 药师寺给了小早川一个台阶,小早川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我这是看在药师寺的面子上!”她也只能同意,随后按下遥控器,炸弹的定时停留在了【00:30:44】。 “那我和你一起去。”冲矢率先开口。 “好。” “那我呢?”我举手问道。 “你留在这里。”冲矢昴道。 “好吧。”我放下了手。 因为已经决定了不给安室惹麻烦,不想拖他后腿,所以我做好了什么都不做的准备——至少不能主动去做。 我看着冲矢和药师寺快速地解开了扎带,又给其他人解开了,小早川的脸又僵又青,我心中满是怜悯。 “等一下。”五乘寺忽然表情严肃地看向准备离开的二人,”你们确定就这么出去吗?” “哦?五乘寺同学的意思是?”冲矢君推了下眼镜,双手得到自由后,这个动作终于可以做出来了。 “我是觉得既然犯人监控着整个梅庵,你们这样子出去调查岂不是很危险?”五乘寺瞬间侦探附身,“想想看,这么大规模地搞了炸弹,犯人的目标恐怕也不简单,你们的脸被记住的话,哪怕事件结束,也会有麻烦的吧?就像那个工藤新一,之前不是经常出现在电视里吗,最近这段时间似乎已经消失灭迹了,估计是被报复了吧,不过我倒是没有收到他的尸体。” 药师寺挑眉,“依你的意思,是要做伪装?” 五乘寺露出了极为和善的笑容,“正是如此。” 冲矢笑着婉拒,五乘寺又看向了药师寺,药师寺哼了一声,”我不需要。”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包间。 冲矢见状,向我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 五乘寺看起来有一种才能不被重用的失落。等等,你是入殓师啊,给死人化妆的入殓师啊! “藤原。” 柳叶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回过头,“怎么了?” “你跟冲矢一直在联系吗?” “诶?那倒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有点默契。”黛揉了揉手腕说,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声“抱歉。”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古美门律师……” 我这才发现其他人似乎都在联系自己的亲人。 柳叶:“你不联系他吗?” “谁?啊,你是说我男朋友吗,他很忙的,我不想打扰他。”因为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嘛。 柳叶的语气有些尖锐:“哪怕自己的女朋友成为炸弹犯的人质吗?” 我并没有生气,因为这种想法人之常情,倘若我不站在家属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想的。 我叹了口气,搔了搔脸颊,“怎么说呢,在跟他交往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嘛。虽然很想一直白头到老什么的,但有时候不得不面对一些意外。人生一帆风顺这种事也太幸运了,但我这个人向来就没运气这种东西,国中的时候父母皆亡……” 后来交往的恋人又殉职,幸福从我的手中一度溜走,从此就不敢再奢望。 “何况他是警察啊,他有他的责任。我喜欢他,我爱他,所以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柳叶怔怔地看着我,随后闭了闭眼,像是释怀了什么般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了。” “但是,如果他辜负你的话,哪怕他是警察,我也会去揍他的。” 听到这句话,我抿抿嘴,胸腔里泛起了一股酸涩,涌到鼻间,忍不住想哭。 “谢谢你,柳叶。”我只能这么说。 就在这时,真田的手机叮咚一声,有关高山高桥殉情的卷宗电子版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关于殉情案的详细情况,简述如下……”真田沉声叙述案件情况。 19、想见你(十九) 所谓殉情,本质上就是自杀而已,绝不能因为对方是一男一女而产生什么浪漫联想。 自杀从来不是什么浪漫。 x年五月二十四日上午十点二十五分,神田署接到了报案电话,位于神田第三公寓的402室,发生了命案。 接到报警电话后,警方立马赶往神田第三公寓,到达后立即封锁402室。 经调查,死者为25岁的高山一和25岁的高桥凉子,身体表面无明显致命伤,死亡时间为前夜十点左右。两人的血液中均检测出高浓度的氟/硝/西/泮成分。桌上摆着的两只红酒杯和红酒中的残液同样检测出了相同成分。案发现场没有第三人的痕迹,加之在书房内发现了由高山一亲笔书写的遗书,且遗书上有两人的亲笔签名。经过笔迹鉴定,确实属于本人,不存在代签,所以这件案子就快速地定性为自杀。也就是外人眼中的殉情。 “动机呢?就算殉情也有动机吧?” 真田抱着胸,神色冷淡地瞥了小早川一眼,“据说是两人的恋情受到某人的阻挠,所以决定以死亡来挣脱某人施加的束缚。”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令小早川的面部不停地抽搐。但她忍耐着,没有发作。她显然是知道这个理由的,或许这两年来,不止一次受到类似这种的攻击。 所以不想承认吗?不想承认因自己的原因令两个人自杀吗? 我这纯粹是猜测,也承认是对小早川有所不满,任谁都不会喜欢突然带着炸弹上门想把你送上天的人吧。 我问有栖川,“这个先不提,你之前说的这件案子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 刚开始提起这件案子的时候,有栖川就说这案子不对劲。但至少以目前的简述听下来,似乎并无奇怪之处。 有栖川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到某一页,“因为我并没有去过案发现场,所有的推理都是基于警方公布的细节上,所以有什么错误的地方请担待。”他笑了笑,继续说,“首先第一点,红酒,高山其实并不喜欢红酒,他喜欢日本清酒,所以如果自杀,我觉得他不大可能会用安眠药加红酒的方式,都要选择死亡了,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清酒呢?” “有道理。” 有栖川顿了顿,又道,“其次,高山似乎在外面欠了一笔债。从居住在这栋公寓的住户口中得知,一个星期前,时不时地会有看上去不好惹的人堵在门口催债,但是一个星期后就没有人来了。这一点警方似乎没有记录在内,恐怕认为和殉情无关吧。” 五乘寺摸着下巴道:“是还完债了吗?只有得了一笔钱财,所以才能这么快速地还完债款……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方式了。” “也许问问他身边的人有没有借钱给他了。” “你太不了解了,像这种赌徒,连续几次后依旧不知悔改,身边的人也不会再借钱给他了,” “可是账户中并没有巨额进账。” “可能走的现金交易。”柳生比吕士道,“这样一来,这笔钱的来源不就好查了。话说高山欠了多少?如果是大额走的现金也太不正常了。” 黛拿出笔记本:“死因确定是氟/硝/西/泮过量和酒精导致的急性中毒死亡吗?” 有栖川点头,“确定。” 柳叶忽然问:“高山的失眠症很严重吗?” “怎么说?” 柳叶合了合眼,道:“氟/硝/西/泮虽然也有镇静的作用,甚至就效果而言在苯二氮卓类药物中为佼佼者,但并不是治疗失眠的首要考虑药物,它多用于催眠和遗忘,高山如果只是普通的失眠,医生是不会开这个药的。是吧,渡边?”他看向渡边。 在场的人中,只有渡边是精神科医生,所以问他是最快捷的。 渡边的脸依旧冷着,但还是回答说:“没错,理论上是这样。由于氟/硝/西/泮副作用过大,仍未通过美国fda的审核,被认定是非法药物。如今它已从西班牙,法国,德国和英国的市场被管制,甚至被撤除。但即便如此,氟/硝/西/泮在国内依旧被使用着。” 我皱着眉举手问:“氟/硝/西/泮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约会强/奸药?” 为了分辨这种药,厂家会加入染色剂,药片会呈现微蓝色,溶于饮料后,饮料会呈现蓝色。 “没错,就是那种药。因为醒来后会顺行性遗忘,所以一直被用来做那种事。”一条有些讽刺地说,“也不知道高山为什么要医生开这种药。。” 黛问:“那致死量呢?” 渡边:“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自然越多越好,加上酒精,急性中毒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说是安眠药和酒精的共同作用吧。一般来说吃安眠药自杀的成功率很低很低。” 高山和高桥两人喝下了混有过量氟/硝/西/泮的红酒,到了第二天十点多才被发现,几乎十二个小时,已经过掉了抢救的时间。而氟/硝/西/泮的半衰期至少十五个小时以上。 但有一点我不理解:“医生会给他开那么多吗?这种药的治疗过程应该不会很长吧?高山的就诊记录,警方就不觉得奇怪吗?” 有栖川说:“确实奇怪,因为他有多次去医院开药的记录,所以警方认为他将药物留了起来,算算看,上百片也是有的。” 我更不解了,“他把药存起来,那他平常吃什么缓解失眠?” 众人沉默。 黛猜测,“其他的非处方药?” 众人更沉默了, “这更奇怪了吧!”一条龙也抽着嘴吐槽。 黛又发挥了想象,“也许他每次吃一点点药,毕竟氟/硝/西/泮一点点就足够让人昏迷不醒了,再把剩下的留了下来,等到自杀的时候放进了红酒里?” 五乘寺挑着眉感慨:“那可真了不起,前前后后去那么多次医院,只是为了存药自杀?他要是有这份毅力,就不会过得惨兮兮的了。”听说高山好像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工作,靠兼职为生,加之由于赌博,所以过得很惨。 “也许一开始没想自杀,只是恰巧……” “那不是更奇怪了吗?那为什么要把药留下了?一般不是吃完了才去医院开药吗?” 对啊,明明还有药,为什么要去医院开药? 目前看来,似乎无论哪种解释都自相矛盾。 众人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警视厅骨干、三年a组的班长真田弦一郎发表了重要的讲话。这位从我们开始讨论起就隐身的警视,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总而言之,首先确认高山高桥用来自杀的红酒和氟/硝/西/泮的来源。氟/硝/西/泮是否就是高山从医院所得。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恐怕不好查。 其次,就是调查高山欠债的情况,如果真的欠了债,那么究竟是哪里来的钱还的债。 其他的之后再讨论。” 随后真田就用手机联系了自己的下属。 “就这样?”小早川看起来很不满。 真田神色更加冷了,“那你有什么意见,就说说你和高山高桥的关系。” 小早川其实还挺怵真田的,见他面色不愉,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我很想听听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是突如其来的尿意让我不得不前往洗手间。 我向黛小声地说了句,然后轻轻地绕过五乘寺真田他们从门口离开了,关门前还听到小早川的话“我、高桥还有高山上了同一所高中……” 梅庵包间的隔音非常好,关上门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而且走廊上也没有监控,隐私方面做得极为舒适,很适合讨论一些机密的事,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交易啊之类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着洗手间走去,但很快就发觉到了不对,走廊上没有监控先不说,进来的时候我记得大门上也没有监控的,那么犯人是如何保证人质没有离开梅庵呢? 这点很重要啊,一开始以为犯人控制了监控室,但现在并没有发现摄像头,那么他的眼睛究竟在哪里? 难不成是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中的微型摄像头?虽然有可能,但对于一家料理店来说,是不是过于奇怪?唔,也许是犯人藏的?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上厕所比较重要。 上完洗手间后一身舒爽,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三分了。说真的,十点之前真的能抓住犯人吗?毕竟我们连犯人的真面目和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我看了看周围紧闭着门的包间,心想犯人的目标难不成是谈生意的人?什么啊,既然犯人的目标是梅庵里的客人,那么当然会在包间里啊。梅庵的私密性做的那么好,或许很多“生意”都会来这里谈吧。不,也不一定,毕竟是新开的店,陌生的环境,也会让人产生戒备心理,除非是熟人开的新店。 越思考,我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做侦探的潜质。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有服务生突然走过来。 我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服务生微笑道:“好的,如果有事请您吩咐。”说完,服务生就离开了,拐了个角就不见了。 回到包间后,我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众人,没想到,真田居然肯定得看了我一眼,“这一点警方已经在查了,索性梅庵的老板也一并查了。你能想到这一点,实属不错。” 明明是夸奖,但听起来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小早川的故事已经讲完了,故事的内容黛已经简单地复述给了我,不愧是律师,语言简洁,所有的重点剧情都没落下。高山和高桥本来双向奔赴,但因为小早川的插入导致感情急剧恶劣,但因为高山享受着高桥体贴入微的照顾不舍得放手,于是就导致了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逢源。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不,怎么可能,因为小早川和高桥恋爱了,高山成了同夫。 小早川得知自己怀孕后,一度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高桥阻止了她,高桥曾经因为一些问题已经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件事对于喜欢孩子的她是个打击。所以小早川决定为了高桥生下孩子,因此横在两人之间的高山就成了阻碍,所以为了摆脱高山,两人打算离开去美国。没想到…… 等等,应该不止三个人,一条不是说渡边喜欢小早川吗?可是为什么这个故事里没有渡边的影子?这也太可怜了吧? 我怜悯地看了看渡边,发现他一直沉默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挺阴郁的。 又看了看门口,冲矢与药师寺还没回来,不知道调查得怎么样了, “叮咚——” 手机来了条信息,是冲矢君发来的。 【在十点到来前,不要离开包间。】 了解。 “各位,冲矢说……”我站起身,准备将冲矢君的话告知大家的时候,梅庵里突然发出一声枪响。 下一秒真田有栖川和柳林飞快地冲了出去,随后柳生等人也跟了上去。 “让我们不要出去……” 我:…… 就很无语。 20、想见你(二十)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了,炸弹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又突然传出了枪响,日本的枪支管理这么松懈的吗?! 我虽然很想听冲矢的话留在包间里,但是现在枪声一响,作为警察的真田自然不会无动于衷,而在片区小有名气的侦探柳林速度也是快得惊人,不仅如此,律师黛和柳生、推理作家有栖川,甚至就连入殓师五乘寺二石以及寺庙住持一条龙也也跟了上去。 真田就算了,人家好歹是警察,身上带着责任。柳林也勉勉强强,毕竟是侦探嘛。但是另外的算什么?黛和柳生作为律师现在也开始自己查案了吗?好吧,勉强与司法扯上关系,我也不太懂律师行业是不是真的要自己查案。那五乘寺和一条呢?是要直接超度亡者吗?反正我是不理解。 包间的门开了,仿佛打开了通往世俗的通道,有些事再也无法避免,自欺欺人是没有结果的。此刻的梅庵因为枪响而混乱无比,我已经听到脚步声混杂着尖叫声从开着的门里传进来了, 正当我也准备跟上去的时候,我在门口迟疑了,他们往哪里去的啊?我记得有右转也有左转。 “藤原,等一下……” 柳叶叫住了要出门的我,我扶着门回头,“怎么了?” 包间里除了柳叶之外,还有中村高岭等人,他们既不是侦探也不是律师,更不是警察,所以即便听到枪响也没有冒然跟出去。外面这么乱,出去反而会更加危险。 等等,这种情况下,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往外跑吧?不过……梅庵现在还没有爆炸,想来有人维持了秩序。我往左边的方向瞅了一眼,看是看不到的,但仔细听的话,反正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多。 “我觉得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冲矢不也是这么说的吗?”柳叶脱下了外套,卷起了衬衫的袖子。 “原来你听到了啊。”大家动作太快了,我还以为我的话没有人听到呢。 “你的话我当然会听。”柳叶这么说着,试图将我往包间里推,“所以就留在包间里吧,相对于外面,还是包间里安全。” 我谢过他的好意。 “梅庵里有炸弹,无论在包间里还是走廊里,都没有安全的说法。” “说是这么说,但是……”柳叶还想说服我,但我义正辞严地对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男朋友是警察,我以他为荣,我也想他以我为荣。” 为荣什么的我也只是说说,至少不是在推理这方面。要是我的班级里能出现几个东大生,那才是真正的以我为荣了。我自然希望学生能考个好的大学,东大作为日本大学的首府,学生考入其中,作为老师,想必我的虚荣心也会得到满足。 不过用了景光的名义,不知道他作何感想。或许是对我的决定十分不赞同,如果他在他是不会让我凑过去的。普通命案也就罢了,但出现了枪响,性质就不同了。 我知道他的想法,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又听不到看不到。 柳叶见说服不了我,就决定加入我,“那就一起过去吧。” 我点了点头,正要出门,结果又被人叫住了。 是三川。 我的印象里,三川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连说句话都紧张得要命,而且轻声细语的,一不留神声音就会被忽略。幸而如今作为老师的我已经习惯了各种音量,学生性格不同,有的开朗自信,嗓门就特别明亮,很容易就能吸引到他人的注意力,而有的性格羞怯内向,微弱的声音很容易就被其他声音覆盖。性格羞怯内向的孩子,表达声音就已经十分努力了,如果声音不被听到,那么他们会更加地不敢开口。这个时候,作为老师,就要善于捕捉各种声音。 “有什么事吗,三川?” 三川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两个口罩给我们。 “戴上这个会比较好。” 这不是很能说流利的话吗。不过想想看,好歹也是社会人了,如果羞怯到流利的话都说不好,工作方面真的会有困难,三川毕竟是化妆师,除了化妆技术外,和客人的沟通也很重要啊。 是我先入为主了,她也有在努力地改变自己,我反省。 “谢谢,我收下了。”我接过口罩,递给了柳叶一只,然后对她说:“你和中村她们留在包间里,门记得上锁。梅庵既然还没爆炸,那么应该有人做了措施,无法离开的客人很可能情绪上会有冲突。” “好的。”三川两手交叠在腹前,颇为温顺地说。 我向她点点头,然后和柳叶离开了包间。 柳叶方向感很好,他知道枪声从哪里传来,跟着他走,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个门开着的包间,里面的灯光投射在走廊上,金灿灿的。 我和柳叶走近,才发现小小的包间里挤满了人,当然里面大半人都是我的同学…… 不过幸好有真田维持现场秩序,大家都很听话地围在了命案现场的外围。 “现在是什么情况?”柳叶走近去问道。 真田的声音从里面清晰传来,“德国p229型手/枪,影视剧中常用的枪种。子弹没入大脑,得解剖才能取出来。” 我拍拍前面的黛,她正在记笔记,见我来了,连忙给我让了个位置,我才得以挤进去,隐约只看到躺在地上手握着枪,于是问:“是自杀吗?” “还不确定。”有栖川说,“拒同行的人说,这把枪是玩具枪,说是死者准备用来来吓唬人的,死者特意演示给他们看,结果……” 玩具枪变成了真枪。 “是被人调换了吗?”我靠着自己娇小的身形终于挤进到了最里面,结果在看到死者的脸后大惊道:“白石老师!” “什么?藤原你认识白石一夫吗?”五乘寺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我。 一条龙也抱着胸,“既然是藤原你认识的人,看来老同学的份上,诵经费就八折优惠吧。” 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但我还是得和一条纠正:“虽然认识,但关系可不怎么好。”我还在想他会怎么找我麻烦,结果他自己就先死了,人生可真是难测。 一条耸耸肩,“那就算了。” “等等,你就是那个藤原吗?”包间里三个陌生人中的一人忽然朝我问道。黛钻出来,在我耳边给我科普:“他们都是白石一夫的同行者。这位是大原先生,穿白色衬衫的是小田切,黑色衬衫的是中居。” 大原先生32岁,是一家报社的主编,自称与白石一夫只是点头之交。 “怎么说呢,白石这个人啊,要不是家里有点关系,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多相处。但是有求于人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大原先生一开口就令人感到了社会的现实。 小田切先生31岁,是白石的同学,交情不深,这次来梅庵,也是白石的要求。 “我学生时代虽然是他的跟班,但是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五乘寺“哦呀”了一声,“改邪归正的意思就是从跟班的地位变成平等的地位?” 小田切先生挑了挑眉,反而好脾气地对五乘寺说,“不用试图激我,在成为白石跟班的那段时间里,激我的人不计其数,那些人啊,自己不敢惹白石,就想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呵,我和他的关系需要人挑拨吗?” 五乘寺吐槽,“是压根就没关系是吗,小田切先生是很清醒地在做跟班呢?” 小田切笑笑,“那也是没办法么。” 中居先生34岁,是一家影视公司的道具师,白石一夫用来演示的“玩具枪”就是他提供的。 “虽然道具枪是我提供的,但我也不知道假枪为什么变成了真枪,我只是个普通的道具师,压根就没有渠道获得真枪。” 真田询问:“白石为什么要你提供道具枪?” 中居先生耸了耸肩,“就是吓唬人。不得不说,我们公司的道具枪外形上真的很逼真。所以他找到了我,想让我给他提供一支道具枪,” “你和他关系很好?他让你提供你就提供了?” 中居先生皮笑肉不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么,谁让白石家投资方之一呢。” 三人的身份信息大概就是如此。 了解了之后我点点头,然后看向大原,“你刚才说我就是那个藤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白石提过我?这也太糟了吧,我完全不想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提出来,一想到那种场面,就感觉很恶心。 柳叶眉头一皱,询问:“白石说了什么?” 回答的是中居,他说:“白石那家伙啊,似乎想要用非正常的手段来吓唬她。”他边说边偷瞄了我一眼。 我:…… 糟糕,感觉要吐了。 黛:“所以他打算用这把【玩具枪】来吓唬藤原?” 小田切耸耸肩,“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从学生时代起,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得到,否则就会用非正常手段。” 柳生的镜片泛起一道白光,“恐怕不不止是吓唬吧?” 中居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似乎把非正常手段都暴露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我感觉到我的胃里有股难言的翻动感。 黛和柳林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在给我传力量。 “你说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但内心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让我快出去。 中居说:“似乎是先打算用道具枪吓唬威胁发生关系来着,如果吓唬不成,就以道歉的方式请对方吃饭,他手中好像有那种药,吃了就会让人变得非常乖顺,但以他的意思是乖顺的情况下会变得很没有成就感。” 我恶心地捂住了嘴巴。 一条恶狠狠地瞪了死掉的白石一眼,“就算倒贴给我钱也不会给这种人渣诵经的!就给我下地狱去吧!” 中居继续说:“那种药应该是很有名的安眠药,就是会变蓝色的那种,白石说溶在红酒里,哪怕变蓝色也不会被人发觉……”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 “藤原!”黛担忧地跟了上来。 我跑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里忍不住吐了出来,晚饭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就是酸水而已。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持之以恒地等了恋人七年,也觉得自己面对白石胡搅蛮缠的纠缠做好了被杀的准备,或许在这方面也想利用白石的手段让自己见到他。 但是现在,在得知了白石的龌龊的计划,我突然就很委屈。 “为什么你不在……” “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你不在…… 我深呼吸,语气尽量平静地对外面的黛说:“黛,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下。” “可是你……” “没关系的,我想跟我男朋友打电话,我想跟他……”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也对。这种事男朋友是最合适的安慰对象了。那我先走了哦,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黛的声音听起来放心下来了。 “谢谢……谢谢你,真知子。” 我听到真知子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洗手间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出来漱了口,又洗了把脸,但镜子里的自己仍旧是那副委屈的样子。 “我也会委屈的。” “死后不去成佛投胎,留在我身边干什么呢?你看,当我遇到恶心人的事后,你连安慰我都做不到。” “如果,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那就好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样我就不会感到委屈了。” 21、想见你(二十一) 我仅仅26年的人生就遭遇了父母车祸去世和恋人殉职这两件事。 自父母去世后,我对人生就没有了期待。他们那天出门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的,这是我从电话里的录音上得知的,但是最后换来的却是惊吓。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走不出来。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种哲学问题思考得越多人的内心就越脆弱,在拒绝社交的那段时间里,我时常思考着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问题,一度产生了自我厌弃的想法。 滋叔叔时常来电询问我的生活状态,我虽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态,但在交谈的过程中总会露出端倪,滋叔叔又是个心细的人,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了我无人监护的状态后,毅然决定和塔子阿姨收养了我。 他们是伟大的人。 因为几乎没有夫妇会收养超过十岁的孩子,而我那时已经十四岁了。 滋叔叔和塔子阿姨对我很好,视我如己出,但依然无法弥补我失去父母的悲痛。倘若我年纪较小,或许很快就能走出来吧。 在八原的这段时间里,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但对父母去世这件事我始终难以释怀。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啊。 这种事,我要怎么走出来啊? 之后的转折在景光,和他交往后我才得知他和我一样也是父母双亡。在他七岁的那年,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杀害的惨剧,自己被母亲临死前藏在衣柜里才逃过一劫。他因此受到极大刺激,并患上失语症和轻度失忆。在父母离世后,他和他兄长分别被亲戚收养。他兄长在长野,他则是在东京。 我听完后久久不能平静。 【凶手这么多年来未能被抓获,这已经成了我的心病。】 【抓到了,就能药到病除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母亲在临死前将我藏进衣柜里,一定是让我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不管有没有后遗症,我都得努力走下去。莳子,你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我从未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爱,只是……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没有那个惊喜就好了。】 【那你还记得你父母口中的惊喜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不过在整理父母遗物的时候,从父亲随身的小本子上得知,车祸那天他们是去市役所。】 【市役所?好奇怪,去那里干什么?是要办理什么业务吗?不过什么样的业务算是惊喜?不会给你领养了个兄弟姐妹吧?】 【从来没听说过,而且要领养的话,不是得遵循我的意见吗?等等……这么说的话,我小时候确实有想要一个哥哥姐姐的愿望,但妈妈说已经生不出来哥哥姐姐了,如果是弟弟妹妹的话倒是可以,但是我不想要弟弟妹妹,只想要哥哥姐姐。】 【噗嗤,没想到莳子小时候这么可爱。没关系,以后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 【什么嘛,反正以后就是要叫大哥的。】 【莳子这么想要嫁给我吗?我太开心了!】 【笨蛋,不要那么大声啊,很难为情的!】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很喜欢莳子,莳子也很喜欢我,所以会在一起也很正常,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说不定会分手的……】 【干嘛说这种丧气话,我才不会和莳子分手。】 【话可别说太满,要是你遇到了更喜欢的人呢?】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藤原莳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藤原莳子。反倒是莳子你,我才要担心你会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你担心的没错,等我遇到比你更好的人,我就马上把你踹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滥用职权了。】 【不要明目张胆地说这种话啊……】 【哈哈哈开玩笑的,但是莳子,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我将自己的信任托付于他。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至少当下我们是相爱的。 他信守着自己许下的诺言,直到死都未曾背离。 而我也一直遵循着本心,等待他回来的那刻。 因为等得有些绝望,所以哪怕在得知他死亡后,也总是力图使自己相信还能见到他,甚至做着影视剧的梦,男主在女主遇到危险或是委屈的时候,可以冲破生死的界限来到她的身边。但事实证明,生活不是影视剧,我不是女主,景光也不是男主。 终究得承认现实。 我深呼吸,将自己的心从不切实际的影视剧中拉回来。 或许我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对着镜子说。 在洗手间呆了许久,情绪也慢慢恢复正常。 我不该被影响的。 我循规蹈矩地生活,心中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恋人的回来,但当得知他已在三年前殉职,灵魂如今留在我的身边,我的人生有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循序渐进地戒酒。虽然健身还没开始,但也确实在准备了。然后是同学会,在八原的医院里柳叶提起的时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但是在国中同学冲矢君帮我追回和景光唯一的合照后,我竟然难得期待起了同学会,虽然开展得并不理想。以及想要以死亡的方式看到他,但是自杀会被他骂,所以就改成了有意义的死亡。 虽然最后一条有点诡异,但不可否认,我的人生应该是向着好的一面前进。 是的,我想见到他。哪怕这个愿望过于不切实际。 但即便不切实际,这样的人生轨迹不该被影响,就算是白石也一样。 已经冷静好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眶有点红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眼眶红很正常吧,听到这种话,是人都会感到愤怒与恶心的。 我走出洗手间,准备前去包间看看同学们查案查得如何了。目前还不知道白石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虽然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还蛮大的。大原、小田切和中居,每个人的情绪看上去并不憎恨白石,但是动机的话,每个人多少有一点。 首先是大原先生,因为现实不得不向白石低头,表面看上去是他得了利,但很难说白石在其中是个什么样的定位,毕竟白石并不是个正派人,所以有此猜测也很正常。正如小田切先生所说的,白石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况且在社会中,人情往来可不是免费的。 其次是小田切先生,学生时代是白石的跟班,对他的过去算是了如指掌,白石会放过他吗?我看不见得,想必小田切先生也深有感触,先下手为强也有可能。 最后是中居先生,道具枪换成了真枪,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白石是投资商之一,让道具师给他弄一把道具枪,说实在话,这话我可不信,白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要一个道具师给他弄把道具枪?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远远不止道具师和投资商的关系。 等我回到包间的时候,我听到真田也是如此做分析的。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有做侦探的潜质,有了一帮厉害同学的我,说不定也很厉害。 “莳子,没事了吗?”真知子小心地看着我,见我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就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我刚才听到了,你叫我真知子,所以我也叫你莳子了。”真知子笑起来真好看,不愧是晨间剧女主。 “我好多了,谢谢你,真知子。”对于关心我的人,除了感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作为一个国文老师,我竟然也会感到词穷。但反过来想想,最朴素的语言或许是最真挚动人。 柳叶也来到了我身边,“真的没事了吗?” 我点点头。 “我听黛说你跟你男朋友打电话了。” 我摇摇头,摩挲着手指道: “遇到炸弹都没去打扰,不过区区一个死去的人渣罢了,他还没重要到这份上。” 柳叶吁了口气,轻笑了下,“这样才对,若是将人渣的话放在心上,才算是输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把听到的人渣的计划都吐掉了。” 柳叶再次笑了起来,“你很厉害。” 听到他的话,我挑了挑眉,“我也觉得。我的同学都很厉害,如果我不厉害,不就不配成为你们的同学了吗?” “成为同学才没有配不配的说法。” “我开玩笑的。” 柳叶没说话了,我也回过头开始关注案件的发展。 真田通过场外求助,获得了大原、小田切和中居的详细信息。柳林和有栖川,一个主妇侦探和一个推理小说家在帮忙分析这些信息。 我看了看手机,联系不到安室冲矢和药师寺,怕影响他们,所以我发的是讯息,但至今还没回复。 我有些担心,特别是安室。 梅庵的炸弹他究竟知不知道? 想想,以安室的职业,哪怕他现在做着秘密任务,面对情绪激烈的客人,他会怎么做? 以目前他服务生的身份…… 我快速对柳叶说:“我出去一下。”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跑了出去。 大门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谢天谢地,我的方向感这次没有出错。 果不其然,当我达到梅庵入口时,安室果然在那里,他守着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去,服务生的制服有些凌乱,显然已经动过手了。 入口处的人并没有我想象得多,想来也是,从枪声响起到现在都过去十来分钟了,激烈的场景应该也过去了。 安室应该已经知道梅庵有炸弹了。 是公安内部的人告知他的,还是通过什么途径? 算了,这点不重要,总之他挡在门口,试图阻止想要离开的人。 即便他一个人身单力薄,但也奇迹般地成功了。 “几位冷静下来了吗?那听我再说几句话吧,之前就说过梅庵里发生了杀人事件,大家都有嫌疑,在凶手伏法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那么执意要出去的几位,是否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呢?” 安室这话就说得不留情面了。那几个执意要离开的人,听了这话,脸上青白交错,气得不轻。 “胡说八道!” “……” 虽然骂骂咧咧,但终究不敢承认与凶杀案有关,其中一人拽了拽打头的人的袖子,而后几人都离开了。 将人劝回去后,安室总算松了口气,看到了我,他眉头微皱地走过来,“怎么回事?哭过了吗?” 我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安室君,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对于炸弹和凶杀案依然没什么头绪。 没想到,安室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放心吧,我大概已经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了。” 我:??? 22、想见你(二十二) 安室并没有告知我事情的真相,他说:“有件事我得先去处理一下。” 我问他:“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虽然一开始打着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给人拖后腿的打算,但是当真的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感觉很羞愧,明明大家都这么努力了,但自己却在摸鱼。况且将命运这种东西寄托在他人身上,也挺不可取的。 安室笑笑,对我说:“你就好好呆在包间里吧。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等于什么都没说。 之后也不等我说什么,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站在入口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回真田他们那儿吗,但又不是很想看到白石。至于凶杀案的推理,老实说也谈不上什么兴趣。毕竟死的是白石,如果抓到凶手的话,总有种为民除害的英雄落网了的荒诞感。 好吧,仅对于我而言。 我深知自己的这种心态不对,倘若我与白石没有任何恩怨,那么我就可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杀人都不能解决问题。 但现在我被牵扯到了,所以做不到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番话,这是人之常情。 “小姐?” 突然有人出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出现在屏风那里,刚才安室和客人争执的时候,他似乎也在那里。 “你好?”我试着打招呼。 那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用携带的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渍,向我走来。 “小姐不回包间吗?” 他突然就和我搭话了,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他,“因为不知道干什么好,所以还是决定留在这里,总觉得会有其他客人会偷偷溜出去。” 中年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不过您是客人,无需对此负责。您回去吧,这里让我来就好了。” 我没有听他的话回去,而是问道:“您是梅庵的经理?还是老板?” 中年人听了我的话哈哈笑出声,“不才,在下是梅庵的经理田中。我们老板旗下的产业那么多,区区一个梅庵,哪里需要他亲自管理。” 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们老板是……” 田中笑着道,“好像姓白石。” “白石?” 田中先生点点头,“没错,就是白石,死去的那个白石。老板似乎还不知道……”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一副模样,白石一夫死在了自家旗下的料理店中。 田中经理搬来两张椅子,和我坐在入口处开始闲聊。 “听说死去的那位是大公子,家里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们竞争得很激烈呢。如今大公子死在了梅庵里,也不知道这家料理店今后会怎么样……这年头的就业形势本来很不好啊,看起来又要失业了,唉,所以年轻人才不想结婚生孩子,少子化的问题日趋严重……” 我:…… 为什么突然就聊到了这种社会话题? “冒昧问一句,小姐有男朋友吗?” “有的。” 田中忽然感慨了一声,“真好啊。”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我搭话,也不明白他扯东扯西的意图,但我看到了他眼里的落寞,于是就产生了稍微在这里坐坐也挺好的想法。 “田中先生在这里工作多少时间了?”这是个不会冒犯人的问题,也是个很适合聊天的话题。 田中先生笑笑说:“梅庵才开业不到两个月,我当然也才干了两个月。” “诶?我还以为田中先生是哪里调过来的。” 田中先生哈哈笑道:“哈哈哈,小姐说笑了,其实我之前是在铃木塔工作的,结果铃木塔莫名其妙地被恐/怖/分/子袭击,所以事后就辞职了,转而投向了餐饮业,我想餐饮业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吧。”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低了下来。 我总感觉他有很多心事,明明想要说什么,却又碍于什么不能说,田中经理这个人,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矛盾。 而且餐饮业会比较安全你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这不就有炸弹和命案了吗? 说起来,他突然向我搭话就已经很可疑了。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在这个出现了炸弹和凶杀案的梅庵里,田中先生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而且,为什么是我? “说起来,小姐和那个叫安室的年轻人认识吗?”他状似无意地开口。 我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吗。 “说认识也谈不上,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应该很缺钱,所以四处打工。” “是这样啊,难怪他当初应聘的时候说自己有着丰富的服务生经验,原来是四处打工练就而成的啊。” “也许吧。”我含糊道。 “但也很奇怪啊,像那样出色的年轻人,怎么会区区干服务生的活呢?” 我顿时警觉。 “那田中先生认为他应该做什么工作?” 田中先生想了想,“应该是公务员之类的吧,反正是那种很高级的职业来着。” 我哈哈哈地笑起来,“说不定他就喜欢服务生呢?毕竟出色的外表还有亲和力,在这行业很吃香呢。” 田中似乎也有些认同我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刚才他说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来龙去脉……难道是知道了凶杀案的真相?” 我奇怪地看了眼田中,比起梅庵的炸弹,他更在意凶杀案吗? 我不好意思地微笑:“抱歉,关于这点我也不清楚呢。” 田中先生一脸歉意,“是我唐突了,毕竟是凶杀案,所以有些在意。说起来,小姐认为谁会是凶手?” 我看向他:“为什么问我?” 田中先生惊讶地看着我,说:“难道您不是刚从那个方向过来吗?” 不,这不是理由,即便我从那个方向过来,也不代表我知道现场情况。 “也是。不过我对推理什么的也不是很在行。” “没关系没关系,推理就是要大胆才对。” 我看了他一眼,他虽然是看着我的,但是目光的方向其实偏离了一点,望向了我的后方。我的后方当然没东西,但是我的后方是通向发生命案包间的走廊。 田中先生果然很在意啊,可是既然在意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呢? “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中居吧。因为只有他才有机会将道具枪掉包不是吗?” “可是……这样不是太明显了吗?大家都知道枪是中居先生提供的,那么他的嫌疑本就是最大的。” 田中先生说得当然也有道理,但也有可能这是障眼法,也就是中居是故意的。 当然,我这纯粹是推理给田中听的。 “那么动机呢?杀人总得有动机吧?”田中先生的语气略有些紧张。 我摊摊手,“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以死者的为人,大概是欺骗或伤害了他的亲人吧……抱歉,我只是猜测。” 这话可不好说,毕竟是伤害人的话。 田中先生突然就沉默了,”有没有可能是外人?毕竟凶手只要把枪换了就行了,也未必会在梅庵中吧?” 我捂着下巴,想想也的确很有道理,但很快我又驳回了这个想法。 “怎么说呢,既然调换了枪,那么凶手必须要亲眼看着白石自己对自己开枪吧。毕竟真枪那么危险,白石那家伙要是真的用来威胁别人或者一不小心走火岂不是很危险?况且凶手的目标就是白石嘛。” 所以凶手必定在包间里的三人中。 “原来这么想的啊……” 田中先生的语气忽然就低沉了下来。 “藤原小姐是老师吧。”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田中的语气却很肯定,“现在查案的警察也是藤原小姐的同学。” 我再一次警觉。 “田中先生,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田中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说: “十分抱歉,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想请藤原老师救救他!毕竟那孩子最喜欢您了!” 看着田中站起身来向我鞠躬,我连忙离开了椅子。 “您这是干什么?!还有那孩子,那孩子是谁?”我以为他和那孩子是同一个人,但是田中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重新正视了这个结论。 田中面露难色,“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想看着他一步步错下去……” 我完全听不懂田中在说什么。 “因为凶手是他的朋友。” 一道清亮的嗓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我过头,是失联了好久的药师寺。 我惊喜地看着她,“药师寺,炸弹怎么样了?” 药师寺撇了撇嘴,“目前找到了三枚炸弹,我拆除了一枚,另外两枚冲矢和那个服务生在解决。回来后我才知道发生了凶杀案,从真田那里了解了来龙去脉后,真相已经无所遁形。” 等等,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还有药师寺也就算了,冲矢居然也会拆炸弹吗?他研究生究竟是什么专业的,这么牛吗? 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这边田中听到炸弹正在被拆除,露出了松了口气的样子。 “太好了……” 药师寺挑眉,“明明是你们安装的炸弹,你居然会松一口气?” 田中彬彬有礼道:“是的,炸弹是我们安装的,但事实上,我并不想让它爆炸。” 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藤原老师,您是那孩子最喜欢的老师,如果您在梅庵里死去,我想那孩子在天堂也会不安心的吧……” 23、想见你(二十三) 我仍未知道田中口中的那孩子是谁。但我知道在我教过的班里,并没有发生糟糕的事的学生。 “她是好人家的孩子。”田中说,眼中含着笑意。 她?是女孩子?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一旦牵扯到女孩子的话题,我的神经就会自动变得敏感。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贫但也算快乐,只是性子过于温顺。过于懂事的她,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在假期做兼职来补贴家用……” 在田中的叙述中,我的脑海里自动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白皙的皮肤配上消瘦的身形很是好看,或许受制于经济条件的不宽裕,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陈旧,但胜在干净整洁。加之平日里穿校服,在穿着方面倒也不用太担心。 “是帝丹的学生吗?”药师寺抱着胸问道。 田中愣了愣,苦笑道:“不,她不是帝丹的学生。以她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她去私立学校。” 是外校的学生啊,难怪我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居然称我是她最喜欢的老师什么的,这我就不理解了。 药师寺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田中:“山田美代。” 药师寺看向我,“有印象吗?”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我的交际圈本就狭窄,对于外校的学生似乎也没有什么接触的渠道。 田中看我想不起来的样子,语气有些着急地说:“今年暑假您和您的学生在堤无津川边休息,美代就是在那边遇见您的!” 暑假,堤无津川,这两个关键词犹如一阵清风,两个多月前的记忆顿时复苏了。 今年暑假我没有回八原,而是和网球部的部员们一起特训,沿着堤无津川从米花跑到了杯户,当然像我这种体育废根本连一千米都跑不动,所以我是骑的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部员的后面,可即便如此,也是累得够呛。 在米花与杯户之间,我们停下来休息,我去附近的便利店给部员们买饮料,当时的店员是个消瘦的女孩子,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就很是好看。她正坐在柜台里侧看书,因为书面拿得很低,所以我也没看清她看得是什么书。 见有客人进来,店员就放下了书,微笑地说:【欢迎光临。】 我朝她笑笑,然后去冰箱那里拿了十一瓶橘子水放进购物篮中。 结账的时候,我看到了书籍的封面。 出乎意料不是当下时兴的推理作品,而是纯文学的书。 在她扫码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那本书,忍不住说:“真巧,这本书我也有一本。” 至今想起来我都不理解当初为什么要提一嘴,许是看到有人和我看同样的书而感到亲切吧。 店员听到我的话,双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您也喜欢这本书吗?】 【是的,这是当初我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好巧!这是我爸爸离家前唯一留下的书。总觉得看到它就能看到爸爸一样!】 所以是因为寄托了自己的心吗?和我一样。 结完账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柜台前和店员聊了起来。 便利店的面积不大,在空调的运作下充满了快活的冷气,隔绝了外面的蝉鸣。 她和我讲述了父亲离家出走,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人生,虽然清贫,但语气中丝毫没有埋怨的愤懑,是个在好人家里长大的孩子。 【你恨你父亲吗?】 她摇摇头。 【妈妈让我不要恨。】 【所以你自己的意思呢?】 她的表情短暂地空白了几秒,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恨。总感觉,不恨的话,会幸福很多。】 我正想说什么,她反问我。 【您觉得幸福是什么?】 【问我吗?】 可幸福这个话题实在和我不搭啊,不过…… 【或许是有一个可以让我等的人吧。只要想着等着他,总觉得人生还是可以前进的。】哪怕只是通过十九岁来回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感觉……很悲伤。】 悲伤吗? 我摸摸自己的脸,明明笑得也很开心啊。 【所以说,您认为人生其实也是悲伤的对吗?因为等待很悲伤。】 我想了想,对她说:【姑且算是悲伤的吧,所以会为了一点点的幸福而快乐一整天。不过不正是因为有悲伤,所以才能体现快乐的珍贵。】 我指着堤无津川,问她:【你见过冬天的堤无津川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惭愧道:【抱歉,我没怎么注意过。】 【这条流过米花和杯户的堤无津川,在冬天的时候,会因为落雪而冰封,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但是现在,你看,在阳光下,它在闪耀。】 店员的视线望过去,阳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像是活了一样。 【不可思议!】 【所以我想,幸福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在悲哀的河底,隐隐闪耀着光芒。】 店员说:【从落雪到雪融,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看到发光的河面,我要等这个冬天,看看它落雪的样子。】 我笑了笑,【它落雪的样子也很美。】 【啊啊藤原老师好狡猾!居然在这里偷偷吹冷气!】 突兀的声音插/入。见我许久没回来,部员们一溜烟地冲了进来。 【饮料饮料!哇都已经不冰了,老师真是太狡猾了!】 【那个,如果不冰的话,可以换的!】看到那么多人涌进来,店员看起来有点紧绷,这些个高大的男生们因为经常锻炼,所以手臂都充满力量。站在便利店里,也充满了压迫性。 【好了,拿上你们的饮料快走,现在已经十一点喽,再不抓紧点的话,没有午饭吃了。】 顿时便利店内响起一阵哀嚎。 【藤原老师是恶魔吗?!】 【桥本教练也是!】 【可恶快走快走!】 部员们拿着饮料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便利店,我对店员说:【和你聊天很愉快,那我就先告辞了。】 【那个,您是老师吗?】店员小声地问。 【是的,我是帝丹高中二年级的国文老师。】 她忽然有些激动,【那之后我可以来找您吗?】 【当然可以。】 随后我就离开了便利店。 【藤原老师,我……】 她的声音淹没在部员们的口号中,我想不起来她当时说了什么。 如今看来,她当时应该是想告诉我她的名字吧。 “原来她叫美代啊。” 田中继续说:“她回来后就告诉我们,她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说非常好的老师什么的,实在有些惭愧,毕竟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因为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小的事,所以也就没留下特别的印象,幸而是发生在两个多月前,所以才能在提醒下想起来。 “那美代同学现在……”我恍惚想起来田中刚才说那孩子在天堂…… 田中垂下眼睑,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岁。 “那孩子在两个月前自杀了。” 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下,心脏快速跳动…… 两个月前,不就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吗…… “为什么……” 这个时候药师寺开口,“是因为白石对吧。” “白石?” 我的胸腔被愤怒填满,那个人渣真的做了这种事吗?之前诈诈他的话,虽然心里有了一些预感,但是没想到却真正发生了,还导致了那个孩子…… 田中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们也不清楚美代是怎么认识白石的,只是那天晚上,美代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家,她妈妈以为她兼职太累了,所以就没打扰她。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本该吃早饭的时间,美代却还没出来,她向来都很准时的,她妈妈不放心,开门进去后才发现,美代已经……” 田中的话因哽咽而无法听清。 【从落雪到雪融,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看到发光的河面,我要等这个冬天,看看它落雪的样子。】 【藤原老师,之后我可以来找您吗?】 那孩子已经看不到冬天的河面了,她永远地停留在发光的河面上,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还是很难受。 明明只是一面之缘,明明只是短暂的十来分钟,明明只是我的某个不起眼的日常……对那孩子来说,或许意义非凡吧。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导致山田美代自杀的人是白石?”药师寺皱着眉头问。 田中笑了笑,他说:“不是我知道,是美代的爸爸告诉我的,他说要给美代报仇。” “美代的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女儿的死讯,甚至还知道导致女儿死亡的是白石一夫,所以他决定给美代报仇。 那个懦夫,第一次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居然是给美代报仇……” “是中居吗?”我问。 田中点头。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你和中居不是一伙的吗?” 田中苦笑:“没错,我和中居是一伙的,但是……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 “我原先以为只要给美代报了仇,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但是中居似乎有其他的打算。” “其他的打算?”药师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安室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听到他说:【炸弹已经全部拆除完毕,警方很快就会来了。】 安室说完就挂了电话,但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冲矢君的声音,他们在一起吗? 我对药师寺说:“炸弹已经拆除完毕,警方应该快到了。” 药师寺点了点头,“真田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 田中说:“我和你们一起进去吧。” 既然炸弹已经拆除,那么守不守入口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三人向着命案的包间走去,快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真田说:“我们在你的公寓里找到了道具枪,一模一样。” “没错,是我调换了枪。但白石该死!” 有栖川道:“你的真枪从哪里来的?” 中居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白石那家伙酒喝多了,就现原形了。某次醉后,他将自己如何用肮脏的手段逼迫一个女高中生说得一清二楚,那孩子叫美代,是我的美代啊啊啊啊啊!” 中居伏在地板上,痛哭流涕。 小田切和大原满脸的不忍。 田中冷眼旁观。 我拉拉柳叶的袖子,“快要结束了吗?” 柳叶回过头,看到我们,了然道:“既然药师寺在这里,炸弹解决了吧。我们这里也快要结束了。” 听到炸弹已经被拆除,众人纷纷称赞。 中居看到田中和我们在一起,惨然笑道:“看来他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药师寺表情冷淡,“但有些事我们还不明白,比如说枪和炸弹,到底是谁提供给你的?” “这个啊……”中居说,“是对方先找到我的,说只要我能帮他们一件事,就能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对方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全身穿的黑漆漆的,像只乌鸦。” 我一怔,这个描述有点熟悉。 “藤原老师。”中居突然看向我。 “什么?” “我听说美代很喜欢您,明明只是短暂的一面,却让她这么开心。如果您真的是她的老师就好了……” 田中叹气地说:“美代在学校过得并不快乐,没什么交好的朋友,老师也只关注优等生,对美代的困境视而不见。” “我想和您说一件事。”中居站起来说,他的脸上很是平静。 我越过黛和柳林,离中居只有一步之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既然美代那么喜欢您,那就请您……” 中居跨过一步,反手扣住我的手臂,我来不及挣脱,一把匕首就已经横在了我的脖颈上。 “去陪她吧……” “中居!你在干什么!” “快放下刀!” 众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中居居然连我也想杀,场面顿时一度混乱。 “太松懈了!全部给我安静!” 药师寺看向田中,“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 田中连忙摇摇头,“不是的,我也想不到啊,明明美代喜欢藤原老师,中居这家伙没道理想杀藤原老师啊!中居,你别做傻事!美代不会原谅你的!” 脖颈处传来了细微的疼痛。 “抱歉,藤原老师。” 我听到中居非常轻的声音。 “你们都让开!我要出去!”中居厉声道。 众人见状,只好让出一条道路,我闭了闭眼,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如今发生的事到底还是惊动了其他包间的人。 “藤原!” “天哪太可怕了!” “那家伙是杀人凶手吗?” 很快中居便挟持着我走出了梅庵,警车的车灯刺得我眼睛疼,适应之后,我看到了美和子,她举着枪对准了中居,脸上满是凝重神色。 目暮警官举着喇叭道:“中居,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开人质!不要一错再错!” 中居就没想过逃。他被警方包围,纵使想逃也逃不出去。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个目的是什么…… 他的手在颤抖,他对我说:“我就是个人渣,对不起美代,对不起美代的妈妈,所以我……” “砰——” 他的话停在了那一秒,温热的液体撒在了我的后脖。 “砰……” 下一秒,我的右肩胛骨处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合上前,我看到了景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