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说不娶老婆不让飞升》 1. 第一章 上界,剑宗,月明峰。 九十九道天雷已经悉数劈下,眼看着雷云散去,天空放晴,围观的剑宗内门弟子们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成了!成了!长老的天劫过了!” “太好了!” 为了这场天劫,剑宗出动了四位化神期高手为卫景珂护法。历经九十九道雷劫,终于开云见日。 剑宗掌门也不禁露出笑脸。从此之后,剑宗便多出一位飞升老祖作为后盾,承其庇佑,剑宗今后就要在上界中横着走了! “掌门,是不是有点不对劲?”站在掌门身边的元婴高手忍不住说道。 “嗯?” “这是云开雾散了,雷劫也消失无踪了。卫长老应该开始证道了,可……”元婴高手指了指空中,雷劫都渡完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掌门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是啊,该证道了。 前人有书,劫过飞升,彩云现世。应是山河震动,万物苏生的绝景,可这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止掌门陷入疑惑,就连空中那四位护法长老也觉得纳闷,在他们眼中,此刻的卫景珂身体浮在空中,双眼紧闭,不知道在做什么。 此时只有卫景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证道,可天道不许。 她的灵海之中,乍起一道惊雷—— “你劫数未全。前尘未了。” 卫景珂大乘巅峰的实力,此刻九十九道天雷劫被她全数接下,修为已是半步飞升。她与天道,也不过咫尺距离。 可天道却告诉她,劫数未全,不能飞升。 “请天君明示。”卫景珂问得谦虚。 天道却知道,这女人不好对付。 区区千年,她就能从区区凡人之躯修到大乘巅峰,甚至连天雷大劫也奈何不得她。 飞升已是定数,这也是天命所归。 但……前尘未了尽,卫景珂就成不了仙。 飞升前这最后一劫,也是命数。 天道言:“朱雀城。” 卫景珂面露不渝,“朱雀城早在数百年前就已不复存在,敢问天君,我这未了前尘该去哪里找?” 说实话,卫景珂觉得天道在刻意为难她。 朱雀城是她凡世故地,但朱雀城早已在数百年前就被他国吞并覆灭。 “回去找。” 随着天道话音落下,卫景珂猛地一睁眼。 突然周身的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景物好似以她为中心后退,但卫景珂却无力阻止。 时空轮转,日月回溯。 这就是天道的力量。 而年岁倒退,她的修为居然也像漏了气般,开始萎缩干瘪。 从半步飞升到大乘,到化神元婴。眼看着自己灵识海中的小神人被逐渐压缩成一个小球,卫景珂还没来得及质问,身体突然开始下坠! 夸张的失重感让卫景珂极为不适。 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 只感觉灵魂一震。 她终于有了知觉。 “皇女殿下,皇女殿下?” 卫景珂倏地睁开眼。 古色古香的屋子,绣着山景的屏风……她早已不在月明峰。 萦绕在寝房里的熏香一点点将她包围,拉扯着她的心一点点下沉。 “殿下,您终于醒了!” 卫景珂偏头,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站在她的床榻边,脸上的喜色不似作假。 “今日是猎场开山的日子,您得快些起身了,再迟怕是要赶不上了。”丫鬟赶紧端来托盘,熨烫好的赤金外袍整齐地摆放在里面。 皇女,殿下。 朱雀城…… 卫景珂默默握紧了拳,她感觉不到自己的丹田灵海了,血肉里也只有稀薄的灵力在缓慢流动。 天道,竟然真的把她送回了一千年前! “殿下?” “知道了,衣服留下,你先下去。” 丫鬟有点纳闷,她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平时也是她服侍殿下起身的,但今日怎么…… “……是。”不敢问出心里疑惑,丫鬟垂首退下。 卫景珂起身换好衣裳。 赤金的袍子,这颜色倒是她一直喜欢的。 她环视一周,这间寝房陌生又熟悉。模糊的记忆大概能让她判断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是朱雀国的大皇女,二十岁时出宫,受父皇赏赐了‘皇女府’。 皇女府里的寝房便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摆设的。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现在的自己至少也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了。 天道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把她送回朱雀城,那就说明,她的劫一定在这里。 回到朱雀城,卫景珂也确实想起,她还有仇未报。 二十三岁那年,她被人算计遭人暗杀,几乎气绝。幸得上界的剑宗前辈相救,才免于一死。可惜伤得太重,醒来就失去了记忆,根本想不起自己朱雀城大皇女这层身份,又因为天赋不错被剑宗前辈看中,就跟着那位剑宗前辈去了上界。 这一别便是永远。 后来她修为精进,记忆也恢复了,但那时朱雀国已经被灭,故人皆逝。她也一心修道,没想过再去报什么仇,‘朱雀国’三个字就变成了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而说起她未报的仇…… 朱雀国卫家这一代子嗣稀薄,成年的只有她和卫景瑜。两人与她相差三岁,并非同母所出。 卫景瑜表面对她这个大皇姐尊敬有加,但心里恐怕恨不得她去死。 现在想来,从小到大那些暗杀,恐怕跟她那位好皇弟脱不了干系。 但卫景珂不解的是,天道让她回来了结前尘,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报仇? 卫景瑜区区凡界蝼蚁,值得天道将她送回千年前来亲自处置? 罢了,且行且看吧。 …… 二月初八,朱雀皇室携众臣及其家眷前往周明山举行春祭。由国师主持,祈求今年朱雀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祭开始之前,会先举行为期三日的狩猎活动。 根据朱雀国的传统,所得猎物要悉数供奉给春祭。 天下尚武,以实力为尊,所以春猎不仅仅是为了春祭,也是皇家选择优秀武者培养的方式之一。 每年青年武者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实力,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猎物。 “不知道今年会是哪位小将拔得头筹……” “周明山猎场从来都是危机四伏,大型凶兽可不好捕获。” “去年的头名可是大皇女殿下!” “听说大皇女已突破六阶武者,今日春猎恐怕无人可与其争锋了。” 听着这些话,二皇子卫景瑜心里并不舒服。 他只是四阶武者,天赋尚算优秀,可怎么都比不上卫景珂。 卫景瑜看了看天色,然后上前一步道:“父皇,皇姐向来守时,怎么这时了还不见皇姐出现,要不差人去看看……” 虽然还没到开猎的时候,但群臣携家眷都到了,卫景珂这大皇女却还在路上耽搁。思及此,皇帝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满,“来人,去问问景珂是怎么回事?” 正这时—— “大皇女殿下到——”侍臣一声呼喝。 在场所有人全部回头。 只见一道赤金色的身影由远至近,她身姿笔直,大步流星。 靴子无声地落在地面,衣摆随着步伐轻晃,墨黑的长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绯红发带随风微扬,一双秀丽的美目里暗藏锋芒。 虽是皇女,却也是六阶武者,杀人见血是常事,所以卫景珂极少穿繁复的衣裙,总是一身武服。 许多人面面相觑,难掩惊艳。 不管见几次,也总会被大皇女殿下的风姿所震慑。 尤其今日的大皇女,周身居然有一种让在场众人都跪地拜服的气势。 如此一见,同样身为天家人,二皇子殿下岂止是稍逊几分? 卫景瑜不禁握紧了拳。 不少人对他投来的目光里意味深长,但他又不是傻子。 卫景珂一出场,他的风头瞬间被压了干净! “儿臣参见父皇。”卫景珂低头拱手。 以武为尊的朱雀国,只要武者等级高,甚至是可以免去跪礼的。 “景珂来了,”皇帝似笑非笑,“今日有些晚啊,连朕都早到了半刻,你怎么比朕还来得迟些?” 这话是笑着说的,仿佛只是寻常地一句问,但又似乎带着些许指责。 卫景珂不疾不徐地站直身体,道:“只怪儿臣贪杯,昨日喝多了些,故今日来晚了。” “罢了,朕记得去年景珂便是春猎的魁首,今年可有信心啊?” 卫景珂:“定不负父皇期望。” 卫景瑜这边是连拳都捏紧了。 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苛责大皇姐,今日的猎场,六阶的卫景珂可是皇家的颜面。 可恶! “去年皇姐猎获了五阶赤眼熊方得了春猎头名,今年皇姐的实力已突破六阶武者,恐怕六阶异兽也不是皇姐的对手了。”卫景瑜故作温和地笑道。 六阶,那可是猎场深处的异兽了。就算大皇姐是六阶,要对上同为六阶的异兽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拿下。 二皇子这话说的,是在给大皇女挖坑啊。听得出意思的人都暗自垂了垂头。 其中也有臣子不忿,但皇帝却相当果断道:“你大皇姐确实从未让朕失望过。” 言语间,竟是等着看卫景珂抓住六阶异兽的意思了。 “大皇女乃我朱雀国年纪最小的六阶武者,相信这次大皇女必定凯旋,带着六阶异兽为我朱雀春祭献上祈福!”国师也跟着应和。 “臣等也相信大皇女必定捕捉六阶异兽归来!” “臣等也……” 一时间,附和的人居然不少。 卫景瑜见此景象居然不恼,反而压低声音,对他身侧的卫景珂说道,“皇姐,可不能让父皇失望啊。” 一边说着,心里却在冷笑,六阶异兽,真有那么好捕获就好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本来想看卫景珂骑虎难下的模样,但一偏头,却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让卫景瑜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蹙了眉,难不成她真觉得自己真能猎到六阶异兽?六阶异兽可只在周明山猎场深处出现。 罢了。 她若是真去了,自己才该高兴呢! 卫景珂没理他,反而觉得有点聒噪。 卫景瑜这点把戏,现在看来,实在简单得可笑。 联合几个臣子在皇帝面前吹捧她,为了皇家的颜面和父皇的期望,她也不能拒绝,必定要去猎场深处寻一寻那异兽。 可六阶是那么好猎的?别说六阶的实力,就是七阶的武者,对上六阶的异兽也不敢托大。 一旦出事,旁人也只会嘲笑她不自量力。 而且这深处,藏着的恐怕不止是异兽带来的凶险。 卫景珂瞥了卫景瑜一眼,她还没开始报‘上辈子’的仇,这卫景瑜倒是又算计到她头上了。 “好!”皇帝一拍桌,“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朱雀国的儿郎们,带上你们的武器,进周明山猎场吧!朕在别宫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 卫景珂与其他人一样,闻言转身就走,都是往猎场的方向。 没走出多远,卫景珂就被人叫住—— “大师姐!” 她回头,一个年轻的少年拿着武器朝她冲过来,笑眯眯地,“大师姐,等等我!” 卫景珂:…… “大师姐?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认得我了?”沈朔奇怪地问。 对方是在叫她。 卫景珂却要想好久才能把眼前这张娃娃脸与那久远的记忆对上号。 “……沈朔。” 安定王府的世子,她师傅安定王的嫡子。 沈朔吁出一口气,“还以为我爹又给你私下加练,把脑子打坏了呢。” 卫景珂眼神变得有点怪。 这沈朔,当真放肆。 不过她居然也没有很生气,久远的记忆告诉她,她和沈朔之间的相处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沈朔虽然是安定王的儿子,但却比卫景瑜更像她的弟弟。 “大师姐刚才怎么没拒绝,六阶可不好猎。”沈朔其实是有点疑惑的,卫景瑜给的坑太明显了,可师姐怎么就跳进去了? “那个场面,容不得我拒绝。”再加上她那位父皇兴许也记恨着她来晚了这事,这六阶凶兽,她猎也得猎,不猎也得猎。 沈朔点点头,“也是,那我与师姐同行吧,六阶异兽凶险,我跟你去也是一份助力。” “不用了。” 沈朔:? 卫景珂看向那猎场,往北边走就是深处。 区区六阶,她还不放在眼里。 沈朔疑惑:“师姐,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来。” “朔儿,我们也快进去吧。” 闻声,沈朔回头,面目温婉恬静的女孩站在面前。 头回见姐姐穿着干练武服,沈朔还愣了愣。 随后他笑道:“姐,那你跟住我。这猎场凶险,千万小心。” 沈沛莞尔:“放心,我带了侍卫的。” 2. 第二章 卫景珂拒绝了沈朔同行,进了猎场后就一直往北走。 一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 今日天色也不算明朗,再被树叶一挡,视野就不算明亮了。而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也尤为清晰,除此之外,林子里寂静得很。 一路上连一头异兽都没见到。 但三人都清楚,低阶异兽不多并不代表安全。很有可能是因为周围是某个高阶异兽的栖息地。 贴身的两个侍卫跟在身侧,有点不安。 “主子,咱们真要去么?这猎场深处危机四伏,咱们的人手是不是不太足……” 卫景珂回头,说话的是白澜,四阶武者。 “主子,白澜说得没错,咱们要不再从长计议……?”另一名侍卫冯猛也跟着说道。 二十三岁那年,她被自己人暗算受伤,后被卫景瑜派来的数十名五、六阶武者围攻,死于非命。 这个‘自己人’,不是白澜就是冯猛。 要不都杀了? 卫景珂略一想。 白澜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此时心中大骇,为什么她会在主子眼里看见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是白澜多话了,请主子责罚!”白澜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 但跪到一半,却被一股大力扯着衣领,膝盖怎么也不着地。 “起来吧。我们去深处看看,若是不敌,全身而退也不难。” “是。” 不论奸细是谁,卫景珂决定暂且不动他们。毕竟比起未雨绸缪地杀掉一个奸细,她更想看看她那位好皇弟打算用什么样的计谋来暗算她。 若是到最后看见她完好无损,不知道又会露出怎样愤怒的神情。 经历过千年漫长的孤寂修行,她反而对这些尘事有了一丝兴味。 白澜与冯猛互看一眼,罢了,主子想做什么从来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跟上就是。 刚走不远,白澜就突然压低声音问:“主子,有人在跟着我们。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卫景珂:“不必。” 卫景瑜的把戏,她早就经历过一次。 “走,先去找六阶异兽。” “是。” 最后,几人穿过林子,在林后的湖畔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势稍矮,山上的清泉就在这里筑成了小湖。本来应该是水光潋滟的美景,偏偏白澜和冯猛都僵住不敢动了。 一眼望去,那偌大的湖岸边上,正伏着一头巨蛟,龙头蛇尾,无足,粗重的尾巴半没在水里,青色鳞片坚韧有力,在日光照耀下有一种令人心颤的美感。 蛟兽! 六阶的蛟兽! 蛟兽勉强算是龙族后裔,虽然隔了不知几百辈子的亲,但哪怕传承了一丝龙性,也绝对不是她们几个能抗衡的。 此时,巨蛟似乎发现了她们几人,掀开了眼皮。 竖直的兽瞳冷冷地盯着湖边的卫景珂等人,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眼中带着极深的恨意。 白澜背脊窜起一股寒凉。 “主子……”白澜下意识地就想喊卫景珂离开。这东西,不是她们能对付的! “它好像受伤了!”冯猛目光如炬,眼尖地发现,巨蛟趴伏的湖边似乎有血水涌出,身上似乎也有很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巨蛟发现了她们却没有立刻对她们做出攻击。 白澜当即喝道:“就算受伤了也不可小觑,这可是六阶蛟兽!” 若是因为它受了伤就小看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六阶异兽已有不低的灵智,万一它是故意示弱,请君入瓮呢! 白澜觉得不能冒险。 “可主子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狩猎六阶异兽,眼看着这六阶巨蛟就在这,难道咱们就要这样放过?”冯猛问。 白澜皱眉,“我也没说放过,我只是觉得……” “好了。”卫景珂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这巨蛟的伤不是作假。” “那主子,咱们……”冯猛立刻喜形于色。 “它是被人打伤折磨之后,才丢进了这湖中的。”卫景珂根本不怕那兽瞳的震慑,反而与之对视,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被它当做了仇人。” 冯猛的笑僵在脸上。 甚至有点后怕地,往后退了半步。 白澜闻言也绷起了神经,将武器都拿了出来。 “白澜的担心并无道理。虽然受了伤,但它此刻是自由的,的确是在故意示弱,让我们轻敌。”卫景珂继续道。 那巨蛟仿佛能听懂人言一般,竖直的瞳又紧缩了几分。 “嘶——” 当即,它藏在湖里的尾巴一甩,整个蛇身居然盘踞了起来,龙头极为不和谐地镶嵌在蛇身上,一双蛇瞳死死地抓住卫景珂不放。 既然计谋已经被看穿,那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人类,死! 只见他一甩尾,便以极快地速度朝卫景珂冲了过来! “主子!” “主子!”白澜和冯猛齐齐喊道,同时拔出剑挡在卫景珂身前。 见势,巨蛟一个摆尾直接扇向挡在前面的两个护卫。 堂堂四阶武者,居然连一个摆尾都扛不住,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冯猛直接昏了过去。 “主子,快走!这家伙不是寻常的六阶……”白澜嘴角溢出血,却还是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 巨蛟的尾巴已经扫向卫景珂! 它并不打算给卫景珂留命,卫景珂的样貌与那个折磨它的家伙有三分相似!!既然是仇人,就抓起来折磨个够! 卫景珂‘一时不慎’竟然被它用尾巴卷住了身体,直接拖拽了过去。 白澜顿时目眦欲裂,拼着一口气冲了过去。 可为时已晚,卫景珂整个人已经被蛇尾圈住,拉入湖中。 “主子!!” 与此同时。 被拉入湖中的卫景珂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是波澜不惊的。 就好像堂堂六阶巨蛟在她眼中不过蝼蚁。 这样的眼神惹怒了巨蛟。 它的龙首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响声,圈住卫景珂的尾巴也渐渐收紧。 先将她浑身的骨头全部勒断!最后再让她在痛苦中死去! 可惜巨蛟打错了算盘! 很快,它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收紧尾巴,这个人类也没有露出一丝丝的痛苦神色。 怎么可能?! 巨蛟的眼中开始发生变化。 能在它蛇尾的绞力下泰然自若的人类…… “你是几阶!!” 卫景珂纳罕,“口吐人言?”随后她恍然,“到底是龙族旁支。”六阶能说人话,也不意外了。 “不过……四不像就是四不像,给你个龙头,你也只会吐信子。” 巨蛟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它垂首一看。 卫景珂将它的尾巴抓在手里,五指深陷进它那坚韧的蛟鳞片里。 “好痛!!!好痛!!” “人类,我要杀了你!!”巨蛟张口就朝卫景珂咬来。 卫景珂抓住它粗壮的蛇尾一甩。 巨蛟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脑袋狠狠地撞在湖底的石头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巨蛟头破血流,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和害怕。 卫景珂中肯评价:“你的这身鳞片不错。” 巨蛟心头大骇,但求饶的话还说不出口,尖锐地惊叫已经响彻湖底—— “好痛!!!” 这个人类,居然在剥它的鳞片!! …… 白澜跪在湖岸边,神情也从担忧变成了愕然。 原本平静的湖面,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出现旋涡,就好像有人在湖底故意搅弄。 主子她……和巨蛟在下面打起来了吗? 依照那巨蛟的实力,主子恐怕不是对手,白澜咬牙,不行,她得去找人过来。 白澜强撑着起身,正要原路返回,却听得一声破水声—— 噗! 她猛地回头。 巨蛟犹如死尸一般被丢到了湖岸上,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尾巴上更是血琳琳一片—— 鳞片,居然被人剥干净了。 “主子……”紧接着,白澜就看见她的主子从容地从湖里潜了上来。 头发还滴着水,赤金的袍子被水湿透,露出窈窕的身躯。 白澜抬头对视,却被那双无波的眼神所震慑。 说是没有悲喜,但更像…… 无情中掺着刺骨的冰冷。 好像她和这重伤的巨蛟一样,都只是蝼蚁,不值一提。 白澜指尖轻颤。 “这几片还不错,赏你一片做个护心软甲。”卫景珂把选出来的鳞片丢给白澜。 白澜从惊慌中回神,连忙接过,“谢过主子。” “冯猛还没醒?”卫景珂内息一震,湿透的衣裳顷刻被烘干了几分。 白澜深吸一口气,“没醒,但应该死不了。” 突然,卫景珂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嘴角竟有血溢出。 “主子!您还好吗!”白澜一惊,赶紧上前扶住。 “把冯猛叫醒,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是。” 卫景珂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偏头看向湖畔的那林子里,有黑影一闪而逝。 知道她没死还受了重伤,她的好皇弟,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3. 第三章 而另一边,暗卫已经返回林中,与二皇子卫景瑜会和。 “殿下,巨蛟已败。” 卫景瑜瞠目,“那可是六阶的巨蛟!” 当初他死了多少高手才耗到巨蛟力竭,终于那把东西捕捉。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败了! 暗卫现在想起见到的湖边那一幕,吞了吞口水,“属下不敢说谎。属下甚至觉得……大皇女恐怕不止六阶。” 卫景瑜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属下不能断定。”暗卫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一一说来。 他到底没有看见卫景珂与那巨蛟搏斗的画面。 在二皇子的计划中,卫景珂与六阶巨蛟对上是必死无疑的。可现在人虽然受了伤但到底没死……他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六阶武者能和六阶凶兽相搏还把对方反杀了的。 大皇女到底是几阶他也不清楚,不止六阶也是猜测。 “实施第二计划。趁她病要她命,绝对不能让卫景珂活着离开周明山!”卫景瑜沉声道。 如果卫景珂当真隐瞒了实力,将来只怕更难除掉她。 趁她受伤,现在是绝佳的机会! “是!” 暗卫点头,然后迅速离开。 卫景瑜继续他的狩猎。 手持弓箭,拉弓—— 箭影一闪而逝。 随后一声惊叫。 长角鹿面露惊恐,但腿已经被箭矢穿透,疼痛让它惶惶不安。 若是有其他人在,恐怕会很诧异,身为四阶武者的二皇子,居然在猎杀这周明山猎场中最低阶的长角鹿,以此取乐。 看见长角鹿惊恐的模样,二皇子心里升起一丝愉悦。 他想要的,就是在卫景珂脸上看见这种神色。 可惜,卫景珂今天就会死在这周明山上。 看不到了啊。 …… 不出卫景珂所料。 三人带着一条巨蛟,还没走出森林,就遭到了伏击。 “主子,我们被包围了。”白澜心里就像揣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此刻正不断下坠。 一眼望去,整个森林里静谧一片,可就是太安静了,反而让人发憷。 主子受了伤,她和冯猛的状态都不算很好。 “主子……”冯猛也紧绷起来。 卫景珂:“放信号弹。” “是。” 冯猛立刻掏出信号弹,在敌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簇烟花飞上天际,砰地炸开。 卫景珂也不是傻子,早就准备了人以备不时之需。 ‘上辈子’她也被六阶巨蛟重伤,但最后还是活下来了,靠的就是这后手。 “该死,他们有支援,直接动手!” 敌方为首的一吹口哨,东南西北四面的埋伏者突然都从各自的隐蔽地点窜了出来。 近战地拿着武器直接冲向三人。 远处还有七八名弓箭手掩护。 瞬间,密密麻麻的箭矢突脸飞来。 “主子小心!” 冯猛拔剑迎上那些人,白澜也挡在卫景珂身前,砍落大部分飞过来的箭矢。 卫景珂看着这一幕,觉得脑海里的记忆又清晰了一点。 这些突脸冲杀的死士只是幌子。 卫景瑜安排的杀招是一名五阶的弓箭手。 虽然只是五阶,但若是被毒箭刺穿,以她重伤的状态,恐怕凶多吉少。 ‘上辈子’她虽然没死在这,但也因此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之久。 想着,暗箭此刻已经穿过树林,直朝她奔射而来。 片刻之间,那支箭已经来到她面前,对准了她的心口,准备穿心而过。 卫景柯心道,以她重伤的状态,这一箭速度太快了,如果不是早有防备,想避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既然有了防备,想躲开就…… “噗嗤……” 一道娇俏的身躯骤然冲了过来,挡在她身前。 暗箭没入肩头,血色淋漓! 女孩顿时痛得两颊苍白,汗如雨下。 卫景珂下意识地以为这一环也是卫景瑜的安排,毕竟这周围都是刺客,这女孩出现的时机实在突兀。 但定睛一看,卫景珂却愣住了。 这张脸,和她的那位小师弟沈朔有五分相似。 卫景珂猛地记起。 安定王府除了沈朔,还有一嫡长女,名为…… 沈沛。 “主子!”白澜和冯猛也愣了,这从哪钻出来一个女子,还给主子挡了箭? 一看脸…… “郡主?!” 安定王府的郡主怎么会在周明山,世人皆知,群主她根本不会武啊! 卫景珂伸手扶住她,五阶弓箭手果然非同一般,那暗箭几乎快要扎穿了沈沛整个肩膀。 箭上还淬了毒,这伤若不快些治,沈沛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卫景珂将沈沛往身后一拉,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快速锁定了那个五阶弓箭手。 躲在树上的五阶弓箭手与她对视了一秒,心头大骇,箭搭上弓,居然还想再来一箭! 卫景珂扯下自己腰间的玉珠,快准狠地就朝他掷了出去。 令人震惊的是,玉珠居然与当头射来的箭矢迎头对上—— 一声轻响后,玉珠和箭矢在空中同时碎裂。 五阶弓箭手见此愣住。 用玉珠碎了他的箭? 那一刹那,弓箭手冷汗淋漓。 这个任务他完成不了,他得逃! 逃?卫景珂眼神一暗,第二颗珠子从手中脱手而出。 弓箭手下意识抬弓想挡。 可说时迟那时快。 他只感觉到额前一痛,眉心已经多了个血洞,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弓箭手瞪大了眼,从树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嘴里还念叨着最后一句话—— “不是……六阶……” 而卫景珂扶着沈沛,甚至没去看他死没死。 很快,卫景珂的支援赶到。 没了那个五阶弓箭手,剩下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沈沛已经痛得快失去意识,卫景珂将人抱起,迅速离开猎场,往别宫的方向去了。 只有白澜看着自家主子健步如飞的身影愣了愣。 主子……不是受了重伤吗? …… 卫景珂当然是装的。 先前她也以为自己的修为在时光回溯时溃散了,但后来发现只是被天道压制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凡世不像上界百无禁忌,这里更多的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所以凡世里有禁制。 哪怕是上界下来的修者,也会被禁制压制住修为。 何况是她这个半步飞升的大能。 虽然被压制了修为,但至少在这不用修道术法的凡世间,她绝无敌手。 今日那个情况,六阶巨蛟伤不了她,卫景瑜派来的人同样。 她想全身而退是非常简单的事,却没想到沈沛会突然冲了出来…… 身后的房里时不时传出痛苦的呓语,哪怕毒已经逼了出来,那一箭给沈沛带来的痛苦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逼毒,然后剔肉取箭。 太医已经来了,但不能减轻她半分痛苦。 卫景珂靠在房门外,沉默不语。 沈沛。 沈沛…… 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想着对方苍白的小脸,回忆却相当引人唏嘘。 安定王府的郡主,小师弟沈朔同母所出的姐姐。 最关键的一点是,沈沛是她的未婚妻。 沈沛二十岁那年,卫景瑜为了安定王府那三十万兵符,向皇帝求娶沈沛。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卫景瑜走了一步好棋。 安定王率军三十万,战无不胜。整个安定王府中,沈王妃去世得早,其子沈朔又天资极高,年纪轻轻已经在军中颇有名望。 沈沛则是整个安定王府的软肋。 世人皆知,安定郡主温柔善良,才情美貌皆是绝佳。但她却不是武者,甚至毫无这方面的天赋。 也因为不是武者,再加上娘亲死得早,所以在安定王眼中,女儿是绝对的掌上明珠。就连沈朔那活泼的个性,也绝对不允许外人说他姐姐一句不是。 所以卫景瑜也深知,只要将沈沛抓在手里,就算得不到安定王府的兵权,安定王府也绝对不会偏向她卫景珂。 但最后与沈沛定亲的人是她。 卫景珂努力回想……最后是安定王用三十万的兵权‘换’了沈沛的亲事。 安定王宁可不要兵权,也要护住唯一的女儿。 能收回兵权,皇帝自然甚喜,卫景瑜虽然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但却暗自记恨上了安定王府。 不多久,卫景瑜险些和沈沛定亲的消息却走漏了出去。 京中谣言四起,矛头却都对准了沈沛,大概是说沈沛不贞,所以皇家取消了定亲一事云云。 安定王怒气冲冲找到皇家对峙,皇帝却言辞狡猾地说为了沈沛的名声不如把沈沛许给她这个大皇女。 安定王错愕之余,对卫家也是失望至极。 他用三十万兵权换来的女儿的亲事,最后还是逃不过要把女儿嫁入皇家。 卫景珂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父皇的心是长偏的。 沈沛是女子,她亦是。 两人在一起就注定没有后代。 不能传宗接代的皇子皇女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皇帝也是在借此机会敲打她,皇位不是她该妄想的东西。 可笑的是,卫景珂也从未想过要跟她那个皇弟争这储君之位。 天家无情,卫景珂‘上辈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了一切。 除却这一层,卫景珂对沈沛其实并无恶感。 她们自小认识,安定王于她,更是恩师。 所以这亲事虽然令人匪夷所思,但卫景珂也选择了接受。 可惜好景不长。 定亲之后不久,安定王世子沈朔就死在了战场上。后来更是爆出安定王府意图谋反的证据,安定王因此被打入天牢。 天知道连兵权都没了的安定王府要怎么样去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卫景珂想帮忙,却自顾不暇,受人背刺暗算,最终也‘死’在了她那好皇弟手里。 至于沈沛…… 在她‘死后’如何,卫景珂并不清楚。 卫景珂心里难言,但似乎是生出了一丝怜惜。 现在想起这些,安定王府虽有三十万兵权遭天家忌惮,但在交出兵权后也能保全一世荣华。 沈朔战死沙场,安定王被诬下狱,安定王府发生的这一切,背后不可能没有卫景瑜的暗箱操作。 安定王府遭此一劫,恐怕也是受了她的连累。 重来一回,看似不同了,但现在沈沛因她受伤也是事实。 4. 第四章 见丫鬟们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卫景珂突然有些烦躁。 迈步走进房里,沉着声问:“郡主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大,威慑力却极强。 太医一抖,连忙跪下,“殿下,已替郡主剜去毒箭,但郡主身体本就虚弱,恐怕要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明明已经治好了伤,太医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很。 大皇女殿下……以前有这么气势逼人吗? “调养的方子呢?” “臣这就去写。” 卫景珂一挥手,让他走。 “对了,今日郡主伤在肩膀……” 太医赶紧道:“臣一心医治,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太医匆匆退下。 反而是屏风之后,那卧榻上传来一声虚弱的低语:“医者仁心,太医大人一心救命,怎么会看其他……卫姐姐多虑了。” 声音虽然虚弱,却婉转动听。连卫景珂都不禁侧目。 她也是女人,倒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走过屏风,就能瞧见榻上的那一抹倩影。 沈沛伤在肩膀,此时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披散的头发被拢在没受伤的另一侧。 巴掌大的小脸,眉眼微垂,轻轻抿着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唇,不施粉黛,也能称绝色。 “卫姐姐……?”察觉动静的沈沛抬眸看来,显然对于卫景珂越过屏风来看她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出现在猎场?” 沈沛手一抖。 卫景珂下意识地收起自己的气势,语气也轻了一些,“就算好奇想来看看,也不应当连个侍卫也不带。你若出事,我要如何向师傅交代?” 卫景珂倒是不怕沈沛察觉到什么。 虽然从小相识,但沈沛不会武,她们之间怕是还没她与沈朔之间那么熟络。 沈沛抿了抿唇,“原是带着两个侍卫的,中途瞧见了您,便想过来问候,却没追上,与侍卫也走散了,又在林中迷了路,便在原地等人来找。后来来了那些刺客,就蹲在树丛里,更不敢动弹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卫景珂想起进林子时,白澜提醒了后头有人跟着……难道那时不是卫景瑜的人,而是沈沛? 沈沛捏了捏被角,小声道:“殿下?” “现下知道害怕了。”卫景珂睨她一眼。 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偷偷进猎场,这姑娘胆子倒是真不小。 “卫姐姐。”沈沛咬唇,轻轻笑了一下,讨好道:“卫姐姐,此事能不能帮我瞒下来?看在……我替卫姐姐挡了暗箭的份上。” “瞒不了了。”卫景珂别开头,“我将你从猎场抱出来时,不少人看见了。陛下已经开始彻查此事。” 沈沛抿唇不语。 “不过你爹……师傅远在边疆,不会收到你受伤的消息。” 沈沛闻言,眼中有变得有了神采,“多谢卫姐姐。” “你替我挡的箭,反倒谢我。还是想想该如何与你弟弟解释。” 沈沛温婉轻笑:“嗯。” 她稍稍动了动,却好像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了口气。 卫景珂瞥了一眼,她那衣领口左侧又有血渗出,这点伤放在她身上或许没什么大碍,放在沈沛身上一个不慎怕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便传唤下人。” 沈沛乖乖点头。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卫姐姐……” 卫景珂欲走,闻声又顿住,“怎么了?” “这猎场危机四伏,卫姐姐小心。”沈沛想了想,却还是说道。 卫景珂点头,“嗯。” 卫景珂走出别宫寝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主子,陛下那边派了人过来慰问您的伤势……您在猎场遇刺和郡主受伤的消息在整个别宫都传开了,您看……” “一会儿本宫亲自过去。”卫景珂顿了顿,“寝殿除了安定王世子,其余人不得放入。” “是。” “原本负责保护郡主的那两侍卫何在?” “已经擒住。经审问,那两人玩忽职守,才会与郡主走散。”手下道。 卫景珂皱眉。 玩忽职守,就把郡主给丢在猎场了? 想想沈沛虚弱的模样,卫景珂不渝道:“交给掌邢司。” 手下一顿,连忙道:“是。” 掌邢司……以掌邢司的手段,那两侍卫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来主子是真的动了怒了。 手下快速退下。 寝殿院墙处却又翻进来一个人影。 “主子。” 此人乃卫景珂的心腹,掌着情报的‘影子’,九命。 “说。” “郡主的两名侍卫曾与丞相府的管事有过书信来往,而那两名侍卫之一者,与郡主的院中丫鬟秋霞私相授受。今日郡主会出现在猎场,恐怕是早有算计。” 卫景珂沉默。 安定王府的事她知道的不算清楚。 但如果牵扯到相府…… “相府与安定王府之间有何矛盾?” 九命回复道:“相府二房家的嫡子……想娶安定郡主为妻。” 二房? “那是个什么东西?”卫景珂不禁问出口。 不说主子,就连九命都觉得这相府二房是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安定郡主乃安定王嫡女,虽然没有武力,却是真正的掌上明珠。朱雀以武为尊,安定王乃朱雀国第一高手,甚至还掌着朱雀国三十万兵权,地位仅次于陛下。 丞相府大房都未必能攀得上这门亲事,二房家的怎么敢肖想? “相府的二房被大房压得太狠,怕是想靠安定王府翻身。但主意打在了安定郡主身上,听说招去王府说亲的婆子直接被世子爷打了出去。是以……恐怕怀恨在心。” 卫景珂突然想起了沈沛刚才同她说的话——原是带着两个侍卫的,中途瞧见了您,便想过来问候,却没追上。 现在一细想,沈沛是否知道了那两侍卫不对劲,所以才找了机会逃了,半道遇到了自己,便想追来寻求庇护? 只可惜没追上,便在树丛里将自己藏了起来? 原以为沈沛不谙世事……但现在看来,作为安定王府的郡主,她岁如履薄冰。 “让那两人在掌邢司永远待下去吧。”卫景珂眯眼。 永远的意思是……死不得,但也要活受罪。 九命心头一震,垂首道:“是。” 见卫景珂迈步走远,九命才缓缓抬头—— 主子,好像更无情了些。 但这也让九命稍稍安心了一些。 主子身在皇家,迟早要明白,天家无情。就算她只有自保的心思,可那个位子,不是说她不要,旁人就能放过她的。 朱雀毕竟以武为尊。就算生是女儿身,主子也是天家最优秀的皇嗣。 …… “手下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 “……是。” 全军覆没……派去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五阶弓箭手竟然也没能逃脱! 收到消息的卫景瑜甚至顾不得眼前受惊跑走的猎物,愤怒叱道:“卫景珂呢?” “……还活着。”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番刺杀,六阶巨蛟没了,又损失一员五阶高手,最重要的是也没杀掉卫景珂!卫景瑜握紧手里的弓,这让他怎能不怒! 影卫战战兢兢,“大皇女殿下似乎早有了准备,属下那日看见山上有人放了信号弹,恐怕咱们的人是自投罗网了。” “她有防备是应该的。” 他这位姐姐从小到大受到的刺杀可不少,朱雀的天才皇女,怎能不引人觊觎?! 可是卫景瑜仍不明白。 卫景珂是怎么从那层层包围和五阶弓箭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 与六阶巨蛟战斗,她应该已是重伤,白澜冯猛不过是两个四阶废物。信号弹的支援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到底为什么! “到底还要多少布置才能弄死她!”卫景瑜咬牙切齿。这卫景珂,是有上天庇佑不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安排的埋伏怎么会功亏一篑!派去的人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影卫见主子震怒,犹豫了一瞬,连忙道:“殿下,还有一事……” “说。” 影卫蹙眉,“派去查探的人回报说,亲眼看见大皇女下山了。” 卫景瑜被怒火冲击的脑子骤然冷了下来,“下山?” “是。属下猜测,兴许是埋伏生了效,大皇女恐怕此刻已经受了重伤,无法继续狩猎,故而才会下山返回别宫。” 卫景瑜眼里迸出光亮。 “若是大皇女当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那要除掉她就简单了。主子先前的布置并非都是无用功。” 卫景瑜眯眸,“你说得有道理。” 影卫松了口气。 卫景瑜收起弓箭,也没了继续打猎的心思。 “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影卫们一怔。 “皇姐重伤,想必是这周明山中出了刺客。”卫景瑜冷哼,“身为弟弟,收到消息自然要回去探望一番。” 5. 第五章 卫景瑜急匆匆地下山。 进入别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有趣的是,同他几乎一起赶到的还是安定王世子。 别宫门前,沈朔的马险些和卫景瑜相撞。 “这不是沈……”卫景瑜堆起笑,但话还没全,就被沈朔急急抢过—— “臣见过二皇子殿下,臣还有事,先走了!” 沈朔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宫门前的侍臣后匆匆进了宫。 卫景瑜眼神暗了下来。 “殿下,这安定世子未免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卫景瑜身边的侍臣也不禁气愤,“虽说安定王府的确地位斐然,但您可是天家子嗣!他怎么敢……” 卫景瑜冷声打断,“闭嘴。” “……是。”侍臣满脸冷汗。 侍臣虽如履薄冰,但卫景瑜此刻心里是比较欢喜的。 能让沈朔这么急匆匆地从猎场跑来别宫,恐怕卫景珂的情况不太好。 但卫景珂越不好,他就越高兴。 “进宫。” “是。” …… 看见卫景瑜匆匆忙忙地回来,皇帝也有点诧异。 “参见父皇,儿臣在山中听闻皇姐受伤,就急匆匆地下山来了,”卫景瑜拱手说道,“父皇,皇姐她怎么样了?” 皇帝眯起眼看着他。 那双带着些浑浊的双目总能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但卫景瑜一动不动,沉着得仿佛在告诉旁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最后,皇帝才意味不明地说:“你皇姐很好。” 卫景瑜抬头,似乎有点疑惑,“?” “正好你也在,便在这殿上等等吧。景珂也要过来了。” 这话似乎饱含了什么深意,让卫景瑜疑惑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过来? 卫景珂来父皇这干什么?她不是受伤了吗? 此时,卫景瑜又有一丝沉不住气了,他道:“父皇,大皇姐不是受了伤,怎么还让她过来?” 皇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最后有点烦躁地摆了摆手。身旁的侍臣见此,急忙解释道:“二皇子有所不知,受伤的并非是大皇女殿下。今日大皇女殿下山中遇刺,是安定王府的郡主给皇女殿下挡了暗箭。” 卫景瑜呼吸一紧。 “那……还真是万幸。”卫景瑜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死死握着,但脸上却还堆起笑容。 “万幸什么?”皇帝啪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座椅,“安定郡主要是出了事,朕该如何向远在边疆的安定王交代?朕倒是希望这一箭是落到景珂身上的!” 卫景瑜乍一听这话,也愣了愣,“父皇……” 皇帝扶住额头,“罢了。是朕失言了。总之你大皇姐无虞,安定郡主那边太医也去过了,只能好生养着。朕还不知道此事该如何与安定王交代!” 卫景瑜点头,脸色却还是并不太好。 安定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周明山猎场? 沈朔带来的? 来不及细想,外头已经传来侍臣的声音—— “大皇女殿下到……!” 天色已然黯淡,这别宫正殿中仍是灯火通明。卫景瑜抬头看,就见那抹翩翩身影踩着长靴大步走来。 从小,卫景珂就比他更强。 身为女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武者天赋,都远胜于他。 她越优秀,他便越嫉恨! 此刻看见卫景珂无恙,他真是恨不得把那群废物的尸体拖出来挨个鞭打! 说什么定是受伤了,可卫景珂步伐,呼吸都平稳有力,哪里是受伤的样子!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参见父皇。”卫景珂站定,拱手行礼。 “免礼。” 卫景瑜的视线太扎人,她想不注意到也不行。 “二皇弟?从山里回来了?” 卫景瑜点头,“我收到了皇姐遇袭的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想来瞧瞧皇姐……” 卫景珂闻言点头,冷淡道:“我没出事,让二皇弟失望了吗?” 卫景瑜猛地抬头,一脸的无辜和难以置信,“大皇姐,这是何意?” 坐在上位的皇帝也沉声问:“什么意思?” 卫景珂冷脸别开头不看卫景瑜,抬手向皇帝呈上一件东西,“父皇,这是在那刺客身上找到的,只有一枚。儿臣倒想问问皇弟,为何二皇弟府上的影卫令牌会在那名五阶弓箭手刺客身上?” 卫景瑜瞳孔一缩。 “父皇,这不可能!”他拔高声调,喊道:“我怎么会派人刺杀皇姐!” 皇帝接过那影卫令仔细看了两边,才盯着他道:“但这令牌的确是你府上的。” 二皇子府的影卫令牌材质特殊,不是民间可以仿得出来的。 “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儿臣!”卫景瑜大呼冤枉,“父皇,我与皇姐可是亲手足,我怎会派人杀害大皇姐?” 皇帝也皱眉。 他这个儿子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证据留在死士身上。 “景珂,此事恐有误会。” “皇姐放心,影卫令一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卫景瑜信誓旦旦,背后却已经冷汗涔涔。 他的影卫令很少,卫景珂手里有,怕是已经杀了他的影卫了。 这一番在父皇面前的作为,是在警告自己吗? 卫景珂知道是他干的了? 他自问那些死士绝不会露出马脚……难道是那个弓箭手死前背叛了他? 卫景瑜心里百转千回,却感觉理不出头绪,因为一切已经死无对证。 卫景珂垂眸,寒声道:“儿臣当然相信不是二皇弟想害我,否则也就不会拿到这里当场来说了。不过父皇,儿臣认为,此番刺客能混进周明山必有内应,这别宫也不算太安全了,不如早些结束狩猎,早日结束春祭回宫。安定郡主的伤也需要尽快回京治疗静养。” 一提到安定郡主皇帝就露出了明显头疼的神色,“景珂说得有理。周明山刺客一事就交给景珂去查,朕把大内近卫先交给你,负责别宫的安全,尤其是安定郡主那处。” “是。” 卫景瑜愕然。 别宫的安全,大内近卫令牌都在他手里,父皇这是什么意思?要把这些从他手里夺走交给卫景珂? “父皇,皇姐可是历年猎场的头名,若是留在别宫……”卫景瑜还不甘心。 “无碍,今年景珂也会是头名。”提起这个,皇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她猎下了六阶巨蛟异兽,以五阶实力拿下六阶异兽,朕的女儿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卫景珂看向一旁的卫景瑜,平静的眼神似在嘲笑—— 我的好皇弟,六阶巨蛟,可是你送到我面前来的。 卫景瑜的心简直在滴血,是啊,六阶巨蛟是他送给卫景珂的‘大礼’! “父皇说的是,皇姐就是我朱雀的荣光。”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一遭,是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还搭进去不少根本! “另外,儿臣要禀报关于安定郡主会出现在周明山一事。”卫景珂说。 “哦?此事还有内情?” “是。是关于相府二房与安定王府的一件陈年恩怨……安定郡主也是受歹人算计,才会进了那周明山猎场……”卫景珂将事情娓娓道来,却几句话甩脱了这件事和沈沛的干系,全推到了相府二房的头上。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沈沛舍身救她,她自然投桃报李,替沈沛解决一点小麻烦。 …… 走出大殿。 卫景瑜跟在她身后。 “大皇姐好厉害,居然连六阶的巨蛟也能猎到,皇弟拜服。”卫景瑜收敛了眼神,笑起来说道。 “嗯。”卫景珂淡定道,“今年的头名又是本宫了。” 卫景瑜握住袖子的手一紧。 “天色已晚,二皇弟早些休息。大内近卫令明日我让人去你殿中取。” “……好。” 卫景珂大步离去。 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毒蛇般的眼神却时刻跟随在背后。 若是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汗毛竖立。就像被毒蛇缠住,蛇信子在脸颊周围伸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张口吞下的那股紧张绝望感,使人窒息。 但在卫景珂看来…… 卫景瑜根本不算什么毒蛇。 顶多算一只地上的蚯蚓,入了泥便幻想着化龙登天。 她不是不能直接杀了卫景瑜。 只是害怕太轻易放过了他,‘劫数’未能了结,天道亦不肯让她成仙罢了。 罢了。 就慢慢来报这个仇吧。 ‘前世’因果,也是卫景瑜欠她的债。 …… 另一头,卫景珂的寝殿里,沈朔已经闯了进去。 自然,没人拦他,也无人敢拦。 “姐……你没事……”沈朔急匆匆推门而入。却又因为眼前的一幕所顿住。 房内烛火明亮,自家姐姐衣着单薄,正坐在窗前看那月光,脸上仍没什么血色,但那神情,竟然是有几分喜悦的。 “我没事,只是肩膀受了点伤,修养一段时日就会痊愈。”沈沛微笑道。 沈朔反手将门关上,将屏风上搭着的披风取下,小心地披在沈沛身上,才说道:“姐姐受了伤怎么还笑得出来?” “别做这哭丧脸。”沈沛捏了捏弟弟年轻的脸颊,“我同你说过的,今日我有血光之灾。” “但你也没说会伤得这么重。”沈朔显然不高兴,“我不曾去过姐姐的梦里,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凶险,但姐你受伤了,我就不开心。” “虽然受伤了,但也值得。”沈沛望向窗外,凝视那皎白月光,淡淡地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只是一点小伤,能换安定王府一世安稳,算得了什么。” “何况,今日就算受伤,我也还是高兴的。”沈沛一双乌黑的眸子里盛满月光,轻轻一弯便好像会溢出来一般。 沈朔抬眸,“高兴什么?” 沈沛眉睫轻颤,红唇轻启,“时光倒转,明月犹在。” 身上的疼不是作假。 时光当真倒转,她也重新活了过来。 还回到了还在凡世里做郡主的时候,不曾颠沛流离,也不曾手染鲜血。 “明月犹在?不是一直在吗?”沈朔不解地看了看天上那高高挂着的月亮。 沈沛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沈朔虽然才十几岁,但也是上过战场的小将军,对于一些婉转□□,说不明白其实也明白一点。 想明白后当即气急,“姐,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把那明月给……” “给如何?”沈沛挑眉轻笑。 沈朔咬牙,最后又可怜巴巴地说:“给带来姐姐面前。” 沈沛低头,看向了她无聊找人送来的棋盘。就在手边,黑白棋却似那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不用。” 这轮月,她会亲自去抓住的。 6. 第六章 因为卫景珂遇刺一事,一年一度的周明山狩猎一事被即刻终止,大内护卫开始搜山彻查,却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事情张扬开之后,安定郡主受伤以及大皇女猎得六阶异兽的消息也传到了朝臣的耳中。 有人唏嘘大皇女果真天纵奇才,怕是再过数年,安定王这个朱雀第一高手的位置都只得让贤。 而大家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这安定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周明山猎场? 那位可是安定王真正的掌上明珠,一点磕碰都交代不过去的,这次怎么还遇刺重伤? 有不少人想探听消息,却无一例外,都被挡在别宫之外。 为了保护别宫的安全,大内近卫里三层外三层地看护着,没有御令不得入内。 卫景珂除了负责别宫的安全,还得负责沈郡主的衣食住行。 对此,卫景珂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沈沛受伤多少是受她牵连。 沈沛受伤只得静养,想来也无聊。受人谏言,卫景珂就带了几个伶人过去给沈沛解闷。 同样,卫景珂也是头一回坐下来认真观察她这位未婚妻。 温婉漂亮,气质安静。 恐怕所有人看见沈沛,都会这样形容。 她身上并不乏贵气,反之,贵字之下更有平易近人的亲和,加上那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无端端让人心生欢喜。 更遑论,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沈沛,可是京中出名的才女。 可惜,此时沈沛肩膀有伤,听不到她弹琴。 卫景珂沉浸于伶人的琴声中,等回神时,才发现耳边的悠扬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住。 “殿下,还要弹吗……?”负责弹琴的伶人小心翼翼地问。 “再弹一曲吧。”卫景珂刚要说话,身侧的沈沛已经开口。 伶人只得继续拨动琴弦。 琴声依然美妙,然而…… 卫景珂朝她看去,沈沛依然是唇角弯弯的样子。 “殿下喜欢听的,不是么?” 卫景珂:“……” “方才是我走神了。” “这琴曲能被殿下喜欢是它的荣幸。”沈沛目不斜视。 卫景珂感到无措。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 “你为何不叫我姐姐了?” 沈沛的声音悦耳动听,一声‘卫姐姐’原本叫得好好的,现在又怎换了。 这冷不丁地一句让沈沛都怔愣了一下。 沈沛眸中似乎有光轻晃,随后她抿唇笑了,“周遭……有不少人呢。” 卫景珂是大皇女,自然是殿下。 若是当众叫卫姐姐,就是她僭越了。 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人敢说什么。”卫景珂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一个护卫的耳朵里。 无论在暗在明的,都无声点头。 就连弹琴的伶人,也垂着头一声不吭。仿佛完全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一般。 沈沛微笑:“那您也是殿下,礼不可废。” 卫景珂盯着那张脸不错眼,这小郡主,很固执。 但很奇怪。 她这么说,自己竟也觉得,‘殿下’二字也并非不亲近。沈沛的‘殿下’,远比手下人叫得温柔。 “殿下喜欢听琴?” “尚可。” “沈沛不才,也会一点琴,不如我来抚罢?”沈沛问。 卫景珂不赞同地摇头,“你伤在肩膀,别胡闹。” 沈沛不作声了。 “肩膀若是废掉,就再不能弹琴了。”卫景珂补上一句。 沈沛点头。 “你比旁人弹得好,我知道。” 沈沛没说话,嘴角却扬高了一点。 别人弹的曲子,听在沈沛耳朵里,居然也婉转动听了起来。 “我听说,我从府中带出来的那两名侍卫……殿下处置了?”沈沛若无其事地提起。 “那两人不适合当你的侍卫,我革了他们的职。等你回府,再给你挑几个暗卫送过去。”卫景珂说。 沈沛闻言笑了,“我只是个小女子,成日都待在府里,暗卫给我是大材小用了。殿下给我两个寻常的护卫就好了。” “也可。”顿了顿,卫景珂才言道:“相府那边,本宫会替你处理。你父亲不在京中,沈朔年纪尚轻,安定王府有什么事,你直接派人来皇女府便是。” “果然……您查过了。”沈沛叹息。 相府二房趁着安定王不在京中差了媒婆给她提亲,提亲不成又给使了绊子。 她府中的两名侍卫,还有她那个贴身的丫鬟,恐怕都收了相府二房的银子。 “别说相府二房,就是大房,在这京中要着人向安定王府提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今后哪家要给安定王府下聘书,便让他送来皇女府,本宫亲自过目。” 沈沛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 给她过目…… “……长姐如母,应当如是。”卫景珂咳了一下。 沈沛抿唇又笑了,“殿下也就只大沈沛三岁。” 卫景珂:…… 何止三岁。 “每月送到安定王府的帖子可不少。”沈沛弯眸问她,“殿下忙不过来的。” “只管送来便是。” 沈沛笑了:“那就拜托殿下了。” 琴声悠扬,坐在亭中的两人相携而坐,亭外春来,遍地花开。 躲藏在暗处守着这一隅天地的人不少。 见此都面面相觑。 “沈沛姑娘可真有本事,我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暗七纳闷。 主子也真厉害,还要替沈沛姑娘处理亲事。 “什么姑娘,那可是安定郡主!”暗十三小声道,“这京中谁不知道沈家与咱殿下的关系?何况,郡主本来就长得好……连我这个女子,都觉得挪不开眼。说话更是进退有礼,温柔有度。” 这就是安定王捧在掌心的明珠啊。 也不知道谁有福气,今后能娶到沈沛郡主。 正说着,忽地外头传来一道喊声—— “陛下驾到。” 卫景珂与沈沛同时抬头看去。 是皇帝和二皇子。 沈沛极快起身想要行礼,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一白。 卫景珂伸手扶住她,微微蹙了蹙眉。 “郡主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皇帝见此,也道。 沈沛:“沈沛见过陛下,见过二皇子殿下。” 卫景瑜的目光落在卫景珂搀住沈沛的那只手上,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却道:“这太医不是说郡主已经没事了么?怎么我瞧着郡主还是不太好?” 沈沛仍低着头,轻声道:“太医已然尽力,是沈沛体弱。” “沈沛伤及至此,朕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皇帝叹息道,“你爹镇守边关,为了朱雀劳心劳心,朕却连他唯一的女儿也护不好。沈沛啊,这番是朕的失职。” “事情朕已让景珂查清,无论是那名玩忽职守的侍卫,还是你那个贴身侍女,包括相府那二房一家,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 “罢了,既然郡主无碍,朕也就放心了。”皇帝揉了揉头,“春祭一事朕还得继续处理,朕得回殿了。” “恭送陛下。” 沈沛微俯身子,拜别皇帝。 低垂的眼中却又有一丝轻嘲。 皇帝。 忌惮她沈家一脉如斯啊。不辞辛劳也要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也是,如今三十万的兵权,还在爹手里呢…… 想着,沈沛心里也极为复杂。 上辈子,爹就是为了她的亲事,才会将兵权交了出去,以为这样就能保沈家一脉无忧。 可爹不知皇帝早已视她沈家为眼中钉,不除之不快。 所以才会…… “郡主,且好好休息。本宫也不打扰你歇息了。”二皇子的声音响起,“春祭在即,等回了京城,本宫再去安定王府探望郡主,届时希望郡主不要拒了本宫的拜帖才是。” “殿下说笑了。”沈沛微笑着应道,心里却有什么破土而出。 害死她弟弟,将安定王府推进‘通敌卖国’深源的罪魁祸首! 卫景瑜! 同时,卫景瑜也在打量沈沛。 这脸粉黛不施,却有倾城之姿。就连他府中容貌最出众的舞姬也及不上沈沛五分。 能得卫景珂侧目,果然不简单。 卫景瑜其实已经认定,这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若只是姐妹关系,沈沛又怎么会以身给卫景珂挡箭? 提起这个他就有气。 若是沈沛没挡那一箭,卫景珂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还能安然无恙地参加明日的春祭大典,受万民称赞着回朝? 气愤之后,卫景瑜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生平最见不得卫景珂好过。 两情相悦? 他倒是乐意来做这个棒打鸳鸯的。 卫景瑜缓缓勾起嘴角,一想到能看见他的皇姐难受的表情,他连手指都忍不住地轻颤呢。 7. 第七章 不日,春祭开始了。 离别宫不远,朱雀国的祭祀也算不上繁琐,大都是国师的事。 祭祀之后,就是狩猎的加冕宴。 而今年狩猎提早结束,倒也没有什么好嘉奖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只有卫景珂猎得的那头巨蛟。 朱雀国向来有个不成文的俗礼,每年皇家祭祀供奉的异兽越多,来年朱雀必定风调雨顺,合泰安康。 作为本次狩猎的头名,卫景珂无疑万众瞩目。 朝臣们见她也是纷纷道上恭喜。 卫景瑜一口牙咬碎,也拿不出什么值当的异兽。只能看着卫景珂众星捧月。 而沈沛的弟弟沈朔,虽然没当上魁首,收获却也不少,自然也受了皇帝的褒奖,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给了个京城卫卫长的司职。 关于沈沛受伤的消息,皇帝倒是如同和沈沛说好的那样,给出了一个交代—— “安定王远定边疆,是我朱雀的大功臣,其女承其心志,为大皇女殿下挡箭受伤,朕甚是感动。安定王为朱雀出生入死,朕却没能保护好他唯一的女儿。郡主受伤,朕十分痛心,更恨这背后谋算之人,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带来这狩猎之地。” “沛儿,朕保证,谁都不敢再欺负了你。”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慈眉善目地望向沈沛,“朕一定替安定王保护好他的独女。” 沈沛低头拜谢:“臣女多谢陛下。” “请安定郡主接旨。”侍臣当着众人的面,来到了沈沛面前。 沈沛将要跪下,却又被扶住,抬眸,是卫景珂。 “郡主还有伤在身,就这么宣吧。” 侍臣哂笑:“是。” “奉天承运……” “郡主沈沛救下大皇女殿下有功,特敕封公主,封号安定!” 沈沛一顿,垂首接过圣旨,“臣女接旨。” “拜见公主殿下。” 沈沛回头,朝臣皆是纷纷垂首,恭迎千岁。 沈沛宠辱不惊地退到了卫景珂身旁。 卫景珂却低声:“今后可以唤姐姐了。” 沈沛:…… 她都怀疑这赐封是不是跟卫景珂有关系了。 不过卫景珂还真没有在此间掺和什么。 皇帝把沈沛封成公主,是为了安抚远在边疆的安定王和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 反正封个公主,也就只是一个名头,也没有实权,对于皇帝来说何乐不为。 “朕方才说了,朕更痛恨这次害得安定公主受伤的那背后算计之人。”皇帝一拍座上扶手,恼道:“李相何在?” 朝臣中为首站立的丞相李默身子一颤。 “陛下,臣在……” “你府中兄弟,你相府二房曾差人去安定王府说亲,被拒后又差管家买通安定王府府中侍卫及其安定公主的贴身婢女,游说公主跟随世子沈朔来到这周明山猎场。待到公主进入猎场,却将公主带往偏僻之地,朕想问问你府中二房,将公主带往偏僻之地后,意欲如何?!”皇帝拿过手边茶盏,直接丢向李默。 李丞相原本就越听越心惊,那茶盏刚一落地,李默便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臣不知此事啊!” 皇帝大手一挥,“此事朕已查明,无论你知与不知,相府二房朕定要严惩!按我朱雀律法,严惩不贷!” 李丞相脸色一白。 在场的人都愣了,这怎么还有丞相府的事? 蓄意谋害郡主是什么罪名?而且谋害的,还是安定王府的郡主! 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陛下……老臣……”丞相当即老泪纵横,“陛下,老臣只有这么一个侄儿啊。” 相府二房,是他的亲弟弟一家。而与安定王府定亲不成起了谋害之心的,是他唯一的侄儿。 皇帝冷冷地瞪向他,“安定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女!朕若是偏袒了你,要如何向安定王交代?” 朝臣议论纷纷。 卫景珂则蹙眉。 丞相是皇帝一派的人,相府二房虽然没什么在朝大官,但真要要了二房那边的脑袋,丞相怕是会心寒。 是以,演了这出苦情戏。 还真是煞费苦心。 卫景珂偏头一看,小郡主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会想放过二房一家吗? “公主殿下,给臣那侄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害您啊!”丞相转头看向了沈沛,“还有什么买通侍卫婢女的事,请陛下和公主殿下明察!” 沈沛双手交握在身前,轻声道:“两名侍卫已经交给了大皇女殿下,此事陛下也定会明察,断不会胡乱冤枉了丞相大人的弟弟。至于大人所言……您只有一个侄儿,朔儿也只有我一个姐姐,我爹亦只有我一个女儿。” 这话间,居然是不肯放过二房的意思了。 “丞相大人有空在此求我姐姐,还不如多抽些空闲管教管教自己的侄子吧!”沈朔也皱着眉,“相府二房派人到安定王府说媒的事可不小,我就不信你丞相大人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既然要包庇,还是把戏做全了来吧!” 丞相死死地瞪住沈朔。 沈沛拉过弟弟,向皇帝道:“陛下说了,要给臣女一个交代的。” 皇帝闻言,也愣了愣。 沈沛,竟如此强硬。 但金口玉言,他答应了要给交代,现在反而骑虎难下了。 眼看着朝臣都盯着自己,皇帝也无法。 只得今后再补偿丞相吧。 索性眼一闭,挥了挥手道:“就……按朕说的,依法处置相府二房!与此事有关的人,也决不轻饶!” “谢陛下替臣女做主。”沈沛淡淡道。 丞相脸色更白,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皇帝是要拿他相府二房抚慰安定王府。他那侄儿,今次怕是在劫难逃。 “陛下,丞相……丞相大人昏过去了!” 接下来,便又是兵荒马乱地请太医。 “你与丞相府有仇?”卫景珂看向她,问。 “殿下在说什么?”沈沛抬眸,轻笑:“是相府二房想要加害我。” 卫景珂若有所思看着她。 总觉得,这小郡主心中,藏着很多心事。 …… 春祭就这样结束了。 而众朝臣也到了回朝的时候…… 马儿,马车,一大行人浩浩荡荡往回京的方向走。 朝臣的家眷附近都安排有侍卫,沈沛这里也不例外。 “陛下给了我京城卫卫长的职位,还赏赐了好多东西。”沈朔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旁边,同车里的沈沛乐道,“那些布匹首饰我也用不上,都送给姐。” 沈沛撩着小窗帘,笑说:“怎么什么都给我,你留着,你今后是要娶亲的。” 沈朔挠了挠头,“以后还有,现在的都给姐姐。” 周围的护卫们都不由地感慨一声,沈家姐弟的确关系很好。 “姐,伤口疼吗?再坚持半日,咱们就能进京了。等回了府,再让人给你好好补补。”沈朔笑着说。 “好。” 沈沛放下帘子,轻轻靠倒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皇帝的懿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刑部应该也会立刻派人捉拿二房嫡子李康安了。 其他人她不管,李康安却是必须死。 她不会记错,在弟弟死于战场的那一次出征,李康安便是二皇子亲自请旨赐的监军。 …… 而此时此刻,京城,相府。 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地冲进二房的院落。 见此,锦袍青年快步走来,问道:“怎么样,那两人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没有,少爷,驿馆的人说没收到过那两人的书信。”小厮面露难色,“少爷,该不会出事了吧?” 听到这,李康安心里也浮出一丝不安。 他打点好了一切,就连那两个侍卫的买命钱都付了。就是为了毁了沈沛的清白,让她从名满京城的才女变成人人厌弃的失贞郡主…… 李康安眼里闪过一丝暴戾,他永远记得沈沛当时对他的不屑一顾。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贱女人! 但回过神来…… 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到底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成了还是不成? 那两人,该不会把他给供出来了吧! “少爷,不好了少爷!有官差闯进门了!” 远处,下人的喊声扯回了李康安的思绪。 “什么官差,敢闯我丞相府的大门!”李康安立刻朝外走去。 丞相父子不在府中,二房就是府里的天。 下人惊魂未定,“少爷,是刑部的官差!说、说是要捉拿您!” 李康安一愣,“你胡说什么?” 下人吞吞口水,“刑部的大人说,您企图谋害公主,要拿您问罪……” 谋害公主是什么罪,那是要杀头的啊! 李康安听着这话只觉匪夷所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谋害什么公主?” “安、安定公主!” 李康安手一抖。 公主不公主的他不知道,安定二字他可太耳熟了。 整个朱雀只有一家配得上‘安定’的封号。 安定王府……沈家。 什么意思? 那两名侍卫该不会忘了自己的家人还在他的手里吧?当真把他供出来了? “相府二房李少爷在那,拿下!”正在李康安震惊之余,官差已经冲进二房院落,带着兵器朝他冲来。 “你们敢!这是丞相府!”李康安又惊又怒。心里却开始怕了,“你们有捉拿令吗就敢擅闯我丞相府!” 李康安强作镇定,“知道擅闯丞相府是什么罪名吗?” “少跟他废话,直接拿下!” 李康安躲闪不及,竟是直接被擒住双手按倒在地。 “你们疯了!丞相是我大伯,你们敢这么对我!”他妄图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桎梏。 官差闻言冷笑,“命都快没了,还敢狗仗人势!” “带走!” 8. 第八章 沈沛稍稍倾身,撩开车帘,远眺就能看见皇家的旗帜在队伍的最前头,迎风展面。 朱雀的旗面是一只展翅的金凤。 回朝的队伍会一直持续到宫门前。百姓看到这面旗,也会欣慰今年的祭祀成功了,今年自然又是风调雨顺。 历来执旗之人就是猎场的头名。 而这几年,执旗之人一直都是卫景珂。 这也是为什么卫景珂是是皇女,却不是公主。且为什么二皇子会视她为眼中钉。因为在朱雀百姓 眼中,自小就是武者天才的她是有资格争皇储之位的。 朱雀皇旗上的那只凤凰,仿佛就像是在说卫景珂一般。 她曾经也喜欢这面旗。 可最后,她的爹爹与弟弟,都死在这面旗下。 一个被人算计,战死沙场,万箭穿心而亡。 一个被人诬陷通敌叛国,最后被逼自缢于牢房之中。 最后空余仇恨,历经数百载也无法消弭。 而今,时光回溯,她回到了数百年前,曾经无力的一切,都应当要一一讨回来才是。 李康安只是第一个。 接下来为了自保和复仇,她手中会染上更多的血。 明明该是如此的…… 但沈沛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卫景珂低头询问她的那一幕。 “你与丞相府有仇?” 她解释了,可卫景珂并未全信,她知道。 那双清明的眼睛似乎要洞穿她的皮囊,看透她那几经风霜的灵魂,她不敢与其对视,生怕灵魂会因此颤栗动摇。 卫景珂若是知道她杀人不眨眼,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沈沛满腹心事的同时,队伍前头的卫景珂其实也心不在焉。 “白澜。” 白澜骑着马跟在身侧,听见主子叫她还愣了愣,“殿下?” “你觉得沈沛是个什么样的人?”卫景珂拉住缰绳,放缓速度。 “沈沛郡……公主?”白澜差点没咬到舌头,殿下怎么会问起沈沛公主,“属下不敢妄论公主,但……我等眼中,公主便是金枝玉叶,若说才情相貌,京中无人出其左右。” “不是问这个。” 那是问哪个?白澜想了想,又补充道:“公主虽然没有武者天赋,但从家世门楣来看,能配得上公主京中也无几。” “本宫是问……罢了。” 不是问公主的亲事吗?白澜纳闷地看向她,“主子,你与安定王府自来亲密,公主是怎样的人,您应该比属下更清楚才对。“” “……”她当然是清楚的。 沈沛单纯善良,不谙世事,才情相貌都是一绝。她记忆中的沈沛是这样的。 可听见她不肯放过李家二房嫡子的时候,自己居然会有一丝惊喜? 沈沛居然不是愚善之人。 想害自己的,若不斩草除根,若还放任,那就是蠢。而沈沛显然是聪明的。 但她如此聪明,又怎么会任人游说跑来周明山猎场?还被侍卫带去了偏僻之地。 这一点似乎与“聪明”有些出入。 而且执意对付李家二房,无疑会得罪李丞相。李丞相是皇帝一派的人,又在朝野倾轧多年,得罪狠了也没什么好处。 这显然也不是聪明之举。 沈沛不聪明吗? 不可能。 在卫景珂眼里,小郡主不像什么小白花,反而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很明显,沈沛要李康安死。 不顾得罪丞相府也要把李康安弄死…… 李康安与她有仇? 俨然,小狐狸藏着秘密。 而她心里居然也滋生出类似‘有意思’的情绪来。 等回京后,查查那个李康安的底细吧。 …… 不日,队伍走官道一路抵达京城。 百姓们沿路围观,万人空巷。 “是大皇女殿下!” “大皇女殿下!” 卫景珂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回京的朝臣家眷,在百姓们的呼喝声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却很突然的,一道惊呼声响起—— “那怎么有个娃儿!” 众人定睛一看,一个哭哭囔囔的锦衣小娃儿不知怎么的出现在队伍的面前。 约莫三四岁,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噙着泪,站在街道上,茫然四顾。 似乎找不到家里人了。 而不到两米的距离,就是正在行进的马队,三五岁的孩子,若是被这马踩上一脚…… 百姓们皆是惊呼,都想去抓,却又隔得太远。 就连马队上的侍卫也惊了,道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孩?! 下意识地去拉缰绳—— 马儿抬起前蹄,喷鼻嘶鸣。 而那小孩,就在蹄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马前略过,将地上的孩子裹进怀里挡住。 与此同时,卫景珂飞身而上,一手扯住马背上的侍卫和缰绳,狠狠往旁边一拽。 但总算拉停了马儿。 “好险好险,小家伙,你没事啦。” 抱住孩子的人是沈朔。 半大的少年郎抱着个几岁的孩子,笑容像乍破了云的太阳,温暖明亮。 那孩子却像是没吓到,见沈朔对她笑,自己也嘎嘎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所有百姓眼里。 “太好了太好了,娃娃没事。” “那是谁?” “这少年好身手啊。” “大皇女殿下也拉停得及时,否则这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朔儿,快别抱着了,去问问是谁家的孩子。”队伍后头,沈沛也下了马车,站在不远处喊道。 沈朔点点头,抱着娃娃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百姓们面面相觑。 一息过去,终于有人闯出人群。一打扮尚好的妇人双颊含泪,在看见孩子无虞地被沈朔抱在怀里时,泪终于唰地流淌下来:“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娘——”小娃娃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也闹着要回到母亲的怀抱。 妇人抱着孩子泪流满面。 “你啊,要好好谢谢殿下和这位小将军,险些娃儿就撞上马蹄了。” “就是,人出门来,娃儿一定要带好啊。” 百姓们纷纷劝诫。 “多谢殿下,多谢小将军!”衣着华贵的夫人抱紧孩子,连连道谢。 沈朔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就好。对吧大师姐?” 卫景珂颔首。 沈朔把妇人送回她的婢女侍从身边。 而卫景珂则往队伍后方看了一眼。 隔着不远的距离,恰好能看到沉静的站在马车前的沈沛。 沈朔分明在后方守卫,为什么会突然冲到前面来,恰好地救了那个孩子。 与她有关吗? 小小插曲就此简单落幕,卫景珂翻身上马,队伍也继续朝宫门的方向前进,并没能惊动队伍后的那些达官贵人。 “沈朔……那不就是安定王府世子吗?” “那救了孩子的是安定王世子啊。” “真是虎父无犬子。” 只百姓们的议论声也被风声卷走,抛在了身后。 …… 队伍途径安定王府时,卫景珂就与沈家人分开了。 而卫景珂将朱雀战旗送到宫门口,接下来便没有她的事了。 春祭已过,各回各家。 她已经二十三岁,早已出宫立府。 因为她从小就拜了安定王做师傅,所以与安定王府格外亲密。就连立府的时候,也选在了离安定王府较近的位置。 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 有没有方便到自己人不知道,但肯定方便了卫景瑜的人。 不过二皇子府的影卫被她抓了几个,又杀了几个,恐怕暂时也抽不出人手来监视她们。 卫景珂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月光洒落在她赤金的袍子上,仿佛蒙上薄纱般不真切。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浴汤。” “嗯。” 不用人伺候,卫景珂褪去衣袍躺进浴池。 缓缓坐下,温热的水浸过腰腹,瞬间洗去了一丝疲惫。 疲惫感,着实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修为被压制之后,她的身体也回到了当初的状态,使用起来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感十足。 单手支撑着胳膊,卫景珂缓缓闭上眼,养神。 而屏风之后,九命也悄然出现。 “主子。” “嗯。” “两名侍卫已经招供,他们奉李康安之命要毁掉安定郡主的清白。李康安与郡主结仇也确实是因为相府二房的聘书被拒,他心中怀恨……” 九命还未汇报完毕,就被卫景珂打断,“今日队伍回程时差点受伤的那小孩是什么来头?” 她当然问得不是小孩。 九命回道:“是京城富商江家,家中世代经营银号,但这一代的江家嫡女更为优秀,自打江无艳此人成为江家家主后,银号的规模便一再扩大,甚至连江家商号下都有不少商铺。今日您和沈朔救下的那孩子,便是江家家主江无艳的亲弟弟。” 至于为何年纪很小,那就是老来得子了。 “有意思的是,江家嫡女待她这弟弟极好。而江家这一代,只有江无艳和她这个弟弟两人而已。” “嗯。” 卫景珂垂眸。 经商奇才江无艳,确实有这么个人。 甚至在大约两年后,江无艳还会成为京城第一富商。 可沈沛拉拢这个江家干什么? 还是说…… 沈沛为的是这江无艳? “江无艳,年岁几何?” 主子冷不丁地冒这么一句,让九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便应道:“应当二十上下。” “才貌如何?” 九命:? “应当不错。”家中有钱的,能丑到哪去? “盯住她。” “……是。” 9. 第九章 没过几日,李康安就被处斩了。 他意欲侮辱沈沛清白的事并没有被公之于众,只以谋害之罪论处。 消息传到安定王府的时候,沈沛正在喝药。 “小姐,已找人确认过尸首,相府二房嫡子已死。” 沈沛放下药碗,轻描淡写地擦去嘴角的药汁,“嗯。” 冬霜是孤女,从小就养在身边的丫鬟,做事妥帖,也有狠劲,最重要的是忠心。所以冬霜用起来她很放心。 丫鬟冬霜递上蜜饯,“听说斩首的时候京里好多人去看,虽未叫好,但都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快意。” 沈沛接过含进嘴里,甜蜜的滋味一下子在嘴里花开,那股刺激舌根的苦味也淡去不少。 “李康安仗着相府二房嫡子的身份,没少在京中欺男霸女,谋财害命的事他做得轻车熟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小姐说得对。”冬霜笑笑,“不过小姐,您有没有觉得这蜜饯味道有些不像咱们府上的?” 这话让沈沛愣了愣,“蜜饯……?” “这是皇女殿下差人送来的。还有一小罐,放在小厨房了。皇女殿下怕您喝药苦呢。”冬霜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揶揄。 卫景珂……居然还有这么细的心思。 “殿下还给您派了两名护卫过来,都是四阶的武者。”四阶武者都能在朝谋官了,却送来给小姐做侍卫,皇女殿下也算是大手笔了。 “将人安置好了么?” “小姐放心,都安置妥了。” 沈沛点头,冬霜做事确实妥帖的。 冬霜见这模样却叹气,小姐最近变得沉稳了许多,连她这个贴身的丫鬟,有时候也看不懂小姐在想什么。 周明山传来消息,说小姐为了替皇女殿下挡暗箭受重伤的时候,冬霜是心都凉了半截。 她的小姐,根本就不会武,怎么还替人挡箭?还是替皇女殿下挡,那可是堂堂六阶的武者! 还好没出大事! 如今回了京,还被封了公主,全京城都知道小姐为皇女殿下挡了箭。 “京中都在传,说您与皇女殿下的关系非同寻常……” 沈沛点头,“能想得到。” 应该说,她在谋算为卫景珂挡箭时,就想到了会是这样。 见她这样,连冬霜也摸不准自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对皇女殿下有意了。若是有意,又似乎对传言没什么反应,若是无意,又怎会舍命去挡…… 冬霜叹了口气,转移了话头,“那小姐,秋霞那丫头没了,您看房中还要不要再提一个丫鬟上来?” 秋霞。 李康安伏诛,两个侍卫被抓,涉事的贴身婢女秋霞自然也难逃一劫。 “暂且不了。”沈沛有些乏了,“这段时日你多费心些。” 冬霜摇摇头,“您若是要做什么,便让冬霜去做,太医说了,伤在肩膀,可要细细地养。” “嗯。” 冬霜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就端起药碗托盘,退了下去。 可还没到门口,便听沈沛喊道—— “冬霜,将爹从边关送回来的肉干送些去皇女府。” “是。” “对了,将前些日子媒婆送来的画像都拿过来。” 冬霜闻言惊道:“您不是从不理会的吗?” 在朱雀国二十岁算作成人,成人便可说亲了。 她家小姐虽然没有武力,但才貌双全,刚成人那会儿就有不少媒人进府说亲,那些京城公子哥的画像都快放不下了。 可仔细看看,家世人品能配上她家小姐的实在少之又少。 小姐也不爱看那些。 现在小姐要看……难不成小姐想嫁人了? 说来也是,她家小姐是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沈沛柔柔地笑了一下,“不是我看。” 冬霜疑惑。 “将那些画像,还有历来那些文人们写给我的诗词书信,全都送去皇女府。”沈沛的声音里似有一瞬间难掩自己的笑意,“再替我带句话去吧。” …… 而另一边,下朝回府的卫景珂坐在轿子里,正听着九命汇报关于江家的事。 “江家在京城原本只有一家银号,自从江无艳当家后,现在银号已经开了三家,还开了十几间商铺。铺子没什么问题,但属下发现,除了原本的江家银号,其他银号和商铺都是江无艳私人所有。除了银号走的是江家公账,剩下所有的盈余走的全是江无艳的私账。” 按道理,江无艳是江家长女,又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弟。这江家家主已经是她了,怎么会将账簿独立出来? “江府不和?”卫景珂问。 “江府人丁少,江老爷早在两年前便过世了,老一辈去得也早,江府中的主子只留下了一位继室和小少爷,以及江无艳这个新家主。” 是以,江无艳根本没有必要单独立账。 不过单从这一点,也不能推测出什么。 “继续派人盯着。” “是。” 九命说完,又忍不住道:“这江无艳乍看还真不错,相貌堂堂,又有经商之才,年少当家,府中人也少,双亲也去世得早。” 若不是个女子,恐怕说亲的都能把江家门槛给踏破了。 卫景珂幽幽道:“你若是喜欢,本宫给你做这个媒。” 九命赶紧闭嘴。 卫景珂垂眸。 但越查江无艳,她越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按道理说,江无艳这样的家世,确实是最适合小郡主的。 家中无官爵,沈沛嫁过去反而安全。安定王府就算后来出事,沈沛也应该能全身而退。若是沈沛足够聪明,必定想方设法也会让江无艳娶她。 但据她所知‘上辈子’直到她‘死’为止,沈沛都仍是她的未婚妻。 接近江无艳这件事或许与她的亲事无关,小郡主应该有其他的打算。 “殿下,到了。”轿外,有人喊道。 “嗯。” “主子,京中最近在传您和小郡主的事。”九命问道,“若放任不管,怕是要被写进话本子里了。” 大皇女殿下和她青梅青梅的郡主小师妹,朱雀人最爱看。 卫景珂起身的动作顿住,“你去阻止。” 沈沛可以因为从小的情谊帮她挡暗箭,却不能因为私相授受帮她挡暗箭。 说完,卫景珂起身,下轿,回府。 …… 春祭刚过,她在朝中风头正盛,连卫景瑜也不敢触其锋芒。她的好皇弟一安分下来,她身边的烦心事都少了不少。 然而刚回到书房,卫景珂还没坐下,看到的就是桌上堆积如山的画册和书信……以及,一盘切好的肉干。 卫景珂:…… 这些是什么? 谁动了她的书房。 站在门口守门的白澜咳嗽了一声,“殿下,府里的人说这些都是安定王府送来的。” 卫景珂纳闷,安定王府送来的? 想着,卫景珂取了桌上一张画轴。 打开一看,画上以墨勾勒出了一副人像图,是个男子,面目清秀,文人气质。 画上落款处写着—— 礼部侍郎之子,柳明。 卫景珂:? 卫景珂放下画轴,又看向那一叠的书信。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卫景珂大致看了两眼,又拿起另一封。 大抵都是三两情诗,风花雪月。但说得,全是对沈沛的赞美。 朱雀民风开放,写几句情诗算不得什么。媒人上门给予几张画像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每月送到安定王府的帖子可不少。殿下忙不过来的。”还记得沈沛笑着说这话的模样。 现在想来,所言非虚。 ……这摆了一桌子,还真是不少。 “这又是什么?”卫景珂盯住了桌上那唯一一盘与众不同的褐色‘肉干’。 “也是安定王府送来的,听管家说是安定王年前从边关托人送回来的。听说是一种边关那大寒天才有的异兽肉,十分少见。”白澜说道,“对了,安定王府来的人还给殿下带了话。” 卫景珂顿住,“什么话。” 白澜咳了一声,僵硬地将话带的话复述一遍。 卫景珂听着白澜的话,看着那桌上堆积的画像书信和肉干,仿佛某只小狐狸温柔有礼的声音就在耳边,不疾不徐地对她道—— “这些就劳烦姐姐处理了,作为报酬,便请姐姐品尝肉干。” 那一瞬间,她沉封多年的内心,居然有了一股奇怪的悸动。 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方才看见的那一句——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白澜见她脸色并无不渝,就试探地问:“殿下,需要收拾掉吗?” “就这样随意处理掉不好吧?”藏在书房某处的暗十三小声说,“不是主子自己答应了小郡主说要替她处理亲事的吗?” 卫景珂朝书房的暗处瞥了一眼。 暗七赶紧捂住十三的嘴。 但那一眼并非警告。 十三和暗七都呆了。 主子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不用收拾,既然是小郡主所托,本宫应当亲自来处理。”卫景珂挑了挑眉。 白澜也诧异了,但她远没有几个暗卫那般大胆,只点点头道:“是。” 白澜走后,暗七和暗十三才从书房里冒了头。 “主子,二皇子下朝后又去了宫里。应该是找惠贵妃去了。” “暗七,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像被小孩儿被欺负了就去找娘一样?”十三瘪瘪嘴。 暗七:“……谁欺负他了?” “也是,倒不如说他和他那位母妃又在憋什么坏,准备对付咱们主子才是。” 惠贵妃,卫景瑜的生母,也是现如今掌着六宫权柄的女人。 朱雀国的皇帝虽然也三宫六院,但倒也不算无情。 皇帝深爱皇后,可惜皇后早逝。故皇后薨逝多年,后位仍还空悬。 不过惠妃也深得皇帝之心,如今掌着后宫大权,谁也不能出其左右。 卫景瑜能如此肆无忌惮,也是因为母妃权重。 卫景珂则不同,她的母妃只是一名地位卑微的宫人,生她时便难产去世。不过那时皇后尚在,且膝下无子。见她是个女孩,便将她收到了膝下抚养。 她如今能在京中立足,能在朝堂上说上话,一是因为皇后的抚养,二是因为她武者天赋卓然。 卫景瑜和惠贵妃母子俩视她为眼中钉,也正是因此。 不过她向来没想过去争这个皇位,只是说出去也没人信罢了。 “安分了几日而已,这么快就又有动作了。”不过话说回来,卫景瑜居然会去找惠贵妃出谋划策,是令人感到意外的。 卫景瑜的性子多疑,又刚愎自用。哪怕是生母的教诲,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而且惠贵妃虽然掌着后宫,却也不得干政。 惠贵妃能给卫景瑜出什么主意? “主子,百花节快到了!”暗十三突然提起,“能和惠贵妃有关,会不会是百花宴?” 春祭之后,便是朱雀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君民同乐,宫中也会设下百花宴,由皇后主持,邀请朝臣家眷和京中贵女,在御花园□□赏百花盛宴。 暗七点头:“怕就是这个了。” 主子虽然贵为皇女殿下,但到底是女儿身。历年的百花宴,卫景珂都会收到宫里送来的邀请帖,不过卫景珂向来不喜那种场面。 而且在京中她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可以一起赏花。 她是六阶的武者,是朱雀将来的顶梁支柱。 她在朝有职,是可以不去的。 “百花宴主子可从来都是拒绝的。”暗七皱眉。想在百花宴上动手脚对付主子?那母子俩怎么确定主子会去? 暗七和十三对视一眼,都有所疑惑。不过很快,十三眼尖地瞥到了那满桌的画像卷轴和书信…… 若是这位,说不定主子还真会被抓住把柄。 暗七顺着十三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眼神也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怎么,你们觉得沈沛是任人拿捏的主?” 卫景珂淡淡的一句话,拉回两名暗卫的心思。 “属下不敢。”暗七和暗十三同时低头。 “哼。” 她倒是很期待,小狐狸若真去百花宴,会让她看一场怎样的好戏。 “暗七回去继续监视卫景瑜。十三留下。” 十三:“主子?我留下做什么?” “百花宴结束前,你去跟着沈沛。” 卫景珂语调不轻,十三便也收起嬉笑,认真地点了头—— “主子放心。” “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十三:? “送信。” …… 半日后。 暗十三苦巴巴地敲响了安定王府的大门。 …… 沈沛原本在屋里休息,听见冬霜说大皇女府又来了人,便又起了身。 “属下暗十三奉主上之命前来给郡主带话。” 沈沛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三。 一如二皇子有他的影卫队,大皇女也有她的暗卫司。 据沈沛所知,卫景珂的暗卫司里只有十五名暗卫,且几乎都是五阶左右的实力,而暗十五的统领九命的实力是更是深不可测。 暗十五每一个都很强。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卫景珂在周明山对她说要给她两个暗卫时她断然拒绝。 五阶高手,卫景珂比她更需要。 可谁曾想,前脚才送了两个护卫,后脚又送来了暗卫。 “带话?”沈沛也很新奇,十三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甚至与她弟弟相差无几。 十三板起脸,学着卫景珂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 听她说完,沈沛也没反应过来。 只半晌,沈沛才缓缓笑着说了声:“好。” 10. 第十章 朱雀所处的位置更加靠南,所以相对于其他三国,朱雀的气候神兽四国中最暖的。 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春时看见百花齐放的国家。 所以三月初一的百花节是属于朱雀独一无二的民俗节日。 眼看着百花节将近,京城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百花节是朱雀人的节日,但也会有不少他国人出现,或是通商,或是游历。 还有小贩在路边摆了摊子,售卖很多小巧的玩意儿。 编成桃花结的手绳、发带、穗子,绣着桃花的帕子,提了好词的小折扇,花灯等等,琳琅满目。 桃花作为朱雀的国花,是城中街头巷尾都有栽种,春时一到,满院飘香。 还在府中养伤的沈沛听冬霜说起外头的场景,也颇觉得有些意思。 安定王府中也有桃花,还种了不少,几乎每个院落里都有几株,待到春来开花,美不胜收。不过在安定王府落败后,无人打理,竟也就枯败了。 那时的天与今日一样,不算晴朗,日光被云层悄悄掩藏,微凉的风吹拂面颊,倒春寒的凉意让人精神一颤。 “小姐?要不要出去逛逛?”冬霜轻声问道,“今日没下雨呢。” 太医说了,养伤也不能总是坐着,还是得往外走走。 “听说青书斋的主子又收来了不少孤本。小姐去了又能有书看了。” 青书斋啊…… 朱雀重武,但也不轻文。青书斋就是京城中有名的书画坊。 沈沛年少时也喜欢去青书斋寻好书。 她是郡主,一不从政,二不会武。她最消磨时间的,便是看书,所以也常去那处。 后来才知道,青书斋接纳所有有学识的贤才,甚至可供寒门子弟投奔,只要学识过人,青书斋都会相助一二。 看似平平无奇的书画坊,却出过好几个寒门出身的文官。 朝廷得知此事,自然也加以鼓励。 是以青书斋也成为了京城最大的书画坊。 “那就去看看。”左右也没什么事。 冬霜面露喜色,“听说百花节将至,青书斋也建了个台子,让那些才子佳人作诗作词比拼呢。奴婢这就让人先去青书斋给您订间雅阁。小姐现在还养着伤呢,不能去与人挤。” 沈沛:“好。” 说来唏嘘,青书斋作为京中最大的这间书画坊,在这之后没过几年就落败了。 但那时沈沛也没有多想,那时她爹爹安定王身陷囹圄,她哪还有什么闲情看书。 现在想想,这青书斋是天下文人寒士所向往之地,若是能把青书斋拿捏在手中……对她来说如虎添翼。 也许,她该去与青书斋的老板谈谈。 正想着,冬霜却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张渡了金的帖子说道:“小姐,有人递来了拜帖。落款是金瑞银号的江老板。上面写着是为了感谢咱们少爷救了她家中小弟,想来当面道谢。” 这会儿少爷也不在府中。 沈沛起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接了拜帖。冬霜,你亲自替我去金瑞银号跑一趟,给江老板带个话。” 冬霜虽不明白,但看沈沛如此神色,当即点头,“小姐您说。” 沈沛弯唇,“告诉江老板,她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 “是。” “另外,此事不用告诉朔儿了。他刚上任京城卫长,正忙得脱不开身。” “是。” 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应下后,冬霜携信匆匆离开。 沈沛则伸手接到了被风吹落的桃花,声音轻柔道:“十三姑娘,要劳烦你随我出去一趟了。” 十三从暗处走出来,笑嘻嘻地说:“好嘞。” …… 沈沛出了府才道冬霜说得那春景是何模样。 花开了。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瓣飞旋而下,从轿子的小窗帘里飞了进来,落在衣袍上,莫名让人心情不错。 十三坐在对面,看着安静地靠在轿窗前静静赏景的沈沛,一袭紫靛的褶裙,上身是青色薄衫,清雅的颜色放在沈沛身上很适合。 举手投足,都令人赏心悦目。 明明小郡主也大不了她多少。 不知几时,十三发现沈沛居然也看着她。 两两相望。 十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主子说沈沛是个聪明郡主了。她眼里很沉静,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睿智。 这种眼睛她见过,主子就有。但主子的又有些不同,主子的是冷,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冷。 “十三姑娘?”沈沛露出一个浅笑问。 怎么看她还看愣了? “在!”应后十三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小郡主太好看了,所以看愣了。” 她好唐突啦。 “小……郡主?”这称呼让沈沛都愣了一下,随后她不在意地笑了,“十三姑娘为何这样喊我?” 十三想了想,说道:“九命大人是这么喊的,我们便跟着这么喊了。” 九命?大皇女殿下的暗卫司掌司大人? “那为何九命大人要这样称呼我呢?”沈沛不解,她与九命甚至没有见过。 十三嬉笑:“因为小郡主是主子的小郡主嘛。” 沈沛眼帘一颤。 十三赶紧捂住嘴,见沈沛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十三也有点理亏,小声解释道:“郡主和主子青梅青梅,两小无猜,您又比主子小三岁,是为‘小’郡主。” 沈沛垂眸,没有说话。 “小郡主?”十三小心地看向她,“我若是说错了话,你别生气,千万别让主子罚我。” “十三姑娘多虑了,我没生气。” 十三:? 沈沛望向窗外,嘴角轻轻勾起。 原来在周围人的眼睛里,她是卫景珂的小郡主啊。 …… 而另一边,九命也打了个喷嚏,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卫景珂:“……” “主子,咳,属下可能有点着凉了。” “堂堂六阶武者也会着凉?”坐在对面拿着书的女人幽幽地说了一声。 “怎么不会?主子不久才来一次,你偌大一个青书斋,连个暖炉都不供?”九命嗤笑。 ‘啪’地一声,书被扣在桌上,耳边传来女人的嘲讽声:“青书斋若是起火,是九命大人负责吗?青书斋供的是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不是九命大人的暗卫堂,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你……” “你们二人说够了没有?”卫景珂出声。 顿时,室内无声。 “六娘,青书斋的名册给我。” 刚才与九命斗嘴的方是六娘,六娘善文,亦是这青书斋的老板。 六娘拿出一本册子,推到卫景珂面前。 “这名册里的,都能在主子需要时助主子一臂之力。只是主子,六娘有一问。” “你问。” 六娘看着她,问道:“您以往从不要也不用这册子,现如今……为何?” 主子不想争皇位,这件事她和九命都清楚。 青书斋一开始建立是主子的主意,但这么久,主子也不曾用过这名册里的人,甚至很多已经在朝为官的大人们,都还不知道当年自己能从寒门走出,以学识在朝中站稳脚跟,都是靠眼前这位殿下的资助。 现在……主子终于要去争这个位子了吗? “便当是你想的那样。” 卫景珂不屑于这个皇位,但她要渡劫,所有变数都要掌握在手中。 六娘沉默。 半晌,六娘才目光坚定道:“主子要的,我们便替主子争。” 九命也跟着点头。 卫景珂:“嗯。” 隔世千年再见,她竟生出一丝愧疚和复杂。 当初她不争皇位,‘死’在卫景瑜手中。那之后……她这些旧部,可有逃过一劫?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瞬间。 前事莫追,眼下她既然回来了,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叩叩。”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 “斋主,安定公主到了。” 闻言,卫景珂也回过头来,沈沛?她来青书斋做什么? 六娘似在回答她的疑问,说道:“安定公主最喜欢来青书斋看书,别怠慢了公主,请公主去雅间,我稍候就到。” “可是……”外头的声音却带着点犯难,“斋主,安定公主在楼下,被睿明王的郡主拦下来了。” 六娘:? 九命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笑,“六娘啊,这可不妙了,睿明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只爱女色。可别让咱们小郡主在你青书斋的门口受了委屈啊。” 六娘还没开口回怼,卫景珂已经皱眉,“你很高兴?” 九命笑容僵在脸上:“……” 六娘轻哧一声,问:“主子,我去看看。” “嗯。” 11. 第十一章 “睿明郡主,这是何意?”沈沛看见站在自己面前,却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女人问道。 睿明王的嫡女,京中有名的纨绔女。 睿明王是皇帝亲弟,睿明王无能,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而这个嫡女的武者天赋却很不错。 可惜卫子楠不入官场也不上战场,又因为偏爱女色,经常混迹于京城的各大红楼楚馆,故而有了纨绔之称。 与堂姐卫景珂的名声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这一位……不去青楼里待着,跑来青书斋干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不少,也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这不是睿明郡主和安定公主吗?” “吵起来了?” “可是安定公主不会武……不会受欺负吧。” 卫子楠听见这些话有些烦了,回头喝了一声:“闭嘴!” 顿时青书斋门口,鸦雀无声。 吼完,卫子楠才看向面前的美人,轻咳了一声,“安定公主,伤如何了?” 突然的关怀让沈沛倒是很诧异。 她应当与这位睿明郡主并无什么交集才是。 “多谢郡主挂心,伤已无碍。” “那就好。” 沈沛点了点头。 但卫子楠却并未让开。 两人对视,却是卫子楠先移开了目光。 “睿明郡主?” 沈沛觉得有点奇怪,这别别扭扭的模样,可不像是京城横行霸道的那位郡主。 而且今日卫子楠在这门前挡下她,是为什么呢? “我有东西给你。”憋了半晌,卫子楠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随后又在袖子里摸了半晌,才摸出一支桃花,递到沈沛面前—— “喏。” 沈沛:? 卫子楠的别开头不看她,“我在这青书斋等了你几日,这花送给你。” 桃花多情,在朱雀也有结亲的寓意。 所以百花节也有有情人互赠桃花的习俗。 沈沛垂眸,心里却有些好笑。 卫子楠居然……给她花? 卫子楠抿了抿唇,那张与卫景珂有三分相似的眉眼中多了些不自在,“桃花,你收下。”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唏嘘不止。 敢情这位纨绔郡主,今日过来是送花的? 可桃花是定情的信物,哪有逼着人家收下的? “多谢睿明郡主厚爱,不过沈沛不能接。”作为被送花的人,沈沛并未感觉到开心。 她与卫子楠并不熟稔,对方开口就是要她收下,这很符合对方那霸道的性子,但沈沛却不想收。 卫子楠面色一白,当即有点怒了:“你可知道,我以前喜欢谁,都是直接掳回府去的。” 所以她今日乖乖在这等了,还送了桃枝,还不够吗? 沈沛闻言也还是拒绝,“睿明郡主,这桃枝沈沛不能接。” “为何不能接?” “睿明郡主并非沈沛的良人。可否问郡主一句,郡主为何送我桃枝?” “你……好看。比我见过的女人都好看。青楼里也有美人,却无一及得上你。”卫子楠上下打量她,尤其是沈沛的气质,与那些青楼女子不同。 她只见过沈沛几次,但就这几次,已让她茶饭不思。 尤其是听到沈沛为了救卫景珂受伤,她心里便有些急了。所以才想先把沈沛给定下来。 闻她这言,周围人都很震惊。 这睿明郡主还真是混不吝,居然拿堂堂安定王的掌上明珠与风尘女子作比较。 沈沛却像不生气似的,“百年之后,红颜亦是枯骨。睿明郡主一番好意沈沛心领,不过我对郡主并无爱慕之意,这桃枝我便不接了。” 一次两次被拒,卫子楠也受不了这个气,“我今后可以不去青楼。” “这与沈沛无关。” 卫子楠死死地盯着沈沛问道:“那你要我如何?” “沈沛希望郡主能让开。” “你……”卫子楠的手劲几乎要捏烂那支桃。 沈沛不想再被人当猴看,索性越过她,想直接进青书斋。 卫子楠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抬声质问:“谣言是真的吧?你为卫景珂挡箭,伤了肩膀。你喜欢卫景珂是不是!你今日拒绝我,是觉得我比不上卫景珂?” 沈沛眼底一闪而逝的厉色,但很快,一道窈窕身影忽地窜了出来,一把抓住卫子楠的手,左右一错。 察觉到痛的一瞬间,卫子楠就已经放开了沈沛。 定睛再看,突然冒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但此时却面露凶光。 “小郡主,你怎么样?”十三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这么不要脸,追求人不成,居然突然动起了手,她都没反应过来,小郡主就被扣住手了。 沈沛抬眸,脸上的痛楚不加掩饰,“我没事。” 卫子楠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抓住沈沛手的动作可能扯到了她肩膀的伤。 可沈沛痛,卫子楠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她这伤,是救卫景珂留下来的! 该她痛! “滚开!”十三将沈沛护在身后,眼底已经有杀意闪逝。 暗卫最厉害的不是护着谁,而是杀光站在主子面前的敌人。 “你是什么人?”卫子楠沉淀下来,眯着眼看向了十三。这身手,可不一般。 “这与郡主无关。”沈沛抬手拉住十三。 “两位贵人,因何在我青书斋前打架啊?”一道女声骤然出现,打散了这门口的剑拔弩张。 众人回头,见来人纷纷面露喜色。 “是斋主。” “斋主今日在书斋,真是太好了。” 六娘一袭文人雅袍,慢悠悠地走下楼来,“安定公主在我青书斋订了雅间,我说怎么半晌不上来,原来是被睿明郡主给拦着了。” “睿明郡主想打架,我青书斋可不是个好地方,就请睿明郡主移步吧?” 卫子楠正怒,看见六娘反而冷笑了一声,“一个青书斋,得了陛下照拂,当真有了天大的胆子,见了本郡主也敢不行跪礼?” 说罢,她脚下一跺,一股气猛地震出,瞬间掀翻了青书斋门口的地板。 她再不如何,也是四阶武者。 这是要打起来了?看热闹的再不敢逗留,纷纷往外跑。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惊呆了。 只听一声响,卫子楠直挺挺地飞出了青书斋,直接撞上了青书斋大门口的那棵大榕树。 尘土飞扬。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回头,却只看见青书斋门口走出一道赤金色身影。 “大皇姐……”卫子楠捂住胸口,眼中有了一丝惧怕。 从小到大,她就打不过卫景珂。 卫景珂负手而立:“是你自己去刑部领罚,还是本宫亲自送你去领罚?” 朱雀有律法,武者不可在城中对普通人动武。 卫子楠咬牙,起身,“臣妹……自己去。” 走之前,她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沛,“今日你来这里,是约了卫景珂?” 卫景珂:“本宫只是路过。恰好看见了你把皇室的脸都丢尽。” 卫子楠神色愤愤,却不敢说什么。 “朱雀是有互赠桃花私许终生的习俗,但强人所难未免不美。喜欢安定公主,便向安定王府提亲,便递拜帖,找人说媒,按规矩,按礼数来。” 卫子楠愣住,随后缓缓道:“臣妹省得。” 说完,卫子楠便走了。 倒是围观的众人不解。 近日京中传安定公主与大皇女殿下的关系可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怎么大皇女殿下刚‘英雄救美’完,还鼓动睿明郡主若是喜欢就去提亲呢? 实在让人不解? 别说大家不解,就连卫子楠怕也是不解的。 卫景珂给她的那一脚,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要夺她所爱?难道沈沛和卫景珂并非那种关系? 若是卫景珂喜欢沈沛,那再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去提亲吧?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 卫景珂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沛。 今日春寒,沈沛却穿得淡薄。 再一看,她身边的丫鬟不在,只十三在身旁守着。 卫景珂抬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来到沈沛跟前,“这几日天凉。你伤未好透,先穿上这个。” 沈沛:“多谢殿下……也多谢殿下解围。” 她的披风披在沈沛身上大了一圈,也衬得她更加娇小。 “如今你已是公主,与本宫姐妹相称即可。”卫景珂提醒道,“卫子楠虽是亲王嫡女,但你的地位身份也不必她低,不必处处忍让。” 沈沛莞尔:“沈沛知道了。” “本宫还有事,先走了。”卫景珂摆了摆手,走了。 沈沛也没留她,“殿下慢走。” 六娘适时上前招待,“安定公主的雅间在楼上。” “多谢斋主。”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这两位的谣言近日在京中可不少,本来今日多了‘英雄救美’这一出,谣言只会更盛。 但怎么现在看来…… 大皇女殿下是对安定公主有些偏爱,但怎得又不像是大家传的那么回事了? 出了青书斋,就连九命也忍不住问—— “主子,您怎么真让卫子楠去安定王府提亲?” 卫景珂淡淡道:“去便去了。” 卫景珂并不在意。 这亲事成不成,最后批笔的,说了算的还是她。 不过沈沛这么招人喜欢倒是她没想到的。 那一书桌的书信也就罢了。 连她的堂妹卫子楠都愿意为了她不去青楼。 卫景珂阖上眸,眉宇间有了一丝不渝。 这一丝不痛快到底是为什么……却有几分她也说不上来的复杂。 “主子,方才属下在离青书斋不远处瞧见了江府的轿子。”九命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江无艳?”卫景珂眯眸。 九命点头,“江家的铺子和银号可都不在这附近。您说,江无艳来青书斋,是找谁的?” 卫景珂不语。 无疑,这江无艳十之八九,是找沈沛来的。 和沈沛约在青书斋见面的,是江无艳啊。 九命搓搓胳膊,怎这轿子里倏然冷了几分呢? 12. 第十二章 青书斋前的喧嚣渐渐散去。 第一楼搭的台子上又出了新的诗题,热闹又从这里继续。 江无艳带着随身的侍卫走进青书斋,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二楼雅间。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人赛诗,而是找一个人。 “江老板请在此稍等,容我进去通禀公主。”跟着江无艳一起来的冬霜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江无艳点头。 心里却有些惊疑。 安定公主派人告诉她,自己要找的东西,她知道在哪。 故而,她才会亲自来走一遭。 不多会儿,门从里头拉开,冬霜再次出现,且微笑道:“江老板,公主请您进去。” 江无艳摆了摆手将侍卫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进去。 青书斋的雅间的确不错,整个屋子都萦绕着那股使人精神沉静的木香。 房中陈设简单,像那种大宅院里的小书房。一张用来看书的桌子,上头笔墨纸砚齐全。不远处还有一张茶几,茶杯被倒扣在茶盘中,茶壶口还飘着徐徐白烟。而在茶几一侧,还立着几株青翠的盆栽。 沈沛就坐在茶几旁边。 披着大裘披风,双手捧着盛着热茶的杯子。 见她走近,沈沛还伸手拿过杯子,替她斟茶。 “草民拜见安定公主。”江无艳拱手见礼。 “不用拘礼,江老板,坐。”沈沛将茶水推给她,“天气凉,辛苦江老板走一趟。” 江无艳还算淡定地接了过来,“多谢郡主。不知公主邀草民前来,是想谈什么样的生意。” “你怎知我要与你谈生意?”沈沛轻轻笑了笑。 “草民只会经商,公主邀我来,总是有生意想做的,否则就不会邀我来了。” “江老板是聪明人。”沈沛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那我们便开门见山吧。冬霜,你去门外守着,旁人不要放进来。” “是。” 冬霜走了,江无艳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看向房中的某处,“这笔生意对在下来说很重要,能否请公主的暗卫也退避一二。” 沈沛却摇头,“江老板,我可不会武。” 江无艳:…… “这笔生意究竟是谁求着谁,江老板应该更明白。既然是我的暗卫,我自然能保证她不会将江老板的秘密说出去。”沈沛仍笑着,但言辞中的不容置喙也让人难以忽视。 那一时间,江无艳感觉眼前这个年轻公主的气势似有些变了。 锋芒毕露。 江无艳叹了口气,“公主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 沈沛放下茶盏,“是人。” 江无艳手一顿,却说:“这个答案未免太模棱两可。” “我是说,你要求的人是我,而我,可以帮你救你想救的人。” “公主果然查过我。”江无艳眯起眼,现在她可以断定,当初沈朔在街上救了她弟弟,应当也不是偶然。 从送拜帖上门感谢救命之恩,再到让冬霜去带话,最后两人‘偶遇’在这青书斋。这一环扣一环,全在她掌握之中。 “可公主怎么就断定,你能救下我想救的人?”话已至此,她也不想再瞒些什么,甚至对沈沛真有办法救人而抱有了一丝期待。 “三年来,我寻遍诸国名医,也没能找到药医治我的朋友。公主有什么办法?亦或者,公主想说的是,能请大皇女殿下帮我的忙?可哪怕是有大皇女殿下做后盾,也未必……” 话还未说完,沈沛就已经抬声打断—— “魔宗的噬灵蛊,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江无艳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这话太熟悉了。 那个人鲜血淋漓躺在自己怀里时,说得就是这句话。 魔宗的噬灵蛊,没有解药。 她想,既然是蛊,怎么会没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只要找到母蛊就够了,可她花尽钱财,寻遍善蛊之地,也没有任何一味蛊,唤作噬灵。 “公主知道,此蛊无药可医,那公主是否知道此蛊……何解?”江无艳手指都有几分颤抖。 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她寻药三年来,唯一的希望。 “知道。”沈沛露出无害的笑容,抬手撑着下颌望着她,“但江老板,我今日来,是来做生意的。” 江无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江无艳洗耳恭听。” …… 与此同时。 刑部大牢里。 几位刑差都对今日刚来的新囚犯犯了难。 因为今日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睿明郡主。 要说郡主犯了多大的罪倒也没有。 她自己击了鼓,还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罪行——身为武者,在城中对普通人动武,触犯了朱雀的律法。 按道理,要在大牢关上数日,外加一顿板子。 对武者用的板子自然不是一般的板子,行刑的也不是普通人。 哪怕是四阶武者,一顿别样的板子下去,也得皮开肉绽好几天。 可问题来了—— 谁敢去打? 睿明郡主若是明事理的也就罢了,偏偏她来刑部自首时就是心不甘情不愿。而且从来都是横行霸道的,这要是真把人打了,等她出去,那刑部这些人可都没好果子吃。 于是乎,刑部也只敢将她先关起来。 “若是怕,还不如将她偷摸放了算了,还能卖给睿明王府一个人情。”狱差纳闷。 可却又有人回答说:“你疯了吧!放了?你当那位姑奶奶为何会来自首?” “为何?” “她在街上欺负普通人时叫大皇女殿下给逮住了,直接言令让她来自首!” “那的确……这可轻易放不得了。” “而且我听说啊,这睿明郡主想欺负的,还是那位不会武的安定公主。” “安定王的……” “可不是!” 狱差的话音虽小,但也难逃卫子楠的耳朵。 她坐在牢房里,不禁啧了一声。 突然,说话的狱差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卫子楠也抬头望去,虽然牢房阻了视野,但似乎是有人来了,她听见脚步声了。 “参见二皇子殿下!” “免礼,本宫来看看堂姐,不知堂姐被安置在哪间牢房?” 卫子楠诧异,随后心里升腾起一丝气愤。 卫景瑜,他还敢来! 不一会儿,卫景瑜就来到了她的牢房前,回头对几名狱差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堂姐有事聊聊。” “是。” 等人都走完了,卫景瑜才好似担忧地问她:“堂姐,怎么去送个桃枝,还把自己送进大牢里来了?” “不就是你怂恿我去的吗?现在你又何必来这假惺惺!”卫子楠瞪着他,像是要把他脸上那层假面给撕下来。 “是堂姐说自己心悦安定公主,本宫才给姐姐出了个主意。怎么现在竟成了本宫的不是了?”卫景瑜也收敛起笑容,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哼。”卫子楠懒得理他。 “看来堂姐这桃枝是没送出去了。”卫景瑜复又笑起来。 “闭嘴!”卫子楠生气道。 “堂姐脾气还真大。”卫景瑜乐呵呵地说,“不过咱们是一家人,弟弟可不会害你。至少,我立刻就能让刑部把你给放出去。” 卫子楠:“不必。” “不仅能把堂姐从这放出去,这还有个办法,能让堂姐抱得美人归。” 卫子楠看向卫景瑜,他还是一派从容,眼里却满含算计,“你想要什么?” “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二皇子笑笑,“我不过是不想看到安定公主嫁给大皇姐罢了。所以想想,这整个京城中,能配得上安定公主的,也就只有堂姐您了。” 卫景瑜与卫景珂向来只是表面姐弟,知情的都懂。 所以听见他这么说,卫子楠倒也不是不信的。 “哦?那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二皇子只给了她三个字—— “百花宴。” 卫子楠眯眼。 百花宴。百花宴历来由二皇子母妃惠贵妃所主持。他说百花宴,卫子楠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二皇子见她仍面露迟疑,便压低声音道:“只要堂姐按本宫说得做,本宫保证,沈沛定是堂姐的掌中之物。” “还是说,堂姐想看的是沈沛与大皇姐喜结连理?” 卫子楠心里一沉。 沈沛…… “说你的计划。” 13. 第十三章 “殿下,卫景瑜去牢里见了卫子楠,还私自把人给放了。”冯猛沉声回禀。 “二皇子这是在当众挑衅殿下。”白澜也皱紧了眉。 大皇女殿下让卫子楠去自首,转眼关了不到两日,二皇子就把人给放了。 “而且还是惠贵妃向陛下请的口谕,说是既然没伤到人便算了,百花宴在即,点名要睿明郡主去参加百花宴。” “知道了。”卫景珂喝口茶,吃着安定王府送来的肉干。 殿下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白澜忍不住道:“殿下,二皇子联合睿明郡主,若是对您不利……” “无妨。” 她说无妨,白澜只得闭嘴。 卫景珂拾起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 别看卫子楠横行霸道,但卫子楠没那个胆子掺和进夺储大事。 若她真有胆对付自己,早就进了官场。 睿明王看似无能,却对朱雀的朝政局势分析得清楚,他这个亲王就当好皇帝的弟弟,不犯事,也不握权。唯一的女儿虽然放浪形骸,但也不入仕途,顶着皇室血脉的郡主,没有实权但也无人敢惹。 睿明王经营数年,才将睿明王府门面上的锋芒消减干净。卫子楠只要不想睿明王府卷进这场夺储之争,就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百花宴,二皇子准备了什么等着她,她倒有几分期待。 “殿下,时辰到了,该进宫了。” 卫景珂看了眼天色。 明明是百花宴,却偏偏遇上倒春寒。这阴郁的天气,着实让人没有想赏花的兴致。 “去接安定公主的轿子也回来了。” “那便走。” 百花宴是由中宫皇后主持,参加的都是后宫排得上号的嫔妃与京中贵女。 沈朔不能跟着姐姐去,便只好把人托付给大师姐。 故而,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盛装打扮的沈沛掀起轿帘,缓缓走出。 她终于不像上回去青书斋似的,穿着一身淡薄的衣裳。而是换上了初冬时候的打扮——披上了冬时的狐裘,一张白皙小脸藏在雪白狐裘之间,头上插着金钗玉步摇,精致又可爱。穿着月白掺胭脂色长衫,一身漂亮的胭脂褶裙,裙摆还绣着金色纹路。一枚玉佩挂在腰间轻轻地晃。 “殿下?” 沈沛的声音让卫景珂回神了一瞬,“嗯……去马车里吧。” 大皇女府的马车很气派,铺着地毯,里面还有暖炉。 驾车人一甩缰绳,马车开始颠簸着往宫门方向前进。 沈沛刚准备脱下狐裘,却因颠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竟直接朝对面坐着的卫景珂栽了过去。 卫景珂下意识将人揽住。 “多谢殿下。”沈沛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 坐个马车也坐不稳,实在是…… “不是让你叫姐姐?”卫景珂没放开人,反而就着把沈沛半抱在怀里的样子质问道:“你这公主身份,白给了?” 沈沛别开眼,“殿下又为何执着于‘姐姐’这一称呼呢?殿下的弟弟妹妹也不少,沈沛叫不叫,又有何妨?” 想了想,卫景珂居然认真地答道:“你叫得与旁人不同。” 卫景瑜喊她姐姐,她只能强忍着不给他一剑。 沈沛喊她姐姐,她心中舒坦。 沈沛听见这话,抬眸,眼里居然也多了几丝羞赧。 就算要听‘姐姐’,也该先将她扶起来吧。她还伏在她怀里呢! 但卫景珂的手箍着她的腰,像挣脱不了的铁爪。 该不会不叫这一声,便不扶她起来吧? 正想着,沈沛感觉夹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突然用了力气。她整个人只能被动地被抱了起来。 非常轻盈。 “你真轻。”卫景珂松开手,评价道。 沈沛:“……” 不管沈沛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卫景珂却有些纳闷的。 她欣赏强者,她向来不喜欢弱小的东西的。 但沈沛,似乎是个例外。 “卫景瑜把卫子楠从刑部大牢保出去了。”卫景珂说起正事,“百花宴卫子楠应当也会参加。” 沈沛一顿,“睿明郡主当真敢拿睿明王府来赌?” 卫子楠若真的和卫景瑜合谋,相当于把睿明王府也卷进了进来,一次合谋,想再干干净净地将自己摘出去可不容易了。 “不知。”卫景珂见她一点就通,反而问道:“你觉得卫子楠如何?” 沈沛抬眸,“沈沛与睿明郡主不熟。” 卫景珂抬手抵住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也不明白,卫子楠怎就对沈沛情根深种了。 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她和沈沛定亲时可没有什么卫子楠出来坏事。 甚至她都没听说过卫子楠喜欢沈沛这件事。 是‘上辈子’被她不经意忽略了,还是……这辈子哪里出了差错? 这般想着,卫景珂的目光却不禁落在了沈沛身上。 说来,沈沛也与她记忆中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这一趟百花宴,怕是鸿门宴。殿下要小心才是。”沈沛轻声道。 卫景珂点头,“你也小心。” 她其实倒也不甚在意。 卫景瑜那点小谋小算她不放在眼里。当真激怒了她,她便让他试试什么叫生不如死。 比起卫景瑜,她更感兴趣的……应当是是眼前的人。 “殿下,为何派了十三姑娘给我?”沈沛想了想,趁四下无人,问道,“我一闺中女子,用不到什么暗卫的。” 不像卫景珂,从小危机四伏,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 “若非十三,那日在青书斋前,你该如何逃脱?”卫景珂反问。 沈沛微笑,“沈沛好歹还有个做京城卫长的弟弟。大庭广众之下,她又能将我如何?” 卫景珂的目光定在她的手腕处,这只手腕当时被卫子楠抓住,怕也抓青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将十三给你了,你只管使唤便是。还是说,你怕十三将你的消息无一遗漏地汇报与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愿意将十三姑娘割爱,是沈沛的幸运。” 卫景珂不答。 沈沛以为暗卫于她来说是保命符,可如今这凡世中,已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不过殿下将十三给了我,沈沛也应当投桃报李……”沈沛微笑,“不如我也送个人给殿下如何?” 卫景珂挑眉:“谁?” “秘密。”沈沛说。 “你刻意吊我胃口?” “沈沛不敢。只是……还未办妥。总之,届时送殿下一个人,还请殿下不要拒绝。” “好。” 沈沛看她不假思索,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欢喜。 想到另一件事,沈沛语气稍稍灵动了些,若无其事地说:“百花节快过了。” “嗯。” “殿下先前派了十三姑娘过来传信……” 卫景珂:“我记得。” 她那日替沈沛处理那些书信后,便想到了一个地方。就让十三传了信给她,等她肩上的伤好了,便带她去那处赏景。 “不知殿下在传信里说得……是什么地方?”沈沛眼里当真有几分期待。 卫景珂:“秘密。” 沈沛:“……” 沈沛微笑,这个女人,是懂得拿捏人的。 见她这模样,卫景珂在心里笑了一下,“等你肩上的伤好了,再说。” 14. 第十四章 百花宴在宫中的御花园举办。 本该是百花齐放的情景,偏偏天气阴凉,便让人多少有些没心思赏花了。 卫景珂和沈沛算是来得迟的。 惠贵妃坐在上首位,她之下是另两位宠妃,而一众贵女则都坐在堂中右侧,朝臣家眷贵妇便坐于左侧。一张张常席铺开,三两相坐,嬉笑声不绝如缕。 卫子楠也在席中,不过她素来喜爱女色,故而被安排了独自一桌。但也不打紧,与她说话的人还是很多。 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 见两人过来,大家的嬉闹声便都化作了一声声震惊。 “是大皇女殿下……” “大皇女殿下也来了。” “那个穿着狐裘的……是安定公主!” “她们怎么一起来的?往年大皇女殿下可是从不参加百花宴的!” 虽然参加百花宴,但卫景珂还是往日的一副干练武袍,头上一根简单的钗子插进马尾里,短短的银杏金叶穗子在半空轻轻摇晃。腰间挎着她的配剑,一双长靴贴合在细长的腿上,英姿飒爽。 沈沛那一身胭脂色的初冬装也不差,身上也有金色点缀。两人并肩走近,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感。 惠贵妃眼神暗了暗,卫子楠则将目光落在了沈沛身上。 沈沛穿得是在座最厚的。 毕竟朱雀人尚武,哪怕是天赋再差的,多少也是个低阶武者。有内气护体,谁还会怕这区区倒春的寒凉。 比起众女的娇俏,她今日穿的暖暖的……端庄又不失可爱。 “大皇女殿下到——” “安定公主殿下到——” 众人起身,纷纷朝她们的方向作揖行礼—— “臣女拜见大皇女殿下,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惠贵妃此时也笑着起身,“景珂,快落座吧。安定公主也是。” 沈沛适时弯身,“沈沛拜见惠贵妃。” “免礼了。安定公主伤好得如何了?本宫听陛下说了,你为救景珂受了伤。你也真是,安定王唯一的宝贝女儿,一身武力也无,怎么去给景珂挡箭?” 这话好似关切,但结合她是二皇子母妃的身份来看,未必就不是一种责怪。 她若是不去挡这一箭,卫景珂说不定就死了呢。 沈沛笑笑,“情急之下,我也慌了。这朱雀少了一个沈沛无碍,少了一个大皇女殿下可是不行的。” 惠贵妃微微眯了眼。 这个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惠贵妃复又慈笑起来:“罢了,赐座。” 侍臣连忙跑了过来,领着两人来到位子上。 很有意思的是,惠贵妃赐的这座位,恰好与卫子楠在一排。 沈沛在中间,一左一右便是卫景珂和卫子楠。 沈沛无语,但也只得坐下。 “安定公主有伤在身,倒是喝不成这桃花酿了。”惠贵妃惋惜了一句,“给安定公主奉茶。” “是。” 很快,侍臣端着热茶来到沈沛的桌前,还为她亲自斟了一杯。 沈沛未饮,只是端坐着,瞧着这百花宴。 环视一周,那群贵女里,也有一些她认得的面孔。 “沈沛!”视线与其中一个对上,沈沛看见那一身鹅黄的女孩用口型喊了自己,眼里尽是笑意。 朱嬛。 卫景珂随她视线望去,问道:“朱御史的女儿?” 沈沛颔首,不咸不淡地说:“是啊。” 见她这副不熟络的模样,卫景珂并没有继续问。 朱嬛见沈沛只与自己对视了一眼就转了回头,顿时脸色变了变,垂下头,捏了捏手指。 而坐在朱嬛身侧的其他女孩见状便笑了。 “看来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想理你啊。” “笑死了,她不是自诩是安定公主最好的朋友么?” “那可是安定王府的郡主,现如今被封公主,便是与皇女殿下姐妹相称的人,岂是你一个小小御史官的女儿能搭上关系的?” 朱嬛捏住裙角,微咬着下唇,颇有些倔强地说:“沈沛与我关系本就不错……” 不错吗? 这些话听在沈沛耳里,只想发笑。 文官在朱雀国的地位本就要矮一截,御史这类言官在朱雀的地位便更低。 朱嬛与她相遇也是始于像百花宴这样的宫宴。 那时朱嬛身份不及其他王公嫡女,时常是被人羞辱或是作为谈资的对象。她不忍她受欺负,便管了一回闲事。 也因此与朱嬛成了朋友。此后也借着安定王府的势,保她不叫旁人看不起。 就连朱嬛后头与人定亲,她也将自己的私库打开,给她添了不少礼。 沈沛自问对朱嬛这个小姐妹不错。 但后来安定王府事变,她爹遭人诬陷入狱,她四处求人时才得知,她爹深陷囵圄,与朱御史脱不了干系。 朱家在悄然间,已成了二皇子党羽。 而朱嬛,最后也取消了本来的定亲,做了卫景瑜的侧妃。 安定王府落败后,朱嬛对她说过的话,数百年过去也仍历历在目—— “那群贵女里,我最恨的不是那几个欺我辱我的,而是你沈沛!你凭什么!生来就是安定王府的小郡主,所以你永远也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若不论家世,只论才情相貌,你又能比我高尚几分!” “你一到年纪,便能与大皇女殿下定亲,而我呢?我定亲的那人甚至连个七品小官都不是!沈沛,我不甘呀!” “若你我立场相换,你可还能做出你那清高郡主样子!你看,安定王府没了,我亦成了二皇子的侧妃,我们二人,终究是我比赢了你,是不是?” 朱嬛心里有野望,她要成为人上人,嫁权势高的男人,不甘做任人欺凌的御史女儿。 为此,安定王府的沈沛也只不过是她的一枚垫脚石。 这样的朱嬛,沈沛自认为是自己配不上成为她的朋友的。 沈沛看着手中的茶杯发愣。 总的来说,她是比不得朱嬛的。 哪怕重来一回,她也没有要去争权争势的心,她只想护住想护的人,报当初的仇罢了。 “沈沛。” 听见有人叫自己,沈沛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是卫景珂那双沉不见底的双眼。 “殿下……” “开宴了。”卫景珂指了指座位前方的空地。 那处,已有琴乐奏起。 原来她沉思之时,百花宴已经开始了。 “嗯。”沈沛微微笑了笑。 百花宴,自然是来看花的。 尚未出阁的贵女们赏花看景,争奇斗艳,竟可能的表现自己,只为了搏一个才情绝佳的名声。 而那些夫人们则是在为自己的孩子、侄子们选择贤惠大方的妻子。 若是有门当户对的,百花宴之后便会去提亲。 百花宴,多少也有些相看的意思在里头。 在座不少的夫人其实中意的是沈沛。 安定王府有权有势,沈沛又是嫡女,不会武也不怕养成悍妇,才情与相貌都是绝佳。 偏偏…… 她左边一个卫景珂,右边一个卫子楠。 这可是注定要嫁进皇家的女子,夫人们再喜欢,也无法了。 15. 第十五章 宴会开始,便有不少人献上歌舞。 浅浅地坐了半个时辰,才将准备的才艺表演看完。 沈沛一直绷着背脊坐得端庄,嘴角也一直噙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无趣。 比她看得更认真的是卫子楠。 卫子楠本就喜欢女色,百花宴于她来说简直是视觉盛宴。京中长得好看,家中还有权势的女人都在这了。若不是喜欢沈沛,她也想选几个中意得带回去。 不过此番就算不选,也不妨碍她多看几眼。 卫子楠眼神大胆,好几个跳舞的姑娘都被她看红了脸。 睿明王府,谁不想嫁呢? “再怎么看,她们都不不及你三分。”忽地,卫子楠出声,声音不大,大约只能让沈沛和她身边的卫景珂听见。 沈沛头也不回,淡淡地说:“睿明郡主高看沈沛了。”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卫子楠偏头看她。 沈沛的脸并非青楼里那种明艳的五官,但很耐看。加上她气质端庄安静,无端端让人脑海中浮现出‘出淤泥而不染’几个字。 明明她也不太爱穿白衣,今日也是一身胭脂浓色。 “以前我也不爱来百花宴,总觉得这些百花宴上的都是群小姑娘,不似青楼里那些姐姐明艳逼人。”卫子楠抬手饮下一口酒,乐道:“现在才晓得,这些年我错过了多少。往年你未受伤的时候,也像她们那般,下去弹琴跳舞么?” 沈沛眼神一暗。 这卫子楠。 “睿明,不想下去跳舞,便闭上你的嘴。”一旁,卫景珂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 卫子楠听见她说话,神情一变。 不说话了。 她那日被卫景珂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是很疼。 而此时正在弹琴演奏的朱嬛却只能强颜欢笑。 她的琴音根本没有人在认真听。 一曲毕,朱嬛抱着琴退场。 “真可怜呢,好像也没什么人在认真听你的琴。” “夫人们都在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谁会多看她一眼啊。” “丑死了。” 朱嬛垂下眼,仿佛这样,就不用听见旁人对她的恶意。 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沈沛就坐在不远处啊,她为什么不来救自己?她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啊。 朱嬛这样想着,抬头看向了坐在睿明郡主和大皇女之间的沈沛。 她端着身子,挺直身板,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完全配得上‘公主’二字。而她的身边,亦有举着酒杯却不断欣赏这她的睿明郡主。 就连大皇女殿下的目光,也总是落在她身上。 朱嬛垂下头。 拳却狠狠地攥紧了。 修得平整的指甲都快陷入肉去。 沈沛…… 只是家世比我更好…… 她甚至连武者天赋都没有! 凭什么! 朱嬛死死地盯着沈沛的侧影,却不期然地对上另一双眼睛。 卫景珂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瞳就这么看着她。 直看得朱嬛背脊发毛。 大皇女殿下…… 朱嬛猛地垂下头,指尖忍不住哆嗦起来。 大皇女殿下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仿佛……她像一个死人一般。 正在这时,惠贵妃起身说道:“也坐得累了,我们便循着这御花园转转吧。” “是。” 说吧,大家都起了身,准备跟着在这御花园中转转。 要知道能来宫里的时候可不多,寻常人可极少有机会能在御花园中赏花看景。 贵女们一个个兴致勃勃。 沈沛和卫景珂自然也要去。 不过卫景珂正欲起身,就见自己的贴身侍卫白澜匆匆走近。 “殿下……”白澜将声音压到最低,在卫景珂耳畔低语了几句。 听完,卫景珂脸上倒是露出一丝诧异。 她抬头看向沈沛。 沈沛已经起身,见此,善解人意道:“殿下有事可以先去。” 卫景珂颔首,“若有事,便大声呼喊十三。她虽不能靠近,但也不会离你太远。” “沈沛知道了。” 沈沛抬眸看向牵头说要去赏花的惠贵妃,心想—— 卫景珂暂时离开,她们应该也要行动了。 …… “公主,贵妃娘娘说可以自由地逛逛这御花园,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沈沛抬眸,是朱嬛。 此时的朱嬛眼神里充满期待,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邀请。 沈沛还没回话,一旁的卫子楠已经不太高兴了,“公主与我一行,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好不容易卫景珂不见了。 朱嬛被这话吓得一抖,咬着唇道:“臣女不知打扰到郡主……请郡主恕罪!” “睿明郡主,我并未说过要和你一行。我与朱嬛情同姐妹,方才在众人面前不好说话,此时难得有机会,我便和朱嬛一道走。”沈沛突然伸手,握住朱嬛的。 朱嬛受宠若惊,声音也大了几分,道:“是的,我与公主素来关系好的。” “沈沛!”卫子楠皱眉看着她。 “郡主若再要动粗,下一次可没有人再保你出狱了。”沈沛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拉着朱嬛走了。 卫子楠握紧了拳,并未跟上。 …… 此时,卫景珂也来到了空寂无人的假山后。 而这里,早已有暗卫在此等候。 “怎么回事?” 来的是暗三。 暗三垂下头,禀告道:“主子,九命大人受伤了,属下发现时九命大人已经昏倒在无人的暗巷里。” 卫景珂诧异的正是这一点。 九命说是她手下第一高手也不为过。暗十五卫都是五阶实力,而九命是六阶,作为暗卫司的老大,九命无论是在实力或者心计上都比旁人高得多。 凡世中的武者等阶化分为十个等阶,但纵观朱雀,安定王作为第一高手,也不过才八阶高手。九命年纪轻轻就已达六阶,其天赋自不必说。 问题在于,这朱雀城中,还有谁能将九命打成重伤? “仔细说说。” “九命大人是在调查江无艳时受伤的,具体怎么回事,九命大人还未醒来暂不可知,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很重……今后怕是……无法再习武了。”暗三汇报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卫景珂眯了眯眼,“传吾令,暗卫司所有人盯紧江无艳,只是盯紧,不要与其交手。” “是!” 暗三明白,主子的意思是要替九命大人报仇的。 卫景珂回头,看向御花园的方向,淡淡道:“等本宫处理完这点事。” 再去亲自看看,能将九命打成重伤的,是什么人。 16. 第十六章 一群人便各自成群赏景,但大部分还是不敢离得太远。都跟随在几位后妃与夫人们身后。 有被夫人们中意的贵女说不定还会被找上攀谈。 沈沛原本在队伍最后,却被朱嬛带着挤进了那群贵女之中。 见朱嬛当真带着沈沛过来,有几分素来对她不客气的女子都收敛了许多。 “彭珊见过公主。” “司徒蔻儿见过公主。” “柳灵霜见过公主。” 其余两人沈沛不太记得,这个柳灵霜倒是记得几分。礼部侍郎的女儿,她的兄长还给自己写过思慕书信。 “朱嬛,没想到你真与公主相识呢。” “就是,早该和我们介绍的。” 朱嬛脸上露出笑容,握住沈沛的手更紧了两分,“方才不好说话……” 沈沛笑笑不语。 “若是这荷花此时开着就好了。听我娘说过,御花园中这荷花池是最艳的。”司徒蔻儿与其他二 人走在前头,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实则多了些炫耀。 司徒家是武将,虽然她爹在朝品级不算高,却也比另外两人更有权势。 司徒蔻儿所说的这方池塘,正是她们所在的白玉大理石桥下的这方荷花池,此时新嫩的荷叶已经从水中冒出了头。 前皇后喜欢荷花,皇帝便给她建了这么一方荷塘。 虽然人走得早,荷花却年年都盛。 这大抵也是惠贵妃最讨厌的地方,此时笑盈盈地走过,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公主,你夏时来过宫里看过这荷花吗?”朱嬛轻声问她,“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沈沛摇头,“不曾来过。不过应当是极好看的。” 朱嬛笑起来,“是啊。哪怕现在还没有花,这一池的荷叶,也翠绿极了。” “你们快看,那边那边,有蝴蝶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抬眸看去。 何止蝴蝶,过了这池塘上的桥,那头便是御花园中百花盛放的景。 大家都争相去瞧景,却也没注意到这桥上的阶梯。 “好痛!朱嬛,你踩到我了!”司徒蔻儿率先尖叫了一声。 朱嬛满脸惊慌地往后退。 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是沈沛。 朱嬛垂下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司徒蔻儿见她站在沈沛身边一副镇定却一点也不害怕的模样,顿时火上心头! 真当有安定公主护着你,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司徒蔻儿肯定,朱嬛就是故意的! 当即就想给她一巴掌。 但很快,司徒蔻儿像是想到什么,改扇为推,按住朱嬛的肩膀就将她轰然推向桥栏。 这可是在桥上。 她今日便要朱嬛知道,就算当着安定公主的面,她也要教训她! 朱嬛面露惊恐,眼看着自己身体撞上了桥栏,她一把抓住就在身侧的沈沛! 沈沛被她拉了一个趔趄,竟也踉跄着朝桥栏边上倒去。 司徒蔻儿大惊。 就连已在桥下的卫子楠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愣了。 沈沛不会武,这天气要是从桥上摔进池塘,恐怕身体更不能好了。 刚要踏出去的腿却又犹疑着缩了回来。 但她肩上的伤,是为了替卫景珂挡箭…… 那就是她该的! 在场也有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但却来不及救了。 沈沛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实际上,沈沛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朱嬛踩上司徒蔻儿的小动作她看在眼里,那绝对不是‘意外’。 对方想演苦肉计,还想将自己也拖下水。 朱嬛想借她安定公主这个身份,这把刀,切去司徒蔻儿的锐气。 ……或许还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倒是打得好算盘。 只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 朱嬛只听见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然后眼看着沈沛抓住了桥栏。 这之后,她便脱力后仰,随后从桥栏上倒翻了下去。 “——噗通。” 水花翻腾。 赏花的众人纷纷回头,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朱嬛在水里扑腾,“救,救命……” 终于有人想起了什么,喊道:“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沈沛握住自己空荡的袖子,只看了池中一眼,就回过了头。 司徒蔻儿却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是沈沛用刀割开了朱嬛抓住的她的那截衣袖。 虽然那一瞬间真的很快,但她看见了,的确有刀光闪过。 虽然沈沛是为了自保。 可她……为什么这么冷静? 司徒蔻儿怔愣片刻,等回神时,才发现沈沛也看着自己。 被那双冷漠且冷静的眼睛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徒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我不能掉下去的。伤总是不好的话,只能留在府里了,哪儿也去不成。”沈沛看着司徒蔻儿,无辜地笑笑。 司徒蔻儿打了个哆嗦,“是。” …… 朱嬛落水,沈沛受惊。 只不等旁人开口,惠贵妃已急匆匆地说道:“公主受惊了,便不用随我们一道赏花,去那亭中歇歇吧。” 沈沛目光一闪,随后颔首。 由人领着下了桥,去了御花园另一面的亭子里。 宫人带她到了地方,便行礼告退。 亭子周围倒是有许多护卫和丫鬟守着,只是他们都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沈沛的存在。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近了。 “都下去吧。”卫子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亭子周围的人应声而退。 御花园这一隅,只剩了两人。 “我以为你是只能菟丝花,没想到你还带了刺。” 沈沛听见这话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句:“菟丝花也未必如郡主所想那般脆弱。” “沈沛,这朱雀上下,你是头一个本郡主见了便喜欢,喜欢便想得到,却极难得到的。”卫子楠立在亭下,望着脚边的春菊,不紧不慢地与她说话,“你不喜欢本郡主,你喜欢卫景珂。可你没想过,嫁给卫景珂,便是卷进了这皇家争储的旋涡。你没想过,若最后上位的不是卫景珂,安定王府满门可还有活路?而睿明王府不惹这些纷争,你嫁给我,便是保住了你安定王府沈氏一门。” “这些话是二皇子教你的?”沈沛颇感新奇,“原来郡主是想先礼后兵?” 被沈沛一语道破,卫子楠眼里有了一丝恼怒,却还是沉住气地说:“不管这话是谁说的,但确实字字珠玑。安定王府本就因为你爹与卫景珂师徒关系而牵连颇深,只有将你嫁给本郡主,才有一线生机。你若是不傻,应该明白这道理。” 沈沛却并不赞同这话,反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卫子楠,“睿明郡主武者天赋不错,脑子却不见得好使呢。” 这话说得实在太直白,卫子楠当即就怒了:“你……” 沈沛却不管她喜怒,自顾自地说道:“你当真以为现在睿明王府还能置身事外?” 卫子楠一顿。 “二皇子将你从大牢保出来,又替你设计与我的亲事,哪怕最后沈沛嫁给了郡主,这人情与债,不已然欠下了吗?”沈沛端直身子笑了,“还是说睿明郡主觉得,大皇女会对此一切视而不见?但凡将来上位的是大皇女……沈沛凭着旧情兴许能逃过一劫,睿明王府……可就不一定了。” 卫子楠愤愤:“伶牙俐齿!那我便就赌她卫景珂上不了位如何!” 沈沛闻言稍稍蹙眉,眼神中居然有几丝怜悯。 睿明王居然有这么一个蠢女儿。 真是可怜。 “沈沛,此处现在无人,,若你不听劝,你知道的……”卫子楠阴沉地说,“是颜面尽失地嫁给我,还是体体面面,你还有得选。” “我若说不嫁,郡主当如何?” 卫子楠冷哼了一声,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这东西若是用在你身上,你只会脱光了求我疼你。” 沈沛笑了,反问道:“郡主又没有那物,我就是中了毒也不应该求着郡主疼我吧?” 卫子楠倏地抬头,有点难以想象,这话居然是从大家闺秀沈沛的嘴里说出来的。 “沈沛就算要求着女人来疼,那也一定是因为那女人应是沈沛的心上人。”沈沛乐了,“不过就郡主手里的东西,真有把握迷去沈沛的心魂?” “你可知,这天之外还有天?神兽四国不过是这芸芸世间中的一隅一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东西,可是天外天上的东西。” 沈沛沉吟片刻:“这话也是卫景瑜告诉你的?” “在高阶武者之中,天外天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你只需知道,今日,你逃不了。”卫子楠信心满满地说道,“若你在等你那暗卫救你,那也不用想了,她此刻怕已被二皇子的手下给缠住了。” “睿明郡主,沈沛实在担不起你为我赌上整个睿明王府。”沈沛叹了口气,“既然郡主执意如此,便试试你那盒中之物吧。” 卫子楠握了握拳。 她宁可不要名节清白,也不肯答应自己。 卫子楠一阖眼,一把抓住沈沛的胳膊,将她扯了过来。 沈沛不会武,没有挣脱的可能。 眼看着卫子楠打开了盒子—— 那缠着锦缎的盒子里,是一只拇指大的蜘蛛,浑身雪白,那长满了白毛的蜘蛛腿,让人看一眼便毛骨悚然。 这是上界的一种异兽,非常弱小。但毒蛛身上有一种情毒,会扰乱人的神智,让人深陷情爱迷梦无法自拔。 “只要被它咬上一口,放心吧……不如你替人挡箭那般疼。”卫子楠阴阳怪气地说完,随后捏住毒蛛身子,将它直接按在了沈沛雪白的胳膊上。 毒蛛受惊,张开口便咬了下去。 沈沛疼地嘶了一声。 卫子楠放开沈沛,笑了,“本郡主是很想怜惜你的,可沈沛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怪便怪你自己。” 将毒蛛放回盒子,她已经想象到沈沛脱去衣服主动纠缠她的一幕了。 然而。 盒子尚未关上,蜘蛛已经吐出丝飞了出去,恰好落在沈沛的指尖。 而沈沛,不疾不徐地打量着歇在自己手背上的蜘蛛,笑了。 这一幕落在卫子楠眼中,却多了几分诡谲的美感。 什么? “看来它更喜欢我。”沈沛叹气,伸手摸了摸手背上的白色蜘蛛,非但不怕,还笑得端庄温柔。 毒蛛安静地伏在沈沛手背上,似乎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喜欢。 “你……”卫子楠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毒蛛怎么会亲近沈沛? “引灵体……”沈沛兀自念叨着,眼里却明悟了些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一次,郡主才会喜欢上我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楠大怒。 为什么毒蛛咬了沈沛一点反应都没有! 引灵体又是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沈沛回望她一眼,轻轻笑道:“睿明郡主,局势好像倒转了,现在该我‘将军’了。” 卫子楠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上一疼。 紧接着,连眼前的沈沛也开始模糊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你只是被小蜘蛛咬了一口,不疼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17. 第十七章 卫景珂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原本应该在赏花的几个女子聚集在一处,许多人捂着嘴小声议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卫景珂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沈沛的身影。 沉着心走了过去。 一棵巨大的树下,卫子楠脸色绯红,衣衫不整,正抱着树乱蹭,嘴里不断发出呓语,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场面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卫景珂出声。 围观的人群迅速朝她望来,看见是大皇女,顿时松了口气。 “回禀大皇女殿下,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几人只是来这边看花的,谁知就看见了睿明郡主在……”一个胆子大的说明了原委。 “我们也唤了几声,可睿明郡主像是失去神志般,并未搭理我们。眼里……只有那树。”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实在香艳又让人觉得荒谬。 不过众女也不傻,这卫子楠,怕是遇到什么事了。 卫景珂听完,走上前,一把将卫子楠拽了下来,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手劲之大,直接将人扇倒在地。 然而卫子楠却并未清醒。 只是疼痛让她浑身颤抖,甚至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卫景珂感觉不对。 蹲下一看,卫子楠宛若五岁稚童,眼中一片清明,甚至连往常面对她时那隐晦的嫉恨都消失无踪。 她皮肤很烫,应当是中毒了。 而且这毒,还中得不清,脑子恐怕已经坏了。 应该不是卫景瑜下的手,睿明王再不济也是当朝亲王,把卫子楠害成这样对他没有好处。 “来人,睿明郡主中毒,速将她带去太医院。” “是。” 暗卫从不远处出现,将卫子楠直接带走。 一众看戏的人也慌了。 怎么会是中毒?睿明郡主那模样,看着不就是只是中了那种药吗? “百花宴中出现刺客,睿明郡主因此受伤,尔等暂且离开御花园,跟随侍卫在宫中待命。” 卫景珂一声令下,几人也惊了,急忙应是。 等人都走了,卫景珂立刻问暗卫:“沈沛在哪?” “小郡主在御花园的另一头,那御史家的小姐落了水,小郡主受惊便被惠贵妃安排去了御花园另一边的亭子歇息。” 听完,卫景珂转身,向亭子的方向走去。 希望沈沛没什么事。 …… 这处亭子花团锦簇,可惜空无一人。 连个端茶水的都没有。 卫景珂到时,只沈沛一人在此坐着。但看她还完好无损,卫景珂心里竟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睿明中了毒,在御花园中出了丑,我让人将她带去太医院了。”卫景珂走进亭子,沈沛正端坐在亭子里的桌前,仿佛真在赏花看景。 “惠贵妃一声令下要我来这处休息,没得转圜的余地。”沈沛轻声说话。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 睿明中了情药。 沈沛被惠贵妃安排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二皇子和惠贵妃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一目了然。无非就是要毁了沈沛的清白,定下安定王府和睿明王府的亲事。 只是……却出了差错。 她以为二皇子打算在百花宴上动手至少是冲着她来的。 大概是将谣言信以为真了,便想借着毁了沈沛来向她报复。 沈沛叹息,“我替殿下挡箭,惹怒了二皇子殿下吧。” 卫景珂摇头:“是本宫连累了你。” “然后呢?”沈沛回头看她。 卫景珂:? “殿下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不连累我,以后就和安定王府断绝往来?”沈沛垂下眼帘,说道。 卫景珂察觉沈沛似乎有点不对劲,闻言挑眉,“……安定王府虽与本宫关系密切,但不卷入这夺储之争是最好的。” “那明日我便让人送信去边关,让爹亲自写下断绝与殿下师徒关系的亲笔信。” 卫景珂:…… “殿下怎和睿明郡主不愧是真姐妹。” “什么?” 沈沛轻哼,“脑子都不太好使。” 卫景珂诧异,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骂她。 “睿明郡主觉得,她睿明王府是个金龟壳,我嫁过去,便能使安定王府安然一世。殿下也觉得,与安定王府断绝往来,安定王府也不会卷进这场夺储之争。”沈沛语气嘲讽,“可我爹手中有朱雀三十万的兵权啊。” 哪怕安定王府不站队,二皇子和皇帝,就真能放过他们吗? “……嗯。”卫景珂点头。 沈沛似是有些怒了,看向她道:“嗯什么?这话并非只说安定王府,殿下呢,您又如何?您不去争,二皇子便不会将你视为眼中钉么?” 上一辈子,她便是不争。 最后落得怎样下场? 横尸荒野罢了。 卫景珂闻言点头:“你说得对。” 沈沛像是一口气上不来了,直接站了起来。 卫景珂的反应,为何这么平淡?她在同她聊国家大事,在说夺储之争啊! 怒其不争,便是如此了! “你……”沈沛蹙着眉,还要说点什么,却被卫景珂一把抓住了手。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卫景珂凑近她的脸。 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沈沛的脸色的确是不正常的红。 沈沛愣了一下。 她们脸颊之间的距离很近,这让她有瞬间恍惚,下意识地沈沛就想后退半步,却被卫景珂一把搂住腰。 “你也中毒了?”卫景珂想起卫子楠刚才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担心。 她的担心并非作假。 沈沛颤了颤眼睫,“我无碍……只是头有点昏沉。” 她想,若不是被毒蛛咬了脑子发昏,她应当也不会当面呵斥卫景珂脑子不好使。 “去太医院看看。” 话音刚落。 亭外竟传来声音—— “也不只安定公主如何了,这凉亭一处还真是清净。” “贵妃娘娘说的是,这一处既能赏这百花齐放,又安静宁心,实在不错。” 不少人嘈杂的声音混在里头,或大或小。 卫景珂低头,沈沛脸上的红色并未褪去,眼中也不复清明,红润的嘴唇轻轻呵吐着气,似乎有些不好了。 “她们……想来看我与睿明郡主的好戏。”沈沛笑得惨淡,“可惜,如不了愿了。殿下不想与安定王府再扯上关系,便速速离开吧。” 依她的实力,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不难。 卫景珂沉默,反而拉着沈沛重新坐下。 沈沛:? “殿下不走么?”沈沛抬眸。 卫景珂:“不走。”她单手靠上石桌,侧身瞅着她,“睿明不在此,惠贵妃要看的好戏,本宫也能给她看。” 沈沛这倒是惊了。 她让十三把卫子楠丢去别处,就是为了看惠贵妃那张因为计谋未能得逞而失望的表情。 谁知卫景珂会找来。 又谁知……她居然不走了? 还有,惠贵妃要看的好戏可是香艳戏,什么叫‘本宫也能给她看’? 沈沛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却见卫景珂开始解她自己的上衣。 沈沛:? “殿下,你……在干什么?” 卫景珂:“你说,若惠贵妃带人来看见你我二人滚在一起,会不会也去请父皇给你我二人定亲?” 沈沛倏地睁大眼。 卫景珂却觉得她这模样好看得紧。 灵动,活泼,与常人面前那个端庄的郡主可谓天差地别。 外头的传来的人声越来越近,沈沛赶紧抓住她的衣襟,阻止她继续宽衣解带,“方才您还说,不想连累我,要与安定王府断绝往来。” 这个人! 这个人……岂能一本正经地说些胡话!什么滚在一起,真是……! “我几时说了?”卫景珂问她。 沈沛眨了眨眼。 这才醒悟…… 这人,方才…… 还真是没说! “那便随殿下高兴好了。”沈沛骤然也松开她的衣襟。那些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恐怕马上就到了。 …… 与此同时,惠贵妃也终于带着人来到了亭中。 然而想象中香艳的一幕并未看见。 只看见沈沛坐在亭中,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百花齐放,蝴蝶蹁跹。 惠贵妃的笑脸顿时僵住。 倒是沈沛见了她们,起身行礼:“沈沛拜见贵妃娘娘。” 怎么可能! 沈沛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在这亭子里? 卫子楠呢?! “沈沛,怎么就你一人……”惠贵妃下意识地诧异道。 沈沛抬眸,一脸柔弱,“贵妃娘娘此话何意?这里……还应该有谁吗?” 惠贵妃被那双乌眸看着,心里居然多出一丝心虚:“不……本宫是说,怎么连个服侍的宫人也无。” 她话刚说完,沈沛却突然倒地。 “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晕倒了!” “快传太医!” …… 而此时,站在宫墙另一面,卫景珂靠着墙,若有所思。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就在里头待着说不定皇帝真会让您娶了小郡主呢。”暗七低声笑道。 卫景珂横了一眼过去。 暗七顿时住嘴。 “即便是定亲,也要光明正大地地定。” 暗七听见这话,连忙跟上卫景珂,“主子,什么意思啊?” 卫景珂却不言了。 “回去看看九命。” “小郡主呢?她昏倒了,您不管了吗?” 卫景珂瞥了宫墙里一眼,“不用担心。那毒奈何她不得。” 这一点,只从两人都中了毒却只有卫子楠神志皆失可见一斑。 卫子楠恐怕日后只能以稚童模样过活。 而沈沛…… 连晕倒都是装的。 这么说起来,先前替她挡箭重伤…… 那些柔弱,是不是也全是小郡主装出来的? “小狐狸。”卫景珂喃喃一句。 第十八章 太医院。 约莫一刻钟后,沈沛幽幽转醒,冬霜已经候在一侧。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沈沛抚了抚额头,轻声问道:“冬霜,你怎么来了?” “您晕倒的消息传到了安定王府,奴婢便赶紧进宫了。太医给您用过解毒的药了,脸色也好了许多呢。”冬霜递上水来,叹气,“好在您没什么事,不像那外头那位,可就难了。” 沈沛仔细听,这才发现,外头的确有些吵闹。 “睿明郡主您快下来啊!” “这房顶可爬不得!爬不得啊!” “侍卫呢,快去将睿明郡主带下来啊!” 沈沛不动声色地问:“睿明郡主不好了?” “我伺候小姐时悄悄听见的,睿明郡主怕是不好了,那毒中得太深,喂了药也无甚效果,怕是人要痴傻了。”冬霜压低声音说道。 “陛下驾到!!!”侍臣一声喊,惊得冬霜赶紧噤声。 “冬霜,扶我出去。”沈沛作势要起身。 冬霜却纳闷,“您才解了毒,还是先休息……” “这一出好戏,不能少了我。”沈沛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冬霜不明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 冬霜推开门,沈沛并未立刻走出去,而是站在门口旁观。 一座气派的合院,随处可以闻到的药香。这便是朱雀的太医院。 而皇帝已来到院中,惠贵妃跟在身后,就连睿明王也来了。 睿明郡主还像只猴子似的站在屋顶上,一双懵懂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常人。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睿明王。 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楠儿,楠儿!”睿明王大步上前,来到屋檐下,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的女儿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皇兄,求皇兄给您唯一的侄女做主啊!”睿明王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帝见此也是头疼不已。 睿明王是他的亲弟,虽不是一母所出,但这么多年下来,他身边也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睿明郡主出了这等事,若不给个交代…… “你先起来,朕一定给侄女做主!”说完,皇帝直接侧身,重喝:“惠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将百花宴交给你主持,睿明郡主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惠贵妃手里绞着帕子,也是泫然欲泣,“陛下,臣妾也不知啊!臣妾带着众人在那头赏花看景,这睿明郡主想四处走走,也不是臣妾能拦得住的啊。待大皇女殿下发现时,郡主就已成这样了啊!” “太医呢!睿明郡主到底中的什么毒!” 太医哆哆嗦嗦上前,“陛下,郡主中的是情毒。” 睿明王俨然不信,怒道:“情毒会将我女儿害成这副模样!?” 太医叹息,“这毒本是乱人心智,使人沉迷□□。奈何郡主中毒太深,药石无医。而安定公主则中毒尚浅,如今吃了解情毒的药,已无大碍。” “安定公主?”皇帝一愣,沈沛也中了毒? “是,不过安定公主已无大碍。”太医颤颤巍巍地说道。 “沈沛参见陛下。”沈沛这才施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只是这脸色却不似之前红润,一副虚弱模样。 她一出现,惠贵妃莫名地感到些许不安。 皇帝摆摆手,“免礼,沛儿可还记得是如何中的毒?” 沈沛想了想道,“回陛下,臣女于亭中坐着,坐着坐着便觉胳膊一疼,没想太仔细,想来,恐怕就是那时中的毒。” 说着,沈沛还将被咬的手肘露了出来,那处的确有个小小的咬痕。 “来人,去将睿明郡主带下来,看看身上是否有咬痕。”皇帝大手一挥。 惠贵妃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底越来越慌。 景瑜不是说只是情毒吗? 为何睿明郡主会变成这样?沈沛却又好似没什么大事…… “回禀陛下,睿明郡主脖子上的确有相似咬痕。”护卫禀告道。 皇帝当即眯起眼。 “可不该啊,御花园中怎会有这等毒物……”太医提出质疑。越毒的东西,生长环境越是苛刻,御花园可养不出这样的毒物。 “一定是有人刻意放出了毒物暗害我女儿!”睿明王目眦欲裂。 沈沛适时插嘴,“我原也是跟在大家身边,只是身旁人落水,贵妃娘娘好心命人将我送去了那亭子里歇息。” 惠贵妃听她这么说顿时急了,“安定公主这话可不兴说,本宫分明是担心你受惊才让你过去的。” 沈沛温和笑笑,“自然,贵妃娘娘是一番好意。沈沛省得。” “沛儿被毒物咬时,怎无人通报?也没立刻传太医过去?”皇帝注意到这一点。 沈沛无辜地笑笑,“那时沈沛身边无人,也无人能通报。没过一会儿,贵妃娘娘便携了众人赶到了。” 听了这话,平日里脾性温和的睿明王此刻眼里像是淬了毒似的看向惠贵妃,话却是对着皇帝说的,“皇兄不觉这毒物好奇怪,怎么就只咬了安定公主与臣弟的女儿?” 皇帝:…… 是啊,睿明王能想到的,大家怎会想不到。 这是情毒。 惠贵妃将沈沛送去无人驻守的亭子里,随后沈沛便被咬了。 而睿明郡主也被咬了,这中了情毒的人若是相遇……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惠妃!”皇帝再次喝道。 惠贵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梨花带雨道:“陛下,臣妾当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她抵死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说此事与她有关。 但她却低估了皇帝的绝情,“惠贵妃办事不力,害得睿明郡主如此,即可下令,收回后宫大印,闭门思过三个月!” 惠贵妃手指一颤,顿时泪水滑落,“陛下……臣妾……” 皇帝见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惠妃,你知道的,朕不喜有人背着朕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尤其是枕边人。” 惠妃先是来他身边吹耳边风,要他将睿明郡主从牢里放出来参加百花宴。随后卫子楠和沈沛都中了情毒。 惠妃和二皇子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若此事真成了,他倒也能真把沈沛嫁给卫子楠。可偏偏,卫子楠变成了这副模样。 惠贵妃似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惨笑一声,“臣妾……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皇弟,你放心,朕也会让人寻药为楠儿治疗。” 睿明王见此,怒气似乎消了许多,“是,多谢陛下。” 随后,惠贵妃被带走,皇帝又说了几句宽慰沈沛的话后才离开。 而睿明王倒是留了一会儿。 他看着沈沛那张小脸,眼里多了些痛恨,“红颜祸水。” 今日这事,不用多说,睿明王心里有数。 可偏偏就是有数,才痛恨眼前的沈沛。 沈沛听见这四个字,敛下眉眼,“王爷该恨的不是我。王爷该恨的,是那个执意将睿明郡主从大牢里保出来的人才是。” 不参加百花宴,就卷不进这些事。 睿明王甩袍冷哼,“带上郡主,我们走!回府!” 沈沛收起笑容,转身回屋。 …… 与此同时,卫景珂也离了宫,来到了九命的床前。 她手下实力最高的九命,此刻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见她来了,九命才艰难地撑开眼。 “主子……” “嗯。”卫景珂颔首,随后扣住她的手腕,十息之后,放开了九命的手。 她不是大夫,但探一探脉,便能知道九命现在的情况。 如暗三所说,九命没有生命危险,但实力却大打折扣,六阶武者瞬间只剩不到三成的实力。 但对方虽然出手狠辣,却又手下留情,给九命留了命。 “主子……江无艳……在城外别庄养着一个人,都称她为……晨曦姑娘。属下查到,江无艳一直在找名医和神药,似乎就是为了这位晨曦姑娘。我本只想前去一探,谁知……咳咳咳……” 九命回忆起当时一幕,心里仍发颤。 “她与我对掌,吸去了我的内力。” 那是什么邪功? 从未听说过,与人对掌便能吸收对方内力的功法。 武者以内力为气,铸钢铁之肤,凝移山之力。九命不理解,她实打实花了二十多年成就得这六阶,怎会在那晨曦姑娘手中不堪一击。 ‘上界’来的人,这是九命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正要提醒自家主子,卫景珂却突然发话:“知道了,你休息吧,待伤好了,再说其他。” “主子,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与之交恶咳咳咳咳。” “嗯。” 卫景珂一边应着,一边却若有所思。 一会儿她便去这城外别庄看看。 吸人内力,倒像上界魔宗那派的手段。 要真是魔宗的,她就顺手除了吧。 也算替九命报仇。 第十九章 神兽四国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会使用仙道术法的人。而这些人,通常被称之为‘上界修者’。 传闻中,下界与上界之间有三道‘门’。上界修者就是从‘门’传送来到下界。 而上界修者与下界武者之间的实力可以用隔着天堑来形容。 上界修者修的是仙是魔是道,以天地灵气为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下界武者便不必说了,身为六阶武者九命就在那个晨曦姑娘手下走不过三招。 故而各国都会争相拉拢这些上界修者,就算不能拉拢,也但求不交恶。 但很少有人知道。 天道为维护各界安宁,曾为下界布下禁制,若上界修者来到下界,就会被迫将实力压制,一旦有人使用了超过禁制范围的术法或实力,将引来天雷劫难。 不过尽管如此,上界修者要对付下界的凡人,也着实太简单了些。 当初她会‘死’在卫景瑜派来的人围攻之下,一方面是因为受人背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卫景瑜请来刺杀她的人中,亦有上界之人。 想着,卫景珂已经来到了江无艳的城外别庄。 “奉主子之命,暗卫司四人在此守着这庄子,打伤九命大人的就在里头!” “在此等着。” “是!” 眼看着卫景珂走了,暗卫几人面面相觑,主子该不会是想独自去给九命大人报仇吧? 正要劝阻,可一回头,面前的空地上,居然已没有了卫景珂的身影。 这一幕让暗卫顿住。 “主子……不止六阶了吧。” 另一暗卫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主子连七阶都不止了?” 上次在周明山主子就把六阶的巨蛟给生擒了啊! “那咱们?” “听主子的吧,先等等。” 毕竟那可是主子,从未让他们失望过的主子。 …… 山庄内。 江无艳正陪着人在池边走走。 春寒的天气,晨曦披着厚重的狐裘,坐在轮椅上,被江无艳推着走。 江无艳的目光一直跟着身前的人。 晨曦明明拥有一张格外艳丽的脸,可那张脸三年来都是苍白着的,她寻遍了朱雀,甚至神兽其他三国,也找不到能治她病的药,找不到能延她命的人。 也许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或许能救她的人。 “晨曦……” “嗯?” “我找到一个贵人,兴许能救你。她说她知道噬灵蛊……等过两日,我便请贵人来庄上给你看看。”江无艳试探地说道。 “你遇到了上界人?” 一边问着,晨曦的心跳也快了几分,知道噬灵蛊的……莫非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连她来到下界也还穷追不舍? 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她抛之脑后。 不应该,若是真不放过她,早在三年前便动手了,绝不可能等到现在…… “并非上界人,但……贵不可言。”想想,江无艳也只能如此形容沈沛了。 “……你不必给我找解药,我说了,噬灵蛊没有解药。”她也打心里不信江无艳说的是真的,噬灵蛊没有解药,谁都救不了她。 “我倒觉得未必。”江无艳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笑道:“至少这是三年来第一个,咱们就让她看看,说不定真的有救你的办法。” 晨曦任她握住手,听完这话反而笑了,“你是不是糊涂了。就算她有能耐救我,她又凭什么救我,救我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江无艳掷地有声,“只要能救你,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 “哪怕让你去死?” “哪怕让我去死。” 晨曦看着她,与她眼中的坚决和爱慕相抗衡。却最终只能败下阵来。 “其实就这样,我也还能活好几年的。”晨曦抬头,望着天,心里却泛起一丝丝甜意。 江无艳,真是个笨蛋啊。 “总之,过两日……不,明日我就请那位贵人来看看你。” “好。” 气氛正温馨着,忽地,晨曦感知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握住轮椅,直接拦在了江无艳身前。 “不知是哪位客人不请自来。”晨曦厉声喝道。 江无艳眼中也警惕起来。 只见几米外的空气一阵波动,居然凭空出现裂痕。 这一幕足以让下界人瞠目结舌,晨曦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去。 空间撕裂…… 到底是谁来了…… 很快,卫景珂的身影就从中走了出来。 江无艳看见她的面容还愣了,“大皇女……” 卫景珂这张脸在朱雀人面前可不算陌生。 “是你打伤的九命?”卫景珂倒也没有立刻动手,应该说在见到晨曦的时候她便多了一丝疑惑。 如果说将修者的灵气比作是星辰,将修者的丹田比作承载星辰的夜空,那眼前的晨曦,就是被黑云罩住的阴暗天空,抬头也看不见一颗星星。 在她身上,卫景珂只能感知到非常细碎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快要不存在了。 灯枯油竭。 这样的修者,哪怕来自上界,恐怕也并未能打得过六阶的九命。 “什么九命?”江无艳却是愣了一下,看向晨曦。 晨曦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阁下为何而来?”晨曦警惕犹在。 眼前的卫景珂给她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以及她出现时那一瞬的对危险的直觉,几乎要刺痛她的大脑。 也许……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下界怎么会出现这种高手? 晨曦咬紧牙关,今日她怕是护不住江无艳。 卫景珂只是看着晨曦,问:“昨日,九命在这庄内被魔宗手段所伤,六阶武者险些命丧于此,据她所言,伤人者名唤‘晨曦’。” 闻言,江无艳急了,“大皇女殿下恐怕有所误会,昨日晨曦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京中铺子里的伙计可以作证,断不可能害了大皇女属下暗卫!” 晨曦也点头,“我的确不在这庄子里,昨夜也歇在江府。” 她虽然住在这城外别庄,可江无艳不放心她,时常也会将她带在身边。 “知道了。” 伤人的另有其人。 “不过今日本宫来替九命讨公道,便不会空手而归。”卫景珂想了想,说。 晨曦闻言,手上的青筋都乍起。 江无艳也皱起眉。 正要说话,只见卫景珂突然闭上了眼。 神识迅速蔓延,只瞬间就包裹住这别庄周围千里。 被笼罩在神识中的晨曦浑身一颤。 那是仿佛连灵魂都被扫视的可怕感觉。 江无艳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抱紧晨曦,“晨曦,你怎么了!” 晨曦苍白着脸,摇摇头,“无碍。” 对方的神识没有针对她的灵魂,否则她就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而另一边,卫景珂猛地又睁开眼。 找到了。 抬手一挥。 她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又被撕裂开。 随后她的右手伸进了那撕开的地方,似乎拽住了什么,硬生生地将那东西从撕裂的空间中拖了出来,复又无情地扔在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居然是个男人,此刻像是受了重创,哇地吐了口血。 “千面!”晨曦见此人面貌,顿时惊了。 眼前这个人她认识。 这人是她在上界时的死对头!魔宗的右护法! 第二十章 “是你伤了九命。”卫景珂笃定地说。 地上的千面想爬起来,但他此刻神魂受到重创,只能艰难愤恨道:“晨曦……本尊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能找到这样的高手对付我……” 晨曦皱眉,“是你假扮我的样貌伤了这位阁下的属下?” “哈哈哈……不过是给你找点麻烦罢了!”千面哇地又吐出一口血,“凭什么,你犯了错,宗主只是给你下了噬灵蛊,便任你逃来下界。本尊不服……” “本尊要折磨你!要看你去死!” 江无艳闻言愤怒,“你住口!” 晨曦则拉过江无艳,“口舌之快罢了。与其怎么咒我去死,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与这位阁下交代。” 千面这时才想起卫景珂。 他回头一瞥,那双无情的眼睛正落在他身上。 “你……你是什么人!” 想到晨曦刚才说的话,千面也不禁发憷。 他原本是找到晨曦想报以前的仇,结果昨日恰逢晨曦不在,而那六阶武者正好来庄子里查探。于是他便假扮晨曦将那六阶武者打成重伤,又特意放了那人一命。 这些下界人将年轻的六阶武者都当做宝,损失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定会来找晨曦麻烦。 谁知会引来这么一个‘麻烦’! 他方才明明在庄外,却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将他临空抓了过来。等回过神,他神魂裂了一半,还被人摔在了地上。 空间撕裂,普通修者谁会用这种禁术! “你用上界术法对付我,不怕天道降下天雷劫吗!”千面嘶喊,但他心里其实没底,纵然他是魔宗的右护法,是金丹后期的实力。 就算来到凡界被禁制压制了修为,但他也没想到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卫景珂:“我来这便是为了渡劫。” 至于天道的禁制雷劫……她连成仙的天劫都能硬刚,这区区禁制雷劫又算什么。 千面见她油盐不进,就也准备强行冲破禁制了。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冲破禁制拿出金丹期的实力与之抗衡,他今天恐怕要丧命于此! 这种直觉意外的强烈。 千面憋足了一口气,浑身一震,强行解除禁制! 只见下一瞬,风起云涌,乌云瞬间就汇集起来,风雨欲来。 晨曦见此大惊,“千面,你疯了!” 千面浑身飘了起来,那种无力感渐渐消失,灵力灌注躯体的感觉异常真实,让他不禁大笑:“杀了你们,再抗这一雷劫,又如何!” 他凝神看向卫景珂。 却见她负手而立,表情毫无波澜。仿佛这只是一场闹剧,而他只是里头的丑角。 她怎么不怕?千面心里惊疑不定的同时,更加愤怒。 他可是金丹后期修为的修者!是万千炼气筑基修士眼中的大能! 罢了罢了,都死,都去死! 千面掌心汇集雷印,凝结雷球,抬手就朝卫景珂砸去。 下一秒,雷球已经来到卫景珂面前。 然而卫景珂只是轻轻一抬手,竟然接住了那雷球。 五指收拢,雷球在她手中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最后化作一道烟云散去。 千面目眦欲裂。 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就…… “金丹后期,便将你的金丹送给九命好了。”说完,卫景珂嘴唇微动,似乎在念叨什么。 下一瞬,千面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腹部,从半空直接跌落在地。 是禁制…… 他能感觉到禁制化作了一张网,将他的丹田整个包裹了起来。 禁制在强行压制他的修为。 怎么回事……? 禁制一视同仁,从未听说过会刻意针对谁。 “为什么……” 千面惊恐地抬起头,面前的卫景珂仿佛让他感觉到了天道现世的力量。 怎么……可能。 …… 江无艳和晨曦站在原地,亲眼看见千面化作黑灰散去,顿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晨曦知道千面有多强,上界金丹修者,在卫景珂面前连一招都没过就魂飞魄散。 这简直骇人听闻。 而卫景珂使用了超越禁制范围的术法,头顶也开始有阴云聚集。 然而,不等雷劫形成,她已一掌将雷云打散。 半息之后,天空放晴。 江无艳却反应极快,连忙拱手行礼道:“大皇女殿下,今日我们什么也没见到。” 江无艳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卫景珂会有如此逆天的实力。 她只知道,若此时不聪明一点,接下来她和晨曦也逃不了。 卫景珂倒是不管江无艳如何,她将千面的金丹收起,才将视线落在了晨曦身上:“你是魔宗的人。” 在上界,魔宗可没什么好名声。魔宗的修者也大都是一些嗜杀疯魔之辈。 晨曦屏住呼吸,赶紧道:“晨曦于三年前已脱离魔宗,来到下界也实属无奈,并无害人之心。” “晨曦来到下界三年,并未害过凡人,更未做出过有损朱雀国体之事,请殿下明鉴!”江无艳也急急出声。 卫景珂似在犹豫。 那审视的目光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后,她才出声:“沈沛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江无艳:? 江无艳没想到对方突然冒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安定公主答应在下,要救晨曦的命,解她身上的噬灵蛊。” 噬灵蛊,那大概是魔宗的修士弄出来的害人东西。只是沈沛……怎么会知道噬灵蛊。卫景珂垂眸,若有所思,“你需要付出什么?” 江无艳摇头,“这……那位殿下没说。” 连沈沛的条件是什么都不问,江无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当真爱惨这晨曦。 她最感兴趣的问不出来,那便算了。 卫景珂摆摆手,“当本宫今日没来过便是。” “是。”江无艳再次拱手行礼,“恭送殿下。” 等两人再次抬起头来时,卫景珂已经消失无踪。 晨曦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差点没命。” 江无艳倒还好,“若她非要杀,那也无碍。能死在一块也不错。” 晨曦闻言瞪了她一眼,“当初你年幼时便不该救你!凡人性命只短短百年,你还不珍惜!” 江无艳嘴角上扬,笑容和煦,“多谢晨曦姑娘当年救命之恩。” “这位大皇女,不能交恶。”晨曦提点道。 “我省得。” 江无艳原本以为安定公主承诺一定能解开晨曦身中的噬灵蛊是因着背后有这位大皇女殿下的关系。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无论是大皇女殿下还是那位安定公主,身上的秘密恐怕都不少啊。” 第二十一章 最后百花宴上中毒一事便被皇家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等到天色已晚,沈沛也随其他人一起离宫。 众臣家眷们心里多少是有点气的,好好一个百花宴却出了郡主中毒的事,结果把所有人留下一一排查,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她被异兽咬了,意外中毒。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不忿。 “说是异兽咬了中毒,谁信啊。睿明郡主那出格的样子可有不少人瞧见了……” “听说抱着树蹭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有仇的下的毒。” “就是,什么异兽旁人不咬就只咬这睿明郡主一人?” “平日她做事本就荒唐,也不奇怪了。” “也不是只咬了睿明郡主,不还咬了那位吗……”有人提醒。 这话一出,那人的好友赶紧捂住她的嘴,“慎言。” 其实这事若由明眼人来看,那就简单多了。 中毒的是卫子楠,沈沛似乎也在无人的亭子里昏倒了。这刻意的设计,就是为了强行撮合两人,可惜法子下作,没成。 再一想惠贵妃因此失了后宫大印,很多事便不言而喻了。惠贵妃是谁,是二皇子的生母!而沈沛是谁,大皇女殿下的青梅小师妹。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是能说的吗? 这皇家的事,可不兴说啊。 沈沛走在最后,听到这些倒是面不改色。 正打算上马车,却突然被人喊住—— “安定公主殿下。” 沈沛回头,见来人颇感觉诧异,但很快,她便微笑了出来,“原来是丞相夫人。” 来人正是李丞相的正妻,周夫人。 冬霜见此感到紧张。 丞相夫人找她家小姐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那个被铡了头的相府二房的少爷?周明山那事这相府怕是还记恨上她家小姐呢。 可眼前这周夫人笑脸亲和,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找茬的…… “公主金安。上回因着二房的事害得殿下阴差阳错受了伤,恰好我娘家是做药生意的,便寻了些上好的灵芝,明日给安定王府送去,便当做是赔礼了。”丞相夫人笑着说。 沈沛闻言轻笑,“那沈沛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冬霜看着这一幕,着实不解。 不过她嘴严,并未当场问出来。 …… 直到上了马车,冬霜才问出口,“这相府夫人在想什么?她亲侄儿都死了,她怎么还给小姐送灵芝?” 沈沛端坐着笑了笑,“你也说了,李康安是她的侄儿,并非她的儿子。” 冬霜:? 沈沛只得娓娓道来。 相府的家族关系委实有些复杂。 大房是李丞相一脉,李丞相与周夫人育有一子。大房这边就只有三口人。 而二房小叔妻妾成群,不过二房也只有一子,便是那被铡头的李康安。 要说丞相公子,自小饱读诗书,也算是京中惊才绝艳之辈。但偏偏身体不好,自小便泡在药罐子里,听说连那方面也不太行。 因此,那李公子虽然娶了妻妾,但从没谁有过身孕。 这也是周夫人心里的痛。唯一的儿子,哪都好,却是个不能人道的。 而二房侄子李康安,纨绔横行,却有逛青楼的本事。 二房也因此总在周夫人面前明里暗里地阴阳怪气,甚至指摘相府嫡子无所出。 “周夫人便因此记恨上了李康安?”冬霜猜测。 “若这么简单就好了。”沈沛微笑,“是丞相爷不厚道,起了过继李康安的想法。” 冬霜震惊。 “反正是自己的亲侄子,将李康安过继到自己名下,再给丞相府生几个小孙子,都是自家血脉,李丞相想得明白。” 冬霜惊愕,“这要是真让李康安过继到了大房,这周夫人与李家大房公子……” 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明明是嫡出,明明是丞相公子,本就因为不能生育矮了弟弟一头。再将堂弟过继到大房,便成了鸠占鹊巢,李康安是名正言顺了,可李家大房公子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只表面不错。”依沈沛知道的消息是,这李丞相想过继的心思早就被二房知道了,因此李康安恐怕没少在丞相府耀武扬威。 周夫人记恨二房,也不奇怪。 而二房也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当真以为过继了儿子,这丞相府便是他们做主了。也为此,二房才敢大胆地找人去安定王府说媒。 才有了后来说亲被拒,李康安怀恨在心算计沈沛去周明山猎场的事。 “那李康安现在都死了,那丞相不得气死。这丞相夫人怎么还敢来找您?”冬霜继续问。 沈沛:“先前说了,李丞相只有周夫人这一位妻子,并无其他妾室。” 冬霜点头。 “所以来找我示好的,其实是李丞相,而并非周夫人。” 冬霜愣了。 周夫人是得了李丞相的示意来的? “李丞相与夫人再努力些,也不是不可能老来得子。”沈沛撩起车帘,笑叹,“但若是得罪了我,今后大皇女登基,丞相府可就为难了。” 冬霜恍然。 “也是,这次睿明郡主中毒痴傻的事再传出去,您和大皇女殿下的谣言又要越发止不住了。” 有人要强行撮合沈沛和睿明郡主,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家小姐安然无恙,而睿明郡主被毒成了傻子,这是巧合? 加上京中她家小姐和大皇女殿下的桃色传闻更是传有鼻子有眼的,找个不知情的人出来看,恐怕都会以为这事和大皇女殿下脱不开关系。 说不定就连睿明王都会以为女儿是大皇女给弄傻了的,只不过碍于没有证据所以无可奈何罢了。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于是大皇女就悄无声息把睿明郡主给收拾了。虽然没有证据,可这些流言从来都是全凭一张嘴……唉,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听着冬霜忧心忡忡的话,沈沛笑了。 虽然谣言并非她刻意为之。 但她…… 倒喜欢这种流言。 “对了小姐,这盒子里是什么?”冬霜看见放在自家小姐手边的盒子,有些好奇。进宫前还没有的吧。 “好心人送的小东西罢了。” 她的语气很随意,却偏偏有一种威慑力,让冬霜不敢再问。 沈沛垂眸,那缎带裹着的小盒子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雪蛛异兽,体内毒素会让人产生情爱幻觉。魔宗那派的修者里喜欢玩这些小虫子的不少,沈沛倒也有幸见过。 卫景瑜能找到这小虫子……是不是说明,他身边有上界魔宗的人? …… 卫景珂此时也带着几个暗卫回了府上,当然,千面的金丹也被她拿了回来。 “本宫给九命疗伤,你们在外守着。对外便称本宫病了,朝中也告假。” “是……可是主子,九命大人还有救吗?”这话虽然残忍,但却问得实在。 主子要救人,怎么救? 卫景珂:“等着便是。” 说完,便进了屋子,关了门。 几个暗卫:…… 之前在城外别庄,主子就说让她们等着。以为主子去找那个晨曦会进行一场恶战,结果主子轻飘飘地去,轻飘飘地又回来了。 大家都猜……应该是赢了。 现在又让他们等着。 “我猜主子真能治好九命大人。” “我猜也是。”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虽然说不上来缘由,但主子说等着,那就是有救! “那主子,若是安定公主找您呢?”有一暗卫突然想到,于是高声问。 屋内安静了一瞬。 便听卫景珂答道:“她没空。” 沈沛参加完百花宴,应当要去找江无艳履行承诺救晨曦了。 第二十二章 一如卫景珂所料的那样,百花宴刚过去,沈沛受邀去了城外那别庄。 这一趟去得很隐蔽,沈沛既没有带冬霜,也没有带十三。 坐上江家派来的马车,便直接到了庄子上。 江无艳见她独自赴约也是微讶。 不过自己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何况现在是她有求于这位贵人。 江无艳将人带进庭院。 “殿下,这位便是内子,晨曦。” “嗯。” 晨曦正坐在轮椅上喝茶,听见声音回头望去,却是个年纪轻轻肤白貌美的小姑娘,这让晨曦愣了愣。 这就是江无艳请来的贵人? 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夫啊。 “请殿下看看内子。” 沈沛连脉都不用号,张口就来,“噬灵蛊晚期,最多还能活一年。” 江无艳脸色一变。 不是说还能活几年吗? 她立刻转头看向晨曦,晨曦却一言不发,只是将目光落在沈沛的脸上,探究和打量毫不掩饰。 只能活一年……是真的。 气氛好像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就压抑了起来。 “殿下,能治吗?”江无艳深吸一口气,“不管要在下付出什么代价,都请殿下一试。” 沈沛:“只想延长寿命倒也简单。” “请殿下明示。” 沈沛瞥了一眼晨曦,“噬灵蛊会吞蚀丹田内的灵气,修者一旦没了灵气,死于不死也无太大差别。想要克制噬灵蛊,就得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但下界灵气稀薄。” “那我带她去上界。” “就算在上界,她也需要每个月杀三名修者,吞噬他们的灵气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晨曦已是灯枯油竭之躯,别说上界修者了,恐怕就是下界武者她都打不过。 江无艳的心也跟着沈沛的话沉了下去。 而晨曦则完全安静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江无艳请来的人绝不可能知道噬灵蛊的秘密,可…… 她到底是谁? “可殿下先前说了,有法子救她。”江无艳突然想到这点,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沛。 沈沛叹息,“是有。” “那……” “毁了丹田。” 四个字,却让江无艳直接哑口。 毁了丹田……丹田是修者吸纳灵气之地,毁了丹田,那不就等于舍弃了修者的身份吗? 晨曦也皱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噬灵蛊的确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毁了丹田也的确是解除噬灵蛊唯一的法子。可魔宗人宁可受噬灵之苦,也不愿意毁去丹田,毕竟在上界,没有修为就是等死。 沈沛只是笑而不语。 见她不说,晨曦也不勉强,只是跟江无艳说:“与其毁了丹田变成凡人,每日活在不知什么时候仇家就会找上门的阴影中,倒不如顺其自然,好好过完这一年。” 江无艳握紧了拳,“不行!” “殿下,求殿下救救晨曦,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沈沛叹息,“放心,既然来了,就是要救人的。” 若晨曦真毁了丹田没了修为,她也就没有来这里的意义了。 江无艳面露喜色。 晨曦却心里纳闷。 这女孩到底是谁? 如此了解魔宗的禁术噬灵蛊不说,还有把握救自己? “江老板,给我找间屋子吧。既然来了,总要露两手,这生意才做得下去。” 江无艳:“我立刻让人安排。” …… 准备好了屋子,江无艳便听话地在门外等着。 晨曦坐在床沿,看着坐在茶桌前斟茶的沈沛,不禁问出声—— “你到底是谁?” 沈沛两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救你。” 晨曦还没说话,就听沈沛又说:“你知道什么是‘引灵体’吗?” “引灵之体,天眷圣体,自出生之日起,就受万灵青睐,天生满灵根。”晨曦循着记忆回答。 “但引灵体又称炉鼎之体,魅惑之体。”沈沛叹息。“引灵体是噬灵蛊的解药。只要有炉鼎长期地给你灌注灵气,就能对抗你体内的噬灵蛊。” 晨曦身为魔宗护法,当然也知道引灵体,也理解沈沛说得意思。 可是…… “上界千年也未现一个的引灵体,姑娘要我去哪里找……”晨曦只能惨笑。 那可是天眷圣体,多少魔宗人渴望的东西。 沈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晨曦也望着她。 两两相望,晨曦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愕然,“莫非你……” “嗯。” 从沈沛口中得到肯定回答,晨曦简直难以置信。引灵体!她居然是引灵体! 天眷圣体,居然会出现在下界! “你是上界人,是怕受人觊觎,才来下界避难?”晨曦是这样猜测的。毕竟引灵体的存在若是被上界修士们知晓,恐怕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毕竟这种体质太稀少了! 尤其是喜欢练炉鼎药人的那群疯子,说是会为了引灵体疯魔都是有可能的。别说魔宗人了,就是正派修士恐怕也鲜少有不贪这个的。 “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能救你便是。” 晨曦见她仍面色平稳,自己也稍稍稳了稳情绪,“就算你是引灵体,可下界灵气稀薄,你又有多少灵气能渡给我?” 她是金丹修为,对抗噬灵蛊需要的灵气太多了。 “那就喂血。”沈沛毫不犹豫。 晨曦:“……” 引灵体的血……那可是真正的“唐僧肉”。 “你为何非要救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晨曦开始不解了。 这边说着话,沈沛那边却已经拿出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握紧拳,血便顺着手腕滴下,落在茶杯里。 滴答滴答,血流如注。 沈沛盯着茶杯里的血,眼中坚定的可怕,“引灵体虽然天生满灵根,但下界灵气稀薄,我无法修炼。” 这么一说,晨曦倒是通透了,“你想让我保护你?” 引灵体一旦被人发现,沈沛就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她救了自己,凭自己的金丹修为,的确能保她一时。 直到血流了满满一杯,沈沛才收手。 沈沛微微笑,“就算无法修炼,我也有许多法子保护自己。”端看她想不想罢了。 “那你……” “替我保护一个人,两年期限。等两年时间到了,我便替你解开噬灵蛊。” “你果然有办法解开噬灵蛊。”晨曦想,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姑娘了。 沈沛用准备好的纱布缠好自己的手腕,然后放下衣袖,脸色如常地道:“我有的。” 魔宗的禁术,噬灵蛊。 她会用,也会解。 沈沛朝外走,正欲推门,便被晨曦喊住:“你……要我保护的人是谁?” 沈沛朱唇轻轻张口,念了一个名字。 而后推开门,离去。 江无艳与沈沛擦肩而过,浅浅点了点头,便匆匆冲进来,看见的便是晨曦坐在床前呆愣的神情。 于是急切地问:“晨曦,怎么样?” 晨曦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要我护的,居然是她。那位……” “罢了,你将那血端来。”晨曦让江无艳去,“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个天大的便宜,我还是得捡。” 江无艳定睛一看,“这杯血便是解药?” “对。” 江无艳小心地端起杯子来到床前。 晨曦接过那杯血,一饮而尽。 她要活着。 至少要陪江无艳活到她变成老婆婆白发苍苍的时候。 第二十三章 要完全治好晨曦,那一小杯的血是不够的。 她的身体被噬灵蛊吞得太厉害,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回府上的路上,沈沛不禁想了许多。 晨曦身为上界魔宗的左护法,与她是有一些渊源的。 她与晨曦……上辈子也算朋友吧。 当初她被人带去上界,引灵体的事被魔宗上下知晓,几乎都在打她的主意。 那一双双的眼睛几乎都想将她扒皮拆骨,当场喝光她的血。 那时候,晨曦应当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她怀抱恶念的人。 “为什么要拒绝修炼和这些灵药?”那时候的晨曦眼里没有光,只是平静地对她这个阶下囚说,“来了魔宗,只有实力强大才有自保的可能。” “他们给你药,教你功法,是想让你变成炉鼎。但你也能将这些化为己用。引灵体是天生满灵根,等你有了实力,就把那些想让你做炉鼎的人都杀掉。” 沈沛当时将这些话引以为戒。 但现在想想,晨曦那时候对魔宗是有恨的。 晨曦被右护法千面陷害偷盗魔宗至宝,被宗主打入后噬灵蛊逃往下界等死。却意外在下界遇见了曾经救过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了银号铺子的老板。 两人互相看对了眼,在下界过了三年安逸时光。 但噬灵蛊却在悄无声息吞噬她的命。 上辈子沈沛并未掺和进这些事里,她遇见晨曦时,晨曦已经从下界活着归来。晨曦身边也没有江无艳,只有一具被做成炉鼎的没有意识的躯体。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沛不知。 但既然重来一次,她也愿意拉晨曦一把。 毕竟……当初自己孤身在魔宗,若是没有晨曦拉她一把,恐怕她也早就死在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当然,她的目的还是想让晨曦帮她护住那个人。 算算时日,那人的死劫最多也就是两年了。 卫景瑜当初能坐上太子之位,就是因为他暗地里拉拢了明面上属于皇帝一脉的朝臣。 丞相、睿明王、国师……等等都是后期卫景瑜的助力,再加上惠贵妃的娘家阳平侯府…… 后来安定王府失去了兵权,卫景瑜便更加肆无忌惮,联合上界人害死了卫景珂。 现如今,安定王府尚在,而她与大皇女关系匪浅,丞相府不敢轻易站队,睿明王则恨卫景瑜拉了睿明郡主入局害得她变成傻子,恐怕也绝没有再和二皇子合作的可能。 如今距离二皇子成为太子还有不少时日。 一切都还尚早。 她小心翼翼,便是要复仇,也要保全亲人,更要拾回当初的遗憾。 想到遗憾,沈沛心念一动。 “车夫,去大皇女府吧。” 不知卫景珂这时在做什么? …… 沈沛登门,前来接待的是大皇女府的管家。 “公主殿下请坐,皇女殿下身体不适,尚在府中休息,待我去禀告一声。”管家将沈沛带到皇女府大堂。 沈沛颔首,“多谢管家。” 管家又唤来下人沏茶,后才去了寝院找卫景珂。 就在沈沛纳闷卫景珂怎么‘身体不适’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小郡主别听那管家的,主子好着呢。就是这会儿脱不开身,所以对外称病了。” “对。” 两道声音自上而下倾泄响起,沈沛抬首,有两个人影猫在梁上,正嘀嘀咕咕。 “主子明明说小郡主没空的。” “就是!” 将她喊作‘小郡主’的,怕也只有卫景珂暗卫司的那些人。 沈沛正思索间,那两人自梁上跳下,笑嘻嘻地在她面前站定。 沈沛这才发现,这两名暗卫面相稚嫩,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她们长得很像。 “小郡主,我是十四~”左边的姑娘娇俏一笑。 “我是十五!”右边的十五也自报家门。 沈沛笑着应答,“我是沈沛。” 传闻暗卫司里的十五人全都是五阶实力,眼前这对双胞胎只十五左右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五阶武者的实力么? “若是殿下有事脱不开身,那沈沛也就不打扰了。”既然见不到卫景珂,沈沛就打算告辞。 见她想走,十四有点舍不得,“主子在救九命大人,九命大人受了重伤,不救的话怕是今后都不能习武了。” “伤的很重。” 提起这事,十四和十五都面色凝重。 沈沛果然停下脚步,伤得很重? 据她所知,九命是暗卫司的老大,也是卫景珂手下最强的武者。是谁伤了她?谁能伤了她? 沈沛抿抿唇,“那大皇女殿下……她可还好?” 十四看请她眼中担忧,摆摆手道:“小郡主别担心,主子没事。九命大人受伤的时候主子还在参加百花宴呢。而且主子已经替九命大人报了仇了。” 十五也点头:“嗯!” 沈沛垂眸。 百花宴…… 你说,若惠贵妃带人来看见你我二人滚在一起,会不会也去请父皇给你我二人定亲? 卫景珂的解衣的动作好似还在眼前。 沈沛心里一跳。自己怎么也满心遐思! 定是她那日在御花园亭中的随口调笑,乱了自己的心神。 不过…… 原来她当日宴前离场是因为九命受伤了。 九命跟随她多年,此番重伤,她恐怕很担心吧。 沈沛正想着,突然面前的十四和十五动了。 “小郡主,有人来了。” 一溜烟的功夫,双胞胎就又窜上了房梁。 下一刻,门外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沈沛抬眸看去,竟还是熟人。 “斋主?” “小郡主?” 两人面对面,异口同声道。 沈沛自打上次卫景珂出现在青书斋时便怀疑青书斋与卫景珂有关系。此刻看见青书斋的斋主六娘出现在大皇女府,她倒也没有多少惊奇。 只是就连斋主也唤她‘小郡主’,着实令人汗颜。 “小郡主金安,今日还有别的要事,恕六娘不能奉陪。”六娘虚虚一拱手,眼神却巡视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沈沛点头,“请便。” 十四和十五见来人是她,也出声道:“六娘姐姐,九命大人在东别院。” 六娘神色颇有些怪异,她咳嗽一声,“……死了么?” “还行,不过怕是不能习武了,主子在给九命大人疗伤。” “知道了,我……去别院看看她。”六娘说罢,转身走了。 “还好九命大人没事,不然六娘姐姐都没有能斗嘴的人了。”十四见她走了,才悄声感慨。 十五点点头。 这行色匆匆的模样,沈沛倒是从中品出一丝别样意味。 “既然大皇女殿下有事在身,沈沛也不便叨扰,先告辞了。”沈沛说完,便真的打算走了。 细想下来,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一趟皇女府。 还是回去吧。 十四有些不舍,正欲说点什么,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你找我?” 沈沛与双胞胎齐齐抬头。 卫景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十三和十四见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退下了。 她似乎有一夜没睡,身上着的还是去参加百花宴时那身衣裳。 沈沛拧眉,“九命伤的很重?” 卫景珂摇头,“已无大碍。” 说着,她走进堂内,在沈沛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怎么来了?” 她来不得么? 沈沛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想起来皇女府一趟,只知现在来了,才有些懊悔。 但这话被主人家挑明…… 沈沛露出微笑,“路过,想起那些媒人给的画像和书信,我便过来一趟,顺带取了回府。不知大皇女殿下可有替沈沛选中如意郎君?” 卫景珂顿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颇有些不解。 沈沛:?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卫景珂耿直道:“只是在想,京中为何会有人传言你脾性好。” 沈沛:“……” “殿下说这话,是想与沈沛老死不相往来吗?”沈沛笑吟吟地问。 卫景珂:“……”简直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你今日怎会来找我?”卫景珂拿起桌上的用来招待沈沛的茶,就着杯子抿了一口。按照她所想,今日沈沛大概是去找江无艳和晨曦了,她便专心替九命渡金丹,结果渡到一半,神识中却察觉沈沛来了皇女府。 沈沛面无表情地说:“来拿画像和书信。” “还未审完。”卫景珂面不改色地道。 “那就来问问殿下答应我的,带我去赏景几时兑现。” 卫景珂:“明日,观天司的人说,明日晴朗,不寒,适合出游。” 沈沛:“……” 她本是有些赌气的问的,但她……居然还去问了观天司的人? 沈沛抿了抿唇,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故作平淡道:“那便明日吧。” 卫景珂:“好。” “对了……”沈沛敛下眸,轻声说:“我先前说要送你一个人,那人我说服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便当她是个影子,她会保护你的安全。” 卫景珂:“那人实力高强?” 沈沛点头。 “你如何说服的?”她记得上次她同自己说时还说未下定论。 沈沛微笑,“我爹早些年于她有恩,我又拿了些银两贿赂……” 卫景珂:“好。” 见她答应下来,沈沛眼中也露出喜色。 故而,也没瞧见卫景珂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迟疑。 她应当是不需人保护的。 但沈沛给的好意,她便收着吧。 她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在沈沛眼中称得上‘实力高强’。 至此,卫景珂也并未细想,沈沛所要引见给她的人是谁。 第二十四章 春寒已过,暖风卸去冬装,也吹来漫天桃花香。 京城十几里外,有一桃花寺。 桃花是朱雀的国花,而城外那座寺庙,便是朱雀的佛寺,因着满山都种着桃花,便又被百姓们称作‘桃花寺’。 春三月,人恰是最多的时候。 卫景珂扶着沈沛的手,将她接下马车。 “这便是殿下要带我来看的地方。” 站在山脚,远远眺望,三月的桃花寺简直美不胜收。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簇簇的粉色挂了满山,拥成云往山尖上去,偶尔风吹落一朵,也是美艳至极。 而寺庙在山顶,隐约能看见,却不真切,像腾在云雾中。 “虽是寺庙,但桃花寺的山景最是不错。”卫景珂答道。 “嗯,听说庙宇也很灵。正好能给爹与弟弟祈福。” 结伴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但一眼望去,大都是两两相伴。 倒是卫景珂和沈沛这样,出行还带着两三个侍卫的反而少见。 毕竟来桃花寺烧香,除了朝廷里需要置办祭祀之事的司仪,老百姓们过来大都是为了求姻缘。 而卫景珂…… 居然带她来这里赏景。 沈沛心想,实在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这人……总是做些乱人心神的事。 “上山吧。”卫景珂突然发话。 沈沛抬眸,那仿佛直入云霄的登天台阶就立在眼前。 “殿下的意思是……” “当然是走上去。”卫景珂淡淡道,“你身子太弱,日后每月三旬,都出来走动。” 沈沛:? “殿下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让她多走走? 卫景珂:“自然。不止这回,以后只要有空,便带上你走走。” 沈沛:“……那沈沛真是多谢殿下好意了?” 卫景珂:“嗯。” 沈沛:“……” “走吧。”卫景珂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沈沛轻轻咬牙,看着立在面前的阶梯,然后伸出右手提起了裙角。 区区爬个桃山而已。 “主子她没事吧?”跟在后头的暗卫们难以理解,“来桃花寺不是为了赏景看花吗?怎么还让小郡主爬山。主子就是再不通情爱之事,这未免也太……” “你怎么知道主子不通?”其中有心思细腻的暗卫白了他一眼,“三言两语便定了小郡主接下来每个月的三旬呢,以后得空都要带小郡主出来走走呢。” “是这样吗?” “是啊,而且爬山多好啊。”能强身健体,还能赏花看景。 “那咱们离远些,莫扰到主子她们啦。” 最后这句话倒是引得众人点点头。 …… 沈沛其实还真没什么空闲去看景。 她养尊处优惯了,去稍远一些的地方就要坐轿子乘马车。加之先前肩膀受伤,回了王府冬霜便给她补了又补,连拿个东西都有人代劳。 这一爬山才知,这身躯是当真虚弱。 爬了一会儿,她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爬两步便要歇歇。 倒是卫景珂,神色如常,并未因为她停下脚步而不满,反而耐心地跟着她停下,看看她,或是看看景。 桃花寺上山还有一条马车道,只需花少量银两就能雇个马车去到山顶的寺里。像沈沛和卫景珂这样走梯道爬山上去的几乎没有。 两人穿着不俗,起初登上这台阶的时候,还引来不少人注目。 不过这时,身边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只剩两三个暗卫在后头远远跟着。 “沈沛。” “嗯?”沈沛停下脚步,轻轻换了口气。 “手是怎么回事?” 沈沛下意识地握紧了裙角。 卫景珂站在她身侧,单手负在身后,身体微微侧向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沈沛提裙子用的右手,左手却一直安静地垂着。 虽然她尽力掩饰了,但看起来仍就不算自然。 沈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是磕到了。” “我看看。”卫景珂摊开手,意思是交出来。 交什么? 她的手吗? 沈沛抿了抿唇,反而身体朝后仰了仰,“只是小伤。而且……” “而且什么?女女也授受不亲?”卫景珂反问着,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已经包扎过了,洁白的纱布裹住了手腕那一小节。 她也小心地并没有动到她的伤口。 沈沛见她没有动手拆开纱布,心里稍定,问道:“殿下,只是磕了一下。殿下虽是女儿身,但京中你我谣言已经传得过分,殿下希望谣言愈演愈烈吗?” “这四周无人。再者……百花宴上卫子楠出了事,你我的谣言就已经澄清不了了。”大概许多人都觉得卫子楠出事有她的手笔,对此卫景珂倒也无所谓。 沈沛看向她,“睿明郡主是殿下的堂妹,她如今痴傻,殿下不恼怒那个幕后黑手下手太重么?” “是她蠢坏,与人何干。” 闻言,沈沛垂下眼来,“我还以为,殿下特意选了走这条道,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不信卫景珂一点也不怀疑。 事实上,卫景珂只需要问问十三当日的情况,便会知道,卫子楠是她让十三丢到御花园另一角去的。 为何自己能制服当时的卫子楠……这点应该也会引起她的怀疑。 故而她以为,卫景珂邀她登这阶梯山道,是要说点什么的。 卫景珂伸手放在她的头顶。 “是有话要说。卫子楠变成现在这样,卫景瑜失去了拉拢睿明王府的机会,心中定恼怒。而惠妃也因此丢掉了后宫大印,那两人恐怕会把账算到你头上。你爹不在京中,若遇到事,便来找我。” 沈沛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是。就怕……来找殿下也无用。” 卫景珂挑眉。 “爹是安定王,手中还有三十万兵权,二皇子与惠妃娘娘再如何恼,也不敢要沈沛的命。”沈沛想想,笑了起来,“思来想去,也只有拿我的婚事作为要挟了。” “若是这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沈沛:? “本宫说了,你爹不在京中,你的亲事旁人做不了主。” 沈沛:“那若是陛下赐婚呢?” 卫景珂一顿,缓缓地说道:“那也有办法让他收回成命。” “殿下何故为了抗旨?”沈沛叹了口气,“再怎么样,我也只是殿下师傅的女儿,论起关系,恐怕还不如你与家弟亲近。” 卫景珂:“那就自此开始亲近。” 沈沛:…… 卫景珂眼里盛起一丝笑意,“自这山道开始,如何?” 沈沛:“……不如何。” 饶是这样说,沈沛还是提着裙子慢慢往上走。 暖风吹过,桃花颤颤,那多不胜数的台阶笔直往上,高耸入云。原似高不可攀,但身边有人陪着,便似乎也没有那么长了。 “累了我便背你上去。”卫景珂跟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沈沛顿住脚步,回身看她。此时站在比她高一阶的地方,却也刚好与她平视,“这时候就累了。” 卫景珂别开头,“沈沛,别撒娇。” 沈沛无辜地喊了声:“卫姐姐。” 卫景珂:“……” “卫姐姐。” 卫景珂只默默回了身,将后背交给她。 沈沛笑着趴上她的背。 卫景珂背着她继续往上走,如履平地,呼吸也平坦。 “小时候您也背过我呢。” “记不清了。” “嗯。”沈沛将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看着这漫山桃花,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两世为人,其实她也记不太清了。 但眼前背着自己的人,可真真切切地就在眼中,清晰着呢。 第二十五章 来到山顶,桃花寺就在眼前,而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 ‘明静寺’三字牌匾高高挂在门上。 原来桃花寺是叫这个名。 两人一起走进寺庙,顿时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朱雀民风开放,也不是没有女子与女子成为‘姐妹’在一起生活的,但卫景珂与沈沛的相貌气质都绝佳,身后还跟着三两个侍卫,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对于这些视线沈沛习以为常,只听她问身边的人道:“殿下要去上香么?既然来了,我想去为爹爹和朔儿求个平安符。” 桃花寺虽然以求姻缘的居多,但这里毕竟还是佛寺。 又因它坐落在京城外,所以桃花寺也是朱雀的国寺。 沈沛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披着袈裟的高大和尚朝两人走来。 和尚气度非凡,手掌竖直,微弯背脊,行礼道:“明静寺不知大皇女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卫景珂稍稍点头,客气道:“无需多礼,今日来不为国事。主持大师不必招呼。” 大皇女来明静寺不为国事? 主持的目光稍一偏,便落在沈沛身上。随后他点头一笑:“殿下自便。” “还请大师准备斋饭。午膳我们便在这里用。” “自然。” 简单地寒暄了这么几句,大师便匆匆离去。 沈沛则好奇,“斋饭?好吃么?” “口味比较清淡。你也可以尝尝。” 卫景珂自回到朱雀以来,最难受的莫过于已修辟谷之身的自己还得吃饭。 皇女府膳食虽然不错,但对她来说油腥太重。 桃花寺的斋饭却是不错的。 清淡也干净。 回到朱雀有一段时日,她倒经常让暗卫来这里取饭。 “殿下说好吃,那应当不错的。” 卫景珂点头,“去上香吧。” “殿下不去?” “你去吧。”卫景珂神色有些迟疑,她没有什么好求的。难道乞求神佛保佑她渡劫成功么? 她不去,沈沛便以为她还有其他事要办,是以并不纠缠,径直朝那上香的佛堂走。 暗卫得到卫景珂的眼神,也立刻跟上。 卫景珂其实没别的事,今日来桃花寺也当真是为了履行承诺带沈沛出来逛逛。所以,她也没走远。 桃花寺外有一片桃花林,卫景珂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 “这位姐姐,看着桃花,是为姻缘所苦吗?”突然,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来到卫景珂身旁,好奇询问。 卫景珂偏头看去。 ‘少年’眉清目秀,唇色红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却有一股说不透的灵秀。 卫景珂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桃花只是因为桃花好看。” “但我观姐姐倒有桃花之运。”‘少年’笑得老神在在,“是一朵好桃花,好姻缘。” 卫景珂:“姻缘人在何处?” ‘少年’掐指一算,对着桃花寺那佛堂的方向摇摇一指,“那里。” 卫景珂:“哦。” 怎么是这反应?‘少年’愣住,难道自己算错了? ‘少年’不甘心道:“姐姐身上这红线断过,现如今算是重新续上了,是也不是?” “你倒会算。” ‘少年’机灵一笑,掐指还想算更多,却忽地白了脸色。 “怎么,这桃花有劫?”卫景珂瞥‘他’一眼。 “没有……只是……不知为何,想算更多,却算不到了。”‘少年’白着小脸,神情有些诧异,又有些气馁,“罢了,算不出来了,不收你的钱。” 说完,这‘少年’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卫景珂收回停留在那女扮男装的少年身上的目光,心中已经有数。 能从她身上演算出一二的人…… 无疑是上界天机山的弟子。 与上界其他宗门不同,天机山的弟子能通过演算之术得知预言和天机。 哪怕是上界,也无人敢随意招惹天机山的弟子。 剑宗与天机山不同,剑宗的弟子是出了名的好战。而天机山则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若无要事,连下山都懒得下。 而今日居然会下界这小小的桃花寺里遇到天机山的人,倒也稀奇。 卫景珂并未想太多,只转身看向佛堂。 上完香的沈沛恰好走了出来,与她对视后,便步伐轻快了些,朝她奔来。 “殿下久等了。” “这个,”沈沛取出一个红色小符袋,交到她面前,“护身符。” 给她的? “多谢。” 卫景珂正要接,谁知沈沛却又一下缩了手,收了回去。 “晚些下山时,沈沛想坐马车。”沈沛拿着护身符,‘要挟’道。 卫景珂无奈,“可以。” “那这便送给殿下了。”沈沛轻声说着,将护身符上的绳子穿过她的腰间,轻轻系上了。 两人靠的很近,卫景珂低头就能嗅到沈沛发间的清香。 她抓住沈沛的手指,能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轻轻一颤。 “护身符不戴在那里。”卫景珂从她手中抽走护身符,揣进了胸前的衣襟里。 沈沛:“……嗯。” “走吧,吃斋饭。” “好。” 沈沛跟上她的脚步。 只觉得手指被握过的那寸肌肤,隐约发烫。 …… 桃花寺的另一处禅院里,有人正在苦口婆心—— “那可是侍郎大人。您去见一面,就当结个善缘了。先生最懂这些缘法,不过是替他算一算姻缘罢了,这怎么就为难您了呢?” 被喊做先生的人其实是个女人,且她正坐在棋盘前对着那些黑白色的棋子犯难,耳边聒噪的声音实在让她不喜。 “什么叫算姻缘,与你说了,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懂么?” “你你……” “慧元你啊,年纪都这么大了,都做了这桃花寺的主持了,怎么还一点都不通透。”女先生摆了摆手,让和尚赶紧走。 和尚深吸一口气,“你真是……罢了。” 和尚见她冥顽不灵,也只好摇头离去,嘴里还嘟囔着,“一个个的大人都想算与那安定王府的姻缘,我这是佛寺,种了桃花也变不成月老庙啊!” 正这时,年纪小小的‘少年’冲了进来,“师傅师傅!我遇着难题了!” 和尚见少年匆匆朝先生跑去,心里更郁闷。 难道自己真就没一点悟性? 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能成为天机山的弟子…… 罢了,罢了啊。 “遇着什么难题了?”女先生打个呵欠,眉宇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我方才遇到一个姐姐,试图演算她的未来,却是一片白茫茫。”少年……应该说少女,她满脸忧愁地伸出手,“那白茫茫刺得我的脑袋生疼。连嵌在掌心的术阵都全碎了。” 瞥了徒弟手里碎裂的术法一眼,女先生一拍徒弟脑袋,“没死算那位对你仁慈。不该惹的人莫去惹。这下界看似凡人地界,但也卧虎藏龙啊。” “师傅又说我不懂的话了。”少女叹息,“我只是瞧见那位姐姐的姻缘线连得不稳当,我才想出言提醒提醒嘛。” 原先断过,复又连上,这是破镜重圆之势啊。 “多管闲事。”女先生又回头看自己的棋局,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这闲事管得,倒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咱们来下界的正事,居然也隐约露出了点苗头了。” “师傅的意思是,找着那偷宝的叛徒了?” “嗯。” “那咱们这就去抓他!” “再等等。时机……未到。” …… 而另一头,卫景瑜也恰好从宫中请完旨出来。 负责宣旨的侍臣随他一道走到宫门前。 “二殿下,那臣就先拿着圣旨去一趟安定王府了。” “慢走。” 侍臣拿着圣旨对他微笑,“便在此先恭喜殿下了。得了安定王府的那位,可就等于得了安定王的支持啊。” 卫景瑜面上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点头。 得了沈沛就等于得了安定王府的兵权? 那可不一定。 但得了沈沛,就等于得了卫景珂的不高兴,就等于制衡住了安定王府与卫景珂的联系,那他可高兴得很。 先前他想拉拢睿明王府,故而撮合卫子楠和沈沛。结果是个不争气的,还害得母妃也丢了后宫大印。 还好他及时回过神来。 娶沈沛的,也不一定是要卫子楠啊。 他娶了沈沛,大皇姐的表情定然会更精彩吧! 第二十六章 宫里派人来要沈沛接旨时,沈沛才匆匆与卫景珂一道赶回王府。那侍臣早已等在门口,脸上笑意融融地看见马车在门口停下。 "安定公主殿下……" 这一声喊还没送出去,就看见马车帘子被撩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随后就看见卫景珂朝车里伸出了手,带出了沈沛,将她扶下了马车。 侍臣脸上的笑容僵住。 甚至有点不可置信。 大皇女殿下怎会在此?一想到自己手里这圣旨,侍臣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些细密汗珠。完了。 完了啊! 这圣旨随他的嘴往外念,今日和大皇女殿下必定结仇。侍臣眼珠子猛转,心里却着急。 有什么法子.. “听说大人此行带了圣旨过来。”就在侍臣犹豫间,沈沛已经来到面前,温和地开口。 侍臣强作镇定一笑, "公主殿下这一声\''''大人\''''真是折煞老奴。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参加大皇女殿下。这一朝确实带了陛下的圣旨过来,不过……" 侍臣犹豫再三,并未直接宣旨,而是看向了卫景珂。卫景珂懂这个意思,轻甩了个袖, "进府里说。"沈沛也颔首,将侍臣请了进去。 圣旨未宣,就被卫景珂先看了个全。 “圣上的意思是,安定公主已到婚嫁之龄,而二皇子殿下天潢贵胃,两人十分……”般配二字,侍臣犹豫了片刻,没敢说出来。 但这点留白,懂得都懂。 卫景珂收紧手中圣旨: “此事是谁的提出来的?” 侍臣小心翼翼, "听说二殿下在百花宴后得知惠贵妃娘娘被禁足反省后去就了宫里。没一会儿便去拜见了陛下。陛下与二殿下在殿中说了一炷香的话,随后便让奴来宣旨了。" 侍臣这会儿也是知无不言了。他在门口没有直接宣旨,而是选择进了这安定王府,便是站上了大皇女殿下这条船。 "此番多谢张大人了。" 侍臣在朝中地位不算高,但眼前这人也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张侍臣呵呵笑着摆手, "奴年轻时候也是受过皇后娘娘照拂, 如今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只是这皇上若是问起来,还请大皇女殿下为奴多说几句话。" “嗯。” 卫景珂点头。虽然她也明白,若是刚才这张侍臣没看见她与沈沛一同下马车,恐怕只会当众就把这圣旨宣了,然后回头再去卫景瑜那邀功。 宫里的人,都精明着。 不过也罢,何必与一侍臣计较。 卫景珂捏着圣旨看向沈沛,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蹙着眉头。怎么会这么快…… 卫景瑜向皇帝请求赐婚这件事,应当在几个月之后,那至少是她爹已经班师回朝,皇帝想要收回兵权的时候了。 但此时她爹还在镇守边境,皇帝居然就要赐婚……激怒了她爹,皇帝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该这么快的。 沈沛忽然想起之前卫景珂跟她说的话。卫子楠的事……当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了。 皇帝这时候赐婚她和卫景瑜,一是对安定王府的兵权有所觊觎,第二恐怕也是为了制衡大皇女殿下。 她和卫景珂的谣言在京中传得人尽皆知。皇帝也怕她当真带着安定王府三十万兵权嫁给卫景珂。她才是那蝴蝶……悄然扇动了翅膀,将原本会在后几个月才会发生的事提前了.. 难道这一次,也只能像上辈子一般,等爹回朝用那三十万的兵权换她的亲事么?正想着,突然沈沛感觉到眉心处贴上了温热的触感。她掀起眸看,卫景珂正用指腹轻轻戳她眉间的 川‘字。 “头脑倒也是真的聪明。”就是思虑过多。 这猝不及防地夸赞让沈沛当场愣住:? “在桃花山时你还说过,狗急跳墙的人会拿你的婚事做文章,没想到一语成谶。”沈沛无奈,但被这一打岔,她倒也忘了心里的不安。 "不过无需烦恼,此事好解决。你在王府安心等消息便是,这圣旨……宣不出去的。" 是了,卫景珂在桃花山时也的确说过,若二皇子真拿她的婚事要挟,她亦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但……卫景珂又能怎么让陛下收回成命? 为了她抗旨不遵? 沈沛也还没有那么自大。 “殿下去替沈沛周旋的话,只怕会让陛下更加坚定要 将我嫁给二皇子殿下吧。”沈沛无奈地说,“此时我再想想办法,爹不在京中,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脑子冷静下来后,沈沛便又舒展了眉头。 就算当真抗旨,她这一回也有办法护得住爹和弟弟。卫景珂却不听她这么说, "你在安定王府安心待着便是。本宫现在便去一趟宫里。" 沈沛: “殿下……” 卫景珂又抬手按了按沈沛的眉心, "这只是一件小事,无须你紧皱眉头。倘若这圣旨非下不可,本宫就替你杀了卫景瑜。死了新郎,这亲事便成不了了。" 沈沛倏地抬眸。 卫景珂面色如常,好似刚才说要杀死自己弟弟的人不是她本人一般。但沈沛又确信,卫景珂不是在同她玩笑。 “本宫先去宫里一趟。” 沈沛也没回过神来,只能怔怔道: “殿下慢走。”卫景珂摆摆手,示意她不必送了。 卫景珂走了,张侍臣也不敢多待,腆着笑脸道: "公主殿下,那奴也先告辞了……"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大皇女殿下同安定公主说要杀了二皇子殿下.…这些是他能听的吗? “张大人留步。” 张侍臣顿住,笑脸都有些僵硬了, "殿下?" “方才大皇女殿下在这里说的话,张大人都听清了吗?”沈沛双手兜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张侍臣。 他深知,说错一句……他今日就走不出这安定王府了。 奇怪的是,他面前站的人明明是安定公主,不是大皇女殿下啊。可那股压迫感……却让张侍臣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公主殿下说笑了,奴什么也没听见……”张侍臣干笑道, "奴只是过来宣个旨,谁知遇到了大皇女殿下,这安定王府的门,奴都未曾跨进来过一步呢。" 沈沛垂眸, "可张大人如今就站在我安定王府里呢。这关系,可不好撇清啊。"张侍臣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请公主殿下明示!" “张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沈沛伸手将他扶起, "这礼可当不得。只是今后若陛下身边有什么不利于安定王府和大皇女殿下的消 息,还请张大人不嫌麻烦地知会一声。" 这是条贼船啊!可眼下,他也别无选择了!张侍臣哆嗦着嘴唇, “都听殿下的。” “张大人放心,大皇女殿下养的暗卫们都是分辨事理的人,只会对背叛之人痛下杀手。自己人的话……大家都是好脾性的。" 藏在暗处的十三闻言点点头。小郡主说得不错。张侍臣苦笑: “奴才省得。” 这言外之意就是若是背叛了,怕就是要掉脑袋了。大皇女殿下的暗卫司,可不是吃素的。送走了张侍臣,沈沛也没放宽心。 她远远地朝皇宫的方向望了望,随后叹了口气: “十三姑娘,又要有事麻烦你了。”十三笑嘻嘻地跳出来, "小郡主只管说。"“替我去金瑞银号跑一趟,带个信吧。 “是。” 沈沛想,卫景珂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想法。要是皇帝非要她嫁,那她便让晨曦去把卫景瑜杀了,一如卫景珂说得那样—— 新郎死了,亲事哪能成得了?沈沛缓缓勾起一个微笑。十三瞧见她那笑容,不知怎的,觉得天又有些寒了。 卫景珂前脚带着圣旨进了宫,张侍臣后脚便让人将自己抬回了宫里。这样皇帝问起来,他才好推脱开。 但此刻皇帝也没空向他问罪。 天色渐晚,皇帝正准备用膳,就听见外头的侍臣喊了一句大皇女殿下到。皇帝:.. 卫景珂来这里的目的他猜到了,想来这顿饭也不安生,皇帝索性放下了碗筷。“景珂,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用膳了吗?”今日的皇帝似乎对她格外温和。 卫景珂懒得与他演父女情深,从宽袖中抽出那张圣旨,放到了皇帝的饭桌上。皇帝蓦地脸色一变。 “景珂,这圣旨……” “儿臣恰好在安定王府,张侍臣去宣旨,被儿臣拦下来了。”卫景珂对于自己截了圣旨这事供认不讳。 皇帝顿时怒横她一眼, "你想抗旨?" "没宣出去,怎算抗旨?" “你……朕知道你不满朕将沈沛嫁给景瑜,但你截下圣旨未免太过出格了!”皇帝一边说着,尽量掩饰自己的怒火。 这个女儿历来强悍,但索性她还算听话。但近来 ……却愈发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 拦截圣旨,抗旨不遵,都是杀头的罪! 卫景珂问他: "将沈沛嫁给卫景瑜有何好处?不在京的安定王那处父皇要如何解释?就算父皇想过河拆桥,可安定王如今还守着边境呢。" “他不守了最好,朕也刚好收回这三十万的兵权。”皇帝气急。偏偏卫景珂说得都在点子上。卫景珂像看一个无知蝼蚁似的看着她这位父皇, "父皇慎言。" 朱雀若没有安定王,早就被其他三国吞并了。 皇帝:.… 几时轮得到卫景珂来教训他! 皇帝咬牙, "朕已经决定了要把沈沛嫁给景瑜。怎么,你特意来走这一趟,是舍不得沈沛吗?"到底是舍不得沈沛,还是舍不得安定王府? “虽然她与你青梅竹马,但嫁来皇家还是嫁给你皇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卫景珂低笑一声, "亲上加亲……卫景瑜将儿臣视作眼中钉,周明山一役是他的手笔。而卫景瑜之母惠妃,更与儿臣有着杀母之仇。在父皇看来,仇深如斯,还能算得上一句亲人?" 皇帝的脸色几变,到最后,他问: "杀母之仇是何意?" 卫景珂母妃身份低微,又去得早。故去的皇后见她可怜,便将她养于膝下。若卫景珂嘴里说得‘母亲’是皇后…… “皇后死时,惠妃还未进宫来!” 卫景珂冷笑, “那请父皇想想,惠妃是什么时候进的宫?恰是母后出事,父皇伤心欲绝之际吧!" 皇帝的脸色彻底僵了下来。 皇帝多疑,只这一点便足够让他怀疑先皇后之死与惠妃有关。 事实上,也确实有关,不过年月已将大部分的证据埋葬,他即便去查,也只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但只这点蛛丝马迹,要让皇帝与二皇子母子俩心生隔阂还是轻而易举的。 “惠妃杀了母后,卫景瑜现在又想杀我。将沈沛嫁给了卫景瑜,待他得了安定王府的支持,届时我死后,父皇可还能安枕无忧?" 说到底,皇帝还年轻,断没有到退位的时候。但若是卫景瑜得了权势兵力,完 全有了能逼宫退位的实力时,他这朱雀皇帝的位置,还坐得稳么? 皇帝心里已经信了卫景珂六分。 卫景珂说的也没错,安定王视她那个女儿如珍如宝,要是真不知会一声便强行赐婚,这安定王怒起来…… 这么一想,卫景瑜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定王会怒,才会让他赐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帝扶额,脑子也一片乱。他是中意让景瑜成为太子……可若是景瑜与惠贵妃狼子野心,要的不仅仅是太子之位呢? "这圣旨,朕再想想。" "父皇圣明。”卫景珂不咸不淡地说道, “母后与惠贵妃之间的事还请父皇明察。""儿臣就不耽误父皇用膳了。"说完,她居然就想走了。 但皇帝头疼,也忘了她抗旨不遵的罪,见她要走,反倒问出了声: “景珂,你对沈沛当真无意?" 卫景珂回头。面对皇帝那怀疑的眼神,她只道了一声, "有。"“那你为何不要朕赐婚?” 卫景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轻咳一声, "……若你当真喜欢,等安定王府的兵权收了回来,也不是不能将那孩子嫁给你。" 细想而来,皇后当初待景珂极好,倒是皇后去世后,他这个父皇反而不像是个父亲了。“届时再说吧。”卫景珂只顿了顿脚步,便走出了大殿去。 她今日提及皇后,才让皇帝对她这个女儿多了几分怜惜。至于赐婚…… 皇帝不配,她亦不屑。 成为道侣讲求的是你情我愿。沈沛若不愿意,她也不勉强……大概。沈沛若愿意,便是天道来,也拦不了。 至于那皇帝……她一念之间就能取了皇帝性命。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后果,修士杀了下界人会累积因果业障,而皇帝与她有父女之缘,弑父的业障不小,哪怕已经渡劫,卫景珂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若是皇帝死了,朱雀必定大乱……太麻烦了。 等她渡完自己的劫之后,她便与这下界再无纠葛。正想着,脑海中却出现了沈沛的脸。到时候回去,定记得把沈沛也带回去。 没有修为也无妨,给她喝长生泉的水,也能拥有与修士比肩的寿命。有沈 沛那小狐狸在,即便是修仙的路,应该也不会觉得太漫长。 卫景珂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殿内就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张侍臣呢,朕让他去传个圣旨,缘何圣旨会落在卫景珂手里!” “回禀陛下,张侍臣在太医院呢,说是圣旨还没宣,就被大皇女抢去了,这会儿还在太医院昏着呢。” "……"皇帝闻言更气了, "卫景珂!" 卫景珂这目中无人的脾气,到底是随了谁的! 卫景瑜消息也算灵通。 火急火燎地来了宫里,见到的正好是卫景珂走出宫门的一幕。“大皇姐!”卫景瑜赶紧拦住她。 卫景珂停住脚步: “何事?” "大皇姐,去找过父皇了?"卫景瑜在府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赐婚的消息,心里暗道不好,再派人去探听了卫景珂的行踪后,立刻赶紧就来了宫里。 "父皇……撤回成命了?"见她不答,卫景瑜愤愤然道: “大皇姐,我只不过是心悦安定公主,就这么一件事,皇姐都见不得吗?" 卫景珂缓慢地低头,目光落在卫景瑜脸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卫景瑜,本宫不管你在算计什么,不想死得太早的话,就不要打沈沛的主意。" 不杀卫景瑜不是怕杀了凡人或是弑弟的业障,而是她在等。等找到上辈子那个帮助卫景瑜暗算她的上界人。 “记住本宫说的话。”卫景珂与他对视,那双黑眸中的那锐利仿佛天山下终年不化的冰,冰寒刺骨。 卫景瑜:... 这还是卫景珂第一次满含杀意的警告他。六阶武者的威慑……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害怕。但压下那股惧意之后,是更深的愤怒。不过是个六阶武者罢了! 她凭什么拿自己的生死来威胁! “大皇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如此多管闲事,小心走夜路再也看不到天明。”卫景瑜阴沉着脸说道。 卫景珂直接无视他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只卫景瑜站在原地,眼中的愤恨几乎要化作实质。卫景珂……! 卫景瑜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当机立 断道: "去一趟盛华驿馆。"他要去见一个人。 娶不娶沈沛已经不重要了,他要废了卫景珂!废了之后,再尽情折磨,方消得他心头之恨! 二皇子的马车很快就到了驿馆。 夜里的驿馆安静得出奇。 "这位公子,住店吗?"掌柜的招呼他。 二皇子冷冷地将一块令牌放到了驿馆柜台上, "找人。"掌柜的神色一变。 “楼上请。”他高声呼喝: "小二,带人去二零八天字号房。"很快,从黑暗中隐现出一个黑影。 黑影悄然靠近,吓得二皇子身边的护卫一个激灵,险些拔出剑来。 “二零八房,请。” "殿下……" 二皇子摆手, "在此等着。" "……是。" 黑影只将卫景瑜送到了那间房门前便消失不见。 卫景瑜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令人惊骇的是,这客房中别有洞天。 只是跨过了一扇门,却似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夜晚的月光真切地照在身上,而他人已经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别院前。 “殿下。”别院里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衣着华贵,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给我的那异兽什么用都没有,没有办成我的事,反而还坏了本宫与睿明王府的交情。”卫景瑜冷冷地盯着他。 "一开始我就说了,殿下买的是我的东西,而不是买的是这件事能办成。”男人叹气, "殿下若一开始就买这事成,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卫景瑜气笑了,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他哪知道沈沛和卫子楠的事都板上钉钉了,临了却出了那么大差错。他以为母妃能将这件事做成,谁料两个人中了情毒却根本没碰到一起去。 也怪那卫子楠蠢,居然没得手。 "之前那事本宫不计较。这一次,本宫要你废一个人,再将她抓到本宫面前来。""殿下要的是谁?" “卫景珂。” >男人蹙着眉沉吟了片刻,并未立刻答应。 "怎么,你做不到?"卫景瑜眼底尽是阴鸷, "堂堂上界人,连个小小的六阶武者都打不过?" "不是打不过。”男人叹息, "据周明山的情报看来,大皇女可不止是六阶武者那么简单。她既然能生擒六阶巨蛟,又能在负伤的情况下从五阶弓箭手的埋伏中逃过,就不可能只是六阶武者了。" “再厉害能厉害过你们上界的修士?”卫景瑜不屑地问。 "殿下说得有理。只是大皇女的实力得按八阶来算,加上身份尊贵……那二皇子需要付的报酬就得更珍贵才行。" "你怕本宫付不起报酬?" "不,只是告诉殿下一声,盛华商团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件东西。"不要钱,而是一件东西?卫景瑜也感到好奇, "你且说说。" “贵国国师手中有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只要殿下能将它交给我,我会派出一名上界高手帮殿下除掉大皇女。” 卫景瑜摸了摸下巴, "本宫与国师的关系尚不算太熟稔,但若你替本宫除了大皇女,本宫成为太子之后,国师那边便由本宫来想办法。若他不肯,大不了本宫给朱雀换一个国师便是。" “可以。” “既然交易成了,本宫希望你能尽快行动。百花宴后不久就是朝供,今年的四国会会在朱雀举办,本宫不想在四国会时还见到卫景珂完好无损!" “殿下放心。” 待二皇子离开后,别院就又恢复了安宁。 卫景珂那日去后,圣旨便当真没再回来。关于皇帝给沈沛和二皇子赐婚一事,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那那日张侍臣去了一趟安定王府的事还是被不少人知道了。只不过仅凭这一点,又不能推断出更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也就不再对此多猜测些什么了。 大概感触最深的当属沈沛。卫景珂居然当真为她去抗旨了。 "殿下是真的喜欢小姐的吧。"冬霜一边替她梳着发,一边也感慨道, "近日再看京里那些小话本,奴婢竟也魔怔得觉得那些 写书的人都是字字珠玑了。" 沈沛: "……你怎也去看那些?" “因为小姐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呀,看来看去,这京中能配得上小姐,也只有大皇女殿下了。”冬霜替她插上一只新的翠绿玉簪,看着妆镜中眉目温和的沈沛,轻轻笑了, "百花宴之后,许多官家夫人都忙活起来了,京里的媒人们啊,是这家说完去那家,嘴皮子都说干了。" 的确,每年百花宴之后,总有许多定亲的。 "不过自从小姐收到的那些画像书信都一股脑地送去大皇女府之后,倒是没再收到过这些了。也不知道大皇女殿下都是怎么处置的那些书信。" 沈沛:.… 她也很好奇。 但问起卫景珂,那人只说没批完,不让她插手。 沈沛寻思那也不是多么堆积如山的文案,怎么就批了那么久还批不完呢?"小姐可真好看。"冬霜给沈沛擦上一点唇上红脂,终于停下忙碌的双手。 沈沛定睛一看,妆镜中的自己着了轻淡的妆容,但只这样,也娇艳非常。不俗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尚且年轻的自己,原来看起来是这般的不谙世事。 这张脸,看起来的确很好算计。 沈沛想着,视线便飘到了妆镜前放着的那张帖子上。这是昨日御史府送来的帖子。朱嬛请她去庆华园一叙。 距离上次百花宴朱嬛落水,倒也有几日了。 这辈子她不想做朱嬛上位成二皇子妃的踏脚石,便一直未去看望。朱嬛此番请她,定也不会是无的放矢。庆华园啊,不知又是个什么局。 上辈子倒没有这一遭。正想着,便又听冬霜道—— "总觉得小姐从今年开春起,气色就好了许多。”冬霜瞅着她,琢磨着说, “嗯……也不能说气色,就是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奴婢不太会形容,总之我家小姐就是好看。" 沈沛浅浅一笑,"冬霜今日嘴是抹了蜜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冬霜的感觉没错。这都是引灵体的作用。 r /> 引灵体乃天眷之体,天地万物都遇到她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灵气。于是重生之后,她便悄悄攒着这些灵气修炼。 很少,修炼得也慢,但很稳。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她的容貌上。引灵炉鼎之体大成后就是惊天之姿,她如今初露端倪,已经有‘魅惑’的效果了,只是这一点浅显,不容易让人察觉。 譬如对她几见倾心的卫子楠。 譬如那些给她送书信的人。 越是心志不坚定的人,越是容易受美色所惑。这么一想…… 卫景珂与她见过数面……按理说在她的有意诱惑之下,卫景珂早就该被她迷得找不着北了才是。沈沛叹息, "长得再好看,也敌不过她内心坚定。" 她的低喃被冬霜听在耳中,引得冬霜也笑,"那小姐希望大皇女殿下如那睿明郡主一般么?"被猜中心思的沈沛也不恼:“……倒也不是。”若是因为引灵体而对她倾心,她又觉得不满。 若是无动于衷,她又难免低落。 “是我贪心了。”沈沛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什么贪心?"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沛回头,卫景珂已然站在门口。她如同一柄剑,无论何时都站得笔直。"你……殿下怎么来了?" 卫景珂应道: "今日休沐,我来找沈朔切磋。上了院子,听见有人在说话,便来看看。"沈沛硬着头皮起身, “朔儿住隔壁的院落,此处是沈沛的闺房。” 卫景珂原本没什么打量的心思,不过听她这么说,反而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才道: “嗯,不错,干净整洁。" 沈沛:? 冬霜在一旁捂嘴偷笑。 "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走府中大门,经人通传再……"卫景珂: “本宫进安定王府,从不需通传。”她想来就来了。 “那若是我在睡觉呢?”沈沛有些气急了, “睡得哈喇子乱流的模样,殿下也想看?”卫景珂顿住,随后认真地说: “倒也想。” 但她每次见到沈沛,她都是极好看的样子,端庄有礼,温和大方。偶尔炸毛……与她顶嘴时仿佛猫爪子在时不时地 抓挠,惹人心痒。 沈沛因这话愣住,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哈喇子乱流的模样……她也想看? 这女人……还真是…… 就连冬霜,看着这气氛都有些脸红。大皇女殿下……真是直言不讳啊。难怪小姐顶不住。"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您还要去赴约呢。"冬霜小声提醒。 沈沛回过神,点点头, "嗯。" 卫景珂: "你要出门?" "小姐接了御史府的帖子,御史家的朱小姐请小姐去庆华园一叙。"冬霜轻声应道。 御史? 朱嬛? 她似在百花宴上见过。朱嬛似乎有一好友,是柳侍郎之女。 卫景珂记得这人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这柳侍郎除了一女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柳明,给沈沛写过情书。 卫景珂沉吟片刻,就说: “既如此,我便也去。” 沈沛:? "怎么,本宫去不得?"卫景珂反问她。沈沛纳闷: “殿下不是来找朔儿切磋的吗?”卫景珂面不改色道: "临时变了主意。" “殿下若想去庆华园吃饭,沈沛改日做东。”沈沛笑着说, "也好答谢殿下替沈沛周旋亲事一 事。" 卫景珂却不假思索道: "既要答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庆华园吧。"沈沛微笑: "……" 罢了。去便去吧。 倒是今日同样在府中休沐的沈朔练完武回来,正欲出门,便见着自家姐姐与大师姐一道上了马车。 "姐?" 可没喊应,马车已经驶了出去。 沈朔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 “姐她几时与大师姐交好了?”甚至一起出门? 跟在身后的小厮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少爷,京中那些谣言和话本子,您是一样也不听不看啊。” 沈朔:? 第二十七章 庆华园坐落在江边,作为京中有名的戏园子,远远就能听见一些唱戏声。 今日侍郎府包了场,其实为的是柳灵霜定亲这等喜事,柳灵霜平日就不算低调,此番定了好亲事自然要宴请一众姐妹。 也不能说宴请,说是简单地炫耀,反而更贴切。百花宴后,柳府便迎来了说亲的媒人。来提亲的不是别人,而是瑞康侯世子,赵成杰。 瑞康侯府在朝中已算是落魄侯爵,本身也没几个权势,但这世子赵成杰却不同,年纪轻轻便有五阶实力,而且还是当朝国师的义子。 国师在朱雀地位非凡,皇帝也礼重三分,身为国师义子的赵成杰也算是这京中的香饽饽了。柳灵霜与赵成杰定亲,算是高嫁了。 而柳灵霜的其他两个姐妹,司徒蔻儿与彭珊,因家境不错,家里也在替她们物色不错的定亲对象。 朱嬛则因上次在御花园中落水,出了丑,便更无人问津了。就连今日庆华园,她也垂着头,任人奚落。 戏台子上有人嬉闹笑唱,仿佛在嘲笑朱嬛的境遇。 而另一边,柳灵霜的兄长柳明忍不住拉过了得意洋洋的妹妹问道, "妹妹,你真的请到了安定公主?" 柳灵霜拍了拍她哥的胳膊, "你且安心吧。等让你见那位一面。我这设宴,可不全是为了自己,大哥的事小妹也放在心上的。" 柳灵霜也纳闷,自家兄长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安定公主。两人根本不登对……偏偏她哥满心满眼只有沈沛。既然这样,作为小妹她自然要帮一帮的。 柳灵霜倒也不觉得沈沛有多高不可攀,她如今和赵成杰定了亲,便是靠着国师大人了,侍郎府加国师大人的背景,他哥还娶不得一个沈沛吗? “你瞧,那低着头的,就是朱嬛。她与安定公主有几分交情,拜帖我让她发了。”柳灵霜指着朱嬛道。 柳明一副书生气,长得也还行,朝朱嬛看过去,恰逢朱嬛也抬头。两人便对视了一眼。 朱嬛小心翼翼地垂下了头。 柳明则皱了皱眉, “她怎会与安定公主有交情?”这怯懦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沈沛的朋友。 “柳大哥自是不知,”司徒蔻儿的笑声迅速穿透了整个庆华园, “许久之前,朱嬛她与我们打赌输了,愿赌服输嘛,我们就让朱嬛 在地上学狗爬,结果安定公主以为她受了欺负,便顺手救了她。两人自此就结了交情咯。" "不过真奇怪啊,你上回百花宴落水,怎么没见安定公主去府上看望你?"司徒蔻儿逼近朱嬛,问道。 朱嬛抿抿唇,不说话了。 柳明见此不太高兴, "她真能请得来安定公主?" “请不来?请不来就让她再学狗爬呗。”司徒蔻儿骄横道。 柳灵霜与彭珊也是欺负朱嬛惯了的,顿时笑笑: "对啊,就围着这庆华园爬一圈算了!"朱嬛始终低着头,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若是沈沛在……她就不用受这等欺负了。 可沈沛呢,她为何还不来? 上次也是……若是她和自己一起掉下那池塘去,司徒蔻儿这几个人早就被治罪了,怎么还能在这里嘲笑自己? 朱嬛双手放在膝上,捏住裙子的手都紧握成了拳。 众人正哄堂大笑着,突然柳家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安定公主到了。”柳明欣喜若狂, "快请!" 侍卫顿了顿,轻声提醒道: “一同来的,还有大皇女殿下。”在场所有人愣住。 大皇女殿下? 想起京中那些关于那两人的传闻,柳明霎时白了脸。 柳灵霜也没想到大皇女居然也会来,见自家兄长那不争气的模样,头疼地叹了口气: “兄长,先随我等一起去见礼。" 这话间,人已经被请了进来。 沈沛双手交握与腹前,温婉大方。卫景珂与她并肩而行,视旁人若无物。 朱嬛抬起头来看,见两人如此般配,反而心里更加难受。柳灵霜能许给赵成杰,沈沛能许给大皇女。而自己呢…… “参见两位殿下!” “参见殿下!” 大家纷纷行礼。 "诸位免礼。" 柳灵霜作为今日做东的,心里是无比郁闷。她是想要请沈沛来与自己兄长相看的,但大皇女也来了,这事就难成了啊。 “两位殿下请上座。” 沈沛和卫景珂也不推辞。 >大家原本聊得热火朝天,这两人一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拘谨得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戏台子上还高声唱着。 而柳明的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沈沛,仿佛要将她盯穿。 “哪位是柳侍郎之子?”率先发话的居然是卫景珂。柳明被点了名,自然要应, "回殿下,在下柳明。" “柳公子多大了?” 柳明僵住, "今年二十五有余。" "打算从文还是从武?"“从文……今年已在准备秋试。” “哦,你不是武者?” 柳明低下头去, "在下没有武者天赋……"卫景珂目光锐利, "那家中可有妻妾?" 众人大气不敢喘。但听着这些问话心里都有些怪异。 这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怎么听着……像是在相看柳明呢? 大皇女殿下自然不可能看上柳侍郎的儿子,那……难道是帮沈沛问得?不是说大皇女殿下与安定公主之间有情吗?怎么又问起柳明来了?当事人柳明比任何人都纳闷。 但柳明一想到大皇女可能是为了沈沛在相看自己,顿时丧气全都消失无踪,反而认真地答了起来 "家中无妻无妾,只有两个通房。今后娶了娇妻,通房自然也都是要遣出府的。" 说着‘娇妻’,但那贪婪的目光却落在了沈沛身上。沈沛……若是能娶到她………沈沛端坐在席间,听见卫景珂这一系列问话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奇怪,但并未表现出来。“家里倒是干净。”卫景珂皱着眉说。 柳明正欲笑着作答,结果卫景珂先开了口: “先成家后立业,本宫看柳公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是先成亲吧。在座的……本宫看司徒小姐就不错。" 司徒蔻儿突然被点名,整个表情都是呆滞的。柳明也是不可置信地抬头。她在说什么? "怎么,柳公子觉得司徒小姐配不上你?”卫景珂淡淡地说了一句, "本宫听坊间传闻,司徒小姐性格骄横,成亲后也会是个贤内助,能管得柳府上下妥帖。" 司徒蔻儿掐着自己的手,气都快气死了,却也不敢吭一句声。 她 在外头是蛮横。但孰轻孰重她拎得清。今朝不忍着脾气,明日只会给司徒府招来祸患。柳明也一脸灰败。 他算是明白了,卫景珂哪是在帮沈沛相看,不过是想给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下马威罢了。 "殿下,这亲事也是要你情我愿的。"正在这时,外头走来一人,他正摇着扇子走近。众人齐齐回头望去。 柳灵霜面露喜色,笑道: “成杰!” 来人正是国师义子,赵成杰。 "赵成杰拜见大皇女殿下,安定公主殿下。"赵成杰笑眯眯的,脑门上似都写着‘和善’二字。 "免礼。本宫不请自来,倒是忘了恭喜世子定亲。"卫景珂双眼微眯,将压力给到了赵成杰—些。 她的视线压迫力极强,赵成杰尽量从容道, "殿下能来是赵成杰的荣幸。" "坐吧。" 赵成杰一出现,总算将气氛拉回正轨。而大家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国师义子,就连大皇女也要礼让几分。 倒是柳灵霜见此朝朱嬛瞥了一眼。朱嬛与她对视,吓得一哆嗦,掌心有冷汗溢出。 随后,趁着大家没注意,她便悄然从座位上离开了。 沈沛和卫景珂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也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没一会儿,守在门口的冬霜倒是走进了戏园子。 快步走到沈沛跟前,俯身低语, "朱小姐似找您有事,让奴婢来通传,小姐您看……"冬霜记得,她家小姐当初救过朱家小姐一次。沈沛听完,便抬首看向了园子入口处。朱嬛就站在那里,低着头捏着她的手指,时不时抬起头来张望,似乎在等她。 "知道了。" 沈沛轻声应了一声。 沈沛抬手,轻轻点了卫景珂自然垂放在座椅上的手背。卫景珂往她的方向倾身,两人的脑袋便凑的很近。 “殿下,我去如厕。”沈沛压低声音道。“要本宫陪你去?” 沈沛:? 沈沛一噎, “我的意思是,我需得离开一会儿。”卫景珂自然也看见了门口等着的身影,并未阻止,只说: “让十三跟着 。” “嗯。 两人就这么当着众人说了几句悄悄话,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看得柳明是眼睛都发红了。若坐在那与沈沛那般亲近的是他就好了! 沈沛悄然离场,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显然是朱嬛把人给叫过去了。见此,只有司徒蔻儿暗自嘟囔了一声, "难道她们关系当真好?" 可是很奇怪啊,上次百花宴朱嬛落水时她分明看见沈沛没有救她,还割断了朱嬛抓住的那截衣袖。 卫景珂也并没有很担心。 沈沛看似柔弱,但自己很有主意。既然她原本是打算孤身赴会的,那便肯定有充足的准备。至于自己…… 先听一会儿戏台上这出戏,再期待期待沈沛带她来要看的戏。 庆华园很大,戏台子外头是修缮好的清幽小道,周围立了石柱作为栏杆,一眼望去就能看见江上的景。 屏退了冬霜,两人一路顺着小道行至凉亭。凉亭周围花香怡人,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公主……"朱嬛抿了抿唇, "谢谢公主愿意接朱嬛的帖子,若您不来,这次朱嬛怕是又要挨欺负了。" 沈沛只是看着江景,轻声地说: "这一次我来了,但下一次我却不一定来了。"经历过一世,在沈沛眼中,朱嬛并非真正的弱者。 受人欺凌,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事实上,这都是朱嬛自己自讨苦吃。 在御史府中,她因是个女子所以不得宠。为了争取府中的地位,她便与司徒蔻儿、柳灵霜等人混在一起。因而御史府中的人,看在司徒府与柳府的面子上,便不敢苛待于她。 而她向来将隐忍怯懦当做保护色,才会助长了司徒蔻儿、柳灵霜等人的气焰,最后变成这副样子以欺负她取乐。 然后遇到了因为见她可怜,所以伸出援手的沈沛。 她希望沈沛能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利用沈沛让她免受欺凌。上辈子沈沛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沈沛到底是低估了朱嬛的野心。 她要的不仅仅是‘不受欺凌’啊。 她还要地位,还要旁人的敬畏。可这些沈沛都帮不了她。 所以她背叛沈沛,背叛安定王府。所以她悄然投靠了卫景瑜,最后朱御 史一纸诉状,告了安定王意图谋反。 这让沈沛觉得,当初将朱嬛当做朋友完全是个笑话。 甚至想过,若能重来,当初见朱嬛在地上学狗爬被所有人嘲笑,自己也不会上前去拉一把。这一次当真重生,沈沛也再不会播撒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了。应该说,她如今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今日来此,只是想看看,朱嬛给她排了出怎样的好戏。 "公主……为何这么"朱嬛眼眶中溢出水色, “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公主不悦了吗?”“并未。”沈沛笑着说, "只是想着,我们也并非那么亲近的关系。" 朱嬛抖着唇, “可是连公主都不救我的话,我……我会被她们欺负死的。今日她们也是看在公主 来了的份上,才放过我的。" 沈沛感到有些不耐烦。朱嬛越是一副可怜模样,反而越能让她想起最后她安定王府的凄惨。且在时刻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她眉宇间的厌恶让朱嬛看得真切。 朱嬛握紧了自己的裙子, "是朱嬛贪心了……" 沈沛.… 沈沛! 那一瞬间,朱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朱嬛渐渐冷静下来,她拾袖擦了擦眼角,正色道: “寻了那位冬霜姑娘特意将公主叫出来也是有话想说。" 沈沛: “什么话?” “那位柳公子对公主有意,我听柳灵霜说……她们想使一些下三滥的法子,让公主不得不嫁给柳公子。我害怕公主受计谋所害,所以特意先来告知公主……" 沈沛顿时笑了, "她们要使下三滥的法子对付我?" “是。” “可朱嬛,你是不是忘了,今日将我叫来这庆华园的人,不是柳灵霜,是你啊。”沈沛摇摇头,仿佛不信她的说辞一般。 朱嬛急了, "公主!我是被逼无奈的!她们说……若,若我不叫你过来,就要毁了我的清白!""所以你就叫我过来,让她们毁了我的清白?"沈沛反唇相讥。 朱嬛一愣,随后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我能做的只有悄悄告诫公主一声。"沈沛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别哭了。" 朱嬛仍低泣。 “既然我知道了,便也不会中招了,你安心吧。” “嗯。"朱嬛重重点头,突然她似乎不舒服起来,连忙扶住额头, "怎么回事……怎么……晕晕的。" 沈沛: “你怎么了?” "公主,我好像……"朱嬛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不只是朱嬛,沈沛也感觉到一丝昏沉。鼻翼轻轻翕动,沈沛才惊觉,亭子周围,有股异香。 藏在花香里,很浅淡。 紧接着,是人从高处跃下着地的声音。 沈沛听到动静,再回头时,已经有好几个蒙面人站在她身后了。蒙面人并不吱声,而是直接朝沈沛袭来,举目皆是杀意。沈沛后退两步, "你们是谁?"那群人却并未动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朱嬛,而是举起刀剑直奔沈沛而来。 “哐当——” 利刃相接。 十三现身,眯起眼, "小郡主,这是谁派来杀你的?居然派来这样的杂兵啊?" 蒙面人似乎因此被激怒,一群人朝十三冲了过去。 "小郡主,快转身过去,我要杀人啦。" 沈沛无奈,只得转过身去。 刀剑入肉的噗嗤声接连响起,温热的血液四溅。 很快,凉亭周围重新安静了下来。 沈沛回过身时,地上已经血流如注,横七竖八的尸体躺成一片。 十三打废了一个绑住,丢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赶紧挡在她身前, "小郡主别看。"沈沛笑着给她递上一张帕子, "擦擦剑。" 十三愣住: “小郡主,胆子真大啊。”沈沛莞尔。 只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发烫的脸。还真是催情的香。沈沛运起一丝灵气,勉强压制住身体的异样。 “朱嬛,还不醒么?”凉亭之中,唯有沈沛的声音清脆如铃响。 趴 在桌上的朱嬛轻轻颤了颤手指。 "小郡主,她还在装睡呢,干脆给她一刀,让她永远睡下去算了?"十三歪头问道。眼前的这个叫朱嬛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嘛。 这装昏睡的本事,也就只能瞒瞒没有武学修为的普通人。 朱嬛暗自咬了咬唇。 随后才扶着头慢悠悠地起身, "公主,我头好晕。"等她见到亭外尸体,又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这些人是柳家派来的吗?" 沈沛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便直说道: “朱嬛,柳家真想辱我清白,不会只收买这些杂兵来对付我。" 柳家好歹也是侍郎府,四阶以上的高手找不到,三阶的也该有。朱嬛眼睛一眨就有泪泛出来, "公主,您说这些人是我收买的?我缘何要伤害您啊?" “是不是你找来的人,我这还留了个活口,小郡主,咱们问问就知道了。”十三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刺客道。 "不用问了。”沈沛摇头,后转向朱嬛, "你找了人来刺杀我,再嫁祸给柳家。我伤了或死在这庆华园,今日在庆华园中的人都逃不了罪责。与在百花宴时一样,你想要利用我去治司徒蔻儿和柳灵霜等人的罪,你要报复她们。" 朱嬛垂头不语。 ‘白眼狼’这三个字足以形容朱嬛的。 她的品行与教养,似乎没有教会她什么是感恩。 “一次两次的利用我,为此,伤我性命也无碍。”沈沛声音依旧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压在朱嬛头顶, "朱嬛,你将我当成个傻子吗!" 朱嬛白了脸。 她的确将沈沛当初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姐。 她被人嘲笑着当狗爬的时候,善良的沈沛会对她伸出援手。即便她们关系不如何,但朱嬛在向她求救时,沈沛仍愿意帮她。 沈沛是一束光,却又格外刺眼。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所渴望却不可得的!嫉恨的阴暗无时无刻不在阳光的另一面滋生着! "如今看来,傻的是我。"朱嬛软倒在地,发狠似的笑起来, "原来你也在装。"什么不谙世事, 全是假的! “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你生来就拥有一切,好的家世,好的亲人,就连亲事也是最好的!” 沈沛迈步朝她走过去,趁着朱嬛不注意,一只白色小蜘蛛飞蹿而出,扑在朱嬛颈间,狠狠咬了一 朱嬛一把捂住颈间, "你……做了什么?"沈沛微笑, "你想要定个好亲事,我帮你。"朱嬛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小郡主,有人过来了。"十三耳朵一动,提醒道。沈沛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嗯。” 很快,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凉亭附近。不是别人,正是侍郎之子柳明。 朱嬛当然知道来的是谁。 除了派人暗杀沈沛的那些人是她的手笔之外,其他的还真与她无关。这亭子里的催情的异香,还有此时会恰好来到这里的柳明,包括让她将沈沛带到这里,都全是柳灵霜的安排。 柳灵霜想促成柳家与安定王府结亲,便自作主张设了局。 药也不是太烈的药,柳灵霜没想让她兄长与沈沛当众表演,只要让人看了都会误会便是。可现在…… 朱嬛抿了抿唇, "公主,愿意让我嫁去柳家?"沈沛笑着问她: “你不想吗?” 柳灵霜与赵成杰成亲后,侍郎府便算攀上了国师这课大树……于朱嬛来说,这绝对是好亲事没错。但朱嬛不解的是,事到如今,沈沛为什么还要帮她? “十三,咱们该走了。” "是!" 沈沛点了点手背上的白色小蜘蛛,叹了口气, "小家伙,要辛苦你了。"白蜘蛛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一般,几条蜘蛛腿欢快地动了起来。没人看见,一只白色小蜘蛛,悄然朝正往凉亭而来的柳明冲了过去。 情毒蚀骨。 希望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身上还有一块好布料。 十三带着沈沛离开凉亭,来到了庆华园的另一处。 十三想想还是觉得很疑惑, "小郡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就这么死太便宜她了。" 沈沛红着脸,呼吸渐渐变重,脸上 却还是带着笑。名声尽毁地嫁去侍郎府,朱嬛的处境可没想象中轻松。就算她最后能在侍郎府站稳脚跟。 也无所谓。 因为靠上国师可不是攀上了什么大树。 柳灵霜也是天真。赵成杰堂堂国师义子,又是侯府世子,为何偏偏要娶她……不也就是看中了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便利。 科举,官爵……赵成杰背地里做得可都是些杀头的勾当。 等到那个时候,朱嬛就会发现,侍郎府可不是什么香饽饽,哪怕是在侍郎府里混出了头,她也一辈子得不到她想要的。 沈沛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十三盯着沈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猛地反应过来: “小郡主,你怎么了?你中药了?!" “怎么办啊!” 沈沛只觉嗓子干哑,想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吐露。"不行!小郡主,你在此等我,我去找主子!" 沈沛:?! 一回头,十三已经跑了个没影。 沈沛: "……" 她是中了药,还是那种药。 找卫景珂来……干什么。 ...... 一细想,沈沛脸更红了。 第二十八章 十三去找卫景珂,但恰好卫景珂和一众人都已经被柳灵霜带了出来。同行的人太多,十三只好作罢,又折返了回去。 柳灵霜其实也在心里悄摸算着时间呢,她方才已经让大哥去了凉亭,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戏也听够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请诸位先去用膳。” 柳灵霜以此为由,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庆华园中备好的膳食在另一头,而途中歇脚的凉亭是必经之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那边走。 等逐渐近了,柳灵霜率先朝凉亭处看了一眼。 小石子的路上没有花草遮拦,视野也很清晰。那两具白花花的身躯交缠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柳灵霜原本的胸有成竹瞬间荡然无存。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在亭中拉扯,不小心毁了清白才正正好能让大哥把沈沛娶回来。 可在亭中直接做起苟且之事……丢脸的可是柳家!何况强迫公主,柳家说不定还会被圣上治罪!大哥啊,怎会如此糊涂! 柳灵霜脑子转得极快,赶紧回头,对在场的人说道: “成杰,要不今日不在庆华园吃了吧?” 赵成杰愣了一下, "为何?是膳食没准备好?" 柳灵霜咳了一声,“今日没料到大皇女殿下会来,这准备的膳食……怕是不够精贵。” 卫景珂见此淡淡道: “无妨。” 柳灵霜急得脑袋都冒汗。 再往前两步.…可就…. 正在这时,凉亭那边却突然激烈了起来,声音也毫不顾忌地传了过来。 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入耳,惊得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司徒蔻儿反应极快,上前几步,就看见了亭中一幕。 她捂嘴惊呼: “这是哪家不要脸的奴才在这苟合!” 柳灵霜脸色一变。 她知道,瞒不住了。 很快,众人都上前。 两具身体白得刺眼,像无意识的野兽,根本看不见有人过来,当众激烈地‘表演’着。 柳灵霜抿唇,事已至此,虽然丢脸,但好歹沈沛是非她柳家不嫁了。 br />“灵霜,这不是你大哥吗?”司徒蔻儿嘴上没个门把,直接道:“那被他压着的那女人……” 司徒蔻儿说完才想起了什么,她震惊: “安定公主呢?是不是还没回来?!” 众人皆愣。 视线全都聚集在那亭中身影上……不会吧…… “司徒小姐,慎言。”卫景珂冷冰冰地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臆测。司徒蔻儿浑身一僵,小心地朝后挪了两步。“不在场的不是还有一人吗?” 柳灵霜一愣。 "朱嬛也没回来啊。”彭珊接话道, “那个人……我怎么瞧着有些像朱嬛?"柳灵霜抓紧了自己的手,连指甲陷进去都不觉。 不能是朱嬛啊。 若是朱嬛,那她今日做的事……除了丢了柳家的脸面,还得到了什么?让大哥娶回来一个朱嬛? “上去看看便知了。” 有人说着便上去看了。 柳灵霜站在原地,居然有了几分怯意。"还真是朱嬛!"不知谁喊了一句。 柳灵霜手一颤。 "他们怎么没脸没皮的,这么多人看着,竟还抱在一起……" “是啊。” "这柳公子也太急色了。" “真是不知检点!” 卫景珂还扯了扯嘴角,应和道: “难怪柳公子不喜欢司徒小姐,原来是看上了朱御史之女。” 司徒蔻儿:??? 大皇女这话的意思是她比不上朱嬛吗? 卫景珂的声音不小,那柳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顾着表演这场活春宫。 这两人,倒像是身不由己中了药的……站在柳灵霜身侧的赵成杰率先察觉不对, "情况不对,来人,去将那两人分开!” 侍卫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后裹上衣袍带走。"成杰,怎么办……"柳灵霜眼含着泪。 她促成大哥与沈沛,是为了和安定王府攀上关系,可没想过要让大哥娶朱嬛啊! 看柳灵霜这模样,赵成杰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与柳灵霜有关,顿时蹙起眉,压低声音问道: “安定公主人呢?& #34; 柳明和朱嬛怎么样都好,安定公主可不能出事。 柳灵霜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沈沛去哪了。依照她的计划,方才与大哥拉扯的,应该是沈沛才对。 正这时,沈沛的丫鬟冬霜迈着步子过来, "殿下,赵世子,公主腹中有些不适,便先告辞回府了,特让奴婢来同诸位说一声。" 赵成杰松了口气,关心地问道: "公主没事吧?" 冬霜含笑: "公主无碍。" “诸位,真是不好意思,这临时出了些事,今日怕是无法招待诸位了。”赵成杰连忙扯着笑脸,“不如今日就作罢,改日赵某再请诸位过府一叙。”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要让他们继续吃饭他们也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那两人光溜溜的身子。 "殿下……"赵成杰又看向卫景珂。 卫景珂摆手, "沈沛走了,本宫也不多留了。"将客人一个个的送走,庆华园中又恢复了安宁。 同样的,赵成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灵霜,这事是你的主意?" 他是国师义子,又是侯府世子,更是今日设宴的东家。结果设宴不成,还丢了大脸。柳家.…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灵霜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成杰,我……我不知道……" “罢了,先回府吧,将此事告知侍郎大人吧。”赵成杰想想也是好笑,今日是他定亲设宴,结果要成亲的反而是他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大舅哥了。 "成杰,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和朱嬛……”柳灵霜生怕赵成杰对她失望,嘶声解释道: “我问 过那大夫的,药是催情,却不足以让人丧失理智如野兽……那般的。” 赵成杰点了点头,神情也恢复了自然,拍了拍她的手道: “好,你别紧张。” 赵成杰信她吗? 自然是信的。柳灵霜这蠢女人不敢骗他。 r /> 不过这样也好。 蠢人,才更方便他利用。至于柳家会不会因此丢脸,跟他有什么关系。 卫景珂才刚从庆华园走出来,十三就冲到了她面前。“主子,小郡主中药了。” 卫景珂原本心情不错,还想着沈沛的确给她看了一场好戏。但十三这话一出,就让卫景珂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 "人呢?"“在马车上。” "不回府找解药,在这等着干什么?"卫景珂质问着,迅速走向马车。十三低下头,不敢说话。 "驾车,回府。" “是。” 卫景珂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里,见到的便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沈沛解了外衣,只着中衣仰靠在马车软座上,她似乎很热,中衣的衣领也被她拉开了不少,隐约露出内里的春色。 一滴热汗悄然从颈间滑落,顺直往下,落进那细腻白皙的沟壑之中,消失不见。卫景珂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张脸上有着诱人的潮红,点了胭脂的唇微微翕张着,如那鲜嫩的果实,引人垂涎欲滴。 "殿下……怎凶十三?”沈沛半阖着眼,说道, "这药并不烈,只是有些发热和昏沉……倒像是喝醉一般。" 她听到她方才说的话了。 当真是凶。 “……那也该带你回去先吃解药。”卫景珂来到她身边坐下,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果真,热烫非常。 她指尖清凉,引得沈沛忍不住追逐。 抬手抓住她的指尖,意识迷蒙地抬起头, "殿下的手好凉……"说着,居然抓着卫景珂的手指放到了唇间。仿佛……在吻她的手。 眸里像是沁了水,随着光点轻轻晃荡。她似乎喜欢这种冰凉,想尽情地在从她手上汲取更多冰凉。 沈沛却并未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撩人心弦。卫景珂葱白修长的指尖很快染上胭脂的红。画面实在……卫景珂别开头。 她修行千年,心早已如冷硬的石头,美色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一副枯骨才对。 卫景珂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按了按, "别作怪,沈沛。" />沈沛反倒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上了她的手背。然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沛的相貌,在殿下看来,好不好看?" 这个模样的沈沛太乖了。 乖顺的小狐狸让人挪不开眼。卫景珂应声道: "好看。"沈沛不说话了,眉头皱着,似不开心了。 "难受?"卫景珂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汉湿的鬓发往后拢了拢。 沈沛摇头,诚实道: “殿下夸我好看,我却不高兴。”若她不是引灵体,怕也得不到这一句''''好看’吧。 卫景珂懂了: “那说你丑你会欢喜吗?” 沈沛:? 沈沛还抓着她的手,现下却是有点想咬她一口了, "殿下被人说丑会欢喜吗?!" 卫景珂认真地想了想,才说: “我从未被人说过相貌丑陋。” 沈沛:.… 她的确是好看的,哪怕是身着戎装,也英姿飒爽。 "所以,为何不高兴?"卫景珂低头与她对视,似要看穿她的一切心事。 沈沛放开她的手,反而轻轻靠在了卫景珂的肩头, "殿下不觉得,我像极了那话本里写的红颜祸水么?" 卫景珂蹙眉, "你是说卫子楠与柳明?" "……嗯。" 卫景珂仔细打量她的脸, "本宫也很奇怪。" 沈沛的脸的确很好看,但应当也没有到会让人神魂颠倒非她不娶的地步。那卫子楠与柳明,说是喜欢沈沛,其实更像是入了魔。 沈沛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殿下看见我不会觉得想……与我亲近?"卫景珂不解: “本宫在你眼中,是卫子楠柳明那等好色之流?”沈沛愣住, “可……就一点都没有?” 卫景珂想了想,还是说道: “也不是全然没有,有一点吧。” “只有一点?” “嗯。”待沈沛另眼相看,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是‘上辈子’还未拜堂的未婚妻。后来…."你叫本宫为‘姐姐’,很新奇,也很好听。" 沈沛: "……不是因为相貌?" 说完这话,沈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难道引灵体对卫景珂当真没有影响?沈沛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是有可能的。 卫景珂是武者,心志坚定,与卫子楠柳明那些人是云泥之别。而现在她的引灵体并未经过修炼,无论是容貌还是躯体,都还不是成为修士后脱胎换骨后的极盛模样。 所以,卫景珂说她‘好看’,便是真的‘好看’。 沈沛低声笑了出来。 可卫景珂下一句,便让她笑不出来了—— "本宫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但也并未因此另眼相待。" 沈沛:? 沈沛微笑着问: “有多好看?” “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沈沛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忽地笑起来: “殿下二十几岁的年纪,说天上地下第一美人有些夸大了吧。" 卫景珂却说: “当真绝色。” 沈沛不说话了。 卫景珂见此,抬起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沛的脸颊。沈沛偏头躲开她的手。 卫景珂挑眉。 小狐狸,不高兴了。 正这时,马车忽地颠簸了一下。沈沛身子一歪,要摔。 卫景珂眼疾手快将她拉过,顺势拉进怀里,低头,沈沛神情懵懂,脸颊上仍潮红一片。 "十三,怎么回事?" 十三的声音从外传出: “主子,没事,是有几个石头挡了道,很快就轧过去了。” “嗯。” 车内又安静下来,气氛却有些暧昧不明。 沈沛: “请殿下放开。” "别动,我运气替你将药性逼出来。" 沈沛语气生硬:“不用。” "一会儿到了府邸,你想这副模样下马车?" 沈沛: "……" 沈沛气馁,索性听之任之了。卫景珂托起她的双手,内息一震。 “那天上地下第一的美人我只见过一次,远远地见过一次。 如今已经忘了是何模样了。” 沈沛的额头瞬间冒起更多的细汗, "殿下何必解释?" 卫景珂: “怕今后再也听不见一声‘卫姐姐’了。” 沈沛阖上眼。唇角,却又悄悄地翘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排了身汗,沈沛便睡着了。 卫景珂也就收手,动作很轻地让她侧卧在马车上。而自己,则掀开帘子,出了马车。冬霜坐在车外,一脸的惊魂未定,但见卫景珂出来,却还是抿紧了唇,故作镇定。 “主子放心,冬霜姑娘没事。”十三笑嘻嘻地说, "方才那几个挡道的''''小石子’跑了,十四和十五去解决了。" 卫景珂: "冬霜,进去吧。她睡着了。"冬霜点点头,“奴婢进去照顾小姐。” 支走了冬霜,卫景珂才又问: “什么来路?” 十三的笑容也渐渐平和下去,最爱笑的她脸上多了些深沉, "主子,来的是几个五阶高手。" 五阶,可不多见啊。 “那几人与我们这边三人过了几招便跑了。应该只是来探探路。"十三对此有些担忧,“主子,要不要把其他人都调过来近身保护……" 她们暗卫司十五人,也都是五六阶的实力。若对方来的人多了,而她们这边人手不足的话……恐怕…… 卫景珂抬手,止住她的话。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卫景珂不以为然。四国会将至,其他三国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生事端,这次来的人,她更倾向于是卫景瑜的人。 上次周明山卫景瑜死了一个五阶弓箭手就已经元气大伤,这次一下子派出好几个五阶……恐怕是找到了帮手。 正好,她也卫景瑜身后那人很好奇。 “可是……”十三还是有些犹豫。 “以后情报方面的事你们通通往六娘那处汇报。九命也休息了几日,回去告诉她,若再懒在院子里,本宫便革了她的职。" 这话主子怎么跟她十□□应了一会儿,愣道: “主子,我不跟着小郡主啦?” "九命接替你。" “可九命老大是情报司的……九命老大保护小郡主?九命老大不是不能……”十三未说完就惊呼道, "情报司换成六娘姐姐当老大了?" “你有异议?” 十三赶紧收声, "属下不敢。"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六 娘比起九命更适合做这些情报整合的工作,虽然人是青书斋的斋主, 但情报这一块六娘一直都有涉猎。 九命虽然还未把千面那颗金丹融和完毕,但已经有了修士之躯,这凡世之中,除了隐藏实力的上界人,其他的应该没有人是九命的对手。 让九命去保护沈沛,她反而放心。 “我离开一会儿。你将沈沛送回安定王府。”十三不敢过问主子行踪,只答: “是。” 卫景珂下了马车,人站在原处顿了顿,神识迅速向四面八方铺开,只消数息就遍布方圆数里。这次卫景珂倒没有直接将人抓过来,而是寻定了目标,朝着那方向笔直行去。十三看见主子消失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几位五阶高手,自求多福吧。 “马儿,咱们走咯!”十三轻拍马屁股,驾着车回府。 卫景珂找到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坐在城外的林子里,嘴里骂咧着——"这雇主安排的是什么事?就凭我们几个散人,对付皇家训练有素的暗卫?""就是,老大,你怎么会接这个活儿?" 为首的大汉沉沉地瞪了他们一眼, "对方给的报酬很多。" “咱们还稀罕钱么?” “是能提升武者等级的丹药。” "提升武者等级,那有什么……"话还没说完,那人瞪大眼, "提升武者等级?当真?" 大汉点头,即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 "对方出手阔绰,这丹药能让我等突破上限,进入新的一个等阶。" 几个高手不太相信,可目光却忍不住在那瓷瓶上流连, "老大,真的么?"“我已试过。”大汉深吸一口气, “我如今已至六阶。” 众人:! "效果竟……这么快?" “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听雇主那边说,这是上界那边拿到的好东西。只是服用一颗,就能突破瓶颈,脱胎换骨。"见兄弟们的眼神都变得渴望起来,大汉也沉声道, "雇主提前将报酬给了咱们,就是不怕咱们不办事。若不办事,对方有上界的帮手,咱们也必死无疑。所以就算是刺杀皇家人,咱们也 得办。若是跟紧了雇主,今后说不定会有进入上界的机会。" 听老大这么说,在场的也都沉默下来。 进入上界……那可是真正的长生路。 “可老大,就算有这药,咱们全都六阶了……但真能杀掉大皇女吗?”其中一人还是有些犹豫,“传闻大皇女可不止六阶。” “不用担心。我们只需要拖住那几个暗卫。真正进行行刺的另有其人。”大汉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示意用不着担心。 "是上界来的高手?" “嗯。”大汉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一听,这行刺皇室的单子接得不亏不说,还捡了大便宜。大家都面露喜色。 “今日这试探大家也都看到结果了,虽然那马车里的大皇女没出来,可诸位也该明白,同是五阶,那些暗卫并不好对付。咱们都先服用了药,提升了实力再说。" 言罢,大汉将手中的瓷瓶分了出去。 确认每人手里都有一颗后,他便也安心了。可还不等他们服下去,突然感觉周身有些不对劲。 原本那鸟的轻鸣,风吹动青草树叶的响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明明就置身在这片林子里,却好像离这里很远。 大汉惊觉不对。 猛地回头,果不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景珂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热闹如同被泼了水的火堆,瞬间没了声息。 "你是什么人!" 有人看清她的衣着,大惊: “她是大皇女!” 大皇女……什么时候跟着他们来的?为何在场没有任何人察觉?为首的六阶大汉额头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与大家不同,他是六阶啊!他的五感与实力都比在场的人高出一节。 眼前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背后的卫景珂……该是几阶? “诸位莫慌,既然她孤身追来,这不正好,咱们吃了这药便是六阶,咱们几人对付她一个,是有胜算的!"大汉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人先说了。 不过还真有人因着这句话镇住了慌神,甚至附和道:“是啊!咱们若能杀了她,雇主说不定直接就把该给那上界高手的报酬给咱们了!" 提起报酬,大家心里都心痒痒。 给他们的只是突破一阶的药丸,那给那上界高手的呢? 一定是宝贝!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吞下了那粒药丸。 药力果然非凡,那浑厚的力量很快充盈着躯体。不到六阶,但实力却在蹭蹭往上涨着。只有卫景珂不疾不徐地问他们: “你们的雇主是谁?”几人不答,抽出各自的兵器就冲了上去,欲要围攻她。但连一招都没过上。 几个人瞬间就倒飞了出去,直接砸在地上,尘土与血混成泥浆,糊了满脸。站在原地的大汉流下汗来,再也不复方才的沉着。只有他没上,只有他看见…… 对方只是一拂袖,就震飞了这几个五阶高手。这何止是六阶……到底是谁说大皇女是六阶的实力! “再问一次,你们的雇主是谁?”卫景珂又一次开口,目光却落在面前的大汉身上。 唯一还站着的大汉冷汗连连,后退数步,噗通一声跪下, "殿下,雇主是二殿下!我等只是接了单子要拖延暗卫,并没有要对您下杀手的意思!" 卫景珂不语。 就在刚才,那几人还说要杀了她拿更好的报酬。自然,卫景珂也没将这话当真。 “本宫问的不是卫景瑜。你们方才服用的药,是谁给的?”卫景珂往前走,捡起了那只已经空了被丢掉的小瓷瓶。 大汉抖着手, "自然……自然是二殿下给的!" "你可知,上界有一术法,名为搜魂。搜魂之术,能读取旁人全部的记忆。而被搜魂者,轻则失智疯傻,重则当场脑死。" 大汉听见她这么说,拔腿就想逃。 可不知为何,双腿像是被沉重的镣铐锁住,根本动弹不得。不仅是双腿,就连身躯,脑袋,全都被桎梏住了。 卫景珂缓缓伸出手指,就在大汉惊恐瞪大的双目下点上他的额心。 可距那脑门还离一拳距离时,卫景珂又停下了。 她收回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不复冰凉,似还残留着沈沛唇瓣的温度。胭脂还留在指纹里,殷红艳丽。 “若事必躬亲……那掌邢司的人也就白发俸禄了。”术业有专攻,也不能让掌邢司的人白吃俸禄。 卫景珂 说服了自己,指尖一弹,一抹光点便飞入在场众人的眉心。 还没昏过去的只知道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而大汉却是带着绝望倒下的。 大皇女的掌邢司……那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啊! 第三十章 另一头,马车也驶回了安定王府。沈沛被冬霜唤醒,才知已经到了地方。身上的药力都已散去,只剩下满身的乏倦。而卫景珂已经不在,据十三说,她有别的事要办,便先离开了。 沈沛只点点头,欲往府里走,却没见十三跟上。 “十三?”她回头,不禁有些疑惑。 十三冲她一笑: “把小郡主送到府上了,十三也要离开啦。” 在小郡主身边待了不少日子,小郡主对她真的不错呢。 “要离开?”她这话说得沈沛却是没反应过来。 “是啊,十三是要回去做主子的刀了。接下来九命大人会接替十三的位置来保护小郡主。”沈沛:? 九命不是受了重伤吗? 沈沛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十三已经不见了人影。沈沛轻轻叹了口气。跑得真快啊。 “十三姑娘喜欢小姐得很,怕是再待一会儿,就舍不得走了。”冬霜扶着沈沛往府里走,笑着说道, “以前奴婢也觉得十三姑娘比起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只是性格跳脱了些。但今日一见,才当真算是明白了‘暗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 “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沈沛不解。 冬霜只好同沈沛说起今日她在马车外的见闻。 大约就是十三与其他两名暗卫在护着她的情况下与那几名刺客搏斗的事。据十三说,那些人都是五阶的高手呢。三名暗卫,却能将那几个五阶刺客打退。沈沛听完,脸色却沉了下去。 暗杀... 又是暗杀。 卫景瑜,还真是容不得卫景珂多活半刻啊。沈沛恨不得立刻让晨曦去杀了卫景瑜。可冷静下来想想,实在冒险。 卫景瑜身边应该有上界人存在,如今晨曦的修为尚未恢复完全,若是她出了事……便无人能保护卫景珂了。 ‘上辈子’卫景珂也是在这么多刺杀中一次次活下来的,只有两年后……才会遇到真正的死劫。 沈沛当即决定, "冬霜,传信给金瑞银号那边,告诉晨曦,到她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好。" 沈沛脸上没有笑容,既然卫景瑜这么‘闲’,她就给他找点事做吧。 &# 34;冬霜。" “在。” “去找几个会写话本子的,在京中散播一个故事……就说当年皇后的死与惠贵妃的娘家阳平侯府有关。" 冬霜满脸诧异: “小姐,这若是被查出来……” 沈沛: “别露面,做隐蔽些。” “可具体是个怎样的故事?” 沈沛笑了起来,缓缓道来: “阳平侯早些年救过一位神医,后来那神医去了宫中做了御医,专职负责给后宫的娘娘们瞧病。" 冬霜愣了愣, "小姐,这可不兴瞎编啊……若是编的,百姓也不会信吧。"沈沛笑着往前走, “谁说是编的。” 冬霜:?! 她说的可都是真事。 只是谁也不知道阳平侯府与宫里那位御医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罢了。她也是在许多年之后,才晓得有这么一段过往。 皇后离世已多年,惠贵妃又是在皇后逝去后才进的宫,故而皇帝从未怀疑过惠贵妃与阳平侯府。但其实御医与阳平候的往事不是什么秘密,皇帝只要派人去查,定会查到蛛丝马迹。至于皇后当年去世的真相……太久了,究竟为何突然病逝,如今已无从考究。但皇帝生性多疑,只透露这么一点事,便够惠贵妃与阳平侯府喝一壶了。卫景瑜的党羽,她势必会一个个的剪除。 “另外,送些礼去给宫里的静妃娘娘。”沈沛微笑, “惠贵妃在禁足反省,后宫大印总不能一直没有人掌着吧。后宫总要有人把持的。安定王府,倒愿成为静妃娘娘的后盾。" 冬霜颔首, "冬霜一定给小姐办妥。" 冬霜要办妥沈沛交代的事还需要些时日,但柳侍郎府与朱御史府的亲事在第二日就在京中传开了。 柳明与朱嬛在庆华园的凉亭里苟合的消息一出,两家官老爷面子上都挂不住。 柳府第二日派人去了朱御史府上提亲。 朱嬛的爹简直气炸了肺,听说当场就给了朱嬛一巴掌,扬言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骂是这样骂,却还是只能接了柳府的聘礼。 不到半个月的时日,就敲锣打鼓,把朱嬛嫁了过去。 仓促的亲事让朱嬛连给自己做一身嫁衣的时间 都没有。 去围观柳府接亲队伍的百姓们感到唏嘘。 有人说朱嬛惨,虽然嫁了,可谣言四起,落得一个不知廉耻的名声。 有人说朱嬛哪里惨?本就是不受宠的女儿,还嫁了柳侍郎的独子做正妻,该乐才是。 没错,朱嬛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的。 这事说来与卫景珂还有些关系。 柳府和朱府的事闹得家喻户晓,就连皇帝都在朝堂上问起,卫景珂便顺势说了一嘴—— "柳公子说了,家中无妻无妾,只有两个通房。今后娶了娇妻,通房自然也都是要遣出府的。"柳明这些原话被她记得请楚,一字不落得说给了众臣听。 "柳公子想来早就对朱御史之女情根深种,否则怎会在亭中孟浪,又怎会说了这话?"于是,皇帝大手一挥,还亲自给两人赐了婚。 原本只想将朱嬛娶做侧室的柳明接到圣旨差点没气昏过去。沈沛听闻这事时还有些不敢信。 “殿下可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卫景珂那人,会在皇帝面前说这种多余的话么? “但确实就是主子说的。”九命说起此事,还挺乐, "似乎认识了小郡主后,主子有了许多人情味。" 沈沛对此只是笑笑: “殿下本来也不是冷硬之人。” 若是冷硬,又怎得九命与斋主以及暗卫司十五人的誓死效忠。 说起这个,九命也是唏嘘, "我这条命,是主子救的。" 她本替是替主子查江无艳,却谁知冒出那个‘假晨曦姑娘’,将她打成重伤。原本九命心中也是绝望。 她再不能习武,恐怕也就不能再效忠主子了。 可主子多厉害啊。 暗七她们告诉自己,主子单枪匹马就去了那山庄,还杀了那个害她的‘假晨曦’。 主子只是面上不说,其实待她们这些手下都极好,虽然让她们习杀人之术,却也并未让她们做无情无义的刽子手。 暗卫司十五人,彼此之间都如家人一般。 沈沛点点头,笑道: "不过九命姑娘当真已经没事了么?若是伤还未好,还是得好好休息。我 这处不比殿下那处危险,可安心养养伤的。" “小郡主安心,我真没事了。”她现如今的状态比未受伤前还要好。主子给她的那东西太厉害,她尚未完全炼化,已感觉自己实力有了一个飞跃。 “那个……小郡主,"九命摸了摸鼻子, “要不……你就别喊我姑娘了?”九命也汗颜啊,小郡主叫她‘姑娘’,她长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姑娘’呢。 自从她懂事起,就在学习杀人之术。没穿过女子家的衣裙,也不懂怎么抹胭脂,连作揖都不会。若是六娘用‘姑娘''''二字打趣她,恐怕两人要打个天昏地暗。 但是这是小郡主啊,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就柔柔弱弱漂漂亮亮的‘主子的小郡主’啊!沈沛微笑, "你本就是姑娘。为何不许喊?" 九命:.… "多亏了九命姑娘,如今暗卫司的大家都叫我‘小郡主’呢。对了,为了方便九命姑娘在我身边行事,我让冬霜给姑娘准备了衣裙……总有要着裙子出席的场合。" 九命:??? “下次去青书斋,便请九命姑娘穿上裙子如何?斋主一定从未见过九命姑娘那好看的打扮。”沈沛思索道。 九命扶额, "小郡主,饶了我吧!"让六娘看见她穿裙子?她怕是要被嘲笑一辈子!沈沛但笑不语。 九命被她笑得有些怕。 主子从来冷面,有事说事,要罚便罚。可小郡主不同啊,无论是欢喜还是生气都在笑……而且.…比她想象中更记仇。 九命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主子偶尔会说沈沛是只小狐狸了。 与那柔柔弱弱的漂亮外表完全大相径庭。 "小……殿下要如何才肯饶过九命?至少……不让我穿着裙子去六娘那晃荡。"九命妥协道。 沈沛弯唇,眉宇间也多了些光,托着腮笑着说: “那……大皇女的事,我还想听。” 九命苦笑,正要说话,院墙处翻下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笔直,就连翻人家府上墙垣也将大大方方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主子。”随着卫景珂走近,九命收起笑脸,喊道。 沈沛也有一种被抓包的情绪 油然而生,托着腮的手松开下颌,拘谨地放回了膝盖上。"殿下怎又翻墙过来?" 卫景珂随意坐下, "来找沈朔切磋。" 沈沛:? "上次就与殿下说过了,朔儿的院子在隔壁。" “听见声音,下来看看。”卫景珂睨她一眼,又瞥了眼站着的九命, "你们在聊什么?""小郡主说她想……" 沈沛重重咳了一声。 九命:? “我们在说,下次去青书斋,要让九命姑娘穿好看的裙子,斋主一定没见过。”沈沛笑着掩饰。九命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沛:?? 卫景珂睨了九命一眼,随后上下打量。最后只给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九命:.… 小郡主欺负她也就罢了,主子为什么也嫌弃她! “你先去吧。”卫景珂摆摆手,让她走。 九命咬牙: “属下告退。” 人走了,沈沛才又笑起来, "殿下,朔儿的院子在隔壁。"卫景珂: “……本宫在这坐会儿,再去找沈朔。”沈沛乖巧点头: “好。” 气氛静了下来,春风吹来时已带来微微暖意,而院子里桃花飘落,香味四溢,莫名地让人心神安宁。 沈沛低头摆弄着棋桌上的黑白棋子,模样十分认真。十三倒是说过,沈沛喜欢下棋。 京中也有人常说,琴棋书画沈沛无一不精。 但这会儿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认真,卫景珂反而忍不住想打破那种专注。"九命让你笑得如此开怀?" 沈沛捏着棋子的手一顿,蓦地抬起头来,问道:“这话殿下可就说错了。” 卫景珂:? "殿下派九命来保护我,她很尽责,自然守着我。九命姑娘体贴,怕沈沛觉得无趣,故而聊些琐事引我开怀。”沈沛笑着落下一枚黑子。 "她倒闲得慌。" “殿下在吃九命的醋?”沈沛仍低着头下棋,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卫景珂:"……何以见得?""若是没有,便当沈沛 没问过。" 卫景珂单手靠在棋桌上,沉吟半晌,倒也老实答道: “只一点。你方才笑得很好看,但本宫一来,便不笑了。” 沈沛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 "不是。" “嗯?” 沈沛抬眸,眼中水光潋滟, "笑得开怀是因为方才九命在与我说殿下的事。"卫景珂点着石桌的手也顿住,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意动, “……这样。” 沈沛轻嗯了一声。 气氛又一次静了下去,桃花香伴随一阵风再次吹来,仿佛空气中多了丝丝甜意。 "方才忘了告诉殿下了,朔儿今日不在府中。四国会将至,朔儿作为京城卫长恐怕近来都不得闲的。" "……那我就在此坐会儿……看你下棋。" "好。" 跟随卫景珂来的十三见这一幕忍不住扒拉自家老大,述说自己的不解: "九命大人,主子为何说谎骗小郡主?" 自从周明山春祭之后,皇帝不就把大内侍卫交给主子管了么?顺着那势,现如今京城卫也在主子的管辖范围之内。 是以,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世子在不在府中呢?九命拍了拍十三的头, "你还小,你不懂。" 十三:? 第三十一章 四国会将至,朱雀作为今年的举办方,在京城治安方面的绝对不能出问题,因此不仅沈朔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卫景珂也是一样。 她不仅要统筹自己的各项职务,还得应付那些时不时就会来‘叨扰’她的刺客们。自从上次庆华园回来的那一次后,又过了这半月,大约已经有三波人来''''试探’过了。自然,结果都无一例外,被她关进了掌邢司。就连掌邢司的头头,也不禁感慨,主子这事干的,私牢都快关不下了。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六娘现在管着情报处,掌邢司那边的消息自然也由她来传递。 “能用的都挑出来,用不了的就‘处理’掉。”卫景珂琢磨着,这些杀手也都不是死士,有能为她所用的,也要加以利用。 “那恐怕都是‘可用之才’。经拷问,这些杀手都是来自各地甚至各国的散人武者,不归属于任何势力,这其中包括主子前几日抓回来的七阶武者。只知这些暗杀任务都是从一个叫‘盛华商团’的势力中流出。"六娘说。 盛华商团? 卫景珂听着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听过了。 "经查探得知,这盛华商团的势力范围远超想象,四国之内都有其行事地点,且为其效力的高手众多。"六娘蹙眉汇报, "而从那些杀手口中得知,接了暗杀您的任务,便能获得一种能够提升自我武者等阶的丹药,无论任务成功与否,可见盛华商团出手阔绰。那吃了就能提升等阶的药……听来玄乎,恐怕并非下界所能有。" 卫景珂: "你怀疑,这个盛华商团和上界人有关系?" “是。” 上界在下界人眼中,那就是仿若仙境一般的地方。若真的有这种能够提高实力且无甚副作用的丹药,定是来自上界。 卫景珂不置可否。 到底这个盛华商团是不是卫景瑜身后的‘靠山’,她亲自去看看方知。“三日之内,查到盛华商团在朱雀的‘行事处’。”她要亲自过去‘拜访’。 六娘颔首: “是。” > 八阶,只是六娘的猜测。 对下界武者来说,八阶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境界。整个朱雀明面上达到八阶实力以上的也只有安定王与皇帝身边的那位贴身暗卫。 若那盛华商团当真与上界有所牵扯,对方会不会派出上界高手前来……也是未知数。 但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就算有上界高手,依照二皇子的家底,应该也掏不出委托上界高手的报酬才是。 所以,她说八阶。 六娘所想卫景珂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谁来都是一样。 她好奇的是,卫景瑜到底用什么笼络了这个可能与上界有关的盛华商团。 上辈子’她会命悬—线,是否也与这个商团有关。 等六娘那边查到了商团踪迹,她就亲自去一趟。 "对了主子,还有一事。"想到将要汇报的事,六娘神色也是几变, “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近来,京中有人在传,皇后娘娘当年病逝或与阳平侯府惠贵妃一家有关。" 皇后虽不是主子生母,但却也是悉心照顾过年幼的主子,曾也将主子视如己出。 卫景珂听到这话果然有所反应,神情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皇后啊。 时过境迁,她已经记不起母后的模样了,毕竟已过了千年之久,所能想起的也只有一个模糊身影。 不过纵然只有一个模糊身影,卫景珂还是记得,她为数不多对于‘亲人’的概念,都是那位母后教给她的。 “此事已经惊动圣上。当年皇后重病时期的确用过那名御医开的药方子,真相已难辨,但阳平侯府的确与那御医有过来往。恐怕宫里已经开始彻查当年真相了。" 查不到的。 卫景珂毫不怀疑。 皇后去世多年,就算有证据也早就销毁。哪怕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足以定阳平侯府的罪。 背后传这谣言的人是想趁着惠贵妃闭门思过,彻底夺走皇帝对她的宠爱与信任。卫景珂沉吟: "不用管。对方要对付惠贵妃与阳平侯府,便与我们是友非敌。" "是。只是想来,此刻二皇子与惠贵妃,怕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卫景瑜的确急得很。 等了良久,卫景珂还是没死。 一边是后宫中母妃处境艰难,京中谣言四起,不知怎的连许多年前皇后的死都被人翻了出来,还 一口咬定是他外公阳平侯府干的好事。 现在御医已经被革职,父皇要彻查当年的事,阳平侯府虽不至于入狱,可他母妃要再重新掌这后宫权柄,可就难了。 卫景瑜对此也无甚办法,他这两日也进宫去过,可惜父皇根本不肯见他。大约是因为母妃和阳平侯府的原因顺带着也迁怒了他。 卫景瑜急啊。 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他想在父皇面前立功绩,可四国会相关的事,父皇一件也不交给他,现在京中守卫也好,大内侍卫也罢,全在卫景珂手里。 等四国会开始,四国举办比斗大赛,实力高强的卫景珂又要在其他三国面前为国争光,而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想到这些,卫景瑜就寝食难安。 “本宫就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派人过去!不是说有上界高手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不能立刻杀了她,也让她受个伤啊!" 卫景珂若是受伤昏迷什么的,他也好顺理成章地从她那里接手大内侍卫与京中护卫的要职,重新夺回父皇的关注。 想着,卫景瑜便沉沉地看向面前的锦袍男人。锦袍男人正是上次盛华驿馆天字号的那位客人。 此时又一次与卫景瑜在别院中见面,他却不似上次那般从容了。 "殿下,你可知就为了殿下这委托,商团已损耗了不少灵药。且去过的那群人,一个也没有回来的。"男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上一次派出去的,还有一位七阶的高手。殿下身为朱雀二皇子,应当知道七阶武者是怎样的价值。" 那些药加上一个七阶武者,这暗杀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觉得这笔买卖投入太大了。听见他这么说,卫景瑜也有了些迟疑, "七阶的……也杀不掉卫景珂?"男人摆了摆手, "别说是杀,殿下可听闻任何大皇女受伤的消息?"卫景瑜摇头。 “大皇女的暗卫司死了多少人还不知,但至少大皇女一点事也没有。”男人叹息。虽说当时是将她当做 八阶对手来考虑, 派了那么多人去试探,他这头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回来。男人也觉得有些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卫景瑜不想听这些,他皱着眉道: “国师那处本宫已经派人在接触了,你若是想要你的宝贝,便就抓紧了,还找人试探什么,直接把上界的那些人派出去。" 男人面露一丝难色。 "怎么,做不到?" "也并非做不到。只是我替殿下请来的高手此刻并不在……""所以你派人出去只是为了敷衍本宫?" 正卫景瑜不耐烦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别院中,就站在他身后。锦袍男人一抬头就瞧见这人,顿时也脸上的难色消解,腾地站起身,给人让座—— “大人!” 卫景瑜回头,便见那黑袍人立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吓了他一跳。 被男人称作‘大人’的黑袍人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一股压力直冲卫景瑜脑门,让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这种危险感……眼前这人,绝对是上界高手。 “大人的事情办完了?”在卫景瑜面前尚算从容不迫的锦袍男人在这黑袍人面前却是一点脾气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态度小心。 "办完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总欺压着我的那人死了。"黑袍人淡淡平静地走向座椅。 “那恭喜大人了。” 黑袍人冷笑, "恭喜什么,魔宗右护法死在了下界,这是什么好笑的事?"金丹高手,那可金丹高手! 就下界一趟,立在上界的命魂牌就碎了,连尸骨都不知道去哪找!问题是,上头下了令,要他们一定查出右护法是怎么死的! 该死的,去哪查? 根本连是谁杀了他,连他死在哪都不知道! 卫景瑜细细听着,不作声,但也悄悄记下了魔宗护法死了这几个字。没人敢接他的话,黑袍人也摆了摆手,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大人,您要的东西在朱雀国师手中。这位便是朱雀的二皇子殿下。二皇子与我等做了笔交易,只要您替他杀一个人,他会亲自将您要的 东西带来。” 黑袍人闻言瞥了眼卫景瑜, “那本尊为何不直接去找那国师,还需得绕这么多弯子?” 只那一眼,卫景瑜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缠上般窒息。 好在身边的那锦袍男人解围,压低声音在黑袍人耳边说道: “依照商团的情报消息来看,这朱雀的国师也并非凡人,贸然对上……恐怕……" 黑袍人闻言神情立刻表现出嫌恶, "天机宗的……罢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这笔交易,本尊就替你杀了那个人便是。要杀的是谁,人在哪,我这就跑一趟。" 卫景瑜喜形于色, "名叫卫景珂,是这朱雀的大皇女。现下应当在皇城中。"黑袍人皱眉: "大皇女?那不就是你的姐姐?" 卫景瑜冷哼, “我可不认这个姐。” 黑袍人乐了, “我上界修士自诩感情寡淡,但也没你们这些下界人厉害。”买凶杀姐,怕就是为了那皇位吧。 可惜这朱雀的皇位,在他等长生人眼中,比一杯黄土还不值当。 "罢了,本尊这就去跑一趟。待到那时,你要将我要的东西交给我,若是不交,今日你那皇姐是什么下场,你只会比她惨一百倍。"黑袍人眯了眯眼,道。 卫景瑜心下有些迟疑。 上次答应锦袍男人时他只想着要杀死卫景珂,也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现下看来,国师手里的东西怕是这黑袍人想要的。连上界人都垂涎的宝贝,国师当真会乖乖交出来吗?卫景瑜难得聪明了一回,却还来不及推拒,话题就已经岔开了去。 "大人,那大皇女至少有七八阶的修为,还请大人务必小心。"锦袍男人叮嘱道。 黑袍人不以为意, “下界武者,在本尊眼中堪比蝼蚁。只需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本尊去去便口。 说完,便当场消失不见了。 锦袍男人见状笑了, "先提前恭喜二皇子了。"卫景瑜勾了勾唇。 不管如何,卫景珂能死,其他的事便显得都不那么重要了。 朱雀的储君,只能是他! 至于卫景珂,还是乖乖去死吧! 第三十二章 很快,黑袍人就来到了卫景珂的大皇女府。 一阵黑烟由远至近,穿过皇女府的大门,进入无人的内院。 近来大皇女府里屡遭刺杀,奴仆们都被卫景珂遣散了不少,还剩下的几个能信任的,也都躲在后院,前院里几乎也没什么人,只有暗卫们藏在角落里猫着。 “卫景珂在哪?” 黑袍人手中的黑烟飘出,瞬间扫出墙头角落里的几个暗卫。暗卫们直接被他一团黑烟扫到在地。 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的确也是,他可是上界修士,就算实力被天道禁制所压制,也至少有下界十阶的实力。何况他还能使用上界术法。 眼前这些人……可不就是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吗?杀蝼蚁没意思。 用上界术法杀了凡人还会累积业障,他对这些人没兴趣。 "卫景珂呢?你们的大皇女在哪?" 对方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众人看在眼中。 暗卫们心中亦有数。主子早已叮嘱过他们,主子不在府中时,若是遇上打不过的,定要逃。眼前这个人单枪匹马地来了府上,不难猜测这人恐怕就是情报司说的那个‘真正的刺客’。几个暗卫对视一眼,下一刻,大家都从地上爬了起来,运起功就朝四面八方逃去。 一人一个方向! 且都不约而同地从怀中掏出烟花弹,引燃后抛向空中。黑袍人见此,脸色多了一丝不满。 紧接着,黑袍人手中的黑烟迅速地飞了出去,暗卫们跑得快,却不及他这黑烟迅速。 一缕轻烟缠上众人腰腹,黑袍人手中用力一握,就将所有人都拖了回来。 “本尊在问你们,你们的大皇女在哪?”他本不想出手对付这些下界人,但若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让他们生不如死了! 暗卫们神情坚毅。反正就是不说。 告诉刺客主子在哪?这与叛主有何区别! "不那本尊就只能搜魂了。" 黑袍人手里的黑烟闻声而动,直接飘到了其中一名暗卫的额前。 暗卫咬住牙,决不妥协。 正在那黑烟要往人的额心钻去的时候,黑烟却突然顿住。有人抓 住了黑袍人的胳膊,迫使他的黑烟无法对暗卫下手。 黑袍人猛地回头,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黑袍人瞳孔一缩, "左使?" 黑袍却迅速朝后退了几步距离,神情中有些惊疑不定。 魔宗左护法……晨曦……她怎么会在这,不,应该说,她怎么还没死?!中了噬灵蛊,不应该还活着才对。 “左使解了噬灵蛊?”黑袍又惊又疑地问。"与你无关。" 黑袍不知她是否解开了噬灵蛊,若是解开了,自己不是晨曦的对手,恐怕只有逃。若是没解开,那他也不必忌惮她。 这样想着,黑袍试探道:“左使可知……右使也来了下界?” 当初晨曦被种下噬灵蛊,命悬一线逃来下界,就是右护法陷害挑拨。两人有生死之仇,说起千面她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然而晨曦不动声色, "来了又如何?" 论资历与实力,黑袍只是个在魔宗连号都排不上的小喽啰。修为……至多也就筑基吧。 黑袍听见这回答,更疑惑了。看样子晨曦真的解开了噬灵蛊,可她是怎么解开的? 黑袍脑中急转。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右护法千面突然暴毙,命魂牌碎了的事……宗主下令要所有在下界的魔宗子弟彻查此事,莫非千面的死与眼前这晨曦有关? "左使……其实右使他死了。"黑袍低声说, "右使之死……左使可清楚?" “你废话倒是很多。你可知,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是活不长久。”晨曦解了桎梏着暗卫们的黑烟,放他们迅速离开后,还不忘提醒黑袍, "这大皇女,不是你能动的。" 黑袍心里一个咯噔。 但很快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屑。晨曦还当自己是魔宗左护法呢? 若晨曦当真不受噬灵蛊所累,早就杀回上界去了,她一上界修士,怎么可能会蜷在这下界偷生? 再一想,就算是晨曦杀了千面,两人实力相差不算大,晨曦与千面死斗过,这下界灵气稀薄,她身上又还能剩多少力量? 倒不如.… 自己动手,杀了她取了她的金丹化为己用……思及此黑袍心中贪婪就像破 土的树藤,一旦冒出了芽,便再难抑制,只能任其疯长。 “活不活得长久可不是左使说了算。今日我要拿这大皇女的脑袋回去,左使若要阻我,我便只好与左使争上一争了!" 黑袍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直接强行冲破天道禁制,释放出自己原本的实力。顿时,黑烟迅速包裹全身,整个人浮空,周身显露出庞大而可怕的能量。而禁制被冲破,这一隅的天空也迅速被乌云包裹,只等降下雷劫。面对晨曦,黑袍不敢轻敌。 同样,他也要速战速决。解决掉晨曦,再去抗禁制给的雷!这场生死豪赌,若是不死,今日之后他就是金丹修士!! 黑袍一挥手,一团黑烟凝集,随后朝晨曦直冲而来。 晨曦眯起眸,飞身躲开那团黑烟。 黑烟轰地撞击在大皇女府的那内院假山乃至那假山之后的那面墙壁,都瞬间炸裂。暗卫们见此纷纷后退,不敢靠近。 他们虽然不知晨曦是谁,但也知道,这种实力之间的比斗,他们插不上手,只可远观。可怕的轰鸣声仍持续着。 黑烟与尘土之中,晨曦四处躲闪,仿佛根本没有冲破禁制与他打的意思。而黑袍此时心里已经笃信,晨曦身上的噬灵蛊根本就没有好,一切不过是装腔作势。 “哈哈哈这是怎么了?堂堂左使,堂堂金丹高手,连我这一筑基期修士都打不过了吗?”黑袍面目狰狞起来,当然,都是痛快的狰狞。 当初只能在这位左使面前卑躬屈膝,现在他已经能像耍猴似的戏弄她啦! 黑袍抬手再朝晨曦丢去一个黑球。晨曦躲得有些狼狈。 他便再丢。 伴随着夸张的笑声,一声声爆裂在皇女府里不停地响起,黑袍玩得很尽兴,整个皇女府前院被他炸的面目全非。 但他也知道,玩够了就行了,再玩下去禁制的雷可不好抗。黑袍收了收笑容,也停下了追逐晨曦的黑球。而是开始双手悬空,凝集起真正要命的烟状大球。 晨曦见这一幕,也停下了躲闪的动作,反而抬头看着悬在空中的黑袍。 “左使,到了这个地步还无一丝惧怕,真让黑袍佩服。”黑袍眯着眼,缓缓抬起手,他的这一道黑烟,凝集他丹田中全部的灵力,这一击下去,能将偌大这皇女府瞬间夷为平地! 晨曦没 有突破禁制,她绝不可能躲过去! 就在黑袍抛出大黑球的那一瞬间,也是在黑袍心中暗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晨曦开口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黑袍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她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要等的人也终于等来了。 黑袍:? 黑袍看着已经在下坠的黑球,不懂晨曦的意思。而说时迟那时快。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划痕。裂缝出现,就像布景被人撕开了条口子。紧接着,这条裂缝好似贪吃的嘴,瞬间张大,不由分说将他的大黑球吞了进去。然后…… 缓缓闭合。 最终消失。 仿佛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黑袍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身体一沉,一团青光将他的双腿拉住,从空中拽了下去,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尘土纷飞。 黑袍狼狈地抬起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抬眼看去,大门前方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女人负手而立,微微蹙着眉,心情不悦。她……是谁? “主子!”暗卫司的人几乎都到齐了,纷纷来到卫景珂身侧。 卫景珂不语,只是看了看自己被毁的房子,心情不太好。皇女府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修建的。卫景珂一步步朝那黑袍人走了过去。 暗卫们赶紧上前,想说话,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晨曦抬手拦下, "她不会有事的。" 暗卫:? 伴随着卫景珂走近,一道光幕突然降临,隔绝了外头暗卫与晨曦她们的视线。“你找我?”卫景珂居高临下的瞅着他。 黑袍人眼中闪过惧怕"你是谁?" “是你要找的人,卫景珂,朱雀的大皇女。”卫景珂回答道。黑袍人手指已经有些颤抖了。 劫云的出现导致天渐渐暗了下来,黑袍的心中也开始蔓延绝望。头顶的劫云仿佛在告诉他,这一次,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天道禁制一视同仁,无论是谁,在下界使用上界术法就会触动天道为保护凡界而设下的那道禁制,雷云就会迅速聚集。使用的术法越高等,禁制反 弹越大,劫云也就越大。 他的劫云不过是笼罩住这座皇女府。 而这女人的…… 整个京城的天空,都已经暗了下来。 眼前的哪是什么凡人,这恐怕……至少是宗主那个级别的大能!!黑袍双腿发软, "黑袍不知……求阁下饶命。" 他知道为什么晨曦不动手了,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等这位回府。晨曦早就知道这里动不得。 盛华商团那些混账,害他不浅啊!! 天色实在太暗了,风雨欲来。劫云像是要吞天一般,开始电闪雷鸣,像是要把底下的人都吃进去一般。 卫景珂见不得,望着天说道: “次次都来,也不嫌烦。” 说罢,抬手一挥- 头顶两片一大一小的劫云,竟然瞬间就被驱散了干净。黑袍看这一幕,眼神惊骇。 劫云……消失了? 可不是禁制劫云吗? 从未听过有人能挥手间驱散天道禁制,那可是禁制!"阁、阁下下,饶命……"黑袍控制不住地结巴。"能活与否,看你气运。" 黑袍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光点忽地从自己脑子里钻了进去。然后很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 "啊— ! “本宫等了你很久了。”卫景珂指尖发出的微茫明明灭灭。搜魂之术,就能看见黑袍所有的记忆。她倒要看看,当初帮卫景瑜杀自己的,到底是上界哪门哪派的人。 黑袍的惊叫声让站在结界之外的所有暗卫都是一脸懵。 只有晨曦垂着眼帘等着。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结界消失了,卫景珂也从中走了出来。暗卫们见她全须全尾,松了口气。但卫景珂心情并不好。 原因无他。 黑袍只有筑基期,而她的搜魂力量太强大,没扛住,居然直接魂飞魄散了。是以,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人替她去搜,譬如……眼前的晨曦。卫景珂问道: “你为何在此?” 自上次城外别庄一役,她便与江无艳和晨曦并无交集了。晨曦被点了名, 立刻道:“奉命而来。” 卫景珂蹙眉, "奉谁的命?"晨曦叹息: “奉安定王府那位公主的命。” 第三十三章 "沈沛让你来的?" “是。依照沈姑娘的意思,自此之后,我将作为您的影子,保……”晨曦难以启齿地顿了顿, "保护您的安全。" 在卫景珂面前,晨曦不敢撒谎。 晨曦说完的那一瞬间,卫景珂想起了沈沛许久之前与她说过的话。——殿下将十三给了我,沈沛也应当投桃报李……不如我也送个人给殿下如何? ——我先前说要送你一个人,那人我说服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便当她是个影子,她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如何说服的?——我爹早些年于她有恩,我又拿了些银两贿赂….… 她还问过沈沛,那人是否实力高强。 沈沛还很肯定地点了头。 原来是晨曦。 晨曦是上界人,曾隶属魔宗,修为应该在金丹中后期。 倘若她并非从千年后回来的卫景珂,那对于她这个下界大皇女来说,晨曦绝对是一道保命符。卫景珂此刻想得却不是这些。 她当即竖起结界,追问晨曦,"你的噬灵蛊,完全好了?" 眼前的晨曦脸上已经没有了苍白,面色红润,比之前更添娇艳。最主要的是,她身上的灵气……居然不再是空亏的状态。 "并未。”晨曦叹气,“如阁下所见,噬灵蛊被压制,我的修为也回来了大半。但如今丹田之中的都是从沈姑娘身上借来的灵气。下界灵气稀薄,想要补给很困难,我刚才并未冲破禁制与黑袍动武也是这个原因。" 她的灵气用一分少一分,而为了对抗噬灵蛊,她必须得保证体内的灵气充裕才可。 本来沈沛让她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卫景珂,按理说,沈沛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再给她喝一次血的准备。 但晨曦知道眼前的卫景珂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是以,她没有动手,只是拖延时间等她赶到。沈沛不知卫景珂的强大,卫景珂也不知沈沛的情况。两人彼此隐瞒,反而让她白捡了便宜。 这条命捡了回来,晨曦记得沈沛的恩,自然也不会让她付出没必要的血。晨曦每多说一句,卫景珂的眉头都更深一点。 她有一种直觉,先前很好奇的事,也许在今日会有一个解答。 沈沛的秘密.… “从沈沛身上借来的灵气?沈沛并非修士。”这一点,卫景珂可以笃定。若沈沛是修士,在初次见面时她就会知道。 沈沛甚至不是武者。 怎么看,沈沛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她又是怎样压制住晨曦的噬灵蛊的?她原本和晨曦一样,不信沈沛能治得好这噬灵蛊。 可现在,晨曦就在眼前,她却有些不太敢去接触那个答案。 不是武者的沈沛…… 要如何能够在短短半月时间内,补足晨曦这金丹期修士所需的灵气? 晨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噬灵蛊是魔宗的禁术,却不是没有解开的办法。自古以来,中了噬灵蛊后还活着的修士也大有人在,只需炼制炉鼎,将炉鼎体内的灵气定期收为己用,即可填补噬灵蛊带来的空缺。" 而她之前会如此虚弱,一来是因为没有炉鼎,二来是下界没有灵气。若是贸然回到上界,她那些仇家也只会排着队的来杀她。 卫景珂不语,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补充灵气的方法除了炉鼎之外,还有一种人生来便得到天眷……天生极品灵根,连血液都是充斥着灵气。" 卫景珂不假思索: “引灵体。” 传说中的天眷之体,她自然听过。 “你想说沈沛是引灵体?不可能。”卫景珂立刻否决, “若她是引灵体,本宫不可能看不出来。" 修士天生对灵气敏感。沈沛若是引灵体,瞒不过她的眼睛。晨曦叹息, “若是从小到大从未修炼过的引灵体呢?阁下可见过?” 若是沈沛没有给她喝血,晨曦也不敢说能确定沈沛是引灵体,因为她的周身真的没有一点灵气萦绕。 沈沛不是修士,她真的只是个凡人。可她也真的是引灵体,这一点毋庸置疑。卫景珂眯起眼。 气氛滞住大约两个呼吸。 她才缓缓开口: “引灵体……怎会出现在下界?” 卫景珂扶住额, "不对。" 这不是重点。 "你喝了她的血!"卫景珂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落到晨曦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晨曦感觉自 己仿佛被她的目光看穿了神魂,她只觉得神魂都被人扫视了一遍。不似搜魂的疼痛,但带来的惊悚与后怕,会让她铭记一辈子。晨曦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道: “这是沈姑娘与我的交易。”既然是交易,便是你情我愿。 她并未逼迫沈沛。 甚至于,这笔交易还是沈沛自己找上她们后提出来的。 卫景珂哑口。 她也清楚,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晨曦头上。 她当时是真的很好奇,沈沛找上江无艳的原因是什么。可追人追到城外别庄,也没把沈沛的目的问出来。 只道小狐狸有秘密,便任她有秘密。哪怕与上界有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曾想……会是这样。 "她要你保护本宫多久?"卫景珂心中的复杂自不必说。 “两年。” 晨曦话音刚落,连风都有一瞬间停止了吹动,飘摇的叶片也静滞在了空中。两年,要给多少血,才能压制得住晨曦那不停吸食灵气的噬灵蛊。沈沛啊。 为了本宫,你可真是舍得。 那日去桃花寺时。她撩开她的衣袖,看到了她那被洁白的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腕。 “手是怎么回事?” “只是磕到了。”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她放了血的证明。 天上已然放晴,就连云也悄悄散开,只留下一片碧蓝的天。卫景珂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头一次相信,天道让她归来并非无的放矢。 她是当真来应她的劫的。 且这劫,她还要心甘情愿地去应。 “将手伸出来。”卫景珂对面前的晨曦道。 晨曦虽不解,却还是伸出了手。 但很快,晨曦就被震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浩瀚星空。 倘若能将修者的灵气比作星辰,那此刻从卫景珂指尖喷涌而出的,便是真正的星海。 而现在,晨曦感知着顺着手掌涌进的灵气。 她难以置信。 那是纯净的,真正的星海。只一点一滴,都仿佛能愈合她丹田中的所有创口。 “本尊 的灵气你无法炼化,但要压制噬灵蛊,足够了。”卫景珂垂下眸。 “是。”她的意思,晨曦是懂的。 沈姑娘的血,绝对不能再喝了。 “那沈姑娘那边……” 卫景珂叹息, "她觉得你能保护我,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两年之后,本宫也不管你去留。""您其实非常强大……这件事,真的不用告诉沈姑娘吗?"晨曦有些纳闷。 她并非不识情爱。 两人互相为了彼此打算,她都看在眼里。但这种关头,却又选择了隐瞒.. “不用。” 要说也是她亲自来说。 至于什么时候……卫景珂自己也没想好。她心中复杂得很。 直接告诉沈沛自己其实来自一千年后?是个渡劫期都突破了的老怪物?卫景珂头一次觉得,老怪物这个词,竟也是能用在自己身上的。 最重要的是,沈沛宁可以血换她平安,若是知道她这芯子里早就不是二十几岁的卫景珂了..不知又该作何想法。 卫景珂……居然也不愿意去想。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档子事,说出去也是丢人。倒是这一件事,让卫景珂对于沈沛的秘密有了更深的好奇—— ‘上辈子’她身边可从未有过晨曦到来。沈沛只是沈沛,虽是她的未婚妻,两人的情谊却也不如她与其弟沈朔。 这一辈子她依然按部就班。 那问题就是出在……沈沛身上。 沈沛,原来不止是一只小狐狸,还是一只会扇动翅膀改变周遭的小蝴蝶啊。 等结界再一次消失,而卫景珂再次出现在众暗卫面前时,身边的晨曦已经不见了。作为影子存在这件事,她已经开始做了,并且做得不错。 “主子!”暗卫们纷纷上前,眼里显然都是对晨曦的好奇。 那是谁啊?新来的暗卫吗? 暗卫司要变成十六人了吗? 卫景珂扫了她们一眼。 众暗卫立刻噤声。 有胆大地悄悄抬了个头,发现卫景珂眼神不似往常冷硬,故而很是惊奇。主子刚遭了刺杀,怎么感觉心情还越发不错呢? 而且那刺客去哪了?被打跑了吗? 暗卫们都纳闷,她们并未看见卫景珂处置那人,甚至都不知道那刺客是死是活。本该作为保护主子的盾的他们,真是觉得很失职。 "刺客已死,你们都不必再守在府中。听从六娘的差遣,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是。” 卫景珂也打算出去一趟。 先前那黑袍的神魂虽然没扛住她的搜魂,不过在爆裂之前,她还是得知了一星半点的记忆。 京城之中,盛华驿馆。 她便亲自去看看,这盛华商团,究竟是何方神圣。 卫景珂正欲往外走,突然,她想到什么,便说:“你们先去后院,将本宫的寝院毁了。” 众暗卫:?? “本宫的寝院被那刺客毁了,故而本宫今夜不回府,去安定王府找沈世子借宿住几晚。”卫景珂面不改色地说完,大步迈出了皇女府。 暗卫们:... 主子,不愧是你。 第三十四章 卫景珂带着人来到盛华驿馆时,驿馆关着门。 这驿馆开在京城的角落里,甚至是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装潢也算不上奢华,至少在这京城中,这间不算大的驿馆反而显得比较寒酸。 “主子,门没锁。” 暗卫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 不大的驿馆,只上下两层楼。站在门口就能将里头的一切一览无遗。柜台上也只剩了一些不值钱的家什。 不像是今日闭店歇息,反而像是匆匆逃走,然后人去楼空的样子。 “主子,咱们来迟了一步。”暗卫们仔细搜查,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很快,上二楼搜查的暗卫也喊道: “主子,客房也没有搜出什么。”“阁下,这里有异。”找到有效情报的是晨曦。卫景珂起身,走向晨曦所在的二楼。二楼走廊深处最右边的那一间客房。 “这门上有阵法刻痕,虽然现在被人破坏了,但这里应当是通往某处的。”晨曦抚了抚门上的刻痕,可惜的是,传送法阵已经被破坏,不能用了。 “都在此等着。晨曦随我来。” “是。” 晨曦一怔。难道她打算…… 随后只见卫景珂将手放在了那扇门上,她并未尝试修复法阵,而是根据残留的灵气所指向的方向直接开辟新的空间传送法阵。 一如晨曦见过两次的,裂缝又一次出现在了面前。“走。”卫景珂率先跨了进去。 晨曦快步跟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已经不在驿馆。而传送所连接到的另一头,是一间别庄内院。 卫景珂无暇顾及周遭的景,只是迅速将神识覆盖了整座别庄。“没人了。”卫景珂蹙眉,还是来晚了。 “对方应当走得很匆忙。”晨曦发现,内院的石茶桌上还放着一壶茶和杯子。茶当然已经凉透,杯子也有一只落在了地上摔得稀碎,碎裂的青白瓷杯里,还有茶水茶叶残留的痕迹。 “大概是猜到了黑袍失手了。”晨曦猜测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几乎笼罩着整片京城的劫云。这幕后之人但凡对凡界禁制有所了解,都该明白,那团劫云是多么可怕的存在。这也说明,对方对危险的直觉很敏锐。直接跑路,连犹豫都没有的犹豫。“盛华商团……”卫景珂低声呢喃。 听见这四个字,晨曦稍稍抬了抬头, “阁下要找的是盛华商团?”"你听过这个名字?" 晨曦: “听过一些。” "仔细说说。" 她既然问了,晨曦自然知无不言—— “在上界,盛华商团算是一个中立派势力……” 上界姑且能够分为几个派系。 正道门派,以几大宗师门派为首,正统的师门传承,弟子们以证道飞升为目标,光耀师门。魔道门派,以魔宗为首,魔宗修士则以实力为尊,杀人夺宝数见不鲜。 中立门派,大多则是散人盟与一些其他势力组成。 正派修士弟子们见不得魔人那穷凶极恶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 而无拘无束的魔宗修士们则看不起正派弟子自诩正义的虚伪模样。 谁也看谁不顺眼,正派弟子与魔宗人士算是对立关系。 而中立门派在这两者之间。 不过正派与魔宗虽是对立,倒也没有到一见面就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若非真正的起了利益冲突,三方都不会轻易打起来。 上界人命长,但却一个比一个惜命。 都是修士,都是为了飞升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 说回这盛华商团,晨曦还在上界作为魔宗左护法时,便听过这个名字。盛华商团一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做买卖的势力。 上界之中有许多能够辅助修炼的宝贝、灵草法宝,盛华商团什么都卖,当然了,他们也收,只要 你有等价值的宝贝,你可以从盛华商团换到你想到的东西。 而盛华商团之所以不算正派势力,是因为除了做买卖,他们也接各种杀人夺宝的任务。那是盛华商团背地里的势力。身为魔宗人,晨曦也知道一些。 盛华商团敛财,也培养各路好手为他们效力杀人。有事会动用自己人,不方便时,也去找魔宗人代劳。 魔宗名声早就不好,少杀一个,多杀一个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譬如黑袍,大约就是与盛华商团有了一些交易才会为其办事。但晨曦却感到纳闷。 盛华商团的势力居然已经布施到下界来了? 而且……他们居然还惹 上了卫景珂…… 正当晨曦说完,且感到疑惑的时候,卫景珂开口了: “国师手里有一物,是黑袍想要的东西。”虽然她并未能够得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应当有‘一定的价值’。 否则黑袍不会与盛华商团做交易,宁可被禁制的雷劈,宁可背上杀害下界人的业障,也要得到国师手里的那东西。 上辈子不知国师是何来路,现在来看,恐怕与上界也脱不了干系。"那阁下,这盛华商团……阁下打算如何?" 卫景珂摇头: “不到算账的时候。且看他们来下界是准备干什么。”对方一个偌大势力,跑来下界为了什么,她倒是有些好奇。晨曦却蹙眉, “盛华商团向来只对宝贝感兴趣。” 但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样的宝贝会让盛华商□□人下界来找。 “这一遭之后,他们应当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今日降临京城的那一片劫云的威慑,恐怕会让这个势力消停一段时间。 “嗯。” 从驿馆回来时,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了。甚至天上还飘起了小雨。 行色匆匆的行人嘟囔着,“中午那云像是要下瓢泼大雨,结果不一会儿就散了。眼看着天晴了,怎这下午又落起雨来了。" 显然,她那骇人的劫云,在凡人看来,只是老天爷生气,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小雨淅淅沥沥,路上很快便没人了。 天色也暗了。 她该去安定王府借宿了。 卫景珂也没带伞,就这么举步朝着安定王府的方向慢慢地走。转过街角,便能看到王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再往前走,大门便近在眼前了。但再往前走,卫景珂却停住了。 王府门前,有人支着伞左顾右盼。那身影在薄薄的一层雨幕中显得尤为不真切。“你要去哪?”卫景珂快步走了过去。 沈沛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接着将伞递了过去, "殿下差了人过来说皇女府遇刺遭了殃,要来安定王府借住。但天色渐晚也没等来人,便出来看看。” “嗯。” "殿下……可有受伤?"皇女府遇刺一事,她自然也知道了。 "无碍……你送的 人,果然实力高□□景珂面不改色地夸赞道。 不远处的晨曦: "……"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本宫方才查到了那刺客的来历,便出去了一趟。”"那查清楚了么?是谁要暗杀殿下?"沈沛急切地问。 卫景珂摇头, "一个叫盛华商团的势力,大约也是受了谁雇佣吧。去了行事之处,已然人去楼空。" 沈沛若有所思。 “先进去吧。” "好。" 沈沛回望身后跟着的晨曦,眸光闪烁,而后微微一笑道: "多谢姑娘。"晨曦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跟上她们。 既然是正当光明地来借宿,就不可能瞒得过身为王府世子的沈朔了。 沈朔也是听说了皇女府遇袭的事,不过等他带着城卫赶到,皇女府已经被人拆得稀巴烂。是以卫景珂要来安定王府借宿,沈朔并不拦着。卫景珂梳洗一番后,便与沈家姐弟俩一起用膳。外头的雨连绵不绝,屋子里倒是气氛柔和,其乐融融。 自打沈朔当上京城卫长后人便成熟了几分,见了她也不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师姐''''了,若是有人在一旁,还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殿下。 说来,沈朔也与大师姐许久未叙了,这次大师姐来府中借宿,沈朔当然最是高兴。 "上回我瞧见大师姐来府里,怎得也不差人叫我一声?" "你又无休,叫你又如何?"卫景珂拿起清酒,浅浅喝了一口。 沈朔郁闷, "不叫我也就罢了,可上回我见大师姐与姐姐走在一道?你们二人几时关系如此熟络了?" 沈朔不比其他人。他和卫景珂熟,和自家姐姐更熟。三人虽说年纪相差不大,也算一起长大,但沈朔清楚,大师姐与姐姐的关系还真就是普普通通。 卫景珂善武,从气度到实力皆是一绝,京中男儿都比不过。 而他姐姐沈沛,则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不舞刀不弄剑。 这样的两个人哪有什么话好说呢? 哪怕就是以前大师姐来府上找他,见了姐姐沈沛,也最多是互 相颔首点个头。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啊! 在彼此认识了十几年后的如今,居然背着他有了秘密。 “我们都是女子,关系好很奇怪吗?”卫景珂问他。 沈朔哑口,求助似的望向姐姐,可沈沛也不帮忙,反而在轻笑。 "只不过聊些事罢了,你在担心姐姐抢了你的大师姐么?"沈沛揶揄他道。 沈朔难以置信, "姐你在说什么!我与大师姐可不能配到一对去。我喜欢的是像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 卫景珂:...... 沈沛噗嗤一笑, "你这话是说殿下她不够大家闺秀么?"沈朔闻言倒也不怕,反而正经地打量了眼卫景珂, “嗯……”“不管你想说什么,都闭嘴。”卫景珂淡淡道。沈朔赶紧捂嘴, "是!" 沈沛见这一幕,笑得更加温柔。抬手替两人倒上酒,柔声道: “明日你们都还有事,不可贪杯。" “好。”卫景珂认真应下。 说是少喝,但沈朔与卫景珂许久未见,还是难免多喝了几杯,不至于醉倒,但亦是微醺。彼时窗外雨声已歇,清风拂得檐下风铃叮当作响。 沈朔抬头瞧见月亮,不禁喊道: “姐,月亮出来了。”沈沛抬头,果真,夜深了。 沈朔记得,在周明山那晚,姐姐受了伤却一点也不见难受,反而神情愉悦。那日的月亮也是像今日这样高悬在夜空中,皎白如斯。 而姐姐自言自语地说着,明月犹在。 “明月犹在……”沈朔趴桌上哼哼唧唧, "姐,到底你的明月是谁啊,朔儿想破了头,也想不到那人是谁。" 沈沛的笑容有些僵硬:"……朔儿,别说胡话,夜深了,你应当去歇了。"沈朔眨了眨眼, "喔,那便歇吧。" 他最听姐姐的话。 竟真的起了身,步伐不太稳地朝前走了,忽地想到什么,沈朔还回头道: “大师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完,他也不管卫景珂应不应,晃着身子走了出去。"当真是醉了。"沈沛叹息,又唤来下人跟上沈朔。等吩咐好一切 ,回过头,却见为卫景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沈沛抿唇轻笑, "殿下也醉了?" 卫景珂: "大约是。" "醉了就该歇着了。" "沈沛。"卫景珂唤她名。 “嗯?” "若在你眼前的明月,并非你所思所念的模样,你该如何?"那一瞬间,沈沛真当她听懂沈朔的那醉酒之言。 但很快,她便只当卫景珂是说得醉话, "殿下在说什么呢?月景从来多变,但明月从来都只有一轮。无论是昨日所见的月亮,还是今日所见的月亮,它都是我眼中的同一轮月。" 卫景珂闻言,却不动了。 就连呼吸也变得浅了许多。 她看着沈沛,竟也不知沈沛是否也听懂了她的话。……大约只是随口一说。 但真奇怪。 明知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可听她这么说后,那压在心里的结,却徒然轻了许多。"今夜本宫能宿你院子里吗?" 沈沛微笑, "不能。" 卫景珂:.. 罢了,来日方长。 第三十五章 将两人安置好歇下之后,沈沛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而晨曦,已在沈沛院子里等她。 "能与我讲讲今日在大皇女府发生了什么吗?"沈沛请她坐下,又拎起茶壶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晨曦平静地拿起杯子, "也无甚。去那皇女府的刺客算是我的‘熟人’,同属魔宗。应当是与那盛华商团有些交易,才会去暗杀大皇女。如今黑袍已死,背后的盛华商团也闻风而逃,大皇女应当没什么危险了。" 沈沛笑了起来,“好在有你帮忙。”晨曦受之有愧,摇头道:“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那姑娘身体如何,若要血,沈沛自然……”说着,沈沛拿出了随身的刀。 晨曦连忙拒绝,“今日杀那黑袍没费多少力气,噬灵蛊也没作乱。姑娘的血稀少珍贵,还是莫轻易如此。 听她说着,沈沛还当真仔细打量了一下晨曦的脸色,随后笑了笑道: “那好。” “夜深了,外头寒凉,公主早些歇息吧。” 沈沛颔首, “晨曦姑娘也是。”晨曦点头,放下茶杯后离开。她的背影看不出任何异常。 脸色也是。 仿佛晨曦说得都是真的,黑袍真的很容易杀。 沈沛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不经意地勾唇笑了笑,“不过才让你去了一日,就被‘策反′了么。” 她这位前世好友,可真是不会撒谎。 今日悬在皇女府之上的劫云起初只有一朵。按照劫云大小来看,应当是那刺客的。 而后来,整个京城上空都被劫云覆盖。依照沈沛的阅历看来,那朵劫云,既不可能是晨曦的,也不可能是那刺客的。 晨曦想要杀了那刺客,不冲破禁制是打不过的。 可今日没见到晨曦的劫云…… 恐怕,今日晨曦根本就没出手。 而沈沛起初担心的原因便是那后来出现的劫云,那风雨欲来的气势与威压………必定是大能降世。她心中生怕对方是敌非友。若非她实力不济去了也是累赘,她早就赶到皇女府去了.. br /> 对方出了手,那刺客自然逃不了。晨曦没出手,自然也就不需要她的血。 让沈沛疑惑的是,凡世为何会出现那种恐怖实力的人…… 一切都变得太多了。 若是根据上辈子的情况来看,卫景珂至少要在两年后,才会遇到上界人的暗杀……要说变数,沈沛自认自己算一个。可今日出现的那位大能又算什么。 随便一个法术就能毁了整个京城的人,缘何会与她们是友非敌?手中的茶杯渐渐失去温度,沈沛叹了口气。 晨曦今日对她说谎,恐怕也是因为那位大能的缘故。对方想隐瞒身份,晨曦也只能依言行事。想想事到如今的一切…… 沈沛很难不怀疑某个现在正住在安定王府中的女人。似周明山开始,卫景珂似乎就有一些不同了。 先是要做主她的亲事,后来又抢了圣旨去找皇帝收回成命……这一桩桩的,无疑不显露出卫景珂在处事方面的强势。 加之那位大能降世,是否与她也有些关系。 更甚者……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上辈子直到卫景珂死,她们也不过定过一场有名无实的亲事罢了。 “我的卫姐姐,也有不少秘密呢。”沈沛抿了口茶。冲进口腔的凉意让她顿了顿,而后又缓缓笑了。 她并不介意卫景珂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她能自保,能活着,便比什么都好了。…… 有人一夜好眠,亦有人辗转反侧。 今日京城那徒然暗下来的天,不知惊动了多少身在朱雀的上界人。大能下凡,也只这四个字可堪形容了。 夜里的桃花寺,一片寂静。佛香宁神,坐在寝院里的女先生看了看天,也是纳闷。 "真是奇怪……" 自打那劫云出现,她演算了一个下午,也没能算出关于今日那劫云的事,重点是,那劫云只出现了一小会儿,连雷劫都没出现,就消散不见了。 "大能降世,为何天道不阻?" 想不通啊。 而同样受惊的,还有朱雀的皇帝。他本因着近日京城中的谣言而心思紊乱。 皇后的死是他心中的痛,原以为痛失所爱只是上天无眼,谁知却与阳平侯府有关。那御医也叫他给 下了狱。 阳平侯府他虽定不了罪,却也是恨极。就连他的亲儿子卫景瑜,此时看来也多是烦躁。 这事还没过去,今日京城中又突生异象。 上界大能在他朱雀京城中斗法。 而他身边的八阶护卫,吓得连身体都僵住了。 八阶护卫乃是与朱雀第一高手安定王齐名的强者,他都吓成那样,皇帝自然睡不好。虽然他知道上界修者对于凡界这些权势都不太看重,但万一呢?万一有个不想修仙不想长生,只想谋权夺势的呢?为什么大能不是出现在其他三国,偏偏是出现在他朱雀境内。 皇帝很烦躁。 辗转之后,皇帝便起了身,只着中衣,坐在床榻边沉思。身边的侍臣见他如此,赶紧上前, "陛下,睡不好吗?要不奴给您捏捏?" 皇帝瞥见他的相貌,叹息: "怎么今夜是你当值?" 张侍臣微微一笑: “回陛下,您忘了,奴早就不做值夜的侍臣了。只是这几日见陛下心神不宁,所以特意来这宫里守着,若陛下夜里渴了,奴也能给陛下倒上一杯热水。" 皇帝很感慨。 按理说张侍臣算是宫中的品阶不低的侍臣了,这点从皇帝连圣旨都交给他去宣便可见一斑。有这份心,听着他甚是感动。 就连上次交给他去安定王府宣旨结果没成的事,也在皇帝心中淡了许多。 "去让人给朕熬一碗安神的汤吧。"皇帝摆了摆手,他实在睡不着。 张侍臣连忙点头, “说起安神的汤……在陛下歇下之前,锦月宫的静妃娘娘曾送来一碗安神汤,此时应当还在小厨房里温着呢。" “哦?静妃?她亲自来的?怎无人通传。” “是亲自来的,不过静妃娘娘说,陛下近来因故去的皇后娘娘一事心绪不宁,见了她只怕更加烦躁。故而只送了汤过来后便回去了。" 皇帝叹息, "静妃最是善解人意的。" 静妃是在惠妃之后进的宫,她长相酷有几分似故去的皇后,且静妃脾性温柔,也算深得皇帝喜爱。 “将汤端来。下次若静妃来了,便直接通传。”皇帝大手一挥道。 r />“是。” 很快,汤就送了上来。 只喝了一口,皇帝便感觉心头宁静了下来。“这汤……”效果竟如此好? 张侍臣微笑, "陛下,静妃娘娘说了,这是上好的药材熬的药汤,静妃娘娘特意去请教了太医的呢。” "静妃有心了。" 皇帝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近来朝堂上有人谏言,四国会将至,后宫不能一人无人掌大印,惠妃关着紧闭,各宫事务如今无人管….… 静妃在自己身边待了多年,也该提提份位了。至于惠妃……阳平侯府当年蓄意谋害皇后,他现在是没有证据治罪,可对惠妃,到底也不会再那般宠爱了。 静妃虽然出身低微,但这些年做妃子,倒也把锦月宫治理的井井有条。 沉吟片刻后,皇帝对张侍臣道: “你去拟旨,封静妃为贵妃,明日将后宫大印交到静妃手中。”张侍臣闻言不动声色,只应了一声是。 心中却有些骇然。 安定王府那位公主殿下出的主意当真厉害。不过是往静妃宫里送了些药材,指点了几句,这才多久,陛下就封了贵妃。 都说圣心难测,公主殿下这算人心的手段,真叫人害怕。有了安定王府帮扶,静妃这一遭可是登天的好运了。 而这夜晚同样受那劫云影响而难以入眠的还有一人,便是国师。 但国师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与那天机宗的女先生一般,是困惑又纳闷。朱雀京城大能降世,天道不阻? 他也尝试演算这位大能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还险些遭到反噬。 本来看见那劫云,国师心中还有一些不安,但没想到只一会儿,劫云就散了,实在怪哉。后来探子来报,说那劫云最开始出现在皇女府上方。 这便让国师有些心神不宁了。 难道皇女府中有大能降世? 不应该的。 国师左思右想,还是不安心。若是卫景珂有大能相助……起身走到自己寝房中衣柜前,抬手按下了暗格的机关。 一道月光从窗口倾泄而下,恰好落在暗格里的东西上。光线被镜面反照,印在国师那张尚算年轻的脸上。 r />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此乃天机宗宝库中的天机神镜。通过这镜子,能够演算某个人的未来。 “便就再看一次卫景珂的未来吧。”国师深吸一口气,将灵气注入镜中。很快,镜面上便显现出了‘卫景珂的未来’。 亦是朱雀的未来。 镜中显示,几个月后,朱雀边境休战,安定王班师回朝。二皇子卫景瑜联合皇帝收回了安定王府的兵权。 没了兵权的安定王府,再不能成为大皇女卫景珂的助力,而卫景珂也在皇帝和二皇子的算计下不得不与沈沛定亲。 之后的事便可想而知了。 皇帝中意的储君是二皇子卫景瑜。而大皇女卫景珂只是被暗杀在了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 镜面上的最后一幕,便是两年后卫景珂‘死’在林中的一幕。她重伤靠在树桩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这就是结局。 镜中再没有更多演算出来的故事。所以两年后卫景珂还是会死。 国师确定未来没有错之后,就立刻松开那天机镜。靠在墙上微微喘息。 而他的皮肤,已经肉眼可见的变老了几分。 天机镜所能呈现的一切,都是要用‘寿命’去换的。若不是因为他也是个修者,恐怕这点寿命真是不够他使用天机镜的。 虽然寿命长,可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演算卫景珂的‘未来’。 与上一次一样,这一次的结果仍是‘死’。 "既然天机镜中并未显示的结局与上一次相同……那就说明,这一次的劫云异象不会改变大皇女的命运。”国师说着这话,担心消失了,却又带着一丝可惜。 虽然距离大皇女的死局还有两年,但他也该早做准备了。国师收好天机镜,定了定心,才朝外喊道: “来人。”很快,就有人进来, “国师大人。” “我听说二皇子近来命人来送过拜帖?” 护卫愣了愣,点头道: “是。不过您未做主,府上的人也不敢接了或是拒绝。”护卫不解,大半夜的,国师大人怎问起了二皇子的拜帖? “明日清早派人去二皇子府回话,就说我近日有空,二皇子若想来 拜访,国师府必扫榻相迎。” “是。” 朱雀能够继承大统的除了卫景珂便只剩下卫景瑜了。就国师本身而言,他是看不上卫景瑜那个人的。无才又无德。 不过……却可以成为一个极好的傀儡。 第三十六章 就在大皇女府出事端的第二日。 二皇子府里一片寂静。 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去触主人的霉头,原因无他,今日的卫景瑜格外的暴躁。喝口茶都摔了好几个杯子。 卫景瑜是真的生气了。还以为那个黑袍人出手卫景珂必死无疑。结果呢? 他在府里等了整整一日的消息,等来的是大皇女府被刺客毁了,于是大皇女跑去了隔壁街的安定王府暂住。 没死,没死! 这都死不了! 卫景瑜都开始觉得,自己这位大皇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眷护体,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得知卫景珂没死之后,他又派人去了一趟盛华驿馆。但等到的也只是人去楼空。盛华驿馆的那些人跑路了……这一点让卫景瑜在愤怒之余又有点发橙。 为什么跑了? 是招惹上谁了? 卫景瑜下意识想到的是昨日在大皇女府上空乃至整个京城上空出现的那雷云。难道是盛华驿馆的仇人找来了?所以那刺客才行刺失败?甚至于连驿馆的人也全都跑路了? 卫景瑜胡乱猜测,脑中一团乱麻。 他只知道结果是卫景珂没死,而现在,他还丢失了盛华商团这样一个有着上界背景的‘靠山’。索性烦躁之余,国师府派了人过来。 "扫榻相迎?"卫景瑜嗤笑。 他当时是为了跟盛华商团做交易,所以才想拉拢国师,拿到他手中的‘宝贝'''',但现在……这拜帖他都递过去几日了,现在才给他回复,这国师的架子还真是大啊! "殿下,臣觉得这一趟您还是得去。”底下的幕僚认真分析道,“如今您的处境很不好,国师也许能解您此时困境。" 幕僚说得不错,现在他的处境非常困难。 卫景瑜愤怒渐消,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近来遇到的没一件事好事。而且每一件事,都让他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 丞相府似乎当真中立起来,睿明王府也整日闭门不见,母妃的娘家阳平侯府也正这个时候不得圣心,母妃还被关在宫中禁足,后宫大印也被收了回去。 自从母妃失势,阳平侯府不得圣心之后,这几日的朝堂之上,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官员,在议论朝事时,也不再附和他或是为他发 声了。 更有不少原本中立派的寒门出身的官员都开始偏向卫景珂。这不是一个好趋向。卫景瑜心中隐约担心, "国师不涉朝事,如何能解本宫之困?" 幕僚道:“国师虽不涉朝事,但国师管的可都是玄事。殿下可还记得前年,朱雀一众州县突发特大旱情,若非国师在旱情来袭之前便将此事禀报陛下早做准备,恐怕朱雀那一众州县的百姓已经因为饥荒尸横遍野了。" 也是因此,国师在百姓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这也是为何朱雀皇帝也如此敬重国师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国师擅算天命。您拉拢了国师,就等于拉拢了‘天命’。"幕僚意味深长地说。百姓最信命,尤其是国师算出来的‘天命’。天命说谁是储君,谁就是储君。 卫景瑜诧异地看了眼幕僚,顿时笑了: "当赏。" “谢殿下。” “既如此,本宫便亲自去国师府走一趟。” 而安定王府中的清晨,则稍稍有些不同。 卫景珂住的地方也是单独的小院,离沈沛的院子也并不远。顺着走廊过去,根本要不了一小会儿。刚走进,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清香。 小厨房门口的冬霜一眼就瞧见了卫景珂,冲她行了个礼后便匆匆进了厨房。冬霜进去之后没一会儿,沈沛倒是出来了。 "殿下?" 穿着围裙的沈沛……不曾见过。卫景珂顿了顿,"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沛的围裙上还沾着一些面粉,她笑笑说: “在做早膳。” 卫景珂: “你会……?” 沈沛腼腆地笑了笑, “我与殿下不同,不会武,便得许多闲……也不是什么丰盛的,原本也是要让冬霜去请殿下的,谁知殿下过来了……要尝尝吗?" 但她可是安定王府的郡主,安定王的掌上明珠……关于沈沛会做吃食这点卫景珂还是觉得很诧异。 “尝。”卫景珂不假思索。 “那就请殿下在院中等一会吧,冬霜,去隔壁叫朔儿过来用早膳。”"好的小姐。" /> 卫景珂却好奇地跟着沈沛进了小厨房。 灶房里很干净,看得出是常用的。 沈沛似乎也不太忙,只是站在灶台前等着。 卫景珂进来打量,她反而有点不自在了起来, "寻常这小厨房都是家里的厨娘或是冬霜在用。" "这是在蒸什么?"卫景珂站在她身后探头。 她这一动,离沈沛的肩膀也就只差了咫尺距离。 “河虾,让人去早市买来的。”沈沛从容地说, "还有一尾鲈鱼,都是新鲜的。"“那这边呢?”卫景珂指了指另一个灶台上的锅。 沈沛莞尔, "蒸的花糕与馒头。" 卫景珂注意到,台子上还盛着两碟小菜,绿油油的,很清淡。另一边的锅里还煮着稀粥,徐徐冒着热气。 “那日去桃花寺后,沈沛便发现殿下喜欢吃些清淡的食物,故而做了早膳。不知合不合殿下口味。” 她记得自己喜欢桃花寺的斋饭。卫景珂看着她道,"合。" 沈沛绷不住嘴角的弧度, "殿下还没吃,怎知合?"“那若是难吃还能吐了?”卫景珂稍稍一顿。沈沛微笑, "……殿下今夜想露宿街头?" 卫景珂自身后凑近沈沛的脸颊,能嗅到沈沛的发香,: "就只许说好吃?"沈沛脸色微红, “我请教了府里的厨娘嬷嬷……应当,不会太难吃。”卫景珂: "所以,这是第一次做。" 沈沛抿了抿唇,不语。 两人谁也没说话。 沈沛经不住她的视线,仿佛在逼问她一般,暧昧又惹人脸红。 卫景珂望着她,能看见她雪白的因为偏头的动作而绷直的脖颈。 “这是……为了答谢殿下上次帮忙周旋陛下赐婚那件事。去庆华园那日说了改日要做东,请殿下吃饭的。结果也没让殿下吃上饭。”想想沈沛也是无奈。 "沈沛。" "嗯?" “没有人为本宫做过这些。”卫景珂似有些迷茫,就连幼时被养在皇后膝下,她以为自己有了娘 亲也足够幸福时,也并未有过。 沈沛顿住,莞尔笑了笑: “也不一定好吃。” 卫景珂点头: “我不会吐的。” 沈沛: "… 沈沛摇摇头,脸颊微红道: “殿下还是去外头等着吧。”她听出来了,卫景珂的‘鼓励’。卫景珂颔首,真的乖乖走了。 沈沛转眸笑了起来,盯着灶台上的小菜,竟也小声期许着: “你们定要变得好吃些啊。” 第三十七章 万幸的是,沈沛做的早膳味道还不错。 沈沛院中的桃花仍在盛开,三人就地找了个小木桌子,三只矮矮的小方凳子,围桌而坐。 沈朔没觉出什么,只拿着馒头纳闷,“我瞧见冬霜来喊我,还说去一趟大师姐的院子也喊她一起来,谁知大师姐比我还早到。" “嗅着食物的香气就来了。” “但是为什么姐姐要亲自下厨啊?”沈朔咬一口馒头,含糊地说: "真是稀奇。"沈沛无奈, “嘴里含着东西莫要说话,小心噎着。” 沈朔吞下嘴里的食物,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了卫景珂,“哦……等吃过了饭,大师姐与我去练武场切磋切磋吧。京城卫那边我有数,今日我可以晚去半个时辰。" 卫景珂:“可以。” “殿下不上朝吗?”沈沛疑惑。“皇女府毁了,本宫受惊,上不了朝了。” 沈沛: "……" 沈朔倒是高兴,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许多,“那我吃快些。” 卫景珂见他左一个馒头右一个花糕,筷子也不断地夹起她的小菜,蹙眉道: “你吃这么多?”沈朔:? 沈朔委委屈屈地望向自己姐姐, "姐,不能吃这么多吗?"沈沛弯眸,“能,不过慢些吃,别噎着。” 沈朔: “嗯嗯。” 卫景珂:.. 罢了。 她不如沈朔这小子会撒娇。 沈朔吃完就跑了,先一步去了演武场等着。沈沛就看卫景珂吃东西。 她是殿下,就算吃个馒头也是慢条斯理的,画面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沈朔已不是小孩了,你莫太惯着他。"卫景珂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沈沛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 "这话……听来像是殿下才是朔儿的亲姐姐。" "你不觉得你太惯着他了?"卫景珂蹙眉, "如此孩子心性,几时能长大?" 沈沛愣了一愣,却垂了眸。 > 卫景珂莫名地觉得,这一刻的沈沛,似有些伤怀。 "……本宫只是觉得他吃了本宫太多馒头。" 沈沛抬眸:? "这不是为了答谢我替你周旋赐婚一事的谢礼吗?"卫景珂眯眼,那一盘的小白馒头,就只剩俩了。 那小子是真的能吃。 沈沛捂嘴笑了, "殿下若是喜欢,下次我还做给殿下吃。" 卫景珂低声嗯了,这才作罢。 不过是几个馒头罢了,她怎么还和朔儿抢食?沈沛的坐在小凳子上,蜷着身躯,双手托着腮,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可爱。 她没见过这样的卫景珂啊。 不是外头风风光光引得众人侧目的大皇女,而是坐在这桃花树下吃着馒头还和朔儿争食的卫景珂,充满了烟火气。 若是上辈子她们当真拜了堂,今日这一幕定就是后来写照吧。“我去练武场了。”卫景珂似乎已经吃饱,放下筷子。沈沛擦了擦手,也道:“我也去。” 等两人慢悠悠地来到练武场,沈朔正在练武场热身,一柄枪在他手中娴熟的挑刺。“六阶了?”卫景珂只一眼就看出沈朔的根底。沈朔大惊, "大师姐怎么看出来的?" “动作快了不少,挥出去的枪也越发有力量了。”说罢,卫景珂从练武场中的武器匣子里抽出一柄剑来。 沈朔持枪后退数步,乐道: "大师姐你用剑?我用枪是不是有些占便宜了。" 卫景珂瞥他一眼, “那你就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朔持枪朝她冲了过去。 卫景珂不疾不徐,连剑都没拔,就站在原地等着他。 沈朔的招式不弱,如此年轻就已六阶,天赋比之她身边天赋最好的九命来说,都要更胜一筹。很快,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沈朔一杆长枪耍得威风……可惜无论是扫还是挑亦或是刺,都没一下打到卫景珂。既然是切磋,卫景珂也没有使用过分的力量,只是以凡人招式对他对抗。 不过.. 今日他这场切磋,恐怕没有赢的胜算。 “今日姐姐在一旁观战,大师姐你让我一让 !”沈朔在一个扫腿后急迫地喊道。卫景珂动作一顿,闪身躲开他的攻势。 甚至还抽空朝场外瞥了一眼。沈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但她大约是看不懂的。 看不懂打斗的过程,所以应该只看打斗的结果。“不行。”卫景珂抬声拒绝。 随后一把抓住前刺的银枪,回身一转,就将枪从沈朔手里夺了过来,再抬手一扔,丢到了一边。 沈朔瞪眼,不行,要输啦! 无法,只好舍了兵器,以拳脚相向。 可拳脚也不是他大师姐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沈朔气急,凝神用力,一拳捏紧,竟直接朝卫景珂砸了过去。 卫景珂见这一拳却是一怔。 她眼中这迎面而来的拳头十分快,甚至……带上了一丝灵力。 卫景珂忘了躲闪。 “朔儿!!” 场外的沈沛急得喊了出来。 沈朔也是一愣。 可拳势已经出去,收也收不回来。 正这时,卫景珂回神,脚下轻点,偏身躲开了沈朔的拳头,甚至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按,便将他卸了力。 打斗停下。 沈朔后退两步,抱着手腕疼得嗷嗷叫,直言: "大师姐手下留情,我输了!"卫景珂却若有所思。 沈沛提着裙摆快步跑到场上, "没事吧?" 这话却是对着卫景珂说的。 卫景珂瞧见她面露焦色,心中有了断论。方才沈朔拳中的灵气,不是她看错了。沈沛身为引灵体,大概也看得清楚。 "姐,受伤的是我……"沈朔委委屈屈地喊道。 沈沛回头,见他抱着手,有什么气话也都说不出来了。刚准备宽慰弟弟几句,却感觉到身旁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沈沛。" 沈沛:? “疼。”卫景珂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掌心。她刚才空手夺枪刃了。沈沛都给气笑了。 她哪里疼? 那掌心白皙分明,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真疼。”卫景珂面不改色, 甚至还将手掌支到她面前,表示,你看真的。沈沛顺势握住她的手, "殿下这么幼稚,疼了是不是还要吹吹?" 卫景珂点头。 吹。 沈沛笑了笑,居然当真微微俯下身,在她掌心轻轻吹了一下。呼出的气轻轻刮蹭着手心,让人觉得掌心痒痒的,心头也痒痒的。一旁抱着手腕真疼的沈朔:??? "姐……我也要……" "沈朔,几时了,你还不去当差?"身为某朔的顶头上司,卫景珂理所当然地问。 沈朔: "……" 为什么他感觉大师姐在欺负人。 先把他打了一顿,还在姐姐面前博同情。 可恨。 可仔细看卫景珂的表情,又瞧不出一丝奸诈。 是自己想多了? 沈朔疑惑又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这便去了。”沈朔起身,走了。 那背影,简直像个小可怜。 “殿下当真幼稚。”沈沛笑着松开了她的手。和朔儿抢食还不够,还要争宠?卫景珂神情淡定, “还好。” 她不如那小子会撒娇,但会苦肉计。 “既然人走了,我们也走吧。你们这切磋,倒像是你让着他在打。” 卫景珂不置可否。 只是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手,又看了看沈沛转身的背影。她迈开大步追上去。 然后伸手,抓住了沈沛的,若无其事道: “手疼,贴一会儿。”沈沛倏地红了脸。 那人幼稚作为,她还可以握着她的手吹吹。可这练武场,离院落有好长一段的距离呢。 沈沛以为回去的一路她都会因为相牵的手而感到不自在。但谁曾想,卫景珂会同她说起正事- “沈沛。” “嗯?” “四国会要到了。” “是。” "今年的四国会,本宫打算让沈朔去参加四国天骄比试。" 下界四国也是以武为尊,所以四国盛会,总是少不了各国天骄之间的切磋比试,甚至每年获胜的前三名,还 能得到四国共同准备的‘奖赏”。 沈沛点头: "这是为朱雀争光的事,朔儿不会拒绝的。" "你知道武者若是在天骄比试中获得前三的奖赏是什么吗?"沈沛也很好奇, "是什么?" “是筑灵丹。” 沈沛顿住。 卫景珂自顾自地说着, "历来四国会都会举办天骄比试。规定只有三十岁以下的武者能参加,是因为筑灵丹只能给符合年岁的人使用。”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国,分别立于大陆东西南北四方,而大陆的正中心,有一扇‘门’。神兽四国的皇家,都掌握着开启门的‘钥匙’。" "‘门’,是通往上界的门。凡人想要跨过那扇门,首先得成为一个‘修士’,身怀灵田,能够吸纳灵气,才有进入上界的资格。而筑灵丹的效用,就是将凡人变成修士。" 当然,是变成最低阶的修士,炼气一层。 “四国会比试……就是选出最有天赋的年轻人,送去上界吗?”沈沛自上辈子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 “是。但朱雀已有数年未曾有人从天骄比试中得到过筑灵丹了。” 四国比试,朱雀永远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一国。 “那是因为殿下从未参加过。”沈沛确信,卫景珂是朱雀的天才,在四国中也很有名,因此自小受到的刺杀可不少。 但卫景珂,的确从未参加过天骄之试。 卫景珂起身, "本宫以前不觉长生有什么好,只想着能和师傅一起守护朱雀便足够,后来才发现,是本宫狭隘了。" "朱雀的实力渐渐比不过其他三国,与历年来没有人得到筑灵丹有直接关系。其他国都有上界人帮扶,而朱雀没有。朱雀还能举办四国会,也只是因为师傅守着边境,而朱雀也因此尚未被其他国家吞并。" 所谓的帮扶其实也很直接了当。 就像盛华商团手中那能直接提升武者等级的丹药,朱雀就没有。而其他三国,与上界人有交往,就算要得来,也更容易。 "其他三国中,有很多上界人吗?"沈沛有些怔愣。她到底是被养在闺阁 的,对于这些事,她知 道的真的很少。 “很多。”卫景珂肯定道, "甚至有不少,都已拜入师门,成为上界某些宗门宗派的弟子。"沈沛道出自己的不解, "那我爹……是如何守得住这朱雀国土的?" 朱雀已如此‘衰弱’,其他三国不可能不觊觎。而其他三国有上界高手帮扶……这些年更是依着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屡次来犯。 “他守住了。”卫景珂能给的只有这四个字。 回想起自己那位师傅,千年前的卫景珂也不能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现如今想来记忆已是模糊。以前她或许也有一刻想过为何安定王一个凡人,竟能镇守在三国虎视眈眈之下镇守朱雀这么多年... 现在想来,也许师傅也有他自己的秘密。 仔细这么想来,沈沛是引灵体,沈朔今日也能在情急之下无意识地使用灵力……这些事,师傅未必是不知晓的。 "沈沛,本宫打算借着四国会的机会,将沈朔送去上界。" 第三十八章 "上界对朔儿来说,会不会太……危险了?"沈沛下意识地回应道。 “危险?” “我是说……他就算能通过四国会得到筑灵丹,但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炼气修士,去了上界……不会太危险了吗?上界的修士,好相与么?若都是以实力为尊,那恐怕……"沈沛有些犹豫。 卫景珂的目光似乎要看透沈沛内里隐藏的一切。 沈沛僵住着身体,“殿下?” "你多虑了,通过''''门’去上界的,基本都会被各大正派宗门选作弟子,天赋稍差也能去散人盟寻求庇护。”只有魔宗,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原是这样。”沈沛笑了起来, “那好。不过此时还是得跟爹传信说说才好。" “嗯。” 卫景珂心中却又有了新的疑问。 沈沛一届凡人,但她的口吻来看,她知道上界,并且去过。 现如今的沈沛才二十出头,那她是什么时候去的上界?以前……?卫景珂心里的怀疑又更深一分。 她回来之后,沈沛的作为都与她所了解的大相径庭,但她又能确定沈沛并未遭人夺舍。若是一切猜测都是真实的。 那她从千年后回来,沈沛又该是从多少年后回来? 应该说, ''''上辈子’她‘死’之后,安定王府遭难,那之后,在沈沛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卫景珂竟有些不敢想。 若沈沛去过上界……她是引灵体,在上界又遭遇了些什么,才会下意识地认为‘上界是龙潭虎穴''''? 而且,她很显然地,认识晨曦。晨曦是魔宗左使……缘何沈沛会认识。 越想,答案便越是清晰。 也越是让人心头火起。 卫景珂阖上眼。 天道让她回来,就是让她看这些吗?她可以直截了当地逼问沈沛。 可显然,沈沛不愿意说,否则就不会将此事搪塞过去。 "殿下?" “嗯。” "今日不去上朝,殿下想去哪?"沈沛弯了弯眸,问道。“去桃花寺。” 沈沛不愿意说,她就去问别人。 沈沛笑脸垮了一半, "殿下又要带沈沛又爬山?"见她这灵动模样,卫景珂心里又高兴几分, "今日不爬山。" "?" 桃花寺……莫非。 沈沛定住, "殿下有想求的姻缘?"卫景珂摇头, "去找人算卦。" 沈沛:.… 她还以为。 “本宫的姻缘,老天早就安排好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回到千年之前。“殿下居然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你要随我去吗?" 沈沛歪头笑了, "能让殿下如此相信的算卦人,沈沛也想见见。只是不知道殿下想找人算什么?" 卫景珂想了想,道: “秘密。” 沈沛:?! "罢了,既然要去,那请殿下稍作等待,沈沛去换身衣装,再让下人安排马车。""好。" 两人往寝院的方向走。 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沛站在自己房门口,见卫景珂还跟了上来,有些纳闷, "殿下,止步。"卫景珂: "……" “我要换衣裳!”沈沛强调。 “本宫也是女子,你有的本宫也有。”卫景珂面无表情地说道。沈沛气笑了, “既然如此,殿下看自己的不就好了!”说完,她走进去,又轰然将门拍上。 卫景珂:.. 大约也就是院里的桃花又飘落了数十朵的时间,沈沛紧闭的房门突然拉开了一个小缝。靠在门边墙上的数桃花的卫景珂偏头。 对上门缝里挤出的那颗小脑袋。沈沛脸色微红, "麻烦殿下替我叫冬霜来。" 卫景珂:“冬霜没空。” 沈沛:? “何事,与我说。” 沈沛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头发……殿下会梳吗?"忙活了一早晨,原本束好的头发也都散乱了许多。既要出门,自然要打扮得更好些。以往都有冬霜 帮忙,今日自己……怕是梳不好看。 梳头发?卫景珂自然是会的。 进了沈沛的闺房,卫景珂能嗅到一股浅淡的熏香,那是她经常从沈沛身上嗅到的气味。"殿下帮我将后面的发梳直,再分几缕,沈沛自己来束即可。" 卫景珂依言行事。 答应是答应得很好,但真要拿着梳子面对沈沛这一头乌黑的长发,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都是拿剑的。 自己的头发都未让她如此踌躇过。 卫景珂将梳子轻轻地刮进发间,再轻轻地往下拉。一旦遇到阻碍,她就小心地将结理开,再往下梳。 认真无比。 沈沛不经意地挪挪动桌上的镜子,然后就能将卫景珂认真的神情一丝不漏地照进镜子里,再映进眼 中。 “殿下。” “嗯?疼?” 沈沛轻轻摇了摇头, “我以为殿下有事要问我的。譬如……我为何认识晨曦这个上界人的,又是如何让她答应我保护殿下的.殿下什么也不问,反而让沈沛惶惶不安了。" “本宫并不在乎。” 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有秘密,或许私下在心里都猜测了不少,却仍没有挑破。 沈沛叹了口气, “若是不在乎,那殿下为何要去桃花寺找人算卦。这要算的,又是什么卦?我是有一些不能告诉殿下的事,可我不会伤害殿下,这一点还请您悉知。" “本宫知道。”卫景珂将梳直的长发分出一缕给她。沈沛稍稍抬起眸, "那殿下去桃花寺,要算什么?" “那便不去了。” 沈沛:? "只是有一些想知道的事。但你若不喜,我就不去了。"沈沛笑了笑, "桃花寺里果然有高人。" "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本宫心里焦急,病急乱投医罢了。" 沈沛见她不似说假话,便道: “那这桃花寺,不如不去。当真焦急,那沈沛可以回答殿下一个问题。只一个。” 卫景珂挑眉。 "一个?你可真是大方。" r />沈沛笑了, "总不能殿下一问,我便将秘密全都抖露出来了吧。"“本宫确实有一事想知道。” 沈沛点头,心中却是在猜测。她想知道什么……是关于她为何能认识晨曦,先一步找到江无艳的事。还是她如何能让晨曦替自己效力的事。 不管是引灵体还是重生的事。沈沛想,只要她问了,她就当真回答她。事实上,她也确实并未刻意隐瞒。 也许在心里,沈沛也希望能将自己剖析在卫景珂眼前,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不谙世事的郡主,已然不是。 "沈沛,你死过吗?"卫景珂低头,轻声地问。 在卫景珂眼里,沈沛能以凡人之躯‘未卜先知’,就已经说明了,她极可能是与自己一样‘重来一次’的人。 她想知道, ''''上辈子’沈沛活了多久。 若沈沛当真是她未了的前缘,未尽的前尘,若上辈子沈沛在她‘死’后被人带去了上界,那沈沛应该也会成为修士。 引灵体受天眷,一旦修炼前途无可限量。作为离飞升最近的体质,沈沛应当会活得很长很久。但天道并未指点她在千年后与沈沛相遇。 而是将她送回了一千年后。 天机宗的那小姑娘也曾对她说,她的姻缘线断过一次。断过,是否也说明,在上辈子的某一天里,沈沛死了。 只见沈沛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好半晌,她才哑声开口,应了一句: “是。”卫景珂不语,只是梳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殿下,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经历了所有苦难后终于活了下来,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灿烂的,可以期待的。可举目所望,空无一人。”沈沛弯唇, "能重来,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卫景珂轻轻嗯了一声。 能重来,是上天的恩赐。 “沈沛。” “嗯?” “有什么想要的吗?”卫景珂问她。 沈沛顿住,抬首望她。 “要什么都给吗?” “嗯。” 半晌,沈沛才抿着唇笑了, “那殿下送一只簪子给我吧,刻了桃花的簪子。” 卫景珂: “好。” “用一个秘密就能换殿下一只簪子,当真划算。”沈沛忽地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挑高了眉梢道:"但这簪子,送了沈沛,便不能送旁人了哦。" 卫景珂眼底少有的温柔,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 "自然。"刻了桃花的簪子,上下千年,也只想送给她一人。 去桃花寺的事因此而作罢。 不过既然已经梳妆好,自然也就去外头逛逛。春时景好,整日待在府中也不像回事。只是刚出门,便听见了不少传闻。 “听说昨日那黑云,是从大皇女府上头的开始的,后来整个京城天上都黑了。”"有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天象,而是大皇女招了邪了!" "而且啊,听说大皇女府的前院都被砸的稀巴烂。是不是天罚啊?" “可别胡说了!大皇女殿下开春祭祀还给朱雀猎了六阶的异兽,这可是保佑咱们朱雀风调雨顺的。谁敢说殿下是邪崇!" “可不是大皇女殿下若是邪煞,这天道缘何不在她出生时就生异象啊!我看就是有人胡编乱造!" "之前殿下还在街上救了一个小孩子呢!" “就是就是!” 沈沛听到这些稍稍皱了皱眉, "殿下,看来有些人忍不住,要另辟蹊径来对付您了。"卫景珂点头, “嗯。回去让人查查。” 索性,这些谣言并没有证据,反而是她在京中名声一向极好,邪不压正,百姓们此刻还是不愿相信的。 "殿下还真是敷衍。”沈沛叹息,这人,一点也不上心啊, “我可是听说,二皇子前去国师府拜访了。" 卫景珂:"你倒消息灵通。" 沈沛笑哼, "只许殿下有暗卫,不许沈沛有眼线?" 她虽没有武者高手,但收买几个眼线暗中传递消息也是可行的。 江无艳为了感谢她救了晨曦,可是送了不少银子过来。有了银子,许多事也好办了许多。安定王府虽然也不是没有钱,但那大多都是宫里赏赐的官银。 江无艳送的钱,她倒也没拒绝。 无论是她用来 收买人,还是走宫里的关系,打点都是必要的。"国师……跳梁小丑罢了。"卫景珂只给了这个评价。 沈沛: “殿下有办法对付?” 卫景珂点了点头,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颌, “那边。”沈沛不解,跟随她的指向望了过去。是一个算卦的摊子。 坐摊的是一个女人,打扮像私塾里的先生,身前是一方小桌摊,身后是一张算命幡。沈沛眯眼。 这个人身上,有灵气。 "你听过天机宗吗?"卫景珂是没想到,她没去桃花寺找对方,对方却主动现身了。沈沛: "这人,是天机宗的?" "对。" 天机宗,与那国师,渊源可深得很。 那头,女先生遥遥相望,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两人。"阁下,算卦吗?" 第三十九章 卫景珂与沈沛一道走近。 那女先生自也起身,朝两人轻轻俯了俯身。 “你能算什么?”卫景珂问。 女先生一笑, "自桃花寺过来,自然是算姻缘。"这话说得,连沈沛都忍不住侧目。 “要听吗?”卫景珂低声询问沈沛。 沈沛脸上带着微笑,“那就请……” “我叫燕青衣。” “就请燕道长算一算吧。”沈沛想了想又说,“若算出来是好的,便说了听听。若算出来是不好的,就不听了。" 燕青衣一怔,笑了: “姑娘通透。”"若是不好的,何必徒增烦恼。"“请两位等上一等。” 说完,燕青衣当着两人的面便摆弄起她桌上的那些物什来。几枚铜钱,一张八卦阵图。但她动作间,沈沛能感觉到灵力在那张阵图上涌动。 但很快,燕青衣就蹙起了眉。 似乎这场演算,出了她意料之外的事。卫景珂与沈沛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 这场演算大约持续了小半柱香。 燕青衣才脸色惨白地笑了笑, "姻缘是好姻缘。上天排的好姻缘,我等窥视不得。" 卫景珂望着她,"没算出来?" “这算卦的钱收不了了。”燕青衣叹一口气,就要收摊, "今日不宜算卦。本想以一卦的报酬从阁下嘴里换一句真话,是在下不自量力了。" 卫景珂: “你说这是好姻缘,便值得你换一句真话。”说完,她抬手一挥,竟在周围竖起一道屏障,“问吧。”燕青衣诧异。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安静站着的沈沛,随后了然。 “那在下便斗胆一问。”燕青衣似在斟酌语句,她顿了顿道: “敢问阁下,大能降世,意欲为 何?天道为何不阻。" “来续上天安排好的姻缘。” 燕青衣诧异, "只这样?" “只这样。” “可……天道竟如此偏向您。”这一点是燕青衣最诧异的。那日的劫云她看得仔细,劫云那么大,最后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连一道雷都没劈下来。 天道偏向她?那可未必。 卫景珂曾也想过,她的劫是否是那些未报的仇。可后来心想,什么卫景瑜什么皇帝,从始至终哪怕她后来恢复记忆后,也未曾在她心中挂心片刻,何以算是劫数? 她的劫数是沈沛。 如同天机宗的人算出来的,姻缘天定,她与沈沛本该有一段好姻缘,却阴差阳错地,至死不曾再见。 天道偏向的,是沈沛。引灵体,乃天眷之体。天眷二字,并非只是世人传说。 天道送她回来,要改变的不是她的过去,而应是沈沛的死劫,以及重续两人的姻缘线。得知真相她应当生气的。天道自作主张,实在过分。 可听见沈沛那笑着的一句‘能重来,是上天的恩赐’,便又都没了脾气。 沈沛死过一次,她能再见到小狐狸,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回过神,卫景珂道: “你问完了。” “是。” “那本宫也问一个问题。” "阁下请说。" “天机宗弟子来下界所为何事?”据卫景珂所知,天机宗弟子都不爱出门,这次在凡界见到两个,着实让她有些纳闷。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燕青衣也没太多反应,只是如实相告: “天机宗早些年出了叛徒,叛徒盗去天机宗至宝,在下带着徒弟下来凡界,也是为了收回宝物,清理门户。" "什么宝物?" 燕青衣迟疑了一下,“是天机镜。” 一旁安静听着并且努力消化两人话中信息量的沈沛闻言突然插了句嘴, "天机镜不是天机宗至宝吗?" 能预知未来的法宝,居然被人盗走,还带来了下界?这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可是大患。 但怎么瞧着这燕青衣似是不急切的样子?天机宗丢了重宝,也只派两个人来吗?燕青衣汗颜, "此事没有姑娘想的严重。" 卫景珂摸了摸沈沛的发梢,解释道: “天机镜其实分为两块,上知未来,下晓过去。未来镜在天机老人手中,而过去镜就在天机宗宝库落灰。此番丢失的,应当是过去镜。" "这是天机宗机密,阁 下缘何会……" 燕青衣感到不可思议。 天机宗的天机镜是上界人都知道的宝物,哪怕是没有学过天机之术的人,也能够通过天机镜演算未来。 法宝本身无错,可若落在有心人手中,必成大患。 世人都当天机镜能演算未来,却不知天机镜本来就是两块,晓过去知未来。过去已成定局,所以过去镜在天机宗宝库里生灰。而真正的未来镜,却一直都在天机宗老祖手中。 这次叛徒闯入宝库,盗走的也正是过去镜。 天机宗都是一群不喜出门的人,何况是来下界这么远。最后还是丢骰子丢输了,燕青衣才只能带着徒弟下界走一遭。只是,这些机密,为何眼前的卫景珂会知道?这位大能,究竟是谁? 如此实力,不应该在上界中默默无闻才是。“居然有两块。”沈沛也很不可思议。燕青衣点头。 因此,过去镜丢失她并不是很急,反而在慢悠悠地寻找叛徒,就当是带着徒弟游历一番了。 “殿下方才说,国师与天机宗关系匪浅,莫非国师……就是天机宗要找的叛徒?”沈沛拉了拉卫景珂的衣袖,问道。 卫景珂一顿, "不知,但他的确会天机之术。"国师能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正是上界术法。 燕青衣: "天机宗除了我们之外,无人来下界。" “那应当就是他了。” 燕青衣一拱手, "多谢两位,替天机宗找到了叛徒。"沈沛浅笑, “只是举手之劳,如今他位列朱雀国师,若想抓他,恐怕不易。” "姑娘的意思是?" 沈沛微笑, "沈沛愿意献上一计。" 与燕青衣只聊了不多会儿,三人便分道扬镳。沈沛与卫景珂一路无话地回了府。沈沛不言不语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卫景珂一路尾随。 冬霜见二人回来,想迎上去,却又在看见白家小姐的神色后赶紧拉着其他下人一起退下。院子里便又空无一人了。 只院落中心的桃花离开枝头,满院子飞舞。 "殿下跟着我做什么?"沈沛终于出声。卫景珂:" 你生气了?" “岂敢生气。”沈沛微笑着说。“假笑。” 沈沛随即也懒得笑了,反而一双大眼中充斥着些许的恼火, "怪我自己多管闲事,当殿下实力不济,怕殿下受小人所害,千方百计给殿下送人,是沈沛多此一举了。" “没有多此一举。”卫景珂淡定道, “我很高兴。” 她并未用‘本宫’自称,似已承认,她已并非单纯的朱雀大皇女的身份在同她说话。“那也……”沈沛听着,便就泄了气。 那她也不知,那日在大皇女府闹出那样动静的不是别人,就是卫景珂自己啊!上辈子在上界时,沈沛也不是没与天机宗的人打过交道。 天机弟子自视甚高,今日的燕青衣,却对卫景珂极为有礼,甚至俯身拱手,端的是小辈姿态。从两人的话里,也不难猜出,卫景珂实力非凡。 虽然沈沛早就猜测她或许有一些秘密,却也没想过,那大能降世,说得竟然是卫景珂自己。 “殿下……有了什么际遇,才会……有如此实力?”沈沛自己也是重生者,却不明白,卫景珂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卫景珂垂眸, "上辈子,我并未被卫景瑜害死。重伤后被剑宗前辈捡回上界,大约怜我天赋非凡,便让我吃了筑灵丹。这次重来,天道并未收我修为。" 后面的话沈沛没仔细听,可前半句这话,确实是惊到沈沛了。她原以为她的卫姐姐死了。 可上辈子卫景珂没死,还去了上界,成了修士,得了长生。而她也同样去了上界。数百年间,两人却也未见一面。 沈沛眼里多了些复杂与疲惫。 她与这个女人,大约是真的没缘分的。 “恢复记忆后,我便来找过你。只是那时朱雀已覆灭。”沈沛顿住,抬眸: “你来找过我?” “是。”卫景珂认真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找到,她才当沈沛死了。那之后,她一心修炼,前尘往事,便终究尘归尘土归土了。 沈沛抿紧了唇。 那个时候,她大约已经被抓去魔宗了吧。沈沛怨吗?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怨的。 当初卫景珂与她定亲,本就是不得已为之。两人之间也 谈不上什么有情。所以…… 重来一回,卫景珂对她另眼相待,只因着两人上辈子定过亲? 沈沛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我当初也没死在朱雀,偶然得了机遇去了上界,倒也没见过殿下,看来我与殿下缘分当真是浅。好在这一回重回了尚未定亲之时。" 卫景珂见她这样,一针见血地问道: “桃花簪子,你不要了?” 沈沛不语。 "沈沛。" "要……" 卫景珂低头,见沈沛低着头,手却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却若蚊子般嗡嗡。 “要……”沈沛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 "卫姐姐说了的,桃花簪子要给我的。若是送了旁人,我气了,我就杀了那人。" 她等了两辈子才等到的桃花簪子,缘何不要? 谁要跟她抢,她就杀了那人! 卫景珂伸手捧起她的脸,小狐狸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水光,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小狐狸可真凶。" 沈沛一眨眼,泪珠子就往下掉:“我不过感慨一句缘分浅,差点桃花簪子都没了,还要被说一声凶。" “谁也抢不去你的桃花簪子。”卫景珂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子, “哭什么?” "哭你不给我簪子。"沈沛满眼的质问。 “可动摇的是你。”卫景珂点了点她的额头, "什么叫‘好在重回了未定亲之时’?"沈沛咬住唇,拒不承认。 城 卫景珂无奈,小狐狸就是倔强,无奈之余,却还是伸手摸摸她的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沈沛吸吸鼻子,轻声道: “那沈沛还算殿下的未婚妻么?”她们定过亲的。虽旁人不知。 "自然算。" 沈沛这才又恢复了笑。 卫景珂:“那我今夜能歇在你院里吗?” 沈沛眨了眨眼, "不能。" 卫景珂: "……为何?" 沈沛别开头: “成亲了才能同房 的。” 卫景珂深深地看她一眼, "成亲了就不是这种同房了。" 沈沛:! 随后,沈沛捂着脸,想掩去自己的满脸通红。卫景珂低头,恰好亲在她的发顶。而沈沛抬眸,与她对视,又红着脸笑了。失而复得,最是欢喜。 桃树底下,花瓣飘落,悄无声息落在二人肩头。美不胜收。 好半晌,沈沛才缓过神来—— “殿下。” “嗯?” “国师拉拢卫景瑜,或许有天机镜的‘功劳’。”沈沛弯唇说, "上辈子国师与卫景瑜结盟可是至少一两年后的事了。这次结盟却来得早,想来,天机镜立了‘大功’。" 卫景珂沉默。 确实,国师之前一直都是皇帝那边的中立派。 “若这算是我们的第二世,那你说,在那能够窥探过去’的天机镜中,国师看见的,会不会恰好是我们的上辈子?" 譬如卫景珂被暗杀,譬如卫景瑜成为太子。而不知天机镜有两半的国师,会不会将那(过去’当成‘未来’? 第四十章 一转眼,卫景珂就在安定王府住了数日有余。 每日清早该上朝就去上朝,上完朝就赖在沈沛院子里,两人看看书下下棋,几乎形影不离。 而沈朔这些日子就过得比较不如意了。 他找大师姐,下人说大师姐在姐姐院子里。 他找姐姐,下人说大师姐还在姐姐院子里。 怎么看,两人都‘亲密’得有些不正常。 终于,沈朔忍不住了,唤来小厮,非常严肃。 "世子爷?"小厮一脸无措。世子爷怎么这表情,难道自己做错事了?"你说的话本子,去给我买些来。" 小厮磕磕巴巴,"世子爷说的是什么话本子?"沈朔一拍椅子扶手,"我姐与我大师姐的!" 世子爷的姐和大师姐……那不就是……小厮一噎,赶紧道: “世子爷,您不是不看吗?”沈朔目光幽幽地落在他身上, "我就知道,那些话本子里写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不是好东西,但应该也不是坏东西……"小厮小声说道。沈朔瞪眼。 小厮被吓得后退一步。 沈朔霎时泄了气,他跟一个小厮计较什么。当即用手撑住下颌,郁闷道: “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大约就是大皇女殿下与公主殿下的……一些趣事。青梅青梅,两小无猜。不过大都是瞎编的。"沈朔: "……只是这样?" 青梅青梅,两小无猜。 倒也没说错。 "话本子大都是言的情……其中倒也有一些香艳戏码……"小厮说完,见沈朔又在瞪他,顿时急忙喊道:“世子爷,小的没看过香艳的,就……就是听人说的。发乎情止于礼,再说了,那两位天潢贵胄,谁也不敢写得太过分。" 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 沈朔扶住额头。 “世子爷不觉得大皇女殿下与公主殿下实在般配么?近日两位殿下走得近,冬霜姐姐都老是站在院外,难道世子爷要做棒打鸳鸯的?"小厮试探地问道。 沈朔幽怨地瞪他, "棒你个棒槌!" 小厮吓得又退两步, "那爷叫小的来是干什么啊……"沈朔郁闷, "原来这上下府中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世子爷也许只是当局者迷?"“你说的也有理。”沈朔叹了口气。 仔细想来,姐姐曾告诉他,她做了个梦,梦中安定王府颓败,而他也战死沙场,就连爹也在狱中被迫‘自缢’。 在那之后,姐姐便有些变了。 从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自己得了京城卫长一职后,姐姐也常与他打听起朝堂上的事。 现在想想,姐姐讳莫如深的‘明月犹在’也只可能是他的那位大师姐了。 毕竟姐姐从小养在深闺,接触过的外人极少。 沈朔揉了一把自己的拳头, "不行,我得找她去。"大师姐哪都好,可她是皇家人啊,还是皇室长女! 倘若日后大师姐登基称帝,后宫三千,他姐姐当如何白处啊!小厮愣愣地。 找她? 找谁啊? 沈朔兴冲冲地来到了姐姐的院子,就见冬霜乖觉地坐在门口。见了他,冬霜迅速起身, "少爷。" "冬霜,我找姐姐。" 冬霜自然也不会拦,只是笑着说: “小姐在与大皇女殿下下棋呢。”下棋… 沈朔点头,随后走进院里。 穿过走廊,他就能瞧见内院里的情景。还是那棵桃花树下。 临时设的围棋桌,两人对坐,对影成双。 沈朔停下了行进的脚步。 自从姐姐做了那个预知梦以来,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姐姐笑得这样开怀了。 “殿下,要输了。”沈沛单手托腮,靠在棋桌上,见对面人下棋下得眉头紧蹙,让她不禁笑出了声。 卫景珂叹气,放下棋子。输了。 “殿下的棋十分勇猛,这若是打仗,应当无人是殿下对手。”沈沛还宽慰她道。"这若是打仗,我已不知被你的陷阱杀了多少回。" 沈沛弯唇, "多谢殿下夸赞。"卫景珂举目远望,&# 34;沈朔来了。" 沈沛回头,果真见自己弟弟站在那,当即笑着喊道: "朔儿。" "姐,我……我来找大师姐切磋。" 沈沛诧异,看向卫景珂。 卫景珂点头。 “那我也一起去吧。”沈沛说。沈朔连忙摇头, "姐,你在这等着吧。" 沈沛:? 正当沈沛想说什么,恰这时冬霜跑了进来, "小姐,瑞康侯府递了喜帖过来,邀您后日过府参加赵世子与柳侍郎之女的喜礼。还有一份是给皇女殿下的邀请帖。" 冬霜的话让沈沛打消了跟着两人过去的念头。卫景珂也并未跟着沈朔走,而是看向沈沛。 “赵成杰是国师义子,若我是国师,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沈沛捏着那两张喜帖,胸有成竹。 四国会将至,卫景瑜心急着要铲除卫景珂,可他现在不得圣心,备受掣肘。国师若要帮卫景瑜争储,必须得解了眼前的困境,将朝堂众臣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方有胜算。 而国师能做的无非也就那套。 沈朔:? 沈朔一脸懵逼,姐姐在说什么? 正这时,墙边传来声响。 几人齐齐望去,只见九命翻墙跃入。 九命:? 怎么这么多人? “主子,小郡主!”九命径直走向沈沛,将消息递上,: “宫里来了消息。” 沈沛接过,一笑: “多谢九命姑娘。” 九命嘴角抽动,她下次定不喊她小郡主了! 沈沛打开信纸,浏览之后,她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容。 "赵成杰与柳灵霜的喜礼,还邀请了陛下。瑞康候虽是落魄世爵,但也有些本事。"卫景珂补充道: “赵成杰毕竟是国师义子。”皇帝给国师面子,会答应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后日的喜礼,国师应当给陛下准备了一场好戏。”沈沛微笑着捏紧信纸, "殿下,您是主角儿呢。" 卫景珂颔首。 沈朔在旁边看着,看看这个又 看看那个。 最后憋出一句: "姐,大师姐,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吗?这什么喜礼,有人要对付你们?我保护你们!" 这一句喊得大声,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来。 沈沛眼底盛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只是一些跳梁小丑。"卫景珂也点头, "去切磋吧。看看你这几日有长进否。" 沈朔:? "实力不长进,如何护得我们?"卫景珂问。她要将沈朔送去上界,至少要将人练到能夺下四国会天骄大比的前三名才行。 沈朔见她走了,愤愤道, "我自然要努力练武的!我绝不让姐姐受欺负!" "姐,我走了!" "……好。"这次,沈沛倒是不担心弟弟再莽撞伤到卫景珂了。 沈朔浑然不知卫景珂是真要‘练’他。 直到一刻钟后。 沈朔第十次被打翻在练武场上。 年轻的脸上是不服输和不甘心。 卫景珂正想这小子还不错的时候,沈朔揉了揉胳膊,站起来喝道: "大师姐你日后若是要后宫三千,那咱们从现在起就别当什么师姐弟了。你若是让姐姐伤心,那我是要造反的!" 他沈朔,自小就决心要保护不能习武的姐姐。 断不会让任何欺负了去! 卫景珂第一反应是,沈朔脑子终于还是坏了?但很快,她读懂了沈朔坚毅眼神中的一切。他所说,并非作假。 “想守护你姐姐,就去争四国会的第一。第一名所得的筑灵丹,可以助你成为修士。”卫景珂直言道, "你体内有灵气,你和沈沛一样,不属于这下界。沈沛天生万人觊觎之体,今后遇到的敌人,只会比国师等人可怕一万倍。届时,你还敢以此勇气挡在她身前么?" 沈朔不假思索道: “有何不敢的!”虽然不知道大师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那可是他亲姐姐!他怎么不敢! 沈朔重新拾起自己的枪,枪尖直指卫景珂,眉目严肃地喝道: “大皇女殿下才是,挡在姐姐身前,你敢吗!" 卫景珂 笔直地立在练武场上,声音铿锵有力: “这世间,无人能越过我去。” 这一次,谁也不能断了她的姻缘线。 沈朔被这气势震慑,却也并不惧怕,持枪迎了上去! 然后…… 然后沈朔就第十一次倒地。 沈朔咬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心里却欲哭无泪。就是说,大师姐到底是几阶啊! 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第四十一章 晨迎昏行,翌日一早,瑞康侯府的迎亲队伍就赶往了柳侍郎府,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比起自己大哥柳明成亲时的尴尬,柳灵霜的亲事显然更如意得多。赵成杰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行至柳侍郎府。迎了新娘回府,好不热闹。 瑞康侯府热闹非凡,蓄字红绸,锣鼓喧天。与此同时,宾客携礼陆续赶来。卫景珂与沈沛到时,还未行拜堂之礼。 赵成杰一身喜袍,浅浅给两人行了礼。 "两位殿下都来了,赵府蓬荜生辉。来人,看座!" 卫景珂与沈沛放下贺礼,一同行至一桌。 有趣的是,这一桌,都是熟人。 卫景瑜,还有柳灵霜的那两位好姐妹,司徒蔻儿与彭珊。 卫景瑜与她们同桌尚能说身份相当,但这司徒蔻儿与彭珊,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很快沈沛就了解到了缘由。 因为无论这两人的目光总凝在卫景瑜身上,眼波流转,尽是遐思,只差没当场表白了。这安排大约是柳灵霜与赵成杰通过气的。 帮扶她的两位姐妹,若是有一人能被卫景瑜看中,此后可就是皇子妃了。 但沈沛却记得…… 这两人似都定了亲了。 还真是……罢了,与她何干。 事实上,卫景瑜也被这两女人缠得烦不胜烦。他坐这里自然也是有他的目的。 一会儿能亲眼看见卫景珂吃瘪的模样,所以他特意跟赵成杰说过,让他把卫景珂也安排到此处落座。 "大皇姐,别来无恙啊。"卫景瑜笑着,不难话音中有一丝咬牙切齿。卫景珂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我听说大皇姐去了安定王府暂住?”卫景瑜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厉道。卫景珂还是不说话。 反而沈沛看着这一幕心里发笑。 她曾也想过,利用引灵体的特质去魅惑卫景瑜,借此报仇。可不知为何,卫子楠也好,柳明也好,都中了招,偏偏这个卫景瑜,倒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按理说,心智不坚定者,都会被引灵体所惑才是。 现在再看,她与卫景珂一道来到这桌,卫景瑜目不转睛地,眼里只有他皇姐一人。也从某方面说明,卫景瑜心志坚定地恨着卫景珂呐。 & #34;大皇姐,缘何不讲话?"卫景瑜眼里有了三分怒意。这桌还有旁人在,她怎么敢无视自己的!“和你有什么好讲的话?冠冕堂皇那一套,你倒玩得转。”卫景珂也是不解,她不是早和卫景瑜撕破脸皮了吗? 卫景瑜一噎。 见这一幕,司徒蔻儿与彭珊都愣了愣。皇家这两位,关系原来如此不好……?而没一会儿,柳明与朱嬛也朝这方走了过来。 朱嬛现如今已是柳明的正妻,束得妇人头。她长得本也不差,如今端着身子,气质倒也尚可。见她脸色红润,沈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朱嬛,许是怀了身子了。 这成亲也没多久,看来是庆华园那次怀上的。 “柳明携妻子朱氏拜见大皇女、二皇子殿下、安定公主殿下。”柳明行了个礼,目光却牢牢地落在沈沛脸上。 沈沛不疾不徐地颔首。 卫景珂只瞥了一眼过去, "还未恭喜柳公子喜得娇妻。"柳明闻言,指尖都发抖。 喜得娇妻,不就是眼前这人一手促成的吗?逼着他娶了朱嬛做正妻,逼着他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朱嬛,嫁了人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啊。"司徒蔻儿和彭珊笑眯眯地看着朱嬛。她们可是听说了,朱嬛去了柳府日子过得很好呢。 虽说外头的流言蜚语不少,可朱嬛是陛下赐婚嫁过去的正妻,柳侍郎府不敢薄待。而柳明本该恨着朱嬛的,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朱嬛也没有太差。 先前听柳灵霜说起这些,几个姐妹都气得牙痒痒。朱嬛凭什么过得这样好! 朱嬛听见这话,脸色不变,再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反而端庄大气地笑了: “让司徒小姐与彭小姐见笑了。当初多谢你们照拂,否则我也不会认识夫君。如今怀上麟儿,好日子都在眼前,当真是托 了诸位的福。” 司徒藏儿和彭珊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夫君,既然我们已经来请了安,还是坐回那桌去吧。"朱嬛拉过柳明,微微笑道。柳明却还不太想走。 /> 朱嬛听到‘安定公主’这名号目光倒是有些闪烁。她能嫁给柳明,是沈沛帮的。 可她如今名声不好,也拜沈沛所赐。 感谢沈沛?也没什么好感谢的罢。她如今能在柳家站稳脚跟,全凭自己肚子争气。沈沛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的人之一罢了! 她以为她去了柳家过不好,可现在,不就是打了沈沛的脸了么!“我如今怀着孩子,有些累,就不陪公主殿下聊了。”冬霜站在沈沛身后,瞧见她这得意模样,有些气愤。被欺负的时候只晓得巴结她家小姐。 如今得势了,便这做派? 忘恩负义这个词,在朱嬛身上可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沈沛微微笑着,仿佛根本不在乎朱嬛怎样。 朱嬛把她想得也太软了,朱嬛对她可下过杀手。只凭这点,她就不会让朱嬛的下场过于好受的。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累就坐下,说两句话,会断了舌头?"说话的人是沈沛身旁的卫景珂。头回见卫景珂言语尖锐,不止朱嬛愣了,在场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朱嬛脸色难看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而当她将虚弱无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夫君时,却发现柳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沛。朱嬛握紧了拳, "殿下要我作陪,朱嬛自然不敢不从。" “还是不必了。”沈沛轻笑一声, "柳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可得小心些。"朱嬛抿唇看了眼沈沛。 她仍笑着,却让她有股莫名地寒意。 小心些…… 朱嬛敛眸,心里多了些害怕。 好在这时,外头有人喊—— “陛下驾到——” “国师大人到!” 定睛一看,皇帝与国师,是一起来的。 众人起身相迎。 “参见陛下,拜见国师大人!” “都平身吧。”皇帝笑容和蔼, "今日是瑞康侯府大喜的日子,朕也来沾沾喜气。" 国师安静地站在皇帝身侧,一身白袍,三十多岁的年纪的面孔,透露着一股子仙气,仿佛当真仙风道骨。 国师似也从人群中注意到了卫景珂那一桌。 见卫景珂 与卫景瑜都在其列,国师又平静地收回了眼神。可目光还未完全移开,却见到了站在柳明身旁的朱嬛。 国师眯了眯眼。 他见过的未来里,曾有过这个女子出现。朱嬛……原本是未来的二皇子侧妃。 其父朱御史,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物。用来对付安定王府,那一张嘴,可是很利索。想罢,国师便收回了眼神, "成杰,既然陛下已到,你们这拜堂之礼也开始吧。"赵成杰点头,朝后吩咐道: “去请夫人出来。” 于是,敲锣打鼓,唢呐吹奏。 迎新娘子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礼成——” 随着喊声,柳灵霜也算正式嫁入了瑞康侯府。 可就正当下人扶着柳灵霜走出大堂往喜房而去时——天突然暗了下来。 周遭一切突然暗了下来,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此刻惊变,瞬时就已经黑云压顶。"这……天怎么突然暗了?" 有宾客下意识地说道。 “要落雨了吗?”"不像,这黑云……是要落雷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上方黑云突然雷光闪烁,紧随而来的是轰轰雷鸣。 “快进屋去!” "走走,快进屋去!" 众人大喊着,一时间都冲进那大堂中。皇帝被人扶着,也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可那雷落下就只需要一瞬间啊。 "轰"一声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响。 正往回走的众人被震慑,缓缓回头,雷已经在院子空地里落下,而就有倒霉的人,恰好撞上了这雷尖。 片刻不到,惊叫声骤起—— “世子妃!世子妃被雷劈了!” "世子妃没了!" 原本紧随在柳灵霜身旁的婢女也被吓傻了。活生生的人,竟瞬间就被劈成了焦炭。那火红的嫁衣,也彻底黯淡成黑色。 赵成杰反应最快,拔腿就要往外冲, "灵霜!!" 那声音听来,像是撕心裂肺。 “世子爷,去不得啊,去不得,这天雷还在落呢!”下人们赶紧抓住赵成杰。 外头的雷还在落。现在出去,不是找死吗! 柳家人大惊,柳明也想往外冲, "妹妹!!"朱嬛也赶紧拉住他, "夫君,不能去啊!" 这一幕落在国师眼里,让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朱嬛……怎么叫那柳家少爷叫‘夫君’? 国师心里徒然生出一些奇怪。他连忙低声问身侧的人: “柳家公子娶亲了?” 身侧被国师叫到的人此刻惊魂未定,也不知为何这个关头了国师还在问这事,当下心神紊乱道:“是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公子娶了朱御史的女儿。” 戏园子里苟合被抓现行一事却没有道清楚。 国师眉头紧皱。 朱嬛怎么会嫁给柳明? 不对,他看到的未来,分明是朱嬛嫁给了二皇子.. 国师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但此时,似乎已经没有能后悔的机会了。 众人躲在屋子里,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震过耳膜,内院已经砸出了几个天坑。喜事瞬间变丧事。 这就片刻的功夫,谁也想不到。 可眼看着头顶黑云尚不歇,皇帝大怒: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天子,老天却在此落雷,是何意!"这黑云见着……怎么有些眼熟啊?" "先前似乎京城上空也出现过这样的黑云。" "什么京城……我听旁人传的,那黑云最开始不是从皇女府开始聚集的么?""还有人传……什么妖邪邪煞的。" 皇帝闻言,直接点出说话的官员, “什么妖邪邪煞!” 官员噗通一声跪地, “陛下,不是臣说的。是京中传言……说,说是大皇女殿下是邪煞,所以前些日子皇女府上空才会出现黑云,皇女府不也是如此毁了么?" 皇帝大怒, "胡说八道!" 皇帝身边有八阶高手,他自然知道,皇女府那日的黑云是劫云,是上界修士引动修为触发了禁制而来的黑云。 可今日这黑云, 显然不是! 劫云只会劈触动禁制的人,这黑云确实乱劈一通,真有了邪煞之意!“陛下,此事也许,并非胡说。”国师按捺下心中不安,还是站了出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下去了。 他可是看过‘未来’的人!不会出错,绝不会! 第四十二章 因着国师这么一句话,屋子里鸦雀无声。 只赵成杰愤愤问道: “义父,这是何意?这黑云与邪煞有关?” 说着,他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景珂。仿佛已经确信就是卫景珂害了他刚过门的妻子。国师: “是有关。” 邪煞?大皇女身上的? 他这一点头,吓得原本与卫景珂站得近的官员纷纷都往旁边靠。 皇帝脸色却不好看,“国师也觉得,这邪煞与景珂有关?皇家人岂会与邪煞有关!简直胡言乱语!" 国师神态平和,叹息道:“陛下息怒,臣只说这黑云与邪煞有关,并未说这邪煞是大皇女殿下放出来的。" 卫景珂闻言挑眉。 “那是何意?”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且等在下先收了这邪煞。”国师叹息,竟越过众人,直往那屋外走去。 如果说邪煞之说过于令人匪夷所思,那接下来的一幕,便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相信邪煞之说是真,且国师也是有真本事的‘半仙’。 只见他站在内院,与那黑云对峙。黑云直往他身上劈雷。眼看着雷电就要加身,国师一抬手,便硬抗下了那雷。随后他从掌中聚力。 一面渔网状的灵力就朝天上那片黑云扑了过去。“聚——”随着国师口中呢喃,渔网倏地收紧。 “嗷嗷嗷嗷——” ‘邪崇’尖锐的叫声从那黑云中传来。众人震惊。 真有邪崇! “落——”国师再一念,渔网将那‘邪崇’的身影勒紧,从天上掉落。黑云散去,而那邪崇也落地。仔细看,那邪崇浑身被黑气包裹,倒真有话本子里魑魅魍魉的模样。邪崇连''''话’都没能说出一句,就被国师一招打得飞散!空中荡开气波,邪崇的黑影消失,而国师也哇地也吐出一口血。 同时,瑞康侯府上空的黑云也瞬间都消失了。 “义父!”赵成杰连忙跑来扶住国师。 国师脸色苍白道: “成杰,义父替你妻子报了仇。”复又转向皇帝, “陛下,此邪崇诡谲,若不就地正法恐怕还要逃去别处祸害。臣只得先斩后奏了。" “无碍,爱卿可还好?”皇帝也没想到真能捉出东西来。 那‘东西’方才的叫声大家都 听得清楚,也现了形。国师吐血也不似假的。如此一来,皇帝倒是信了国师几分。 “臣无事。” "所以真是大皇女殿下招来的邪崇?"“可大皇女为何要害这柳府女儿?” 见众人又说起这些来,皇帝咳嗽了一声, "国师,既然你无事,便将这事原委说一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卫景珂很好奇,对方打算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此事嫁祸给他。 国师叹息, “此事说来应当与大皇女殿下并无关联。殿下有天家血脉,妖怪邪崇最是害怕,断不敢附身。但我观大皇女殿下印堂发黑,恐怕也是受这邪崇沾染影响已有一段时日……敢问殿下,最近可有与旁人接触过深?" 说着这话,国师却将眼神落在了卫景珂身旁的沈沛身上。大家循着目光看去,瞧见沈沛,又迅速地缩回了眼神。 安定公主?! 这可不兴胡说啊! “国师的意思是我身上有邪崇,招惹给了大皇女殿下吗?”沈沛笑了, "可怎么安定王府没死人,皇女府当日也没死人,偏偏来瑞康侯府就死了人?沈沛与世子妃可是近日无怨,往日无仇。” 沈沛怎么想也想不到,这针对卫景珂的局,怎么就落到了她头上。卫景珂也道: “世人皆知,安定公主不会武,” "殿下有所不知,这养邪崇,可是不需要会武的。只需要懂些术法,便可与邪崇交流,让邪崇为其所用。”说着,国师竟又走了回来,甚至还挡在了卫景珂前面,与沈沛对峙, “至于是否与世子妃无仇无怨……邪崇害人需要什么理由么!" “国师的意思是,沈沛养了邪崇,还要害大皇女殿下?”沈沛越说越觉得想笑。是瞧着她无武力,便好欺负么? 国师这一招倒是巧妙。 将养邪崇之事嫁祸给她。再言卫景珂已受邪崇影响。皇帝经此一事,必然忌惮。卫景珂被邪崇沾 惹一事传到百姓耳中,失了民心。 无论是在皇帝那,还是在百姓心中,卫景珂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今后国师再一张嘴,说不定今后朱雀受些天灾都要变成是卫景珂沾染的邪崇在搞事了。 再者,她身为安定王府嫡女竟然用邪术养邪崇,这件事传出去 ……恐怕连她爹这些年保家卫国的功绩都能全部一笔勾销。 国师与卫景瑜这算盘拨得响啊,她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声了。 "公主殿下既然矢口否认,可敢与臣对峙?"国师严肃地盯着沈沛,仿佛生怕她妄动。沈沛叹了口气, "如何对峙。" “一试便知。”国师此刻心中已经胸有成竹,抬手就要朝沈沛的手腕抓去。 沈沛倒也没反应过来。 谁知这时一只手从半空将他的手截下,卫景珂捏住国师的手腕,语气不算好道: “谁给你的胆子试?" 国师想挣扎,卫景珂的手却如同铁爪,桎梏得他动弹不得。国师当即愤怒: "大皇女殿下这是何意?" “景珂!”皇帝也诧异出声。 “男女授受不亲。”卫景珂甩开他的手,抽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不疾不徐道: “国师做了一场戏,使了一场障眼法,就要所有人相信,还要安定公主被迫与你演完……未免强人所难了。” “你!”国师脸色阴沉,他不与卫景珂说,而是直接看向皇帝, “陛下,方才捉拿邪崇可是您亲眼所见。大皇女殿下如此维护这邪佞,难不成已被邪法所控?" 卫景珂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且试试,来解本宫身上的邪法。" 国师深吸一口气。 “既然殿下不信自己已受邪崇沾染,那臣就亲眼让那些邪崇现身给殿下看看。”不过就是换个人罢了,国师对自己术法很有信心。卫景珂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着,国师又要去抓卫景珂的手。 沈沛蹙眉问道: “国师不抓着人的手便无法让邪崇现身吗?”国师抬眸瞪了她一眼,叹息道:“罢了!”说完,他倒真的收回了手。 再一次合掌。 而从他掌心,当真溢出了不少灵气。 很快,整个大堂便被笼罩。 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呼吸轻了许多。 就像被开了天眼一般,视线清明起来,连空气中的一丝丝尘灰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诸位且看!” 再循声望去。 卫景珂 与沈沛周围,的确沾染着不少的黑色影子。或趴在墙上,或在脚下。就像死去的鬼,扒在周遭,随时等着对他们发起冲击。 "大皇女殿下……当真,当真是……" “不是大皇女,是安定公主!她当真会邪术!”有人注意到,黑影爬伏在周围准备攻击人,却只有沈沛身边没有。 柳老夫人见这,更是愤愤: "你还我女儿命来!" 柳侍郎更是转头直接朝皇帝跪了下去, “陛下,请给我无辜死去的女儿一个公道!让国师收了这妖孽吧!" 柳明更是眼神复杂,最后恨恨地别开头去,不再看沈沛。 "大皇女殿下也被这沈沛蒙蔽得深,如今还该看清该悔改了吧!" “是啊!” "堂堂皇女,却被一邪佞蒙蔽心扉!" 沈沛始终保持着笑容: "诸位只凭这,便信了国师一面之词?" “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说!”赵成杰红着眼愤怒,好似柳灵霜的死当真对他造成了天大的打击。 “那就亲眼来见见吧。”卫景珂说了这句话后,抬手直接从墙边抓了一只‘黑影’在手,手中灵气一震, ''''黑影’直接消失无踪。 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黑影也并未做出任何攻击。 “看来,如国师所说,本宫当真是皇家血脉,天命所归。这些邪秽被本宫一碰就消失了。”说着,卫景珂一抓一个,一抓一个。 那些黑影竟然全都一只只消失在众人面前。 "国师的脸色,为何越来越白了?" 大家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国师的脸色当真惨白如纸。 "这可是最后一只了?"卫景珂捏住那最后一只,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死的,捏碎。随着最后一只‘邪崇’消散,国师也又哇地吐出血来。“义父!!”赵成杰连忙上前。 沈沛叹了口气, "国师大人,我可什么也没做。按您的道理,这邪崇该是沈沛养的,被大皇女殿下——除去,为何吐血的是您呢?" 国师满眼绝望。 />他的使灵…. 竟一只不剩了!! 卫景珂什么皇家血脉,不过是他编纂的。可这一手灭他一只使灵,确实真真存在的!!国师忽地想起,那日大皇女府上的劫云……不能得罪,卫景珂,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 “陛下……臣……许是判断错了。”国师强撑着说道, "这操纵邪崇之人,兴许并非安定公主。"皇帝皱眉, "不是沈沛,那又是谁?国师,朕封你为国师,可不是要你信口雌黄的!"国师百口莫辩。 现如今,人人瞧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些不信了。 唯一的信的,大概就是那句大皇女乃皇家血脉,不染邪秽吧。只有天命所归之人,才能不受邪秽入侵吧! “陛下有所不知,其实大皇女殿下不受邪崇所冲,是因为前几日曾遇到一位高人。”沈沛适时插嘴, “那位高人自称是上界天机宗的修士,下凡界来为的是捉拿盗窃了天机秘宝的贼子。听高人的形容,那贼子与国师大人十分相似。" 国师瞳孔一缩。 他猛地抬头。 不可能的,天机镜里显示,天机宗的人两年内都不会找上他的! 第四十三章 皇帝当然知道天机宗,那可是真正的上界宗门,绝不是他一个朱雀皇帝能得罪的起的。倒不如说,朱雀太需要一个上界宗门帮扶了!若是能用国师结一个善缘…… 皇帝眉头一蹙, "立刻请那位高人过来。" 国师大骇,“陛下!!” 皇帝眯起眼盯住他,这国师如此害怕,莫非当真是偷宝的贼…… "朕倒是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大皇女与安定公主!!沈沛,立刻让人将那位高人找来!"沈沛微笑, "今日知道国师会来参加,沈沛早就请了高人过来一见。" 很快,一身术袍的燕青衣就被请了进来。 "天机宗燕青衣,见过朱雀陛下。" 皇帝的脸色有点奇怪,这就是‘高人''''? 也太年轻了些吧。 也不怪皇帝眼拙,眼前的燕青衣虽然穿着一身术士衣袍,可怎么看也就是个年轻姑娘,长得也不足以让人信服……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些‘灵’,却也不像是个修者。 “这位便是天机宗的道长……”沈沛说道,“燕道长,那国师就在那处,请去看看是否是天机宗盗宝的贼人吧。" 燕青衣终是看向被赵成杰扶着的国师,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国师用了天机镜。 国师原本的年纪算是天机宗里比较小的,可如今形容却如同三十岁中年人,恐怕与天机镜有关。 “皇帝陛下,此人确实是我天机宗的叛徒。”燕青衣颔首, "还请陛下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置。"国师自燕青衣出现时起,心里就已经乱了。 为何天机镜中显示的未来与现在所发生的全然不同?天机宗的人向来不喜下界,所以他逃到下界,且他为了不暴露自己,鲜少使用天机宗术法.… 天机镜显示……至少两年间,天机宗的人绝不会来找他的!可燕青衣怎么来了! 国师心神不宁。 而此时,卫景瑜清了清嗓,倒是发声了: “父皇,这真是天机宗的‘高人’吗?儿臣看着怎么不太像。"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既然安定公主说这位燕道长是上界天机宗的人,总要让我们看看能耐才 r />是。否则凭她们一张嘴,就想带走咱们朱雀的国师?" 国师一愣,心里暗骂卫景瑜是个蠢货。 让燕青衣给他展示展示天机术法? 若眼前的燕青衣是个假货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等等。 国师突然意识到。 假货… 是了。 天机镜给的未来不可能错。天机宗的人不可能这个时候找到他。难道眼前的人……是假的?国师仔细端详面前的燕青衣,他虽没见过燕青衣,可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燕青衣乃是天机老人的徒孙,如今天机宗掌门座下最小也是最天才的弟子……国师越想越冷静。 是啊,燕青衣在天机宗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亲自下来抓他? 那天机镜丢在宝库里多少年无人问津,他带着天机镜来到凡界多少年了?天机宗都没派人来找过他,怎么可能在他将要和卫景瑜筹谋这朱雀皇位的时候,恰好钻出了一个天机宗人来? 眼前的燕青衣……只怕是个假的! 可国师心里又想不通。 即便是大皇女和安定公主随便找了个人来对付他……也不应该知道他是天机宗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曾盗走天机镜的事实。 他想白欺欺人,但事实又摆在了眼前。国师被自己的思绪胡乱拉扯,那眼前的燕青衣到底是真还是假? 天机镜又为何骗他? 他想不明白的时候,燕青衣给了他以及众人答案。 只见她抬起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宝,轻轻波动其中指针,罗盘便飞速转动起来。灵气从那盘间溢出,与国师先前对众人施的法术有异曲同工之意。大家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方才被国师道是‘邪崇’的影子,在燕青衣周身有无数只。但燕青衣周围的影子,却并不是黑色,而是一种至简的月白色。 “诸位所看见的,并非邪崇。而是我天机宗术法根源,使灵。使灵通天地,知万事,受我天机宗 弟子驱使,进行演算天命之事。使灵绝不会行害人之事。若使灵害了人,那也定是受术法主人的驱使。" 众人惊然。 这意思……不就是…… 害了 柳府女儿的,是国师?! 赵成杰脸色几变, "胡言乱语!我义父怎么可能杀我夫人!"燕青衣睨他一眼, "到底是他杀了你夫人,还是你要杀了你夫人?"赵成杰呼吸一滞,骂道: “妖邪道人,简直一派胡言!” “世子!”皇帝怒喝道。 赵成杰立刻收声,面露凄楚,"陛下,这妖道使了障眼法就想欺瞒陛下,我义父如何能害了我夫人!n 他这么说着,但在场的人,已然都不再信任国师了。卫景瑜也不再开口了,但脸色却难看得很。 "住口!”皇帝深吸一口气, "燕道长,就算那些使灵不是邪秽,可柳家丧女是被雷生生劈死,国师又是如何做到的?" 燕青衣抬手一挥,一道灵光撕开国师衣袖。 一张灵符飘了出来,落到燕青衣手中。 “寻雷符。”燕青衣叹息, “天机宗弟子用来自保的灵符,竟被你用来杀人。”说罢,她五指一张,那灵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 众人的视线一点也不敢挪开。 只见那灵符冲向半空,瞬间就引来了一团黑云。那云中雷电闪烁。 轰轰雷鸣再次贯穿众人耳膜。 "一模一样……"有人呆滞地喊了句。这雷……不就是劈死柳家女儿的那雷吗?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今日喜事变丧事,居然都是国师一手导演出来的。 “还我妹妹命来!!”柳明冲上去要揍国师,但还是被人拉住。 而柳侍郎更是愤愤, "妖道害人!陛下,请为我幺女主持公道!"赵成杰见此,也赶紧松开了扶着国师的手。国师已然众叛亲离。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人怎么说怎么做。他害怕的是……燕青衣会怎么对付他。 “燕道长,这妖道欺瞒朕,欺瞒这天下百姓,今日朕若不能将他处置,无法向柳侍郎府上交代。”皇帝对燕青衣已是另一副面孔。 眼前可是天机宗的修士,真正的长生者,他拉拢还来不及!只是这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要是不处置了,恐对他的天威有损。 “陛下想处置便处置。不过我天机宗秘宝,还需从他手 里取回。”"好,燕道长先收回宗派秘宝。此事之后朕再砍他的头。" 国师闻言冷笑。 区区一个凡人皇帝,要杀他的头?“我一个术法就能杀了你!”国师幽幽地看向皇帝。 皇帝急忙后退,喝道:“大胆!” 国师嗤笑。 其实他已杀不了皇帝了。 使灵是天机宗术法的根源。而方才卫景珂废了他全部的使灵。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燕青衣手中灵力飞向国师,迅速将人绑了起来。见他不得动弹,皇帝才松了口气。 “天机镜,交出来吧。” 国师脸色灰败: “我交。只是有一件事,希望小师叔给我解惑。” 国师的后一句用上了灵密传音, "天机镜被尊为天机宗秘宝……为何我耗费寿命算出来的未来,却是错的?" 他今日会输,就是因为天机镜所显示的“未来”,是假的。可国师却不明白。 那可是天机宗的至宝,为何会错?! “因为你偷去的只是天机镜的其中一半,能够回溯过去的过去镜。”燕青衣无情的声音也透过灵术传进他的脑海。 “什么?!”国师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他竟直接喊了出来。 “我明明看到了大皇女的未来,我明明看到了!所有人的未来我都能看到!” 燕青衣蹙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回望过去的天机镜怎么可能看见未来。就算看到了,那也不可能是真的未来。” 燕青衣倒也没有直接否定国师的话。在她看来,国师看谁的未来不好,偏要看那位阁下的未来。 那位阁下的未来,哪怕是她天机宗这一辈天赋最强的,被称之为‘通天者‘的她的小徒弟,也只能算出阁下的姻缘线曾断过。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宗也并非全知全能。 天道不想让你看的,纵你有通天之能,也不得见。说到底,她们只是修士,只是下位者罢了。 而国师的话,大约也只有卫景珂和沈沛两人能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了然。与沈沛猜测的一般。 过去镜中,当真能看见两 人上辈子所发生的事。 燕青衣并未在瑞康侯府多待,从国师口中问出了天机镜的下落后,皇帝便派人带她去取。 言辞间是希望燕青衣能留在朱雀一段时间。皇帝自然希望她能待到四国会举行,这样世人就会知道,朱雀亦有上界人做靠山。 “陛下一番好意,道长便留在朱雀,赏赏朱雀的景,体会体会风土人情如何?”沈沛适时走了出来,温和邀请道。 “也并无不可。”燕青衣揣起衣袖,扫了一眼角落里不出声的卫景瑜, "只是贵国二皇子,恐怕并不欢迎我。” 皇帝心里一紧连忙笑道: “道长多虑,朕这次子不知轻重得罪了道长,道长勿怪。这样,道长在朱雀期间,便由朕的大皇女亲自招待。还有沈沛……这两个孩子与道长合得来,道长便放宽心留在朱雀游玩一番。” 燕青衣这才脸色好了些,点头说好。至此,卫景瑜面如菜色。 今日策划此事本是为了挽回圣心,再往卫景珂身上泼点邪崇脏水。现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抬了卫景珂一手,还将自己也打入了被父皇嫌恶的境地。卫景瑜岂能不白了脸色。 这一波…… 全盘皆输啊! 卫景珂受命送燕青衣出侯府。 行至门口,燕青衣就卸下了自己那身上界修士的派头,反而压低姿态道: “多谢阁下与沈姑娘助我寻到贼子。" “不必。本宫也该谢你今日相助。” 燕青衣: "都是沈姑娘的主意。"她只是奉命演戏罢了。 “只是……阁下分明能救下那柳府女儿,为何没有出手呢。阁下和沈姑娘,与那柳灵霜也有仇吗?" 卫景珂只答: “善人自当该救,柳灵霜今日被害,你又怎知这不是一场恶报。”柳灵霜今日的确无妄之灾。 但这翩翩小姐,手中的性命其实也不少。 打杀下人,为人暴戾,从侍郎府里抬出去的尸体只不过是被瞒得紧罢了。她若脾性真的好,朱鹗也就不会被她们几人长此以往地欺辱了。朱鹗一个御史府小姐尚且被当做狗对待。也不难想象柳灵霜等人在府中是如何对待下人的。 国师可以随便选一个丫鬟小厮去死,为何偏偏选了柳 灵霜呢?因为她不是好人。 上界人用术法杀凡人有业障,可杀本身就有罪孽的人,积下的业障却是极少的。国师虽然已经放弃了修士飞升这条路,却也断不可能给自己积累太多的业障。 燕青衣垂首: “受教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一视同仁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如是。 “阁下止步,不必再送。”燕青衣道。“本宫有事同你说。”卫景珂突然说道。 燕青衣:? "等你拿回天机镜,本宫想借来一用。" “阁下要借的是过去镜?”“是。本宫有想从过去镜中得知的事。” 燕青衣不解,却笑道: “阁下与沈姑娘说了同样的话。” 卫景珂不解释,只道: “她也问你借了?” "是。沈姑娘比阁下还借得要早些。只是在下却不知,这过去镜能得知什么事……"过去镜显示的皆是过去啊。 “知道了,你去取吧。”卫景珂摆摆手。沈沛借过去镜的缘由,她大约也能猜到。卫景珂抬眸远眺,晴空万里。 她们想到一处去了。 她想看沈沛的过去,那些数百年她未曾见过的沈沛的模样。 沈沛……定也是如此吧。 可惜,卫景珂也好,沈沛也罢,都未曾料到,燕青衣跑一趟国师府回收宝物却什么也没取回来。 一刻钟后,站在空空如也的暗格前,燕青衣眼中多了一丝疑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国师应当没有骗她。 那会是谁……先她一步拿走了天机镜? 燕青衣也想不通。 这一个只能看看过去的镜子,怎好似变成什么香饽饽似的。阁下要借,沈姑娘要借,她来取,竟还有人抢先偷走了。燕青衣感慨。 看来她当真要在朱雀留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