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改造手册[快穿]》 1、楔子 【叮——搜索到小世界,世界编号0356,系统载入中……】 伴随着一阵机械音,太空中突然闪现了一颗白色光球。 它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太空中游荡了一阵,突然像是锁定了目标,然后便直直的朝一个方向飞去,很快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然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这颗星球的人造卫星就在不远处,却仿佛对这个外来客视而不见,足以看出光球的特殊。 但当光球试图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时候,却受到了一股无名力量的阻拦。 刚刚消失的机械音也再次响起:【警告!警告!警告!世界拒绝进入!】 光球被弹飞十几圈,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辈的话仿佛还犹在耳边,但因为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兴奋,让它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被世界意识阻拦,这才又重新想起。 【因为一些杂牌系统的恶意干扰,让许多小世界陷入混乱,主神为了杜绝这种事再发生,为每个小世界的外围都罩上了一层防护罩,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记得输入指令,世界意识才会允许你进入。】 光球有些悻悻的想:幸亏没人看见它滑稽的样子,不然它可没脸去参加系统分享大会了。 有了前面这次教训,光球终于不再横冲直撞了,而是重新驱动身体,小心翼翼地靠近世界的外围,这次它看清楚了刚刚拦截它的屏障全貌。 这是一个冰蓝色的半透明屏障,严严实实的笼罩在整颗星球之上。 【这大概就是前辈们口中说的防火墙了吧,不愧是主神的杰作,可真漂亮!】 光球绕着屏幕外围飞了一阵,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这次它没再鲁莽的撞上去,而是驱动身体发出亮光。 那样子就像是一颗逐渐变亮的夜灯慢慢变成了肉眼不可直视的光源,而那些光芒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从它身上分离出去。 从一开始就静静等候在一旁的屏障,此时似乎化身磁铁,将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吞噬殆尽。 一点都没浪费。 恍惚间,屏障上的光芒似乎变得更盛了,只是经过这么一遭儿,光球身上的光似乎暗淡了许多。 这操作有点类似人类世界的过路费,相传主神在小世界游荡的时候,就是从这其中得到的灵感。 不过光球没想到这么多,因为除了刚刚拦截它时有点动静,后面一直没啥动静的屏障,终于有反应了。 似乎是察觉到系统没有强行入侵的打算,也可能是光球给了过路费,代表世界意识的蓝色屏障,这次的表现就比上次温柔多了,它先是慢慢分出一个光触,接着光触就在光球面前形成了一个指令框。 光球赶紧将主神赋予它们每个系统的编号输入进去,又输入密码,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指令正确~】 这个声音也太……苏了吧!光球有些晕晕乎乎的想,正陶醉着,刚刚的光触就变换成了两只手。 蓝色的手掌将光球整颗球都托了起来,光球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然后就被温柔送进了小世界。 那过程就像是雨滴融入大海,微风拂过树林…… 大概是因为两者本身就都是由主神创造,所以自从输入指令后,光球就没再感受到世界意识对自己的排斥,而且因为两者的源代码类似,光球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系统育教院一样。 被屏障送进来的时候,光球还有些晕乎,舍不得离开。 蓝色屏障也任由它像小孩子一样在自己的掌心打滚。 两厢得宜。 等光球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在系统育教院,还有任务要做时,身子明显一僵。 它驱动身体,重新飞了起来。 光球准备离开了,但想了想,还是飞到代表世界意识的屏障面前,礼貌地向对方致谢。 没想到后者竟回赠了它一个轻柔的吻! 最终,光球是红着脸离开的。 【系统搜索目标中……】 【滴!搜索成功!】 伴随着机械声的提示,光球像炮弹一般,猛然扎向某个方位。 【改过自新系统201,开始执行任务!】 2、吃软饭的高材生 【搜索目标中……】 【系统绑定,1,2,3……】 数了十个数字后,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机械音:【系统绑定成功!】 …… 周泽远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正站在大学宿舍里。 周泽远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即使时隔十几年,他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此时的他正站在宿舍门后,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棉服,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手上拎着……一杯奶茶。 奶茶是珍珠奶茶,黑褐色的软糯珍珠混着白色的牛奶和茶叶水调节而成的茶底。 光看一眼,都觉得甜腻。 宿舍里似乎通了暖气,因为周泽远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嗓子眼也有些发干,这让他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抬起头,目光带着审视的扫向这间自己住了四年的宿舍。 从周泽远站的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整间宿舍的全貌。 周泽远就读的大学a大,是国内双一流的学府,可能也因为这点,资金显得格外充裕,学校宿舍的条件在国内都排的上号,宿舍楼不仅配了电梯,每间宿舍还有单独的卫浴和洗衣机,算得上豪华版里的豪华版,每间宿舍里有四个床位,都是那种上床下桌的格局,周泽远的床铺就在进门左手边的第二个。 周泽远看到自己的位置,他的人也就跟着挪了过去。 桌面上零零散散的摆着几本书,一眼扫过去,基本上都是专业书,其中一本打开着摊放在书桌中央,书页上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中间还夹了一支没有盖盖子的黑色碳素笔。 周泽远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正打算伸手去触摸下桌面上的书。 手随心动。 他的手中却传来一阵坠坠感。 周泽远低下头,看到坠感的来源——那杯奶茶。 那种熟悉的,嗓子眼发干的感觉又来了。 正当周泽远觉得这个梦真实的不像话的时候,系统终于冒了出来,它看到周泽远的时候很热情,扑闪着自己的小翅膀就凑过去和对方打招呼。 【宿主你好,我是改造系统201,很高兴为你服务!】 周泽远转动眼珠,目光触及这颗球的时候终于有了光彩,但随即他就想起了什么,眼睛睁着却又仿佛落在了虚无处。 系统看见周泽远不说话,以为对方是高兴傻了,颇有些自豪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虽然它不管从哪里角度看都是颗球的模样,周泽远也没抬起头给个反应,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心情,转瞬就又自说自话起来:【你是第10789位接受改造的宿主,只要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一定可以像其他宿主一样拥有美好的人生。】 周泽远直接忽略了系统前面提到的人数,只落在对方最后一句话上。 美好人生? 周泽远嗤笑一声,仿佛听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但笑着笑着嘴角却又平了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微微泛白的袖口上,后者因为磨损过度,黑色的涤纶布料上出现了白色的折痕,显然这件衣服他已经穿了很久了,也昭示着周泽远经济窘迫的现状。 上辈子的周泽远可能拼了命都想掩盖这件事,但是这种无处隐藏的寒酸感,又怎么可能掩盖得了? 一阵静默。 系统显然也意识到了宿主的反应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尬尴的清了清嗓子,赶紧调出周泽远的人物面板,同时将上面的信息读了出来: 【周泽远,男,32岁,死因是车祸,宿主醉酒驾车,车辆失控撞上了桥墩,当场死亡,改造原因……改造原因……】 念到这里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出现了明显卡顿,它看了眼周泽远,后者也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系统尽职尽责的将后面的内容念完:【改造原因,额,不思进取,甘当社会的蛀虫。】 如果是上辈子的周泽远被这么骂上一句,不说面红耳赤,也肯定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但是现在的周泽远早就练出了一身铜墙铁壁的功夫,不说刀枪不入,但却是系统的这两句评语对他来说也是不疼不痒。 比这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相较之下,系统说的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经过系统的提醒,周泽远终于确认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不过奇怪的是他对系统口中提到的,他的死因这件事毫无印象,即使努力回想,当时的记忆也都是模糊的。 系统似乎也察觉到了周泽远的疑惑,解答道,【因为死亡的痛苦超过人类能承受范围的阈值,所以为了让宿主更好的进行改造,主系统便对每一位宿主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做了迷糊处理。】 言下之意,周泽远并不是特例。 周泽远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对系统嘴里提到的主系统有些好奇,但是没有问出来,只是问了下对方从出现开始就一直提到的改造是怎么回事? 系统似乎很高兴周泽远这么问,连一直扑闪翅膀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当即就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岔道口,不同的选择也就意味着不同的结果,这里面有好,自然也就有坏,改造是让每一个宿主都拥有重新修正自己人生的机会……】 系统恨不得和盘托出,可惜周泽远耐心一直不是很好,他伸出两根手指,制止了系统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为什么选中我呢?】 系统其实也不清楚,它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系统罢了,只能含糊着道,【我的权限不能解答这个问题。】 周泽远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执着,于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选现在呢?】 这个问题系统就能回答了,它翅膀再次扑棱起来,声音也瞬时间高了八个度:【经过系统检测,这是宿主你第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所以主系统将你送回到了这个时间。】 周泽远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顿,将一直拎在手上的奶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脱掉外套,穿在里面的红色线衣便露了出来。 都说冬天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钱的季节,周泽远之前不懂,后面才慢慢理解了这句话。 夏天的时候衣服便宜,一百两百,大家穿的都大差不差,也就看不出来什么区别,但是冬天的衣服就不一样了,贵的吓死人,一件外套动辄就几百上千,经济差距自然也就显现出来了。 周泽远是南方人,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不太一样,说下雪就下雪,温度一夜之间就降到了零下,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a大就在北方。 从南方来到北方上学,是周泽远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个决定,也是最后悔的那个。 这个年代谁会穿红色的毛衣,还是那种一看就是家里自己织的,款式老旧不说,毛线的颜色也是那种陈红,带着一股灰扑扑的意味。 这种衣服大概捐到希望工程都是被挑剩下的那种。 既不美观,又不保暖。 上辈子的周泽远也不愿意穿,但是他又买不起商场里橱窗里的展示品,这衣服再不济总比不穿强一些吧,于是咬着牙穿上身。 穿虽然穿了,但上辈子的周泽远总担心自己被室友耻笑,所以很少在宿舍里脱下外套,尽管宿舍里开着暖气,暖腾腾的空气熏人眼,周泽远的外套拉链也一直拉到最顶端。 这个怪异的举动自然惹来不少非议,好在周泽远也不总是待在宿舍,他很快就想到一个好去处——图书馆,一个照样有暖气,但是比宿舍里又凉快一些的地方。 上辈子的周泽远就这么过了三年,他早出晚归,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所以和舍友们虽然同处一室,但关系着实一般。 a大有规定,大一大二必须强令住宿,大三大四就随意了。除了周泽远外,三个舍友都是本地人,这个规定简直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虽然住宿费照交,但是却鲜少回来,这间接造福了周泽远,他终于能松快一会儿了,学习的地方也从图书馆转移到了宿舍。 不过和另外两个舍友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同,那个人虽然同样周三四五六日不见人,但是周一周二却雷不动的睡在宿舍,只为了上学的时候能多睡一会儿。 上辈子的周泽远不理解对方放着宽敞的别墅不住,偏来睡逼仄的宿舍的行为,甚至心生厌烦。 如果对方不回来,他一个人更自在,但是和对方纠缠了半生的周泽远却很清楚,那人无非是想多睡一会儿罢了。 周泽远目光随之落在和自己并列的床铺上,也就是进门后左手边第一个床铺上,在心底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傅清蘅。 3、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很清楚系统说的自己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是什么,那也是他和傅清蘅产生交集的初始。 上辈子的周泽远其实对傅清蘅这个舍友不怎么关注,甚至是反感的。 相信任何一个贫穷且敏感的年轻人,对这种完全生在自己对立面的富家公子,都生不出的丁点好感。 周泽远看不上宿舍其他两人对傅清蘅的讨好,别人也瞧不上周泽远的穷酸拧巴的性子,不过毕竟彼此之间没什么大矛盾,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周泽远无意间知道自己这个室友有钱到一种什么程度。 其实傅清蘅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家境,毕竟a大本地的学生太多了,和他同处一个圈子里的人也不少,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谁让周泽远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呢?也没人会平白无故地凑上来对他说这些,况且周泽远对外一直表现的也像是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的人,知道的就更晚了。 周泽远当然知道傅清蘅家里有钱,毕竟傅清蘅穿的用的都是周泽远只在各大奢饰品店里见过的牌子,就像此时被傅清蘅随手挂在床角的外套,就要五位数。 五位数,都相当于周泽远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对于傅清蘅来说,只是一件随手可丢的衣服,从这差距上就足以让周泽远对傅清蘅敬而远之。 上辈子的周泽远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在他的认知里,家里资产有个上千万就已经算是足够有钱了,资产上亿的那些都是电视里才有的人物,现实世界里压根不会接触到。 他以为傅清蘅的有钱,也就是这种。 就像是宿舍里另外一个人,梁浩轩,家里做建材生意,一年的营收大几千万,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不错了。 虽然周泽远也看到过梁浩轩和另外一个舍友孙炳光对傅清蘅态度的谄媚,和那无时无刻的不献殷勤得行为,但是也只是猜测傅清蘅在三人之中最有钱罢了,毕竟谁会想到和自己同住一个宿舍的人,竟然是身价上千亿的集团公子呢?这也明显超出周泽远的认知范围了。 上辈子的周泽远震惊过后,也只是心底留下了波澜,真正促使周泽远对傅清蘅态度转变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周泽远在宿舍里表现的很冷淡,但并不意味着他一个关系亲近的人都没有,当初周泽远报道时就和一个迎新的同系学长关系很好,这个学长也算得上是周泽远在这个学校的领路人,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对他帮助良多,更重要的是两人都出身贫寒,大概是惺惺相惜缘由,两人的联系也一直保留到现在,偶尔会一起约着吃个饭。 周泽远一直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榜样,也知道对方的心愿就是能留在这个城市。 周泽远也想留下来。 毕竟谁见过大都市的豪华后,都不会甘心再回到小地方。 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个学长只签到了一个二线城市。 在a城,本科学生虽然也不差,但是还没有好到凤毛麟角的地步,况且生存不仅需要一份工作,房子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显然他们那点微薄的薪水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那个学长其实也只是有点遗憾而已,并不是非留在这个城市不可,周泽远清楚对方脸上的失落更多的是自于和女朋友前途未卜的未来,但那张带着些许遗憾的脸却在周泽远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他惶恐的发现,自己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他未来的影子。 这让周泽远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辗转反侧。 但当他看到回宿舍的傅清蘅时,学长说过的一句话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相比之下,你就比我幸运多了,能和傅清蘅这样的人物同住一个宿舍。这种运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对咱们千难万难的事,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没准一高兴把你的工作都安排了。” 同住三年,周泽远听多了梁浩轩和孙炳光对傅清蘅的吹捧,但同样的话从学长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些别样的意味。 傅氏集团是出了名的薪资高,如果能进傅氏,他留在这个城市的梦想确实就不会再是一句空谈。 或许那个学长都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竟然改变了周泽远之后的人生。 当时的周泽远显然不好意思告诉学长,自己和这个舍友三年说过的话还不如他和学长吃一顿饭说得多,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同住一间宿舍,接触机会自然也就多,周泽远早就发现傅清蘅这个人似乎格外的嗜甜,虽然一个男孩子爱吃甜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但是傅清蘅的嗜甜显然到了有些异常的地步。 周泽远经常看到傅清蘅拎着一整个蛋糕回宿舍,基本上都是六寸的,有时候傅清蘅能全部吃完,有时候吃一两口就不吃了。 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在周泽远这个还渴望有一身体面衣服的人来说,显然是看不惯的。 傅清蘅大概也注意到周泽远看向自己的,带着谴责意味的目光,便问周泽远要不要吃,但是当时的周泽远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言辞冷厉的拒绝后,傅清蘅也冷了脸。从那之后,傅清蘅和周泽远本来就不热络的关系就更冷了,有时候一周都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 就冲他们这两人的关系,周泽远怎么敢妄想让傅清蘅帮自己安排工作呢?他苦恼于如何改善他和傅清蘅的关系,又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自从有了这个不可言说的心思后,周泽远对待傅清蘅的态度立马就缓和了起来。 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自然是傅清蘅。 对于周泽远这个舍友,傅清蘅其实没什么看法,也从没将两人之前那点压根算不上冲突的冲突放在心上,察觉到对方对自己释放善意后,傅清蘅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两人依旧是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关系。 对于傅清蘅来说,这点变化不算什么,对于周泽远来说就是别样的信号了,他不仅自己给自己递台阶,还给自己的行为找了合理的理由,美名其曰亲近同学。 于是从那之后,每次傅清蘅回宿舍,他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杯奶茶。 这已经是周泽远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办法。 学校里也有蛋糕店,虽然价格很亲民,但对于一个月生活费捉襟见肘的周泽远来说,还是昂贵不已,周泽远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自己能承受的起的奶茶。 八块钱,一顿午饭钱,周泽远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他说不出像其他两个室友那么谄媚的话,于是决定从傅清蘅喜好甜食这点入手,他想的简单,既然傅清蘅喜欢甜食,应该也会喜欢喝奶茶。 上辈子的周泽远从没想过傅清蘅这种人会不会喝学校里的这种廉价饮料,于是一厢情愿的送了起来。 傅清蘅自然不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看了宿舍里背对自己看书的周泽远一眼,也没问是谁送的,只是推到一边,然后照例在桌子上吃蛋糕,吃完就去洗漱睡觉。 其实如果傅清蘅多看一会儿,就能发现周泽远的脸异常的红,看书的背影也显得有些僵直,直到自己进入卫生间后者这才松弛下来。 周泽远第一次干这种事,之前刻意忽略的羞耻心反扑上来,直接埋掉了他整个人,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嗫喏了半天,也没将奶茶是自己送的这件事说出来。 这种事,周泽远又干了几次,直到最后一次送的时候,恰好被回宿舍的傅清蘅、梁浩轩和孙炳光撞了个正着。 周泽远当时人都不会僵了。 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给傅清蘅送奶茶,也无颜当着梁浩轩和孙炳光的面承认自己私下讨好傅清蘅的事实。 最后送的那杯奶茶被淋到了周泽远的头上,周泽远捏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和梁浩轩孙炳光两人打一架。 至于傅清蘅…… 在奶白色的雨帘里,周泽远看到对方也只是在自己被奶茶泼时,皱了下眉,看到事情没有朝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也就没再管了。 周泽远恨奚落自己的梁浩轩孙炳光,当然也恨傅清蘅。 那天之后,他偷偷给傅清蘅送奶茶的事情不知道就怎么传开了,然后他就成了许多人口中的同性恋,gay。 周泽远想辩解,自己不喜欢男人,但当时的他还不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只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信,连辅导员都听到了什么,特意找了趟自己,和他说虽然性向是个人自由,但是闹得这么满城风雨就不好了,希望周泽远能够低调一些。 *屏蔽词* 周泽远站在办公室里,却仿佛身处冰窖,从那之后周泽远的性子变得更沉郁了,人也更加沉默寡言。 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周泽远挨到毕业,肯定会远远的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会回来,但他竟然无意间撞破傅清蘅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看到小树林里刚刚接吻后分开的两人,周泽远的脸又青又白,也可能赤橙黄露青蓝紫轮了个遍。 因为那地方太黑了,周泽远看不清那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子的脸,但是另外一个主角周泽远看的清清楚楚。 赫然就是傅清蘅。 周泽远脑海里如何翻江倒海只有他知道,直戳戳的愣在原地,傅清蘅显然也看见了他这个意外来客,直起身来。 那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子顺着傅清蘅的目光看过来,在看到周泽远的时候显然吓了一跳,然后就飞快的捂着脸跑了,只留下两人在原地对峙。 周泽远没想到一直在这件事中置身事外的傅清蘅,竟然才是真正的同性恋! 4、吃软饭的高材生 这个事实如何不让周泽远又惊又怒呢? 他顶着个同性恋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傅清蘅这个真正的同性恋却在一旁冷眼旁观。 周泽远这一时刻,甚至阴谋论的想:或许他遭遇的这一切其中也有傅清蘅的手笔。 周泽远这边如何翻江倒海不提,但傅清蘅却没有陪人傻站着的爱好。 小树林里蚊虫多,没一会儿功夫就能盯人一身蚊子包。 他打算走了,也真的抬脚就走。 傅清蘅丝毫没被人抓包的尴尬,他的性向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其实如果当时的周泽远但凡对周围的事情上点心,就能猜到,毕竟从傅清蘅上学到现在,对方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连对傅清蘅示好的女生都没有,这显然不合常理。 只是此时周泽远的脑子已经被怒火烧成了灰烬,看到傅清蘅离开,就一个箭步飞扑了上去。 周泽远扑上去只是凭借一腔怒火,将人又扑又抱的摁住,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骂吧?显然傅清蘅并不是自己身上谣言的始作俑者,对方只是没插手而已,虽然同样可恨,但相比其他人,傅清蘅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打吧?两人的身高相似,身为一个连篮球都很少打的南方人,显然他也不是身为北方人的傅清蘅的对手。 傅清蘅被周泽远一个熊抱抱住后也是愣了许久,然后冷笑一声,便抬起胳膊狠狠砸了下周泽远的下巴。 本来被人强吻傅清蘅就一肚子气,这个傻子又在这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傅清蘅能好脾气就怪了。 一个抬手,就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痛呼声。 傅清蘅得到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活动了下手指,他最近因为和家里人出柜这件事一直很不爽,周泽远可以说是撞在了枪口上。 傅清蘅舒展筋骨,准备好好的和人打一架,但是他没想到周泽远这个书呆子看着傻乎乎的,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 这什么鬼力气? 傅清蘅单方面的发泄很快变成了两人的互殴,周泽远打人的经验没有,但是他会抱会扑,在限制人动作这方面显得天赋异禀。 两人也很快从站着打,变成了一起在地上打滚。 傅清蘅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半边身子被周泽远锁死动弹不得,气的用拳头砸地,手好巧不巧砸在了小树林的石子路上,又是一声痛呼。 经过这么狼狈的一架,两人的关系竟然诡异的好了不少。 傅清蘅从医务室买了药膏回来,给自己的伤口涂上,还将剩下的送给了周泽远。 周泽远嘴唇翕动,但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两人之间的交集从那之后,莫名其妙多了起来,傅清蘅也从之前偶尔回宿舍,变成了长住。 傅清蘅依旧是那个喜欢吃甜食的人,有时候买的多吃不完,就直接塞给周泽远,不再询问周泽远的意见。 傅清蘅清楚,自己就是问,也只能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不如一开始强硬的塞给对方。 周泽远不喜欢甜食,但也不讨厌。 因为经济拮据的原因,周泽远从小到大很少能吃到这种甜食,而且傅清蘅常买的哪能是一般货色,就这么一个给,一个吃,倒也相得益彰。 很快大四就到了,周泽远为了秋招精心准备了自己几份简历,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放弃了通过讨好傅清蘅走后门进傅氏的想法,决定在他老家的省份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之后攒钱买房,结婚生子。 周泽远的想法很传统,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 这时候的周泽远已经看开了,他并不将学校的流言当一回事,在他看来这些流言传的再凶,也只是在学校里传传而已,出了这个学校谁又认识谁呢? 其实从这也能看出周泽远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不然一般人早就被流言打垮了。 周泽远也确实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就在他兴奋着准备签三方的时候,傅清蘅却发给他一份面试通知,原来傅清蘅趁他不在的时候从周泽远的简历中拿走了一份,交到了公司。 周泽远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原本已经放弃的事情竟然实现了,让他有一种虚幻和现实分不清的感觉。 周泽远最终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他还是想留在这个城市。 只是傅清蘅的东西显然没有那么好拿,在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存在不一样的好感时,周泽远迟疑退缩,他想对傅清蘅坦白一切,但是看到手中的合同,周泽远还是亲了下去。 周泽远以为对方只是玩玩的时候,傅清蘅却对这份感情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真心。 不仅天天接送周泽远,还带着周泽远见了自己的父母。傅清蘅早就出柜了,在他看来带着关系稳定的恋人见家长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每次当他提出想见周泽远的父母时,后者都是一副推诿的态度。傅清蘅以为周泽远是还没对家里人出柜的缘故,虽然很不高兴,但是还是尊重了周泽远的选择,但傅清蘅不知道的是他的贴心,只会增添周泽远的压力。 随着周泽远年龄的增长,家里人对他不谈恋爱不结婚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面对来自双方的逼迫,周泽远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拖。 两面都拖着。 只是有些事越拖,越难开口。 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最后傅清蘅终于发现了恋人隐瞒自己的秘密,家里也发现了周泽远一直和男人交往的事情。 傅清蘅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自然接受不了这件事,他没有提分手,却对周泽远视而不见起来,两人住在一起,却再也没碰过面,周泽远即使住着也战战兢兢,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扫地出门。 不光傅清蘅接受不了,家里人也难以接受这件事,天天打电话来不是骂就是哭。 周泽远被折腾的精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他很快就在工作中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然后就被强制休息了。 说是休息,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变相开除了。 周泽远鲜少喝酒,唯一一次这么大醉了一场,竟然就送了命。幸亏当时因为太晚,路上没人,没有殃及无辜的路人。 系统说的转折点,其实就是周泽远给傅清蘅送奶茶这件事。 时隔多年,周泽远再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办得差劲极了。 送就送,连个名都不敢留是怎么回事?而且就算被人撞见又怎么了,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的事。 但此时的周泽远能想明白的事情,上辈子的周泽远却不见得能想得这么通透。年轻人……尤其是像他这种除了自尊心以外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有时候面子比天都大,服个软比杀了他都难受。 周泽远重生的节点就是这个时间,虽然已经送了两次奶茶,但那场被人羞辱的抓包还没发生。 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周泽远自然不会再将自己置于那么尴尬的位置。 虽然被系统明明白白指出自己吃软饭这个事实,但是周泽远却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是这么多年的自我洗脑已经让他的羞耻感消失,不过周泽远确实在某一方面和系统不谋而合。 ——就是从一开始,斩断他和傅清蘅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5、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做出这个决定,当然不是像系统期待的那样,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重新做人。 傅清蘅是个大方的情人,但同时他的控制欲也非常强,在傅清蘅接任傅氏集团后,他的这种占有欲更是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周泽远觉得压抑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傅清蘅就接手了周泽远的全部衣食住行,很难想象一个富家公子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但傅清蘅乐在其中。 刚刚毕业的他们经济情况并不怎么乐观,两人只能挤在一个狭窄的出租屋内。周泽远接受了傅清蘅帮他安排工作,但不意味着他想方方面面都依赖傅清蘅,起码在房子方面,他就异常的坚持。在这个时候,傅清蘅的□□还没有显现出来,他尊重了周泽远的意愿。 可能对他来说,和一个穷小子谈恋爱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周泽远一方面抱着傅清蘅迟早会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开的隐秘期待,一面又因为傅清蘅对他的付出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外面吃不起,他们就逛市场买回家自己做,打不起车就去坐公交,就像是大多数小情侣一样,两人在一起的前三年,傅清蘅付出的确实更多一些。 后面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了味的呢? 大概是周泽远收到女同事的示爱短信还被傅清蘅发现的时候。 那是两人第一次争吵,也是最激烈的一次,傅清蘅亲手将自己布置的温馨小屋砸了个稀巴烂,周泽远以为两人会就此分手,没想到第二天傅清蘅回来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周泽远清楚的知道什么变了,傅清蘅不再给周泽远做饭,恢复成了和周泽远在一起前的样子。 嚣张,傲慢。 开着几百万的豪车住着廉价出租房。 他不愿意出去吃,傅清蘅就干脆将厨师请到家里来。 后面傅清蘅更是开始接送他,两人的关系虽然没在公司里言明,但和官宣也差不多了,周泽远的桃花从那之后算是彻底绝了迹,不光是桃花,连同事们都对他敬而远之。 周泽远不止一次撞见那些同事表面对他客客气气,转过身却对他和傅清蘅的关系议论不断。周泽远其实很早就学会如何收起自己过分的自尊心了,只是那些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无数双盯在他身上的眼睛,让他怎么都忽略不了。 贫穷让周泽远的少年时期过的非常狼狈,没想到参加工作后情况也没好过多少。 周泽远不是没想过结束和傅清蘅的这段关系,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段关系开始于他卑劣的小心思,但是什么时候结束早已经轮不到他做主了。 重来一回,周泽远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他想着这一辈子就和傅清蘅当一个点头之交的同学好了。他还有两年时间毕业,两年之后,他们就再也不用相见了。 周泽远想清楚这点后,只觉得身上的重担瞬间就卸了下去,整个人轻松不少。 系统不知道周泽远的心里路程,它正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杯奶茶:【宿主,这杯奶茶怎么办?浪费是可耻的!】 其实不用它说,周泽远也不会浪费的,现在的他还是个穷学生,兜里的红色钞票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也就根本没有浪费的资格。 这也让他想起来,自己上辈子为了给傅清蘅送奶茶,都是省出午饭钱买的。 千般算计,结果人家一口都没喝过,最后一杯还浇了自己一头。 看来人是真的不能起坏心思呀! 周泽远自嘲的笑了笑,将吸管外面的包装纸撕开,插进奶茶里。 塑料管和封口相撞发出啵的一声脆响,听着就悦耳极了。 说起来,周泽远上辈子喝奶茶的次数少的可怜,这种对别人来说随手就能买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奢侈品。 他这个学都上得非常艰难,家里人能供他来a大读书就已经接近极限了,其余的……周泽远从来不惦记,也不敢惦记。 周泽远其实很理解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答应和傅清蘅交往,他实在是太想过体面的生活了,他也想穿新衣服,吃好吃的,住好房子,开好车……这一切的一切,傅清蘅都能给他。 周泽远在大学时候不喜欢傅清蘅,甚至是反感,但从某一方面来讲,他对傅清蘅的反感,何尝不是另一种羡慕呢? 周泽远喝了一大口奶茶。 和最初的预感一样,是那种甜腻腻的味道。 学校的奶茶店大概是为了赢得回头客,拼了命的往里面加料,这么一杯下去,周泽远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饿了。 但周泽远还是没能喝完。 这奶茶实在是太甜了。 他将喝了半杯的奶茶重新放回桌上,然后就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回来的三人。 梁浩轩和孙炳光簇拥着傅清蘅回来,后者手中照例拎着一盒蛋糕。 说说笑笑的声音在进门看到周泽远后,戛然而止。 这若是落在上一世的周泽远眼中,还不知道怎么疑心三人针对自己,但在现在的周泽远看来,这连小摩擦都算不上。 而且乍一看到年轻了十多岁的傅清蘅,周泽远难免有些怔愣。 傅清蘅注意到周泽远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对方的桌子,看到那杯被喝的只剩下半杯的奶茶时,明显顿了顿但也很快移开了目光。 傅清蘅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熟练的拆蛋糕包装上的蝴蝶结。 相较起傅清蘅的冷淡,梁浩轩的态度就不怎么友好了,看到周泽远,就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和周泽远的仇怨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军训的时候。 梁浩轩家里有点钱,又凭自己本事考上a大,说没点子聪明在身上是不可能的。他这人又会说话,一进学校就和各位老师混了个脸熟,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点家底和傅清蘅这种阶层的人比起来不算什么,于是就将目光转移到周泽远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身上,军训时就经常包圆学校超市里的饮料和雪糕送给同学。 当有人好奇询问时,就含含糊糊透露自己在暑假赚了点小钱,美名其曰父母想锻炼自己,便给了五十万让他拿去玩玩,他虽然没能将这些钱在股市里翻番,但这几个月下来也赚了些零花钱。 这不,就拿来犒劳同学了。 这话说得就非常有技术含量了。 就算一些学生家里有这些钱,但家长们也放心让刚成年的孩子拿这钱去炒股?而且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万给孩子锻炼的家长能是一般职工么? 梁浩轩满足了自己微妙的炫耀心理,也很快收获了一批和他肝胆相照的哥们,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接他的茬儿,就比如梁浩轩在军训时就惦记上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是他们班里的班花,也兼任院花。 梁浩轩刚来第一天就瞄上对方了,一直努力想抱得美人归,但每次殷勤备至换来的都是客气婉拒。 如果一直这么追不上,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追院花的人那么多,他一个人的失败也不那么起眼。 但自己久追不上的高岭之花给一个穷小子送水,对方却拒绝了。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想不明白院花为什么会看上周泽远这种穷小子,不就皮相稍微优越了点,但脸长得好能当饭吃么?一件外套连续穿两三年的穷鬼,不说给女生买件像样的礼物,到时候开房的钱恐怕都要女生来付吧。 不得不说,此时的梁浩轩真相了,周泽远以后确实是靠人养,但是不是女生,而是男生。 6、吃软饭的高材生 大三的梁浩轩早就脱单了,和外贸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之后两人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一般不轻易回宿舍,今天碰巧女朋友和舍友出去玩,他在路上遇到傅清蘅,就顺路回来一趟。 孙炳光则是因为家里来了亲戚,不得已回宿舍住一段时间。 梁浩轩的床铺在周泽远的对面,看着周泽远一脸闲适地擦头发,就忍不住张口讽刺道,“有些人真是幸运,交一份钱就能享受单间的待遇,哪像我们还得在外面一个月花七八千块钱租房子。” 这话听着是诉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炫耀,毕竟就是对普通上班族来说,一下子拿出七八千房租都很吃力,对他一个学生却轻轻松松,虽然和家里给的本金多脱不开关系,但能通过炒股赚到钱也是他的本事,这让梁浩轩怎么能忍住不炫耀一下呢? 孙炳光倒是给他面子,闻言立马接话道,“确实,有些人可能都没见过七八千块钱。” 两人围着周泽远一唱一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学的是二人转专业呢,不给他们原地搭个台子都可惜了。 系统扑闪着小翅膀,非常不高兴的道:【宿主,这两个人好讨厌呀!】 周泽远自然听出他们在讽刺自己,不过他深谙这种人的心理,都是越搭理越来劲儿的,他给自己戴上耳机,果然两人的脸色瞬间就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 系统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如果不是主系统不允许,它甚至还想拍照保存。 梁浩轩和孙炳光的视线从周泽远身上移开,话题却没结束。 孙炳光道,“还得感谢梁哥你愿意带我炒股,让我也能赚点零花钱。”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当然是有钱一起赚了。”梁浩轩拍拍胸脯,一副仗义的不行的样子,“说起来,最近我刚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股市马上就迎来牛市了,到时候咱们肯定能赚笔大的,说不定本金都能翻了番,正好我认识的一个人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 说着说着,两人的话题转向炒股。 但另一边擦头发的周泽远动作却是一顿,梁浩轩的话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大三下学期结束的时候,所有人看好的股市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寒冬。 周泽远清楚的记得梁浩轩那次似乎就亏的挺惨的,他胆子大,每次买的也多,手里的钱几乎全都折进去了,不过也只是被父母知道后训斥了一顿,就像他之前说的,他爸妈给他钱也只是想锻炼一下他,亏了也就亏了。 但孙炳光不一样,大概是前面几次跟着梁浩轩炒股尝到了甜头,后面偷拿了父母的养老金去炒,当然也赔了个底掉。孙炳光差点因为这事退学,两个平常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兄弟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想起这个,周泽远不由偏过头,看了眼从进了宿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傅清蘅。 有着上一辈子经验的周泽远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傅清蘅已经进入傅氏工作了,根本不像对方表现出来的那么散漫,进入傅氏工作的傅清蘅真的不知道股市要大跌的事情么?就算一般人不知道,像傅氏集团这种商业巨头肯定也会事先嗅到一些异样吧。 这可能也是周泽远先入为主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十几年后的傅清蘅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这个凭一己之力将傅氏集团再拔高一个档次的男人即使年轻了这么多岁,应该也是多智近乎于妖的存在。 傅清蘅其实已经注意到周泽远频繁看向自己的视线了,这让他非常在意,但是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周泽远桌子上的那杯奶茶,和连续几次出现在他桌子上的奶茶一模一样。 傅清蘅很少去学校食堂吃饭,就是去也是去二楼吃小炒,自然不清楚这是一楼大食堂那家奶茶店里的招牌。 他不是没想过问下周泽远这个唯一的宿舍当事人是谁送来的,但他和对方的关系着实一般,傅清蘅也懒得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便也就置之不理了。 本来想着不管是本人送,还是代人送,肯定会有人来告诉自己,没想到后面石沉大海。 傅清蘅倒是没有怀疑周泽远是从自己桌子上取走的饮料,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对自己态度冷淡到极致的舍友本人送的,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头无尾的莫名其妙。 现在这个关系一般的舍友,频繁偷看自己的行为就更让他莫名其妙了。 该死的在意! 傅清蘅突然就觉得手里的蛋糕不香了,他将叉子丢回去,准备将这个刚吃了几口的蛋糕丢掉。 和孙炳光聊天的梁浩轩看到连忙制止,“傅哥,别丢呀,给我吧,我还没吃晚饭呢。”他倒不是缺这一口吃的,只是想借此表现他和傅清蘅的关系好。 傅清蘅其实不是很愿意和别人分享食物,但是吃剩的就另当别论了,他也乐得有人帮忙收拾。 孙炳光吃了饭,但此时也过来凑趣的说了一句,“我也想来几口。” 傅清蘅无所谓,将蛋糕盒子盖上,又将桌面上散落的餐具拢了拢,就递给了他们。 孙炳光离他最近,接过去,看到蛋糕上面的标记,就道,“傅哥你这蛋糕是从x记买的吧,我表姐之前过生日就从他家订过一个,巴掌大的一个就要好几百,你买的这么大应该要四位数了吧?” 他有心捧下傅清蘅,但是后者显然并不太买账,“嗯”了一声就去洗漱了。 孙炳光也不在意,和梁浩轩两人凑在后者的桌子分食剩下的蛋糕。 7、吃软饭的高材生 在梁浩轩说自己过几个月过生日也要从这家订蛋糕的时候,周泽远突然想起自己洗完澡忘了将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了。 其实这真不怪他,毕竟对现在的周泽远来说住宿舍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像是浴室这种地方放几件私人物品怎么了,他和傅清蘅在浴室里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但是现在不行啊! 此一时彼一时。 周泽远想到这点,身体就立刻蹿了出去了,连正在边吃蛋糕边聊天的梁浩轩和孙炳光都被他吓了一跳,更不要说正准备关门洗澡的傅清蘅了。 周泽远一米八几的个头堵在卫生间门口时,还是能充分体现出环境的逼仄的。 傅清蘅正准备关门,眼前就突然出现一堵黑影。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四目相对,周泽远下意识牵动嘴角,伸手指了指卫生间里面,道,“那个,不好意思,让一让,我衣服忘记拿了。” 傅清蘅转过身看了一眼,这才看见浴室的挂衣服架上晾着的内裤。 是那种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的颜色。 周泽远道,“我进去拿一下。” 傅清蘅当然只能侧身放他进去了,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就是这里是宿舍,就算空间比一般大学的宿舍大些,大的也有限,为了让学生们住的尽可能舒适,卫生间预留的空间极小,是一个梯型,和宿舍门平行,卫生间旁边就是盥洗台。这些狭小的空间容纳一个人还可以,但是两个成年男生来说就比较困难了。 两个人都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所以都没想到一个先出去一个再进的方法,傅清蘅侧过身才想到这一点,但此时周泽远已经进来了,他只能尽量让自己贴在门上,方便对方过去。 “借过。”周泽远满脑子都想着速战速决,说完人就闪了进去,抓起自己的内裤,又转身离开。 刚刚的擦肩又来了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的缘故,傅清蘅觉得自己闻到了周泽远皮肤上的水汽,还有一股和浴室里弥漫的一样的味道。 傅清蘅脑海中没由来的想起了周泽远临进门前的那个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个舍友。 毫无疑问,周泽远的脸是非常优越的,对方被院花倒追的事情,傅清蘅也有所耳闻,不过以前的周泽远身上一直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看谁的目光都像对方欠了他八百万。这种情况下,即使帅也大打折扣。 刚刚对方那么冷不丁一笑,竟然有种阴霾尽去的感觉。 有些事似乎就像是注定的一样,即使再来一遍,命运的齿轮依旧朝着上一辈子的轨迹发展。 只是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罢了。 周泽远出去了。 傅清蘅插上浴室门愣了会儿,然后才开始洗澡。 两人依旧没什么交集。 周泽远倒是蛮享受这种日子的,他按部就班的上课,睡觉,吃食堂,只觉得一身轻松,生活美好。 额……其实也不完全是。 周泽远拿着饭卡在刷卡器上贴了下,看到机器上的数字,终究还是没忍住舔了舔唇。 15.80。 咋还有零有整的。 系统看了眼上面的余额,没忍住唏嘘出声:【宿主,你真的好穷呀。】 这用你说? 周泽远忍住没当着食堂大妈的面翻白眼,不然误会了就不好了。 在大妈殷切的目光下,周泽远果断剔除掉了面前荤菜的选项,只要了份素炒冬瓜。 既然被分在素菜类,那就真是一点油腥都不见,白灿灿的冬瓜片混着些许青葱,卖相倒是不差,大概是得益于周泽远这张长相,食堂大妈的手没抖,满满一勺子勉强填满了餐盘的一个方格。 就这个搁他老家可能成本只要几毛,甚至不用花钱的菜,就刷去了周泽远3.8元钱。 这下卡里就剩下12块钱了。 周泽远舍不得再买菜了,去主食区花一块钱要了四两米饭,然后就端着餐盘在就餐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即使到了饭点,大食堂里的人依旧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十几个窗口,肉眼看得出的生意惨淡。 生意这么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泽远咽下硬的有些喇嗓子的米饭,赶紧又夹了块冬瓜,给自己压了压,这才咽了下去。 不过这让周泽远本来就不高的食欲算是彻底降了下去,他不禁想上一世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这么难吃的饭菜吃了足足四年。 记忆是会骗人的。 周泽远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十几年的锦衣玉食早已让周泽远淡忘了曾经过过得的苦日子。 以前不觉得是苦的日子,如今再重新体验一遍竟然就觉得忍受不了了。 周泽远哂笑一声,暗骂自己矫情。 但即使他意识到了这件事,还是挽救不了他日薄西山的胃口。 周泽远坐直身子,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进食堂的傅清蘅。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似乎只有这个人一直不曾变过。 周泽远敛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投射在眼前的餐盘上。 他努力和渐渐变凉的饭菜做斗争的时候,傅清蘅也看到了周泽远。 傅清蘅其实没有特意去找,只是那人实在是太会选地方了,一片白桌蓝凳,只有坐了他一个人,傅清蘅想不看到都难。 本来迈向通往二楼楼梯处的脚,不知怎么就拐了方向,等傅清蘅回过神儿的时候,他人已经走进了大食堂。 “傅少,今天是想尝尝大食堂么?”梁浩轩作为自封的傅清蘅狗腿第一人,当即就追问出声。 傅清蘅“嗯”了一声,在餐盘处捡了个干净的盘子,然后就挨着看起了今天的菜色。 跟在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本来他们准备出去吃的,但不知道这位大少爷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临时决定吃食堂,一群人就只能陪着,他们以为傅清蘅会像往常一样直奔二楼。 毕竟二楼的小炒味道还算不错,可以自己点餐,就是价格贵了些,但这对傅清蘅们这群富二代算不了什么。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这大少爷竟然选择吃大食堂! 几个跟班耸耸肩,只能随大流的一人拿起一个餐盘。 周泽远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不过他没在意,只是觉得他们排队打饭的画面有些好笑。 傅清蘅一个人在前面,每个窗口都看的极认真,所以走得也慢,剩下的人不敢超过他去,只能亦步亦趋的缀在后面,这也就导致了他们这一行人打饭的效率贼低,一楼食堂的大妈们可不比二楼的老板们温柔,有时候一个窗口要给五六百学生打菜,见他们纠结来纠结去,便用勺子敲击菜盆催促。 傅清蘅还好,他是打头第一个,剩下的人就不好过了,难免都会被大妈们催促几句,其中就有心气高的,和一个窗口的大妈不满地争执起来。 周泽远定睛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梁浩轩是真的被气了个够呛,他不就是多看了一会儿,至于那么凶的赶人么? 他来大食堂来的少,不清楚还有几分钟另外一个学院的学生就下课了,食堂大妈也是着急,言语上生硬了点,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排队的学生聚拢过去,帮腔的帮腔,但也不乏有像周泽远这种看热闹的。 系统早在梁浩轩那边闹起来的时候,就赶过去看热闹了,它仗着自己身体灵活,其他人类又看不到它的优势,硬是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周泽远也想看热闹,但很快他对面就坐下一个人。 食堂是朝所有学生开放的,除非有人为朋友占座,不然都可以随便坐。 周泽远一个人吃饭,对于自己对面坐不坐人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但是看到对面的人时,他还是愣了下。 明明有那么多空位置,这人却偏偏坐在了他对面。 说不是故意的,可能都没人信。 8、吃软饭的高材生 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到可以同桌吃饭了么? 好像也没有吧。 和周泽远的惊讶比起来,傅清蘅就显得淡定多了,他扫了下周泽远的餐盘,有些惊讶的道,“你就吃这个呀?” 说完,不等周泽远反应,就将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分了一个给他。 红烧鸡腿落在周泽远的米饭上,沾上了白色的饭粒。 看到周泽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傅清蘅撇了下嘴,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还是解释了句,“我还没动筷子。” 言下之意,周泽远不用嫌弃。 但周泽远在意的是这个么?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周泽远哪能看不出傅清蘅是在有意示好,只是这又是唱的哪出? 其实傅清蘅给周泽远夹完鸡腿后,就后悔了。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 他之前想分蛋糕给对方,后者都是一副‘你在侮辱我’的表情,让傅清蘅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从那之后两人本来就不多的同学情就变得更加淡薄了。 傅清蘅都做好周泽远甩脸子的准备了,没想到周泽远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就夹起鸡腿,闷头吃了起来。 傅清蘅觉得周泽远是真的变了。 变得……没那么拧巴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莫名好上了不少,刚才还不堪入口的饭菜,好像也变得勉强可以下咽了。 周泽远吃得快,但却不狼狈,傅清蘅在旁边看着还挺下饭的,也跟着吃了几口。 傅清蘅不知道周泽远的心里的想法,其实他是真的馋了。 任谁连续吃了两个星期的素菜,看见肉都会两眼放光吧。 其实学校大食堂的饭菜价格还算良心,像是这样的一个鸡腿只要五块钱。但就是这么五块钱的一个鸡腿,周泽远都买不起。 周泽远是真的穷。 他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四百块钱了,是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花完这点,他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周泽远不是没想过用找工作,但就算那种发发传单的简单活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好不容易通过学长的人脉接了个翻译兼职,但回款周期竟然也要一个月。 另一边的傅清蘅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傅清蘅是什么人,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勉强这个词,觉得难吃也就不吃了,转而专注的欣赏起周泽远干饭的样子。 见周泽远吃完,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傅清蘅想了想,将自己的盘子尝试着往周泽远的方向推了推。 “你要不要吃我的,我这里都没动?”傅清蘅用筷子指出自己没动过的地方,他也说清自己的心思,索性用一种半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 其实不用他说,周泽远也知道傅清蘅根本就没吃几口,傅清蘅盘子里的饭菜还维持着端过来的样子,只米饭堆少了个尖尖。 这人还是像上辈子那么挑食,不过也可能从小就挑食。周泽远想。 傅清蘅也确实有挑食的资本,从出生开始就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但就是这么一个贵公子,在上一辈子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自己学着买菜做饭…… 见周泽远盯着自己的餐盘没有动作,傅清蘅心里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也不觉得失望,正准备把餐盘抽回来,就看到周泽远直接将自己面前的餐盘移开,然后将傅清蘅的餐盘拿过去,大快朵颐了起来。 傅清蘅不止是震惊,他简直惊呆了。 虽然他表示震惊的样子,也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丝毫没有顾及,端起自己盘子就吃的周泽远,傅清蘅突然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其实周泽远来说,吃傅清蘅的剩饭早已成了习惯。 傅清蘅不是什么做饭天才,相反他的天赋可能比一般人还要差,周泽远不会做饭,也能将东西囫囵弄熟,但傅清蘅就不一定了。一开始周泽远还劝,但傅清蘅乐在其中,后来也就由他去了。 傅清蘅做菜水平是真的差,就像周泽远的穷一点不掺假似的。 在厨房里折腾半天,能摆上桌的菜仍旧寥寥无几。 相比那些被丢到垃圾桶里毁尸灭迹的食材,这些菜的成色肯定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但依旧和正常相差甚远。 周泽远能做的就是将这些全部咽下去。 不过在周泽远因此去了趟急诊室后,傅清蘅就不再随意发挥了,周泽远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反正有段日子傅清蘅经常和一个厨师视频,慢慢的傅清蘅做的菜也能吃了,但是却添了一个额外的毛病,就是非要让周泽远将他剩下的饭菜吃完。 如果说家里经济紧张,周泽远还能理解,但问题是他们那时候一点不紧张呀,当时的周泽远已经顺利转正了,薪资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所以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 当时的周泽远很不情愿,不过他还是吃了,只是希望傅清蘅能少折腾点。 没想到很多年之后,也渐渐成了习惯。 通过这个,周泽远也很清楚傅清蘅的饮食偏好,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了如指掌。 傅清蘅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 有时候周泽远看傅清蘅碗里剩下的食物太多,还会特意将傅清蘅喜欢的食物挑出来,这时候傅清蘅就会缠着周泽远喂他。 周泽远回过神,就看见餐盘里的食物被自己下意识分了类。 一共两类。 傅清蘅喜欢吃的。 傅清蘅不喜欢吃的。 他整个人一僵,怕被傅清蘅发现,正不知道怎么办,就听到身侧传来一道极不客气的质问。 “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梁浩轩一群人吵完架,端着饭盘过来了。 傅清蘅端过周泽远之前放在一旁的餐盘,站起来,“你们太慢了,我吃完,先走了。” 梁浩轩正打算解释,但傅清蘅已经抬腿离开了。 他看了看傅清蘅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餐盘,最后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周泽远远远看着傅清蘅将手里餐盘的剩菜剩饭,倒进专门的垃圾桶里,然后递给收敛餐具的阿姨。 梁浩轩等人的动作也差不多,但不同的是他们手里的饭菜可一口都没动过。 看热闹的系统终于回来了,看见梁浩轩等人的举动,骂了句,【浪费。】 周泽远收回目光,然后系统就开始给周泽远绘声绘色的描述刚刚自己围观到的战况。 人类大妈的战斗力绝对是无敌的,梁浩轩四五个人加在一起,硬是打了个平手。 周泽远低头扒饭,时不时嗯上一句,算是捧场。 期间系统硬是没发现周泽远面前的食物换了。 周泽远从食堂里出来,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散去身上油腻的味道,这才往宿舍走。 在路上,周泽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系统聊天。 其实在系统看来,自己这个宿主除了话少点,完全没大毛病。 只要改掉吃软饭的恶习,一定可以改造成功。 系统正信心满满的想着,刚从食堂里出来还没走出几米远的周泽远就被人拦住了。 9、吃软饭的高材生 拦住周泽远的女生叫周洁,是他们学院的院花,也是梁浩轩一直苦追不得的白月光。 周泽远不知道周洁为什么会拦住自己,但总归对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便停下脚步,率先开口问道,“有事么?” 周洁怀里抱着书,一副刚从图书馆里回来的样子,“我听说你从学生会里辞职了,为什么呀?” 周泽远:“没什么原因,只是不想做了。” 他打算利用课余时间赚钱,但是这话就不用和周洁讲了。 两人说实在的也不是太熟。 虽然是一个班,但女生有女生的小圈子,只是偶尔会在图书馆里遇见,聊个一两句。 “哦。”周洁低下头不说话了,仿佛她特意拦住周泽远只为了问这么一句话。 这可难为了周泽远,他上辈子哄人的经验都来自傅清蘅,但傅清蘅是个男生啊,又是那么一副□□霸道的性子,平日里只有傅清蘅说什么,周泽远乖乖照做的份,压根不用周泽远费心思去哄。 好在周洁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周泽远见她恢复如初,心里松了口气,当即就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不去吃饭么?” 周洁:“不了,我去前面超市买点吃点就可以。” 周泽远点了点头,学生超市在男生宿舍楼下,两人倒也顺路,便一起走。 周洁其实是个很会聊天的女生,但无奈碰上了周泽远这个闷葫芦,每次遇见说不了几句话,话题必然终结,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走到男生宿舍楼下。 周洁走进超市前,和他挥手再见。 周泽远本来打算直接回宿舍的,但后面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便和周洁一起进去了。 周洁以为周泽远是过来买生活用品的,但没想到周泽远进去和他一样直奔食品区,周泽远买东西很快,他不像是其他学生一样走走停停,似乎早就想好自己要买什么,在货架上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然后就利落的付钱走人。 周泽远倒是记得和周洁打招呼,周洁下意识的笑了笑,等周泽远的背影完全从超市消失,那抹笑意也就淡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周洁凭记忆走到周泽远停留的货架上,拿起了同样的商品看了看。 ——一个普普通通的红豆面包。 周洁是个很注重自己身材的女孩子,或者说很多女生都很注重,为了保持身材,她很少碰这种甜腻的零食。 周泽远在超市付钱的时候还不觉有什么,但是拿着面包走进宿舍时就有点踌躇了。 被周洁的话提醒,周泽远想起傅清蘅中午也什么都没吃,便下意识进超市买了个面包。 但是傅清蘅会吃这么廉价的食物么? 心里犹豫,刚刚几近小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就在周泽远这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爬楼梯的时候,傅清蘅早就在床上躺好了,他睡不着就刷手机,无意间看到学校论坛里更新的一个帖子,吸引他目光的是照片上的那个男生,不就是他刚刚还在食堂里看到的周泽远。 这拍照片的一看就是个女生,很会找角度,拍出的人物确实不错,起码构图上没啥毛病。 傅清蘅面无表情的刷照片底下那一堆舔颜的留评。 其中不乏几个冒着酸气的恶评,但很快就被新冒出来的评论淹没了。 隔着一条网线,都抵挡不住校友们的热情,这篇帖子短短几分钟就被顶起了上百楼。 傅清蘅随便扒拉了扒拉,就看到好几个类似的评论: “天啊,这是什么青春文学走入现实,这两个人也太配了!” “男的帅气,女生清纯,从此校园小说人物有了脸,呜呜呜……” “男生低头浅笑看女生的样子,也太宠溺了。” “啊啊啊不用他们麻烦,我已经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了……” “舍友问我为什么舔手机,我就不告诉她嘿嘿嘿嘿……” 很快就有认识周泽远和周洁的人站出来辟谣了,说两人压根没有谈恋爱,就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但是这个辟谣言论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很快诞生了一个新的热词——双周恋,而且很快“双周恋”这个词就爬上了热榜,这篇贴文也被贴上了“爆”的标签。 发帖人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手po了一张照片,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热度,她当时只是觉得这个画面美好,随手一拍,看到有人辟谣说两人压根不是情侣时,就意识到了不好,知道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困扰,但此时的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了,大家压根不想听解释,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发帖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跟上去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再次po到网上。 等周泽远走进宿舍的时候,傅清蘅正好放下手机,两人隔着床栏四目相对。 梁浩轩和孙炳光不在,两人应该是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远总觉得傅清蘅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点刺人,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想起什么,连忙将自己手中拎了一路的面包递过去,“我看你中午没吃多少,上来的时候顺路给你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多少吃点东西,空腹睡觉对身体不好。” 周泽远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傅清蘅面前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有多大差别,他只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代入到两人上一辈子相处的模式,知道这位少爷脾气有多差,所以有时候能说清楚的话,周泽远都会尽量说清楚。 不然到时候挨折腾的人还是自己。 两相对比起来,这才显得周泽远有些双标。 看见周泽远是主动给傅清蘅买东西,而不是拿傅清蘅的东西,不属于吃软饭行为,系统也就不在意了。 傅清蘅看见周泽远递过来的面包,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用他那双丹凤眼定定的看着周泽远。就在周泽远以为对方这个样子是拒绝,要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傅清蘅却又将他手里的面包拿走了。 周泽远搞不懂傅清蘅在想什么,傅清蘅自己拎着那个面包的包装袋,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见傅清蘅接过他手里的面包,周泽远就转身去洗漱了。 他觉得自己将午饭这件事清了,傅清蘅分给他自己吃不完的饭菜,周泽远还了一个面包。 谁也不欠谁,就挺好的。 周泽远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心无杂念的去洗漱了,却苦了床上躺着的傅清蘅。 他看着手里的廉价面包,不知为何突然嗤笑一声,就像是泄愤一样撕开了外包装,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面包受到挤压,中间白色的乳酪馅夹杂着红豆挤出来。 甜腻腻的,能齁死个人。 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口味。 傅清蘅的心情好了点,此时被丢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些,传来消息提醒的声音。 傅清蘅打开一看,原来是刚刚的楼主又po了几张照片。 有周泽远和周洁的双人照,也有单人的,依旧是唯美的画风。 但肉眼能见的,之前那张照片里的暧昧气氛消失殆尽。 楼主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所以用实际行动打破了谣言。 果然,这几张照片一出,虽然还是有不少舔颜的,但是两人的cp粉消失了不少,剩下少数的几个正在楼里哭诉自己消失的理想校园爱情。 “呜呜呜……楼主不做人,我才相信爱情几分钟,梦就碎一地。” “楼上信我,你不是一个人。” “你们够了哈,都说两人没谈了,你们仔细私下yy没啥事,但是发到网上造成当事人困扰就不好了,我觉得楼主这做法就挺好的,万一当事人没这意思,看到多闹心。” “没错,那你们克制一下,到时候招来管理员封了楼,大家都没得看,专心舔颜不好么?” “多些楼上提醒,这就存图。” “对对对,我要将这些照片download下来,做我电脑和手机的壁纸。” “楼主还有没有呀,分享的人世界最美哦!” “+1” “+10086。” 没想到这么一喊,竟然真的将楼主炸了出来,附带着又是几张高清大图。 不得不说,懂拍照的人拍出来的照片就是好看,光影和构图都是一流。 傅清蘅爱才心起,也默默点了下保存,然后他的手机相册里就多了几张照片,尤其是那张那个人伸手从货架上拿东西的侧影。 傅清蘅低头看了看手中被咬了一口的面包,心中升起些许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的欢喜。 另一边的周泽远洗漱出来,就看到傅清蘅正在吃着面包,便也知东西合他口味。 他脱掉鞋子,准备上床睡一会儿。 这时傅清蘅却坐了起来,对站在地上的周泽远道,“这周末我过生日,准备到时候请班里的人去我家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傅清蘅这周末过生日是真的,但是请同学去家里玩却是临时起意。 10、吃软饭的高材生 被傅清蘅提醒,周泽远这才想起这周末是傅清蘅的生日。 重生后事情太多,他险些就忘记了。 算起来,今年应该是傅清蘅的二十岁生日。 二十岁,还是一个鲜活的年纪。 “去不去,给个准话?”傅清蘅看周泽远迟迟不应,脸上不由带了些不高兴的意味。 男孩即使做这个表情,样子都是肆意鲜活的。 周泽远却像是被扎了眼,匆忙的移开视线,开口解释道,“我买不起生日礼物。” 傅清蘅闻言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周泽远是不愿意去呢,当即道,“不用买,我东西多也不需要你们送什么,就是打算邀请全班人一块聚聚,你来不来?” 这已经是傅清蘅第三次出口邀请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泽远自然只能答应了。 “好的,我去。” 傅清蘅见他答应,这才又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 很快傅清蘅的生日就到了,派对是在一个别墅进行的,就像是他和周泽远说的那样,当天全班人都来了,还有几个不是他们班,但对于周泽远来说却是熟面孔的年轻人。 虽然同班同学都知道傅清蘅是个有钱公子哥,但是耳朵听和亲眼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家庭,第一次见识到人能这么有钱,顿时惊叹声不由此起彼伏。 周泽远倒对这个房子一点都不陌生,上辈子两人在这里住了有小半年,也不知是自尊心作祟,还是真像他对傅清蘅说的那样觉得这里离市区太远上班不方便,两人才搬走的。 年轻人聚在一起能玩的就那几样,看着摆在院子里那成堆的烧烤食材,大家身上的局促感瞬间下去不少。 吃烧烤这件事是大家一起商量决定的。 看了周日的天气是难得的艳阳天,他们人又多,便决定自己动手,自给自足了。 傅清蘅这个寿星当然没意见,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大家开心就好。 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冬天,傅清蘅还是让人准备了一个大棚,和几台大功率的室外电热器,这么一来也降低了同学们被冻坏的可能。 他们班女多男少,周泽远和几个男生被女生们安排去搬运食材。 对此他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但奇怪的是梁浩轩竟然也乖乖的加入进来。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梁浩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最自命清高么,怎么也来了?” 周泽远其实一点不意外梁浩轩没跟在傅清蘅身边,他将手里的食材放下的时候,借着站起来的功夫看了眼傅清蘅所在的方向,后者被几个同龄的男孩围在中间。 梁浩轩家那点钱在大部分学生眼中确实不少,但是在这几人面前还是不太够看的。 其实何止梁浩轩,就是上一世的周泽远和傅清蘅在一起后,也没少被这几个人冷嘲热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圈子。 周泽远上一世拼了命的想挤进去,但最后的结果告诉他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真的不能强融,不然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所以在这一圈学生中,只有他最懂梁浩轩的感受了吧。 周泽远垂下目光,但在梁浩轩眼里却是对他赤裸裸的嘲讽,周泽远这个穷鬼凭什么看不起他,此时的梁浩轩才刚刚得知学校论坛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怒火中烧,又觉得刚刚在自己最讨厌的人面前丢了份儿,更想拼命地想找回场子了。 “听说你从学生会退出来了,算你识趣,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也配和我女神竞争学生会副主席,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周泽远不知道自己配不配,但是他看见梁浩轩背后的周洁了,后者的脸色随着梁浩轩的话越来越黑,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下去了,张口骂道,“梁浩轩你有病吧!” 梁浩轩被这声音一惊,转身看到面色黑沉的周洁,脸上下意识扬起一抹讪笑,刚想解释,周洁却都觉得自己没脸再在周泽远面前呆下去了,一跺脚,转身跑远了。 梁浩轩赶紧去追,然后这边就剩下周泽远一个人了。 恰好班里一个女生过来拿食材,看到周泽远一个人在这边的时候,还有点迟疑,毕竟周泽远的冷面阎王这个外号不是白叫的。 上一世的周泽远自卑感作祟,从不与人深交,看谁都冷脸孔,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上赶着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也传出了这么离谱的外号,周泽远两辈子对这件事都不得而知。 女同学看了看周泽远,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小伙伴,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问出那句,“周同学,请问你会用那个烧烤架么?我们不太会用。” 说实话,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好的男生搬运东西,她们负责烧烤的,但没想到她们竟然根本不会用。 而傅清蘅为了让他们更自在,一早就让别墅里的佣人和管家放了假,现在就是想请人帮忙都做不到。 女生误打误撞,竟然也真的问对了人,上一世的周泽远不见得会用这玩意儿,但现在的周泽远对这些东西倒是一点不陌生。 周泽远点了点头,答应道,“我过去看看。” 女生大概也没想到周泽远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帮忙,一时间又惊又喜,再看周泽远时眼里都快冒光了,没控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转身朝同班做了个捏拳的动作,她这个动作本来无可厚非,却一点没顾及身后的周泽远,后者见女生这么高兴,不由低笑出声。 他这一笑,顿时又引发不远处的女生一阵低呼。 她们都看过学校论坛的帖子,本来就对周泽远的颜舔的不行,没想到这才几天就看到了真人版,激动的心情自然无法用言语描述。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别墅露台上人的注意。 傅清蘅本来没注意,但是耐不住有人眼尖看到了,立即用胳膊怼了怼正在喝酒的傅清蘅,“你这男同学有点招摇呀!那些女生看他的眼里都快冒火花了。” 两边人圈子不同,所以傅清蘅是分开招待的,不过说是招待,这边也是自己搞自助。让傅清蘅干活伺候这些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傅清蘅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穿着粉色围裙的周泽远,晃动酒杯的手顿时一顿,眼里飞快闪过什么。 说的话人依旧喋喋不休道,“不得不说,你这个同学确实挺会讨女孩子喜欢,你看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身边围了多少女生,这么一衬托,旁边男生就跟摆设似的,如果能用羡慕嫉妒的目光杀人,他大概已经被其他男生杀死了哈哈哈。” 其实周泽远并不是很想穿那个粉色的围裙,但是女生们说不穿这个会搞脏衣服,周泽远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而且他就这么一件外套,只能捏鼻子穿了。 周泽远过去后才发现怪不得这些女孩子不会用呢,实在是傅清蘅买的这些东西都太专业了,女生们本来以为烧烤就是把碳点着然后将肉串啥的往火上一放,烤熟就行,没想到傅清蘅竟然买了一个自动烧烤架,估计是准备时间太过匆忙,上面的透明保护膜都没撕下来。 几个女生看着如此专业的设备面面相觑,硬是没敢动。 还是周泽远看着说明书挨个组装,这才能用。 11、吃软饭的高材生 安装完机器,又给女生们示范了下怎么用后,周泽远也没走成。 大概是周泽远难得表现的这么好说话,女生们不想放过这个和帅哥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便一个个软言软语的哀求周泽远能多帮帮忙。 周泽远最怕这个了,只能答应下来。 女生们一阵欢呼,然后就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样,非要周泽远穿那个粉色的围裙。 说起围裙,不得不提下傅清蘅买东西这家超市的贴心程度。傅清蘅都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店主却帮他考虑到了,不知道是出于想抓住这个大主顾的心思,还是真的贴心,一挥手便送了几个库存的围裙来。 其实围裙不是没有其他颜色,但是女生们都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自己先占上了,未开封的便只剩下这件粉色。 周泽远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开口让其他女生和他换换。 其实就是他开口,女生们出于自己隐秘的心思也不会答应的。 周泽轩只能捏鼻子穿了。 傅清蘅躺在沙发上看底下穿着一身滑稽的粉色围裙的周泽远,眼神有点漂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旁的电暖炉坚持不懈的朝他们传递着热烘烘的热量,此时又正值十几天里难得的艳阳天且无风,确实一点都不冷。 之前开口的邱扬突然提议道,“我们也下去吧,呆在上面挺没劲儿的,幸亏今天没刮风,不然显得咱们几个大冬天在露台喝酒像个傻逼似的。” 徐庭踹他一脚,“你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就行了,别他妈带上我们。”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犟着嘴,这也是俩人一贯的相处模式,从小吵到大的情谊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张明坤收回目光,然后就看到傅清蘅正盯着下面的热闹场景看。 几个电暖机源源不断的传递热量,周泽远又挨着烤炉最近,没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就冒出一层汗,旁边的女生们帮不上忙,见状便轮流给周泽远递纸巾,场面倒也和谐。 张明琨打断两人的嬉闹,道,“清蘅,让我们下去和你们的同学一起玩吧,不然我们坐在上面也挺无聊的。” 邱扬见有人附和自己的提议,立马跟着帮腔,“就是就是,让我们下去吧,我们肯定不会给你丢人的,我也想试试自己烤东西吃是种什么体验。” 徐庭道:“你会烤么?别到时候烤成个碳似的,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邱扬不是很服气,指了指下面的周泽远,“那人都会烤,我怎么就不会了,我觉得挺简单的。” 本来他们以为得磨傅清蘅一会儿,没想到后者竟然真的开口同意了,“行,那就一起下去吧,不过先说好……” 邱扬打断他的话,“我们知道知道,你都说八百次了,他们俩的人品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乱勾搭你们班的女生。” 徐庭当即回怼道:“你还有脸扯我们,咱们几个里面就你最荤素不忌。” 两人闹做一团,另一边的傅清蘅已经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离开,张明坤便也跟着起身。 等四人下来的时候,这边的已经差不多烤完一轮了。 另一边的周洁被梁浩轩的话气的要死,第一次风度全无的在周泽远爆了粗口,她当时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周泽远,第一反应就是跑,后面情绪稳定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便也不顾身后亦步亦趋不停小意解释的梁浩轩,回来了。 看见周泽远在烧烤架前忙碌,周洁挺羞愧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周泽远解释一下,便也像其他女生一样上前帮忙。 剩余的几个男生大概也不甘于只充当周泽远背景板的角色,摸索着组装了另外一个烧烤架,两台烧烤架不停的烤,女生们则抢过了端菜的活儿,马不停蹄的将烤好的食物端进棚里。 寒冷的室外硬生生被这一群人营造出一股热火朝天的氛围。 很快就轮到周洁端菜了,她走到周泽远身边想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张口,便一直默默的站着,还是周泽远第一个看到她,将烤好的一盘花甲递过去,看周洁心不在焉,贴心叮嘱,“小心外面的锡纸烫到手。” 不知道是傅清蘅买得现成的,还是佣人们自己准备的,食材都是事先被处理过,周泽远他们也只要将这些食材弄熟即可,倒也简单。 周洁道歉的话到底没说出来,端着锡纸烤虾走了,看见傅清蘅一行人过来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傅清蘅看到周洁后,目光就落在对方手上的锡纸盘上。 锡纸盘用厚厚的纸巾垫着,再去端,倒也不会不小心烫到人。 傅清蘅垂下目光。 看见青春靓丽的周洁,邱扬见状用胳膊捅了捅发小的身体,小声对徐庭逼逼,“妈呀,我有点后悔怎么办?我要是对清蘅的同班同学下手,他会不会杀了我。” 徐庭翻了个白眼,回答他,“不是会不会,是百分之百。清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说不行的事情绝对没得商量,你要是上赶着爆雷,我也不拦着,来年清明我肯定会带着你最爱的菊花去看你的。” 邱扬的小心思还没生起来,顿时就被对方这一顿话给浇灭了,他撩妹的心思淡去,却恼羞成怒的对徐庭这个恩人倒打一耙,“去你妈的,要看也是我去看你。” 两人压下这个话不提,走到烧烤架前,不一门心思全放在撩妹上的邱扬显然是个社交高手,更何况有徐庭这个帮腔,两个素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没一会儿就和这些未出茅庐的学生仔们打成了一片。 “这个是怎么用的?” “你们也太厉害了吧,看的我也想试一试。” 而另一边的傅清蘅则排在了人更少的周泽远的身后。 周泽远烤好食材后,一直没看到盘子递过来,回头就看到了一脸淡漠的傅清蘅。 周泽远拿着食物夹的手顿了顿,他没觉得傅清蘅是过来主动帮忙端菜的,应该是饿了才过来的,于是开口问,“你想吃什么?” 傅清蘅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有些意兴阑珊,“随便,都可以。” 傅清蘅说完就后悔了,众所周知随便是一个非常万金油的答案,又常常被用来敷衍搪塞,听到的人大几率上也不会特别高兴。 但周泽远却不是很在意,他像是习惯了傅清蘅的臭脸,从身边的餐具堆上拿起一个盘子,在眼前的烧烤架上挑挑拣拣,很快就捡满了一盘子食物。 傅清蘅看这人连问自己都不问一声,心情更糟糕了。 “先吃这点吧,不够再过来拿,冷了就不好了。” 傅清蘅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等他接过来一看,竟然发现盘子里的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心情又莫名其妙好起来,接过盘子也没立刻走,就愣愣的站在原地出神。 傅清蘅不吭声,他身后的人却走了过来,看到傅清蘅手里的盘子,也很吃惊的,张口道,“清蘅,你和这个小同学的关系挺好呀,他连你爱吃什么都知道。” 他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周泽远看到这人时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消失了。 张明坤。 上辈子对周泽远冷嘲热讽最厉害的人。 在周泽远看张明坤的时候,后者也恰好抬头看了眼周泽远。 两人无声的对视。 傅清蘅的心情却不错,他今天脸上第一次露出笑,轻飘飘的看了眼周泽远,话却是对张明坤说的,“我舍友,周泽远。” 算是介绍了。 张明坤扫了眼周泽远身上的穿着,眼底带着抹不屑,脸上却扬起一抹笑,对着周泽远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张明坤,清蘅朋友,我比你们虚大两岁,现在已经工作了,叫我坤哥也行。” 张明坤这话不可谓不给周泽远面子了,但周泽远却不太想理会他,他无视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只冷淡的介绍自己的名字,“周泽远。” 然后便岔开话题,“你要吃什么么?” 等张明坤选好食物和傅清蘅往棚子里走的时候,路上和傅清蘅吐槽,“你这舍友够傲的呀,我不信他没看出我是打算和他握手的意思,竟然手都不带伸一下的。” 傅清蘅心情却很不错,“谁让你把工作上的那套带出来的,再说也不算不给你面子,这不让你随便拿了么?咱们不干活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竟然还直接护上了! 张明坤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不过也识趣的没说什么,和傅清蘅一起走进棚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吃东西,没一会儿邱扬和徐庭也过来了,和他们两个只端了一个盘不同,后者几乎是将食物整摞搬了过来,引得女生们一片惊呼。 相比傅清蘅,邱扬的性格显然更受女生们欢迎,没一会儿棚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女生们突然从棚子里出来,招呼所有人都进去。 周泽远也是进来后才知道傅清蘅竟然还准备了不少电烤盘,整整齐齐的摞在角落里。 要不是女生们刚好无意间发现,可能就真的一直放在原地落灰了。 至于傅清蘅本人为什么不说,正在吃东西的傅清蘅也一脸懵。 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问了之后才知道竟然是管家担心变天,所以提前备上了。 这个比起烧烤架来无疑更受欢迎。 外面虽然开着电暖机,到底是空旷的环境,此时被棚子里的暖气一衬托,大家就都不想出去了。 一共五个电烤盘,于是三十多个人被分成了五桌。 周泽远本来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的,没想到周洁看到他后,就站起来朝他招手,“周泽远,过来,过来。” 那桌的女生们也非常乐意多一个人,跟着附和,“对对,过来一起坐吧,我们这边正好还有位置。” 12、吃软饭的高材生 虽然周泽远对坐哪里都无所谓,但是看那些女生眼睛一个赛一个的亮,他的脚步就有点迈不出去了,恰好此时傅清蘅也抬起头看过来,周泽远笑着朝女生们摆了摆手,然后朝着傅清蘅那桌过去,轻声道,“介意加一个人么?” 邱扬对这个男生有印象,立马张口道,“不介意,坐吧。” 算上同班同学,傅清蘅这次一共邀请了三十多个人,这些人分成五桌,一桌差不多要七八个人才坐得下,但除了周泽远,没人往这边走,所以当邱扬看见周泽远过来时,也不意外,反正他们这边空的很。 周泽远朝邱扬笑笑,便拉开一个凳子坐下了,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坐在了傅清蘅的身边,后者此时倒是一副专注吃菜的模样,似乎一点不关心身边坐了谁。 有了烤盘加入,烧烤就变成了室内烤肉了。 派对上又怎么少得了酒,傅清蘅准备的酒水倒是不少,一群正值人生中最好年华的年轻男女们喝了酒,算是彻底撒开了欢,气氛便更热闹了。 周泽远面前也倒了一杯酒,但是他很少喝,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沾了沾唇,邱扬注意到他这舔酒杯似的喝酒方式有些看不下去了,直说周泽远一个大男人喝酒还赶不上这些小姑娘呢。 周泽远当然听出了这种几乎摆到明面上的激将法,他也不接茬儿,只是解释道,“我酒量不太好,怕喝醉回不去。” 邱扬也已经喝开了,他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兴奋,他压根不能理解周泽远这种喝个酒都顾虑重重的人,他的人生信条是及时行乐,见周泽远推脱,便直接用话堵死他的路。 “那有什么,到时候喝多了直接住下不就行了。清蘅,你给个痛快话,要是这位小同学喝多了,你让不让他住你家。” 一直沉迷美食的傅清蘅被点到名,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眼邱扬,又看了眼周泽远,最后眼睛落在自己的盘子的肉串上,“住呗,谁喝多了都可以住下,我还包你们一顿第二天早上的醒酒汤。” 有了这句话,全场的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男生们提议给傅清蘅这个寿星唱个生日歌,女生们也觉得这个提议可以,大家集体唱了一首歌。 傅清蘅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祝福。 此时已经有不少男生喝嗨了,一首生日快乐硬生生被唱出了军歌的气势,时不时就飙个高音,好在有女声中合了一下,才不至于难听出天际。 周泽远在一旁看着傅清蘅强撑的笑脸,嘴角的笑意也快绷不住了。 傅清蘅似乎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偏过头看他,周泽远赶紧端起酒杯掩饰。 见他主动举杯,邱扬算是逮住了机会,见缝插针的就要和他干杯。 邱扬似乎把灌醉周泽远当成了自己新的乐趣,别的可能不会,酒桌文化却十分精通,没一会儿功夫周泽远就被他灌了五六杯酒下肚。 傅清蘅本来作壁上观的看好戏,但眼见周泽远的脸皮越来越红,便知道后者是真的不会喝酒,对邱扬道,“他脸都红成那样了,看来是真的不会喝酒,你适可而止吧。” 邱扬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这算什么,有些千杯不醉的人喝酒也上脸呢。” 他站起来,揽住周泽远的肩膀,一副他们哥俩好的模样,一边给周泽远重新满上,一边朝他道,“人的酒量就是练出来的,多喝几次,不就能喝了么?” 其实这时候的周泽远已经醉了,但是在邱扬这些人的眼中,他的模样和刚才也没什么不同,可能是被那些已经开始鬼哭狼嚎的男生们衬托的,安安静静的周泽远看着明显清醒不少,听到邱扬的话,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邱扬倒是一副话得到认同后高兴不已的模样,然后周泽远就又被灌了几杯。 傅清蘅有点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此时的傅清蘅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不过手里的筷子依旧没放下,不停地在盘子里捡捡停停。 张明坤和徐庭倒对视一眼,和傅清蘅聊最近听到的八卦,但后者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 最后傅清蘅没选择再难为自己,放下筷子,对所有人说道,“我去个卫生间。” 傅清蘅离开了。 桌上的人继续吃喝,大概过了不到五分钟,周泽远突然站起了身,对邱扬也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然后不等后者反应,他人就走了。 看着他面色如常的避开所有人,邱扬忍不住和其他人吐槽道,“这小同学还说自己酒量浅呢,他一口气连干了三瓶,走路连晃都不带晃的,这不酒量挺好的么?” 他将手里的瓶子放下,一边用筷子从桌上的烤盘里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一边朝周泽远的背影喊,“回来咱们接着喝呀。” 徐庭倒是看出点不对,不过他也不能确定,只是捅了捅发小的胳膊,“他第一次来,知道卫生间在哪里么?要不你去看看?” 邱扬嘴里大口大口的嚼着肉,“他都多大人了,还用担心?他又没喝多,再说找不到还不会张嘴问呀,清蘅不是刚去么,咱们还是赶紧吃肉吧,都烤老了。” 徐庭无奈。 倒是张明坤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腻,站起身道,“我也去趟卫生间。” 邱扬不解的抬起头,“又不是女生,干嘛组团去厕所呀?” 徐庭为发小的粗神经感到心塞,于是用肉串堵住他的嘴,“你少说几句吧。” 傅清蘅倒不是真的想上厕所,他只是发觉自己的情绪最近总被周泽远影响,这实在是不像他的性格,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他觉得自己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决定下去了,没想到刚推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周泽远,后者见他出来,就打算进去。 傅清蘅拉住他,刚想说客人准备的卫生间在一楼,然后就看到周泽远的神情变了,有点不情愿又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语气也变得特别奇怪,说了句,“别闹。” 谁他么和你闹了? 傅清蘅的眉毛下意识就想竖起来,看到他变脸,周泽远却好像没有一点意外,似乎傅清蘅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傅清蘅被自己的脑补吓到,正打算说点什么,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了。 因为周泽远见他迟迟不放手,竟然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傅清蘅:…… 周泽远满意的看到眼前的人变乖,又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走进卫生间。 听到里面的放水声,不难看出周泽远是真的憋得狠了,但傅清蘅此时一点顾不上自己的厕所被人霸占,他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去该先去摸自己的嘴唇,还是先去摸自己的头。 傅清蘅今天遭受到的冲击有点多,他现在迫切的想等周泽远出来问个清楚,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和周泽远算账,后者打开门出来后,就直奔他的床,然后说了句“我睡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傅清蘅盯着一秒入睡的周泽远看了半饷儿,就算再迟钝,也看出周泽远这是喝醉了。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个滋味儿,看着周泽远平静的睡脸,只觉得自己心里和放了个孙悟空似的,翻江倒海。 傅清蘅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张明坤,便和对方一起回来了。 见他们俩回来,周泽远却迟迟不归,这可气坏了邱扬,拍着桌子骂道,“这小子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傅清蘅想到那个沾床就睡的人,心道不至于,人家只是睡着了而已。 倒是徐庭无意间勘破了真相,“我觉得他有点醉了,可能是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去了吧,又不是没有这种人,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早就醉了,你现在去找,估计也只能找到一摊烂泥,到时候再吐你一身。” 邱扬大感失望,“没意思,还以为逮着个能喝的呢,没想到真的沾酒就倒呀。” 徐庭糗他,“你以为谁喝醉就跟你似的耍酒疯呀,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起码不折腾人,你要是想喝,那边不还有好几桌呢么,只要别把人喝进医院,你随便霍霍。” 邱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拎着酒瓶子找人拼酒去了。 张明坤看傅清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了句,“清蘅,你刚才看见你舍友了么?我在一楼卫生间没看到他,他是不是去了二楼?” 傅清蘅点头,道,“他有点醉了,我就找了个房间让他睡下了。” “这样呀。”张明坤笑着抚了抚手,“看来你这个舍友确实酒量不太好呀。” 傅清蘅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依旧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此时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应付其他人,满脑子都是周泽远亲自己的那下。 其实嘴唇碰触的时间只有几秒,但此时回想起来却仿佛对方每个动作都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 13、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环境,顿时让周泽远有种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时空错乱感。 但他不可能重生两次。 想到这儿,周泽远陡然一惊,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却听到一个声音施施然的道,“睡的怎么样?” 周泽远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傅清蘅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倚在门框上,好以整暇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周泽远虽然酒量不是很好,但从来没断过片,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做过的蠢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对方。 他怎么就亲上去了呢? 周泽远心里懊悔不已。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昨天晚上,拽着喝醉的自己晃一晃,最好把脑子里进的水都晃出来。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周泽远不是没尝试过呼唤系统,但不知道对方是在忙还是怎么的,竟然没一点反应。 如今的境地只能靠周泽远自己迎难而上了。 但周泽远发现他的记忆该死的好,昨天晚上的一幕幕画面就像是在周泽远的脑海中放电影。 他亲上去的时候,傅清蘅眼里的错愕、不可置信……还有对方终于反应过来,推开自己的反应,周泽远都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看,借醉耍流氓的都是他自己呀? 周泽远想到这儿,此时竟然有点不敢抬头看傅清蘅的眼睛。 屋内的空气一时陷入凝滞。 好在傅清蘅也没有打算和周泽远在这里耗下去,朝周泽远道,“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品,你洗漱完就下来吃早餐,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可不想陪你一起迟到。” 说完这些话,傅清蘅就转身出去了。 周泽远着实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刚吐出去,他又想起傅清蘅的话,连忙去摸身上的手机。 他的衣服完好的穿在身上,只是后半夜感觉有点热,半睡半醒间自己脱了外套和鞋子。 周泽远不敢想象傅清蘅看着这个样子的自己看了有多久。 这不典型的鸠占鹊巢嘛。 虽然他这个“鸠”是无心的,但说出去谁会信呢?他堂而皇之的在傅清蘅的房间睡了一晚上,傅清蘅这个“鹊”硬生生被挤出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傅清蘅昨天被他强吻后,又眼睁睁的看着他霸占自己的床,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周泽远此时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些脸红了,他连忙从床上下来,将昨晚脱掉的衣服和鞋子又重新穿上。 他以后真的不能喝酒了。 这次的教训对周泽远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发誓,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瞬间也顾不上东想西想了。 现在7:10,而周一的第一节课是在八点,路上就差不多要花去半个小时。 傅清蘅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快来不及了,周泽远连忙冲进卫生间洗漱,就像是傅清蘅说的,牙刷毛巾都已经备好了,他洗漱完又赶紧下楼。 此时的傅清蘅正在吃早饭,他吃得很慢,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得很忙,直到傅清蘅听到下楼的声音,这才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昨天不见的管家的佣人们,今天全都在岗,看到周泽远下来的时候丝毫不意外,显然知道对方留宿的事情。 周泽远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昨天他霸占了傅清蘅的房间,但想来应该不少,毕竟从他下楼那刻起,就感受到了不少人的窥视。虽然这些佣人打量他的视线十分隐晦,但是周泽远还是察觉到了。 周泽远只能强迫自己忽略那些人的视线,他走到餐桌前,看到傅清蘅正吃饭,踌躇了下,还是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回应他的是傅清蘅一声不屑的嗤笑,似乎在嘲讽他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周泽远有点脸红的垂下视线,还是一旁的管家主动接过了话茬儿,道,“其他同学昨天就已经回去了,说是不想耽误今天的早课。” 周泽远又想捂脸了。 管家给周泽远拉开椅子,周泽远冲这位友善的老人笑了笑,但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坐下。 还是傅清蘅开口,“睡都睡了,现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别人看你饿着肚子上学,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呢?” 周泽远对傅清蘅的嘲讽的语气接受良好,在他看来傅清蘅对昨天的事情没反应才奇怪,但是对傅清蘅的前半句表示有很大意见。 什么叫睡都睡了? 他只是睡在了傅清蘅的床,人这辈子还没睡呢? 但是看着明显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的傅清蘅,和包括管家在内的其他人明显变得火热起来的视线,周泽远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周泽远朝管家说了声谢,然后坐在傅清蘅旁边吃饭。 大概是不清楚他这个留宿的客人喜欢吃什么,厨房的阿姨准备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中式西式的都有。 周泽远其实不是很挑,一般有什么就吃什么,他最终吃了两根油条,一个水煮蛋,和一杯纯奶。 餐桌上的两人都没什么说话的心思,这一顿饭便显得有些沉默了。 傅清蘅虽然最先开始吃饭,但和周泽远吃饭的速度差不多,等周泽远撂下筷子,他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周泽远看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管家,说实话相比和傅清蘅一起上学,他更想拜托眼前的人送一下自己,或者挤公交也行。 但最后周泽远这个简单的愿望也没能达成,在管家十几年不变的微笑弧度中,认命地朝傅清蘅追了上去。 周泽远跟在傅清蘅身后走进车库,看见那一排排的豪车,心里也没丝毫感觉。 主要是上辈子看太多了,甚至他还上手开过,当然没了新鲜感。傅清蘅最后选了辆低调的黑车。 又是一路无话的到学校。 两人倒是没迟到,但是当他们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周泽远明显感觉到了来自群众的八卦目光。 果然有同学询问周泽远第一次坐豪车的感觉,周泽远闻言只能苦笑,他看了眼离自己五六排远的傅清蘅,见后者正专心致志的听着课,他也只能收回心神,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今天所学的内容上。 周泽远不是没想过找个机会好好和傅清蘅谈一谈,但之后一连几个星期周泽远都没找到这样的机会。 傅清蘅连宿舍也不回了,明显就是在故意躲着他。 周泽远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无奈,又下意识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 他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有很严重的逃避心理,就像他上辈子对傅清蘅撒谎,对家里隐瞒和傅清蘅的关系一样,不想面对的事总想着能拖就拖,重来一回这辈子似乎也没有丝毫改变。 就在周泽远觉得这件事会在双方的刻意忽略下渡过去的时候,傅清蘅回来了。 此时的周泽远正在校对刚刚翻译完成的文档,准备确认无误后,就发给了金主爸爸。他这次接的的翻译兼职是个短单,所以稿费也只有一千块钱。 虽然这对改变周泽远的经济状况来说如同杯水车薪,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周泽远现在也没有嫌弃的资格。 就在他准备点击发送按键,傅清蘅回来了,将门甩的震天响,不难看出此时对方的心情不是特别美妙。 傅清蘅是真的忍不了了,他直接拽住了周泽远的衣领子,将这些天隐忍的怒气发泄了个干净,“你他么是什么意思?是把我当女生了,还是认错人了?” 傅清蘅倒是一点不认为周泽远不记得那天的事,从无数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能看出周泽远清楚的记得。 本来想晾一晾对方,没想到从周泽远这几天的行为来看,后者俨然是打算当没这回事了,这让傅清蘅怎么忍得下去?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忿,傅清蘅就回来了。 两人一坐一站,周泽远旁边的电脑还开着。 看着傅清蘅明显发红的眼尾,一副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的表情,周泽远叹了口气,他轻轻的拍了拍傅清蘅的手,示意后者松开,然后才开口道,“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大概是受到周泽远话的感染,傅清蘅激动的情绪明显慢慢平复下来。 周泽远见他脸上的怒气隐去,站起来将人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站着,他拎起地上的热水瓶,用自己的杯给他倒了杯热水,“我买不起矿泉水,只有楼下打的热水,你将就着喝吧。” 傅清蘅见周泽远左言他顾,以为又是在敷衍,眉毛顿时就又要扬起来。两人相处这么久,周泽远还能不了解他的性子,下一秒就将温热的水杯塞进傅清蘅的手里,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急的性子。” 傅清蘅被怼了下,竟然也没生气,大概是此时周泽远的表情实在是太温和了。 周泽远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两人的视线平视,这才开口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傅清蘅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他总不能直喇喇的问周泽远,你之前为什么亲我吧。 傅清蘅问不出口。 周泽远也觉得有点难回答,毕竟他重生这件事不能对傅清蘅讲,但要顺着傅清蘅的话说自己认错了人,周泽远觉得以对方的脾气,他们估计又得像上辈子似的打一架。 两个人又沉默了。 过了好久,傅清蘅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之前我桌子上的奶茶是谁送的?你知道么?” 周泽远张了张口,万没有想到傅清蘅的思维会如此发散,但见傅清蘅眼不错珠的盯着自己,周泽远心里苦笑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搓了搓,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我送的。” “为什么送我这个?”傅清蘅想不明白,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周泽远亲了自己之后,他还能将其理解为是道歉或者追求,但之前…… 说实在的,傅清蘅对两人之前的关系的认知还算清醒。 他们两个虽然是舍友,但关系比寻常同学还差些。 周泽远对这个早就有准备,“我想感谢你之前帮我争取贫困生补助。” 对此,傅清蘅的反应十分平淡,“哦。” 原来是这个,周泽远不提,傅清蘅自己都忘记了。 傅清蘅这个反应反而让周泽远满心复杂了,这件事还是他在大四的时候无意间知道的,周泽远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之前,傅清蘅就帮过自己,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感谢的话,但是看着眼前的傅清蘅,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 傅清蘅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不知道对坐着沉默了多久,太阳下山后,室内的光线明显暗了下去,时间一到外面的路灯依次亮起。 周泽远站起来准备去开灯,傅清蘅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路灯的照耀下,越发衬得室内昏暗。 傅清蘅拽住周泽远的衣服,周泽远顿住脚步,又重新坐下。 傅清蘅问了周泽远一个问题,“你喜欢男生么?” 周泽远眼神复杂的看向他,但因为屋里太暗,傅清蘅根本看不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后久久没得到回应的傅清蘅有些暴躁,他放在腿上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按理说,沉默算是拒绝了。 但是傅清蘅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那这么说,你是喜欢女生喽?” 他问这话的时候,装作很散漫的样子,似乎一点不在意周泽远的答案,但出乎他的意料,这次周泽远依旧没有回答。 傅清蘅心中升起一些隐秘的欢喜。 其实周泽远不是不想回答傅清蘅,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年轻时的周泽远自卑又有些骄傲,他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没有办法给任何人幸福,与其让女生和自己一起吃苦,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等到后面他喜欢男人的谣言传开,周泽远的女人缘算是彻底绝了迹。 对待交往如此慎重的周泽远为什么最后会和傅清蘅纠缠在一起? 周泽远其实很想说,那就是个意外。 但认真算起来,周泽远两辈子只和傅清蘅亲密接触过。 现在傅清蘅问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周泽远回答不了。 如果他说自己喜欢女生,周泽远又没和女生交往过,他对周洁那样的女孩子有欣赏,但也仅是欣赏而已。但如果这样就说他喜欢男生…… 周泽远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眼傅清蘅,说实话周泽远其实不那么在乎性别,他和傅清蘅的问题在于两人的性格就不是很合适。 傅清蘅急躁,周泽远慢性子。 就像是两人出生的地方在一南一北,他们两个人的性子也天差地别,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就是同样的道理,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周泽远就意识到了这点。 周泽远和大多数男生一样,也曾经无数次畅享过会和自己共度人生的另一半是什么模样,虽然没有太具体,但对方怎么也得是个和他差不多的性子。 傅清蘅的霸道、□□都不是周泽远喜欢的,所在在两人刚在一起后不久,周泽远就后悔了,他那时候一心想结束这段关系,但傅清蘅岂是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 两人纠纠缠缠了十几年,再尖锐的棱角这么多年过去也成鹅卵石了,更可况周泽远的性子本来就温和。 在这段关系中,也说不出他们两人谁改变的更多。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傅清蘅。 但傅清蘅的改变是在十几年后,而且后面两人冷战的时候,傅清蘅也再次暴露出自己霸道的性子,所以说有些人不管几辈子都是本性难移的。 当周泽远沉默的时候,傅清蘅也再次彰显出他的霸道。 “不说话,那就是都可以喽?” 傅清蘅舔了下自己的牙根,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当傅清蘅整个人凑过来的时候,周泽远的身体都僵硬了,傅清蘅似乎意识到这点,但也没太在意,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周泽远拒绝的机会,是对方没珍惜。 傅清蘅慢慢的朝着周泽远凑过去,期间周泽远就像是被石塑了一般,一动不动。 凑得近了,傅清蘅也更能看清楚周泽远的表情,后者似乎比他还紧张。 所以这是接受,还是拒绝? 傅清蘅搞不清楚,但看着半身陷在阴影里的周泽远,还是忍不住心神意动,然后心一横就亲了上去。 当周泽远的手放在傅清蘅的肩膀上,傅清蘅以为自己会被推开,但结果意外的没有,只是那双手越收越紧,傅清蘅觉得有些疼了,便报复性的咬回去,没想到这一下竟然像是唤醒了周泽远一样,后者急切的往后撤,但傅清蘅哪里会允许周泽远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一把将人拽住。 恍惚间,傅清蘅像是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气。 他分出心神,想这个时候周泽远叹什么气,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傅清蘅第一次发现原来冷冷清清的周泽远主动起来,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在昏暗的室内接吻,比起第一次贴贴的浅尝辄止,这次才像一个真正的吻。 当周泽远放开他的时候,后背贴在床架上的傅清蘅已经明显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只能侧着头小口小口的喘息。 这无疑是一次很棒的体验,但相比身体的愉悦,傅清蘅更在意的是周泽远和谁锻炼出来的技巧。 他这么想,也就真的这么问了出来。 傅清蘅凤眼含怒的瞪周泽远,誓要问个明白。周泽远总不能回答是和上辈子的你吧,就算他这么说,傅清蘅也不一定信,只能尴尬的挠了挠脸,含糊道,“你就当我天赋异禀吧。” 傅清蘅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冷着脸告诉周泽远,“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和我在一起就得一心一意,如果让我发现你在外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傅清蘅是个性子霸道的人,他说出来的话也霸道的很,要是一般的小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哪里能受得了另一半突然说这么无情的话?好在周泽远已经习惯了。 他心想自己上辈子被家里人逼到那种情况,都没出轨,没背着傅清蘅去相亲,那这辈子应该就更不可能了,于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答应下来。 傅清蘅看他答应的那么轻松,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不出什么,便将怀疑压到心底。 两人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年轻人的恋爱哪有那么多顾虑,谈也就谈了,反正才二十岁,就算这个黄了,明天洗个脸也可以准备去认识下一个了。 在周泽远看来,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是傅清蘅,就像是一直追的电视有了续集,虽然是新故事,但人还是那些人,人生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相比周泽远的淡然,傅清蘅此时却有点懵。 周泽远去洗漱的时候,傅清蘅就坐在他的位置上,手里仍旧端着周泽远给他倒的那杯水,观察周泽远的书桌。 两人虽说当了两年多室友,但傅清蘅对周泽远的了解可以说少的可怜。 傅清蘅看到了一叠英语文献,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一些眼熟专业词汇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他也就拿过来翻看起来。 周泽远回来的时候,傅清蘅差不多将那叠资料快翻完了。 他头发上未擦干的水滴落在傅清蘅脖子上,凉了后者一个激灵。 傅清蘅显然知道周泽远这是在做什么了,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张口道,“你缺钱的话可以和我说。” 几乎是傅清蘅张口的第一时间,周泽远就看到最近一直没冒过泡的系统,不过显然后者头上集结的雷电之力,更吸引人注意:【警告!检测到有人向宿主投递出软饭邀请,请宿主十秒之内拒绝,拒做社会蛀虫,否则将进行第一次电击惩罚!倒计时开始,10、9、8、7……】 周泽远大汗,赶紧对傅清蘅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的话音刚落,光球头上的雷电之力也随之消失。 周泽远大舒口气,但傅清蘅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拒绝就拒绝,为什么做出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傅清蘅上赶着送的不是钱而是地雷呢。 14、吃软饭的高材生 傅清蘅是个资深颜控,但只有很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他和周泽远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者的那张脸,他喜欢周泽远的脸,就像很多女生说的那样,周泽远长得很帅,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他的帅气不符合现在娱乐圈里流行的审美,更像是八九十年代老电影的男主角,是一种老实本分的帅气。 老实本分。 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帅,或许会有点奇怪,但形容周泽远却很合适。 周泽远的帅,不张扬,但当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却很难离开。 傅清蘅最早注意到这人,还是因为一件小事。 a大的军训是出了名的狠,恨不得除了给学生留下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将剩余的时间全都压榨干净。 傅清蘅自认不是个娇气的人,但在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下,也有些吃不消了。而教官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们的,偶尔也会被自己的上级喊走,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大家默契的放松时间。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就连教官们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是大学生,又不是真的兵。大家都这么想。 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周泽远。 在所有人都偷偷休息的时候,只有周泽远严格执行教官的命令,他的身姿挺拔,面容俊秀扎眼,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敬佩的人有,但更多的人觉得周泽远是装模作样。 家里有军人的周洁就是前者,所以在集体休息的时候,她主动和周泽远搭话,递给了后者一瓶水。 周泽远拒绝了。 傅清蘅不知道他拒绝的理由,周洁很漂亮,是他们系甚至学院最漂亮的一个女生,傅清蘅不喜欢女生,但也得承认这点。 从那时候起,傅清蘅便慢慢开始注意起这个舍友。 周泽远是个话很少的人,他几乎没怎么在宿舍里说过话,也从不参与宿舍里的话题,就连约定俗成的宿舍里开学第一次聚餐,周泽远都拒绝了,他从不主动和人交流,面对他人的主动示好时,也表现得很有负担。 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受欢迎的。 班里人对周泽远的评价也褒贬不一,男生们都觉得周泽远太装,倒是女生们因周泽远这张脸的原因对他态度颇为友善,所以有时候遇到男生故意刁难周泽远,也会忍不住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而傅清蘅……傅清蘅这种时候则更喜欢看戏。 周泽远的自尊心很强这一点,其实傅清蘅很早就发现了,大概是周泽远不善于隐藏,也可能是傅清蘅看得人太多了,周泽远夹杂在其中实在不算什么。 这样的人简单,但相处起来也确实很累。 傅清蘅对周泽远的兴趣很快就消失了,他开始像其他人一样忽略这个人,后者仿佛更喜欢这样的生活。当看着自己回宿舍后,那人脸上明显消失的笑容,傅清蘅都快被气笑了,心底的恶意也仿佛像加了发酵剂的面团一样,愈发膨胀。就像是给人故意添堵似的,傅清蘅开始频繁的回宿舍,后面渐渐的也就成了习惯。 说实话,周泽远不算是个糟心舍友,他不会故意在你睡觉的时候制造动静,也不会外放一些东西,会主动收拾卫生,睡觉也不会打呼磨牙,有时候早上他出门去图书馆自习,直到关门离开,傅清蘅都不知道。 关系密切的舍友当不了,把彼此当空气似乎也不错。 傅清蘅都快习惯了这种日子,直到他桌子上开始莫名出现一杯奶茶,傅清蘅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周泽远送的,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周泽远会送给他这种东西。 傅清蘅倒也没直接将东西扔了,只是推到一边,他一周才回宿舍住两天,很快桌子上就堆了两杯奶茶。 傅清蘅这次问了人,但是不是问的周泽远,而是对面宿舍的人,最近有没有看人什么人进出他们宿舍。 答案自然是没有看到。 这件事便也就成了傅清蘅压在心底的一个心事,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周泽远这个人变了,变得……没那么拧巴了。 没错,周泽远给傅清蘅的印象就是拧巴。 他一直以为周泽远是个性格淡漠的人,但后来发现也不是这样,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周泽远和一个男生坐在食堂的角落,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傅清蘅看到了周泽远脸上明晃晃的笑,十分碍眼。 他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瞧,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么? 坐周泽远对面的那个人,傅清蘅恰好也认识,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一个玩咖,在他们圈子里口碑不是很好,之前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傅清蘅的微信,约过他一次,被傅清蘅拒绝了。 傅清蘅的性向在大一有女生和他搭讪的时候就公开了,他明确的说了自己不喜欢女生,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于是很快便在一些有心人中传开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传的满天飞,自然是因为傅清蘅的地位,没人敢轻易惹一个地位明显高于自己的人。 傅清蘅虽然喜欢男人,但他也不是那么不挑的。 他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但不得不说傅清蘅当时的心情真的很不爽,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由来的不爽。 很快傅清蘅就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毕竟只要他稍微露出点意思,多的是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人。 于是傅清蘅很快就知道对方在周泽远面前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了。 讲真,傅清蘅当时都快笑出声了。 面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周泽远竟然将一个玩咖伪君子当成了知心大哥哥,还一口一个学长,这和一只咩咩叫的小绵羊和披着羊皮的狼推心置腹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其实是很庸俗的桥段。 迎新时温柔体贴的学长和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懵懵懂懂的学弟,两人又都是小地方来的,前者又顶着个学生会会长的身份。 崇拜中,又夹杂着点惺惺相惜。 很快周泽远就将那人引为知己了。 傅清蘅当时听完整个故事,就恶狠狠的在心底骂了句,“蠢货。” 不过傅清蘅倒是很清楚那人的心思,毕竟和周泽远这样的人做朋友还是很有意思的,你说什么他都信,这样的人上哪里找去? 说周泽远笨吧,他又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上的a大,周泽远平时的刻苦劲儿,傅清蘅也是看在眼里,上了大学还几年如一日的去图书馆自习,平时考试也是稳居第一,就凭着毅力和实力,周泽远也赢得了不少人的敬佩。 但是你说这人聪明吧,这么多年却看不透对面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尤其在傅清蘅知道那人曾经有意无意的勾搭过周泽远几次,后者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对这方面少一根筋,竟然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傅清蘅还是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所以在傅清蘅无意间得知这么个人渣,竟然凭借着a大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进入到傅氏集团的面试时,他还是没忍住动了点小手段,搞黄了那人的面试。 傅清蘅当时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不想对方搞坏公司风气,但至于他心里到底里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毕业生找工作的话就那么点时间,很快傅清蘅就得知了那人签了一个很远城市的三方,等那人离校实习后,傅清蘅也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奶茶算是一个引子,让傅清蘅发现了周泽远的改变,一次次接触,再次勾起了傅清蘅对周泽远的兴趣,但如果说傅清蘅那时想和周泽远发生点什么,也还没到那种程度。 卧室里的那个吻,才是两人关系发生质变的导火索。 在此之前傅清蘅从没意识到周泽远可以接受男人。傅清蘅虽然很早之前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但和男人交往还是第一次。不得不说,周泽远给他的感觉感觉不差。 两人在一起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但后面等周泽远去洗漱,傅清蘅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冷静下来,突然又觉得有点尴尬,他们在一起的速度太快了。 翻看周泽远桌子上的资料时,傅清蘅才发现自己对周泽远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了解。 就比如对方兼职赚钱这件事,傅清蘅就不知道。 傅清蘅不缺钱,所以等周泽远出来,便下意识说出那句话,周泽远拒绝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希望两人的关系里掺杂太多的东西。 太复杂的感情维持起来会比较辛苦。 此时的傅清蘅只想像其他人一样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 所以在周泽远拒绝后,他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周泽远出来后,就该换傅清蘅去洗漱了,不过进去前,傅清蘅认真审视了下自己恋人的帅脸,然后下一秒用自己的双手捧起,狠狠在对方嘴上嘬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极为响亮的“啵”声。 傅清蘅爽了。 他走了。 留下周泽远和系统大眼瞪小眼。 15、吃软饭的高材生 当着系统的面被傅清蘅亲,绕是周泽远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已经有三十大几,此时仍旧感觉脸皮发烫。 和周泽远的窘迫相比,系统的表情就严肃多了。 好吧,其实一颗球上也看不出什么严不严肃,但周泽远还是没有来的紧张。 果然,等傅清蘅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后,系统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周泽远如实的点了点头,他嘴唇翕动,想解释什么,但是话梗在喉咙处几次都没说出来。 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从他没有推开傅清蘅的那一刻,其实一切都清楚了。 他此时的沉默在系统眼中代表了一切。 光球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这么几天时间,周泽远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的惊喜,枉它还在其他系统面前炫耀说自己第一次做任务,就碰上了一个非常省心的宿主呢,哪成想周泽远不是真的省心,他是正憋着个大的。 系统的心态有点崩,飞到周泽远的书桌上落下,然后便趴着不动了。 这么一来,反整的周泽远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对方费了这么大力气让自己重生,没想到他还是阴差阳错走了上辈子的老路,可见有的人即使拥有第二次机会,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变化。 周泽远不由回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和傅清蘅在一起是受欲望驱使,是头脑发昏,昏了头,所以重生后就打定主意远离对方,但最后两人还是莫名其妙的纠缠在一起。 虽然当时有点话赶话的意思,但周泽远敢做就敢认,他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所以想了想,还是勇敢的踏出那一步,对系统道,【是我的错,如果你打算收回我重生的权利,那就收回去吧。】 系统闻言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此时的周泽远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还有……对不起,任务失败了,让你白忙一场。但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和傅清蘅好好道个别。】 周泽远心里一酸,上一世他对自己的感情懵懵懂懂,两人也就这么错过了,周泽远这次不想再匆忙离开了,他想好好的和傅清蘅道个别。 但系统却越听越不对劲儿,周泽远说的话像是在交代遗言,它有些莫名,于是翻身坐起来,道:【任务没失败呀,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周泽远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是被系统这一打岔儿,涌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他和系统大眼瞪小眼许久,终于反应过来,一时又惊又喜,【任务没失败?】 系统很无语,挥舞着小翅膀在宿舍里飞,如果一个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傲然道,【当然没有失败,难道说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收了傅清蘅的钱?】 周泽远赶紧摇了摇头,他还记得系统头顶上的雷光,他才没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去当块焦炭的兴趣。 周泽远说的是实话,他上辈子可能收过,但这辈子是真的没有。 系统满意了,然后随□□出一个秘密:【我也觉得不可能,如果你触碰规则,导致自动机制启动,你早就被电了,数据库里也会留下痕迹,现在库里没有,足以证明你这段时间表现还算良好。这非常不错,值得鼓励,要继续保持呀。】 听了系统的话,周泽远都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了,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这时周泽远才知道,原来系统一直嚷嚷的电击惩罚,竟然是自动启动的。 大概是周泽远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系统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肯定的呀,不然你以为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的么?系统不是人,但也需要休息呀,根据《星际劳动法》规定,我们也有休息的权利好吧。】 周泽远能说什么,只能讪讪点头。 系统接着道,【只要你不没收他东西,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也就算不上吃软饭,任务才不会管你谈不谈恋爱呢。】 这对周泽远来说可以是意外之喜了,原本他一直对此惴惴不安,现在总算有些明白系统嘴里嚷嚷的规则是怎么回事了,有点惊喜,但周泽远心里仍然有些疑惑。 【那你知道我们在一起时,为什么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所以,我才会误以为是任务被评定失败了呀。】 提起这个,便轮到系统沉默了。 好在周泽远也没太纠结这个,他想起什么,道,【对了,你这几天去干嘛了?我自从那天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你?喊你也没反应。】 他还以为系统掉线了呢。 【我去开会了。】 系统像只鸟似的落在周泽远的床铺上,两者的高度勉强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它这才满意的坐下。 周泽远对此倒是很吃惊,【开会?你们系统也是要开会的么?】 这话系统就不爱听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也开会?是瞧不起我们么?】 周泽远:…… 周泽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回来的系统脾气和之前不太一样,感觉脾气有点冲,像个朝天椒似的。 这让周泽远不由有些想念起之前糯叽叽的系统了,但他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耐心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开会是人类才有的恶习。】 两者毕竟是绑定的关系,周泽远心里想点什么,系统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于是……系统更气了。 这都是因为谁?! 但气到一半,想到什么,那口气又莫名泄了下去。 它看了看性格温吞的周泽远,又看了看卫生间里的傅清蘅,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纠结的表情。 这是系统第一次去参加大会,以前在育教院里的时候,它和其他系统宝宝一样,都只是听说过这种大会的存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机会参加。 当看到自己私人邮箱里那封邀请函的时候,系统201便兴致冲冲的去了,它怀揣着朝圣般的心情去,也从这次大会上了解到很多它之前不知道的东西。 就比如说,系统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它不知道这些小世界竟然是靠气运之子的气运来运转的,而气运之子不是唯一,毕竟对一个起码会存续亿万年的小世界来说,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暂了,说是弹指一挥间也不为过,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小世界里就会诞生一个气运之子,当气运之子死亡,他身上的气运就会反哺这片天地,如此循环,每个小世界才能正常运转下去。 但万事都有例外,大会上就讲了就像是胎生动物中有双胞胎出生,有的小世界也会同时诞生两个气运之子,但他们又和双胞胎不同,或许是因为天生的竞争关系,所以同时出现的气运之子往往会斗得两败俱伤。 无一例外。 大会主讲人说到这里,不忘警告所有系统,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上报,星际执行官会负责清理多出来的气运之子。 系统当时感觉就不是很好,开完会后便用算法推算周泽远和傅清蘅在不相遇的情况下的人生轨迹,担心一种算法不准,系统还用多种算法去推算,但结果都一样。 ——周泽远和傅清蘅就是那两个倒霉蛋。 按理说,系统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及时上报的,但是一想到一个人或许会因此消失,系统就迟疑了。 回来后,看到两人的亲密举动,系统更是无奈。 它没想到周泽远在明知道两人上辈子成为怨偶的情况下,仍旧选择和傅清蘅纠缠在一起。 系统看着眼前的青年心情复杂。 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系统,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再说了,这不还没被发现么。 系统宽慰完自己,打算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它叮嘱周泽远,【就算你们谈恋爱,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目标。】 周泽远听了这话,当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系统很满意他的自觉。 然后在系统的带领下,周泽远喊了数十遍的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口号。 周泽远一开始也不愿意喊的,平常光听系统念叨着也没什么,直到系统要周泽远喊口令似的喊出来,他才意识到这口号有多么羞耻度爆表。 但是周泽远不喊,系统便直接搬出惩罚明晃晃的威胁他。 面对系统难得表现出来的强制性的一面,周泽远……周泽远也只能屈服了。 好在这种事只有最开始时的时候是最难的,迈过那一关,后面再张嘴也不觉得嘴巴沉了,喊着喊着周泽远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况且系统事先就帮周泽远隔了音,卫生间的傅清蘅也听不到,这么一来周泽远的心里负担更是便彻底放下了。 他无师自通,像是军训时喊口号一样,喊得铿锵有力。 系统便更满意了。 直到周泽远的嗓子再也喊不出声,系统这才放过他。 傅清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泽远正在喝之前给自己倒的那杯水。 他伸出手,想告诉周泽远,那杯水自己喝过了,但周泽远喝水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杯里的水就见了底。 16、吃软饭的高材生 傅清蘅眼神复杂的盯着周泽远手中的杯子。 看到傅清蘅出来,周泽远随手将手里的空杯放在桌子上,道:“你洗完啦?” 傅清蘅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转开了目光,走向自己的床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傅清蘅总觉得周泽远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嘶哑。心思一转,也就放开了刚刚一直纠结的事儿。 他自然看不到此时正端坐在周泽远桌子上,抱着个圆形显示屏看娱乐视频的系统,而系统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只是瞟了眼傅清蘅的方向,便收回了目光。 周泽远见傅清蘅头发湿着,也不打算吹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问了句,“要我帮你吹头发么?” 等傅清蘅坐在周泽远的位置上,身后传来廉价吹风筒专属的“嗡嗡”声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从这种尴尬的情绪里剥离出来了。 因为周泽远手里拿着的老式黑色吹风筒,工作时的杂音特别大。 说是噪音也不为过了。 一打开基本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周泽远的动作很轻柔,手指在傅清蘅的发丝间穿梭。 而系统早就在傅清蘅坐下的时候,就被迫躲到了一边,它似乎也不怎么乐意看眼前这对狗男男秀恩爱,不屑的“哼”了一声,就抱着自己心爱的显示屏,飞到了周泽远的床铺上,然后垫着周泽远的枕头继续刷它的视频。 很快,傅清蘅的头发就干了。 周泽远关掉吹风筒的开关,对傅清蘅道,“好了。” 傅清蘅本来没报什么期待,但等照到镜子,才惊喜的发现周泽远给他吹头发的时候,竟然照顾到了他的发型。 这完全就和他洗头之前一个样儿。 傅清蘅不知道周泽远上辈子其实学了很久,才懂得原来简简单单吹个头发里面竟然也这么多门道儿。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给傅清蘅吹头发几乎成了周泽远份内的事儿,直到后面两人关系转冷,周泽远才再没给他吹过。 看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技术也没退步,周泽远也挺满意的。 他对着傅清蘅笑了笑,后者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抱着镜子看。 傅清蘅似乎有些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有些丢人,慌忙站了起来,往自己的床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抿了抿唇道,“需要我帮你吹么?” 周泽远说,“不用,我头发短,早就干的差不多了。” 周泽远说的实话,和傅清蘅花大价钱定期找发型设计师精心修理维护的发型相比,他活得就糙多了,头发是学校理发馆里理的,一次只要十块钱。这个价格当然对得起它的成品了,丑到不忍直视,也就周泽远的颜值扛着,换个人可能就是灾难现场了。 傅清蘅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对人示好,竟然就被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讪讪的笑了下,看着周泽远开始收拾东西,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干什么,他便拿起手机刷了会儿,结果也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再去看周泽远,就见后者正坐在电脑前忙碌。 傅清蘅只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手机上。 等周泽远将整理好的翻译文件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他的对接方,后者检查完似乎很满意,说会帮周泽远去和财务催一下尾款,又讲了他们还有些翻译单,问周泽远要不要做。 周泽远当然选择答应了,他现在缺钱缺的厉害,有赚钱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两边的沟通还算是愉快。 等周泽远下了线,合上电脑,就发现此时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傅清蘅依旧坐在书桌前刷手机,就是嘴角有些耷拉,熟悉他的周泽远知道这是傅清蘅有些不耐烦的表现,意识到对方一直在等自己,周泽远便开口问道,“你吃饭了么?” 傅清蘅想了下,“没有。” 周泽远问,“那咱们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傅清蘅选择出去吃。 周泽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人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傅清蘅虽然想出去吃,却还没有决定好吃什么。 这个点儿学校的食堂早就关门了,走太远又没必要。 想了想,周泽远带傅清蘅去了一家面馆。 店面很破,但胜在里面还算干净,周泽远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显然是认识他的,热情的招呼道,“诶,小哥,又来啦。” 周泽远笑着点点头,领着从进入到这个环境后就显得无所适从的傅清蘅找了个干净点儿的位置坐下,周泽远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桌子,低声告诉傅清蘅可以看着墙面上的菜单点餐,自己则告诉老板娘要一碗阳春面。 老板娘在手里的纸上快速地划拉下,这才朝待在厨房里的老公喊,“一碗素面。” 厨房里也遥遥的传来回应,“好嘞。” 这时的傅清蘅还没想好自己要吃着什么,他皱着眉,看着墙上的放大版的菜式,显得十分难以抉择,后面瞧见桌子玻璃下面也压着菜单,便又开始盯着桌面上的菜单犹豫。 每个餐桌上都放着一壶热水,趁着傅清蘅点单的功夫儿,周泽远开始用热水涮碗,涮盘子,涮杯子,然后拆筷子,烫筷子,再倒水。 周泽远抬起头,瞧见傅清蘅看他操作时一脸疑惑的模样,朝他低声解释道,“冲一冲,干净点儿。” 傅清蘅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自己的菜单做斗争,终于赶在周泽远的面端出来前,他选了个鱼香茄子盖饭。 傅清蘅点完餐后,显得很满意,朝周泽远扬了扬眉毛,惹得后者弯了下嘴角,这么一来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成了傅清蘅,他红着耳朵,强装自然的转开视线,端起周泽远放在他面前的茶杯,打量起这家小店。 这是一家典型的北方菜馆,虽然店名主打阳春面,但就像是傅清蘅点餐时看到菜单一样,这里也有炒菜、盖饭、水饺等餐品。 店面不是很大,就二十来平,摆着八张桌子。 不知道他们来的是太早,还是太晚,店里只有他们这两个客人,好在他们等餐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这才不显得生意冷清。 来的人应该是附近工作的民工,看着四五十岁的模样,在离周泽远他们两三个桌子远的位置坐下。和傅清蘅的深思熟虑不同,他们从进门到坐下点菜,花了不到一分钟,显然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看老板娘恨不得笑成个花的模样,就知道相比周泽远他们点的,这些人才是这家店生存下去的主要客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毕竟和盖饭面条相比,还是直接炒菜的利润空间更大些。 这一桌子人点了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又要了一瓶老白干,老板娘快速记下,先给这些人拿了酒,然后就去给厨房的老公下任务去了。 老板娘出来的时候,端出了周泽远最先点的阳春面,“小哥,你的面。” 周泽远道了声谢,然后轻声问傅清蘅,“你要不要先吃几口,垫垫肚子?你的餐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傅清蘅点餐点的慢,估计就算老板现炒,也要等几分钟。 傅清蘅矜持地点了点头,周泽远便拿起一个刚刚涮好的碗,挑了点面条,又舀了几勺汤给他。 傅清蘅接过来一看,便看见清汤底躺着一小簇面条,上面还漂着几颗翠绿的葱花,汤是汤,面是面,明明素淡到了极致,但让人瞧了,还挺有食欲的。 傅清蘅身为北方人,却极少吃面食,但今天不知道是他饿了,还是这家店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他几口就将碗里的面吃完了。 周泽远便又分了他些。 傅清蘅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和周泽远说了声谢谢,周泽远只笑了笑,和另外一桌客人的热闹相比,他们这桌就显得格外安静多了。 很快,傅清蘅点的盖饭被端上来了。 傅清蘅此时已经吃了个半饱,他尴尬的看了眼明显没吃饱的周泽远,“你要不要来点这个?” “好。”周泽远推开面碗,接过傅清蘅手里的盘子,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上,然后两人就这么一人一个勺子吃了起来。 相比阳春面的清爽,这盘鱼香茄子盖饭就显得油腻多了。 茄身被炸过,又裹上了酸甜的芡汁,搭配几片红红绿绿的尖椒,盖在米饭上,傅清蘅只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就光扒着米饭吃了,剩下的大部分食物都是被周泽远解决的。 吃过饭,周泽远去付了钱,两个人这顿晚饭才花了二十。 阳春面五块,鱼香茄子十五。 傅清蘅知道这个价格后,被惊得咂舌。 两人从店里出来后,还在感叹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便宜的物价,转而就开始懊悔,他就不该点那个鱼香茄子盖饭。 原来花钱大手大脚的傅清蘅似乎被这顿饭刷新了认知,竟然开始觉得十五块钱的饭都贵了起来。 傅清蘅说自己下次一定要像周泽远那样点碗面。 这样的话,两人吃顿饭也就十块钱。 二十块钱,就能来吃两次。 听了他的话,周泽远挑了挑眉,“你还想来啊?” 傅清蘅理所当然的说了句,“为什么不呀?我觉得这里的饭菜味道还可以,就是那个鱼香茄子盖饭,下次别点了,油放太多了。” 他说完耸了耸鼻子,显然对刚刚舌尖上的油腻味道还有些嫌弃。 周泽远只笑了笑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依旧沉默,但走过一段比较暗的路段时,傅清蘅悄悄看了周泽远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对方的外套兜里。 周泽远只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握住了他伸进来的手。 晚上的风有点冷,但傅清蘅此时却一点感觉不到。 17、吃软饭的高材生 可惜那段路很短。 好在等两人回到宿舍就只剩下他们了,周泽远刚关上门,傅清蘅就扑了上去。 傅清蘅两辈子接吻都有个习惯,就是像猫似的先舔一舔,舔够了,才会将嘴巴贴上去。 每当这时候,周泽远都感觉自己像块又香又软的香膏或者猫薄荷之类的,哭笑不得。 两人躲在门后接吻。 好在大学的宿舍门上没有透明窗这种东西,无人能看到,但薄薄的门板后连外面走路的声音都挡不住,时不时传来其他宿舍闲聊的声音。 这个点,正是宿舍楼最热闹的时间。 这种背着所有人接吻的感觉,让傅清蘅有种难以描述的刺激感,耳边传来两人鼓噪的心脏声,显然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这还是傅清蘅第一次听到周泽远的心跳声。 他有些新奇的将自己的手掌按在周泽远的胸口,感受手掌下传来有韵律的节奏声,就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小孩子,乐此不疲。 周泽远却有些无奈,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姿势是傅清蘅完全倚在他身上,这就迫使周泽远承担了两人大部分的重量,为了不滑倒,周泽远只能一只脚抵着门板,一条腿半弓着,但这个动作又能坚持多久呢?看着傅清蘅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周泽远只能开口提醒他道,“好玩吗?” 傅清蘅还真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想将这分享给周泽远。 周泽远显然不想接受这奇怪的安利,但看着傅清蘅这样,他又觉得蛮可爱的,又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感觉腿快麻了,才对傅清蘅道,“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坐地上,你就起来。” 傅清蘅连忙起身,去开灯。 周泽远站直身体后,伸了伸腿,这才感觉浑身快要停滞的血液循环又流通起来。 傅清蘅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周泽远亲了亲他的嘴角,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刚刚听到了。” 这话的效果不言而喻。 傅清蘅的情绪立马就高涨起来,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子喜意。 周泽远也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两人准备刷牙睡觉。 周泽远去刷牙,刚刷到一半,傅清蘅挤进了卫生间,非要和他一起刷,周泽远只能给他让出一点位置。 周泽远刷牙和他的性子一样慢,傅清蘅明明是后进来的,却是第一个出去的,出去前也非要折腾出一点存在感,两人接了一个充满牙膏沫的吻。 傅清蘅吧嗒吧嗒嘴,还评价了句,“有点辣。” 周泽远哭笑不得,他用的薄荷牙膏,自然是辣的,倒是他的嘴里多了点甜味儿。 傅清蘅嗜甜这点也在方方面面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牙膏也选的草莓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儿童牙膏呢。 或许真的是。 周泽远瞟了眼傅清蘅的牙膏杯,心想也不是可能,他思维发散的时候,傅清蘅早就出去了。 周泽远漱完口,用自己毛巾擦了擦嘴,也出去了。 这时候差不多十点的样子,距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但傅清蘅早已经躺下了。 系统不知道去了哪里,周泽远看傅清蘅不是打算这么早睡的样子,也就没关灯。 他打算再看会儿书。 周泽远还没忘记此时的自己是靠奖学金活着的,如果失去这笔钱,他之后的生活只会更窘迫和捉襟见肘,所以周泽远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势必要将这些东西拿下。 虽然这些东西都学过,但毕竟这么多年没接触,周泽远还是有点陌生。 听到椅子拖地的声音,傅清蘅便从自己的床位探出个头,就看到周泽远正在学习的侧脸。 因为书桌里面太暗,周泽远开了台灯,此时台灯就和屋顶的灯形成了一个绝妙的光影对比,就显得周泽远整个人巨帅。 那傅清蘅心神一动,便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周泽远随意拨楞了下头发。 傅清蘅拍了一张。 周泽远翻书。 傅清蘅拍了一张。 不知不觉手机相册里就堆满了周泽远的照片,傅清蘅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手。 这一晚,傅清蘅睡的极为香甜,梦里都是周泽远的那些帅照。 直到第二天周泽远叫他,傅清蘅才醒了过来。 周泽远站在他床边道,“起来吃早餐。” 傅清蘅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脸上却还是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这一晚上是怎么睡的,睡前好好的一个头此时却炸成了鸡窝。 周泽远忍住笑意,将早餐放他桌子上,道,“我给你买了早餐,你记得吃趁热吃,上午没课,你要是还困可以再多睡会儿,我去图书馆了。” 傅清蘅看了看全副武装的周泽远,又看了看桌上的早餐,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 周泽远见他点头,就走了。 傅清蘅又躺会去趴了一会儿,磨蹭了大概五六分钟,还是惦记着周泽远那句“趁热吃”,他才从床上下去。 周泽远买的早餐是食堂里最常见的包子和米粥。 米粥是黄灿灿的小米粥。 包子是油菜香菇包子。 但傅清蘅吃的非常香,他似乎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对着吃了一半的包子拍了张照,然后就扔到了朋友圈。 这一分享不要紧,直接炸出来十来条回复。 傅清蘅就着米粥吃包子,一边刷下面的评论。 评论区的人大多都是问傅清蘅在哪里买的包子,自己也想尝尝的话。 只有邱扬的关注点比较歪,“你现在都穷到只能吃包子了?是叔叔终于想起来,把你卡给冻了吗?” 后面紧跟着句:“你要是现在求求我的话,或许兄弟能接济接济你。” 傅清蘅干净利落的将这个傻逼从列表里拖出来,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将人送走。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被单方面删好友了,邱扬在他们的小群里哭得异常大声。 邱扬:【傅清蘅狠还是你狠,你竟然删我好友,我不就说了两句实话吗?】 邱扬:【你也太小气了,我不管,你给我拉回来!拉回来!】 邱扬:【不然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 邱扬:【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照片把你书桌照进去了。】 被一连串消息提醒吵醒的徐庭忍无可忍的骂了一句:【闭嘴,你发消息能不能一口气发完,一连串的叮咚声吵死个人。】 邱扬心虚的发了个比手指的表情包。 傅清蘅只回了两个字:【不拉。】 邱扬继续哭:【呜呜呜~】 徐庭此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站起来说了句公道话,【清蘅我支持你,是我,我也不拉。】 邱扬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你们欺负我。】 傅清蘅对此保持闭麦状态。 徐庭却趁机疯狂踩发小痛脚:【该,谁让你嘴这么欠的。】 然后群里就变成了他俩的斗嘴现场,傅清蘅准备退出去,却看到周泽远给自己刚刚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傅清蘅顿时就高兴了,想了想将周泽远给自己点赞的页面截图保存了下来。 在傅清蘅正在截图的时候,周泽远的消息也过来了。 周泽远:【好吃么?】 傅清蘅;【挺好吃的,这包子有点甜。】 周泽远:【嗯,确实有点,早餐吃清淡一点,中午想吃什么?】 傅清蘅忍不住晃了晃椅子,正想着,邱扬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傅清蘅挂了一次,但没一会儿打电话的人就变成了徐庭,这次傅清蘅不好挂了,只能接了起来。 徐庭:“清蘅,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傅清蘅喝了口粥,拒绝道,“不去。” 徐庭以为他还在生邱扬的气,开口劝道,“别和邱扬那个臭傻逼计较,他脑子早就被他自己吃了。” 傅清蘅:“我没生气,只是没空而已。” 这徐庭就有点搞不明白了,“那你忙什么?饭都没空吃了。” 傅清蘅咬着吸管,想了想,然后眨着眼睛,道,“谈恋爱。” 半响儿后,电话那端传来一句粗口,“操!” 这消息有点震撼,徐庭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明显是知道傅清蘅的性取向的。 此时突然得知单身二十年的傅清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谈了恋爱,这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了。 傅清蘅眯着眼睛满足地笑了。 凳子半边悬空半边支撑在地上,晃来晃去,显然心情不错。 徐庭摸了把脸,语气中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小心翼翼,道,“那把你那个对象一起叫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傅清蘅也没有立马拒绝,“这我得问问他。” 听到性格□□霸道的傅清蘅如此善解人意,徐庭默默在心中对这位傅清蘅的男朋友说了句牛逼,能将平日的小霸王□□成这幅模样,不知道是什么神仙人物。 此时再联想那个无头无尾的朋友圈,徐庭哪里还能不知道,傅清蘅这压根就是在暗戳戳的秀恩爱了。 徐庭满心复杂,总有种傅清蘅被吃定了感觉。 可能这世界上的东西都是一物降一物,徐庭越发好奇对方是个什么人物了,他打断傅清蘅的犹豫,直接拍板定道,“我不管,反正我们得见见人,你第一次谈恋爱,我们哥几个帮你掌掌眼也好呀,难道说你这对象就这么拿不出手?” 徐庭可以说是在明目张胆的拿话激傅清蘅,不等后者拒绝,就立马道,“我待会儿把地点和时间发你手机上,你要是哄好了就把人带来,哄不好你自己来也行,就这么说定了。” 傅清蘅压根没说上话,徐庭就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儿,果然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将电话和地址发了过来。 傅清蘅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想了想还是戳开了和周泽远的聊天框。 18、吃软饭的高材生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泽远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都这样,反正傅清蘅自己光看两人互发的聊天记录都觉得有意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上下滑动,脸上也不禁露了个笑。 等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点傻,他才微微收敛了些,将页面拉到底,手指顿了顿,傅清蘅给周泽远发过去一条消息。 这次周泽远没有立即回复他,傅清蘅也不在意,将手里的包子和米粥吃完,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回来时听到了手机弹出的消息提醒声。 发消息的人是张明坤。 大概是附和他那条随手分享的朋友圈,张明坤也发过来一张早餐图。 比起傅清蘅的米粥包子,张明坤的早餐就显得豪华多了,图片后面还缀了一句话:【要不要我给你送点过去?】 傅清蘅:【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张明坤上面的那条消息是在一分钟前发的,这一分钟他大概是从徐庭那里知道了什么,再回复的时候明显带了一些试探的意味:【听说你谈恋爱了?】 傅清蘅在告诉徐庭的时候,就没打算隐瞒,干脆利落的承认:【嗯。】 张明坤这次回复的更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句:【是你那个舍友?】 傅清蘅扬了扬眉,有些惊讶他的敏锐,但也承认了,【是他。】 张明坤随后便发一句恭喜过来,傅清蘅回复了句谢谢,然后张明坤便也催傅清蘅带人出来给他们见见。 傅清蘅的回答还是那个:【我得问问他的意思。】 张明坤回得倒也干脆利落:【等你好消息。】 傅清蘅退出两人的聊天框。 周泽远还没回复。 傅清蘅打算睡个回笼觉,但硬生生躺了两个小时都没闭上眼睛。 傅清蘅现在压根没有睡意。 他看着宿舍的天花板,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图书馆了。 用很长一段时间形容是谦词,傅清蘅其实很少去图书馆这种地方。 在a大读书两年多,他去图书馆的次数依旧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他不过看书的时间不多,对自己的要求也低,成绩稳定保持在合格线上以上就可以。 学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有时候也就一笔钱或者一栋楼的事儿,但花钱和自己考上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像邱扬和徐庭,以及早已工作的张明坤都是上的s大,虽然在国内也是数得上的学校,但是和傅清蘅上的a大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他毕业后大概率会进入自家公司工作,其实他现在寒暑假就有接触公司的事务,但和正式工作相比,这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 虽然很清楚他那些好哥哥和好姐姐不会情愿他这么早进入公司,但傅清蘅依旧没有继续读书的想法。他和周泽远不一样,他的心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很难专注在一件事情上,或许这也是后者最吸引他的一点。 这么一路上七想八想,图书馆也就近在眼前了。 傅清蘅身上穿了件白色的加拿大鹅,衣服富裕的充绒量在寒风中还是很保暖的,他双手抄在兜里,脖子缩着,看到面前的几十层却有些望而却步。 傅清蘅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周泽远坐在哪里,他们图书馆有五层楼,这么一楼一楼的找过去未免也太傻了,傅清蘅心底不由生出些打道回府的念头。 念头一起,就有点摁不住了。 傅清蘅打算离开,没想到转身时看到了周洁,后者看到傅清蘅在图书馆前踌躇,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傅清蘅看到眼前清丽的女生,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随口说自己找周泽远有点事,周泽远估计是在学习没看手机,自己找过来才想起不知道对方坐在哪儿,所以打算回宿舍等。 周洁便很热情的提出带他过去。 傅清蘅缀在周洁身后走进图书馆,满脑子都是论坛里关于周泽远和对方的八卦。 ‘双周恋’自从之前登上热词榜后,周泽远和周洁莫名就多了一些颜控粉,不过因为之前楼主主动下场辟谣,导致部分颜控的cp梦碎,但是cp不在,颜还是可以舔的,于是这些颜控就私下建了个群,分享彼此的资源。 傅清蘅费了好大力气才混进去。 群里会日常分享周泽远和周洁的照片,不过因为照片大多是偷拍的缘故,所以清晰度不是很高,但是依旧可以看出人物的高颜值。 但凡是周泽远的,傅清蘅都一一保存了下来。 至于周洁的……傅清蘅也会礼貌性的点个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现实世界里见到周洁,傅清蘅还是挺尴尬的。 周洁果然知道周泽远喜欢坐哪里,两人基本上没费什么波折就找到了周泽远。 傅清蘅对周洁说的有事找周泽远这话自然是胡诌的,周泽远没拆穿他,拿起水杯借着接水的功夫,领着傅清蘅去了水房。 水房和楼道挨着。 周泽远将水杯放在热水器上,带着傅清蘅进了楼道。 图书馆里是禁止大声说话和进食的,所以有些学生会到楼道里接听电话,或者本着节约时间的原则在这里消灭早中午饭。 傅清蘅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包子味儿,大概前不久有个人刚在这里吃过东西。 周泽远也闻到了,拉着傅清蘅往上走了几步,停在楼道中间拐弯的地方。 周泽远:“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傅清蘅本来想问周泽远看没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的,但现在却又不这么想了。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人走动的声音,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感觉时间都慢了。 周泽远的瞳孔很黑,是傅清蘅很少在日常生活中见到这种深瞳。 也或许是因为傅清蘅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一个人。 周泽远的眼睛在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一种被人重视的错觉。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周泽远是周泽远的缘故。 周泽远不管做什么都是极认真的,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拥有极度专注力的人,所以当这样的周泽远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的时候,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极高荣誉的恩赐了。 当傅清蘅被周泽远注视的时候,他只想亲亲他。 图书馆是接吻的好地方。 从楼道出来的时候,傅清蘅的脸红红的,不过比他的脸更红的是他的唇。看着那明显被撕咬,所以染上绯色的唇,周泽远忍不住将手指摁了上去。 和他相比,傅清蘅的皮肤更白些,这也就更显得后者此刻,唇角鲜红。 周泽远下意识拉住要推门出去的傅清蘅,后者回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周泽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结果就是傅清蘅的唇更红了。 傅清蘅要是顶着这副样子出去,差不多就将“我刚和人接过吻”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傅清蘅也没脸顶着这副模样出去,他躲在卫生间的隔板里不出来,周泽远想陪他,也被他赶走了。 周泽远只好回去学习,不过后面用手机发过来一句:“别走,中午一起吃饭。” 傅清蘅不是很想去,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周洁在图书馆门口看到傅清蘅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傅清蘅也觉得有点没脸。 还是周泽远解释,“是我约的他。” 周泽远开口说话了,周洁自然也不好在说什么。 中午吃的食堂。 三人赶在了第一波,饭菜难得都是热腾腾的。 各自选好菜后,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傅清蘅和周泽远坐在一边,周洁坐在周泽远的对面。 周泽远和周洁不愧都是系里的学霸,吃饭都不忘讨论学习,傅清蘅总觉得自己坐在这边有些多余,插又插不上话,只能沉默着吃自己的饭。 大概是想着即将入账的几笔外快,周泽远这次难得打了荤菜,他一边回答周洁的问题,一边将自己盘子里的瘦肉片分享给傅清蘅,顺便夹走了傅清蘅碗里的胡萝卜。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傅清蘅和周洁都停下动作看他。 周泽远见两人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有些疑惑,“怎么了?” 傅清蘅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是周洁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脸上笑着,看上去却有些莫名的虚,说了一句,“你们关系真好。” 周泽远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傅清蘅闷下头,吃自己的饭。 之后,周泽远和周洁继续讨论刚刚的话题。 学习和不学习真的是有差别的,起码傅清蘅坐在一旁听二人聊天,知道他们在讨论哪个方面,刚开始也跟得上,但后面跟着思考却有些困难。 从食堂里出来的时候周洁和周泽远不知怎么聊起读研的事情。 周洁是建议周泽远读研的,她觉得以周泽远的能力读个研究生完全不在话下。 她是班长,自然也知道以周泽远家里的条件来说读研有些困难,但有些学校对于保研的学生学费是全免的,而且每个月还有补贴,就算保不了研,国家有助学贷款,学校里也还有很多项目,都可以帮助学生缓解经济压力。 最后,周泽远只说自己考虑考虑。 19、吃软饭的高材生 吃完饭,周洁还要继续去图书馆学习,周泽远就不去了,三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周泽远其实一点不意外周洁会劝他读研,因为上辈子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 今天可能是顾虑到傅清蘅在场,周洁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周泽远知道对方是真心希望他走学术这条路。 但上辈子的周泽远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便以家里经济条件有限拒绝了,即使周洁后面劝了他几次,周泽远依旧不为所动。 其实周泽远不算说谎,毕竟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能顺利供他读完本科就已是勉强,再读三年研究生的话,确实有些困难。 但只有周泽远自己知道,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上辈子的周泽远快被贫穷折磨疯了,人也变得急功近利,觉得搞学术的人又累又没几个钱,最重要的是有些人辛苦几十年都不见得在自己的领域有所成就,只能拿着普通白领的薪资,这让当初一门心思向钱看的周泽远如何愿意沉心下来。 而这时a大毕业生的名头在外面还是很好用的,攒几年工作经验工资达到10k轻轻松松的,20、30……甚至年薪百万的都不在话下。 虽然这并不代表全部,但当初的周泽远自视甚高,觉得除了家世,自己不比其他人差,他拼了命的想证明自己,但是后面的事实也像是急切的想打他的脸。 周泽远是个善于反思的人,他在学习上从不会在相同的问题上犯两次错误,对待人生当然也是如此。 他曾经将自己人生的失败不管不顾地归咎在傅清蘅的身上,觉得是他的□□霸道毁了自己,但当他能够冷静的反思后就发现,其实相比傅清蘅的干预,他的性格才是导致他失败的最重要的因素。 傅清蘅一开始并不是那么□□的。 在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傅清蘅几乎从没过问过他工作上的事,傅清蘅在傅氏集团当他的太子爷,周泽远就默默的在公司里当螺丝钉,两人默契的在公司对彼此的关系闭口不提,但说实话,那几年周泽远过的十分辛苦。 可能是出于对金钱的渴望,周泽远选择了傅氏集团最辛苦的项目部,繁重的工作咬咬牙尚且能忍受,但同事间的勾心斗角和部门之间相互倾轧,却让刚出社会的周泽远无法适应。 都说人人平等,但是人类才是最善于捧高踩低的。 在得知周泽远就是个没钱没背景的穷小子后,同事们对周泽远的态度就明显变了,帮忙端茶倒水都是其次,有些人仗着资质老便将自己的工作丢给周泽远,如果没事还好,若是出了错,便都是他的锅。 后面周泽远和傅清蘅的关系暴露,同事们对待周泽远果然都像是变了一个人,态度好的不得了,但周泽远知道这些笑脸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身后的傅清蘅。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况且周泽远又是那样一个自卑敏感的性格,相比被同事们欺负,周泽远更不喜欢这样被架上高台。 他知道傅清蘅的本意可能不是如此,但是这件事终究还是成了他们两人日渐关系恶化的引子,几年后他被开除,然后车祸…… 回想上一世,周泽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木讷且不善言辞的性格或许在学校里还不明显,但出了社会,这个性格的弊端就暴露无疑了。 或许他这辈子,应该选一条不一样的路。 周泽远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自己考研这个可能,考研的话自然需要考虑钱,不过这个问题对上一世的周泽远来说可能是个难关,但对这辈子的周泽远不算什么。 周泽远不得不承认,上一世他虽然和傅清蘅成了怨偶,但跟在傅清蘅这个傅氏当家人身边,他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靠这些走向人生巅峰不太可能,但是小小发个财还是可以的。 一开始没有搞钱是因为缺了启动资金,但想到即将到账的几笔稿费,周泽远觉得如今这个问题也不是问题了。 两人回到宿舍,周泽远想起傅清蘅发给自己的信息,主动问道,“不是说好今天和你朋友们吃饭么?定了什么时间?” 傅清蘅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不想去了。 刚开始他也不觉得徐庭定的地点有什么问题,他们经常在那里聚会,但是如今他刚和周泽远从图书馆那种充满学术氛围的环境里出来,想着把这样干干净净的周泽远带去那个嘈杂纷乱的环境,他就打从心底里生出些抵触,那种想将对方带到朋友面前炫耀的心思也就跟着淡了。 周泽远不知道傅清蘅心里的所思所想,但是他懂傅清蘅下意识流露出微表情,可能有时候傅清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十几年里两人在一起处出来的默契了,周泽远一看傅清蘅此时懒洋洋的模样,就知道对方现在不想聊这件事。 屋内的暖气热的熏人脸,傅清蘅脱下外套,周泽远顺手就接了过来,挂在对方的衣柜上,这才开始脱自己的。 傅清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周泽远忙碌,想起刚刚周洁的话,问周泽远道,“你打算读研么?” 周泽远:“有这个想法,先看下我的成绩能不能保研吧,我之前没了解过,打算过段时间找老师聊聊。” 然后傅清蘅便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我是打算毕业后就工作的。” “嗯。”周泽远对此一点不意外,他是知道傅清蘅家里的情况,傅清蘅虽然对外宣称是独子,但他父亲是个花心萝卜,私生子女无数,这也就导致傅清蘅从小的成长环境极为恶劣,周泽远上辈子也在傅清蘅那些哥哥姐姐手里吃了不少暗亏,知道一场豪门倾轧就近在眼前了。 不过可能是知道最后的得胜者是谁,周泽远一点都不担心,虽然傅清蘅在他面前时常表现得像只猫咪一样乖巧,但他见过傅清蘅对付敌人的模样,对于那些人来说,傅清蘅会是对方终身的噩梦。 不过此时‘噩梦’本人还在纠结一个问题,傅清蘅其实不想说出来的,但是看着周泽远明显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只能明明白白说出来,“那我们以后会不会面临异地的问题啊?” 周泽远是真没想到傅清蘅会这么问,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然后傅清蘅就恼了,他背过身,不愿意搭理周泽远,周泽远哄了好一会儿才哄的这位祖宗消了气。 周泽远憋笑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傅清蘅当然看出了周泽远的取笑的意思,他表示暂时不想看见周泽远这人了。 看这次傅清蘅是真的生气了,周泽远只好赶紧道歉,最后终于哄的这位祖宗张了嘴。 “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留在北方,万一你想回家呢?”傅清蘅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怪周泽远用猫来形容傅清蘅,瞧这言不由衷的模样,不就一活脱脱的傲娇主子么? 周泽远没想到傅清蘅的心思会这么细腻,一句话竟然联想到这么多。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这辈子从没在傅清蘅面前表露过想留在这个城市的想法,所以傅清蘅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周泽远:“咱们既然谈了恋爱,我当然会留在这里,难道说你觉得我不会,或者对咱们之前的关系没什么信心?” 傅清蘅被周泽远质问的时候,心都是虚的,他确实对两人的关系没什么信心。 不过也难怪傅清蘅会这么想,都说大学毕业是分手季,那些如胶似漆的异性情侣尚且为了前程各奔东西,他们两个男生…… 但想归想,被周泽远这么明白的点出来,傅清蘅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但周泽远何其了解他,当下真的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上辈子两人闹到那种地步,傅清蘅都不肯和他说分手这两个字,这辈子他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傅清蘅反而对他们的关系没信心了。 周泽远有心冷傅清蘅一下,傅清蘅大概也是心虚,换他对周泽远小意逢迎起来,他哄人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就是亲周泽远,变着花样亲,时不时搞一下偷袭,最后惹得周泽远这冷脸实在是绷不住,这才消停。 被周泽远摁在怀里的时候,傅清蘅还在纠结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的散打格斗,竟然还抵不过周泽远这一身怪力。 傅清蘅不知道的是他上辈子也曾经纠结过同样的问题。 周泽远的怪力是个秘密。 系统本来对周泽远说自己打算考研这个决定很高兴,但是后面眼见这事态往不可描述方向发展,它也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窗户飞走了。 果然,恋爱中的人连呆的地方的空气都透着一股酸臭味。 系统不打算受这委屈,于是走了。 被留下来的傅清蘅其实也很想走,但是周泽远不放开他,并且后者为了让这人长记性,竟然还打了他的屁股! 傅清蘅刚开始还挺无所谓,觉得周泽远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但等后面他发现自己后面一凉,想去阻止的时候,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当第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时,傅清蘅人都傻了。 他直愣愣的趴在周泽远腿上,佯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傅清蘅也确实不是太想活。 这么大还被打,他也没脸见人了。 周泽远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感觉手底下的人的僵硬,他才反应了过来。 周泽远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有报私仇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周泽远打这一下真的不后悔,上辈子的傅清蘅做了许多周泽远不愿意的事情,可能那时候他就想将人狠狠打一顿了。 但看见傅清蘅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周泽远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去哄傅清蘅,去道歉,但是傅清蘅始终一副‘我哄不好了’的模样。 最后这件事,以傅清蘅的摔门而去告终。 20、吃软饭的高材生 “呦,这是刚在一起就吵架了?”邱阳给傅清蘅倒酒,脸上却止不住的挤眉弄眼,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是扭曲的。 徐庭看不下去他的丑样,骂他,“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邱扬十分委屈,嘟囔道,“我这不就是随便感叹一句么?” 徐庭深深觉得自己就是闲的,这个二傻子明显不知悔改,明明是被自己拽过来道歉的,如今却疯狂在傅清蘅的雷区蹦迪,也不怕引火烧身,把自己炸死。 不过就像邱扬说的,他们谁也没想到傅清蘅竟然是一个人来的,而且脸色黢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明显就是小情侣吵架呀!而且看傅清蘅这脸色,明显这事儿还不小。 这才刚在一起几天,就吵得这么厉害? 在傅清蘅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兄弟已经为他的这段感情画上了个问号。 徐庭看傅清蘅这时候还接过邱扬的酒,心里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早了,因为傅清蘅在接过去的下一秒,就将酒杯狠狠的掼在了桌子上。幸亏这家会所的茶几质量不错,不然依傅清蘅的力量,估计就烂了。 “分手!必须分手!” 一听傅清蘅说这么劲爆的话,邱扬第一个就兴奋了,他脸上写满了八卦的求知欲,语气也虚假的可以,“这是怎么了?刚在一起怎么就要分手呢?是你那个男朋友背着你和人搞暧昧了?” 徐庭听邱扬的语气就知道对方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狠狠的瞪了发小一眼,接过话茬儿,“就是有话咱好好说,别冲动。” 但无论两人怎么问,傅清蘅始终对自己要分手的原因闭口不提,他将酒杯重新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给自己疯狂灌酒。 和周泽远那浅薄的酒量不同,傅清蘅是真的千杯不醉。 等张明坤到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干掉两瓶酒了。 张明坤扫了眼桌上的酒瓶,一屁股坐在傅清蘅身边,话却是对邱杨说的,“这是怎么了?” 后者不知道是被徐庭瞪怕了,还是一直下线的情商难得上线,努了努嘴,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一句,“清蘅心情不好。” 典型的废话文学。 这还用他说,看傅清蘅这喝酒如喝水的架势,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张明坤没在包间里看到周泽远的时候就猜到了什么,如今再看傅清蘅这幅模样,这不很明显了么。 他抢过了傅清蘅手里的酒杯,给对方换了一杯水,劝道,“生气也不能糟蹋自己不是,心里有不痛快别憋着,是不是和你对象闹别扭了?要是方便讲出来的话,哥几个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这话徐庭不是没说过,但傅清蘅就像是个锯嘴的葫芦一样,对自己和周泽远吵架的原因只字不提。 果然,张明坤说完这话之后,傅清蘅还是沉默不语。 但张明坤说什么都不让傅清蘅继续喝酒了,傅清蘅几次抢不到酒杯,心里的烦躁情绪也越攒越多,竟然直接站起身,抬腿就要走。 张明坤拉住他,“怎么说说还急了?让你喝,行了吧,但是多少先垫点东西,这么喝多伤身体呀。” 说完,他给徐庭使了眼色,其实徐庭早就叫人准备了,只是一直压着没上, 但吃食上来,傅清蘅还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酒,看他这明显就是借酒消愁的模样,其他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最后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就这么喝到了将近九十点钟。 邱扬酒量最差,早早就趴下了。 徐庭还好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能走个直线而已,况且他还要将邱扬这个死猪送回去,只能先离开了。 包厢里就剩下傅清蘅和张明坤两人。 傅清蘅还在猛灌酒,张明坤就在旁边给他倒酒,看邱扬两人离开,他对此时仍旧能保持神智清醒的傅清蘅道,“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喝这么多了么?” 绕是傅清蘅千杯不醉,但灌了这么多酒进肚子里也不是很舒服,他捏着酒杯,烦躁的蹙了蹙眉,一副‘你怎么还提这事’的模样。 几个小时过去,张明坤差不多也知道傅清蘅之前说要分手的事情了,对此他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他本来就觉得傅清蘅谈的这恋爱实在是太随意了,说谈就谈了,事前几乎没有什么征兆。 况且那人他在傅清蘅生日那天也见过,就是个从小地方考出来的穷小子,这样的人张明坤见多了,就是在a城奋斗二十年,可能都买不起一个百来平米的房子。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傅清蘅?张明坤觉得是对后者的一种侮辱。 张明坤对傅清蘅其实一直有点说不上来的心思,但是他是家里的独子,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生子的,他清楚傅清蘅的性子,便将这点异样的心思摁在心底,想着能一直陪在对方身边当个兄弟也是好的。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傅清蘅之前一直单身的时候还好,如今突然谈了恋爱,张明坤发现自己根本压抑不住心底的嫉妒。 他看着茶几上的酒瓶,眼里满是惋惜。 傅清蘅怎么就喝不醉呢,要是醉了的话,他们也可能发生点什么。 但张明坤一边心思游移,一边也清楚的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傅清蘅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能是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让傅清蘅从小就对感情有着高度的洁癖,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可能到时候真的连兄弟都没得做。 张明坤给自己倒了杯酒,期间傅清蘅的电话响起,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反正那一瞬间张明坤看到了傅清蘅脸色的变化,说是由阴转晴也不为过。 张明坤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笑着道,“怎么,这么快就被哄好了?” 傅清蘅也意识到自己神情的变化,面上有点挂不住,但嘴上依旧否认,“不是。” 电话确实不是周泽远打的,想到管家对自己说的话,傅清蘅对张明坤道,“困了,打算回家睡觉,你走不走?” 这话说的,好像之前打算通宵的人不是他一样。 张明坤哂笑一声,坐了这么久又喝了这么多酒,他也有些受不住了,况且人都快走光了,自己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他明天还要上班呢,便也跟着离开了。 傅清蘅叫了个代驾,回到别墅的时候,也快十一点了。 管家听见车声就迎了出来。 傅清蘅问道:“他来多久了?” 管家:“快两个小时了吧。” 傅清蘅下意识皱眉,“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 管家:“那个小同学说给你发了消息。” 想起什么,管家解释道,“本来我想安排他坐在客厅等的,但是小同学说想去你房间等,想着上次也是这位同学在这儿留宿,我就同意了。” 管家说完担心傅清蘅不高兴,便有些忐忑的看向他。 傅清蘅这才想起自己冲出宿舍之前,将人屏蔽的事情,他起初是想拉黑对方的。 但临到头,他竟然没敢拉黑对方。 傅清蘅本来心中就憋着气,意识到自己这么没出息,更是气上加气,所以一晚上没看手机。 不过想到周泽远在自己房间里干坐了两个小时,傅清蘅胸中堵着的那口气竟然莫名其妙得散了点。 傅清蘅绷着脸,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对管家道,“您去歇着吧。” 管家仍然有点不放心,道,“那这位小同学今晚住下么,需不需要我收拾个客房出来?” 傅清蘅:“不用,我安排就好。” 管家回房间休息了,傅清蘅也上了楼。 进去前,傅清蘅还在想自己要用什么凶狠的面目见周泽远,然后对他说什么,充分让对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傅清蘅的屁股岂是随随便能打的? 但傅清蘅想了那么多,连进门的表情都想好了,没想到周泽远竟然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傅清蘅想象中周泽远忐忑不安的画面没出现,后者竟然这种时候都在自己房间学习。 傅清蘅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他站在门口,双臂抱着胸口,冷冷地看着坐在自己床上学习的人。 周泽远早就听到傅清蘅和管家说话的声音了,只是他手上的事情比较多,直到傅清蘅上楼,这才勉强收了尾。 他合上电脑,抬头就看到了浑身酒气的傅清蘅,“回来啦?” 不过相比他的和颜悦色,后者的语气显然就不是那么友好了,“你既然这么贵人事忙,来这都不忘抱着电脑,又何必跑这一趟呢?” 周泽远不在意傅清蘅的冷嘲热讽,他将电脑放在一旁,站起身,走到傅清蘅的身边,大抵是心虚,周泽远一直和傅清蘅对视的眼睛也不禁微微移开,声音里却满是真诚,温声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我不该打你、那个地方。” 但周泽远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傅清蘅人都要炸了。 他忍了一晚上都没好意思和朋友张嘴,周泽远讲起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傅清蘅又气又急,最后只能色厉内荏的捂住周泽远的嘴,道,“闭嘴!” 周泽远被捂住嘴,只能无辜的对傅清蘅眨了眨眼睛。 不像是傅清蘅想的那样,其实周泽远提起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动手的时候没觉得,打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伤了傅清蘅的自尊心。 他知道傅清蘅和朋友约见的酒吧在哪里,但是想了想,还是来了别墅这里。 周泽远知道傅清蘅喝了酒的话是不会回宿舍的,上一辈子的经验告诉周泽远:有些歉,要早点道;有些人,要早点哄。 不然小问题迟早会演变成大问题,小麻烦也会堆砌成大麻烦。 于是,他来了。 不过就目前傅清蘅的反应看,效果似乎没有好到哪里去。 21、吃软饭的高材生 傅清蘅可不知道周泽远在想什么,不然肯定更炸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周泽远再提起来,傅清蘅依旧感觉脸上像是有火在烧,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不由让傅清蘅更气了。 他松开手,决定好好和周泽远谈一谈。 他们虽然在谈恋爱,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讲清楚的,有些界限不能碰,有些地方……不能摸。 傅清蘅在徐庭他们面前说自己想分手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后来这个念头虽然被压了下去,但生气还是有些的。 不过在傅清蘅开口讲这些前,周泽远先动了。 傅清蘅被手底泛起的痒意一惊,下意识想缩回来,手却被周泽远攥住了,后者拉着他的手,眼神依旧无辜,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傅清蘅的错觉。 但傅清蘅又清醒地知道不是。 ——周泽远刚刚亲了他的手。 说亲也不对,顶多是像小鸡啄米那样,轻轻啄了一下。 那是一种浑身麻酥酥、战栗栗的感觉,就像是身体过了遍电。 自诩千杯不醉的傅清蘅头一次觉得自己醉了,不然他为什会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呢? 趁傅清蘅发愣的空档儿,周泽远拉着他坐到床上,然后紧接着问了一堆,“你渴不渴”、“饿不饿”的关心的话。 傅清蘅很快就沦陷在周泽远的糖衣炮弹中了,此时哪还记得自己前不久才准备和周泽远严肃的谈一谈的想法。 周泽远真的很会照顾喝酒的傅清蘅。 半个小时后,傅清蘅就被周泽远收拾好,然后塞进了温暖的被窝。 而周泽远,当然是正大光明的占据了另一边的被窝啦。 不过周泽远没像傅清蘅那样躺下,因为他还要给刚刚的工作收个尾。 没办法,想赚钱注定都是要辛苦的。 等傅清蘅回过神儿,就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得就被周泽远牵着鼻子走了,他刚准备坐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周泽远就弯下腰,亲了亲他的眼皮,说了一句,“乖,你先睡。” 头一次被亲眼皮的傅清蘅:…… 傅清蘅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这么敏感。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周泽远的话有魔力,还是傅清蘅真的困了,很快他的意识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淹没了,等傅清蘅再睁开眼睛,外面的天都亮了。 身边的周泽远早已经不见,只留下皱褶的床单。 傅清蘅下楼。 管家看到他,打招呼,“少爷,你醒了。” 傅清蘅淡淡的“嗯”了一声。 管家道:“你现在要吃早餐吗?” 傅清蘅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管家很快就反应过来,道,“那个小同学说自己有点事就先走了。” 傅清蘅听了,没什么反应的坐到餐桌前,但是管家注意到少爷的嘴角向下撇了下。 似乎不太高兴。 傅清蘅当然不高兴了,那人打着道歉的幌子,却表现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傅清蘅选择性遗忘了昨天晚上的晚安吻,也不想记得周泽远亲力亲为帮自己换睡衣洗漱的事情,只记得自己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人这件事了。 傅清蘅的满腹怨念,周泽远不知道,不过即使他知道,周泽远也没办法。 周泽远回学校去领奖学金了。 要不是周洁给他打电话,他都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不怪周泽远不上心,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他还记得大二的奖学金是在大三开学一两个月的时间发,但具体的日子实在记不得了,所以就搞了这么个乌龙。 a大作为国内的顶级学府,补贴给学生的奖学金也很丰厚,像是周泽远这种一等奖学金就有八千块钱。 周洁比他差一点,拿了二等奖学金,五千块钱。 大概是考虑到仪式感,学校发的是现金。 这也就导致周泽远拿着厚厚的一叠纸币从学校的财务室里出来,搞的他十分无奈。 周洁比他好点,背了个包装着,也就还好。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多了,周洁关上了身后办公室的门,对周泽远笑着道,“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周泽远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对他来说,奖学金算是意外之喜了,加上即将入账的几笔外快,重生后的周泽远觉得自己终于能松泛一下了,于是同意道,“晚上吧,我请客。”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个人也要去,你介意吗?” 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期待中的双人餐,周洁眼底有淡淡的失望划过,但她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即使心底失落,面上还是笑着的,道,“你请客的话,当然你说了算啦,我没问题。” 周泽远道,“好,那晚上见。” 两个人在教学楼门口分开,周泽远去宿舍附近的atm机将钱存好,然后就给傅清蘅打了个电话。 傅清蘅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任谁碰见他这种情形,心情恐怕都很难好得起来,也就是周泽远神经粗,竟然一点没听出来,还自顾自地道,“我领到一笔奖学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没课,傅清蘅呆在家里,此时的他正躺在草坪上的躺椅上晒太阳,脸上还戴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墨镜。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晒的他浑身骨头发懒。 他用脚踢了踢躺椅边上的草,拒绝道,“不想去。” 周泽远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迟疑的重复了遍,“你想不去么?” 这让傅清蘅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听到他的拒绝,周泽远很快就说了句,“那好吧,那只能我和周洁一起吃了。” 谁? 傅清蘅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的墨镜也随之滑落到鼻梁。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即使动作幅度这么大,傅清蘅的声音依旧平稳,他和周泽远确认道,“你刚刚说谁?” 周泽远实话实说,“周洁呀,你昨天才和她一起同桌吃过饭的,你忘记了?” 傅清蘅怎么会忘记,不过这个不是关键,“你们怎么会约着一起吃饭?” 傅清蘅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了,他只是觉得周泽远和周洁一起吃饭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不高兴。 不过傅清蘅是拒绝承认的。 周泽远道,“她这次也得了奖学金,今天又帮了我一个小忙,所以她提议庆祝一下的时候,我同意了。” 不得不说,周泽远给出的答案,还真是有理有据。 傅清蘅不禁磨了磨一双白牙,粒粒圆润的贝齿在红唇中若隐若现,唯有一双略显尖锐的犬齿时不时露在外面。 过了好一会儿,周泽远几乎以为傅清蘅已经挂断了电话的,后者却突然开了口,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周泽远有些不明所以,跟着说了句,“什么?” 傅清蘅耐着性子答道,“就刚刚你问我的问题。” 周泽远虽有些迟疑,但还是乖乖复述:“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傅清蘅一锤定音的说了句“好”,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哪里?”“什么时候?” 周泽远虽然对他这个行为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说了地址和时间给他。 傅清蘅这才满意的挂断电话。 周泽远将请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自助烤肉馆,就在学校附近,因为物美价廉,菜品多且肉质新鲜,还是非常受学生欢迎的。 这不才晚上八点,店里就几乎没有空座了,周泽远三人只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位。 因为这家店生意太过火爆,所以导致等位的椅子也紧缺的厉害,他们只找到了两个。 周洁是唯一的女生,自然占了一个。 另一个椅子则被分给了傅清蘅。 周泽远将人安排好,然后就去端东西了。 这家店不愧被评为大学城里最受欢迎的烤肉店,老板也十分会做生意,怕等位的客人无聊,也怕对方因为等太久离开而损失客源,还专门布置了专门的小吃吧台,有爆米花和一些锅巴等零嘴,还有装满饮料的饮料桶。 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可供等位的客人自取。 周泽远拿的就是这些。 傅清蘅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即使坐着廉价的塑料椅子也不觉有什么,目之所及都是满满的新鲜感。 就在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却朝着周泽远所在的方向张望的时候,周洁开口了,“我没想到周泽远说要邀请的另外一个人是你。” 傅清蘅闻言,不禁坐直了身体,转过头,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这个女生。 周洁和他对视。 不过不等等两人说什么,周泽远就回来了。 他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两个装满饮料的一次性杯子,还有一叠爆米花和锅巴。 周泽远一人分了一杯,将托盘放在中间的空桌上,为自己只装了一盘零食的行为解释,“我看号码马上就要叫到我们了,所以就没装太多。” 说完,见两人没啥反应,又道,“我刚刚看到你们在聊天,在聊什么?” 傅清蘅手里的纸杯是酸梅汤,他将杯沿递到嘴边,轻啜了一口,眼睫毛扑棱棱的下垂,回了一句,“没什么,随便说说话而已。” 接着就转开了话题,“对了,你刚刚说马上就叫到我们了,那前面还有几个?” 周泽远低头去看手中的号码纸,“三个。” 说来也巧了,周泽远这边刚说完,上面的号码竟然就变成了他们。 原来是有几个流号的,机器好了三遍没人过去,上面的数字就自动递位,变成了他们。 周泽远本着少拿原则取得小吃,这下子竟然变得多余了。 傅清蘅看周泽远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在心疼这些东西,于是张口道,“这有什么,我们端进去不就行了。” 周洁点头,也同意这个决定。 于是就演变成服务员在前面领路,周泽远端着一碟子爆米花跟在后面,再然后是傅清蘅,最后周洁的局面。 22、吃软饭的高材生 服务员帮他们打开烤炉,又说明了食品和小料区的位置后,就离开了。 烤肉是自助形式的,随取随拿,三人进来的时候也将食材看的差不多了。 周泽远作为今天请客的人,坐在原地看东西,让傅清蘅和周洁先去取。 傅清蘅之前端进来的酸梅汤还没喝完,所以他直接略过饮料区了,去菜品那一块转悠,但溜达着晃了一圈,他手里的盘子也没装满,还是走到甜点区的时候,取了几块小蛋糕,就端了回去。 等到傅清蘅回来,周泽远一看他的盘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傅清蘅的盘子里都是些炒饭、桃子罐头之类的东西,最抓人眼球的是傅清蘅盘子里的蛋糕,整整占据了大半江山。 合着这位主儿是过来吃蛋糕自助了。 周泽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在他之前也没报什么希望,将服务员刚刚给他们送来的围裙递给傅清蘅一条,然后站起身,问他,“你吃什么肉?” 傅清蘅坐下,想了想,道,“牛,猪都可以。” 周泽远点点头,他离开前,周洁也回来了,相比傅清蘅的随意,她盘子里的东西就显得合理多了,有肉有菜,荤素搭配,不过也是以熟菜为主。 周泽远先询问了下两人的食量,最后端了十碟烤肉回来,又转身离开,去调了两小碟蘸料,将其中一个分给了傅清蘅,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烤肉工作。 周泽远想不做都不行,三个人中也就他还有点经验。 周洁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周泽远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女孩子干活,自己干坐着,而傅清蘅…… 周泽远看了正和自己盘子里蛋糕奋斗的傅清蘅一眼,这辈子的傅清蘅远没有上辈子磨练出来的精湛厨艺,依旧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王子。 不过,周泽远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傅清蘅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傅清蘅现在确实挺开心的,他没想到这家自助的蛋糕味道竟然还不错,他本来只是随便拿的,没想到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他用手肘推了推坐在身侧的周泽远,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分享欲,“这个巧克力慕斯的味道不错,你要不要来点?” 周泽远正在给烤肉纸上的肉翻面,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好呀。” 傅清蘅从自己的盘子里分给周泽远一块,周泽远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客观评价了一句,“还不错。” 这大抵是每个愿意分享的人最喜闻乐见的场景了,自己安利的东西被认可,仿佛自己也与有荣焉一样。 傅清蘅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是吧,这个蛋糕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你要不要再来块儿?” 周泽远心知,其实这是自助餐常见的小套路,将价格低廉又占肚的食物做的好吃,就能将成本降下来。 但这个没有必要和傅清蘅说,而且周泽远一直觉得吃美食就是为了让人开心的,一味的追求性价比反而会让人失去这种快乐。 不过周泽远这次拒绝了,他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始终不是特别感兴趣,偶尔尝尝还可以,却没傅清蘅那么钟爱,“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傅清蘅被拒绝后,也不失落,继续以一口一块小蛋糕的速度消灭蛋糕。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仿佛忘了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其实周泽远和傅清蘅不是忘了周洁的存在,只是两人没意识到他们的亲密。 他们的对话没什么特殊的,谁说男孩子之间不能分享甜品了,只是周洁看着两人之间那种仿佛谁也插不进去的氛围,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测终于还是落在了实处。 周洁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不是不知道傅清蘅身上的传闻,事实上在大一的时候,傅清蘅一直是女生宿舍夜话里经常出现的主人公,就像是傅清蘅从未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女生们也惋惜这样一个有钱又帅的小哥哥竟然喜欢同性! 这是让她们连个做梦嫁入豪门的机会,都不给她们呀。 周洁很少加入这种话题,一直都是默默的听着。 相较于其他女生对傅清蘅的关注,她更关注另一个人。 起初周洁对周泽远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觉得对方努力又自律,两人又经常在图书馆里碰到,一来二去她就开始关注起了对方。 周洁一直知道周泽远的家境不是很好,因为对方总是在食堂人最少的时候去,回回打的菜也是素多荤少。 同班一年,两人说过的话也少的可怜,这还是在周洁身为班长的情况下。 有时候周洁不禁想,如果自己不做这个班长,可能对方连话都不会和自己说几句,就像对方对待班里其他女生那样。 去图书馆的次数多了,两人总有那么几次机会,能聊上个一两句,对方的学识之广曾经让周洁感到无比的惊喜。 努力上进,干干净净,虽然穿得算不上好,但是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皂角香。 大概是之前很少接触这个类型的男孩子,周洁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的心动,但几次故意制造出来的偶遇似乎并没起什么作用,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依旧如故。 两人在班里依旧是普通同学关系。 后来周泽远为了加学分加入学生会,两人之间又多了一层联系,周洁曾经为这个开心了许久。 但这似乎也没改变什么。 即使两人同在学生会做事,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变得过分热络,大概就止步在聊得上几句的朋友? 周洁当然也曾经有过不甘心,但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在周泽远的眼中,自己和其他女生没什么不同。 虽然有些失望,但两年过去对方身边也一直没有女生出现,不得不说这曾经让周洁觉得安慰过。 她虽然没得到过,但周泽远也不曾对其他女生特殊。 但周洁从没想过,傅清蘅和周泽远竟然会走到一起! 女生似乎天生就对这方面的东西很敏感,当她在校门口看见傅清蘅和周泽远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当时她的心就沉了沉。 上一次吃饭时,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看似平常举动下的亲密。 主要是周泽远给傅清蘅的夹菜的举动太自然了,仿佛之前演练过无数次。 明明之前两个人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的疏远,几乎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两人虽然是舍友,但关系属实一般,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周洁的眼睛逐渐失焦,大脑也逐渐放空。 她想起来了,这一切的变化似乎就是从傅清蘅生日那天。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那天所有人一起给傅清蘅庆生,但是离开的时候却独独少了周泽远一个人,傅清蘅给出的理由是后者喝醉了,当时班里好多人还笑了,大概是没想到一向高冷的周泽远酒量竟然这么浅。 周泽远那天难得表现出那么平易近人,一次聚餐让他收获了不少人的改观。周洁坐的那桌就有好多女生夸周泽远的。 周洁为周泽远真心的感到高兴,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他的好。 但时至今日,她才想起自己当时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傅清蘅说周泽远喝醉时表情明显的不自然,还有对方在送他们离开时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天应该有发生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周洁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她想了很多,但是时间似乎也没过太久。 周泽远将烤好的肉放在公盘里,然后又用工具桶里面的剪刀,将烤肉贴心地剪成刚好入嘴巴的模样。 周洁看周泽远忙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这样的周泽远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在周洁的印象中,周泽远是努力,孤傲……她可以找到很多形容词来形容他,但是像是“贴心”这种词却很少安在周泽远身上,或许她下意识拒绝自己往这方面想,也拒绝承认自己看到的一直只是周泽远的其中一面。 因为一个人应该有很多模样,正如一个人拥有很多身份一样,这么多模样和身份才能成就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周泽远没对自己展现过这些模样,她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其实仔细想一想,她喜欢的周泽远真的是对方真实的模样,而不是她按自己的喜好去美化,去想象的么? 周洁无从得知这个答案,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这么一想,似乎心中也只剩下淡淡的遗憾,倒是没什么不甘了。 周洁看着周泽远给傅清蘅夹肉,后者却有些不情愿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得承认一件事,看见周泽远喜欢的是个男人,还是让她从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中得到些许慰藉的。 ——起码自己不是输给一个女人。 某种程度上,也就不算输。 对吧? 周洁清了清嗓子,打算两人的低声争执,“你们两个……” 周泽远和傅清蘅一起抬起头,看向她。 周洁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无疑是有些养眼的,她现在对面可是坐着两个校草级别的帅哥。 从走进餐厅开始,周洁就感受到了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即便是现在还有人装作无意的看过来。 虽然她心中的苦涩无人得知,但周洁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丢丢优越感:瞧,现在坐在两个帅哥对面的是我,是我。 周洁没想到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阿q一下,也对自己的抗打击能力有了更新一步的认知。 她用筷子拄着自己的盘子,盯着对面的两人,道,“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23、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洁本来以为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就算声音不颤抖,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她的语气竟然能这么平静。 不过相比这个,对面两人的反应更出乎她的意料。 周洁以为对她这话反应最大的应该是周泽远,没想到竟然是傅清蘅。 看着后者紧张的都忘了呼吸,眼睛也瞪得溜圆的样子,而那个她最在意的人此时竟然还能将部分心神分给盘里的烤肉时。 周洁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自己该彻底放下了。 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让周洁也难得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样子,她靠在椅背上,开始仔细打量对面的两人,或许是去掉了那层滤镜,让她可以更清楚的分析对面两人的关系。 不过她至今没想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在外人看,两人之间的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是她思想有多俗,主要是这些不仅代表着金钱地位,还有更多因此衍生出来的东西,像是脾气性格,三观等等。 身为a市人,周洁对傅家是个什么存在,还是很清楚的。 她父亲从政,她对那个圈子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出身在这样家庭环境里的傅清蘅竟然看上了周泽远。 周洁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两人坐在一起,竟然也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头脑有些不清醒了。 回答她问题的是周泽远, 周泽远用夹子将烤盘上的肉夹起来,然后又用剪刀一一剪碎,做完这一切,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这才回复了周洁的问题。 “没错,我们是在一起了。”周泽远说完,握住了坐在身侧的傅清蘅的手。 这是他上辈子没有勇气承认的。 傅清蘅没说话,但是耳背却悄悄地红了起来,也算是无声胜有声了。 看见傅少爷竟然害羞时,周洁是真的有点想笑,但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过说实话,周泽远能这么坦白的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她还是敬佩对方的勇气的,毕竟现在人们的思想虽然比早年开放许多,但华国人生性内敛,这样的大环境对于一些同性恋人来讲并不是太友好。 同时,她又感谢对方的坦白,周洁知道从这一刻她该彻底心死了。 没人会知道自己心底曾经为一个少年开出一朵花,但还没来得及长成花海,就枯萎在无人得知的角落。 周洁庆幸自己没有将那些话讲出来,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现在就刚刚好。 两人做个普通朋友,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处着,也挺好的。 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周洁在开口就顺畅多了,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 甜蜜的恋爱没她的份儿,八卦一下总行吧。 周泽远觉得没什么好瞒的,道,“就是前两天。” 这和周洁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但此时的她却没那么伤感了,“那我是第一个知道你们恋情的喽?” 周泽远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傅清蘅的朋友们应该也知道了,不过他没去吃那顿饭,没正式见过面,应该也不算吧。 再一次验证女生的第六感有多准的周洁却高兴不起来,她看了看一脸坦然的周泽远,又看了看从刚刚就只顾得傻笑的傅清蘅,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是谁追的谁?” 不得不说她好奇死了,这两人怎么就搞到一起了呢?虽然两人是舍友,但大一大二都没发现两人有这方面的苗头,怎么大三刚开学就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周洁觉得自己悟了。 日久生情,也算是产生感情的一种途径。 周泽远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道,“严格上算,是我追的他吧。” 他先送的奶茶,这么说也没错。 周洁现在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八卦记者,继续深挖这段恋情中不为人知的大料,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感觉不到心里的抽疼。 周洁问周泽远,“那你最初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的?” 傅清蘅闻言,眉梢抬了抬,他也想知道。 周泽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喜欢上傅清蘅是很难的一件事么?” 这话回答的,就算是真正的娱记也叹为观止了。 但周洁却不吃这套,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对周泽远道,“请这位先生,正面回答问题,我们拒绝和稀泥。” 周泽远不是在和稀泥,他是真的这么想。 但奈何就是傅清蘅本人都觉得周泽远这么说,有点太夸张了。 傅清蘅扪心自问,他除了有很多很多钱之外,脾气性格都算不上太好,唔,长得好,勉强算一样,但也没有周泽远说的那么夸张。 他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像周泽远说的那样人见人爱。 周泽远看桌子上的两人,似乎都不太相信自己的样子。 周洁是一脸的“我知道你们在谈恋爱,但是你秀个什么劲儿”的不满,而傅清蘅则是满脸的尴尬和羞耻,当然有甜蜜,但相较之下还是前两者占的居多。 周泽远知道自己不将话说开,今天是没办法善了了,于是开始认真细数在他眼里傅清蘅的可爱之处。 “首先,傅清蘅待人很真诚,从来不因为家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应该很难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吧,有些人就算是面上不显,浑身透露出来的优越感也藏都藏不住。” 周洁看了眼傅清蘅,而后者也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梁,虽然他本人从没想过这一点,但貌似周泽远说的没错。 周洁勉强算周泽远过,道,“嗯,然后呢?” 周泽远转头看着傅清蘅,“其次,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了。” 周泽远是人,喜欢美的事物是人类天性,他又不是自虐狂,如果傅清蘅长得一言难尽,他怎么会和对方纠缠了十几年。 这一点,傅清蘅还是承认的,腰板瞬间就挺直了。 他长得确实不赖。 傅清蘅抛给周泽远一个“你很有眼光”的赞赏眼神,后者接收到后露出会心一笑。 周泽远太清楚傅清蘅在意什么了。 对他来说,哄傅清蘅开心是一件轻松的不能再轻松的事儿。 但两人这一对视,在周洁看来就和撒狗粮无异了。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当面虐狗就算了,还要把狗摁住,狂往嘴里塞狗粮。 同时周洁也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眼神,她之前是不是眼睛瞎了,怎么会觉得周泽远是个清高自傲,冷冷清清的男孩子? 明明眼前的人对于甜言蜜语是张嘴就来,虽然仗着一张帅脸说这话也不显得油腻,但是对于她这个曾经的暗恋者来说,滤镜的的确确碎了一地。 还有,她为什么要问这些,这和自讨苦吃有什么区别? 这场虐狗大会由她开始,但却不会又因为她的兴趣缺缺结束。 周泽远又接着道,“虽然他的脾气爆了点,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有什么事情从不藏着掖着……” 周泽远不由回忆起上辈子的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周泽远确实有点私心,总想着找个机会和傅清蘅提分手,但是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日子久了,周泽远也动摇了,傅清蘅是真的和他不一样。 以前,周泽远只嫉妒傅清蘅拥有的财富,但随着两人的相处,周泽远发现和那些冷冰冰的财富相比,他比傅清蘅更缺少的是一颗永远鲜活的心。 他的心比起傅清蘅的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贫瘠,是傅清蘅的出现让他的世界逐渐出现色彩,虽然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冷战,周泽远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十多年。 ——他早就在朝夕相处中爱上了傅清蘅。 好在这辈子一切都还没发生,他还来得及和傅清蘅重新开始。 周泽远从不否认自己的卑劣,在他看来恰恰是他的卑劣让他上辈子有了和傅清蘅产生交集的机会。 当然,周泽远还没有自大到觉得重生就可以抹掉他做错的一切,但这确实给了他一次机会,去修正上辈子自己对傅清蘅,对所有人做下的错事,甚至是伤害。 周泽远将上辈子的事情揉碎了,然后又以自己的视角讲了一遍在他眼中的傅清蘅,这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难事,但傅清蘅和周洁就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了。 前面周泽远说什么,他们还听得懂,但随之而来的溢美之词愈来愈多,两人就有些木了。 周洁是吃饱了狗粮。 而傅清蘅则是羞耻到无地自容的地步,而且他也不禁怀疑,周泽远嘴中的那人真的是自己么? 周泽远嘴里的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傅清蘅自己都不敢承认那是他的地步。 傅清蘅不知道周泽远说的是十几年后的他,那时候的傅清蘅褪去校园里的青涩,变得成熟又稳重,魅力无限。 在此时刚二十岁的傅清蘅听来,不就和他本人是两个人么。 这么一想,傅清蘅刚刚的羞涩褪去,复杂的看了眼周泽远。 此时的周泽远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给自己埋了一个雷,他后面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终于来了句总结词。 "总之,我觉得喜欢傅清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洁…… 周洁此时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干巴巴的给周泽远鼓了几下掌,聪明的选择了结束这个让她备受折磨的话题。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确实不是很了解周泽远。 不过感觉被夸的人似乎也没多高兴,周洁没错过傅清蘅刚刚看周泽远的那饱含深意的一眼,那可不像是被夸高兴的模样,但后者似乎还没发现。 周洁不否认自己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心思,到了这一步,她对周泽远早没了那些说不清道不白的感情,满心都是“凭什么只有自己被当狗虐了一场,这两人甜甜蜜蜜”的报复快感。 就该这样,自己今晚才能睡得着。 24、吃软饭的高材生 三人吃完饭,周泽远和傅清蘅送周洁回女生宿舍。 a大的男生女生宿舍楼挨在一起,女生宿舍楼靠近校门口,两人目送周洁走进宿舍楼,这才从路口离开。 此时差不多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学生们大多回了宿舍,楼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也就衬得楼旁的柏油马路安静极了。 路边的太阳能路灯亮度不高,可能是因为冬天阳光强度不够的缘故,也可能是路灯与路灯之间的距离太远,只有灯杆垂直下方是亮着的,其余的地方还是乌黑一片。 柏油马路的右侧是宿舍楼,左侧就是操场。 这个时间距离学校的熄灯时间还早,所以还有不少学生在操场上散步,远远传来几声嬉笑。 偶尔也有顺着马路夜跑的学生从两人身后或者身前跑过,这种情况下,两人当然没机会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只是并排走着。 周泽远原本走在最外侧,当发现有人贴着傅清蘅跑过去的时候,他就将傅清蘅拽向自己的方向。 周泽远起初拉得是傅清蘅的胳膊,但到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得,就变成了两个人手拉着手,好在冬天的衣服本来就肥大,即使有人看到,也只以为两人是挨得太近的缘故。 周泽远的手很宽,也很温暖,被他紧紧握着的时候,傅清蘅总疑心自己出了汗,但同时又觉得十分安心。 此刻的傅清蘅无疑是幸福的,但或许人永远是不知满足的生物,看着那些在马路边自然拥吻的情侣,傅清蘅还是不可避免得从心底生出些羡慕。 他也好想和周泽远在校园里大大方方地接吻。 夜幕大概是情侣们约会时最好的背景色,不过分的黑,也不过分的亮,光线朦胧中恰好可以看清楚站在自己对面人的脸。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大抵也是情侣们如此钟爱在宿舍楼下温存的缘由。 不知不觉,傅清蘅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等周泽远发现的时候,傅清蘅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两人的手依旧没有分开,如果此时有人从这里经过,应该就对两人的关系一目了然了。 周泽远没有松开傅清蘅的手,只是有些不解,“怎么了。” 傅清蘅垂着头,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不说话,脚在原地打晃,对着空气踢来踢去。 周泽远看了看周围,大概明白这位小少爷在在意什么了,他牵着傅清蘅的手,将后者带到一个角落。 等傅清蘅抬起头的时候,周泽远已经将整个身体压了过来。 傅清蘅如愿以偿了。 就是从操场跑过来捡球的男生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 那个男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捡踢飞的球,竟然无意间撞见两个男生贴在操场网栏上接吻,当即没忍住从嘴里飙出一句国骂,“卧槽!” 别问天这么黑,他怎么知道是两个男生?不说不远处那个昏暗但仍坚持在岗位上的路灯,男生表示自己也不瞎,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那个被压着亲的人长什么样,但想也知道没几个女生能有一米八的个头同时还是个短发的。 而且男生一眼就看到了傅清蘅身上的衣服。 ——某家的新款,一件就要几万块。 重点,那是件男款。 他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也是因为他磨了家里人好久,父母都没同意给他买,心心念念,可不就一眼认出来了。 看到自己得不到的衣服被其主人毫不怜惜的压在栏杆上,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网栏的铁丝网钩破时,男生就心疼的仿佛在滴血。 夭寿了,这么不爱惜,不如给他。 周泽远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了,听到男生飙脏话也只是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将傅清蘅往怀里摁,挡住傅清蘅的脸。 周泽远做这些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倒是傅清蘅因为背对男生的缘故,被后者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个激灵。 周泽远察觉到傅清蘅的身子抖了抖,便伸手便将人揽得更紧了,同时确保傅清蘅的样子一丁点都不会被人看了去。 傅清蘅不知道是羞得还是害怕,没有抵抗周泽远的力道,顺从地将脸完全埋进周泽远怀里,假装自己就是只鸵鸟。 男生的眼神从傅清蘅的衣服上移开,转而往两人的脸上瞟。 他就是想看看能如此粗糙对待这件衣服的人长什么样儿。 肯定是有钱的主儿,跑不了了。 就冲对方将几万款衣服当抹布对待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也让男生越发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豪横,还是个同性恋。 察觉到男生迟迟不肯离开,反而一个劲儿地朝他们这个方向探头探脑,周泽远厌恶性地皱了皱眉,抬起了头,朝男生递过去警告性的一瞥。 男生被周泽远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离开,但走出去几米远回过神,又觉得愤怒: 他怕个屁呀!该害怕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这人搞同性恋竟然还这么嚣张? 可能是出于报复心,也可能是单纯的想找回点面子,男生没走多远就又悄悄折回来了,悄咪咪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调整聚焦,朝周泽远两人所在的方向拍了张照。 男生估计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镜头抖的厉害,拍出来的照片完全看不清楚主人公的脸。 男生有些失望,但也没胆子再拍了,只能收回手机匆匆离开。 男生回到球队,和伙伴分享自己刚刚的见闻,却只得到一片嘘声。 有人打趣他是不是看花了眼,男生便拿出照片证明,但由于他拍的照片实在是太糊了,终究也没掀起多少热浪。 当天晚上,男生和女朋友说起这件事时还有些委屈,但女朋友压根不惯着他,将人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他这样做实在是没品,男生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理亏,默默的挨了一晚上骂。 不过教训男友归教训,女生倒是觉得这张照片拍的挺不错的,尤其是男生低头安慰怀里人的样子温柔极了,虽然照片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温柔。 女生没忍住,将照片保存下来。 过了几天,女生大概是觉得光自己磕有点可惜,又觉得以这张照片糊的掉渣的程度,就是本人亲妈看了估计都会摇头,压根不会影响到现实生活中的真人,便安心得将图po到了论坛,果不其然引起一片尖叫。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张照片就像引起飓风的蝴蝶翅膀,还是给周泽远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波澜。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周泽远和傅清蘅来说,都还是后话。 察觉到男生离开后,周泽远就用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傅清蘅的肩膀,借此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温声道,“没事了,人已经走了。” 傅清蘅趴在周泽远怀里,忍不住从胸腔里重重吐出口气,与冷空气反应形成一小片白烟。 周泽远见状,不由取笑道,“至于么,这么紧张?被发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一个学院的人,估计下次就是迎面装上,都不认得。” 傅清蘅忍不住白周泽远一眼,他是担心这个么?他纯属就是在最兴奋的时候被吓到了,换个人可能当下就不行了。 傅清蘅不可能不行。 但他也不可嫩和周泽远说这个。 傅清蘅感觉自己经过刚才那一吓,仿佛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了,除了脸此时仍旧躺的吓人,身体也热腾腾的冒着汗,他感觉自己此时迫切需要洗个澡冷静下,于是推开面前的周泽远,抬腿就要走。 周泽远一把将人拽住,道:“不是刚刚还不想回宿舍么,怎么现在突然就着急了?” 刚刚两人贴的那么近,周泽远当然也察觉了傅清蘅的反应,此时眼睛微微往下瞟了一眼,朝傅清蘅的耳边吐出一口气,带着点气音,“继续?” 傅清蘅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再度烧了起来。 不过想归想,他却没胆子再来了。 若是正在兴头上,再被人这么吓一次,他也不知道小小傅会不会哭出来。 如果此时傅清蘅的心思被周泽远知道,后者肯定会说自己想见识一番,但此时脸皮尚嫩的傅清蘅可不会告诉周泽远这些,他将周泽远推开,偏过头轻咳一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没洗漱,万一熄灯了就不好了。” 成吧。 不得不说,傅清蘅给出的理由很站得住脚。 周泽远让开了。 傅清蘅在前面走,周泽远跟在他身后。 等傅清蘅刻意放慢脚步,也没等到周泽远赶上来,忍不住转过身,朝周泽远发脾气地道,“你在后面墨迹个什么劲儿,走快点行不行。” 周泽远能怎么办,只能笑着跟上。 25、吃软饭的高材生 不得不说,两个大帅哥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相当打眼的。 走到光亮的地方,傅清蘅就不肯和周泽远走在一起了,他总觉得自己的脸还红着,于是旁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就有些心虚了。 不过傅清蘅的担心也无可厚非。 和周泽远的低调不同,傅清蘅在学校里可是个名人,这栋楼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就连宿舍大爷对待傅清蘅的态度,都好像比对待其他学生热情些。 这当然和傅清蘅的家世没什么关系,或许对一些人来说有,但远没旁人以为的那么多。 就算你再有钱,这世上总会有不买你账的人。 同理,就算你再穷,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看不起你。 可惜周泽远上辈子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按理说傅清蘅这个出身的人应该比常人更加倨傲才对,而傅清蘅却不同,他的脾气是不好,但从来都是分人的。 就比如刚刚从值班室走出来,手上端着脸盆,打算去水房洗漱的宿舍大爷看到刚回来的傅清蘅,脸上就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和傅清蘅打招呼,“小傅,今天晚上回来住呀?” 周泽远眼见着,刚刚还臭着张脸的傅清蘅,看到大爷的时候,表情瞬间就变了,他先是止住脚步,站定后才对大爷点了点头,温声回答,“嗯,明天上午有课。” 态度恭敬,礼貌。就是校领导来了,傅清蘅的态度都不会这么好,但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舍管大学。 大爷看上去似乎因为傅清蘅回宿舍住这件事挺高兴的,面上的表情都和煦了一些,嘴里说,“回来住挺好,早上能多睡一会儿,你这个年纪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挺好的。” 说完这些,大爷似乎此时才发现和傅清蘅站在一起的周泽远,他当然认识这个每次都赶在宿舍开门和关门进出的男生,只是对这两人凑在一起有些好奇。 傅清蘅一语带过的道,“我舍友。” 这么说,大爷就明白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下周泽远,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比那两个看着好。” 大爷嘴里在那两个,指的是梁浩轩和孙炳光。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眼中,像是周泽远一样努力、刻苦、爱学习的才是好孩子,傅清蘅和周泽远这样的孩子走在一起,才是大爷乐见其成的。 从大爷难掩嫌弃的口吻,不难听出他对梁浩轩和孙炳光的感官不是很好,但对此,傅清蘅也不想过多解释他和梁孙两人的关系,只是淡淡说了句,\"之前说了,就是舍友而已。\" 但显然大爷对傅清蘅这个托词不怎么相信,只是用饱含慈爱的眼光看了又看周泽远。 周泽远只好礼貌微笑。 好在傅清蘅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主动接过大爷手里的脸盆,周泽远看他明显不打算这么快上去,便也顺手接过来大爷手里的暖水壶。 傅清蘅见状,瞅了周泽远一眼,后者被他这个眼神弄的心神一荡,但很快傅清蘅就收回了目光,对着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用不用的大爷道,“您不是要去水房洗漱么?门口经常溅出来那么多水,您手里还提这么多东西,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大爷最终还是接受了小辈们的好意,听到傅清蘅的话,却面露诧异道:“你上次不是买了块防滑垫铺那了么,有它在,摔不了。” 傅清蘅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自己拆了台,被噎了下。 周泽远难得看见傅清蘅吃瘪的样子,嘴角刚露出一抹笑,就被傅清蘅免费赠送了一记眼刀。 等周泽远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偏过头去,傅清蘅才再次开口道,“我上次给您买的药膏,你贴着感觉怎么样,感觉腰好点了么?” 说起这个,大爷就有话说了。 “我和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浪费钱,不要浪费钱,我这个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了,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大爷的苦口婆心,傅清蘅感受不到,他只捡着自己想听的话听,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哦,那就是不管用呗,”然后轻描淡写的来了句,“那待会儿我帮你扔了。” 这次被噎住嗓子的人成功换成了大爷。 大爷脸上露出纠结,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是真怕这小混蛋说到做到,那么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半响儿才憋出一句,“也不是那么没用。” 不过大爷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于是傅清蘅干脆就装听不见。 还是周泽远看到大爷面露窘迫,善解人意的主动接过了话,他宽慰大爷道,“您甭在意这个,他钱多得是,怎么花都花不完的。” 傅清蘅闻言瞪了周泽远一眼,后者只是笑了笑,继续对大爷道,“您就安心收下这些,权当帮他忙了。” 大爷被周泽远夸张的语气逗笑,脸上带着笑,但嘴上依旧止不住的念叨,“这是什么话,这算帮得哪门子的忙呦?” 不过,显然老人对小辈儿的善意是受用的。 后面周泽远就没再插过话了,他也不忍心破坏如此温情的时刻。 在旁人眼中桀骜不驯的傅清蘅,在老人面前却乖巧的不像话,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老人也没有将傅清蘅当做普通学生,面对傅清蘅的时候,更像是面对家里的小辈儿,话也就忍不住的多了起来。 面对老人的絮叨,大部分年轻人都会不耐烦,但傅清蘅却听的很认真。 其实老人说的无非是些“天气冷了,平时多穿点”,或者“勤喝着点水”,“少吃外面的垃圾食品”的话,但是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傅清蘅却听得极其认真。 周泽远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就慢慢的走到了一旁。 十几分钟后,傅清蘅才从水房里走出来。 傅清蘅本来以为周泽远先上去了,没想到周泽远站在原地,靠近水房的走廊上的灯坏了,周泽远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走近都没注意。 傅清蘅出来的时候,手插在兜里,对周泽远道,“想什么呢?走吧,待会儿熄灯了。” 周泽远闻言缓过神儿,看着眼前的傅清蘅,神色明显顿了顿,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了。” “哦。”傅清蘅没有怀疑。 不知道是谁将走廊上的窗户打开了一角,此时正往里呼呼灌着冷风,看傅清蘅缩了缩脖子,明显感觉有点冷的样子,周泽远侧了侧身子,挡住那风,开口道,“走吧。” 水房旁边有个消防楼梯,因为远离大门口,所以走的人不多,也就是有些打水的学生图方便会走这里。 周泽远推开铁门,让傅清蘅走在前面,他则慢慢的缀在后面。 他习惯走在后面,这让他可以思考一些事情。其实周泽远刚刚说谎了,他在想两人的上一辈子,看傅清蘅和老人熟稔温情的气氛,显然不是刚认识一两个月的那种,但上辈子傅清蘅并没有告诉周泽远这件事,周泽远也从来不知道这个老人的存在。 周泽远不禁想这是为什么,或许上辈子了两人在一起后,傅清蘅不是没想告诉他,只是当时的周泽远沉浸在满满的负罪感和自卑中,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周泽远第一次审视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活的太过自我,以至于错过了太多太多。 周泽远想事情的时候,傅清蘅却停住了脚步,和周泽远的习惯不一样,傅清蘅不是很喜欢周泽远走在他后面,反正现在楼梯上就他们两个人,也不存在给人让路的情况,傅清蘅便扭头催促周泽远道,“你走快点。”、 这已经是傅清蘅今天第二次催促周泽远了。周泽远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出来,看了看眼前的傅清蘅,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傅清蘅原本想和周泽远算算对方在老爷子面前胡扯的账,什么叫他的钱花不完,花钱就是帮他的忙,傅清蘅想问问周泽远是不是真的这么想,那为什么他说要是手头紧就和他说的时候,周泽远表现的那么紧张。 然后不等傅清蘅开口,周泽远走到他身边时就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傅清蘅原本要张开的嘴一顿,突然觉得有些话,也不是不能等回宿舍了再说,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爬到了五楼。 期间一个人都没撞见。 直到周泽远推开五楼消防楼梯的铁门,两人这才分开。 傅清蘅的心情一直很不错,直到周泽远打开宿舍门,宿舍里泄出来的灯光再次成功止住了傅清蘅想说的话。 两次张嘴都没一吐为快的傅清蘅心情都开始有点暴躁了,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看到周泽远和傅清蘅一起回来,梁浩轩还有些莫名其妙,看傅清蘅进门时的脸色臭的很,还以为是周泽远得罪了对方,当即就站了起来,“傅哥。” 一边喊,还一边狠狠瞪了周泽远一眼。 大有傅清蘅说一句话,他就会冲上去帮他教训周泽远一顿的架势。 梁浩轩沉浸在自己为傅哥两肋插刀的义气中无法自拔,不过就是后者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傅清蘅:“……” 傅清蘅此时已经不想说话了。 别问,问就是爬楼梯时累的。 第26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被无缘无故瞪了一眼,也很莫名,不过他和除了傅清蘅以外的舍友向来交集不多,便直接无视了对方,他走到自己的位置,脱下外套,然后从桌子底下拿了毛巾和脸盆,以及一些其他的洗漱用品,对傅清蘅道,“我先去洗?” 傅清蘅朝周泽远的摆了摆手,周泽远就先去了。 傅清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皱着眉对梁浩轩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刚还威胁着要打周泽远一顿的梁浩轩在傅清蘅面前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向来自认自己是傅清蘅的头号小弟,以傅清蘅马首是瞻,此时听着老大貌似关心的话语,心里的委屈顿时就藏不住了,他瘪了瘪嘴,脸上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看得傅清蘅恶寒不已,连忙叫停,“说话就说话,别扮丑!” 看着怪伤眼睛的。 梁浩轩……顿时更委屈了。 他好像对傅清蘅说一句:他不是在扮丑,他是真的长得丑。 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伤自尊了。 于是梁浩轩聪明的选择了没听到,自顾自的朝傅清蘅倒起了苦水,“傅哥,我被甩了。” 大概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伤心,梁浩轩将短短的一句话拉的贼长。但显然傅清蘅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闻言只是淡淡的道,“正常。” 梁浩轩以为自己的哭诉会得到老大的同情,万万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像是卡在了脖子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憋得他的脸都红了。 但凡换一个和梁浩轩说这话,他都急了,但是他面前的人是傅清蘅,就算借他八百个胆子,梁浩轩也不敢和傅清蘅发脾气,但他是真的委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类似抱怨的话,“傅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傅清蘅将手机丢在桌子上,开始脱外套,闻言淡淡的道,“你想让我怎么说?你被甩不是很正常嘛,难道你觉得你不会被甩?” 傅清蘅一脸“你哪来的这种自信”的眼神看着他。 梁浩轩一副被屎憋住的表情。 傅清蘅爽了。 终于轮到他去怼别人了,刚刚的憋气感一扫而空,脸色也好了很多。 但梁浩轩那边就更委屈了。 不过傅清蘅在乎么?他不在乎。 梁浩轩似乎也习惯了傅清蘅的无情,为了自己的自尊,他选择无视傅清蘅明嘲暗讽的话,吭哧吭哧半天才缓和好心情,开始自己的倾诉,“虽然是这样没错……”他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理亏,声音明显降了好几个度,“但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说分就分,未免也表现的太无情了。” 然后傅清蘅就被迫听了十几分钟的苦水。 傅清蘅本来脱完外套,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玩手机,但梁浩轩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而且他似乎就认定了傅清蘅一样,一个劲儿说女方的无情。 傅清蘅现在也在谈恋爱,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下,顿时情绪就上来了,不过和梁浩轩一开始希望的傅清蘅和他同仇敌忾不太一样,傅清蘅确实有火,但这火明显是冲他来的。 “你既然能干出这种吃着碗里的又惦记盆里的不要脸的事情,就应该会想到自己有今天这个下场,你现在说不想分有什么用,你要是珍惜那个女孩子,你就不会一边和人谈着恋爱,一边对周洁大献殷勤,既然做都做了,现在哭个什么劲儿,要我说那个女生就是太温柔了,分手算什么,我要是她家里人,我肯定找人把你打一顿。” 傅清蘅这一顿输出,彻底把梁浩轩骂懵了。 傅清蘅骂完,终于觉得一口郁气从自己的胸口里吐出去,整个人都畅快不少。 他骂完,瞅着梁浩轩一动不动的模样,皱了皱眉,直接赶人道,“你愣着干什么,挨骂没够呀,赶紧走。” 梁浩轩下意识站起来,但走了几步,又哭丧着脸转过身,“可是……” 傅清蘅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怼道,“可是什么可是。” 梁浩轩在如此暴躁的傅清蘅面前就像个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哭丧着脸,小声道,“可是,我没地方去了呀。” 看傅清蘅的眉毛瞬间扬起来,张嘴就要骂的样子,梁浩轩赶紧将剩下的话说完,“我们分手了,那个房子现在被我前女友占着,我只能回宿舍住了呀。” 傅清蘅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响儿才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最近都要住在宿舍?” 梁浩轩总感觉傅清蘅这句话听上去,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不不,肯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他最近又没有得罪傅哥,傅哥怎么会这么说话呢。 梁浩轩安慰自己,他就是回宿舍住而已,傅哥从来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儿的,肯定是傅哥本来心情就不好,他只是不凑巧赶上了而已,想到傅清蘅从一开始进门就臭着的脸,梁浩轩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傅清蘅若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肯定会送给他一句,呵呵。 不过现在也差不离了。 梁浩轩敏锐的察觉到傅清蘅此时的情绪不是很好,不,或许应该说更糟糕了,所以虽然他很想订正傅清蘅那句话里的“最近”,但酝酿了半天也没讲出半个字。 其实梁浩轩一直按时交宿舍费,回来住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但看着傅清蘅此时略显狰狞的表情,梁浩轩只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傅清蘅见状,只能深深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不然他怕自己把梁浩轩的狗头打破。 等周泽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傅清蘅只穿着件薄线衣站在阳台上抽烟,而一开始回来的梁浩轩则不知所踪。 周泽远将手中的脸盆放下,走到阳台,一边将毛巾挂在晾杆上,一边问傅清蘅,“走了?” 虽然没说姓名,但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周泽远说的是谁。 提起这个,傅清蘅就一脸的不愉,显然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傅清蘅抬起拿烟的那只手蹭了蹭眉头,有些烦躁的说了句,“没,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最近打算回宿舍住。” 周泽远对梁浩轩要回宿舍住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反而对傅清蘅偷偷躲在阳台抽烟这件事反应更大些,他盯着傅清蘅指间的烟身,道,“别抽了。” 傅清蘅还是第一次看周泽远这个样子,扬了扬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现在已经得了肺癌一样。” 年轻人似乎总喜欢开些生呀死呀的玩笑,似乎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太远了。 但周泽远却很不喜欢听这种话,甚至听到傅清蘅这么说后,脸色猛地一变,口吻也变得严肃起来,“别胡说。” 傅清蘅本来是开个玩笑,但是看周泽远反应这么大,也愣了愣,还是周泽远反应过来,描补说了句,“抽烟对身体不好。” 周泽远垂下目光,看着楼底下的路灯,心想,傅清蘅上辈子的肺部确实出了些问题,幸亏发现的早,最后也治愈了,但想起对方生病的样子,周泽远总有些不是滋味。 这辈子傅清蘅还是少抽烟的好。 见周泽远沉默的样子,傅清蘅抖了抖烟身,烟灰下一秒便扑簌簌的往下掉,烟头上的火星也明明灭灭,他转过身,背靠着阳台的水泥墙,看着身前的周泽远道,“对身体不好?这么养生,也没见你身体多好呀。” 说完,用含着深意的眼睛瞟了瞟周泽远的下半身。 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泽远意识到傅清蘅竟然在调戏自己,也不恼,只是低下头,盯着故作洒脱的傅清蘅,直到把后者瞧得满脸不自然,这才说道,“不是,是亲着的感觉不好。” 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周泽远从嘴里吐出的气息擦过傅清蘅的耳垂,后者的耳背唰一下就红了。 耳朵是傅清蘅的敏感点。 傅清蘅下意识一缩,然后指间抽了半截儿的香烟就被周泽远夺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周泽远已经将烟身在阳台的水泥台上捻碎了。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的人大概说得就是傅清蘅了。 看着那根烟死相凄惨的模样,傅清蘅耳朵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他看出来了,周泽远是真的很不喜欢他抽烟。 傅清蘅其实没有烟瘾,只是偶尔烦起来会抽一两根,对他来说,把烟戒了也不是不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傅清蘅总感觉自己有点亏。 而且周泽远说骚话的样子实在是太熟练了,再联想起想起晚上和周洁吃饭的时候,周泽远脸上怀念的神色,傅清蘅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绿了。 不过他和周泽远刚在一起几天,这么形容貌似也不太准确,但傅清蘅总感觉周泽远心里藏着个人,想到这儿,刚刚的好心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也不由露出点不高兴的神色,傅清蘅想发脾气,然后就听见周泽远在他耳边轻声道,“以后找机会,让你们见见面呀。” 周泽远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也轻轻落在傅清蘅的脸上,两人在夜光中对视。 等意识到周泽远刚刚说了什么,傅清蘅脸皮瞬间就烧了起来,赶紧推开身前的周泽远,就要回屋。 周泽远没有阻止他,傅清蘅估计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了,脸都是凉的。 周泽远搓了搓手指,将窗台上的烟蒂捡起来,握在手里,跟着走出了阳台。 他刚关上阳台的门,刚刚还不见影儿的梁浩轩就回来了。 看着梁浩轩狐疑的眼神,周泽远选择视而不见,将手里的烟蒂扔进垃圾桶,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 梁浩轩对于这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阳台出来这件事,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疑惑,似乎是不明白两人这是什么情况,不过相比之下,他现在更怕傅清蘅,看到对方时,脸上有明显紧张的神色,显然对刚刚的一顿骂还有些心里阴影。 好在傅清蘅现在没什么心思搭理他。 梁浩轩这才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十分乖觉的洗漱上床。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傅清蘅在宿舍,梁浩轩就装鹌鹑,装不存在,但他在傅清蘅面前如此伏低做小,并不代表着他在周泽远面前也跟着消停,相反梁浩轩将自己如今的遭遇全都怪在了周泽远的身上。 没错,梁浩轩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在老大生日那天,周泽远不故意和自己找茬儿,他就不至于说出那些让女神生气的话,后面为了哄女神消气,梁浩轩又是请全班喝饮料,又是给女神送礼物。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对其他女生做这些有什么问题,在他的意识里,女神和女友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他看来,女神是用来瞻仰的,就像天边高悬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而女友就不同了,分了还有下一个。 周泽远若是知道梁浩轩的想法,一定会建议201系统换个人改造,就冲后者这浑然天成的渣,周泽远觉得自己上辈子只是吃个软饭而已,和他相比完全不算什么。 但可惜的是周泽远不知道,不过他也看出梁浩轩这明显找茬儿的行为了。 当看见自己的床铺莫名其妙湿了后,周泽远的脸就沉了下来。 好在周泽远的书都收拢在在书架上,电脑也因为一些事情被他带去了图书馆,这才幸免于难,不过还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没事,就比如现在,周泽远的桌子湿了一大片,他前段时间打印出来的翻译资料此时都被床板漏下来的水浇透了。 白纸上的油墨被水浸湿,此时已经晕染开来,纸张也站连在一起。 周泽远检查这些的时候,一直是面无表情的。 系统察觉到什么,出来就看到了这灾难性的一幕。 系统有些傻眼:【这谁干的?也太过分了!】 还能是谁?宿舍里除了他和傅清蘅,不就只有梁浩轩有钥匙么?孙炳光家里的亲戚走后,就一直住在家里。 周泽远脾气好,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梁浩轩这次是真的惹到他了。 周泽远可以容忍梁浩轩一些语言上的冒犯,毕竟那在他看来和犬吠无异,这种事情就算闹到老师那里,也只会得到一句“只是同龄人之间的口角冲突”的评语,所以周泽远一般都会无视对方,但是这次梁浩轩往他床铺上泼水的行为就不同了。 周泽远抽出些纸擦拭桌子上的积水,但是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完,床铺上的水已经彻底浸透了床板,此时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意识到这一点后,周泽远就穿着鞋,踩着楼梯将湿透的被褥从床上扯了下来,他没有将被褥扔在地上,而是堆在了床沿边,悬空了一大块。 做这些的时候,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得一旁的系统201担心极了,它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周泽远,虽然它出厂不久,但这么天在人类社会耳濡目染,也明白“欺人太甚”这个词的意思,知道一些人怒到极致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像是周泽远这样。 平静不过是暗流汹涌的保护色,下面的暗流与礁石击打,风雨欲来。 系统看着周泽远一点一点的收拾卫生,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扇动翅膀,沉默的陪在周泽远身边。 也不知道梁浩轩往周泽远床上泼了多少水,反正周泽远收拾的时候,从桌子上就扫出许多,周泽远拿过垃圾桶接着,没一会儿桶底就聚集了一小滩污水,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这明显就是抹布水,估计还是梁浩轩当时不辞辛苦的从卫生间里拎来的。 看来梁浩轩压根就没想给他留退路,用这水泼,就算周泽远的被褥床单什么的干了,也没办法再盖了。 周泽远见状,简直要气笑了。 每次他对人性失望的时候,对方都能暗戳戳的给他一个大惊喜。 湿掉的东西就算周泽远舍不得扔,也不能要了,想到水房的拖把不知道拖过什么地方,周泽远就一阵阵的犯恶心,他将湿掉的资料丢进垃圾桶。 床沿边的被褥已经被浸透了,此时还在不断地往楼下滴水,没一会儿宿舍的地板砖上就多了一小滩水。 周泽远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地上的那一滩水,久久没有动作。 好在赶在熄灯前,梁浩轩和傅清蘅终于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好久没回宿舍的孙炳光。 这下人都凑齐了。 周泽远抬眼朝梁浩轩看过去,傅清蘅注意到他脸色不好,视线又扫过他搭在床边的被褥和地上的那一小滩水,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清蘅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并且第一时间锁定了怀疑对象。 其实压根不用傅清蘅怀疑,因为梁浩轩自己跳出来直接承认了。 梁浩轩似乎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将面沉如水的周泽远看在眼里,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看好戏,连傅清蘅的面色变化都没注意到,一心都是报复得逞的快意。 梁浩轩最近可憋屈坏了,一方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大,另一方面女神也对他爱答不理,他便将全部的不满都发泄在周泽远身上,但也不知道周泽远最近怎么了,以前他们随便聊天都能露出一副被讽刺的屈辱表情的人,现在不管梁浩轩是明嘲还是暗讽,周泽远都不接茬儿,搞的梁浩轩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现在可好了,梁浩轩看到周泽远站起身,朝自己走来,也不害怕,反而有种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不过等周泽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梁浩轩才惊觉原来这个书呆子竟然这么高,比他高出两个指节……e,好吧,准确的说是三个。 莫名的,梁浩轩就感觉自己的气势弱了下去。 他不禁觉得自己多虑了,一个只知道闷头学习,常年泡在图书馆的书呆子有什么可怕的? 但想归想,梁浩轩的脚后跟还是微不可见的往后挪了挪。 似乎怕周泽远察觉自己昙花一现的胆怯,梁浩轩又赶紧挺了挺胸脯,不过好在距离拉开后,他就感觉自己刚刚失去的气势又回来了。 周泽远对梁浩轩的小动作不感兴趣,只是发自内心的问了一句,“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周泽远不是在骂人,他是真的有这个疑问。 他刚开始确实将梁浩轩狠狠的打一顿,事实上如果周泽远刚回来的时候,梁浩轩也在场,周泽远可能真的会将梁浩轩打的血肉模糊,保证他亲妈来了都不认识,但等他冷静下来后,这个稍显血腥暴力的念头就散了。 系统当即就舒了口气,好在宿主没冲动,但很快系统就发现自己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虽然周泽远打消了自己暴力的念头,但梁浩轩这边可没有。 他早就看周泽远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不顺眼很久了,一直憋着想教训他一顿。 在梁浩轩看来,泼水算什么,顶多是他送给周泽远的开胃菜。 梁浩轩的目标是让周泽远受不了后从这个宿舍搬出去,如果周泽远主动申请退学就更好了。 周泽远自然没错过梁浩轩眼里闪过的得意,他是真的找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适合形容眼前这个人,所以不得不发出最真挚的问候。 对于梁浩轩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周泽远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又不是圣人,做不到那么大度,只是觉得自己要是真和这么一个明显脑子不太正常的东西计较,有些不值得和浪费时间。 但是周泽远忘记了,有些人你越是不搭理,对方就越来劲儿,也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但这话在梁浩轩听来就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他自觉被平日里最看不起的人骂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几乎是立刻就拽住了周泽远的领子,“你他么说什么?” 在梁浩轩的完美预想里,周泽远应该会被自己拽一个趔趄,紧接着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没!拽!动!周泽远。 梁浩轩不信邪,暗暗发力,但结果依旧感人。 梁浩轩觉得有点丢脸,他可没忘记他此时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呢。 和梁浩轩同样想法的,还有傅清蘅,不过后者担心的对方却是他刚确立关系不久的男朋友,在梁浩轩动手的那一瞬间,傅清蘅就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在两个人的力气较量中,周泽远一点没输。 傅清蘅想起什么,眼神复杂的看向周泽远,而后者也没有心思等梁浩轩重新建设心情,伸出手猛地一拂,梁浩轩拽着他领子的手就被迫松开了。 周泽远深谙对付梁浩轩这种人,要不就一直忍着,直到对方觉得无趣后自行离开;要不就在一开始,将人彻底打怕了。 上辈子周泽远选择的就是前一种方法,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周泽远想着上辈子遭遇的那些屈辱,手上的力道就忘了收,直到他听到傅清蘅惊呼“别打了”,这才回过神,而此时的梁浩轩已经连身体都站不直了。 周泽远刚刚拽着梁浩轩,往铁制衣柜上砸了几下。 四肢发达的北方汉子梁浩轩在周泽远手中就像个玩具。 梁浩轩是继傅清蘅之后,第二个感受到周泽远的怪力的。 不过,他的情况远远赶不上傅清蘅的乐观。 此时铁制衣柜上明显已经凹进去了一块,从这就可以看出周泽远的力气究竟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周泽远松开手后,梁浩轩就不受控制的弯下了腰,蜷缩着蹲在地上,完全没了刚才耀武扬威叫嚣的劲儿。 周泽远偏过头看了眼傅清蘅,后者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和他对视的眼睛里却难掩担忧。 周泽远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傅清蘅刚刚明显感觉到了周泽远的失控,那个样子的周泽远在他看来好陌生,傅清蘅心里也升起一抹不安。 梁浩轩从地上爬起来,挥拳想打回去,却傅清蘅及时发现喝止,“够了。” 梁浩轩面带不甘的朝傅清蘅看去,傅清蘅绷着脸,神色同样非常难看,他盯着梁浩轩,一字一句道,“我说,够了,你听到了么?” 见傅清蘅真的生气了,梁浩轩再不忿也不敢动手了,但狠话还是要放的,他指着周泽远,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你有种,给我等着。” 周泽远平静的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 附近宿舍的人大概也察觉到什么,跑过来敲了敲他们宿舍的门,傅清蘅打发旁边看傻眼的孙炳光去应付,然后走到周泽远和梁浩轩之间。 他先去看周泽远,看到周泽远身上脸上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心底松了口气,然后才转过身,去看梁浩轩,相比看周泽远时的仔细,他后面这一眼就相当敷衍了。 傅清蘅收回目光,双手抵在周泽远和梁浩轩身前,将两人彻底分开,这才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不想闹到老师那里去吧。” 梁浩轩才不怕老师,但是傅清蘅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尤其的重。梁浩轩不想惹怒傅清蘅,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见梁浩轩答应,傅清蘅又去看周泽远。 周泽远没说话。 傅清蘅便直接跳过了这一环节,傅清蘅的声音很严肃,对梁浩轩道,“这件事说到底是你有错在先,别人不知道,我和孙炳光却是清楚的,水是你借口回宿舍拿东西的时候泼的吧,你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就不要怨别人,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你先动的手,周泽远顶多算是自卫,拳头都没朝你挥一下,只是拽着你让你撞了几下柜子而已。” 梁浩轩很想说他这不是被迫撞了几下柜子“而已”,他感觉自己后脊骨的骨头都碎了,就算没碎,他的背过几天也肯定会乌青一片。 但看着傅哥明显不愉的神色,梁浩轩没敢吭声。 就像是傅清蘅说的那样,这件事确实是梁浩轩在回宿舍的时候偷偷干的。不过他说回宿舍拿东西也不是借口,他是真的忘了东西,只是临出门前看到对方的床铺临时起意想起这么个主意。 梁浩轩还算警觉,知道干坏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从宿舍里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大概因为当时才四点多钟,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就天时地利人和了么? 梁浩轩关上门,从卫生间里拎出平时用来涮墩布的水桶,里面恰好有没倒干净的污水,但梁浩轩觉得这些实在是太少了,就着桶里之前的水,又接了满满一桶,然后全部倒在了周泽远的床上。 他们学校宿舍的床铺是左右两边连着的,中间有供人行走的楼梯,这倒是方便了梁浩轩干坏事,不然如果是需要爬上去的那种梯子,梁浩轩拎这么沉的一桶水上去还挺费劲的。 做完这一切后,梁浩轩就将桶扔回卫生间,拍拍屁股去吃饭了。 回来后,就发生了刚刚的那一幕。 看两边人都不准备再闹,傅清蘅一句话给今天的事情定了性。“都一个宿舍的,没必要将矛盾上升到这个层面,梁浩轩,你先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说话间,孙炳光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关上门将外面人好奇的视线阻隔在外,然后才慢慢靠近争执区。 傅清蘅朝他偏了偏头,后者会意,快步走到傅清蘅身边,低声道,“已经散了。” 傅清蘅点点头,然后就朝梁浩轩抬了抬下巴,用命令的口吻道,“道歉。” 梁浩轩…… 在傅清蘅的怒视下,梁浩轩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周泽远道了个歉,不过他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好在在场的人也没人在意他真不真诚。 傅清蘅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直接略过了周泽远接受道歉的环节,傅清蘅扫过周泽远的床铺,对梁浩轩道,“晚上你就别住宿舍里,作为补偿,把床让给周泽远睡。” 看梁浩轩明显不愿意的模样,傅清蘅骂道,“谁让你吃饱了撑得把他床弄湿了呢,你不把床让出来怎么办,总不能让周泽远今晚就睡在湿被子上吧?” 提起这个,傅清蘅也一肚子气。 下午下课的时候,梁浩轩和孙炳光说要请他吃晚饭,傅清蘅想着周泽远要去图书馆看书,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就在三人即将走出校门口的时候,梁浩轩突然说自己忘记拿东西,要回宿舍一趟,傅清蘅想着他最近在宿舍住,也就没多想。哪成想梁浩轩这一回去,竟然给他制造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想到这儿,傅清蘅不由再次狠狠瞪了梁浩轩一眼。 后者自知理亏,也就应了。 但没想到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的周泽远竟然对这个安排提出了质疑,“我不睡他的床。”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嫌弃的梁浩轩也瞬间炸了,“我他妈还不想让你睡呢?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虱子之类的东西。” 梁浩轩说这话明显就是掺杂了个人情绪了,讽刺周泽远不干净。 受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穷基本就和脏是划等号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周泽远是他们宿舍最爱干净的。 宿舍里的卫生几乎都靠周泽远打扫,换垃圾袋,拖地,清理卫生间……他们宿舍完全没有像其他宿舍那样因为卫生分工不均造成分歧的现象,就因为周泽远默默承包了这一切。 所以说,梁浩轩要用其他的攻击周泽远,可能还站得住脚,但是邋遢…… 傅清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梁浩轩,全宿舍卫生素养最差的人应该就是他本人吧,脏衣服随便乱丢,用过的浴室永远不知道把地板擦干净等等,傅清蘅都不知道梁浩轩的前女友是怎么忍受和一头猪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傅清蘅只和梁浩轩住了小半个月,现在就已经受不了了。 傅清蘅不知道因为卫生问题骂了他多少次,偏偏梁浩轩是个死皮赖脸的,回回都是应付了事,傅清蘅也就学会眼不见为净了,好在对方今天在饭桌上说自己已经找到房子,马上就会搬走了。 傅清蘅直接略过梁浩轩刚刚说的话,继续发愁周泽远今天晚上要在哪里睡,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将周泽远带回家,但想到周泽远有意保研,傅清蘅便直接略过了这个选项。 其实他今天之所以对周泽远和梁浩轩打架这件事选择冷处理,也是因为想保研的学生绝对不能被牵扯到打架事件中,就在傅清蘅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床位让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孙炳光开口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周泽远,然后又看了看傅清蘅,这才道,“要不让周泽远睡我那里吧?” 傅清蘅对孙炳光的提议显得很惊讶,道,“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住宿舍么?你把床让出来的话,你睡哪里?” 孙炳光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回答道,“没关系,我家离得近,晚上回去住也是一样的,而且明天早上又没课,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傅清蘅点点头,也觉得这个安排可以,他怕周泽远再拒绝,便拍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好,就按你说的来吧。” 周泽远也没再说什么,事实上打完梁浩轩后,他就施施然的站在旁边,仿佛周边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的模样。 不过周泽远也没错过孙炳光朝自己看过来的,带着些讨好的眼神,内心却没什么波澜。 就像他了解梁浩轩这种人似的,他也了解孙炳光这类人,相比前者的上蹿下跳,后者身上拥有的是大多数人都无法避免的通病,自私和看菜下碟。 周泽远从不觉得梁浩轩这种人可恨,他们叫嚣的最厉害是没错,但是这世上真正难防的从来不是明晃晃砍过来的大刀,而是那些猝不及防的暗箭。 上辈子梁浩轩是欺负过他没错,但周泽远清楚这其中也绝对少不了孙炳光的掺合。 梁浩轩就是孙炳光的刀,只是上辈子这两人因为钱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后面也没再和好。 孙炳光的善意不是对周泽远这个人的,而是被周泽远打梁浩轩的场面镇住了,又看傅清蘅一脸为难,顺势递过来的橄榄枝。 这世上的人或许都是欺软怕硬的,周泽远的好脾气、隐忍、退让……在上辈子的梁浩轩和孙炳光看来一文不值,从不觉得那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宽容,就是软,是无能,所以他们疯狂的欺负他,恨不得将人逼入绝境。但当周泽远反抗的时候,他们才会惊觉原来周泽远不是真的弱。 周泽远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们,很清楚这些人的本性是怎么样的,上辈子他处处退让,换来的是一次次得寸进尺,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没忍反而换来了示好。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周泽远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真得是讽刺。 站了一会儿,孙炳光就准备走了,梁浩轩也有些坐不住,想跟着离开。 看傅清蘅瞅他,梁浩轩赶紧道,“我想去医院看看。” 傅清蘅觉得他有些夸张,但也觉得两人分开更好些,便也同意了,不过在梁浩轩出门前,傅清蘅想起什么,喊住了他,指了指周泽远那一床的被褥,让梁浩轩处理了,并且还不忘补了一句,“赔周泽远新的被褥钱。” 梁浩轩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但见傅清蘅一直盯着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手机。 周泽远是不愿意和他互扫的,傅清蘅便自动要求充当中间人。 梁浩轩本来只想转个二百敷衍了事,但傅清蘅哪能同意,指着地上的那一堆烂摊子,道,“你好意思?” 梁浩轩好意思,并且在他看来就周泽远那一堆破烂二百都不值,但也不知道傅清蘅怎么谈的,硬生生让梁浩轩转了两千过去。 转完账,傅清蘅还尤为不满,觉得少了。 但梁浩轩真的没钱了,他的钱都投进股市了,新租的房子还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再被傅清蘅这一剥削,他现在是兜比脸都干净。 傅清蘅看梁浩轩实在榨不出钱来了,这才同意放他走。 梁浩轩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宿舍里待了,得到傅清蘅的首肯后,连忙跟着孙炳光一起离开,当然傅清蘅没忘记让他抱走周泽远脏掉的被褥。 等他们离开,宿舍里就只剩下他和周泽远了。 周泽远正忙着收拾残局,床褥丢掉后,周泽远的床是彻底空了下来,但周泽远仍然觉得恶心,此时拿着抹布一点点擦拭光裸的床板。 周泽远去卫生间清洗抹布的时候,傅清蘅就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突然开口道,“生气了?” 周泽远顿了顿,“没有。” 傅清蘅不是很擅长解释,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说清楚,“我刚刚不是帮着梁浩轩说话,就是怕万一这件事闹到学校里会影响你保研。” 周泽远手里的动作停下,转头看着傅清蘅,说,“我知道。” 傅清蘅盯着周泽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后者是真的没生气,心情轻松了不少,他举起刚刚收款的手机页面,给周泽远展示,“诺,梁浩轩给你的赔偿。” 手机收款码页面上,在打头的数字2后面,明晃晃的跟着三个0。 傅清蘅眉飞色舞,“明天咱们去买新的。” 周泽远看了眼,也笑着道,“确实不少。” 决定好了明天买东西的事情,就该聊聊周泽远今天晚上住在哪里的问题了,和傅清蘅一开始说的不同,周泽远是不想睡在孙炳光床上的。 第27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被梁浩轩这么一搞,周泽远收拾了整整一晚上,临近熄灯前,才勉强收拾干净。 周泽远似乎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一直洗洗涮涮,傅清蘅在旁边看着周泽远几乎要从床板和桌面上揭下一层皮。 傅清蘅本来是想帮忙的,但他确实不是很擅长做这方面的事情,而且周泽远也不让他碰,不过后面傅清蘅很自觉接过涮毛巾、拧毛巾等工作。 原本敲了梁浩轩两千块钱,还觉得不少的傅清蘅此时深深地后悔了。 他要的还是少了。 而且凭什么他和周泽远要干这些活儿,所有的善后工作都该让梁浩轩那个狗东西来做才对。 好在收拾了两个小时后,周泽远的床板和桌面又恢复了原本的洁净。 两人先后去洗漱。 傅清蘅洗涮完就准备上床睡觉了,却瞧见周泽远直直的朝自己床位走去。 他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就眼睁睁看着周泽远爬上了自己的床。 傅清蘅:这什么情况? 不仅如此,周泽远这个鸠占鹊巢的人还没有丝毫自觉的,大力地拍了拍傅清蘅心爱的小枕头,转身恬不知耻的朝傅清蘅道,“你不上来?” 傅清蘅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周泽远也不说话。 一场无声的对峙,最后在傅清蘅主动的退让中结束。 傅清蘅捏了捏鼻梁,显然还有些没缓过劲儿,“不是说好了,你在孙炳光的床上睡么?” 周泽远回答的也理直气壮,“我没答应。” 傅清蘅:“……” 不过事实貌似确实如此。 在孙炳光主动说让出床位的时候,周泽远默不作声的,傅清蘅当时以为他沉默就是对这件事没有异议,此时才反应过来,周泽远那根本就是不愿意的表情。 周泽远以为傅清蘅在担心什么,当即还对他承诺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他担心的是这个么? 傅清蘅无语,却认真考虑起自己睡在孙炳光床上的可能性。 周泽远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言之凿凿地道,“你不会愿意睡别人的床铺的,你这个人认床。” 傅清蘅:…… 傅清蘅一点没因为周泽远了解自己感到开心,反而有种该死的气急败坏感: 你明知道我认床,还和我抢! 傅清蘅足足在这张床板上睡了两年,才将这张床睡熟,有时候懒得回别墅睡,就会睡在宿舍。 而且傅清蘅这人不仅认床,还有些念旧。 就比如此时正被周泽远抱在手里的枕头,傅清蘅就枕了五六年,枕头的外套边沿都被他睡跑线了,傅清蘅还舍不得换,他对这些东西都是有感情的,离了它们,他很难睡得着。 周泽远看他面露犹豫,又加大了火力,“真的不上来么?学校的床架设计的很大,睡两个男生完全没问题,你要是担心挤的话,我可以整晚侧着身体睡。” 周泽远的话可以说完全将傅清蘅最后一丝顾虑打消了。 这么看来似乎两人这么凑合睡一晚也不是不行? 再说两人之前又不是没在一个床上睡过。 傅清蘅在不知不觉中,思路完全被周泽远带着走了,丝毫没意识到他完全是可以现在开车回别墅住的。 大概是自我工作做的太到位了,傅清蘅觉得自己在犹豫下去,就有些事儿了。 恰逢此时,周泽远还在一旁敲边鼓,“难道你是害怕我晚上对你做什么?” 傅清蘅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自己床上的周泽远,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周泽远是故意在激自己。 但傅清蘅转念一想:谁怕谁? 打定主意,傅清蘅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下一秒抬腿就要往楼梯上走,却被周泽远中途叫住。 傅清蘅烦躁的抬起头,一脸“你又要说什么”的不耐烦,周泽远却眼中含笑的指了指开关的方向,道,“关灯。” 简简单单两个字成功让傅清蘅表情一噎。 他觉得周泽远就是故意的,明明离熄灯时间没几分钟了,何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但他看了周泽远一眼,还是乖乖转身去关了灯。 灯丝发出刺啦一声,然后就灭了下来。 整间屋子黑下来,傅清蘅只能借助外面的路灯和月光勉强视物。 他正想去够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然后就听到了周泽远的声音,“要不要我打开手电筒,帮你照亮?” 傅清蘅顿了顿,然后从齿关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周泽远倒没有说太多,应了一句,“好。” 傅清蘅不是在逞强,只是当时突然意识到开灯会让事情变得更尴尬而已,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因为关了灯,氛围变得更奇怪了,眼睛的可是范围降低,但除此之外的所有感官似乎都变得敏感起来, 周泽远一早就躺好了。 傅清蘅还摸着黑往上爬,平日里闭着眼睛都能上去的梯子,今天似乎变得格外艰难。 偏偏周泽远这人还不停地和傅清蘅搭话,一会儿问“你过来了么?”一会儿又说,“小心点,别磕到”,直到惹得傅清蘅满心烦躁,喝止对方,“闭嘴!” 傅清蘅说完这句话后,周泽远确实安静了下来。 傅清蘅稳了稳气息,然后一鼓作气的登上楼梯,结果正当他摸索着床单,准备爬上床的时候,周泽远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的手压到我的脚了。” 傅清蘅其实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此时脑子里快乱成浆糊了,也就没反应过来,听到周泽远的声音,傅清蘅手慌忙移开,手忙脚乱中身体也就失去了平衡,然后傅清蘅就不受控制地朝一侧歪去。 好在周泽远及时起身,拉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傅清蘅从床铺上坠落的危险。 周泽远握着傅清蘅的手滚烫炙热,烫的傅清蘅手心发麻。 傅清蘅手缩了缩,周泽远却没放。 周泽远:“幸亏我刚刚反应快,再来一次,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到。” 傅清蘅其实很想说一句,这都怪谁? 但也知道错不全在周泽远,是自己反应太大了,两人之前不是没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当时傅清蘅都没紧张,但今天,傅清蘅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傅清蘅后悔灯关早了。 傅清蘅看不清周泽远的表情,但在他的耳朵里,周泽远的声音似乎藏着淡淡的笑意,“小心点,掉下去就不好了。” 周泽远声音的音色很特殊,不是低音炮的那种性感,也不是少年的清脆,介于之间,就像他的人一样,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 但傅清蘅没忽视周泽远刚刚拽自己的力道,他一米八的个头算下来体重可不轻,但周泽远拽他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轻飘飘的,丝毫不费力的样子。 傅清蘅又联想到之前周泽远拽着梁浩轩往柜子上砸的情景。 这样温文尔雅的周泽远竟然有着完全和他形象不符的一身蛮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次元的东西混在了一起,矛盾又有些吸引人。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了吧。 两个人此时贴的很近,再凑近一点点就能亲吻到一起。 因为这段时间梁浩轩一直住在宿舍的原因,傅清蘅已经好久没和周泽远亲热了,此时闻着周泽远嘴里淡淡的薄荷香味,傅清蘅的心突然有些痒痒的。 亲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傅清蘅有些犹豫,然后一个失神儿,人就以一种倒栽葱的姿势倒进了周泽远的怀里。 幸亏他们学校的床铺都是实木的,不然就刚刚那一下子,傅清蘅都担心两人明天上学校的头日头条。标题他刚刚都想好了,也不知道记者团里能不能过稿。 始作俑者周泽远,突然开口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傅清蘅被他这话说的一脸莫名其妙,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周泽远拽了傅清蘅一把的缘故,傅清蘅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扑了一下,而周泽远因为反作用力仰倒在床上,傅清蘅就跪在周泽远双膝之间空地。 这次傅清蘅反应的快,一只手及时撑住床板,止住了身体往下倒的趋势,但却忽略了另外一只手。 那只手就落在周泽远的胸膛靠近小腹的位置。 傅清蘅手下鼓鼓囊囊的触感,是因为他正在摸着周泽远的腹肌。 这就是周泽远为什么说他迫不及待的原因了。 傅清蘅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周泽远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整个身子都打晃儿,傅清蘅才反应过来周泽远是在戏谑自己。 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在周泽远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在惹毛傅清蘅前,就又恢复了正经,他给傅清蘅让出床铺里侧的空间,还贴心的帮傅清蘅拍了拍枕头,道,“你睡里面吧,我在外面护着,保证你掉不下去。” 都是一米八几的老大爷们,谁担心这个了? 傅清蘅想翻个白眼,但很快就意识到周泽远现在看不到,也就懒得翻了,只是动作不可抑制的大了不少。傅清蘅本来想背朝着周泽远的,但是周泽远就像早就预料到了,摸黑握住傅清蘅的手就不松了。 傅清蘅甩了几次都没甩开,不得已改变了睡姿,面朝天花板睡觉。 这次周泽远倒是没有阻止。只是傅清蘅从床铺的轻微晃动中,明显感觉到周泽远换了个姿势。 傅清蘅睁开眼睛,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亮,就见周泽远此时正撑着胳膊看自己。 傅清蘅道,“看个屁呀,赶紧睡觉。” 他骂完,就闭上了眼睛。 周泽远不吭声。 又过了几分钟,察觉到周泽远还是一动不动,傅清蘅终于受不了的再次睁开眼,发自内心的问了一句,“你不困的么?” 傅清蘅下一句本来准备说:你要是不困的话就下去。 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还怪热的。 但刚刚迟迟没有动作的周泽远突然伸出手,手指在傅清蘅的嘴巴上充满暗示意味的揉了揉,道,“你不想么。” 傅清蘅刚刚想说的话就像是卡在了脖子里,不上不下。 好吧,他其实也有点想了。 傅清蘅不是羞于承认自己的人。相反他行动力爆表。 说做就做。 第28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第二天,傅清蘅醒过来的时候,周泽远的位置早就空了,不过傅清蘅一点没不高兴,他知道周泽远去干什么了。 傅清蘅睡的迷迷瞪瞪的时候,听到周泽远问他想吃什么,他没都没想就回了句包子米粥,然后就听到周泽远似乎笑了一声,不过当时他困的厉害,来不及回应,就又沉沉的睡去了。 傅清蘅躺在床上独自回味昨天的快乐体验。 说实在的,傅清蘅没想到周泽远和他竟然在那方面这么合拍。 他们两个人当然还没大胆到在隔音效果极差的宿舍,就迫不及待的做什么,但似乎除了那个,他们又什么都做了。 刚开始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但没想到到后面这火却越烧越旺。 傅清蘅被热的不行,一脚蹬开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但后面他又不得不依赖被子阻挡嘴里的声音。 傅清蘅被周泽远磨的不行,后面直接在周泽远的脖子上来了一口。 他咬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此时想起来,却也有了忧虑。 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周泽远那个地方留下牙印。 不过傅清蘅转念一想,又觉得周泽远活该,他都说不要了不要了,周泽远却还一直不肯起身。 想到当初的场景,绕是过去了一晚,傅清蘅还是有些耳热,身体似乎也因此燥热起来,躺不下了,他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周泽远回来的时候,傅清蘅正在刷牙,后者听到门口的动静便叼着牙刷走了出来。 包子用塑料袋装着,看得出是刚出炉就被周泽远买回来了,袋子里布满水蒸气,从食堂到宿舍拎了一路回来,包子还带着余温。 “里面有你上次说不错的油菜包,另外一个是肉包,还有小米粥。” 傅清蘅嘴里含着泡沫,说话的声音也含糊不清,但周泽远听出来了,傅清蘅在问他,“你吃了么?” 周泽远道,“吃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傅清蘅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问周泽远今天的安排,“不是说,今天去看床上用品么,咱们几点去?” 今天是星期天,他们有一天的时间。 周泽远看着傅清蘅此时脑袋炸毛的样子,有点想笑,将人推回卫生间,道,“不急,你先收拾,正好我手里有个稿子要交,等快中午的时候咱们再去,到时候正好把午饭在外面解决了。” 听到周泽远说要在外面吃饭,傅清蘅的眼睛亮起来。 他当然不缺这口吃的,但是一想到两人今天要单独在一起,虽然目的是为了帮周泽远购置东西,但一来二去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傅清蘅的心情很好,哼着歌进了卫生间。 听到周泽远说不急后,傅清蘅也不那么赶了,吃了早饭后,就开始在卫生间里精心打扮自己,当然这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整理自己的那头头发,洗了又吹,好不容易将头发弄的可以见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傅清蘅出来的时候,周泽远也给自己的稿子收了个尾。 最近他现在翻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收入有了明显的上涨。 这主要也是因为他前期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去查阅专业词汇和资料,大概是足够用心,双方达成共识后,这份工作就成为了他一份比较稳定的兼职。这样一来有前面打的基础,周泽远再接单时,时间成本就大幅度下降了,效率提升后,收入可不就上来了么。 但这些钱应付日常开销还可以,如果他打算继续读书的话,可能就不太够看了,而且他以后也不见得有时间做这种文字工作。 周泽远合上电脑,后背靠在椅背上,眼睛低垂,手指在书桌上轻扣。 其实他不是没有其他赚钱的方法,就是后者风险大了点。 但有弊有利,风险大也意味着收益当然也会相应的变高。 周泽远当然看到了傅清蘅只是因为和他一起出个门就欣喜雀跃的样子,这让他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也想多抽些时间陪陪傅清蘅。 周泽远打算炒股。 就目前来看,从股市捞钱也是他能最快赚到钱的唯一合理合法的途径了。 说起来,他上辈子会关注这些,还是傅清蘅教的。 傅清蘅在傅家的日子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好过,傅父的风流债太多,私生子甚至达到泛滥成灾的地步,据傅清蘅自己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家里就不断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找上门,傅父又是个来者不拒的,所以傅清蘅自己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可能未来还会有更多。 这样的情况下,傅清蘅能分到的关注自然少的可怜。 傅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同时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从没教给傅清蘅任何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诚心想养废这个儿子,给自己的其他孩子铺路。 好在傅清蘅天赋异禀,在商业方面有着敏锐的嗅觉,毕业后虽然只分到一个即将破产的小物业,但他利用短短几年就将这个物业的销售额翻了几倍,成功帮助自己在傅氏集团站稳脚跟,在那之后傅清蘅才开始自己正式的争权之路。 傅清蘅工作后一直很忙,不过即使在这种时候,傅清蘅都没忘记给予周泽远这个伴侣应有的陪伴,但别人家是红袖添香,他们两个就是傅清蘅对周泽远单方面的教学了。 傅清蘅对周泽远真的很好,恨不得将自己会的所有东西都倾囊相授,但周泽远和他在一起十几年,也只是学到了皮毛。 不过仅仅是皮毛,应付他现在的状况也差不多了。 周泽远其实早就看好了几只股票,知道它们在后面一个月内无限大涨,当所有股民都为之疯狂的时候,又会开始断崖式的下跌。 周泽远会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傅清蘅曾经拿这件事当案例给自己分析过,周泽远记得当时傅清蘅的语气无限遗憾,说可惜当时的国内股市还不够成熟,没有做空机制,不然这完全可以成为一场资本的盛宴。 不过周泽远没那么大胃口,他只要低价买进,再选择一个合适的点卖出就可以。 赚点小钱,够他和傅清蘅生活。 就是周泽远的目标。 当然,做这些前周泽远提前问过系统,估计是之前有人这么搞过,系统很快就给出了评判结果。 ——不算作弊。 周泽远后来问过系统201,后者回答只要不是记住巨额彩票号码之类的行为,主系统都不会判断为作弊。 从这一点看来,主系统对宿主的容忍度还是非常高的。 不过此时的周泽远在踏入股市前,先陪傅清蘅逛起来超市。 两人去了大学城附近一家以平价出名的国际家居超市,因为周泽远的床板如今光裸如初,所以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买过。 两人直奔床单被罩区,这个超市不愧为民众满意度最高的一家连锁超市,确实比其他的超市东西要全得多,就是价格……貌似也没有广告里宣传的那么平价。 看着价格标签上的四个零,傅清蘅这个富二代的表情难得陷入了沉默。 反倒是周泽远一脸早就预料到的神情,他挑了货架上最便宜的一种,但也要六百来块。 傅清蘅看上去有些牙疼。 周泽远安慰他,“能用很久的,这么一算是不是也就显得没那么贵了。”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傅清蘅皱了皱眉,“可是我们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像是床垫,被罩,枕头……” 傅清蘅越数,觉得东西越多。 这么算起来,他们要买四五样东西。 最可恨的是这家超市竟然东西是拆开卖的,也就意味着傅清蘅他们买一个枕头,就要分别给枕套和枕芯付钱,当然两个组合在一起又是一个新的价钱,但是这么一算好像也没低到哪里去,反而心里挺膈应的。 傅清蘅挑的有些烦躁,“早知道不来这里了,商场里又不是没有。” 周泽远很想同意他的说法,但是…… 他将傅清蘅手里的袋子放在推车里,头脑很清醒的说了句,“商场不是更贵么?” 这么说确实没错,但傅清蘅仍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还是周泽远安慰他,“这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好,广告上的饭看起来还不错,待会儿我带你去餐厅吃。” 傅清蘅不作声了。 周泽远便拉着他去下个区域逛,不去算价格后,傅清蘅似乎情绪好了很多,路过玩具区的时候,还和那些被爸妈带来逛的小朋友一起挑起了玩具。 傅清蘅捡起一个巨丑的玩具,拿给周泽远看,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嫌弃,“他们竟然卖这么丑的东西,能卖得出去么?” 周泽远仔细看了看,却觉得还好,他看到了旁边的说明,和傅清蘅解释,这些都是小孩子们画的。 本来是随手涂鸦,后面做成了实物,对小孩子来说应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丑是丑了点,但是看久了也变得顺眼了。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丑萌了吧。 傅清蘅虽然一直表现得都很嫌弃,却迟迟不肯从这个区域离开。 周泽远看出他的心思,提议道,“要不我们买一个吧?” 傅清蘅又不缺钱,也觉得可以买一个,但等他去翻价格标签,一看价格,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这么个丑东西竟然敢要十多块,这是明目张胆的是抢钱呀?” 刚刚买床上用品的怨气,顿时又涌了上来。 周泽远开口劝道,“十块的话是有点小贵,但你喜欢的话,也就值了。” 傅清蘅断然拒绝,“不要,我才不当这个冤大头呢。” 周泽远道,“我送你。” 周泽远一说送,傅清蘅原本想将布偶丢回篮子里的手就顿住了。 钱不钱无所谓,主要这是周泽远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礼物。 最后,傅清蘅还是拎着那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和周泽远去了餐厅。 第29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和傅清蘅特意挑了一个对于吃午餐来说比较早的时间过去,但餐厅里还是很多人,目之所及几乎没有空位。 可能是赶上周末,像是工作和学生都有时间,可不就显得人多么。 这个家具城的餐厅是排队打饭的,有点像学校食堂,但是菜系不太一样,价格和广告商一样,相对西餐厅来说比较亲民,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周泽远选了个牛肉饭,而傅清蘅要了一盘意大利面。 菜选完了,就是傅清蘅最期待的环节了。 ——蛋糕区在出口处。 队伍中排队打主食的人还是最多的,过了这一块,明显就能感觉到队伍里的人少了许多,那些不准备拿蛋糕的人,会直接绕过这里,端着餐盘去了收银台结账。 傅清蘅迫不及待的走到蛋糕区 琳琅满目的蛋糕摆在货架上,任意取拿。 傅清蘅也没客气,一口气挑了块,若不是盘子装不下,他还能再拿几块。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往周泽远的盘子里塞了一个布丁。 周泽远回头看他,傅清蘅就理直气壮的看回去,道,“放不下了。” 周泽远扫过他盘子里的蛋糕数量,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这个就是个无甜不欢的主儿,便也纵容地将自己盘子里的空地让出来,甚至还上赶着问了句,“你要不要再来个提拉米苏,他家这个做得看着还不错。” 傅清蘅闻言,果然面露纠结,但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中的意面,傅清蘅还是忍痛放弃了,“不了,我拿的这些就已经吃不完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有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大哥哥,你吃这么多蛋糕,牙齿不会痛痛的么?” 傅清蘅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身后站着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此时正仰着头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 孩子的妈妈端着餐盘站在小男孩身后,听到自己孩子突然和前面的两个年轻人搭话,赶紧朝后者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低头对自己的孩子道,“星星,不要打扰哥哥们选东西。” 小男孩露出一个略带委屈的表情,小嘴巴立马撅了起来。 年轻的母亲做完这些,复又抬起头,朝周泽远和傅清蘅道,“不好意思呀,这孩子前段时间刚去拔了牙。” 算是解释了小男孩为什么和他们说那些话。 傅清蘅先朝孩子妈妈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弯下腰,耐心的和小男孩解释道,“你叫星星对不对?” 小男孩点点头,逐渐从被妈评的负面情绪里出来,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哥哥。 傅清蘅道,“哥哥小时候和你一样,牙齿经常痛,所以也吃不了太多甜品,但是我有一点做的特别好,那就是听医生和妈妈的话。”傅清蘅说到这里的时候,瞥了眼孩子的母亲,果然换来对方感激的一笑。 傅清蘅似乎对人类这个年纪的幼崽出奇的有耐心,声音也温和的不像话,“哥哥现在每天都好有刷牙,所以现在牙齿一点都不痛了,你如果像哥哥这么做,到哥哥这个年龄,也可以想吃多少蛋糕就吃多少蛋糕了。” 不得不说,傅清蘅最后的糖衣炮弹还是很有效果的,小男孩原本嘴巴还有点撅,到现在已经完全放下来了,甚至小小年纪脸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得周泽远惊叹不已。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小孩子为了能尽情吃自己心爱的食物到底有多拼。 反正周泽远和傅清蘅离开去结账的时候,小男孩正和妈妈说着什么,后者一脸欣慰的模样。 两人端着盘子走了一圈,才找到两个空位坐下。 周泽远撂下手中的餐盘的时候问傅清蘅,“你小时候牙齿不好么?” 傅清蘅似乎很诧异周泽远为什么这么问,语气里带着点惊奇,道,“没有呀。” 那你……周泽远没说话,但傅清蘅似乎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哂笑,“哄小孩的话罢了,怎么连你都信了?” 周泽远:“……” 周泽远心中嘀咕,这还不是得怪你说话的时候表情太真诚的,再说了他怎么能想到傅清蘅这么坏,竟然连个小孩子都骗? 不过在他看到傅清蘅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喂进嘴里,然后嘴角瞬间勾起的快乐样子,心里的吐槽也就渐渐淡了下去。 ——一个能从食物中获得简单快乐的人,怎么称的上坏呢? 周泽远选择性遗忘了傅清蘅刚刚坑了个小男孩的事,后者因为傅清蘅的话每天都坚持好好刷牙。 不过就算周泽远记得,他现在也只会觉得傅清蘅是讲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毕竟人心本就是偏的。 傅清蘅将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勺子却还叼在嘴里,打量周边的环境,结果转过头却看到周泽远还盯着自己,傅清蘅以为周泽远还在为自己刚刚骂他傻的事情不高兴,顿时有些无语,道,“不是吧,这么小气,一句话都说不得?” 周泽远闻言却摇摇头,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傅清蘅的嘴角,道,“你这里,沾了点蛋糕。” “哪里?”傅清蘅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但却怎么也够不到,周泽远起身准备帮傅清蘅抹去的时候,一个人端着盘子走到他们身边。 “好巧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泽远。” 周泽远起身的动作一顿,又慢慢坐了回来,他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人,脸上也露出一丝诧异。 徐恩光,他大学学长。 对于周泽远来说,他和徐恩光已经有十多年不见了,虽然两人前段时间有在网上联系,但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很长时间了。 周泽远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关于对方的记忆碎片,好不容易将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学长对上号。 不过,对徐恩光来说,两人只有一个来月不见而已。 周泽远连忙站起身,朝人叫了句,“学长。” 徐恩光点点头,朝旁边人说了句,自己遇到熟人了,让那人先走。 周泽远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给他的感觉有点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徐恩光的话打断了周泽远的思索,“这里离学校挺远的,难得看到咱们学校的学生。” 说话间,徐恩光似有似无的瞄了眼傅清蘅,但可惜后者就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似的,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就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丝毫没有和徐恩光说话的意思,就跟看不到徐恩光这个大活人似的。 这种程度的无视,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徐恩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迟钝如周泽远都注意到了傅清蘅对待徐恩光的冷漠态度,在他的印象里后者还是鲜少做这么不给人面子的事情,周泽远想问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徐恩光也没有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习惯,见傅清蘅把自己当空气,他也当对方不存在,只跟周泽远寒暄起来,“我之前介绍给你的学姐和我夸你了,说你翻译的稿子比一些老手都不差,做得不错,真给我长脸。” 周泽远赶紧道,“还得多谢学长给我这个机会,不然我也没机会赚这个钱。”他想起什么,连忙道,“我一直想感谢学长来着,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方便?” 徐恩光是大四的学生,课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不过最关键的工作已经敲定了,还是能抽得出空的。 徐恩光笑了笑,道,“咱们两个都这么熟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想想,咱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聚了,找个时间咱们哥俩好好唠唠。” 周泽远点头,“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然后徐恩光才离开。 徐恩光刚走,刚刚还一心沉迷美食的傅清蘅下一秒就摔了手里的勺子,沉着脸对周泽远道,“你离这个人远点。” 周泽远相信傅清蘅不是个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的人,但是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你让我离他远点总要有个理由吧,学长从我入学开始就帮过我很多忙,就说前段时间,他还帮我介绍了个兼职,说疏远就疏远未免有点太不讲人情了吧。” 其实刚刚周泽远就想问,为什么傅清蘅对待徐恩光的态度这么恶劣,几乎就差把厌恶摆在脸上了。 听周泽远这么说,傅清蘅的表情变得更烦躁了,而且在周泽远问原因的时候,表情明显一噎,半天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他不是个好人。” 周泽远沉默。 似乎是被周泽远的目光灼热,傅清蘅自暴自弃地说出了真实原因,但是表情却像是吃个只苍蝇一样恶心,“你这个学长是个gay,之前加过我,想和我约,这个理由够不够?” 周泽远倒没有怀疑傅清蘅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傅清蘅完全没有必要编造这个理由骗自己,但说徐恩光是同性恋?周泽远也不是太相信,“不可能呀,他有女朋友的。” 周泽远记得分明,徐恩光确实说过自己有女友这件事,对方还因为不能和女朋友一起留在a市,和周泽远倒过苦水。 周泽远印象很深,要不是那次和徐恩光一起吃饭,他也不可能鬼迷心窍的去给傅清蘅送奶茶。 傅清蘅显然早就清楚周泽远和徐恩光的交集,听到周泽远这么说,嗤笑一声,“这两件事又不冲突,有些人的道德底线比你想象的低多了,对你来说是不可能,但对他们……哼。” 傅清蘅没讲话说完,但周泽远懂他的意思。 傅清蘅似乎生怕周泽远不信,又补了一句,“你刚刚看到和他吃饭的人了么?” 见周泽远点头,傅清蘅又爆猛料,“那也是个gay,在外国语学院很有名,你觉得什么原因能让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在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一起吃饭,你真的相信他们的关系单纯?” 傅清蘅说这个原本是为了让周泽远对徐恩光的人品彻底死心,但没想到周泽远听了他的话,再想起刚刚无意间瞥到的侧脸,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他想起来了,刚刚那个人不就是他上辈子在小树林里看到和傅清蘅接吻的男生么? 第30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傅清蘅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将徐恩光这个人渣彻底踩死,没想到竟然将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以为自己会看到周泽远对徐恩光失望的样子,没成想后者竟然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自己,这个发现不由让他大为光火。 傅清蘅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周泽远尬尴的摸了摸鼻子,挡住眼里的情绪。 对周泽远来说,徐恩光是不是gay这件事,有待商榷。 不过周泽远随即就想到傅清蘅一直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觉得这件事后期翻盘的概率可能也不是很大。 周泽远倒不是很在意徐恩光对自己隐瞒性向这件事,他交朋友一向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和周洁如此,和徐恩光也是如此。 可能在徐恩光眼中,和他的交情还远不到坦诚相告自己性向的地步,周泽远能理解,毕竟他和傅清蘅在一起这件事,身边也只有周洁一个人知道。 说到底,性向问题只是个人私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置喙。 不过周泽远想到上辈子徐恩光曾经多次和自己倾诉异地恋的艰难,皱了皱眉,不知道当初徐恩光说自己有女友是敷衍自己,还是真有其事。 如果是前者,倒是无所谓。 如果是后者,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女孩就太可怜了,他这个学长的人品也就真的是有待商榷了。 不过现在,周泽远对徐恩光的事情没那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傅清蘅那么清楚谁是gay谁不是这件事。 周泽远在a大读了两年书,一个学院的人都还没认识完,傅清蘅现在却连别的学院的人都认识了,这社交能力就未免有些过于强大了。 周泽远他不承认自己在吃陈年老醋,觉得自己只是拥有正常人都有的好奇心。看到傅清蘅明显生气了,周泽远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生是gay?” 傅清蘅闻言身子一僵,他总不能说自己经常刷学校论坛才知道这么多的吧,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影响他形象了,而且紧接着傅清蘅又想起那些静静躺在自己手机相册里的照片。 当时只是出于欣赏态度保存下来的照片,此时俨然成了他恨不得原地消灭的证据。 就在傅清蘅疯狂思考自己该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周泽远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傅清蘅的迟疑,紧张,都被他看在眼里,不过周泽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下去。 傅清蘅看到后瞬间就急了,周泽远这反应明显就是不信任自己呀。 都说盖棺定论,现在还没结论,就这么着急要把棺材板钉上吗? 傅清蘅在心里飞速权衡了下利弊,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被冤枉,咬了咬牙,还是将手机交了出来,他点开学校论坛的页面,直接将手机丢在周泽远面前,“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喏,都在这里你自己看,他自己在学校论坛里发的。” 这世上的人有人对自己的性向遮遮掩掩,就有人恨不得昭告天下,而那个男生恰恰就是后者,这种行为好坏与否姑且不做评判,但不得不说正是对方的大胆,才让傅清蘅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傅清蘅之前无意间刷到,然后就记住了。 和周泽远在一起前,傅清蘅偶尔也刷刷这些东西,但他也只限于看看,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下面留言,明明很正常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被周泽远发现,傅清蘅就有种莫名的羞耻,也怕周泽远多想。 其实傅清蘅多虑了,周泽远不是不信任他,不开心确实有,但远远不到耿耿于怀的地步,不然周泽远早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而不是经过傅清蘅的提醒才想起来。 在周泽远眼里这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细究也没什么意义。 但看着傅清蘅一副“我都把手机给你了,你不要再无理取闹”的表情,周泽远还是拿过了手机。 然后……周泽远的世界观就被刷新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水大尺度的照片,周泽远沉默了。 说起来,他虽然和傅清蘅在一起两辈子,但对他们这群体的了解依旧不是很多,都说世界是多元的,周泽远这一刻才深刻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远滑动屏幕,想退出那个页面,但不知道怎么的,无意间扫到屏幕下方红色的消息提醒,上面的数字不断攀升,短短一会儿功夫就达到了惊人的99+。 周泽远看了傅清蘅一眼,傅清蘅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对周泽远抱怨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的品味有那么差么?你以为我谁都看得上?” 末了又哼哼几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周泽远看完后,就应该将手机还回去的。 他上辈子从没看过傅清蘅的手机,傅清蘅当然也没有查过他的,两人不知道是出于对彼此人品的信任,还是不约而同的遵守着什么,反正查手机这种亲密爱人之间常做的事情,他们从没有做过。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远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告诉傅清蘅他准备考研时后者的反应,就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周泽远多年之后,再想起今天这件事,也没后悔过。 若不是他今天这个举动,也发现不了他上辈子都不知道的傅清蘅的另一面。 绕是周泽远有心理准备,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暴露在眼前,周泽远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地铁老大爷看手机的疑惑表情。 此时的傅清蘅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在单方面宣泄自己的情绪。 但一个帖子能刷多长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周泽远这看的时间也太久了点吧。 傅清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等他伸手去抢周泽远手里的手机时,周泽远却给他来了个战术性的后仰,嘴角也牵起一抹戏谑的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傅清蘅,道,“佳佳?”“最喜欢我?” 随着周泽远这一句句话暴露出来的信息量,成功让傅清蘅的脸色巨变。 心虚、尴尬、恼羞成怒等等情绪,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傅清蘅的脸上轮换,看的周泽远赞叹不已。 他一直自诩自己还算了解傅清蘅,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那些自以为的了解,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傅清蘅想给他看的样子。 想到这里,周泽远不由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样子?嗯?” 最后那个字的尾音,被周泽远咬得实在太有深意了,也成功让傅清蘅的脸热起来。 傅清蘅不由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句,“把手机还我!” 周泽远把手机还回去了,就是傅清蘅抢手机的动作粗暴了点,后者还试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狙击周泽远,先发制人的道,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手机呢? 周泽远被傅清蘅指责,也不慌,而是施施然的说了句,“我不看的话,怎么知道你竟然私底下有磕我和周洁cp的爱好?” 傅清蘅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轰的一下就又上来了,直接烧红了耳跟。 而这次,周泽远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接着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 不得不说,周泽远这话杀伤力更强,反正傅清蘅是接不住了,他伸出手想去捂住周泽远那张嘴,制止对方再说下去,嘴上也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别说了。” 两人大幅度的动作,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频频朝这边回首。 傅清蘅本来就烧红的脸,这下子是彻底红得没办法见人了,只能掩耳盗铃一般的捂住自己的脸,强装地自然的吃饭。 相比傅清蘅的窘迫,周泽远的表现就大大方方极了。 他说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控制了音量的。 况且餐厅里人满为患,大家彼此说着自己的话,环境自然也吵闹的很,根本不会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周泽远觉得傅清蘅想的有点多,每个人都在努力过自己的生活,哪有时间在意他们?就是离他们最近的那桌,也是在傅清蘅半坐起身,激动地去捂周泽远的嘴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又偏过头去,和同伴聊天。 只是傅清蘅自己先心虚,这才露了怯,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 不过周泽远倒是觉得此时面红耳赤的傅清蘅挺可爱的,他也难得看到露出这么窘迫一面的傅清蘅,便好好的坐在位置上端详对方。 但周泽远错估了傅清蘅这次闹脾气的时间,后面不管他怎么哄,傅清蘅都一直拒绝和他对话,就算是周泽远推着东西去收银台结账,傅清蘅也始终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足足离周泽远三米远的地方。 傅清蘅单方面冷战的行为,让周泽远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傅清蘅倒也没有直接甩手离开,周泽远将东西放在后车厢的时候,傅清蘅也会搭把手,但就是不肯和周泽远说话,甚至连对视都能避则避。 新买的东西还不能直接铺,回到宿舍,周泽远拆掉新床单被罩的标签,然后将能洗的都放进了洗衣机,像是枕芯,被芯之类的,则抱去了阳台。 可能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周泽远对于太阳光杀毒这件事还是很有执念的。 今天的阳光也给力,就是冬天的日照时间短了点,一过一两点那个时间段,阳光的强度就立即下去了。 周泽远把被芯和枕芯拿进去的时候,洗衣机里的东西也洗好了。不过周泽远没选择拿出去晾晒,而是直接拿了两个衣架,挂在靠近暖气的床边。 北方就是这点好,冬天洗东西也不用担心潮。 周泽远忙忙碌碌的做这一切的时候,傅清蘅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手机,他决心将冷战实行到底,但看周泽远一点不在乎的样子,就感到一阵憋气, 第31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傅清蘅觉得不能光自己一个人难受,他站起来,然后故意站在阳台和卫生间的走道上,只要周泽远不瞎,肯定能看到自己。 傅清蘅都想好怎么开口破冰了,没成想周泽远竟然摸了摸他的头,就绕了过去。 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在无理取闹似的? 好吧,姑且算他在无理取闹,但是有几个小年轻谈恋爱折腾的? 但周泽远给他的感觉,却仿佛两人已经跨过了热恋,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傅清蘅:…… 说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但细细想来,周泽远似乎从来没和自己提过有那方面的需求,就是昨天晚上两人亲密接触的第一次,也是周泽远帮自己多些,两人亲亲的时候居多,但算起来,似乎也是他主动的时候居多。 有些事不细想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想傅清蘅就无可避免的陷入一种恐慌,脑子全是“热恋期太短怎么办?”、“如何测试男朋友对我是否有性趣?”、“两人相处总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对另一半没什么吸引力?”之类的话,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傅清蘅都想拿起手机百度一下了。 但他到底没这么做,因为周泽远收拾完卫生间出来,就和他说了件让他更加震惊的事情。 周泽远其实在餐厅的时候就想和傅清蘅讲,但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就忘记了,此时回来正好说出来。 “我打算炒股。” 傅清蘅愣了下,第一反应就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干这个?” 他以为周泽远是被梁浩轩刺激了,也想通过这个途径赚钱,作为爱人,傅清蘅本应该在爱人需要的时候给予鼓励,但说实话傅清蘅并不看好现在的股市。 他正了正神色,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且为了佐证自己观点的准确性,还给周泽远讲了些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内幕,说是内幕,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很少有人像傅清蘅一想将其串联在一起。 傅清蘅像是天生就对这方面的东西有敏锐的直觉,很快就根据上面的内容,总结出现在的股市并不值得入的结论。 虽然现在看着花团锦簇,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变成烈火烹油的句局面? 但傅清蘅的苦口婆心似乎并没有得到周泽远的认可,后者站在他面前,在傅清蘅说这些的时候,还能分出心神摸了摸傅清蘅的耳垂。 周泽远心想,果然上辈子傅清蘅就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变故比傅清蘅预测的时间会来的更晚些。 在这之前,他完全可以趁机捞一笔。 而且从梁浩轩依旧亏的很惨的情况来看,似乎傅清蘅并没有过多提醒对方。 不得不说,这个猜想让周泽远狠狠吐出了藏在心里的一口浊气。 周泽远又不是圣人,梁浩轩对他做的事情当然没那么容易过去。 事实上,在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梁浩轩在其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大概是周泽远的手太闹人了,傅清蘅忍无可忍的拨开了对方的手,看出周泽远的心不在焉,傅清蘅皱了皱眉,正打算再劝,周泽远却突然开口说了句,“我知道。” 他知道…… 傅清蘅很想说他知道个锤子,但是看周泽远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傅清蘅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傅清蘅倒不是怕赔钱,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是担心周泽远万一赔了钱会一蹶不振。 似乎是看出傅清蘅藏在眼里的担心,周泽远拉起傅清蘅的手,一边在掌心把玩,一边道,“我没打算长期玩,赚出研究生的学费就收手了。” 傅清蘅没在意周泽远的举动,因为他的全副心思都被周泽远的话吸引走了。 傅清蘅想到周泽远的经济状况,倒是能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想炒股,但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能在股市里赚到钱?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那是股市,又不是慈善院! 很快,傅清蘅想到一个问题,“你本金准备了多少?” 周泽远想了想,道,“前段时间发的奖学金,再加上我手里的稿费,应该够投一次的。” 说完,似乎怕傅清蘅担心,周泽远还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傅清蘅:…… 更担心了没有没? 但想了想,他还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我觉得股市这种地方毕竟有风险,你要不要留点钱生活?” 看傅清蘅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周泽远也起了逗弄对方一番的心思,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顺着傅清蘅的话道,“我饭卡里留了五百,够吃一段时间的了。” 傅清蘅:…… 虽然满心忧虑,但傅清蘅还是将一些不中听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在心里想着,如果周泽远执意想炒的话就任他去吧,大不了周泽远赔多少,他私下再给人补回去就是了,总不会影响周泽远正常的学习生活。 但这样还有意义么,就算他愿意补钱回去,以周泽远高傲的性格,对方会接受么? 承受了这次的打击,周泽远会不会一蹶不振? 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中问题又回到最初始的地方。 周泽远自然看出了傅清蘅的不信任,但是他也没说什么,有些事没有必要讲的太清楚,等到出结果的时候,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在傅清蘅心事重重的问他,之前有没有做过相应的了解时,周泽远坏心眼的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然后道,“我之前在图书馆找过一本相关的书看,感觉挺简单的。”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股神巴菲特呢! 傅清蘅按耐住翻白眼的冲动。 但转念一想,周泽远明显不是这种性格呀。 他狐疑的看了眼周泽远,后者没忍住破了攻,赶紧搂住因为感觉被欺骗打算摔门离开的恋人,轻哄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故意逗你玩。” 傅清蘅控诉这个王八蛋,“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么?你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吧,说起来确实是他理亏。 周泽远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但在傅清蘅扭着身子打算从他怀抱里扭出去的时候,赶紧收紧了手臂。 之后就是两个人的悄悄话时间了。 傅清蘅不打算接受,但是这时候宿舍门突然传来一阵扭动钥匙开锁的声音。 等孙炳光打开门进来,就看到周泽远正在阳台上晾晒衣服,但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这个时间傅清蘅竟然在宿舍。 “傅哥,你昨晚没回家呀?”孙炳光和傅清蘅热情的打招呼。 不过相比他的热情,傅清蘅的反应可以说相当冷淡了,甚至在孙炳光和他说话的时候,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孙炳光没多想,因为这时周泽远从阳台走了进来,然后就一直盯着他看。 说实话,自从周泽远怒急将梁浩轩打了一顿后,孙炳光就有点怵宿舍里这个所谓的老实人了。 想起自己以前也没少顺着梁浩轩的话挤兑对方,孙炳光脸上的笑顿时就变得更僵硬了,好不容易稳住声音,对周泽远说,“我回来拿个东西。” 说完,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似的,一溜小跑的朝自己和梁浩轩的共同楼梯走过去,爬上床,去够自己放在枕头旁边的充电器。 这期间所花费的时间不多,孙炳光从上去到下来,不过一分钟。 但周泽远明显感觉对方下来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有明显的游移,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实,但又不怎么确定的样子,所以表情十分的复杂。 孙炳光就像他说的那样,拿完东西就走了。 但周泽远关门的时候,想起对方的反应,眸光闪动。 很快新的一周开始了,梁浩轩似乎被周泽远那次直接打怕了,刚回宿舍住没多久,就又找了个房子搬出去,这件事没在班里掀出一点水花,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梁浩轩在搬出去后,又飞速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亲亲热热挽手逛超市的样子被班里同学撞到,拍照发到了群里。 傅清蘅也看到了,只给出一句评语,“他当自己是兔子呢,走哪整个窝。” 经过上一件事,傅清蘅对梁浩轩的感官明显差了许多,加上梁浩轩见一个爱一个的性格,也和傅清蘅不是一路人,所以傅清蘅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点不客气。 唯一的受众周泽远对此不置可否,显然他对梁浩轩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 这个时候的周泽远已经开始炒股了,傅清蘅因为不放心,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两个月,傅清蘅眼见周泽远买进卖出,熟练的仿佛像个老手,一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小白。 傅清蘅这时候也猜到周泽远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了,不过一点不生气就是了。 毕竟在他看来,周泽远成功总好过周泽远失败。 在傅清蘅眼里,周泽远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有时候傅清蘅都有些犹豫的时候,周泽远总能游刃有余的选中涨势最好的那支股票。 周泽远也说到做到,在账户里的钱翻了几番后,就抛出了手里所有的股票。 这个行为在傅清蘅看来还有点可惜,毕竟在周泽远的预测里,这支股票还会疯涨十几点,周泽远在这个时间点抛出去,虽然没有亏,但想想总有点不甘心就是了。 傅清蘅不知不觉间,已经接受了周泽远炒股这件事,甚至比当事人还沉迷其中。 周泽远之所以抛出手中所有的股票,理由也很简单。 寒假要来了。 第32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虽然傅清蘅嘴里一直念叨可惜,但此时周泽远的账上已经有几百个w了。 这里面当然不光是周泽远的钱,也有傅清蘅看行情不错后面追投进去的钱,只不过打理人一直是周泽远而已。 周泽远将钱提出来后,只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然后就将剩余的所有钱都给了傅清蘅。 傅清蘅拿到卡时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吃到心爱罐头的猫咪,明明开心极了,却偏偏口是心非地道,“你倒是大方,把钱都给我,你就不心疼?” 周泽远只是略作迟疑,然后就毫不留情地挨了一眼刀。 不敢再在老虎头上拔毛,周泽远赶紧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有什么可心疼的,上次你生日我都没送你礼物,这次算是补上了。” 傅清蘅认真的看了眼周泽远,确定对方说的是真话,脸上的笑似乎也更灿烂了。 他不缺钱,却很喜欢周泽远给他钱的行为。 那是一种安心感。 傅清蘅知道周泽远是在给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心瞬间也热了起来。 两人温存的时候,周泽远和傅清蘅说了自己明天要和学长吃饭的事情,傅清蘅的表情瞬间就冷淡下来。 他不喜欢那个人。 傅清蘅对徐恩光的厌恶几乎已经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周泽远上次在家居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也没强迫傅清蘅改变,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标准,但周泽远也没办法和傅清蘅站在一边。 周泽远道,“不管怎么样,学长对我还是一直很不错的。” 傅清蘅抱着周泽远的脖子不吭声,依旧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周泽远拍了拍他的胳膊,权当安慰,道,“邱扬他们不是一直约你出去么,你明天和朋友聚一聚,也不错。” 傅清蘅也不是不通人□□故的人,即使满心不怨,还是答应了。 周泽远将徐恩光约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商场的泰国餐厅,味道很好,关键是环境也比较安静,很适合请人吃饭。 徐恩光在周泽远到之后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服务员拿来菜单,周泽远将纸笔递给徐恩光,后者选了两个菜后,周泽远拿过来扫了一眼,然后又加了两道。 等菜的功夫,周泽远拎起桌上的水壶给徐恩光倒了杯柠檬水。 徐恩光看着周泽远的眼神很复杂,开口道,“你最近变化很大。” 周泽远放下水壶,笑了,“有么?” 徐恩光靠上椅背,目光扫过周泽远全身,给出肯定的答复,“嗯,气质,和以往有点不太一样。” 这个回答倒是让周泽远多看了他一眼,觉得后者实在敏锐。 周泽远的改变能不大么? 这中间可是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周泽远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二十几岁的样子了。 浅浅聊了几句,两人便都静默下来。 对周泽远来说,他和这个学长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徐恩光的目光则若有所思,他突然开口问周泽远道,“听说你把翻译的兼职推了?” 周泽远也喝了口水,舌尖泛起淡淡的柠檬味,不是很酸,但周泽远喝不习惯,便又放下了,听到徐恩光问这个也没惊讶,解释道:“嗯,没什么时间,加上最近赚了点钱就不做了。” 徐恩光脸上露了笑,“这样呀,那我就不劝你了,那个学姐很喜欢你,好说歹说让我劝劝你,说很难找到像你水平这么高,又这么认真负责的人了。” 周泽远听出对方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配合地笑了笑。 气氛一时之间似乎缓和了许多。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 两人聊着生活中的琐事,周泽远也和徐恩光讲了自己想考研的想法,后者听了,似乎有点惊讶,道,“我以为你毕业后会直接去傅氏工作?” 周泽远夹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徐恩光,后者也在看他。 徐恩光笑了笑,似乎不太理解周泽远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解释道,“你和傅清蘅现在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上次我还在家居城碰到你们一起吃饭。” 周泽远放下筷子,正色道,“和他没关系,而且就算我读研究生,毕业后也不打算进傅氏。” 徐恩光闻言只是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夹起个虾仁喂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和傅清蘅是在谈恋爱吧。” 周泽远沉默。 但此时沉默和承认有什么区别。 徐恩光了然,“上次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个圈子的。” 说实话,相比傅清蘅和周泽远在一起这件事,周泽远是同性恋更让他惊讶。 “你平时隐藏的也太好了,咱们认识这么久,我竟然一点没发现。” 其实周泽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说他不是gay,只喜欢傅清蘅一个人,别说徐恩光信不信,周泽远自己都嫌这话说出来矫情,但是他确实两辈子只对傅清蘅动过心。 好在徐恩光也没纠结这个,转而说起其他的。 “其实我之前对你动过心思,毕竟你这张脸长得实在是招摇,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做下面那个,但是你这个人实在太迟钝了,几次暗示都不懂,后面我就放弃了哈哈哈。” 徐恩光是将这句话当乐子讲的,但周泽远却着实被这话震得不清,一时间忘了言语。 有么?时间过去太久,周泽远是真的不记得了。 徐恩光似乎被周泽远的反应愉悦到,笑着道,“傅清蘅应该和你说了吧,我也是gay的事情。” 周泽远迟疑了下,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徐恩光本来只是试探,毕竟之前他说的话已经暴露了自己是同的事情,但是看到周泽远的反应,他的眼泪这次是真的要笑出来了,“我的天,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他感叹了两句,但渐渐地声音就消失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在最好的年华遇到傅清蘅这样的人,傅清蘅这人风评不错,祝你们幸福。” 周泽远收下了这句祝福,“谢谢。” 不过提起这个,周泽远又想起傅清蘅说的事情,面露纠结,他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提对方的私事,毕竟今天这顿饭本就是为了答谢对方给自己介绍兼职的。 但两人说开后,徐恩光却仿佛像是从身上卸下了什么重担,放下筷子,身体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感叹了句,道,“你这个人真是脸上什么都藏不住。” 周泽远有些讪讪。 徐恩光倒也无所谓,毕竟看傅清蘅当初的态度也不可能帮他隐瞒,这也是为什么两人早就说好要约饭,但徐恩光一直推脱说没时间的原因。 “说吧,你想问什么?” 徐恩光以为周泽远会问上次和自己吃饭的男生,但没想到周泽远却问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我记得学长你之前说自己有女朋友,如果是假的,当然最好,如果是真的,还是不要耽误女方比较好。” 徐恩光盯着周泽远不说话,但眼神突然变得很冷。 周泽远看到了,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但劈腿总是不道德的。”尤其是gay装直男,行为更是恶劣。 周泽远没说出后面的话,但他相信徐恩光已经懂了。 但是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起了周泽远,“你和傅清蘅是打算一辈子在一起那种吗?” 周泽远不明白学长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回答,“是。” 但周泽远的认真的回答,得到的却是徐恩光的一声不屑的嗤笑,两个男人?别开玩笑了。 周泽远的面色正了正,静静看着对方。 说实话,这还是学长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这样的一面。 周泽远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似乎也没那么惊讶。 周泽远早就预料到自己说这些徐恩光会不高兴,但他还是说了。 周泽远没想太多,他也不是一个道德标兵,喜欢到处指指点点,只是他和学长认识了两年半,对方一直以一个前辈的身份帮助指导自己,周泽远无疑是感激后者的,所以他更不希望对方走错路。 但徐恩光显然不这么想,短暂的失态过去,很快他就平静的下来,但是看周泽远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 徐恩光道,“我一直以为咱们两个很像,都是从小地方考出来的,都很努力的想留在这个城市,但今天我发现我错了,我们一点都不像。你不会真的以为两个男人能在一起一辈子吧?谈几年恋爱得了,你觉得你乡下的父母能接受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爱上一个男人吗?你觉得可能么?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我们终究还是要过正常人的人生。 徐恩光的言下之意,不是这个女生也会有另外一个女生。 周泽远对徐恩光前面的话不置可否,但是后面…… “我家里人确实应该很难接受这件事,但不接受不是我隐瞒的理由,只要我足够坚持,再多给他们点时间,总会有他们接受的那一天的。” 徐恩光没有轻易放过他,继续逼问,“那如果他们永远不接受呢?” 周泽远没有迟疑,“尽孝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结婚生子这一条。”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徐恩光,他似乎没想到会从周泽远这里听到这么坚定的答案。 徐恩光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傅清蘅知道你的想法么?” 周泽远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这是我的事情。” 上辈子周泽远因为自己的懦弱逃避,伤害了很多人。 这辈子,与其说他是来改造的,不如说他是来赎罪的。 但是徐恩光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只是觉得周泽远的回答非常震撼,倒不是内容多罕见,而是他笃定的态度。 好久,徐恩光才说了句,“我收回之前那句说你变了的话,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周泽远,还是那么轴,轴到都有些死心眼了。” 周泽远闻言,轻声笑了下,他轴么?或许吧。 人轴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可惜的是,他花两辈子才明白这个道理。 第33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这顿饭终究是浪费了,周泽远看着餐桌上冷掉的饭菜觉得有些可惜,却也不后悔说刚刚那番话。 在徐恩光离开后,周泽远略坐了会儿也结账离开了。 他从餐厅里出来,戳了戳傅清蘅的微信,问对方在干嘛? 傅清蘅回复的倒是很快,就是语气听上去有些暴躁,【和邱扬他们一起打游戏,邱扬那傻逼一个劲儿给对方送人头。】 周泽远不是很理解他们玩的东西,便也没继续问这个,转而问起傅清蘅:【你今天晚上回不回宿舍?】 傅清蘅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道,【不回了吧,我们估计要打通宵。】 周泽远:【好。】 周泽远收回手机,本来打算回学校的,但想到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就从商场里买了点东西。 邱扬和傅清蘅,徐庭本来窝在傅清蘅的别墅打游戏,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只有邱扬一个人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管家给他们端了盘水果切盘过来,就离开了。 傅清蘅正在打游戏,然后就收到了几条支付宝的消息提醒。 邱扬离他最近,此时恰好偏了下头看到了,不由挑了挑眉,对傅清蘅道,“你给你那个男朋友开了亲密付?” 傅清蘅看到消息提醒时也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自己在周泽远炒股的时候,怕对方没钱花,又不好意思和自己开口,背着对方开通的,周泽远后面赚了钱后,他也就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听到邱扬的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 邱扬啧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将自己的手机丢到身后的沙发上,道,“给我看看你这个男朋友花了你多少钱?” 说着,伸手就要去抢傅清蘅的, 傅清蘅见状皱了皱眉,但一个不留神儿手机就被抢走了。 邱扬作为一个情场浪子,也经常给他的那些女朋友开亲密付,显然很了解这个东西,他娴熟的点进应用页面。 傅清蘅给周泽远开了两万的额度,对他们来说不多,但已经是顶配额度了。 让他瞧瞧这个周泽远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邱扬戳了戳调出账单,然后就看到了周泽远所有的消费记录,一个不落的念了出来,“79,299,596,198……” 邱扬念不下去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疑惑是发自内心的,“这都是些什么?” 满打满算,这也才一千来块钱吧。 傅清蘅新交的男朋友这么节俭的么? 原本傅清蘅被抢走手机还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听到邱扬的话,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疑惑。 他和邱扬想问一样的问题。 ——周泽远这都是买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在周泽远在系统的提醒下,也看到了消费记录,然后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傅清蘅这里。 邱扬将手机还给傅清蘅,挨了后者狠狠一记眼刀,他委屈的看徐庭,对方张大嘴巴,无声的对他说了句活该。 邱扬:…… 这边的傅清蘅拿回手机的主导权后,走出去几步,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了电话。 周泽远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但依旧悦耳。 周泽远在系统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误刷了傅清蘅的钱,不过好在他前不久才上交了一笔巨款给傅清蘅,所以今天的行为也不算误触规则,不然平白无故被电击就太不划算了。 周泽远和傅清蘅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支付宝绑定的卡里有钱,但是不知道怎么付钱的时候就变成了傅清蘅的钱。 傅清蘅想起自己之前拿周泽远的手机,将支付顺序改了。不过他显然不会在这时候说,只是轻声“嗯”了一句,但在周泽远说要把钱转回给他的时候,语气才明显硬起来,“不用,你之前刚给我一笔钱,现在和我分得这么清楚,是想将那笔钱要回去?” 周泽远当然没这个意思。 傅清蘅,“那不得了。” 顿了顿,傅清蘅扯开话题,问周泽远,“你刚刚买了什么?我看都是小金额的支出。” 周泽远:“这不快放寒假了么,我给家里买点东西,刚刚去一家服装店,给我爸妈买了身保暖。” 傅清蘅唔了一声,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才挂断电话。 傅清蘅转过身,就看到了徐庭和邱扬八卦的眼神。 “看什么?还打不打游戏?” 徐庭这次终于说话了,他抬起一只手,眼睛里盛满笑意,“这个不急,先说说你们小情侣刚刚腻腻歪歪在那边说什么?什么钱,你男朋友给你钱,我没听错吧?” 傅清蘅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这两人一直不肯放过他,最后傅清蘅实在磨不过两人,只能老实交代。 但他说的话,对于邱扬和徐庭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淡定如徐庭此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两个月,二百万本金,到手九百万?” 而另一边的邱扬,早就已经震惊到失声了。 被两人直勾勾盯着的傅清蘅有些心虚,其实这还是他故意把本金往多里说得,他只投了五十来万,但到手确实有九百多万,这点傅清蘅没说谎。 周泽远赚钱的能力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短短两个月就将手里的股票翻了好几番。 若是再给他点时间……本金再多点…… 傅清蘅阻止自己再往下想,但很快他又想起周泽远面不改色将手里所有还在持续盈利的股票抛掉的事情,心底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自豪感。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在庞大的财富面前仍旧面不该色? 傅清蘅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就遇到了。 想到这儿,傅清蘅不由斜楞了一眼眼前的两人,眼神微妙。 和周泽远在一起后,这两人就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他第一次谈恋爱,让他小心点,徐庭说话不像邱扬那么直白,但意思也大差不差。 傅清蘅知道两人其实一直很怀疑他和周泽远的关系能否长远,其实说来这也是他的锅,刚在一起就在朋友们面前闹着要分手,也就怪不得连沉稳如徐庭都觉得他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儿,傅清蘅也不由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傅清蘅才将这件事说出来,希望可以努力挽回他和周泽远这段恋情在朋友面前的形象。 错过这么一个绝佳的赚钱机会,绕是徐庭也有点懊悔,“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多的没有,一两百万你兄弟我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这些钱,若是按傅清蘅刚刚说的回报比,他不说发达,也着实能潇洒一阵子了。 提起这个,傅清蘅倒是不怕了,他反问回去,“我当时要是告诉你们,你们敢掺一脚么?你们相信他?” 徐庭被问住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这之前,周泽远在他们面前都不算个人物,顶多知道对方是傅清蘅的男朋友,但是跟着对方炒股……徐庭又不是疯了。 说实在的,他们现在所有的震惊和懊悔,不过是看到了周泽远赚到了钱。 如果没有呢…… 如果傅清蘅一开始就拉着他们一起炒股,就算徐庭和傅清蘅关系好,也不敢把手头的钱全投进去。 想清楚这一点,徐庭清醒了许多,大脑没那么晕涨,心情也不那么激动了,他对傅清蘅苦笑,感叹了句,“你这是什么运气,你这哪是找了个对象呀,这是直接将财神爷捧回家了呀。” 一旁的邱扬也回过神儿,幽幽的说了句,“是啊,为什么同样找对象,你找的对象不仅不花你的钱,还能给你钱呢?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傅清蘅努力不笑得太放肆,但是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短暂的骄傲过去,傅清蘅想起周泽远的话,突然对面前的两人道,“我这里倒是有个赚钱的生意,你们要不要掺一脚?” 徐庭和邱扬闻言,眼睛陡然一亮,他们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也是个赚钱的金娃娃来着。 虽然没有周泽远的一鸣惊人,但他们跟着傅清蘅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两人也习惯了以傅清蘅马首是瞻。 可以说,除了他们之间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深情厚谊,后者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周泽远此时还不知道他的无心插柳,竟然让傅清蘅掌权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年。 很快,寒假就在学生们的翘首以待中如期而至。 傅清蘅送周泽远去车站,周泽远老家没有飞机场,好在高铁还是直达的,路上只要六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 高铁直达的自然不是周泽远的老家,而是市中心,周泽远从市里出来,还要坐车去县城,然后转公交或者租个车才能到家。 因为路上的时间实在耗费的太多,所以周泽远不得不定了个很早的车票,早上五点多他就要到车站候车。 周泽远本来不想让傅清蘅送的,主要是时间太早了,加上他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箱子,他约个专车就过去了,但傅清蘅执意要送,周泽远劝了几次都没劝动,只好同意。 傅清蘅早上出门的时候,脸一直都是黑着的,明显还在气周泽远不让他送的事儿。 五点多钟的清晨起着薄雾,天也只有朦胧亮,全靠路边的路灯照明。 因为提前和宿舍大爷说好时间,所以傅清蘅和周泽远下楼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着。 周泽远的行李箱还是刚入学的时候网购的,轱辘碾过学校地砖的声音贼大,几乎到了吵闹的地步。 虽然放了假,但这个时间点赶车的学生还是少的,一路上他们几乎没遇见过人。 两人穿过教学楼和图书馆中间的马路时,周泽远三步并两步的追上去,握住了傅清蘅的手。 傅清蘅第一反应就是甩,但甩了一下没甩开,他转过身,淡淡的看了周泽远一眼。 周泽远抓住时机,赶紧对傅清蘅笑了下,后者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但两人的手却紧紧牵在一起,直到上车才放开。 第34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六点半的时候,两人抵达车站。 高铁站外的路边停满了来送亲朋好友的车,傅清蘅的豪车混在其中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因为来的晚,傅清蘅不得已将车往前开了开,终于找到一个空位。 他将车停稳,周泽远就下去了,把自己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刚放下,就看到傅清蘅也迈着他双大长腿从车里下来了。 傅清蘅没有过来帮忙,而是双手插兜的倚靠在车门上,眼神郁郁地盯着周泽远。 从周泽远的角度看,傅清蘅背后是无边夜色,启明星在他头顶熠熠生辉,一身黑衣的傅清蘅几乎要和身后的黑车融为一体了。 周泽远知道傅清蘅因为两人要分开一个月的事情不高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到这儿,周泽远也只能开口安慰道,“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过完年就买最早的票回来。” 傅清蘅依旧不作声,眼睛不错珠的盯着周泽远,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周泽远看了看四周,趁无人注意,拽着行李箱上前几步,他的手抵在车门上,而傅清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两人眼睛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周泽远低下头亲了亲后者的嘴角,轻声道,“乖,听话。” 傅清蘅讷讷的垂下头,算是接受了周泽远注定要离开的事实。 温存的时间注定是短暂的,很快两人身后就响起了车辆的汽笛声,人也越来越多了,周泽远也要进去了。 周泽远道,“走了。” 到了这个时间,傅清蘅也舍不得再耍小性子了,朝周泽远点了点头,开口道,“嗯。” 周泽远笑了笑,拉着起行李箱朝着最近的入口走去,临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傅清蘅依旧保持之前自己离开的那么姿势,他朝对方挥了挥手,“回去吧。” 傅清蘅却置若罔闻,似乎要坚持目送周泽远进去,周泽远无奈,只好走进去了。 周泽远检票的时候,掏出手机给傅清蘅发消息,傅清蘅在周泽远进站后略站了几分钟就离开了,两人隔着手机发消息。 周泽远让傅清蘅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两人今天起太早了,担心傅清蘅白天困。 傅清蘅也应了。因为放假,他也就没回宿舍,直接回了别墅区。 和周泽远又聊了会儿,傅清蘅就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给周泽远发消息,才知道对方刚刚下车。 傅清蘅掐指算了算,周泽远竟然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的高铁。 这要是他的话,还不屁股坐麻了。 傅清蘅坐在餐桌上,吃着早中午饭不着边际的想。 但这还是不是最麻烦的,周泽远下高铁后还得转大巴去县城,然后从县里坐公交去乡下。 这么一算,周泽远这一天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路上了。 周泽远坐上大巴之后,两人就改成打视频了。 之前周泽远坐高铁的时候就给傅清蘅拍过外面的风景,主要是从北到南的风景的变化,但坐上巴士后就没这个必要了。 巴士是那种城郊巴士,能直达县城,票价的话在三十五,周泽远将行李放好后,就专注和傅清蘅聊天。 傅清蘅给周泽远展示自己的午餐,然后才想起问周泽远有没有吃东西。 他本身就不是多细致的人,直到和周泽远在一起才慢慢学会如何去关心一个人。 看着傅清蘅满脸懊恼,周泽远安慰他,“我早上候车的时候有买早餐吃,中午就算了,我坐车的时间太久也没什么胃口。” “好吧。”傅清蘅的脸挤在巴掌大的手机屏幕里,他似乎在走动,在周泽远的视角里,傅清蘅整个人晃来晃去的。 另一边的傅清蘅也确实在走路,知道周泽远在饿肚子后,傅清蘅也没什么胃口了,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继续和周泽远聊天。 说起来,他和周泽远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对方是哪里人。 傅清蘅见过周泽远的身份证,但是那上面短短的几行字怎么能替代肉眼实际看到的风景呢,傅清蘅便缠着周泽远给自己拍,周泽远拗不过他便将镜头转过去对准车窗。 其实也没什么好拍的。 周泽远此时刚出市区,目之所及的都是公路和越来越低矮的建筑,以及道路旁望不到尽头的绿色。 周泽远觉得稀松平常的东西,在傅清蘅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看来却不一样。傅清蘅倒不是没见过南方的城市,但是一想到这是周泽远出生的地方,他便觉得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看到傅清蘅这个反应,周泽远也觉得很有趣,本来兴致不是很高,后面却就自动充当起了临时向导。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 要不是周泽远在高铁上给手机冲了电,手机里的电量都坚持不到家。 到了县城,周泽远看着手机顶端剩余30不到的电量,便在傅清蘅的恋恋不舍中,温柔坚定的挂断了视频。 不挂也不行了,再聊一会儿他手机就关机了。 到了县城,周泽远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周父周母早就知道他今天回来,知道儿子已经到了县城也非常高兴,说到时候会开车去村口接他。 周母嘴里的车,自然不是汽车,而是乡下最普遍的油车。 周泽远应了,在车站等了会儿就等到了回家的公交。 大概是因为周泽远的这张脸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即使一年只回来两次,司机师傅依旧记得他,瞧到他上车就热情的打招呼,“放假啦?” 周泽远倒也不惊讶司机师傅记得自己,因为乡下坐车的人本就不多,公交车和其他车不一样,线路相对固定,再加上近年来轿车普及后,很多人出行都开私家车了,公交车的客源也就跟着固定了,基本上坐车的都是些老人和学生坐车。 周泽远在县城里上了三年高中,司机可不就记住他那张脸了么,但脸上还是笑着应了句,“对,放假了。” 司机师傅在周泽远坐稳之后就关上了车门,对周泽远道,“现在还不到发车时间,要等个十分钟,你不介意吧?” 周泽远笑着说了声没事,然后问了句,车票多少钱? 司机师傅回答,“八块。”然后不等周泽远问,就自顾自的解释说现在生意难做,越来越少人坐公交了,有时候跑一趟都赚不回油费,这才涨了价。 周泽远表示理解,并且知道这种情况随着私家车的普及,以后会愈演愈烈,他拿出手机扫了下司机贴在车上的二维码,付了钱。 付完钱后,他就低头玩手机,自从自己说不聊之后,傅清蘅那边果然变得很安静,这段时间一个消息都没发过来。 周泽远手指摩挲了下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欣慰对方的乖觉了。 司机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视频,只在有人靠近车门的时候,才按下按钮,打开车门。 后面陆陆续续上来一些人,但也只勉强装了半车。 发车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司机叹了口气,但还是启动了车子。 南方的路山多路陡,车子开起来晃晃悠悠的,周泽远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很快,他就到了家。 这时候的周家远没有上辈子在城里买车买楼的风光,还窝在一个山沟沟里。 周泽远下车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早早等待在村口的周父。 公交车在放下人后,从车尾喷出一股尾气,又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周泽远放下行李,看着年轻十几岁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他还记得上辈子对方在得知自己和一个男人纠缠了十多年时愤怒的模样,那张年迈且眉头紧皱的脸,和眼前这个因为看到上学久归的儿子时笑容满脸的脸重合在一起。 和大多数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样,周父也是个不善表达的性子,即使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在儿子走到面前时,也只是干巴巴的从嘴里挤出一句,“回来啦?” 周泽远在心里叹口气,大概明白自己的性子是随了谁,笑着“嗯”了一声。 周父念叨了一句,“回来就好。”然后就帮着儿子将行李抬到了后车斗,周泽远才上去。 虽然进了村,但是距离他家还有不近的一段路。如果周父不来接,让周泽远自己走回去,估计要半个小时。 有了周父的油车加持,两人很快就到家了。 周母听到车声,就喜气洋洋的迎了出来,一顿亲热寒暄是少不了的。 好在周母还记得儿子舟车劳顿了一天,拉着周泽远说了会儿话,就让周泽远洗手吃饭了。 周泽远吃完饭,才去想起去整理自己的行李,但这时周母已经帮他收拾了,本来以为儿子箱子里装回来的都是些换洗衣服,没想到竟然还有不少礼物。 像是女款外套和明显不合儿子身的男款保暖内衣,上面连标签都没拆呢,一看就知道是儿子买给他们的。 周母看着那些东西,表情是既高兴又埋怨,对着儿子道,“花这个钱干什么,我和你爸在家里穿什么不一样?我看你就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还像点样子,箱子里大多还是前两年买的,有的袖口都磨得不像样子了,现在哪有小伙子愿意穿得这么寒酸,你才应该给自己买点新衣服,惦记我们做什么?” 周泽远在周母说他身上这件衣服的时候,表情有明显的不自然,好在周母没注意到。 周泽远身上的衣服是傅清蘅给他买的,傅清蘅也有一件同款。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情侣衫了。 周泽远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兼职赚了点钱,想着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就给你和爸买了几件,都不贵,后面我再给你们买。” 第35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听到周泽远这么说,周母很高兴,话里带着乡下人特有的淳朴,“那也不应该花,你手里要留着点钱,以后万一用得着呢。” 周泽远从床上挑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洗个澡,闻言道,“我留着呢,没花光。” 聊到这儿,周泽远想起什么,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东西来。 ——是他在学校的at机里取出来的一万块钱。 周泽远把钱交给了周母。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才敲定的金额。 两万有点多,五千有点少,一万块钱就不多不少正正好了。 除去傅清蘅的钱,周泽远自己也赚了十几万,大头放在傅清蘅哪里,自己留了几万块开销,从中拿出一万块钱给父母,算是过年给的红包了。 周泽远觉得不多,但这笔钱在周母看来却已经很多了。 周母看到钱后的第一反应是,“你兼职赚这么多钱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呀?” 在周母的眼中,儿子的学习永远摆在首位,即使家里困难成这个样子,在儿子刚考上a大家里拿不出学费的时候,她也从来不肯让周泽远像村里其他男孩子一样去工地打工。 在她心中,儿子的书写字的,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去抓火柴棒,家里的活儿能不让儿子沾手也不会让他沾手。 可以说,周泽远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也一直被家人尽可能的宠溺着,好在周泽远也争气,入学后就一直包揽了学校的奖学金,所以周母这个观念也就更根深蒂固了。 学习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就得靠边站。 周母不是不喜欢钱,但她觉得那是他们为人父母应该考虑的事情,而儿子只要专心读书就好了。 周泽远:“不耽误,我给人家翻译材料,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可以顺带着复习下英语。” 听到这话,周母就放心了,“那就好。” 她低下头,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在那叠纸币上摩挲了下,但最后还是将其塞回了周泽远的行李箱。 “家里用不着钱,你拿去留着买学习资料或者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周泽远阻止母亲的动作,“我给自己留钱了,这是给你和爸的。而且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和爸爸商量。” 周母不解地抬起头看他,周泽远顿了顿,然后认认真真的道,“我打算继续读书,学费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自己解决,就是工资的话可能要往后推迟几年。” 周泽远去洗澡了,出来时周父来他房间找他。 虽然是乡下,但是父母很注意保持和儿子之间的尺度,基本上能不进儿子房间就不进,周母就算来,也只是为了拿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 看到父亲在自己房门前踌躇,周泽远便知道母亲已经将他的话告诉了父亲。 周父身上有股浓郁的烟味,显然之前就抽了不少,就是此时手指间也夹着半根香烟。 周父的话永远言简意赅,“我听你妈说你打算继续往下读。” 周泽远:“嗯。” 说完这一句,两父子就又都沉默下来。 周泽远也不觉得奇怪,他和父亲的性子太过相似,都是那种内敛的。 两人在客厅里落座。 周泽远给父亲倒了杯水,周父神色松了松,接着刚刚的话道,“你想读书是好事情,我和你妈支持你,学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妈想办法。” 周泽远将手里的茶壶放下,道,“学校有奖学金,我自己这几年也存下来一些钱,你们不用担心。” 周父听到这话,嘴角勉强牵了牵,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每个月给周泽远多少钱么,就算对方再省着花,一个月又能富裕多少呢?孩子懂事拿这话来安慰他,他却不能当真。 不过距离周泽远读研究生还有一年多时间,他们从各处紧紧,总能凑出学费的,想到这儿周父的心松了松,抬起胳膊抽了口烟,这才道,“一个学校那么多学生呢,奖学金哪里是那么好得的,你也别太有压力,能争就争,争不到也没关系,家里就算不宽裕,也少不了你的学费。” 周泽远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段父与子之间的短暂交流算是暂时性的画上了句号。 周泽远回房间睡了会儿,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他是被视频铃声吵醒的。 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周泽远醒过来,瞄了他一眼,悠悠哉哉的说了句,【你睡了十五个小时。】 周泽远也被这个时间惊到了,赶紧从床上起来,刚刚还响个不停的手机也安静下来。 周泽远拿起手机一看,是傅清蘅发过来的视频邀请。 周泽远揉了揉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睡了那么长时间,明明他刚开始只想躺一会儿,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还是系统主动给他答疑解惑:【你身上的气运改变了。】 周泽远不是很明白这个词,重复道,【气运?】 系统201给出肯定的答复,【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你身上的磁场,电脑重启需要关机再开机,人自然也一样】 周泽远依旧不是很理解,但他接受了系统的说法,这么长时间已经让周泽远确信系统不会害自己。 系统201看周泽远一点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有点好气又好笑,将之前自己的发现解释了一番,重点放在两个气运之子的争夺上。 周泽远听着也忍不住有些惊心,但随即想到系统说自己身上的气运已经改变,整个人便又放松下来。 系统的语气有些怒气不争,【你就一点不在意自己气运之子的身份被夺走?】 周泽远真的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爱的人都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在系统201也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生气,绕着周泽远飞了一圈,又落在周泽远的床上,沉默了许久,最终道,【你的气运虽然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收走了一部分,但也没被全夺走,只是避免了你和傅清蘅两败俱伤的结局。】 周泽远很聪明,结合系统说的前面说的星际明令禁止一个小世界同时出现两个气运之子,以及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见到系统的行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周泽远不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虽然问句,但也难掩其中的笃定,【是你帮的我们?】 系统被周泽远灼热带着亮光的眼神看的有些害羞,但还是硬着嘴道,【我这也不算是纯粹为了帮你,主要是为了不想第一次做任务就挂零。】 系统虽然这么说,但周泽远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感激,伸手捏了捏系统的小翅膀,轻声但是饱含感情的说了声,【谢谢啊。】 系统……系统感觉自己的cpu要烧起来了,它没告诉周泽远的是,为了让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同意和自己做个交易,系统付出了一点点自己的本源能量。 好吧,其实有点多,不过剩余的也足够系统离开这个世界了。 也因为这样,系统可能未来很多年都会进入半休眠的状态,不过在它进入休眠期前,系统还是叮嘱周泽远道,【我不在的时间,你也要好好改造呀,我会时不时抽查你的改造进度的。】 周泽远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什么,声音里有些担忧,【我能为你做什么?】 系统:【好好改造就行了。】 周泽远答应了。 系统放心的去睡觉了。 额,不,是休眠。 周泽远缓了一会儿,然后才给傅清蘅打了视频过去,此时他想起系统的话,才知道他和傅清蘅在一起有多不容易。 傅清蘅那边似乎一直在等他的视频电话,几秒之后视频就被接通了。 傅清蘅敏锐的察觉到了周泽远的开心,声音里带着点酸,“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周泽远:“因为想到了你。” 傅清蘅的脸几乎立刻就红了起来,讷讷的骂了句,“油嘴滑舌。” 周泽远说的是实话,两个人躲着去说悄悄话了。 两人保持着一天一个视频的频率,就这样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过很快周泽远就顾不上和傅清蘅聊天了,因为过年,他们家要备年货、扫房子、贴春联……周泽远也被周母抓了壮丁,家里的两个大男人被周母指挥的团团转。 大年三十那天,傅清蘅突然发给周泽远一张照片,后面附着一句话,【下雪了。】 在a城住了十多年的周泽远早已经失去了对雪的新鲜感,但还是给面子的发过去一句,【很漂亮。】 然后就被周母喊拿块腊肉来。 周母说,中午要给他们父子俩做炒腊肉。 因为有周泽远拿回来的钱,这个年过得异常奢侈。 大概是心疼这个在外求学的儿子,周母光是腊肉腊肠就准备了一大堆,琳琳琅琅的挂了一排。 从周泽远回来就开始做,晾到现在正好能吃。 周泽远遥遥应了一声,然后就放下手机出去了。 周母的手艺没得说,因为不是年夜饭,所以周母只是简单的炒了几个菜。 三人围着餐桌吃饭,然后周泽远就再次不负众望的吃撑了。 周泽远放假回家这么久,周母似乎还没从儿子回家的新鲜感里走出来,每次都给儿子碗里夹一堆菜,周泽远又不能不吃,只能硬着头皮吃完。 他们老家这边的大米又特别好吃,周泽远经常一个不留神就吃撑了。 所以这到底怪谁? 周泽远在院子里溜食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过完年回学校的时候,傅清蘅会不会认不出自己,毕竟他从回家到现在少说长胖了五六斤。 这个空档儿,周父拿着手机从屋里出来了,看周泽远的眼神特别的奇怪,就在周泽远疑惑的时候,周父开口道,“你二大爷说你有两个同学过来了?” 第36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开着周父的车赶到村口的时候,遥遥就看到了那两个被村里大爷大妈围住的两个年轻人,此时两人正被村里的老人揪着问问题。 村里久不见新面孔,来的两人又是长得这么俊的后生,老人们难得表现的热情了些。 这边老一辈的人习惯了讲方言,但傅清蘅和邱扬两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哪里听得懂,回答的时候那叫一个艰难。 好在傅清蘅及时看到了周泽远,赶紧朝周泽远挥手。 车轱辘越过田埂,又碾过地上的枯草,最终稳稳的停在傅清蘅面前,周泽远捏住手刹,笑着问傅清蘅,“你怎么来了?” 傅清蘅回答:“我们开车出来玩,顺路来看看你。” 傅清蘅回答周泽远的话的时候,眼睛不住的往对方身上瞟,里面是藏都藏不住的好奇。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周泽远。 嗯,接地气。 此时的周泽远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外套,脚踩一辆农用三轮车,可不就看上去非常接地气么? 虽然听到傅清蘅这么说,但周泽远哪里不知道这就是个借口。 傅清蘅想去哪里玩不行,怎么就顺路顺到他老家来了呢?分明就是借口来看自己的。 周泽远没拆穿傅清蘅的谎话,因为他的心情和傅清蘅是一样的。两人分开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周泽远也想他。 不过村口显然不是个诉衷肠的场合,看到周泽远来了,许多老人和他打招呼,“阿远,这是你同学啊?” 周泽远嗯了一声,然后挨个叫人,又回答了老人们一串问题,这才将傅清蘅和邱扬成功从人堆里解救出来。 傅清蘅还好,邱扬对周泽远对乡亲们解释自己是他同学的话倒是挺有异议,但他也只敢小声嘀咕几句,被傅清蘅瞪了一眼后,就变得乖觉了很多。 周泽远也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心上。 接到人,就该回家了。 周泽远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车斗,对傅清蘅道,“要不要上来?” 傅清蘅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 邱扬见状,不可置信的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那我呢?” 傅清蘅指了指停在旁边的越野车,道,“你当然是去开车啦。” 邱扬小声骂了傅清蘅一句“有异性没人性”,但骂完后又觉得不对,周泽远和傅清蘅都是男的,不算是异性。最后邱扬纠结了半天,在周泽远启动车子后,依旧没把自己绕出来,看两人俨然没有等自己的打算,邱扬气的在他们身后大叫,“等等我呀。” 回应他的是傅清蘅的一声惊喜的喊声。 好在周泽远这个东道主还算尽职尽责,没有真的将邱扬这个客人抛到脑后,带着傅清蘅感受了下三轮车的快乐后,就捏手刹,停在原地等他赶上来了。 三人,两辆车,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周泽远家的院子显然没有这么大的空地停车,最后周泽远指挥着邱扬,让后者将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周泽远打算领人回家,然后傅清蘅喊了句“等下”,跳下车,从他们开来的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拎出来许多礼品。 面对周泽远明显变揶揄的眼神,傅清蘅只能嘴硬解释道,“这是我们从服务区临时买的。” 周泽远扫了一眼那些一看就很高档的礼物,善良的没有戳破傅清蘅的谎话,他接过傅清蘅手里的东西,在前面领路。 周父和周母早早就在家里等着了。 邱扬在进门的时候,还洋洋得意的给周泽远炫耀自己的优秀,第一次来周泽远他们村就有大娘热情的给他拉纤保媒了,周泽远配合性地点了点头,抽空给明显变紧张的傅清蘅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傅清蘅想说自己根本不紧张,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好吧,他确实有点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见周泽远的父母,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从屋里走出来的周母显然听到了邱扬吹嘘的话语,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住,显然没想到儿子的同学竟然是……这么活泼的性格。 这一迟疑,傅清蘅他们就进门了。 傅清蘅一进门就看到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客厅,不用猜就知道这就是周泽远的爸妈了,他走上前,乖觉的喊了一声叔叔阿姨,然后就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 “我是周泽远的舍友,我叫傅清蘅,阿姨你们喊我清蘅就好,大过年的还过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傅清蘅落落大方的态度显然很招人喜欢,看周母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了,就连木讷如周父脸上都露了笑。 邱扬在外面咋咋呼呼说个不停,进门后也表现的可圈可点,跟在傅清蘅身后喊叔叔阿姨。 周母对他们的称呼笑着应了,但对傅清蘅递过来的东西却迟迟不敢接,尤其她的目光扫到其中一个外包装上写着的燕窝两个字时,更是眼皮猛地一跳,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傅清蘅准备的东西又多又杂。 有一些过年的时候人们常送的东西,被周泽远拿进来。 也有一些肉眼能看到的高档礼品,比如之前周母看到的燕窝,和给周父准备的茅台酒,被傅清蘅拎着。 在周母眼中,傅清蘅送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不管傅清蘅如何说,周母都坚持不肯收。 邱扬看着几人就那么僵持在那里,凑上前插科打诨道,“我的东西不贵,阿姨,只要二三百。” 邱扬送的是一套护肤品,这个倒不是他买的,而是他从自己老妈那里拿的,反正他妈妈这种东西特别多,有时候自己都拿去送人情,他拿一套两套也不起眼。 邱扬的妈妈是一家奢侈品的中国区代理,自己旗下也有美容院,里面的产品在外面都是见不到的那种,邱妈妈要是知道自己店里几万一套的护肤品被儿子说成只值二三百,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但邱扬这么说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几人的目光顿时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周母狐疑的看了眼邱扬手里的东西,见其外包装虽然看上去也很高档,但是不是电视上常见的大牌,便也真的信了邱扬的话,神色明显轻松起来。 傅清蘅见邱扬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周母的认可,气的牙疼,一边懊悔自己准备礼物的时候考虑的太少,一边又气邱扬的机灵。 就算他现在说自己手里的燕窝是水货,不怎么值钱,但那茅台酒又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送的是假酒吧! 最后还是周泽远看不下去,将东西接了过来,周母见状嗔怪的看了周泽远一眼,似乎在责怪儿子不懂事,怎么什么东西都敢接。 周泽远笑着解释,“人家特意给您买的,推来推去多伤感情,再说了我们关系真的特别好,您就收着吧。” 说完,周泽远就跟向傅清蘅求证似的,看了后者一眼。 听到周泽远前面那句话,傅清蘅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调侃,但是此情此景,他不认也不行,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周泽远,然后认下了那句周泽远和自己关系好的话,“没错,阿姨,你就收下吧。” 有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最终周母还是忧心忡忡的收下了那么高档礼物。 但收归收,周母在对待儿子的两个同学时,态度明显有差别。 对待送了重礼的傅清蘅,周母是客气中透着一股拘谨。 但面对邱扬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邱扬的性格又是那种人来疯,他对乡下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所以看到什么觉得新鲜的东西,都要来问周母。 这对周母来说,绝对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她年轻时嫁的老公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结果生的儿子也一个样,邱扬的到来对周母来说可以说是个惊喜。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几个小时后,周母看邱扬的眼神已经透着一抹慈爱了。 而周父,显然就是个以老婆马首是瞻的男人,见妻子喜欢儿子这个小同学,便也跟着爱屋及乌,在邱扬问东问西的时候显得耐性十足。 邱杨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爸妈都是圈子里有名的工作狂,两个人似乎把赚钱当成了唯一的目标,对这个儿子自然也就缺少几分关怀了。 在周母得知两个人开了一路车,午饭都是对付吃了几口的后,就忙乎开了,张罗着要给两人做饭。 邱扬就凑在周母身边给灶台烧火,一边拉动风箱,一边询问灶台和风箱的运作原理。 周母耐心的给他解释,有时候解释不上来,一旁的周父就会帮忙解释。 这边的气氛其乐融融,另一边傅清蘅那里就不怎么好了。 周泽远家的客厅和厨房是连着的,所以从傅清蘅坐得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厨房的场景。 傅清蘅倒不是没想过像邱扬一样凑到周母面前刷好感,但是不知道是他送给周母的礼物震慑感太重,还是他这人天生距离感太重,反正知道他一靠近,周母脸上就露出肉眼可见的紧张。 周父的态度倒还好,但和他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和邱扬的话多。 一来二去,傅清蘅自己也放弃了,缩回客厅,继续当自己的吉祥物。 但邱扬缠住周泽远爸妈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起码在周泽远拉着傅清蘅去自己屋里的时候,傅清蘅就体会到了这种好处。 关上房门后,周泽远和傅清蘅的眼神就缠在了一起,两个在房间里拥抱接吻,最后傅清蘅躺在周泽远的床上,细细打量周泽远长大的房间。 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奖状。 傅清蘅仔仔细细的看那一整面墙的奖状,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二年级、三年级……再到初中、高中,周泽远几乎包揽了他所在年级的所有奖状。 小学的时候还好,除了成绩也没什么可夸的,但初高中后,奖状的花样就明显多了起来,尤其在体育方面,周泽远几乎拿了大满贯,从接力跑到两千、五千、跳远、蹦高……傅清蘅甚至还看到了铅球项目。 看着那么多鲜艳夺目的第一名,傅清蘅在心里默默腹诽,怪不得周泽远看着文质彬彬却有一身怪力,这高中就苗头很大嘛。 傅清蘅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朴素的领奖台,而每次上台领奖的周泽远,面容也从一开始的稚童,慢慢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第37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泽远本来去给傅清蘅拿水果,进来就看到傅清蘅以一种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墙上的姿势,在看自己的奖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出一种害羞的情绪,“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傅清蘅回过头,语气却很认真,“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拿这么多奖状。” 这不是夸张,在周泽远进来前,傅清蘅曾试过尽力张大手臂,但是仍旧没能将这满墙的奖状囊括在内。 周泽远闻言却笑了笑,并没有把傅清蘅的话当真,他是知道傅清蘅自己就有一橱窗的奖杯的,只不过对方不怎么放在心上罢了。 论优秀,傅清蘅丝毫不输给自己。 周泽远的目光扫过这满墙的红黄奖状,语气中带着些困扰的道,“本来之前打算清掉的,但是我妈不肯,说是要留做纪念。” 傅清蘅转过头,“我同意阿姨的做法,为什么要清理掉呀?这多有纪念意义。” 周泽远其实也就是朝他发发牢骚而已,说起来这些奖状也伴随他走过了整个青春,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奖状的意义早就不仅仅局限于一张张纸了。 周泽远转瞬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身后,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有机会问傅清蘅怎么会突然想到过来找他,还带着邱扬。 不得不说,当周父告诉他有两个同学找过来时,周泽远立刻就想到了傅清蘅。 但是……两个? 傅清蘅实话实说,“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实在太久了,我怕自己睡着,所以就拽上了一个人。” 这算是承认自己是特意来看周泽远的了。 傅清蘅来之前还担心周泽远觉得自己太黏人,但是后面看到周泽远的反应就放下了心,于是在周泽远又问起这个问题,干脆和盘托出了。 周泽远摸了摸傅清蘅的头,夸了他一句,“聪明。” 知道不能疲劳驾驶。 但随即想到大过年的邱扬被傅清蘅从家里拽出来,对方家里不生气的么? 两人说着说着,就一起躺在了床上。 十指紧握,感受彼此掌心的温度。 听到这话的傅清蘅抬起胳膊,虚撑着自己的头,理所当然的道,“不会,你不用担心。” 刚开始,傅清蘅本来想拽徐庭一起过来的,但是一想到后者此时合家欢的局面,他就跳过了这个选项,找到了同是孤家寡人的邱扬。 傅清蘅和周泽远解释了下邱扬家里的关系,大概就是两个工作狂的联姻,生下儿子后,两边几乎就不怎么来往了。 傅清蘅说到这里似乎怕周泽远同情邱扬,赶紧补充道,“他爸妈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都只有他一个孩子,以后两边所有的钱都是他的。” 这么一想,邱扬确实算是许多不幸家庭中的幸运儿了。 不再说这个话题,傅清蘅和周泽远躺在床上,两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彼此,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起来。 周泽远看着傅清蘅颤动的睫毛,第一次向对方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你来,我很高兴。”说完,似乎觉得只一句话力度不够,周泽远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非常高兴。” 傅清蘅的心跟着周泽远的话颤了颤,不等他说什么,周泽远的头就凑了过来,贴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极尽温柔缱绻的吻。 等两人再分开,傅清蘅的脸已经完全红了,一双眼睛带着水光,含羞带怯的看着周泽远。 周泽远没忍住,又亲了亲他,这次的范围就扩大了许多了,傅清蘅的眼皮是重灾区,其次就是额头。 就是上辈子两人也没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周泽远就像是亲不够似的,一直在傅清蘅的脸上啄吻,直到周父来敲门,告诉他们要吃饭了。 周泽远打开门,然后就看到周父不解的眼神,似乎不明白儿子大白天锁什么门。周泽远走出去,在周父的目光探进门前,将身后的门及时掩上,道,“我朋友太累,已经睡了。” 周父不赞同的皱了皱眉,“那也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呀。” “没关系,给他留一点饭,待会我给他端过来。”周泽远道。 “好吧。”周父叹了口气,然后就是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屋里的傅清蘅都快冒烟了,他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脸完全盖住,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他实在太容易有反应了。 他现在都不能见人,反观周泽远这个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傅清蘅咬紧嘴角,深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但他终究没有脸,在拜访周泽远父母的第一天,就躺在屋里不出去,等身上的反应平复下来,傅清蘅搓了搓脸,然后就装作没事人一样出去了。 这时候,周泽远他们已经动筷子了,周母看着走进来的傅清蘅,有些惊讶,连忙将自己手里的筷子放下,然后一边狠狠的拍了下儿子,一边朝着傅清蘅歉意的道,“唷,你瞧这事儿闹得,小远说你睡下了,我们就没等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周母的话反而让傅清蘅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摆手,“不不不阿姨,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刚来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周泽远被周母拍了后背之后,就站起来,从厨房拿出一副新的碗筷,打断两个没完没了的寒暄,将碗筷塞进傅清蘅手里,推着人坐下。 傅清蘅坐在周泽远和邱扬的中间,后者的筷子里此时还夹着一块腊肠,此时用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口吻对傅清蘅道,“清蘅,你快尝尝,阿姨的手艺绝了,这个腊肠特别好吃,阿姨刚刚答应我,等我走的时候,要给我装上一箱!我实在太幸福了。” 周母被邱扬哄的眉开眼笑,傅清蘅也从善如流的夹了块腊肠,吃完后点点头,说了句,“好吃。” 见傅清蘅这么说,周母笑着道,“那到时候我给你也装上点,对了……” 傅清蘅赶紧撂下筷子,抬头,正襟危坐的看向周母。 周母被他这个夸张的反应也震了下,然后脸上的笑变真切许多,“听小邱说,你们在公路旅行?” 周母其实也不太懂这个词,但是她知道现在有些年轻人和他们这辈人不一样,有个车就能说走就走,但想到明天就大年初一了,便想留傅清蘅他们住几天。 刚开始这个念头也没有特别强烈,但是听邱扬说他们已经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车,傅清蘅又一上去就睡着了,反而坚定了周母的想法,几分钟前她刚尝试了问了问邱扬,后者却说还要问下傅清蘅。 这不,傅清蘅刚下来,周母就问了,“你们反正去哪里玩都是玩,不如在阿姨家住几天,别的没有,腊肠腊肉还是能管饱的。” 傅清蘅当然不会拒绝了。 然而,傅清蘅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吃完饭,很快就天黑了。 也就该考虑傅清蘅他们今天晚上住在哪里的问题。 还在乡下的房子都宽敞,房间不少,也有富裕的被子。 下午的时候,周母喊周父买了两个新电热毯过来,也是怕两个北方仔不习惯他们这里湿冷的天气。 周泽远妈妈给两人各自抱来一床棉被,然后傅清蘅和邱扬就这么安顿下来。 大年三十有守夜的习惯,傅清蘅和邱扬陪着周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周泽远则被周父叫出去看下两人的车。 傅清蘅想跟着去,被周母叫住了,“外面冷,让他们爷俩去就行了,我们看电视。” 傅清蘅听到周母这么说,也只能作罢。 夜间的乡下还是很安静的,只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周父拿着大功率手电走在前面,周泽远则落后他一步的距离。 周泽远知道父亲一定是有些话想对他说,不然不可能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乡下人少,自然也鲜少发生偷盗的事情,傅清蘅的车好端端的锁着,有什么可看的,但他还是乖乖的跟在父亲后面出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周父就说话了,“怎么之前没听到你提这两个朋友?” 周泽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之前关系一般,后面慢慢经过一些事情,才熟起来。” 周父不做声了,好半天才叮嘱儿子道,“我看你那两个朋友都是不差钱的家庭,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既然是做朋友,你就不能光想着占人便宜,人家起初不说什么,但久而久之心也就寒了。” 类似的话周父没少说,但是周泽远上辈子却没做到,此时再听到,可不就满心复杂,但他还是沉声答应了,“我知道的。” 周父满意了点了点头。 两人去看了下车,然后就回去了。 坐在客厅里的傅清蘅一直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人进来,脸上下意识就露出了一抹笑,周泽远也回了个笑。 打头的周父看不到身后的儿子,却看到了傅清蘅的反应。 他总觉得傅清蘅的反应哪里看上去怪怪的,但等他再看,傅清蘅则恭敬的朝他点了点头,周父也点了点头,然后坐到周母身边,陪妻子一起看电视。 上了年纪的人的精力总是跟不上年轻人,大概十点多一点,周母就有些困了,和儿子说了声,两人就回了房间。 周父给妻子打来热气腾腾的洗脚水,进来就看到妻子正在看儿子朋友送来的礼物。妻子的手先是爱不释手的抚过那些护肤品,然后就落在傅清蘅送来的那些东西上,叹了口气。 两人这么多年夫妻,周父还不能知道妻子在想什么,当即道,“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儿子朋友走的时候,就多往他们车里放些腊肉腊肠。” 第38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周母总算是知道儿子眼都不眨就收下这么贵重东西的根子在哪里了,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道,“这能一样么?腊肉腊肠能值多少钱,这些又值多少?” 周父不吭声了,帮妻子脱掉脚上的鞋袜,沉默着给对方洗脚,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周母也没指望从丈夫这里问出什么,想了想,从身旁的抽屉里翻出两个红包,然后又各自往里面塞了五百块钱,做完这些,周母又忧虑起家里的腊肉腊肠不多,拍着大腿懊悔,“早知道就多做点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还是周父出了个主意,“要不要买点。” 周母眼睛一亮,这也确实是个办法,但买谁家的呢?周母脑海里转了一圈,终于决定了,“买红英婶子家的吧,村里数她家味道好。” 周父此时却插了一句嘴,“你做的最好吃。” 周母一愣,脸上的眼纹都舒展开了,伸手锤了丈夫一下,嘴角却笑得甜蜜,“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这话。” 周父看着妻子眼角的纹路,想起进门时妻子对那些护肤品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眼里妻子永远是当初嫁给自己的模样。 这一点,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周父低下头,拽过一条毛巾,给妻子擦脚,闷闷道,“过几年,等儿子读完书,你就别跟着我出去做活了,在家里好好享福。” 周母闻言挑了下眉,也没反驳丈夫的话,笑呵呵的同意了。 洗脚盆里的水有些凉了,周母催促丈夫赶紧泡泡,周父同意了。 第二天,傅清蘅和邱扬给周泽远父母拜年的时候,两人分别收到了一个红包。 周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钱不多,就图个吉利,在我们这里过年都要给小辈红包的。” 傅清蘅收下了,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邱扬也跟着道谢,不过相比傅清蘅的拘谨,他显然放开学多,激动的抱了抱周母。 周母有些吃惊,但反应过来就拍了拍邱扬的肩膀,显然也是真心喜爱这个外向的小辈。 傅清蘅有些羡慕的收回目光,他是做不到像邱扬一样没心没肺的,一想到眼前的中年男女是周泽远的父母,他就紧张。 傅清蘅没想到周泽远父母这么好,一想到自己和周泽远正背着对方偷偷谈恋爱,那紧张中就又夹杂了点心虚。 在周泽远家住了五六天后,傅清蘅和邱扬就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周母果然像她之前说的那样,给傅清蘅和邱扬一人准备了一箱腊肉,傅清蘅在旁边光看着就有十几斤的模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邱扬可高兴坏了,他来这一趟,就爱上了这里的腊肉腊肠。此时满载而归,整个人幸福的冒泡,就是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抱着周母,“阿姨,你一定要来a城,我到时候请你玩遍整个a城。” 周母笑着拍他的手,笑着说,“一定一定。” 轮到和周泽远告别时,邱扬的表情就显得复杂多了,本来他对这个凤凰男没什么感觉,但周父周母的真诚对周泽远改观不少,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吧? 几日的相处,邱扬的态度早就不知不觉中转变了不少,竟然希望周泽远和傅清蘅能长久的在一起,这样的话,他以后也能逢年过节来蹭饭。 好吧,其实邱扬的目的是后面这个。 邱扬锤了下周泽远的胸口,算是承认了自己兄弟的这个恋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嫉妒你有这么好的父母。” 周泽远闻言,只是低下头笑。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幸运,他上辈子错过了太多,所以这辈子才要抓紧把握住这些东西。 傅清蘅和周泽远的父母告别后,也走了。 两人是初七早上出发的,晚上十点多才到了a城。 收到傅清蘅报平安的电话,周泽远才放了心,转告父母,两人已经到家了。 周母一直坐在客厅等消息,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披着衣服回房间睡了。 傅清蘅洗完澡出来,和周泽远打视频。 周泽远躺在床上,枕着一只胳膊,看着手机屏幕里头发还湿着的傅清蘅,叮嘱,“把头发吹干再睡。” 傅清蘅唔了一声,然后给周泽远转述管家见到那一箱腊肉的反应,说这是真正的好东西。 周泽远也跟着笑,告诉傅清蘅说他那箱子里的腊肉是他亲自装的,都是他妈妈亲手做的,邱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傅清蘅笑得开心极了,道,“那我改天一定要在邱扬面前炫耀下,他念叨了一路周妈妈最爱他。”说到这里,傅清蘅不高兴的皱了皱眉,然后问周泽远,周母有没有私底下评价他们两个。 周泽远没想到自己没有遇到‘爱人和亲妈落水先救哪个’的问题,就先要回答亲妈更喜欢谁的问题。 一时也说不清,哪个问题更要人命。 周泽远还没回答,傅清蘅这个问问题的人就先一步失去了信心,“好了,不问了。” 看着傅清蘅明显沉郁下来的眼神,周泽远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在担心什么,张口安慰道,“不急的,慢慢来。” 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说起别的,傅清蘅让周泽远好好陪陪父母,又问起周泽远准备哪天回来,看着傅清蘅明显游弋的眼神,周泽远还能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周泽远说出一个时间,比开学早两天。 傅清蘅果然变得开心起来,就连声音都变得活泼了,他努力想压制自己不断上挑的嘴角,但明显失败了。 “那我去车站接你?“ 周泽远答应了。 约定好后,傅清蘅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问周泽远,“我这样是不是太黏人了?其实你难得回趟家,应该多陪陪家人的。” “不会。”周泽远先是回答了傅清蘅前面的问题,然后又回答后面的,“我妈有我爸陪着呢,不用我陪。” 傅清蘅也想起周泽远爸妈相处时的模样,有点羡慕的道,“你爸妈的感情真好。” 傅清蘅说的是实话,他身边显然有周泽远父母这样的恩爱夫妻,结婚十几年依旧这么甜蜜,尤其是那种默契,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日子清贫,两人却鲜少争吵,是傅清蘅羡慕的那种平平淡淡的幸福。 周泽远闻言,笃定道,“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幸福的。” 傅清蘅被周泽远说的脸一热,不自在的转开了的视线,“谁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了。” 说完,似乎怕周泽远生气,眼睛又转了回来,然后就看到了周泽远一直注视他的,藏着笑意的眼睛。 傅清蘅觉得周泽远实在是太会讲情话了,他讲情话也不是那么甜言蜜语,明明很平淡的话被他说出来,似乎格外的不一样。 好在分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周泽远在家里过完十五,就回学校了。 傅清蘅去接他。 因为周泽远回来的早,学校食堂还没开门,附近的小吃街都也处于歇业中,傅清蘅就直接将人带回了家。 这已经是周泽远第三次来这个别墅了,不能说轻车熟路,但也差不多了,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周泽远和傅清蘅的关系,笑着朝周泽远点了点头。 因为过年,别墅里也就只留了管家和一个做饭的阿姨。 周泽远上楼洗澡,傅清蘅就坐在下面等,但怎么都等不到人下来,傅清蘅就上楼去找了。 没想到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人就被搂进了一个充满水汽的怀抱里。 周泽远将自己无意间发现的东西拿给傅清蘅看,后者看见周泽远的指尖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脸瞬间就烧红了。 他忘记把这个东西藏起来了。 偏偏周泽远还佯作不知的,故意在傅清蘅耳朵上吐气,问,“这个是什么?” 傅清蘅咬紧牙关不松口,这其实是傅清蘅心血来潮买的,他有次去超市买口香糖。 自从被上次周泽远说抽烟不好后,傅清蘅就一直在戒烟中。 他烟瘾不大,只是偶尔想抽了就去买包口香糖。 像这些东西一般都放在收银台的货架上,傅清蘅拿糖的时候,无意间一撇头,鬼使神差的就拿了一包,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就往房间里随手一丢,没想到被找换洗衣物的周泽远翻了个正着。 这实在太丢脸了。 傅清蘅拒绝承认自己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皱了皱眉,肃这脸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别人乱放的。” 周泽远自然不会信傅清蘅这个蹩脚到十足的借口,且不说傅清蘅的卧室压根没人进来,其次就算真的有人进,也不会放这种东西。 周泽远倒是没怀疑傅清蘅背着自己乱约人,因为上辈子两人毕业在一起的时候,后者还是个小雏鸡呢,这辈子两人早早在一起,更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 而且周泽远之前无意间扫到盒子上的型号,知道这明显就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两人虽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但是坦诚相见的机会也不少。 “不知道么?”周泽远故意在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道,“我还想着,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能教教我这个东西怎么用了。” 被他圈在怀里的傅清蘅闻言猛地抬起头,然后视线就和周泽远撞在一起,后者朝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傅清蘅垂在身边的手指蜷缩了下,觉得自己现在也不是不能会。 就算只有理论强怎么了,照样能教人。 第39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两人胡闹的结果,就是傅清蘅房间里的床上用品上岗期限短的可怜,连几个小时都没坚持过去,就光荣下岗了。 周泽远在傅清蘅的指挥下找到新的床单铺上去,顾不上傅清蘅让他吃口东西再睡的话,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周泽远醒过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傅清蘅醒的早,但却没有起床,撑着胳膊光明正大的欣赏周泽远的睡颜,见周泽远醒了,便凑上前在周泽远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醒了?要不要吃东西。” 周泽远此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感觉到嘴唇上的触感,下一秒嘴角就勾了起来,他伸手将傅清蘅搂在怀里,然后两个人在尚有余温的被子里就又胡闹起来。 傅清蘅昨天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初尝禁果,此时也是心痒痒,两个人在被子里玩的昏天黑地,最后要不是傅清蘅实在饿的不行,可能两人还能继续胡闹下去。 周泽远下楼前还担心了下,毕竟他和傅清蘅从昨晚到现在才下楼,只要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下来接受面对众人目光的洗礼,就有点…… 但很快周泽远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有点多余了,因为他下去才发现,整栋别墅除了他和傅清蘅,一个人都没了。 周泽远看傅清蘅那副似乎不惊讶的神情,就知道对方明显是知情的。 这事儿也确实是傅清蘅授意的,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和周泽远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有太多人来打扰。 两人吃完饭后,闲的没事便决定找个电影看看。 傅清蘅家里是有安装家庭影院的,有钱人就这点好,在家就能享受电影院的放映效果,连座位都带有按摩功能。 两个人找了个片子看,但是电影序曲放出来还没多久,他们就又亲在了一起。 在灯光昏暗的影厅里激吻似乎格外有感觉,压根没人在意幕布上在放映什么,因为他们就是彼此眼中的主角。 大概是仗着别墅里没人,两人胆子也变得大了。 周泽远甚至还给傅清蘅展示了把什么叫男友力,他将傅清蘅整个人直接抱了起来,然后压在座椅上,亲自给对方按摩。 反正两人从这个房间出去的时候,傅清蘅坐的那张椅子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了。 傅清蘅的体力也被周泽远耗了个精光,最后连抬个胳膊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周泽远将人抱回了房间。 不在床上胡闹的优点也体现出来了,起码起床时刚换的床单就保住了。 周泽远将人洗干净,塞进被窝,然后自己才去洗。 在开学前,周泽远和傅清蘅两人就一直单独住在别墅,好在阿姨还时不时过来打扫下卫生,这才避免了两人无床单可换的悲惨命运。 开学后,周泽远就搬回了宿舍。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大三下学期他们的专业课明显多了起来,周泽远又准备保研,所以时刻不能懈怠。 周泽远忙,傅清蘅也没闲着,每次下课就匆忙离开,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回一次宿舍。 周泽远是知道傅清蘅在忙些什么的,对此他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上辈子周泽远就对傅清蘅争权的过程不是很清楚,但这辈子傅清蘅这么早就准备了起来,结果总不可能比上辈子差。 再想到对方气运之子的身份,周泽远便彻底的放下心来。 傅清蘅不在的日子里,周泽远也不孤单,因为系统偶尔也会冒出来几次,陪他聊聊天,两人现在的关系,相比之前的监督员和改造者身份,此时更像是老朋友。 周泽远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系统之间也有类似人类微信的社交软件,不仅能水群,还能在群里交换东西。 系统告诉周泽远,它之所以能脱离休眠状态重新出来活动,就是用它在这个世界里dod下来的一些资源和别的系统换的。 系统分享的倒不是什么带颜色的片子,而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年代剧。 因为某个特殊的时刻,这种电视剧在各大平台上还是非常火爆的,自从短视频兴起后,还带火了不少里面的演员,据周泽远所知就有两三位的样子。 周泽远见过系统刷视频的样子,也没阻止对方使用自己的电脑,但他确实没想到系统会就此发展出一条产业链,而且生意似乎还非常不错。 一个讲做饭的年代剧就被系统转卖了好几手。 生意不可谓不火爆。 周泽远纠结了许久,还是问了系统一个问题,【你这种行为在系统界算不算侵权?】 系统201诧异的看了自己的宿主一眼,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当然不算啦,首先我没在你们人类世界流通,其次我每卖出去一份,都有给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分成,严格意义上讲,这个世界所有的存在都属于世界意识,我都征得世界意识的同意了,怎么能算得上侵权呢?】 周泽远懂了。 这还是合伙作案。 虽然不知道世界意识是什么,但是周泽远从系统话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就是无论是系统还是世界意识,似乎都是靠能量运转的。 周泽远从此之后再没有管过系统的生意,本以为生活会继续平静下去,没想到麻烦竟然主动长脚找上了门。 傅清蘅忙着给自己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下套的时候,周泽远则更加频繁的出入老师的办公室。 周泽远在争取保研资格。 但名额是固定的,这自然也就动了一部分人的蛋糕。 最开始是学校论坛里有个帖子突然火了。 其实原帖已经发出去很久了,底下只有几个颜控在水楼,夸照片里的小哥哥长得真帅之类的,估计楼主自己都没想到,几个月后自己的楼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火了起来。 有人在这张帖子下评论了句:【照片的主人公长得有点像xx学院的周泽远欸……无意冒犯,但如果他是gay的话,前段时间嗑双周恋的人现在是不是脸都被打肿了?狗头/狗头】 可能因为双周恋在论坛里的热度一直没过,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带节奏,这句评论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然后帖子就被顶了上去。 众所周知,圈子与圈子之间是有壁的,更不要说两个圈子一个磕的是同性cp,一个是异性cp,除了个别没有什么立场只舔颜值的颜狗外,双方都被这句话恶心到了。 双方刚开始理智还在,都觉得发表评论的人这句话引战的意味太浓,还能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队伍里总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很快刚刚还勉强称得上和平的局面就被迅速打破了,几个攻击性很强的评论一出,楼里迅速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楼主估计是怕引火上身,连忙删除了帖子,但是她删了,不代表别人不能开。 刚开始的小摩擦很快就升级成了两个圈子的骂战,这也引起了管理员的注意,但是参与进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帖子删掉一个,他们很快就又新开一个。 双方似乎都想证明自己,关于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周泽远本人这件事也很快被扒了出来。 虽然照片很糊,背景也暗,但对于懂这些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周泽远因为在照片里直视镜头的缘故,很快就被确认了。 倒是傅清蘅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因此逃过了一劫,但是周泽远搂着的是个男人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后面就变成了一场网络上的狂欢,周泽远的身份信息在网上暴露无遗。 总有认识周泽远的人看到这些帖子,然后网上就多了很多爆料。 周泽远之前拿贫困补助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然后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周泽远在照片里的衣服上。 很快就有人根据照片的蛛丝马迹扒出了牌子。 ——一个轻奢品牌。 虽然没有他怀里人身上穿的那件贵,但也要几千块钱,显然不是周泽远一个拿贫困补助的人能穿得起的。 a大学子每年都要招收几千人,这里面有非富即贵的,也就有出身贫寒的,但是贫困补助的名额是有限的。 周泽远一个外套就要几千块的人,凭什么占着这么珍贵的名额? 其实那件衣服是傅清蘅看不过去周泽远的品味,从自己的衣柜里拿给他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传出了周泽远被人包养的荒诞的谣言。 证据就是被他搂在怀里的人的穿着。 现在哪个学生能那么有钱,一件外套几万块?所以周泽远肯定在和社会人士交往。 明显的有罪推论,早就在心里认定对方有罪,然后按照结论找证据,非常荒诞。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被网上的片面言论强行降智,也有人站出来为周泽远说话。 领贫困补贴就不能买好点的衣服了么?或者是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但这样的声音太少了,又缺乏有力的引导,有些刚发出来就被潮水一样的评论冲跑了,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若是平时这样的事情顶多算是私人作风问题,闹到最后也就是学校老师找周泽远谈谈心,了解下情况,但是谁让周泽远现在正在争取保研资格呢? 周泽远还不知情的时候,一封举报信就交到了校领导手里。 对方材料准备的还很齐全,不仅将论坛里的照片打印了出来,竟然还将一些评论复制粘贴了下来,重点都放在周泽远占着贫困补助大肆挥霍、同性恋还疑似被包养上。 第40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说起来周泽远知道这件事,还得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梁浩轩。 若不是后者在得知周泽远竟然沾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周泽远面前刷存在感,周泽远还被蒙在鼓里呢。 就是梁浩轩的语气欠了些,视线在周泽远身上来回打量,一副刚认识周泽远的模样,“看不出来呀,你小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自从上次周泽远拽着他砸了几下柜子后,梁浩轩这还是第一次回宿舍。 他的来意很明确,就是看周泽远热闹的。 他不敢再和周泽远动手,但是言语上刺激对方几句倒还是敢的。 梁浩轩将学校论坛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泽远,特意给周泽远挑了几条恶意满满的言论,并大声念了出来。 孙炳光这个时候也回了宿舍,看周泽远脸色漆黑,梁浩轩还一个劲儿嫌火不够壮似的,拼了命似的往上浇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 孙炳光之前不是没尝试拦下梁浩轩,但是梁浩轩就像天生和周泽远不对付一样,非要上赶着给对方难堪。 孙炳光后悔了,他就不该回来。 如果他不跟着梁浩轩回来,他就可以避开这场冲突。 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浩轩在周泽远的雷区蹦迪,并且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一个怎样的大死? 其实如果梁浩轩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周泽远在照片里穿的那件衣服,以及他怀里那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属于同一个人。 ——傅清蘅。 傅清蘅的衣服很多,有些买了可能就穿一两次就不穿了,也难怪梁浩轩想不起来。 但孙炳光不同,他家境没有傅清蘅和梁浩轩那么好,所以三人中他一直是讨好人的那个角色,那件衣服是大一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外面突然变了天,傅清蘅觉得有点冷,他为了讨好对方,主动下楼给对方买的,为此还刷了他妈妈留给他备用的信用卡。 傅清蘅在收下衣服后,随手就转了一万块钱给他。 对着他,咬咬牙才能买下来的衣服。 对傅清蘅来说,就像随手买了一根雪糕一样轻松。 孙炳光当时很惶恐,说这件衣服没这么多钱,只要五千多,但傅清蘅只是望着窗外的冷雨,淡淡的说了一句,让他收下。 梁浩轩也笑嘻嘻的在旁边帮腔,说傅哥大气。 那是孙炳光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能有多大,那件衣服傅清蘅也只穿过一次,便放在柜子里落灰了。 孙炳光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周泽远和傅清蘅的关系了。 如果说上次他回宿舍看到自己的床铺没人动过,只是怀疑,那么看到那张照片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周泽远没有被包养,因为他在和傅清蘅谈恋爱! 孙炳光想到这里,不由小心翼翼的觑了周泽远一眼,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呢? 其实不光他,估计所有认识两人的人都不会将他们的关系往那种方面上想。虽然傅清蘅的性向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他和周泽远依旧远的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傅清蘅就不说了,但周泽远的条件摆在这里,一个上大学都靠贫困补助的穷学生竟然和傅氏集团的继承人谈起了恋爱? 孙炳光又看了眼周泽远,后者相比在宿舍里上蹿下跳如跳梁小丑般的梁浩轩,反应就沉静多了,只是在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露出一瞬间的真实情绪,然后就将耳边梁浩轩的声音当成了耳旁风。 孙炳光能看到的事情,梁浩轩怎么会注意不到,在一口气读了十几条恶评后,周泽远依旧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梁浩轩就像是有口气憋在了胸口,还不上不下的,让他难受的不行。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但随即想起周泽远最近忙保研的事情,终于狠狠吐出胸口的那口恶气,“就你这名声,校领导会让你保研才有鬼呢,估计早就有人扎堆等着举报你了。” 梁浩轩跳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说到重点上。 周泽远听得到这话,转过头沉沉的看了梁浩轩一眼,他分明稳稳坐在凳子上,没做什么,但梁浩轩却仿佛被他的眼神骇住,往后猛地缩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十分丢面,又赶紧给自己描补。 “我不是怕你,我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再说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就你这名声,别人不搞你搞谁?” 系统此时也出声附和了梁浩轩的话,【宿主,他说的没错哦,一个小时前,有人往校领导办公室里递了一份材料,上面讲的都是你的坏话。】 周泽远转过头,对系统嗯了一声,然后就继续整理他的材料了。 梁浩轩闹了个没趣,和一脸复杂的孙炳光离开。 傅清蘅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在第二天了,他回宿舍没看到周泽远,找人打听才知道周泽远被学校领导喊走的事情。 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好撞见周泽远拿着一个文件袋从校领导办公室里出来。 周泽远看见傅清蘅的时候,嘴角勉强勾了勾,轻声道,“你来了。” 傅清蘅注视着他,走到周泽远的面前,后者顿了顿,然后将将头靠在了傅清蘅的肩上。 傅清蘅看周泽远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对方,周泽远却在靠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了句,“饿了。” 傅清蘅:“那我们去吃东西?” 周泽远:“好。” 两人也想不出吃什么,最后竟然来到了他们刚确立关系时去的那家面馆。 周泽远依旧点了一碗阳春面。 傅清蘅不饿,便没点菜,只是在旁边陪着。 周泽远一口一口的吃面,傅清蘅就看着他,没打扰,直到周泽远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傅清蘅才开口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周泽远摇了摇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说什么呢? 说他领贫困补助是大一大二的事情,大三后面就没领过? 还是解释他没被包养,只是和傅清蘅在谈一场和普通情侣没有区别的恋爱? 说实话,周泽远能做到,系统甚至说可以帮忙找出举报他的人,但是在办公室里和老师谈了一次话后,周泽远就改变主意了。 “我打算直接考研。” 傅清蘅以为周泽远会因为这件事消沉许久,所以很意外会听到对方这么说,不过傅清蘅也只是短暂愣了几秒,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就知道周泽远没那么容易就认输。 但是相比保研,考研的难度就大多了。 傅清蘅不是很理解周泽远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有更简洁的途径。 周泽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相比浪费时间和那些人纠缠,准备一场考试对他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其实保研相较于考研也就省去了初试而已,我不觉得自己连这么一场考试都考不过。” 周泽远难得说出这么张狂的话,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傅清蘅知道周泽远是在哄自己,他也很给面子的笑了笑,但是笑完,眼里却快速闪过一抹阴翳。 周泽远是好性子,但是他不是。 傅清蘅出生在这样关系复杂的家庭里,善良只占据他人性中极少的一部分,相反睚眦必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傅清蘅从不仗势欺人,他喜欢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里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帖子发出去那么久,怎么就不偏不倚正好赶在这个时间闹了出来。 傅清蘅从几个和周泽远同样竞争保研资格的人入手,然后又让徐庭找了几个人,把论坛里闹得最凶的几人的ip查了查,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些惊喜。 徐庭在电话里和傅清蘅表功,说自己可是熬了一宿才查出这些的,傅清蘅将香烟摁灭在阳台的水泥面上,沉声道,“知道了,下次请你吃饭。” 徐庭得了这句话,这才笑嘻嘻的挂断了电话。 傅清蘅和周泽远吃完饭后,就又回宿舍住了。 虽然周泽远嘴上说不在乎,但是傅清蘅明显注意到许多人看周泽远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周泽远被校外人士包养的言论,在一些有心人的努力下,愈演愈烈。 有些人明面的比不过,便在背地里耍一些阴招。 傅清蘅想到这儿,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段话发给了其中一个联系人,做完这些,他才回到宿舍里。 周泽远去图书馆看书了,傅清蘅怕对方回来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赶紧去洗澡刷牙。 马上就要期末了。 周泽远虽然之前说的话很有信心,但是毕竟是两辈子第一次考研,他还是很重视的,除了上课基本上就是泡在图书馆,晚上临近熄灯,才披星戴月的回来。 这辈子周泽远的免疫力强了许多,对外界的声音并是不是那么在意。 但是他不在意,总有人在意。 那件事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所有人都沉浸在放暑假的快乐中时,学校论坛里又炸了。 比发生在周泽远身上的那些事情劲爆多了。 一个优等生竟然在同一时间劈腿了十多个女生,而且还有图有真相,甚至爆料人还放出了对方和不同女生进入快捷酒店的照片。 相比渣男高清□□的脸,那些女生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 爆料人针对的人是谁,简直不要更明显。 相比周泽远身上那么只是捕风捉影,这个实证就太多了,被骗的女生们也是刚,直接晒出了对方和自己的各种聊天截图,那个渣男就是想狡辩这是诬陷都不行。 聊天截图上的时间被标得明明白白。 简直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对方也像是周泽远一样同样失去了保研资格。 不过这时候,傅清蘅已经不关心对方的下场了,因为就像周泽远预测的那样,股市终于迎来了它的寒冬。 傅清蘅得偿所愿,他那么野心十足但蠢笨无比的哥哥姐姐们在他的刻意引导下,挪用了公款去炒股,结果一个亏的比一个惨。 他在公司里听到父亲的怒吼声,然后笑着给周泽远打了个电话,“一起吃晚饭?” 第41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 因为备考的关系,周泽远这个暑假并没有回家,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将自己打算备考的事情和家里说了下,周母也表示理解。 学校是住不了人的,傅清蘅便高兴的将周泽远的行李全部打包拿到了自己住的别墅。 周泽远备考的时候,傅清蘅就在公司上班。 大概是傅清蘅的父亲看到了儿子的天赋,也可能是被其他糟心儿女气的,最近越发的重视这个儿子了,所以傅清蘅有时候比周泽远都忙。 好在两人晚上的时候还能见面,傅清蘅现在年纪轻,很多叔叔伯伯一张口,他就得去应酬,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但不管再晚,周泽远总会给傅清蘅留一盏灯。 傅父也知道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情,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在他看来,如果这个儿子喜欢男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等对方老了,可能还要从自己其他的子女那里抱养一个孩子,总之不会便宜外人。 如果傅清蘅知道对方的念头,肯定要笑死。 傅清蘅紧紧握住周泽远的手,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周泽远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含笑看了眼傅清蘅。 傅清蘅心想,他恨不得让周泽远的目光永远停驻在自己身上,他是疯了吗?主动抱个小孩子回来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没错,傅清蘅此刻就已经在考虑两人退休后在哪里养老的问题了。 并且他没有养崽儿计划!没有! 周泽远看傅清蘅不知道想什么的模样,拽了拽他的手,问道,“想什么呢?” 傅清蘅总不能回答想两人以后的婚后生活吧,那也太羞耻了,只能随便编了个谎话糊弄过去。 很快就到了大四开学的时间。 周洁顺利保研了。 知道这件事后,周泽远真心诚意的和周洁说了声恭喜,然后周洁就说要请他和傅清蘅吃饭。 周泽远这边倒是没什么的,但他不确定傅清蘅的时间。毕竟在大四开学后,傅清蘅就直接以实习的名义进入了傅氏。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傅清蘅,本以为对方会拒绝,没想到傅清蘅只是迟疑了下,然后就答应了下来。 三人还是在之前那家烤肉店吃饭。 周泽远和周洁还好,傅清蘅一进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相比大多数穿着休闲装的学生,身穿一身高定西装的傅清蘅就显得耀眼多了。 傅清蘅是从公司里匆匆赶来的,也就没换下衣服。 周泽远和周洁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调料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所以傅清蘅刚坐下就能开吃。 不过周泽远怕弄脏他那身衣服,傅清蘅不心疼,他在旁边看着就心疼,所以基本上都是他亲力亲为。 周洁看着如此帅气的傅清蘅,说了一句,“怪不得周泽远会喜欢你呢,连我都没能从你身上移开眼睛,太帅了。” 傅清蘅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饮料杯,敬了她一杯,“听说你保研了,恭喜。” 周洁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和傅清蘅碰了下杯。 傅清蘅抿了一口,周泽远给他装的奶茶,甜滋滋的是他的心头好,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真切。 周泽远给他夹了块子烤肉,傅清蘅也确实饿了,便低头吃了,然后才继续和周洁道,“你是打算留校么?” 傅清蘅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会听到意外的答案,毕竟周洁是本地人,a大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周洁选择留校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周洁听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 “不,是s大。” 傅清蘅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去看周洁。 周洁朝他笑了笑,目光中全是洒脱。 “读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填s大,但是家里不同意,这次我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周洁说完,还俏皮的朝两人笑了笑。 傅清蘅转头去看周泽远,后者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傅清蘅道,“那你毕业的时候回来么?” 周洁道:“看情况吧,不过大概率不会回来了,我小姑姑也在那边,算是有照应。” 那不就是说,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 这其实也是周洁一定要请周泽远和傅清蘅吃饭的原因。 现在虽然还没毕业,但是以后他们也是各奔前程了,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以后如果不是特意凑时间,可能就见不到了。 周泽远端起饮料杯,对周洁道,“多的我也说不出来,一切祝好吧。” 傅清蘅也紧接着举起杯,说了句,“祝好。” 周洁笑着说了句,“谢谢。” 三人吃完饭就走了。 大四课业少了许多,可能是想着以后就要去外地读研了,所以周洁现在没什么课的时候,都是回家住的。 傅清蘅开车将人送去附近的地铁站。 周洁在进地铁口前转过头去看,傅清蘅上车后不知道和周泽远再说什么,然后她就看到周泽远摸了摸傅清蘅的头,动作亲昵自然。 这里不能长久停车,傅清蘅很快就启动了车子,周洁也看不到了。 地铁口涌出的风灌进周洁的脖领子,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周洁心里想,这样的结局就挺好的。 周洁没告诉周泽远的是,其实她之前看到了论坛里的消息时也发动身边所有的朋友去帮对方解释,后面甚至还联系了论坛的管理员,但她做的那些在有人的刻意引导的舆论暴力下,收效甚微。 后来她就联系了傅清蘅。 没错,是她告诉傅清蘅的。 相比她的手足无措,面对这种情况的傅清蘅反应就沉静了许多,虽然在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冷到能结冰的程度。 傅清蘅让她别管,然后又对她郑重道谢。 周洁不敢接受,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 那段时间周洁几乎无心学习,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刷论坛,帮周泽远解释。 傅清蘅的动作很快。 就周洁知道的就有两个人收到了傅清蘅的律师函,为首的那个结果更惨,自从劈腿的消息被公布到网上后,就接连被人整,前段时间还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休了学,估计是想避避风头。 但周洁觉得傅清蘅不会这么轻易算了,毕竟那人伤害的是周泽远。 ——傅清蘅最在乎的人。 周洁永远不会同情作恶的人,在她看来对方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应该吞下苦果。 至于这苦果会不会大了点? 那就不是她该在意的事情了。 两人回到宿舍。 傅清蘅就凑上去亲了亲周泽远的嘴角,他最近忙的很,都没时间和周泽远约会。 要不是看在周泽远要认真备考的份上,他现在就想将人拐回别墅,然后将周泽远这样那样,吃个干净。 想象很美好,就是现实太骨感了。 傅清蘅是掐着时间出来的,晚上他还有个会呢。 傅清蘅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周泽远身上,抱怨道,“我不想上班。” 周泽远答应的倒是痛快,“那就不上。” 傅清蘅心满意足了,但是很快他自己就不甘心起来,“我不去上班岂不是称了我那些哥哥姐姐的意?傅氏是我的,绝对不能便宜了他们。” 对此,周泽远的反应就是,“嗯嗯嗯。” 其实不管傅清蘅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傅清蘅也明白周泽远的意思,其实他就是单纯想和周泽远黏糊下,实际上该上的班他还是会去上的。 不说别的,他还得养他男朋友呢。 他啄了啄周泽远的嘴角,亲了亲又觉得不过瘾,拉着周泽远深吻。 周泽远也随着他,好不容易傅清蘅准备走了,没想到梁浩轩竟然此时会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抱在一起的傅清蘅和周泽远,脸上几乎丧失了应有的表情调节功能。 梁浩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泽远和傅哥? 梁浩轩的世界崩塌了。 他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无人能懂,但是梁浩轩就看见傅清蘅看到他后的反应,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眉头紧皱在一起。 梁浩轩跟在傅清蘅身边好歹当了两年多小弟,哪里看不懂傅清蘅这是生气的意思。 傅清蘅倒是一点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反而指责起梁浩轩,“你怎么在这儿?” 如果目光能杀人,梁浩轩觉得自己已经被傅哥的眼神杀死了。 梁浩轩被傅清蘅的眼神震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忍不住抬眼去看周泽远,后者看见他的时候就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了脸上。 拽了拽傅清蘅,周泽远道,“是我的错,我忘记告诉你梁浩轩搬回宿舍了。” 有了周泽远开头这句话,梁浩轩也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个劲儿附和周泽远的话,“对对对,我不是故意躲着的。” 这件事真的是意外。 因为有时候回来的太晚,有时候来不及关灯,宿舍就熄灯了,所以周泽远很快就适应了进门就亮着灯的情况。 而梁浩轩搬回去宿舍住,还得说起另外一件事。 就像上辈子梁浩轩炒股亏了个底掉一样,这辈子梁浩轩依旧重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倒是孙炳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起跟着炒。 梁浩轩亏掉钱之后,家里人也很生气就将他的卡停掉了,梁浩轩交不起房租,又和现女友大吵一架,然后就灰溜溜搬回了宿舍。 不过大概是周泽远之前狠狠挫过一次梁浩轩的锐气,梁浩轩也不敢明目张胆找周泽远的岔儿,两个人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住在了一起。 傅清蘅这才想起,前段时间梁浩轩似乎给自己发过一条消息,说想来傅氏实习,不过因为他实在太忙,后面就忘了。 没想到梁浩轩竟然搬回了宿舍。 傅清蘅听到这话,神色并没有缓和许多,他还记得之前两人差点打起来的事情,而且梁浩轩和周泽远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傅清蘅问周泽远,道,“他住在这里会不会吵到你?如果你觉得吵的话,我现在就让他滚蛋。” 梁浩轩闻言,立马紧张的看着周泽远。 他是知道傅清蘅的性格的,一向是说到做到,如果周泽远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丁点对自己的不满,梁浩轩相信,傅哥一定会让自己滚出去的。 梁浩轩不由想起上学期,自己故意跑回来,幸灾乐祸的告诉周泽远他被网暴的事情。 当时他还啧啧称奇,说没想到周泽远是个同性恋。 现在想想,他就是个傻逼。 傅清蘅这话实在是太霸道了,宿舍又不是他们家的,但周泽远知道对方担心什么,他握了握傅清蘅的手,然后才开口道,“不会,我平常都待在图书馆,回来就差不多要熄灯了,他吵不到我的。” 他要是知道周泽远在和傅哥谈恋爱,就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周泽远故意做对呀。 好在周泽远抛开旧怨,说了句公道话。 梁浩轩现在都有点想哭了。 感动是一方面,主要是被傅清蘅恐怖的眼神吓得。 因为即使周泽远这么说,傅清蘅的眉头依旧没松下来。 第42章 吃软饭的高材生(完) 最后还是周泽远将人哄好的,但傅清蘅还是不放心地警告了梁浩轩一番,这才离开。 傅清蘅赶着去开会。 他走后,周泽远收拾了下,就去洗漱了。 出来时,周泽远就见梁浩轩腾的一下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 周泽远装作没看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梁浩轩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能张开嘴。 他和周泽远的关系太差了,即使他现在有心修复,也无能无力。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抱歉,就能全部清零的。 这点梁浩轩还是心知肚明的。 周泽远和梁浩轩的关系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得更坏,两人依旧不咸不淡的在宿舍里住着,维持着薄弱的室友关系。 傅清蘅偶尔也回宿舍,可能是因为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原因,周泽远和傅清蘅相处时也没有刻意避讳讳梁浩轩。 两人现在的情况也几乎和公开没什么区别了。 平日里形影不离,吃饭上课都坐在一起。 周五晚上的时候,只有傅清蘅没有加班的计划,还会开车来接周泽远。 两个人都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当他们两个明目张胆的走在一起,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八卦的流言。 梁浩轩这个住在舆论中心的人,自然也成了众人打听的对象。 每当这个时候,梁浩轩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敢说呀。 梁浩轩本来迫切的想和孙炳光分享自己的震惊,但他发现傅清蘅和周泽远恋情的第二天找到后者的时候,刚说了个开头,就注意到了孙炳光复杂的神色。 梁浩轩当即就反应过来。 ——孙炳光是知道的。 梁浩轩脑袋一热,就去拽孙炳光的衣领子,愤怒的大吼,“你竟然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故意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孙炳光皱着眉,将梁浩轩推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大概是现在对人无所求,孙炳光说话比之前硬气的多。 他和梁浩轩的关系早就不咋滴了。 之前他跟着梁浩轩一起讨好傅清蘅,一是希望梁浩轩带着自己炒股能赚点生活费,二则是希望傅清蘅能惦念着同学情帮他们进傅氏。 但是自从知道周泽远和傅清蘅在一起后,孙炳光就知道后面这件事不可能了。 傅清蘅是什么人,就凭他们欺负过周泽远这点,进傅氏就是白日说梦。 至于前面想梁浩轩带着自己炒股?孙炳光嘴角泄出一丝冷笑。 幸亏他之前在梁浩轩炒红眼睛的时候,借口父母看的紧没有跟着投钱,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股市大跌。 不然,现在哭的人就是自己了。 虽然梁浩轩瞒得紧,但别以为他不知道梁浩轩父母这次炒股也亏了不少钱。 梁家不行了,那梁浩轩这个富二代也快做到头了。 想打这儿,孙炳光的腰杆子愈发的硬气,他看着眼前犹有些不可置信的梁浩轩,掸了掸自己的衣领,道,“给你个忠告,离周泽远远点,周泽远要是哪天想起你之前那么多次欺负他的事情,说要报复你,你觉得傅清蘅是会帮你,还是帮他?” 这还用问么? 傅清蘅肯定是帮周泽远呀。 梁浩轩想起傅哥之前的态度,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孙炳光见梁浩轩懂了,拿了自己的东西就从宿舍里离开了。 估计是有孙炳光这句话,后面周泽远和傅清蘅半公开后,即使有多少人来找他打听,梁浩轩都紧紧闭着自己的嘴。 很快考研月就到了。 傅清蘅比周泽远这个考试的人还紧张,从管家那里要来一份营养表,然后就在考前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上了。 若不是周泽远拒绝,傅清蘅其实是想专门聘请一个营养师回来的。 即使再紧张,时间还是一天天的过去了。 傅清蘅将周泽远送进考场,并没有像他答应周泽远的那样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进入了紧张的等待。 考试一共两天。 最后一科考完,周泽远从考场里出来,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给傅清蘅发了个消息。 傅清蘅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周泽远上车后,傅清蘅没问他答的怎么样,而是直接将人载回了别墅。 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厨房的阿姨掐着时间做饭,周泽远吃完后就在房间里睡了一天。 人都是这样,骤然一松懈,就会被排山倒海的疲惫淹没。 等成绩的空档,周泽远回家过了个年。 傅清蘅这次没去,但是两个人天天一个多小时的视频通话。 邱扬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就那么有话聊,但傅清蘅不去周泽远家,他也没理由去,只能让傅清蘅给周泽远转述自己对周妈妈的想念。 当然,可能想周妈妈做的腊肠可能更多一点。 周泽远笑着应了。 过完年,周泽远从家里回来时,箱子里就装了好几袋腊肠。 有给傅清蘅的,也有给邱扬的。 邱扬收到自己那一份时,感动的不行,说自己明年还要去。 春节后,就是出考研成绩了。 出成绩的哪天,傅清蘅早早就在电脑前等待好了。 官网估计浏览量巨大,好几次都进不去。 傅清蘅有些焦躁,但周泽远这个当事人表现的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是他查成绩,还能抽空出来安慰下傅清蘅。 被这一打断,傅清蘅再点页面,竟然进去了。 周泽远初试顺利通过了。 傅清蘅欢呼一声,然后就抱住了周泽远,“我就知道你能行。” 周泽远没提醒他,刚刚那个紧张的恨不得咬手指的人是谁,和傅清蘅一起沉浸在自己初试通过的喜悦里。 周泽远并没有停留住自己进学的脚步,在本科毕业后读研究生不算,后面又修了博士。 周泽远的学费不用父母担忧,甚至逢年过节还会给父母几万块钱,让父母也享受下儿子福。 邱扬和傅清蘅这些年偶尔也会来周家过年,每次都是带一堆东西,周父母之前还不好意思,后面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了。 礼尚往来,乡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会给傅清蘅和邱扬那边邮点。 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邱扬和傅清蘅都很给面子,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城里买不到的天然无公害产品,不管这话的真假,反正是将周父周母哄的心花怒放,邮寄东西也就更频繁了。 之所以选择邮寄,也是因为周泽远忙,他读研的时候还好,等到读博的时候就忙的不行了,手里还了几个项目,有时候回家过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博士毕业那年,周泽远已经二十九岁了。 他这个年纪在城里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普遍早婚的农村真的能算得上是大龄男青年了,旁人像他这个年纪不说孩子打酱油,结婚的起码一抓一大把的,但是周泽远别说结婚了,他身边连个异性的影子都没有。 前几年,周父周母还能安慰自己儿子需要专心于学业,但是看着身边的同龄人都升级成了爷爷奶奶,他们心里不说着急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没人想给周泽远介绍对象,但周泽远的条件摆在那里,那些介绍人一了解周泽远的情况,就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周泽远在博士毕业后,成功收到一家名校的offer,做了几年导师后,就破例成了这个学校唯一一个不到三十五岁的数学系教授。 周泽远父母没想到儿子的优秀,竟然还成为了儿子找配偶路上的老大难。 他们没办法,只能像大多数父母一样线上催婚。 对此,周泽远的对策就是带着傅清蘅回家过年。 他倒也没有一上去就给父母爆雷,毕竟后者年纪大了,傅清蘅也担心一下子告诉两位老人对方受不了。 周父周母一开始真没明白儿子的意思,但是架不住对方年年带傅清蘅回来。 现在短视频井喷式发展的时代,就算两位老人先前没回过味儿来,在儿子一次次的明示暗示后,也懂了。 周父的反应是最激烈的,甚至在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就住了院。 他们老家的医疗条件一般,周泽远就做主将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 他平时既要上课,又要带学生,有时候忙不过来的时候,傅清蘅就将照顾两个老人的重担接了过去。 周母对傅清蘅的态度十分冷淡,她生气两人竟然合伙瞒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周母是个软和性子,不会讲什么太激烈的话,但也没给傅清蘅什么好脸色。 好在傅清蘅早有准备,面对周母和周父的冷脸也依旧没退缩,每天在病房里忙前忙后,最后惹得同病房的病友都对他们夸赞说周父周母养了个孝顺儿子。 隔壁这床是最近搬进来的,没见过周泽远,便将傅清蘅当成了周父周母的儿子。 并不想承认傅清蘅是自己儿子的周父,“……” 他被这话噎得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最后只能闭上眼睛,当没听到。 但他沉默,对方却以为是谦虚。 转而对周母夸赞起傅清蘅的孝心和细心,然后吐槽自己家的孩子天天加班。 看对方说了那么多,毕竟同病房的住着,周母也不好意思一句话不说,看对方虽然吐槽自己的儿子很忙,也就周六日有时间过来看一眼,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儿子的骄傲,周母便礼貌性的问了一句,贵公子在哪里工作? 听到周母这么一问,那人可来了劲儿,说了一个公司名,又说自己儿子也就一普通职员。 那人没注意,在他说出儿子工作的公司名时,周母眼里的震惊。 就连病床上的周父都睁开了眼睛。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瞬间就知道对方也听到了。 ——这不就是小傅的公司么? 那人估计是怕周父周母两个外地人不懂里面的门道,又说了一通这家公司如何如何厉害,有多么难进之类的。他儿子刚进去,年薪就有三十万呢,后面工作年限一长,工资还会涨。 周母听到对方说完,然后才艰难从嘴角勾起一抹笑。 恰好这时,周泽远推门进来了,他讲手里的果篮放下,然后朝病床上的周父喊了声爸,然后朝周母喊了声妈。 周父周母不是很想搭理儿子,但这两声称呼却把隔壁的病友听迷糊了。 “你们家是两个儿子?”那人说完自己也回过了神儿,看了看周泽远这明显和周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又想起傅清蘅的样子,瞬间就知道自己之前是误会了。 但这家人是怎么回事儿?之前自己认错了也不说? 这人显然忘记了明明是他自己一张嘴就跟机关炮似的突突,完全不给周父周母解释的机会。 后面周父周母也就懒得解释了。 周父周母有传统种花人的思想,都主张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即使面色难看,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周泽远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朝着隔壁点了点头,然后拉过一个凳子,沉默着给周父削苹果。 他知道父母很生气,但不打算退步。 一个苹果削完,傅清蘅也来了。 他最近都像是打卡上班似的来医院,一忙完就直接过来了,看到周泽远也有点惊喜。 “你来了?” 周泽远接过他手里的保温饭盒,“嗯”了一声,然后解释了下自己最近会清闲许多。 傅清蘅高兴极了,脸上也露出个灿烂的笑。 两个人插不进去第三者的气氛被周母看到,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周泽远不为所动,好在傅清蘅还顾虑着周父周母的情绪,收敛了些。 周泽远不想傅清蘅受委屈,拉住后者的手。 周父面对儿子明目张胆的举动,气的脸都红了,周母也有点不高兴,最后还是傅清蘅将手主动抽了回去。 傅清蘅说自己先回去了。 周泽远本来打算今天留下陪床,但显然父母并不是很欢迎他,便也就跟着走了。 周泽远不是没心没肺,只是他来之前已经问过医生了,知道父亲的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好好养着就可以, 儿子走了,周父周母也没有表现的很开心,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傅清蘅带来的饭菜。 在刚开始的几天,他们也不愿意吃傅清蘅带来的东西,但拒绝也没用,傅清蘅依旧回回带,周父周母刻在骨子里的节俭终于发挥作用,后面也就吃了。 傅清蘅这次真的请了营养师,还给对方在医院隔壁租了个房子,每次来看周父的时候,就拎过来。 有时候他忙,就让对方送。 周父周母后面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别的不说,对方做饭的手艺比医院食堂好吃多了,而且是专门给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搭配的,好吃又营养。 周父周母吃完饭,周母就去医院的水房去刷碗。 刷碗之后,又去水房打水。 两个人洗漱完,就睡了。 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有自己的默契。 儿子今天的表现何尝不是在给他们一个态度,一个永远不会妥协的态度。 其实儿子们煎熬,他们也跟着难受。 自从知道儿子喜欢男人后,周父周母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两人早上起来,看见彼此眼下的青色,默契没戳破。 周母去给周父打热水,回来就听到周父一个沉默的汉子正在怒吼。 周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连忙推门进去,看到妻子回来,周父的表情明显一顿,然后就转过了身。 他不想当着妻子的面说什么,但是架不住有人长了张嘴。 周母怔愣间就听到有人小声嘀咕了句,“你们儿子那么不要脸的搞同性恋,还不让人说了?” 周母的神色冷下来,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不就是昨天夸他们养了个孝顺儿子的隔壁床么? 周母性格温柔,但不代表她是个软泥性子,如果对方说她什么话,周母不在乎,但如果说儿子……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力量。 当傅清蘅再次提着饭菜来病房报道时,就明显感觉到了病房里冷硬的气氛。 周母接过他手上的饭菜,问什么都不说,但傅清蘅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从周母第一次沉默的往他手上塞橘子这点就能看得出来。 傅清蘅在周父住进来之前,就和这家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了,怕对方不愿意,才让周父住的普通病房,所以此时傅清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太简单了,他握着那个橘子,退出病房,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下,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母和隔壁床的病人家属狠狠吵了一架,若不是医护人员发现及时制止,估计还停不下来呢。 原因是对方说周父周母儿子是同性恋的时候,嘴巴不是很干净。 傅清蘅知道这件事情后,回去就问周父要不要转到单间住,他们在这说话本就无可厚非,但是那家人也没闲着,在傅清蘅问周父的时候,就一个劲儿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周父六十多一个汉子,硬生生被气的脸色发黑。 周母也生气,但是顾虑到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需要多休息,没有像上午一样和对方对骂。 傅清蘅同样脸色不好,甚至打算等会不管对方同不同意,都要给周父转到单人病房。 之前只是想让周父住的心里不别扭,但是这样乌七八糟的环境怎么可能养的好病。 但很快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估计是因为上午的那场叫骂,隔壁床久未露面的那家人的儿子竟然来了,那家人的父母估计是想叫儿子给自己撑腰,但没想到儿子看到傅清蘅的第一眼,竟然笑着走上前,恭敬地叫了声,“傅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您?” 那家人的父母傻眼了。 周父周母早就知道什么,此时的神情很平静。 傅清蘅冷冷的看了眼这个自称是自己职工的人,没理会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 对方在傅清蘅冷淡的神色,和父母脸上抑制不住的惶恐神情中,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后面那人估计是从父母那里知道了什么,第二天就火速给父母办理了出院。 最后傅清蘅还是给周父转了病房。 周母是后来才从之前同病房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但脸上却没露出什么幸灾乐祸的神色。 那些人看周母人品不错,前段时间也隐约从周母和周父对待傅清蘅的态度中猜到什么,便多嘴说了一些劝慰的话。 周母当时没说什么,但对方的开解也不算完全没用,反正周泽远在几天后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让傅清蘅和儿子一起回来吃饭。 周父在前段时间出院后,周泽远就将父母接到了自己的房子里,他虽然买了房,但并不经常住,平日里都是和傅清蘅住在一起,这次周父生病来a城,这个房子终于算是派上了用场。 就在周母的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周泽远听到了久违的机械音。 【叮,改造完成!】 很久没有以光球的形象出现的系统也露了面,告诉周泽远,它要走了。 周泽远问系统,对方要去哪里。 系统说自己要去找另外一个宿主了。 周泽远和系统告别,然后就听到了解绑的声音。 周泽远便知道系统是真的离开了。 周泽远在座椅上静静的坐了会儿,然后才给傅清蘅打过去一个电话,说了周母让他们回家吃饭这件事。 周泽远道,“这么多年,也终于算是有个结果了。” 傅清蘅也很高兴。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傅清蘅以周泽远爱人的身份和周父周母正式见面,傅清蘅紧张极了,周泽远拉住他的手。 这么多年过去,周泽远掌心的温度依旧炙热。 周泽远转头看傅清蘅,笑着道,“走吧。” 傅清蘅用力回握周泽远,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第43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宋司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重生的运道。 说起来,他上辈子混的还可以,宋司不明白怎么命运之神就看中了自己?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那个自称改造系统的家伙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发出了一声惊异的喟叹,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宋司听到对方说:【怎么又遇到一个?】 什么叫又一个? 宋司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是听系统的话音,他似乎很特别,就是现在还不知道这种特别是好是坏了。 两人绑定后,这个自称改造系统的家伙,就对着宋司念了一堆东西,听着似乎是些条款之类的,宋司听到了许多禁止、不允许、绝对等等强制词汇。 宋司默不作声,将系统话里重要的意思提取出来: 他是第10790位接受改造的宿主。 一、严格来说,他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自由,只有经过系统评定完成改过自新的任务后,系统解绑后,他才能算得到完全的自由。 二、在改造的过程中,系统一般不会过多限制他的举动,但前提是他不触碰规则。 规则? 宋司暗暗记住这个关键的字眼,然后才开始审视自己的现况。 对了,忘记说了。 宋司上辈子是个艺人,并且还做的挺成功的,他死的时候就已经是圈内最年轻的金狮奖影帝了,那时他出道不过七年。 宋司出道的时间非常晚,相比同公司里那些十五六岁就被签下当练习生的同事,他出道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三了。 这年纪听着不大,放一般人身上也可能就刚刚大学毕业,但是在更新迭代速度堪比火箭的娱乐圈里,宋司就显得有些过于“老”了。 更何况和那些正经八百读科班出身的艺人相比,宋司还没有学历。 宋司的最高文凭只到高中,高中毕业后,宋司就去混社会了,他什么行业都试过,快递小哥,外卖员,餐饮……因为这些行业对学历的要求普遍不是很高,所以宋司都有机会尝试。 等到二十三岁那年,因为一个朋友的无心之言,宋司才想着去娱乐圈里闯一闯。 那人说宋司长的这么帅,干送外卖的有些可惜了,应该去娱乐圈混混,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能有什么心理负担,能混出来都算赚的,混不出来大不了再回来送外卖。 因为这句话,宋司才下定了决心。 所以谈不上多么伟光正的理由,宋司当艺人单纯就是因为钱。 一个龙套角色在镜头前露露脸就能拿几百块,稍微有点重量的配角报酬就更多了,少则几千,多的有上万块,怎么看都比他干服务业强。 宋司当初想的简单,他干得了这行就干,干不了就不干。 但是他忘记了,人的是没有止境的。 当宋司见识到娱乐圈的纸醉金迷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那个最简单的念头。 学历在一开始确实是宋司的制肘,但可能因为他在底层摸爬滚打过多年,对角色有更深层次的解读,再加上一点点天赋,宋司能将一个小小的角色演的很出彩,也渐渐有了喜欢他的粉丝。 宋司起初以为他只要好好演戏,给公司赚钱,以后就能接到更多的戏份,日子会越来越好,但有些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不上称的时候看起来也就四两,一旦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娱乐圈的水太深了。 宋司进公司一年,除了一些龙套角色,什么都轮不到他时,宋司才渐渐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他努力演戏,四五十个小时不休息的给公司赚钱,公司有好的剧本就会优先考虑他的,娱乐圈不缺好的演员,但缺机会。 他以为的那些成就,在资本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很多在他看来长相不如他,演技不如他的人,仅仅因为流量比他大,就抢走了宋司准备好久的角色。 这件事也让宋司意识到,娱乐圈里根本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大概是被这件事刺激,后面的宋司不再一心钻研演技,他学会了逢迎,学会了应酬交际,人脉、金钱、机会……这些他全都想要。 但拿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应的。 在三十岁那年,宋司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金狮奖。 站在领奖台上的宋司,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后悔,但是随着那封震惊娱乐圈的血书出现,宋司就知道他错了。他在娱乐圈里呆了七年,不敢说一点坏事没做过,真正违法的事情也确实没沾过手,但仅仅这些就够了么? 宋司反问自己,对上辈子的回忆也戛然而止。 当宋司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演戏的热情,但除了当演员,他能做什么呢? · 重生一个月后,宋司搬了家。 外卖员的工作也好辞,将自己的诉求和平台一说,平台将钱结给他,宋司就成了无业游民了,之所以耽误了一个月是因为宋司在找房子。 前不久,这才定了下来。 宋司之前的房子也是租的,所以东西不算多,收拾了几个箱子出来也就没了。 新房子在旧城区,是一个楼龄已逾五十的老楼,楼虽然老了些,但胜在租金便宜,一个月才两千五,押一付三,在寸土寸金的容城已经算得上是便宜了。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宋司已经工作了差不多五年,存款却只有六万块,这要是搁前世这点钱,可能还不到他随便接支广告报酬的零头。 但放现在看已经不少了,起码和那些同龄人相比,宋司的存款可以傲视群雄了。 这也是大多打工人的常态,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可能还是负数。 存款给了宋司辞职的勇气,自从决定这辈子不再涉足娱乐圈后,宋司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给自己做职业规划,然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条路。 ——那就是做主播。 宋司上辈子为了出名,也学了不少东西,他不算是完全的天赋性选手,为了提升自己,他在不耽误工作的时间就会去上课,形体、表演、声音……只要是展示给人看的,他基本都学过。 那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让宋司印象非常深刻的话,不要将自己当成演员,而是要将自己当成一件商品,演员是没有自己的脸的,他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角色服务。 宋司想到着,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拆开地上的纸箱。 除了搬家的箱子,地上很多都是宋司买的快递。 他是提前租的房子,所以为了省事都将快递邮寄到了这里。 这些快递几乎没什么生活用品,都是宋司准备当主播的拍摄器材,其中最贵的可能就一个相机了,要一万多。 当然有更好的,十几万的都有,但是宋司目前买不起。 这个档位就刚刚好,一万来块钱,不多也不少。 主播其实对相机的要求不高,只要清晰度够就可以。 宋司熟练的将调试镜头,他上辈子修过摄影课,之所以学这个还是因为他不是正经科班出身,不懂在镜头面前站位,总被一些演员抢戏,后面他着着实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宋司本来是抱着功利心去的,但后面竟然爱上了摄影。 他曾经的一张照片还入选过普利策奖,不过他本来就只是玩玩,后来也没有投入太多精力。 不过还是要感谢曾经的自己,不然他现在也不可能会这么多东西。 调试好镜头,宋司才去收拾其他的东西。 先是卧室、然后浴室、客厅,他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将这个房子彻底收拾干净。 这时候差不多快傍晚了,搬家这么累,宋司今天也不打算在家里开火了,他拿着手机钥匙,然后往头上戴了个棒球帽就出门了。 虽然决定当主播了,但宋司现在也没决定好自己要往什么方向定位,不过这个也就是试试水,他卡里的存款,按照这里的房租加日常开销算的话,就算他当主播没什么起色,也能撑个大半年,所以宋司并不是太着急。 出了楼,然后走上不远就是一条老街。 此时临近晚上,街上摆满了小吃摊,手抓饼、炸串、鸡柳……简直就是小吃一条街。 估计是还没到点,所以街上人不多,很多摊位只是推了出来,东西都没摆好。 当时宋司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这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烟火气。 如果说上辈子有什么遗憾的,那宋司一定会说他亏待了自己的胃。 艺人是个高危职业,这种高危不止是形容艺人的职业生命短,还有饮食方面,只要稍微吃一点,形体上就立马能看出来,网上那些自诩大胃王的艺人,基本上都是假的。 其实男艺人相比女艺人还好,毕竟代谢摆在那里,但自从宋司进入娱乐圈后,像是油炸食品这些东西,他就再也没碰过。 没办法,他们这些做艺人的,少的时候几个,多的时候身上能背十几个合同。 他们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签了合同的,要是因为口腹之欲脸上长颗痘痘,还在短时间内消不下去耽误了工作,那就基本上只能等着赔钱了。 但这些顾虑是上辈子,这辈子的宋司不做艺人,也就没这么多拘束了。 他走到一个炸串摊子前,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一口气捡了十几串,但是在老板问宋司加不加辣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最后宋司还是放弃了。 “不用了。” 毕竟这么多年的习惯了,宋司拿起手机在移动小摊前挂着的收钱码上扫了下,手指在屏幕上停驻,抬起头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将宋司捡好的食物用手中的夹子扒拉了下,然后迅速报出一个数。 宋司将钱转过去,然后就在旁边看着老板烹饪食物。 炸串要在油锅里滚几分钟,等待的时候,老板就和宋司搭话。 “小哥,以前没在这片见过你呀,你是新搬来的么?” 宋司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恭维了对方一句,“老板好眼力呀,我确实是今天新搬来的。” 小摊老板笑了笑,“这算没什么,附近这片居民十几年没挪腾过,一看见新面孔可不就扎眼么?” 老板又问了下宋司住在哪里,宋司报了个楼号。 果然是老楼,一听宋司住的楼数,老板就猜到了宋司租的谁的房子。 后面老板又问宋司租房子多少钱,宋司说了两千五,老板拍大腿骂房东是个黑心的,这一片的老房子租出去的不多,但普遍房租也就一千八左右,宋司足足一个月就多花了七百,一年就是八千多。 老板在那里替宋司义愤填膺,但宋司却没什么感觉,他租的短,比那些一租就是两三年的租户贵点也正常。 炸串好了。 老板估计是说的太共情,一个没注意那个刷辣椒的刷子就落在了炸串上,红渍渍的辣油瞬间就浸透了炸串的表面。 宋司的眉头皱了下,但在老板的连声歉意中,也不好说什么,最后拎着那袋子放了辣椒的炸串走了。 因为是第一天出来,宋司并没有着急回去,先是在老街慢悠悠的逛了一圈,将这附近卖的吃食记了个差不多,这才往回走,中间还买了个燕麦粥。 第44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搬到新家的第一顿饭本应该吃完,但是宋司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什么,吃东西时兴致不是很高。 那碗燕麦粥倒是都吃完了,炸串却剩下了。 凉掉的炸串变得软塌塌的,一眼扫过去油腻腻一片,刚出锅的时候让人恨不得吞口水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光看着,都让人胃口全无。 吃完饭,宋司去调试设备,打算进行自己的第一次直播,他先是在各平台浏览了下,看了下各个平台的流量和风格,然后选了一个人稍微多点的平台,就开始了自己的首秀。 第一次直播,宋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他直播间门封面的颜值还是比较抗打的,没一会儿直播间门里就涌进来一些自来水。 王晓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代表。她本来是下班路上刷了会儿手机,然后就看到了宋司的直播间门,只一眼就被对方封面上的帅哥吸引了。 王晓进去的时候还想,这怕又是个照骗。 要是主播本人长成这模样的当什么网红呀,去当明星不爽么? 虽然这么想,但王晓还是点了进去,她属于下班比较早的那拨儿,不过虽然下班早,但通勤时间门也长,光地铁就要坐一个多小时,她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进去看看。 王晓抱着这个念头进去,没想到这一看就被宋司的颜值彻底惊艳了。 众所周知,直播封面的照片比本人漂亮是铁律,主播们为了吸引流量,一般都会美化或者为了搏噱头过度丑化自己的照片。 王晓以为这个新人主播是前者,没想到动态的本人竟然比照片还帅,甚至和一些明星比都没差了。 不过这个主播似乎是新人,显然还不太清楚怎么直播,也没说这么热场的话,只是被动地跟着平台的自动欢迎器念词。 宋司看着电脑下方的提示词,跟着念道,“欢迎王小米进入直播间门,欢迎。” 王小米是王晓的网名,听到主播的声音后,她顿时就惊了,没想到这个新人主播长得帅就算了,竟然声音也这么好听! 简直是声控福音呀! 这么想着,王晓就将脑海里的一连串彩虹屁发了出去。 主播看到后,还非常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有回应,王晓发弹幕的积极性就更高了。 有观众互动,刚刚还冷清清的直播间门顿时就热闹起来,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让宋司念自己的名字。 宋司也如他们所愿,不过网友们的想法并不局限于此,很快就有人提问主播有什么才艺没有? 这话算是问到王晓的心坎了里了,她也想知道,不由打字附和。 像王晓这样的人有很多,大家都喊着让宋司展示下自己。 平台主播靠网友吃饭,除了和网友们互动,一般都会准备些才艺,这也不算什么,做主播的人多了,也就什么人都有了,每家平台前面的人放出去也都是能人,吹拉弹唱是基操。 就算什么都不会,会说话,网友们也愿意买账,也是你的本事。 宋司看着屏幕里不断喊他秀秀才艺的留言,一时间门也犯了难。 帅哥一皱眉,就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解忧。 一些网友瞬间门就改了口风,说宋司就算什么也不会也没关系,娱乐圈里还有花瓶呢,主播中自然也有单纯靠颜值吃饭的,不管宋司会不会,他们都愿意关注主播,只希望宋司能每天多直播,让他们也能多看他几眼。 不过这种舔狗言论也不能代表所有,看着宋司迟迟没有反应,许多网友不免就有些失望了。 觉得这又是个绣花枕头。 其实宋司不是不会,只是他今天第一次播,平台操作都没搞清楚,工具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但他也知道不能一开始就败了网友的兴,不然留不住粉,他当主播的职业规划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最后,宋司想了想,决定给大家伙唱歌。 宋司:【我不是专业歌手,可能唱的不好,大家多担待些。】 直播间门里的网友也算是给面子,听宋司这样说,就在下面一溜的刷起了烟花,纷纷说没关系。 宋司调整了下电脑的摄像头,然后戴上耳机,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了。 网友们看宋司这明显是临时起意,装备都是最普通的,连个麦克风都没有,心里就先打消了一半的期待,只觉得只要宋司不是唱的太难听,他们都会给面子的鼓鼓掌。 但很快这样想的人就被打脸了。 有些人是公放的,有些人戴着耳机,但无一例外在听到宋司的声音后,就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以为宋司是新手上车,都做好说好话鼓励对方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是王者来到了新手村,直接秀了他们一脸。 这水平说不是专业的? 虽然确实比不上一些歌星大腕,但是也确确实实能秒杀一众的小鲜肉了好吧。 尤其那些喜欢追星的,比如王晓之类的年轻人,看着主播唱完羞涩的说了句献丑了,她们真的很想钻进屏幕里,疯狂晃主播的身体,说上一句:不,你不丑,我们才是小丑。 宋司这一唱歌,效果也是很明显的,关注量蹭蹭往上涨。 很快平台就注意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转化比,然后送了宋司一波推送。 宋司播了两个小时,就收获了一千多粉丝。 宋司说自己要下播的时候,直播间门里顿时哭嚎一片,纷纷骂他无情,但也有像王晓这种,平静接受宋司下播的事情,还能冷静告诉宋司今天挑选的直播时间门不是很好。 一般网上八点后才是平台流量最大的时候,宋司六点就开始直播,却在直播间门热起来前提前下了播,时间门上就错了。 她言真意切,挤在那么多留言里,本来没想会被宋司看到。 宋司不仅看到了,还表示感谢对方提的意见。 王晓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宋司念出来的时候,脸激动的都红了。 虽然现在她已经到了家,回到自己的房间门,但是听到宋司那真挚的感谢,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脸。 她决定了,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叫宋的新人主播的是事业粉。 其实王晓之所以会和宋司讲这些,也是有迹可循的。 和其他喜欢称自己为老婆粉妈妈粉的粉丝不同,王晓虽然追星,但是她却是个十足的事业粉,平日里工资里有将近三分之一都砸给了自己心爱的爱豆,就希望他们能顺利走花路,但是钱花了不少,爱豆们的事业却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原地起飞,反而最近还爆出了成员之一在上升期恋爱的消息。 王晓对爱豆谈不谈恋爱其实没什么感觉,却觉得对方明明一直不温不火,还在上升期爆出这种消息,这和自毁长城有什么区别。 这大概就是“我拼了命的帮你,你却自己扯自己后腿”的心累。 粉丝群里因为这件事已经疯了,也是因为这个,所以王晓才在下班后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群里发一些支持爱豆的话,而是一反常态的点开了直播平台。 王晓很庆幸自己的无心之举,若没有这个巧合,她也发现不了这个宝藏新人主播。 王晓也体验到了事业粉久违的快乐,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喜欢的主播,从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透明一步步成长起来,更让她们这种事业粉快乐呢? 第一天直播,就多了一千粉丝,这还不是在流量最大的时候。 王晓有预感,只要这个新人主播能坚持做下去,就一定会红。 所以在宋司下播后,她就发了一长串的私信给对方。 本以为像她之前给爱豆们发出的很多私信一样,这封信也会石沉大海,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几分钟后就回了自己。 宋司的回复还不是那种敷衍的回复,相反他也回了一长串话。 那段话被王晓保存了下来,很多年后宋司已经登顶娱乐圈多年,她也成为了对方的大粉之一,王晓还是会时不时的翻出来,依旧会为这段话感动。 宋司下播后,看了眼平台推送给他的数据。 刚刚的那场直播,有三千多人在线看,关注量有一千多,打赏也有七八百,扣除平台要拿走的一半,宋司这一场直播也赚了三百多。 这个成绩就新人来说,还算是比较不错的。 宋司也很满意,毕竟他也只播了两个小时。 下播后,有不少公司给他发私信说要签他的,但是宋司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上辈子他打了一辈子工,这辈子他不打算再签公司了。 宋司原本的主意是当一段时间门的主播,如果赚了钱就到乡下去买个房子,如果有空他就到处去走走,没空的话就躺在家里,种种菜养养花什么的。赚不了钱的话,他就换一行。 上辈子学了那么多东西,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上辈子蝇营狗苟一辈子,却也只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辈子宋司什么都不想争了,一心就打算养老。 也因为这个,宋司租房子的时候只租了半年,他本来对自己的直播事业没抱什么期待,没想到播了两个月,平台上竟然也积攒了不少粉丝,每次直播都能赚个万八千块钱。 这还是宋司没什么上进心的结果,他不像是其他主播一样逢迎网友,有些人喜欢他淡然的态度,也有些人不吃这一套,觉得宋司既然吃了网友给的饭,不说将网友们供起来,起码也该说些讨好的话。 但不管网友们说什么,宋司都是一开始的样子。 其实按理说凭宋司的长相和实力,成为平台一哥没什么问题,但宋司没有签公司,背后没有推手,甚至有时还会受到刻意的打压,所以流量就一直这么不上不下的,不过即使这样,他平台上也有小几百万的粉丝了。 播了几个月,宋司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了。 那就是唱歌。 每次直播他都雷打不动的唱五首,为了给粉丝们更好的体验,宋司花重金购置了一批专业设备,甚至为保护嗓子戒了辛辣油腻。 说起这个,宋司也觉得世事太过因缘际会。 上辈子他当艺人不得不保持体型,这辈子误打误撞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竟然也吃不了那些东西。 不过宋司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不能吃也就不吃了。 下播后,宋司想起隔壁奶奶送过来的面碗还没送回去,便想着赶紧给人送去,免得对方着急用。 搬过来两个月,宋司觉得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隔壁的奶奶。 王奶奶是个独居老人,为人非常热心,自从知道对面的宋司也是一个人住后,便经常做一些吃食送来。 礼尚往来,宋司便会帮王奶奶做一些体力活,扛扛米面粮油,送送水什么的。 这次王奶奶就送了一碗杂粮面过来,说是孙子周末要过来,特意准备的,知道宋司晚上要直播便提前煮了一碗,给他尝尝。 宋司没见过王奶奶的孙子,但也知道对方每周都会过来,不过两人从没见过面就是了。 王奶奶年轻时也是个知识分子,在学校里教书,退休后还被返聘了回去,直到年纪实在是太了,也讲不动了,这才回家子歇着。 王奶奶自从知道宋司只读到高中后,大概是一辈子教书育人养成的职业病,一个劲儿的说可惜,觉得宋司这样好的孩子应该继续读书的。 宋司不想和老人家说上辈子那些糟心事儿,不过自从和王奶奶聊过后,他确实动了将书本重新捡起来的念头。 他现在经济上也宽裕,又没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读读书也挺好的。 这次送碗,宋司就想和王奶奶说下自己想参加成人高考的事情,让老人指导下之余,也让后者高兴高兴。 老人送过来的面碗,已经被宋司洗干净了,他从自己的房间门里出来,然后走了两三步路就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 但是开门的人却不是宋司以为的王奶奶,而是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的人。 裴榆白站在门后,看到门外的宋司,眼里有一瞬间门的疑惑,但他很快就想起奶奶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反应了过来。 “你就是我奶奶说的那个,前段时间门搬过来的邻居吧。” 宋司握着白瓷碗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目光一寸寸扫过裴榆白的脸,仿佛要将对方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 他这边的心里如何翻江倒海,裴榆白不知道,但是他注意到了对方放肆的目光,当下就有些不高兴地颦了颦眉。 宋司看到对方收紧的眉眼,这才反应过来,但喉咙里的干涩却让他说不出话,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意思是他确实是隔壁新搬来的。 裴榆白虽然因为宋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高兴,但也没真得和眼前的男孩计较。 他今年都三十有二了,看二十出头的宋司可不就跟看小孩子一样么? 裴榆白这段时间门一直听奶奶说隔壁搬来的年轻人长得有多好多好,但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在娱乐圈打拼十多年,从一开始初出茅庐的助理,到如今的金牌经纪人,手底下更是带出了一流明星如楚鸢一样的人物,他看过的高颜值男女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对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奶奶如此盛赞的男孩子又能高看到哪里? 但是今天一见面,裴榆白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奶奶这么喜欢隔壁的年轻人了。 第45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一直知道,他奶奶这个人有个说不上缺点的小毛病,那就是喜欢长得好的人。 用当下时兴的话来说,就是他奶这人有点颜控。 裴榆白作为一个经纪人,按理说应该见惯了花红柳绿,但是看到宋司的第一眼,还是被眼前人俊美的长相惊艳到了。 裴榆白的目光将宋司从头扫到脚,以他毒辣的目光看,目测眼前这男生的身高估计有一米八几,而且比例不错,盘靓条顺的。 别的不说,凭外貌就能在娱乐圈里混一口饭吃。 说俗点,这人天生就适合混娱乐圈。 这么想着,裴榆白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名片。 “不知道你听没没听我奶奶说过,我是个经纪人,在娱乐圈干了也十来年了,现在在圈里还算小有名气,我看你条件不错,如果你想当艺人的话,可以联系我。”裴榆白将名片递过去,看着宋司的眼睛道。 宋司垂着眼睛,将裴榆白手里的名片接了过来。他知道,裴榆白这话听上去诚意满满,但其实对方也没承诺他什么。 他想当艺人的话,可以联系他? 至于联系他之后呢?裴榆白有一百种应对方法。 裴榆白嘴上说的很谦虚,如果不明内情的人听了,肯定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捧出了双料影帝江一鸣和娱乐圈最红女星楚鸢的人。 但宋司太熟悉这个人了,知道裴榆白刚刚的行为纯属是见猎心喜。 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这辈子宋司都不准备进娱乐圈了,他们竟然又遇见了。 上辈子宋司签了一家公司后,这位大名鼎鼎的裴经纪人在和楚鸢解约后,也恰好入职了这家公司。 裴榆白虽然有心低调,但是公司里早就传遍了,其实不用那些人传,裴榆白曾经捧红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让娱乐圈抖抖,宋司自然也听了不少对方的光辉事迹。 和这辈子的佛系不同,上辈子的宋司一心一意往上爬,自然也希望这位裴经纪人能高看他一眼。 为了讨好对方,宋司没少费心思,甚至在得知对方喜欢男人的小道消息后,不去确认真假,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对方的床。 宋司做这些的时候,已经进公司一年了。 那时候的他已经初步见识到了娱乐圈的黑暗,想象中的大红大紫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公司压根没有工作给他,就算有一两个通告也轮不到他。 他每天拼命的训练,有时候只睡四五个小时,但出名的一天依旧遥遥无期,每个月拿着两千块的底薪,生活都快维持不下去了,自然也就顾不上羞耻心。 你不想干可以走呀?如果谁和宋司说这句话,他一定会给对方一声嗤笑,但那声嗤笑,又何尝不是给当初的自己? 进圈前,宋司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他不知道有些公司都是靠手下练习生的违约金活着的。 想走?没问题,先把一百万违约金交了就行。 一百万,对成名后的宋司可能不是问题,但当时的他兜里一千块都没有。 所以在爬裴榆白的床的时候,他几乎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睡个男人而已,况且宋司本来就喜欢男人。 裴榆白虽然年纪比他大九岁,但说实在的,不知道是娱乐圈养人,还是钱养人,从对方脸上真的一点看不出来,而且裴榆白这人其实长得也非常好,他和宋司锋芒毕露的长相不太一样,裴榆白的长相其实是属于俊秀那一挂的,只要他不骂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没错,裴榆白对自己被一个小兔崽子阴了这件事的反应就是扶着腰,站在床头骂了他一个多小时。 小兔崽子本人宋司,全程身上就裹了一件被单,坐在床上默默听裴榆白宣泄自己的怒气。 好在结果是他想要的,虽然裴榆白骂的非常狠,但对两人的关系也是默认了的。 但不知道是被宋司恶心到了,还是什么,死活不肯亲自带他。 不带,却一点都没有少帮宋司拉资源。 宋司的资源自从两人见不得人的关系确认后,肉眼可见的上了几个台阶。 两人的关系那时的关系,就和娱乐圈里常见的包养差不多,他们默契的维持着□□上的关系,一个月见几次,基本上进门就是开干,干完裴榆白才和他说一两句话。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裴榆白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这是个努力又有天赋的苗子,但是两人的关系发生实质的改变后,裴榆白再面对他的时候,话就明显少了许多。 宋司清楚对方厌恶自己,其实他也看不起自己,但做了就是做了,他不屑于为自己开脱,也没什么好开脱的。 他确实对裴榆白耍了手段,亲手毁了两人之前亦师亦友的感情。 基于这些,裴榆白对待宋司的态度,也和其他那些只要被伺候舒服就出手豪爽的金主不同,他帮他,也不是毫无底线毫无限度的帮。 几乎宋司给他的每一个资源,都会设置一个非常高的门槛,那门槛宋司越过去也就越过去了,越不过去的话那资源也就不是他的了。 裴榆白这种做法不是很地道,但说实话宋司变得心安许多。 在宋司成为顶流前,两人默契的保持这种关系许多年,在他拿到第一个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后,他们才分开。 那年宋司一十八岁,裴榆白十七岁。 彼时宋司进圈五年,两人的关系也维持了将近四年了,距离曾经的当红女星楚鸢自杀也就两年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老天爷大概也看不下去他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红起来,在楚鸢自杀后,裴榆白失去好友后退圈,两人当初的关系也被一些人爆了出来。 说实话,宋司知道这件事被爆出来后一点没惊讶,圈子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不少,虽然他们两个当事人都不曾主动宣扬,但没人是傻子。 如果他们两个没猫腻,裴榆白又没带他,凭什么像只老家鹊似的给他喂资源,甚至不惜求到昔日前男友面前。 江之鸣,裴榆白圈子里的绯闻男友。 裴榆白、江之鸣和楚鸢,曾经是高中校友,在娱乐圈一直是段佳话,至少在楚鸢自杀、裴榆白退圈前是。 但宋司这个裴榆白的枕边人知道,裴榆白在他之前没有其他人,从对方生涩的反应这点就能看出来。 并且这位双料影帝在十岁那年就已经结婚了,但这并不能击破他和裴榆白曾经是恋人的谣言。 不知道是整个娱乐圈的风气如此,还是阶层不同,大家的道德感普遍不是很高。 在有些人眼中结婚证就是张纸,剧组夫妻、开放式关系……到处都是,就连宋司靠裴榆白上位这件事,那些知情人也是默契的会心一笑,根本不当回事儿。 宋司想到前世种种,说不五味杂陈是不可能的,尤其裴榆白就站在他面前。自从楚鸢自杀就退圈了,裴榆白就消失了,他找了他好久,但整整两年一点对方的消息都没有,现在再次见到裴榆白,他可不就有一瞬间的失态了么? 宋司捏着手中那张薄薄的名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榆白看他这样,便觉得这人话不是很多,也就失去了闲聊的心。 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 宋司也确实猜对了,裴榆白给宋司名片的行为其实很好解释,一个人干一行太久就容易得病,职业病。 就像一个珠宝商人看到了蒙尘的珍珠,也会忍不住伸出手赏玩一番。 但,也仅此而已。 裴榆白已经许久没有带过新人了,他捧红了江一鸣,也捧红了楚鸢,在和江一鸣解约后,裴榆白就专心只带楚鸢。 说是只带楚鸢,但资本到底是资本,他们当时所在的公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压榨的劳动力,裴榆白少的时候不说,多的时候手底下也带了十几号人。 裴榆白年轻的时候也是奋斗过的,直到楚鸢彻底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跻身一流女星的行列。财气足了,两人的腰板也硬了,这才从之前的老东家那里离开。 楚鸢和裴榆白开了家工作室,在楚鸢的强烈要求下,裴榆白就没再带过新人。 楚鸢当时戏言说,他可以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自己会养他。 裴榆白当时也笑着应了。 但这才过去几年,前段时间楚鸢突然说要和他解约。楚鸢倒不是打算踹开他,另外找个经纪人,而是准备退圈了。 更准确的说,楚鸢是打算退圈嫁人了。 一个当红的女星想退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是楚鸢身上的合同都加起来,违约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裴榆白感觉还不如让一道雷劈死自己呢,两人默契合作了这么多年,楚鸢在此之前却一点口风都没和他透露过。 所以楚鸢突然和他这样说,让他怎么能接受? 不过某种角度上,裴榆白倒也能理解楚鸢的想法。 楚鸢不年轻了。 如果说那些十七八岁就进入圈子里的年轻女孩还是花骨朵,那虚岁十,周岁十一的楚鸢已经成了完全盛放以至于将近糜烂的花朵。 女明星和男明星不一样,前者的青春期很短暂,所以他能理解楚鸢想在容貌还盛的时候退圈嫁人的想法,但是理解并不代表支持。 因为他和楚鸢不单是朋友,还是一起并肩战斗的工作伙伴。 既然是工作伙伴,那谈工作的时候就只能谈工作。 这几年楚鸢接了不少奢侈品的代言,甚至还有全球代言,光这些合同的违约金就能高到天价,更不说那些零星小点的工作,杂七杂八凑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裴榆白想不明白楚鸢为什么会选择突然退圈,他将这些条分缕析地讲给对方听,换来的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赔吧。 裴榆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当初那个恨不得将野心写在脸上的楚鸢,能说出来的话? 两人不欢而散。 这次裴榆白来看奶奶,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想让彼此冷静下。 裴榆白想到这儿,也没心思和隔壁的小年轻聊了,他看到宋司手里的碗,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你是来还碗的么?给我就行。” 他朝宋司伸出手,但对方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将碗交到他手里。 怎么回事儿? 裴榆白不解地抬起头,朝宋司望去。 第46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宋司离裴榆白这么近,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 但就这么将碗还回去…… 说实话,宋司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已经太久,没见过裴榆白了。 宋司其实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对裴榆白有这么大执念,明明在他耍手段缠上对方后,裴榆白从来没过他好脸色的。 重生后宋司绝了去娱乐圈闯荡的心思,但这中间有多少是因为不敢再见裴榆白的成分在,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宋司的手指在瓷碗的边沿摩挲了下,再抬起头脸上就换成了一副年轻人脸上常见的拘谨和羞涩。 他曾经挖空心思讨好裴榆白,自然也清楚对方喜欢什么样的人。 宋司觉得自己拿金狮奖的演技也就现在了,他先是朝裴榆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举起另外那只拿着裴榆白名片的手挠了挠头,这才迟疑的道,“王奶奶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所以我想亲自和王奶奶道声谢,另外我也有点事情想和她老人家说。” 果然,看到宋司这幅神情,又听到他的这句话,裴榆白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他原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个冷淡性子,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裴榆白也见多了这种人,但他着实没想到原来对方不是性子冷,而是很容易害羞呀。 或许是在娱乐圈里闯荡久了,裴榆白见惯了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年纪上来后,裴榆白就越发喜欢简单的人。 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眼睛还很清亮,还没有被这个世俗的东西污染。 而且和这种人相处起来也容易,不用说一句话,都要像猜谜语似的猜来猜去。 不得不说,宋司确实懂裴榆白,起码现在裴榆白就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些许好感。 一个懂礼貌,感恩又单纯的年轻人。 完美迎合了裴榆白的喜好。 裴榆白当然不会阻止宋司和奶奶道谢的行为,甚至他还是很欢迎他奶奶和这样的人来往的。 不过提起照顾,还真说不上谁照顾谁多一些? “我听我奶奶说你经常帮她忙,身为她的家属,我真的得和你说声谢谢,太感谢你了。” 裴榆白说到这儿,便有些动情地伸出手,要和宋司握一下。 宋司手里还捏着裴榆白刚刚给他的照片,但裴榆白还是握了上去,两只手握的那种。 他是真的感谢宋司,自己工作的时候,想到奶奶身边有这样一个年轻人照应着,也能安心许多。 裴榆白工作忙,每周能抽出来看他奶奶的时间也有限,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也没有固定节假日这一说,反而大家一放假,他们就越忙。 今天裴榆白过来,就已经是在百忙中拨冗抽身了。 裴榆白其实是不愿意奶奶一个人住的,他就奶奶一个亲人了,他赚再多钱也都是给他奶奶一个人花。 但人老了,想法就容易变得固执。 裴榆白本来想将奶奶接到养老院住的,虽然社会上关于养老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但很多归根究底还是养老院档次问题。 一个月几百的养老院和一个月几万块的怎么比得了? 裴榆白工作这么多年,虽然落了一身病,但说真的其他行业也没他们这么赚。 这么多年下来,光裴榆白的工作和投资带来的收益,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他不差钱。 给奶奶找一个不管是住宿环境和医疗条件优秀以上的养老院,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能力归能力,小老太太不愿意他能怎么办? 每次裴榆白看着网上那些独居老人意外摔倒,因为救治不及时后果严重的新闻,他都害怕。 但不管他好说歹说,小老太太就是不同意,还说他杞人忧天,自己现在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用不着去养老院。 裴榆白没办法,只能天天给对方打电话,有空就回来看他奶奶。 最近,裴榆白明显感觉到他奶奶提隔壁年轻人的频率变高了,对宋司这个名字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其实这次就算宋司不来,裴榆白也打算抽空上对门拜访一下的。 别的不说,就冲宋司偶尔帮他奶奶搬油搬面,裴榆白就对宋司感激不尽了。 天知道,他和他奶奶说了多少次,这些不用他奶奶做,放着就行,老人家和年轻人不一样,万一闪到腰就不好了,到时候他来或者找个跑腿的就行。但是固执如他奶,怎么可能轻易听他的话? 小老太太每次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自己将活儿悄悄干了。 直到最近裴榆白从他奶奶口中得知,隔壁小年轻经常主动帮忙,他这才着实松了口气。 本来裴榆白打算明天白天的时候,上门好好和新邻居道谢,没成想不等他去,宋司竟然自己主动上门了。 裴榆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宋司,但是被他握住手的宋司感官就复杂多了。 宋司的手被握住的时候,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烫金的名片被炙热的掌心贴着,仿佛上面的字都要被烫化了。 宋司摁下了自己跳的有些鼓噪的心脏,然后又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不想让裴榆白看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暗流激涌的眼神。 宋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 他知道裴榆白这个人有多正派的,但他不同,没人知道被裴榆白握住手的时候,宋司在想些什么。 就算是系统201此时窥探他的意识,估计也只能看到满屏的马赛克了。 好在裴榆白也没一直握住宋司的手,过了一会儿就放开了。 宋司面上依旧是那副拘谨羞涩的样子,但心底却有些遗憾。 “瞧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有些自说自话的毛病,怎么能让客人一直站门口呢?快进来吧。” 裴榆白说完,便侧开了身。 宋司闻言却赶紧道,“不不不,是我……” 宋司的话没说完,因为裴榆白将他迎进来之后,就递过去一双鞋。 宋司经常来,知道王奶奶爱干净,便低头去换鞋了。 裴榆白道,“大家都是邻居,以后相处的时间就更长了,就别这么客气了。” 宋司迟疑了下,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裴榆白脸上的笑便更贴切了,接着刚刚的话道,“咱们聊了这么久,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姓裴,叫榆白,榆树的榆,白天的白,我比你大不少,你要是愿意就喊我一声哥,要是不愿意喊哥的话也没关系,我朋友们都叫我榆白,你这么喊我也行。” 宋司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接近裴榆白的机会,几乎不等对方的话音落地,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哥。 裴榆白被他这声“哥”喊的,一时间都忘记自己后面想说什么了。 宋司这时候却抬起头,鼓足勇气,又喊了一声。 “哥。” 这次他喊得比上一次清楚多了。 裴榆白觉得这次自己回来看自家亲奶没白回,这不就凭空多出了个弟弟吗? 其实裴榆白的本意是想让宋司喊他裴哥的,但后者自动帮他隐去了前面的姓氏,直接叫了他哥。 说实话,裴榆白起初听了也挺不习惯的,但是宋司喊的太自然了,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亲缘关系似的。 如果宋司知道裴榆白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有时候真诚也是必杀技。 裴榆白望着宋司的眼睛,最后也只是伸出手缓缓的拍了下后者的肩膀。 “你叫宋司对不对,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了,以后我也像我奶奶那样,叫你小司?” 裴榆白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这就是在征求宋司的意见了。 宋司当然没有意见,相反他求之不得呢。 两个人的关系算是确定了下来,裴榆白见宋司换好鞋子,就带着后者去厨房找他奶奶了。 他们找过去的时候,他奶奶正在厨房里挥斥方遒。 见到宋司的时候,老人家显然很惊喜。 宋司将自己过来还碗的事情说了,看王奶奶现在忙,他其实也有些犹豫。 但是王奶奶看他这副似乎有事要说的样子,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围裙脱了下来,往裴榆白手里一扔,然后就大气的挥了挥手,“没事儿,我就是煮个面条,这混小子自己回来这么晚,还让我一个老人家忙乎本来就没道理,让他自个儿煮,我们出去说话。” 宋司被王奶奶拉着手走了,然后朝裴榆白递过去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而已经三十大几,还被自家亲奶骂混小子的裴榆白则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默默穿上他奶奶扔过来的围裙,接过了煮面条的重任。 王奶奶拉宋司去客厅的沙发坐下,宋司便将自己想重新读书的想法说了。 一辈子教书育人的王奶奶自然是高兴得不行,一个劲儿的拍宋司的书,没坏处的。” 宋司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但读书想法是好的,宋司毕竟脱离学校那么久了,外面倒是有不少成人高考的机构,但在王奶奶眼中,什么机构都不如学校好,起码一个学习氛围就能甩前者一条街。 宋司其实心里也有数,就他现在的水平去参加高考,估计就是给人当炮灰的命,书肯定有的读,但好学校就甭想了。 宋司重活一世,自然不想屈就。 最后王奶奶敲定总基调,让宋司学习的话最好去学校里学,高三生的氛围感可不是一些普通机构能塑造出来的,而且以后想起来也算是一段珍贵的回忆。 但前面种种的情况下,宋司的学籍也是个问题。 宋司不是本地人,要是想在这边读书,还要把学籍迁过来,还有要找哪个学校接受也是问题。 这个事情倒是不难,但就是麻烦。 不过王奶奶想了一会儿,就拍着宋司的手道,“没事儿,找你裴哥帮忙,他人脉广,肯定有办法。” 裴榆白煮完面条,给自己盛了碗端出来,就听到了他奶奶这话。 裴榆白苦笑一声,瞧瞧他在他亲奶眼里的地位,妥妥就一个工具人呀。 而且这是不等自己吃饭,就把他给卖了呀? 但是看到宋司此时也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裴榆白还是答应了。 这对他确实不是难事,而且想到自己身后那些糟心事儿,多帮一个小孩子处理学籍也不算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忙我肯定帮。” 听到孙子答应,王奶奶脸上这才露出舒心的笑。 宋司也站起来,郑重和裴榆白道谢。 裴榆白看到宋司这样子就有些头疼,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想让对方坐下。 但是看着宋司那满是真挚的眼神,裴榆白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其实裴榆白帮宋司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求对方记自己的好,只希望后者能看在他帮忙的份上,平日里多照顾些老太太。光凭这点,裴榆白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懂感恩总比白眼狼好,让人交往起来也更安心。 此时裴榆白看着宋司真挚的,像极了狗狗的眼睛,如是想着。 多年后裴榆白再想起今天这件事,才赫然发现这哪是一只感恩图报的金毛,分明就是只十成十的中山狼。 但那时,一切都太晚了。 宋司这只狼耐心十足,在叼住自己的猎物后就不会轻易撒嘴,直到将他扒皮拆骨,一点不剩的吞入腹中,才算完。 第47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的行动力很强,刚过了一个星期就帮宋司把学籍的事情搞定了。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宋司正在直播。 手机铃声响起,宋司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时,下一秒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了该下播的时间,和直播间的粉丝说了一下,宋司这才关掉了电脑,接通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宋司接电话的时间有些慢了,所以裴榆白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在忙吗?” 宋司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没有,刚下播耽误了点时间。” 他解释完,话风一转问起了裴榆白,“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电话里,裴榆白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宋司一听就知道裴榆白这是刚刚喝了酒,因为上辈子裴榆白喝完酒后,声音就是这个模样。 带着点慵懒,和常人难以察觉的疲惫。 宋司一直知道裴榆白很忙,他们这个行业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工作强度非常大,裴榆白能以一个无背景无人脉的小透明厮杀到如今的地位,其实背后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情,裴榆白喝酒喝到胃出血的状态他知道的就有好几次,只不过后面等到他做到金牌经纪人,这种情况才少了许多。 但是现在…… 宋司估摸了一下时间,猜出这个时间楚鸢应该已经和裴榆白提出解约了。 当初楚鸢突然退圈的事儿在圈子里闹的挺大的,裴榆白身为对方唯一的经纪人,想必也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听到宋司说直播,裴榆白顿了顿,他是知道宋司正在做主播的事情的,听他奶奶说后者似乎还做得相当不错的样子,不过他最近忙的很,也从来没去看过。不过听到宋司后面这句话,他似乎才想起自己深夜打电话过来的用意。 “学籍的事情我帮你办好了,没意外的话下个月月初你就可以去读书了。” 宋司其实在裴榆白说这个之前就猜到了,但是他还是想亲耳听裴榆白告诉他。 他也如愿以偿了。 听到电话里男孩兴奋的声音,裴榆白因为酒意上头的头疼也轻了不少,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就已经轻轻勾起来了。 “这个高兴呀?” 耳朵里传来裴榆白愉悦的声音,宋司看着窗外的夜色,脸上也跟着露出个笑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了!多亏了哥,我才能读书。” 裴榆白也觉得奇怪,两个人明明才认识不久,但他已经习惯了男孩对自己亲近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享受的。 楚鸢一直说他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表面上看着很容易亲近,其实只有他们这些熟人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难捂热,就是她能和裴榆白做朋友,也是熬了足足年,他才从内心深处认可她。 裴榆白之前也认同楚鸢的这种说法,但这个说法在面对宋司时却变得有些不成立了。 听到男孩浅薄又有感染力的声音,裴榆白心想性子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的,那唯一剩下的不同,就只有人不一样了。 有谁不喜欢宋司这样的年轻人呢? 温暖又善良。 宋司的努力没白费,在裴榆白眼中,他此时俨然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小太阳,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暖光,照耀着身边的人。 裴榆白想到这儿,笑着道,“那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宋司也很配合的发出疑问,“什么?” 裴榆白说,“你读书的学校是我以前的高中。” 他话音一落,宋司果然给出了他想要的反应,只听电话里一声欢呼,然后裴榆白就听到男孩问他,“那我以后和哥是校友了?” 裴榆白点了点,做完这个举动后才发现对面是看不到的,他嘲笑自己怎么变傻了,但是面上的笑容却始终没有落过。 宋司道,“那我明天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奶奶,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也高兴。” 裴榆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事情说完,裴榆白觉得也该挂电话了。 他是借上厕所的借口出来的,耽误太久也不好。 和宋司说了一声,裴榆白就准备挂电话了,但不等他将拇指摁下红色的挂断键,就听到了男孩期期艾艾的声音。 “哥,你是在外面喝酒么?” 裴榆白倒不意外宋司会猜到,但是他着实没想到对方的下面一句话。 似乎担心对方拒绝,男孩的话说的又急又快,这边的裴榆白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大脑这才完整的接受到这句话的意思。 “哥,这么晚了,你喝多了不安全,我去接你吧?” 来接他? 裴榆白想告诉宋司别闹,虽然他们是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从宋司住的城南到裴榆白现在的城北,中间也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呢。 虽然他参加的这次酒局是不会那么快散去,但等宋司过来也差不多快凌晨了,奔波那么远就为了来接他,未免也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他喝醉了到时候打个车就是了,又不是女生,哪里会不安全? 就算他真的醉倒街头,估计也不会有捡他一个大老爷们的尸吧? 裴榆白的想法其实和许多大老爷们一样,但若是宋司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露出微妙的表情,他上辈子不就是在裴榆白喝醉后成的事么? 裴榆白一定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变态惦记他这个大老爷们,而且还是两辈子。 从上辈子惦记到这辈子。 裴榆白拒绝了宋司的提议,但是他回到酒桌上十多分钟后,就收到了宋司的短信,后者说他已经出发了。 裴榆白真的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心冷着他,但又怕宋司真的不管不顾到城东来,到时候大半夜流落街头,所以过了几分钟,裴榆白还是将自己的地址发给了他。 大概是看到裴榆白一直在看手机,酒桌上的其他人就有些不高兴了。 说到底,今天这顿酒本来就是裴榆白为了楚鸢要解约的事情给酒桌上的合作方们赔礼道歉攒的,但东道主竟然冷着他们自己在那里回消息。 当即就有人将酒杯重重的撂在桌子上,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裴大经纪人要是业务繁忙的话,也不用挤时间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您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说来他们仍旧为楚鸢突然要解约的事情不高兴,虽然裴榆白他们会按照合同赔偿违约金,但就那么点钱,他们在座的又有哪个真的看得上眼? 出来吃饭就已经是给裴榆白面子了,但后者竟然还在饭桌上公然玩手机,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个不忙的,所以这人生气其实也是正常。 而且只是酸几句,没直接拂袖离去,就已经是裴榆白平日里工作做得不错的原因了。 裴榆白又不是刚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几乎在对方刚出声,他就将手机屏幕锁上了,然后反扣在饭桌上,先表明自己态度。 目光快速扫过在座所有人的脸,看到大家微沉的面色,裴榆白就知道自己这顿罚酒躲不过去了。 他端起酒杯站起来,还是先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解释了一句,“误会误会,不是工作,是家里的小孩子有点不听话,” 裴榆白说到这儿,就知道不能再往下讲了,不然在这群人精面前,解释过了头也就变成了掩饰。 他说完这一句,就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的脸,脸上又扬起一抹恰如其分的笑,才接着刚刚的话道,“我不找借口,先自罚杯,给大家赔礼道歉。” 说完,裴榆白就给自己手里的酒杯满上了,然后干净利落的给自己灌了杯酒。 冰凉的酒液流到胃里,瞬间就让裴榆白皱了下眉,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又恢复正常了。 估计是看他态度还算可以,在座的人表情好上那么一点,也有人站出来当和事佬了,场上的气氛轻松起来。 裴榆白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然后才在心里舒了口气。 不过大家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裴榆白刚刚说的小孩身上,他们和裴榆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知道对方现在还未婚的事情。 既然未婚,又哪里来的小孩儿? 他们都是混娱乐圈的,不说消息灵通到什么都知道,但该知道的也不少,却也没听过裴榆白有什么花边新闻呀? 裴榆白顾不上自己开始隐隐发出抗议的胃,无奈解释道,“不是亲的,算是我奶奶认得一个干孙子,这不最近在给他弄学籍的事情,小孩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辍学了,最近准备读书。”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其中一些人倒是知道裴榆白说的学籍的事情,因为就是他们帮忙牵线搭桥的。 众人开始夸裴榆白仗义,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都这么上心。 裴榆白笑着摆手,不想在说这个了。 大家也就嘴上装作关心关心,很快话题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估计是前面喝酒喝的太猛了,加上他年纪大了,身体便有些扛不住了,在这场酒局的中后期,裴榆白的一只手就一直摁在他隐隐犯疼的胃上。 尽管如此,裴榆白还得一边撑着一边见缝插针的帮他家艺人说好话。 支付违约金没什么好谈的,但解约归解约,裴榆白不能让楚鸢将人全部得罪光。 不说给对方留一个退路,他自己总还是要在圈子里混的。 这个时候,裴榆白也明白了楚鸢说退圈不再是说说而已,对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裴榆白知道这点后,就开始帮楚鸢处理后续,也就开始了他晚上和人赔笑脸,白天还要和法务部对接工作走程序的生活。 所以裴榆白犯胃病这件事其实也在他预料之中了,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应酬,他之前本来就很严重的胃病,这么折腾下来,可不就犯病了么。 裴榆白自嘲自己是少爷的身子仆人的命,但是自嘲归自嘲,该干的活儿还是要一点不少的干完的。 终于挨到酒局结束,裴榆白这时候的脸也白了,好在有包厢里的灯光做遮掩,这才没人发现。 裴榆白站着夜风里送走所有人,然后脸上才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不过这时候他的胃也早已经疼麻了,裴榆白手指有些颤抖的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烟,正准备用尼古丁麻痹下神经,但他的烟刚点完,就被人抢了过去。 裴榆白转过头去的那瞬间,身上也落下一件风衣。 是宋司。 看到宋司的时候,裴榆白这才想起自己将手机锁屏前一秒将地址分享了出去,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时间还赶得这么巧。 裴榆白难得看宋司这么严肃的表情,刚想说句话缓和下气氛的,但是他此时的身体竟然一点话都不听了,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裴榆白觉得自己在小辈面前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丢脸,但宋司此时哪里还顾得了这个,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裴榆白的脸色吸引走了。 裴榆白的脸太白了。 是在会所招牌的霓虹灯下都遮不住的惨白。 第48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等裴榆白回过神儿,他已经整个人被宋司塞进了出租车里。 大概裴榆白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脸色,比鬼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一点不意外宋司会对出租车司机说出去医院的话。 但不知是摄于宋司恐怖的脸色,还是司机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担心他在自己的车里吐出来,几乎没给人准备时间,就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这一踩不要紧,裴榆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推得猛地往后倒去。裴榆白以为自己的后背,会狠狠撞在出租车的后座椅背上,但没想到宋司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朝他伸出了手。 感觉到背后那只手帮他撑住了身体时,酒意上头有些晕乎乎的裴榆白还挺感动的。 没想到宋司年纪轻轻,竟然这么会照顾人,他有心和对方道声谢,但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裴榆白背后的手在稳稳帮他撑了下后背后,现在也挪开了。 裴榆白就算再迟钝,现在也该明白自己是被人给脸色看了。 说生气不至于,但心虚总是有那么点的。 裴榆白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知道宋司会这样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说来有些丢脸,他这么大年纪的人竟然被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小孩子撞破不会照顾自己的事实。 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是有情可原,但结果摆在那里也让他辩驳不得。 宋司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过来接裴榆白的时候,他还挺兴奋的。 估计是晚上车不多的原因,他到的时间比预计的早,因为怕打扰对方工作,所以就一直等在车里,等裴榆白出来他才从车里出去。 宋司本来想给裴榆白一个惊喜,但是脸上的笑脸刚扬起来,就看到了对方那惨白的脸色,当时他就知道裴榆白是胃病犯了。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生气,最让他生气的是裴榆白都疼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敢抽烟。 一个曾经几次胃出血的人犯了胃病,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宋司抢走裴榆白烟的时候,力气多少有些没控制住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了。 这边的裴榆白不说话,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什么哄人的经验,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这么一沉默,医院就到了。 宋司生气归生气,但是该做的事情一点没少,他先给裴榆白找个位置坐下,然后就是熟练的挂号缴费。 好在像是裴榆白这种经常到处飞的人,身份证都是带在身上的。 检查了下,裴榆白也算是幸运,这么折腾了一回,胃部竟然没有出血。 因为喝酒不能输液,所以医生只给他开了点药。 宋司接过单子,就去拿药了。 裴榆白想一起去,被宋司沉默着摁下,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裴榆白只能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等。 晚上来急诊的患者也不多,接待完裴榆白他们,急诊室也就安静了下来。 医生还给裴榆白倒了杯热水,出来的时候递给他。 裴榆白道了声谢,这才接了过来。 值班的医生自己手里也拿了个杯子,一边喝,一边和裴榆白道,“你这弟弟对你可真好,路都不让你多走几步。” 裴榆白笑了下,这次他没再解释两人压根没亲缘关系的事情,或许此时的他也意识到,有些东西可能比血缘更重要,所以裴榆白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医生的话。 宋司很快就回来了,巧的是他手里也端回来一个纸杯。 医院大概也考虑到患者的服药需求,所以在药房那边放了一个饮水机,宋司手里的那杯水就是从那里接的。 宋司看到裴榆白手里的纸杯时,愣了下,又看到裴榆白身前的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朝对方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将手里的药递给了裴榆白。 看到裴榆白回来,医生就回办公室了。 宋司将纸杯放到一旁的座椅上,拆开刚刚从药房取出来的药,按照医嘱一个个拆出来,然后才递到裴榆白的手里。 虽然对宋司照顾自己这件事,裴榆白觉得很暖心,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免觉得对方似乎把自己当一个琉璃娃娃来对待了,未免有些太小心翼翼了。 其实喝了医生递过来的那杯热水,裴榆白的胃疼已经好了一点了,他想对宋司说不用这么小心,但是看着宋司那强装出来的神色,还是没能将这话说出来。 有的药片外面是被糖衣裹着的,在两个人手心传递了下,外表有些微微融化了。 裴榆白顿了顿,然后便乖乖地将手里的药片一口吞下。 不过他刚吞完,就有些后悔了。 药片有些多。 而且有的还格外的苦涩。 裴榆白吃了这么多次药,还是不能习惯这些味道,他将手里的纸杯里的水一口饮尽,这才勉强助力将那些药片咽下去。 宋司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一般,在裴榆白纸杯里的水喝完后,就及时将自己打来的那杯水递了过来。 裴榆白没客气地接了过来,又喝了小半杯,那股卡嗓子眼的堵塞和不适感这才消失了。 裴榆白喝完,低下头就看到宋司半蹲在自己面前,此时还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 宋司离他太近了。 裴榆白能感受到对方的衣服此时就紧紧的贴着他的腿。 此时若是恰巧有旁人路过,可能还会误以为宋司是趴在他腿上的,偏偏正主毫无所觉,此时还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被宋司如此近距离的盯着,裴榆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他倒是没有往别处想,只当宋司是关心则乱,忘记了。 但宋司能忘记,他却不能跟着装没事人,尤其裴榆白在心底藏着件秘密。 ——他喜欢男人。 但是宋司不知道呀。 想到这儿,裴榆白就微微偏过头,身体也向后倾去,希望借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司是何其敏锐的一个人,几乎在裴榆白刻意回避他视线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不自然。 他心里发笑,觉得裴榆白这个人的正派估计是被刻到了骨子里。 正派到都有些死板的地步了。 如果他也是个正人君子,估计裴榆白两辈子都不会考虑自己,但不巧的是,他不是。 他对裴榆白一直心怀觊觎,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裴榆白能在娱乐圈混出头,自然也不是啥傻白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太相信身边的人。 宋司在裴榆白惊讶的目光中,直接站了起来,接过了裴榆白手里的纸杯,然后将裴榆白之前喝空的纸杯也捡了起来,握在手里,这才转身朝身后的垃圾桶走去。 踩着垃圾桶的踏板,宋司将两个纸杯丢进去。 他望着桶里的垃圾顿了顿,然后才转过身,装作对刚刚裴榆白的心里波动恍然未觉的样子,对裴榆白道,“哥,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其实在两人的距离拉远后,裴榆白的神色就自然多了,此时应对宋司的话也变得非常自如。 药效当然没宋司说得那样发挥得那么快的,但是为了让对方安心,裴榆白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了句,“好多了。” 看完病,又吃了药,两人这才从医院的门诊处离开。 出来后,裴榆白才惊讶的发现刚刚送他们来的出租车司机师傅竟然还没有走。 对此,宋司的解释是自己还要回去呢,万一打不着车不就麻烦了,所以给司机师傅一笔钱,算是今晚包了车。 裴榆白对宋司包车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但对宋司嘴里说自己要连夜赶回去的事情却有些介怀。 他低头看了下腕表,他们从会所出来又到医院,折腾这么久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宋司要是连夜赶回去,再到家岂不是天都快亮了? 裴榆白觉得宋司大晚上过来接自己是出于关心,陪自己来医院也是出于关心,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宋司这么连夜赶回去。 宋司快步走下台阶,去给裴榆白开车门,然后挡住车门,对裴榆白道,“哥,先送你吧,你明天还要工作呢,早点睡比较好,我送完你再回家。” 裴榆白站在台阶上方,听到这话神色也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小司这么关心自己,他却连让小司留宿都这么犹犹豫豫的,相较下来,他简直不配让小司喊自己一声哥。 这么想着,裴榆白终于下定了决心。 “都这么晚了,你就在我家住吧,等天亮了再回去,不然多折腾人。” 裴榆白就像是刚刚放下了什么心理负担似的,刚开始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越说到后面越顺畅。 心里似乎还有种早该如此的感觉。 裴榆白觉得自己刚刚真的是白纠结了,就算他喜欢男人怎么了,小司就是个孩子。 此时的裴榆白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词叫竖fg,而且竖得越早,到时候打脸的瞬间就越狠。 这时的他已经在思考自己城北的房子里,有没有备用的床上用品了。 这么想着,裴榆白脸上的神情也就越发轻松,一边说着,一边迈下楼梯。 裴榆白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脚下的台阶上,没注意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宋司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宋司当然没连夜赶回去的打算,他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裴榆白听的,果然在他的期待中裴榆白拦住了他。 不过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全的。 宋司脸上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情,问裴榆白,“哥,那这样的话我会不会太打扰你呀?” “你怎么会这么想?”裴榆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宋司今天可帮了他大忙了,若不是他,裴榆白还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怎么来医院,又怎么回家呢? 回肯定是能回,但估计要吃不少苦头了。 裴榆白这么想着,人此时也恰好走到了宋司身边,宋司的个头被他高一些,裴榆白离得近,还得微微抬头,他的语气非常认真,道,“不会打扰,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看着眼前的男孩眉眼瞬间舒展开,裴榆白脸上也露出了笑,他接着刚刚的话道,“听我的,你今天在我那里住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去。” 对此,宋司的回答自然是答应了。 第49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觉得经过这一晚上的经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拉进了许多,不过他倒是不反感这种感觉,甚至是享受的。 在他坐进车里的时候,宋司还贴心的帮他挡门。 裴榆白看见了,朝人笑了笑,宋司也对他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在去城北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比来医院时好了许多,裴榆白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出租车司机后,就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起来。 刚刚他吞下去的药片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了。 裴榆白刚开始只是有些倦意,后面竟然也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裴榆白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然后身体也被轻轻的推了几下,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宋司的脸。 宋司的神情很温柔,声音和动作都轻的很,似乎怕吓到他一样,也难怪裴榆白醒的这么慢了。 不过即使睁开了眼,裴榆白也晃了好一会儿神,才恢复了清醒。 宋司看到他清醒,才张嘴说道,“哥,你看下是不是这里?门卫大叔说外面的车不让进,我们得在这里下车了。” 出租车的车窗开着,让裴榆白很容易就看到外面的景色。 确实到了地方。 裴榆白朝宋司点点头,回答道,“没错,是这里。” 他的手撑了下座椅,准备下车,却发现身上多了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宋司此时正接过司机师傅递出的二维码,在付车费。 司机等着到账提醒,恰好看到裴榆白举着身上的衣服一头雾水的表情,感叹了句,“你弟弟对你可真好,刚刚看我开车窗和门卫说话,他怕你冻着,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就给你披上了。” 说话间,车费到账的提醒也就到了。 司机听到甜美女声播报的数字,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就算裴榆白不知道两人之前商定的是多少钱,也知道宋司这是给多了,不然司机一个中年大叔不可能笑成这副模样。 宋司也适时的对司机师傅开口解释道,“本来和您说好包车回城南的,临时变了卦,所以之前定好的车费还是给您,就当是让您半夜空车的补偿了,剩下多出来的钱就当是我请您吃宵夜了。” 宋司这话说的漂亮极了。 司机笑着拍了拍方向盘,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什么空车一说,客人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顾客就是上帝嘛,” 不过话虽这么说,司机师傅显然不打算拒绝上帝的美意,笑着道,“那就谢谢您了。” 宋司笑着轻拍了下司机的座椅,然后就下车了。 其实他给司机这么多钱,有他刚刚说的原因在,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对方会说话。 有些话由他说出来,总是低了一层。 但由司机这种外人来说,就刚刚好。 宋司不是干点什么,都要在裴榆白面前表表功的人,但是他也不介意裴榆白对自己的好感度高一点,再高一点…… 最好达到一个就算他这辈子对裴榆白再做出什么,对方也舍不得责怪他的程度。 司机师傅永远不会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夸奖,竟让他凭白多赚了那么多钱。 同样的,宋司的满腹算计,裴榆白也无从得知。 他从另一边下车后,司机就离开了。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裴榆白就准备将手里的衣服还给宋司。 但宋司却拒绝了。 “哥,你生着病呢,半夜又冷,还是你穿着吧,我不冷。”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宋司甚至还给裴榆白展示了下自己胳膊上饱满的肌肉。 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起码裴榆白手里的外套最终还是没能还回去。 因为门卫半夜不肯给外面的车辆放行,所以裴榆白和宋司是走进去的。 裴榆白这个住处的小区很大,两人走了将近十来分钟,这才走到裴榆白房子的楼下。 和宋司还在租房子不同,裴榆白工作这么多年,已经真正意义上实现了财富自由,这处的房产只是他众多房产之一,但也足以窥见裴榆白雄厚的财力。 宋司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还是露出了第一次来的表情。 “哥,你家好大呀。” 裴榆白是一个人住,但这个房子却足足有三百多平,还是独门独户,电梯直达的那种。 “还好吧。” 裴榆白还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将房间里的空调打开了,此时他们进来温度正好。 他在门口换好鞋子,然后又去帮宋司拿拖鞋,递给还在四处打量的男孩。 “换这双吧,是新的。” 宋司笑着接过来,他换鞋的时候,裴榆白已经进去了。 裴榆白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又去安排刚刚进门的宋司。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宋司闻言却担忧的问他,道,“哥,你这个样子一个人洗澡行么?” 裴榆白将杯子放在餐桌上,道,“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很疼了,再说我也受不了这一身酒味儿。” 宋司点头,“那哥你先洗吧,我等你洗完再去洗。” 裴榆白也没推辞,让宋司随便坐,然后就去洗了。 他洗的很快,二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然后一出门就看到正坐在餐桌座椅上玩手机的宋司。 裴榆白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好在宋司在听到浴室的开门声后就抬起了头,他关掉游戏,将手机装进兜里站起来。 裴榆白这才开口,“我洗完了,你进去洗吧。” 宋司乖巧点头。 “家里没有备用的新衣服,我待会儿给你拿两件我干净的衣服穿,行不行?”裴榆白也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才想到宋司没有换洗衣服的问题。 现在出去买,显然已经太晚了。 好在宋司不介意,说了声好。 裴榆白见他同意也松了口气,进屋找了两件自己宽松点的衣服。 期间,宋司就一直乖乖的站在门口等。 宋司的懂事让裴榆白欣慰之余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将衣服转交给宋司的时候,忍不住叮嘱道,“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太拘谨。” 宋司自然不是什么裴榆白想象中老实拘谨的人,他站在门口不是因为懂事,而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辈子宋司想慢慢来,一步步蚕食掉裴榆白对他的戒备,然后一口口将对方吃下去。 可能因为所图甚大的缘故,所以宋司才更不会轻举妄动。 被蒙在鼓里的裴榆白却自我感动的不行,生怕宋司在他这个家里有一星半点的不自在。 宋司去洗澡了。 他洗澡的时候,裴榆白就开始翻箱倒柜的给他找备用床品。 他家里来的人少,所以这东西备得也少,不过好在也不是没有的。 等宋司用裴榆白给他准备的毛巾,擦着头出来,就看到裴榆白正弯着腰给他铺床。 同样刚洗完澡的裴榆白换下了之前的西装,穿上了一身休闲服。 这个样子的裴榆白少了几分精英的精明感,显得年轻不少。 因为对方背对自己,所以宋司能够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对方身上打量游弋,最后稳稳落在那个圆润的弧度上。 宋司很清楚自己的手放上去的触感,想到这儿他不由有些意动的舔了舔嘴角,但他同时也清楚自己现在也只有过过眼瘾的份儿。 如果他现在把手放上去,不用想他下一刻肯定会被裴榆白无情的扫地出门,而且对方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宋司想到这儿,眼里灼热的亮度慢慢降了下来。 裴榆白铺好床单,叉着腰满足的审视自己的劳动成果,然后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宋司。 说实话,这么冷不丁的看到背后站了个人,又是大半夜的,还挺吓人的,尤其对方还没穿上衣。 裴榆白与其说是被宋司的人吓到,还不如说是被家里突然出现的裸男惊到了。 这边宋司认错的态度很快,声音里也满是诚恳的歉意,“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裴榆白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了,他看着小司的目光有些打颤,强笑着问,“小司,你怎么洗完澡不穿衣服?” 宋司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羞怯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穿衣服的,哥,实在是你给我的那件衣服太……” 宋司没说完,但是裴榆白懂了。 不是小司故意不穿,而是他穿不了自己的衣服。 其实也正常,宋司虽然年纪小比裴榆白小,但是个头却足足高出半个头,裴榆白自诩自己已经算高了,但是站在宋司面前,他的身高优势似乎就荡然无存了。 尤其刚刚裴榆白看的那一眼,发现对方的身材……也发育的很好。 裴榆白对小司之前的工作经历也从他奶奶那里有所耳闻,知道小司在搬来前就一直在外面送外卖、 有时候一天就要跑上百单,其中还有不少要爬楼梯送上去,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没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怎么行? 他一个忙于工作疏于锻炼的大叔自然也比不了这种小年轻,所以小司穿不了他的衣服,觉得不合身也正常。 好在上衣没办法穿,裤子总是穿了的,不然……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裴榆白,连忙自己思绪继续发散下去。 不过这一瞬间产生的负罪感也足以让裴榆白觉得无颜面对小司了,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简直是在亵渎对方。 “和你没关系,怪我自己还没习惯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说完,裴榆白赶紧侧开身,给宋司展示他今晚的睡觉的地方,“你今天睡这个房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好在宋司的表现依旧乖巧,听到裴榆白的话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道,“好的,哥,那你也早点休息。” 裴榆白含糊着应了一声,然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宋司送裴榆白出门,他站在门后,握着门把手的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这让裴榆白的负罪感也越发的强盛,等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然后裴榆白就犹豫起自己要不要锁门的问题。 锁门的话,要是万一被小司看到了,没准误会以为自己多防着他呢。 但不锁吧,裴榆白确实心慌慌,他不是慌小司,他是对自己没信心。 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裴榆白还是决定不锁了,他总不会梦游跑到小司的床上去。 但裴榆白不知道就是自己这一松懈,却给宋司那头狼创造了条件。 今晚折腾了一晚上,裴榆白也确实有点坚持不住了,虽然睡着前他脑袋里各种事情交替出现,但很快就又归于一片沉寂了。 裴榆白睡着了,但只和他有一墙之隔的宋司就没这么容易睡着了。 他不但没有听裴榆白的话早早休息,反而还一直稳稳的坐在床尾处,低着头,就像是在默默的等着什么一样。 很快,宋司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三点。 这个时候他却站起了身,开门,走出去。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宋司来到裴榆白门口,尝试了下拧动门把手,发现裴榆白没锁门后,他嘴角就愉悦地勾了起来。 下一秒,他就轻轻推开了裴榆白卧室的门。 宋司知道裴榆白睡着之后就很难再醒过来,所以走进去的时候也没刻意放轻脚步。 宋司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趁裴榆白睡着的时候,多看后者几眼,但见到裴榆白睡得这么沉,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弯下腰在裴榆白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他亲的非常轻。 对睡着的裴榆白来说,宋司刚刚那一吻的力道,可能还比不上羽毛从他脸上拂过的力道重。 脸颊上刚传来一股痒意,然后转瞬就又消失了。 宋司也确实亲的很克制,只亲了一下,后面就再也没动过裴榆白,全程就坐在裴榆白床上,端详对方的睡颜。 没人知道他那晚在裴榆白的床边坐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空露出曦光,宋司这才轻步离开。 裴榆白卧室的门被重新掩上,仿佛宋司从来没来过一样。 第50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二合一) 等裴榆白早上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米香,昨天遭了大罪的胃部也朝他发出不容忽视的抗议声。 裴榆白从房间门里出来,然后就看到宋司手里正端着一锅粥从厨房里出来。 宋司看见他的一瞬间门,眼睛就亮了起来,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欢欣的劲儿,“哥,你醒啦。”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梦的裴榆白,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他不敢再去看宋司的眼睛,非常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做了什么?闻着可真香。” 宋司回答道,“白粥。” 说话间门,宋司已经将手里热气腾腾的炖锅放到餐桌早已备好的垫子上了,然后下一秒就迅速缩手,去摸自己的耳垂,嘴里也不受控制地斯哈斯哈的吸着气。 裴榆白原本已经走到餐桌前,准备拉开椅子坐下了,见到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这才注意到刚刚宋司是直接用手去端锅沿的。 看着自锅里汹涌而上的热气,不用凑近感受,裴榆白就知道这锅粥的温度不低。 担心人真的被烫伤,裴榆白赶紧去离他最近的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胡乱拧了几下,又赶紧跑过来,递给宋司降温。 但宋司这边却表现得扭扭捏捏的,将手背在身后,不肯露出来。 裴榆白原本就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看到对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递出的毛巾没收回来,但是裴榆白却走得更近了,他不顾宋司的拒绝,态度难得强硬的将对方的手从后背拽了出来。 然后,裴榆白的动作就僵住了。 宋司的手很漂亮,去当手模都绰绰有余的那种,但此时的十根手指,根根通红。 裴榆白轻叹了口气,在宋司的小声嘀咕“自己没事”的辩解声中,无奈的道,“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端起来觉得烫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赶紧放下,或者你拿个东西垫一垫也行呀,直接用手端,傻不傻?” 宋司刚刚端出来的炖锅是一个珐琅锅,为了美观,它的锅身和锅耳都是一体设计,这也就导致它的导热效果非常好。 好在厨房和餐厅的距离不是很远,要是宋司端的时间门再久点,可能就不单单是十指通红了,每根手指上面都得缠一圈绷带才行。 裴榆白是又气又无奈,他又担心宋司的手指被烫的厉害,赶紧拉着人去厨房用凉水冲洗降温。 宋司倒是很享受被裴榆白用手拉着的感觉,眼里闪过一抹愉悦的光亮,不过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就显得惹人怜爱极了。 “我其实关火有一阵了,觉得不烫才端起来的。” 宋司为自己辩解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裴榆白的表情,见对方没生气,才接着说道,“我问过王奶奶,她说人胃疼的时候,最好喝点小米粥,家里没有小米,所以我就熬了白粥。” 不等裴榆白拧眉,宋司就像是猜到他担心什么一样,又赶紧补充道,“哥,你放心,我没和王奶奶说你生病的事情,我不是半夜出来了么,担心王奶奶有事找我,就打电话告诉她,我来看朋友了。” 听到这话,裴榆白刚刚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奶奶不知道他昨天进了医院就好。 但裴榆白转念一想,又有些感动和内疚。 感动是因为觉得小司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将事情考虑的这么周全,半夜出门来看自己,还不忘和奶奶说一声。 内疚是因为他刚刚在小司解释之前,确实有一瞬间门有点生气。 裴榆白不想让奶奶一大把年纪还为自己担心,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但他知道宋司一定是看到了他外露的情绪,所以才这么诚惶诚恐的解释的。 说来,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小司给奶奶打电话的行为呢? 对方年纪这样小,大多数像小司这个年纪的人连天然气灶的火怎么打都不知道,就连他到了这把岁数,也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再说了,遇到困难本能地向身边亲近的长辈寻求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说到底小司从昨晚到现在都在为他忙活,如果他不做这些事儿,也就不会受伤了。 说实话,裴榆白自己都没这么用心照顾过自己。 裴榆白不是个娇气的人,带病工作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被人如此记挂在心里的感觉,除了他奶奶,这还是第一次。 说不觉得窝心是不可能的,何况宋司还为他考虑的如此周全,连奶奶那里的谎都圆了。 裴榆白这么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无理取闹了。 他是个坦荡的人,觉得自己做错了,便当即开口向宋司道歉。 宋司想摆手,但此时他的手被裴榆白拉着在厨房的水龙头下冲洗,最后只能红着脸说了句,“不用,我是自己愿意做的。” 裴榆白虽然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他没往别的方向想。 用凉水冲了十来分钟,宋司手指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去。 但裴榆白还是不放心,担心宋司的手指起泡,最后从家里的医药箱里翻出一罐烫伤膏,给后者抹上才放心。 这么一折腾,白粥的温度就降得差不多了。 因为宋司手指受伤的缘故,裴榆白盛的粥。 宋司在接过他递过来的碗时,表情相当的有意思,是那种想笑又努力忍着的表情。 这可把心情沉重的裴榆白都逗乐了,不由开玩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粥是你亲自熬的,我只是摘了你胜利的果子,借花献佛而已,就这么高兴?” 裴榆白本意只是调侃下男孩,没想到宋司在听了他的话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语气也非常的认真,看着裴榆白的眼睛,慢慢答道,“嗯,高兴。” 这话把裴榆白整的,都忘记该怎么接话了。 裴榆白在帮宋司转学籍的时候,其实对男孩的过去有所了解,知道在高三那年,对方的家庭遭遇了重大的变故,父母双双死于车祸。 因为是过错方,不仅一分钱赔偿没得到,反而房子也赔了出去。 昔日的亲戚朋友们仿佛也在一夕之间门变了副嘴脸,然后对方就离开了故土,来到了这座城市。 这么想着,裴榆白反而一时之间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轻叹了口气,对宋司道,“快点吃吧,再不吃粥就凉了。” 这是裴榆白吃过最简陋的一顿早餐了,桌子上除了一锅粥,什么都没有,就连个咸菜都没有。 不过这怪的了谁呢? 裴榆白工作忙,所以鲜少在家里开火,有空他就回了奶奶那里,冰箱里基本上除了水就是水,有时候裴榆白也会买一些东西塞满冰箱,但是冰箱的保鲜功能再强,也抵不住他十天半个月不去开冰箱门呀。 反正他买什么,那些东西最后的下场也就只有投入垃圾桶的怀抱,裴榆白后面索性就不买了。 他奶奶一直念叨他不会过日子,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于宋司能在他家找到米这件事,裴榆白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了想,他家之所以有米,可能还是因为这东西不容易变质的缘故。 白粥没什么滋味儿,但是裴榆白和宋司都很给面子的各自吃了两大碗,直到将锅底的最后一点米全部吃光,他们这才默契的放下勺子。 饭是宋司熬的,锅自然是裴榆白洗。 宋司本来想帮忙的,但是裴榆白以他手指受伤为由拒绝了。 裴榆白洗碗的时候,就和宋司说他待会要去上班,宋司可以待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宋司就倚靠在厨房的门边,听到裴榆白这么说,他赶紧说自己也要走了。 裴榆白听到他这话,动作一顿,他这时候也洗完碗了,甩了下手上的水,宋司非常有眼力见的递过去两张抽纸。 裴榆白接过去,怕对方以为自己在赶客,所以裴榆白一边擦手一边解释道,“我的工作是早就定好的,因为会议参与的人比较多,所以不方便临时改时间门,不是故意在赶你。” 宋司点点头,说就算裴榆白不这么说,自己也没往这边想。 他看着裴榆白擦完手,然后解释说自己打算去买点衣服。 毕竟他现在也是靠脸吃饭的行业,适当买点衣服打扮自己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听到宋司这么说,裴榆白也没说什么,不过他在宋司这话的提醒下,想到一件事,让宋司等一下,然后就走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就拿了自己的手机。 裴榆白在上面操作了下,然后宋司那边就收到了一笔转账提醒。 看着宋司疑惑不解的目光,裴榆白解释道,“这钱算是我给你报销昨天的车费和医药费了。” 裴榆白没说什么还钱的话,而是巧妙地用了报销这个字眼。 他觉得如果把账算的太清楚可能会伤了对方的心,但是不给的话,让一个小孩子倒贴钱,裴榆白又过意不去。 宋司想说什么,被裴榆白压了回去。 “你要是当我是你哥,你就把这钱收下。” 他强硬的态度果然奏效了,但是宋司还是说了句,“哥,但是你给的太多了呀。” 他昨天打车过来,加上去医院的药费拢共也没花一千块钱,但裴榆白却转给他足足两万。 宋司面上带着一些忐忑,裴榆白却笑了。 “哥哥给弟弟零花钱的话,难道还要算算账,再说了我现在就指望你帮我照顾奶奶了,总得讨好下你不是?” 宋司也笑了,但还是嘀咕裴榆白给得太多了。 裴榆白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做主播不差钱,但你后面还要读书呢,收入肯定会有影响,所以你就收着吧,你刚刚不是说要出去买衣服么?这钱就当时我这个当哥的支援你的服装费了。” 裴榆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司也就收下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然后就出门了。 裴榆白本来打算开车送宋司去附近商场的,但宋司说自己打车坐地铁去就可以,让裴榆白这个上班族赶紧走。 裴榆白的这个房子买的地段很好,出门三百米就有地铁口,但裴榆白还是将宋司送了过去,这才离开。 宋司下车的时候,裴榆白叮嘱对方,让他到家的时候和他说一声,见宋司点头之后,才一脚油门的开走了。 其实不用裴榆白叮嘱,宋司也会这样做的。 裴榆白今天确实有事,不然陪宋司逛逛买买衣服也不碍事儿。 宋司目送裴榆白的车离开,然后才转身就进了地铁口,开始了自己购物的一天。 裴榆白今天其实日程非常紧,楚鸢要解约退圈的事情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但解约也要一个个来,工作该做的也要一个个做。 早上开完公司的例会,裴榆白就带着楚鸢去参加一个品牌的发布会,毕竟没解约前,只要楚鸢一日是该品牌的代言人,就有义务为该品牌站台。 在发布会的后台,化妆师给楚鸢化妆,裴榆白就坐在一边等。 明明是楚鸢闹着要退圈,她的状态却比裴榆白这个昨天进了医院的人还差。 发布会还有两个小时后就要开始了,楚鸢眼底的黑眼圈却打了几层遮瑕膏都遮不住。 裴榆白眼见化妆师紧张地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楚鸢这个当事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裴榆白被楚鸢气的额角疼,明明知道今天要重要场合要出席,后者却还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就是刚出道的新人都比楚鸢表现的专业。 也难怪刚才品牌负责人看到楚鸢这个样子,气的和他们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呢。 裴榆白也生气。 但他气的的点,和刚刚那位品牌负责人不同。 他和楚鸢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自认还算了解对方的性子,看后者如今的状态,哪里不知道楚鸢这是遇到了事情。 但是不管他怎么问,对方一个字都不肯说,这才是裴榆白觉得愤怒的点。 他觉得楚鸢不信任自己。 被一个十年多年的朋友不信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裴榆白是失望得不能再失望,然后就是身心都觉得疲惫。 就在裴榆白走思的时候,他的手机里突然弹出一张照片。 是宋司发过来的自拍。 后者将自己试穿新衣服的画面拍下来,发给了他。 照片的下面是一段文字。 宋司问他自己穿这身好不好看? 凭心而论,宋司挑衣服的品味是不错的,将他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是随手一拍,但裴榆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在构图上的巧秒。 不管是宋司之前就学过摄影,还是天生的镜头感,在他们这一行都是难能可贵的存在。 心神一动,裴榆白将宋司发给自己的一张照片发给了圈内的一位好友。 对方就是专业干摄影的,肯定比他更明白宋司的珍贵之处。 果然在看到宋司的照片后,对方当即就问裴榆白他是从哪里发掘的这颗天菜? 不等裴榆白回答,这人就又迫不及待的追问照片的人的性向。 字里行间门的觊觎之情,竟然到了丝毫不愿掩饰的地步。 裴榆白的性向不是什么秘密,知道他是个同性恋的人不再少数,这位摄影师好友也是同道中人。 但两人的交情归交情,裴榆白非常不喜欢对方这说话的语气,尤其对方还明目张胆的惦记宋司。 在裴榆白的眼中,宋司现在和自己的亲弟弟无疑。 他惦记宋司,也难怪裴榆白不高兴了。 于是裴榆白故意装忙,当做没看见凉着对方,对方后面又追过来好几条语音,他也故意视而不见了。 这边的消息不停,宋司那边的照片分享也越发越多。 裴榆白没有敷衍宋司,滑动手机一张张的看过去,然后中肯的给出了几条建议,最后宋司发来自己在收银台结账的照片,果然买的都是裴榆白说好看的几件衣服。 裴榆白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勾了起来,但坐在化妆镜前的楚鸢却看到了。 楚鸢盯着镜子里的裴榆白,突然开口说了句,“遇到什么事情了,心情这么好?” 裴榆白嘴角的笑意一顿,抬起头,目光与镜子里楚鸢的视线交汇。 楚鸢看着他,嘴角也勾起一抹笑,但怎么看这笑容都带着一股勉强的意思。 两人自从上次吵完架后,就陷入了长时间门的冷战,除了工作对接,极少说这种闲话了。 此时看到一向要强的楚鸢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裴榆白虽然心底生对方的气,但此刻也心软了。 他和楚鸢是朋友,也是战友,虽然对方一直不肯告诉他退圈的真正缘由,但裴榆白也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对方达成心愿。 但是隔阂就是隔阂,就算裴榆白有心缓和两人的关系,他们还是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裴榆白不知道怎么和楚鸢解释宋司的存在,最后只能轻描淡写说道,“一个弟弟问我买衣服的意见。” 好在楚鸢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听到裴榆白的回答,就再次转过了头,静待化妆师给自己化妆。 化妆间门里再次变得沉默起来。 裴榆白也无心再和宋司聊天,收起手机,安静地在旁边等。 看着镜子里难掩疲惫的楚鸢,裴榆白自然不会相信对方说得要退圈结婚的鬼话,楚鸢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像是一个要奔赴幸福的新娘该有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奔向刑场的死刑犯。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在娱乐圈干一辈子的楚鸢会突然改口要退圈,而且连还有几个月就到期的代言都等不了,宁愿赔几百万都要走? 楚鸢在圈子里红了这么多年,说实话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这次退圈也损失了不少,几乎泰半的身价都折了进去。 在裴榆白的认知里,楚鸢不是这么一个不理智的人。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有人逼着楚鸢这么做。 但这也解释不通呀? 是谁?又是因为什么非要逼着一个女明星退圈呢? 裴榆白想到这里,觉得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 楚鸢是他一手捧出来的,没人比他更了解楚鸢身边的人脉圈子,要是有人接触楚鸢,基本上都要从他这里过一遍手,从无例外,所以裴榆白才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管是出于两人十几年的交情,还是出于利益,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帮助楚鸢的人。 他相信楚鸢也清楚这点。 但偏偏他一问缘由,楚鸢就像是锯嘴的葫芦一样沉默了。 裴榆白也是人,尤其他还有收拾对方提出退圈后造成的烂摊子,心神交悴下,也会觉得累。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楚鸢的妆终于画好了。 楚鸢从化妆镜子前站起来,在妆容的加持下,她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裴榆白也站起来,对着楚鸢说了句,“走吧。” 合作多年的默契让他们仅仅对视一眼,就明白他们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楚鸢这些年代言接了无数,称得上一句经验丰富,但这却是她在退圈前最后一次为品牌站台了。 外面的娱记就像是一只只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恐怕都争着抢着想从楚鸢这里咬下一大块鲜美的肥肉。 虽然裴榆白事先已经沟通过,也筛选了一部分人出去,但难保有记者为了博噱头,故意问一些刁钻难以回答的问题。 楚鸢沉默的看着裴榆白许久,最后缓缓的朝他伸出手,挽住了裴榆白的手臂。 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他们是战友。 他们信任彼此,也愿意将后背交给彼此。 在此刻,仍是一件确定无疑的事情。 裴榆白准备伸手去开门的时候,楚鸢叫住了他。 “等下。” 裴榆白嘴角含笑,道,“怎么,后悔了?” 沉默了一会儿,楚鸢却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不,裴榆白,我不后悔。” 说完,楚鸢就松开了那只挽着裴榆白胳膊的手,然后自己推开了门。 一时间门,无数镁光灯闪起,也刺痛了裴榆白的眼睛。 走出去的楚鸢表现得堪称完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问一答都尽善尽美,她没有辜负品牌方的期待,也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直到发布会结束,看楚鸢没出一点差错,品牌方爸爸的脸色才好看许多。 结束后,裴榆白要送楚鸢回家。 但楚鸢却拒绝了。 晚风中,卸去了妆容的楚鸢和台上的光芒四射不同,显得整个人清丽了不少,仿佛仍是那个说自己以后要当明星的女孩。 楚鸢下车前,坐在裴榆白的车里足足坐了一个钟头,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能告诉裴榆白自己离开的真正原因,只是交待裴榆白后面自己都不会再去公司,一切由她的律师跟进。 裴榆白不关心这个,只是问她,“工作室以后怎么办?” 楚鸢沉默了下,然后望着外面的景色,轻轻说了句,“关了吧。” 楚鸢说得不无道理,之前整个工作室都是为了她运作的,现在她退了圈,这个工作室存在的意义也不大了。 但是裴榆白心里却不是滋味儿,笑着道,“这么说,我以后要出去找工作了?” 楚鸢顿了顿,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裴榆白没回答,说到底他心底对楚鸢还是有怨气的。 处理好一切事情后,楚鸢悄悄出国了。 她离开的时候,给裴榆白发了消息,但裴榆白没去送她,其实裴榆白也不是故意不去送的,只是连轴转了几天后,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一回到家,裴榆白就蒙头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楚鸢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楚鸢工作室在前几天也宣布了关闭的消息。 工作了十几年,一朝成为无业游民的裴榆白说实话还挺不适应的。 不少公司知道他和楚鸢解约后,就向裴榆白抛出橄榄枝,但是裴榆白一个都没接,他在家里像是游魂似的晃荡了两三天,然后一拍脑门,收拾东西,就回了他奶奶家。 第51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工作这么多年,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最重要的是他能多陪陪老太太。 于是在王桂芝女士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的时候,裴榆白便可怜兮兮的说自己失业了。 原本裴榆白以为老太太会心疼或者安慰安慰他,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阵数落。 “哎呦,我早就说过你那个工作不靠谱了,整天昼夜颠倒的,好好的身体都熬坏了,身体垮了,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在我看来,你现在丢工作是件好事情,趁你现在年纪还不算大,抓紧时间换一个。” 裴榆白被训斥的不敢顶嘴,不管他名气多大,在圈子里人脉多广,事业有多成功,他在他奶奶面前,永远都是个孙子。 裴榆白也非常懂得孙子的姿态,伏低做小的提出不如自己开车送要去逛菜市场的老太太。 但这个请求,依旧被无情拒绝了。 王桂芝女士非但不领情,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经历似的,撇了撇嘴,道,“就你那破车,连菜市场的路都开不进去,既然都要走进去,那你送不送有差别么?” 好吧,没差别。 裴榆白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车,价值二百多万,在豪车里不算豪,但也属于中高档了,但王桂芝女士才不管这车值多少钱呢,只要对她没用,统统都是破车。 最后王桂芝女士估计也是懒得和他废话了,摆了摆手中的老人卡,不耐烦的告诉裴榆白,“你别耽误我时间了,我和小姐妹们约好坐公交去了,你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晚上小司还过来吃饭呢。” 行吧,原来菜都不是特意为他买的。 他还自作多情了。 裴榆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手里就被他奶奶强塞了一块抹布。 王桂芝女士似乎看不过去他的懒散样儿,直到出门还在一再催促他赶紧将家里收拾。 裴榆白站在门口,目送老太太从楼梯下去。 他们住三楼,走楼梯倒也方便。 见亲奶的身影在楼道里消失,裴榆白才准备进去了,没成想对面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宋司从里面出来,看到裴榆白的时候,脸上瞬间就扬起一抹灿笑。 就像朵花似的。 裴榆白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和宋司打招呼,“我奶奶说晚上让你过来吃饭。” 宋司点头,“王奶奶刚刚微信上和我说了。” 裴榆白点点头,以为宋司这是要出门,便让他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宋司闻言却顿了顿,然后期期艾艾的道,“哥,我刚才不是故意偷听你和王奶奶说话的,但我听到奶奶说让你收拾卫生,要不要我帮忙呀?” 裴榆白手里还拿着他奶奶丢给他的抹布,听到这话本来想拒绝的,哪有请客吃饭,让客人帮忙收拾卫生的道理? 但是看到男孩眼里期待的光,裴榆白还是答应了,“行啊,我求之不得想找个人帮我呢。” 宋司抿着嘴,羞怯地笑了。 其实说干活,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王桂芝女士是一个追求生活品质的老太太,十几年的习惯好的不得了,家里几乎称得上窗明几净,也就裴榆白回来时,行李不小心弄脏了地板。 宋司抢着拖地,裴榆白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间隙中,他走出来,就看到宋司脸上带笑的拖着地。 裴榆白还是第一次见人干活还这么高兴的,心瞬间软的不成样子,嘴上却调侃道,“咱们动作得快点,不然王女士要是知道我偷偷使唤你干活儿,肯定骂我。” 裴榆白是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宋司闻言却抬起头,第一次驳斥了裴榆白的话。 “哥,王奶奶才舍不得骂你呢,她一直都盼着你回来呢。” 裴榆白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听到宋司的话后,他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摸了摸男孩的头,轻声道,“我知道的。” 说来讽刺,当初他之所以选择进娱乐圈当经纪人,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钱,让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么? 后面他也确实做到了,赚得越来越多,但却连最起码的陪伴都给不了亲人了。 以前一直觉得有时间,一转眼竟然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裴榆白这次回来,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想在老人家跟前尽尽孝。 听到他的回答,男孩似乎瞬间就安下心来。 裴榆白为男孩的善良心软了又软,接过宋司手里的拖把,想让他歇歇。 最后,裴榆白还是被他奶奶发现自己私下雇佣童工的事情了,虽然以宋司的年龄,严格来说已经过了法律界定的童工年龄,但谁让他在裴榆白和王桂芝女士眼里仍旧是个孩子呢。 果然,裴榆白被他奶奶好一顿骂。 最后,原本要下厨的王桂芝女士也光明正大的找了个理由,甩手不敢了。 她将做饭的重任交到了亲孙子身上。 宋司想过去帮忙,她都不肯,将人拉到客厅,话明明是对宋司说的,声音抬得高高的,似乎像是故意说给裴榆白听一样,“让你裴哥做,他十来岁的时候就会做饭了,在外面工作这么多年估计骨头都养懒了!” 厨房里的裴榆白听到这话,嘴角不由牵出一抹苦笑。 这可真是他亲奶呀。 不过也就亲奶,才会这么说话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认命当今晚的大厨了。 另一边的王桂芝女士看厨房里忙活起来,然后才转过头,拍了拍宋司的手,小声地和他咬耳朵,“放心,你裴哥手艺好着呢,你尝过就知道了。” 不得不说,小老太太这副狡黠的模样,看着真的是可爱极了。 宋司忍住涌到嘴角的笑意,赶紧点了点头。 宋司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幸吃到裴榆白掌厨的饭菜,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但让他在这里干坐着,他也有些坐不住。 大概王奶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最后心烦的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宋司就如蒙大赦一般的,一溜小跑的进了厨房。 裴榆白似乎一点不意外他的到来,见到他之后就将一盆豆角递了过去。 宋司留在厨房给裴榆白打下手,其实他也就是负责一些菜的洗洗涮涮切切什么的。 不过在两人通力合作的情况下,菜出锅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才六点钟。 饭桌上,裴榆白一直给宋司夹菜。 宋司也给面子,只要裴榆白夹的,他都吃光了。 一开始看宋司这么给他面子,说实话裴榆白也是很高兴的。 但宋司一直吃,一直吃,吃到最后,桌上子上的菜几乎都进了宋司的肚子,裴榆白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怕了。 不是因为宋司吃得多,而是他担心将人撑坏了。 因为请客的原因,他奶奶买了很多菜,裴榆白就算再收着做,也做够了六个菜。 他们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老人,按理说这点菜也不算多。 但裴榆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一碗面了,所以他刚刚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而他奶奶一个老人家,年纪摆在那里,胃口就是再好,吃得也有限,所以这一桌子菜,几乎都是被宋司消灭的。 裴榆白已经后悔给宋司夹那么多菜了,他本来是好意,但忘了一个人的胃口是有限的,小司这孩子也傻,饱了也不知道拒绝。 人撑坏了怎么办? “菜吃不完就剩下吧,干嘛勉强自己?”裴榆白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宋司此时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傻了,但谁让他两辈子第一次吃到裴榆白做的饭菜呢?难免就贪心了些。 王桂芝女士刚开始也担心,但后面看宋司红着脸低下头的样子,便忍不住心软的帮这孩子开脱,“这还不得怪你把饭菜做得太好吃了。” 王桂芝女士无情甩锅的样子,让裴榆白哭笑不得:这也能怪到他头上? 然后他奶奶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可以。 “小司是个实诚孩子,若不是你一直给他夹菜,他能吃这么多么?” 裴榆白在这点上也确实是理亏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宋司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道,“不、不怪哥,是我太贪嘴了。” 但话音未落,他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虽然宋司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捂嘴了,但是他动作再快,哪里能快得过人体的自然反应?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然后王桂芝女士就率先笑了起来,裴榆白也跟着笑,只有宋司一人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板。 好在两人还顾及着年轻人爱面子这件事,没有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王奶奶一边站起来,一边念叨着,“看着这孩子真撑坏了,我去找找家里还有没有健胃消食片,赶紧给他吃两粒,再撑坏了。” 裴榆白叫住奶奶,道,“我去找吧。” 王桂芝女士觉得年轻人手脚快,便也同意了。 很快,裴榆白就找出了一板消食片,抠出两粒递给了宋司。 后者乖乖吃了。 这时候宋司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等他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顿时身体就僵住了。 裴榆白笑容里带着无奈,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宋司试图掩盖的事实,“站不起来了吧?” 宋司不想回答。 不过裴榆白想到一个事情,又问了句,“你晚上几点直播呀?” 宋司:…… 王桂芝女士倒是对他的直播时间很了解,回答道,“八点。” 裴榆白看了看时间,离现在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宋司,“你这个样子还能直播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消食片发挥作用需要一段时间,但宋司现在更需要出去走一走。 俗称,溜溜食。 在亲奶的指挥下,裴榆白扶着宋司下楼了。 第52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一更) 宋司觉得今晚的自己实在是丢脸,和王奶奶说再见的时候,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两人下楼的时候,裴榆白还轻声安慰他。 虽然一点效果没有就是了。 两人在老楼底下散步,裴榆白一开始想要像刚刚下楼的样子扶着他,但宋司说什么都不肯。 傍晚时分,楼下有不少像他们一样吃完饭,出来溜食的人。 宋司是想和裴榆白变得亲近些没错,但在众目睽睽下,被裴榆白像是对待病号一样扶着,他宋司还丢不起这个人。 裴榆白拗不过他,只能跟在他身边。 因为宋司吃得太多,所有两人走路的速度都不算快。 晚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裴榆白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了。 他在老楼长大,自然不少街坊邻居认识他。 有人和他打招呼,裴榆白出于礼貌也得停下脚步,和对方寒暄几句。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注意到宋司总是停下,在一旁乖巧的等着他。 也有人看到一旁长相出众的宋司,裴榆白便介绍他是住在他奶奶隔壁的租户。 听到他的话,很多人也就反应过来宋司是租的谁的房子了,老楼里的住户十几年没变过,所以谁家搬走谁家卖了房子,大家伙也一清二楚。 宋司搬进来这些日子,就是光买饭也没少在小区里进进出出,但他长得太好了,要不是旁边跟着裴榆白,他们还真不敢搭话。 听到裴榆白在朝人介绍自己,宋司便礼貌性的对人微笑点头。 在两人离开后,刚刚说话的人忍不住咂了咂嘴,对身边的人道,“这小伙子长得太帅了,裴家的小子不是做经纪人的么,你说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他带的明星呀?” “你管那么多干嘛,和咱们又没关系。” “你没听说过明星效应么?那个小伙子要是真是明星的话,等他火了,咱们这边的房价没准还能跟着涨一涨。” “做什么美梦呢?哪有你说的那些邪乎?” 这些只是邻居们的笑谈,但没想到后面还真让这人说准了,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裴榆白依旧和宋司散着步,他们出来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宋司现在的感觉已经好多了,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宋司的学籍转过来后,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裴榆白便问他对自己有没有什么规划,宋司说自己想先读书,后面的话其实他也没多想呢。 裴榆白点了点头,但还是开口道,“我之前给你转学籍的时候,和你之前的班主任联系上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惦记着你呢。” 宋司没说话。 如果裴榆白不提,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高中的事情了。虽然在别人眼中只是过去了五年,但在宋司这里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裴榆白看了眼他的神色,顿了顿又道,“他说你高中的时候成绩很不错,听说你要继续读书,他很高兴。” 在他说完之后许久,宋司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裴榆白叹口气,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关心你的人,就像你高中的班主任,还有我和你王奶奶。” 宋司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他。 裴榆白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停住脚步,和宋司对视。 裴榆白也是深思熟虑很久,才决定对宋司说这些的,“以后我和你王奶奶就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说一声,不要自己扛。” 裴榆白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多温柔,但宋司却将这一幕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很多年。 很多年。 宋司朝裴榆白点了点头,后面怕他看不到似的,又重重的点了下。 裴榆白当即就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男孩的头,然后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这才继续遛弯。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宋司直播的时间。 裴榆白之前没时间看宋司直播,但现在是有的。 他找王桂芝女士分享了个链接,然后就进入了宋司的直播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宋司直播的样子,宋司开播刚几十分钟,直播间里就涌进来了十万人,而且这个数字随着直播时间的拉长还在不断的增加,可见宋司的粉丝号召力还不错。 裴榆白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白榆树,研究了一会儿,才将打赏机制研究明白。 自己家的孩子,当然要自己来宠了,裴榆白绑了卡,然后当场豪掷了好几万。 直播间的礼物等级是按照价值高低来划分的,价值最高的是六千块钱一个的礼炮,裴榆白不耐烦一次次扔,便直接将上面的数字改成了十。 六万块钱就这么没了。 后面他又零零散散地打赏了一些其他的小金额小礼物,林林总总加起来,裴榆白差不多给宋司投了十万块。 直播时间顿时就炸了,纷纷好奇的问这是哪里来的土豪。 之前不是没有粉丝给宋司打赏过,但是出手如此壕气的,也确实少见。 正在唱歌的宋司也被这连番的礼物轰炸震了下,但等他看到这位榜一大哥的网名时,顿时就笑了。 他试探性的对着摄像头叫了一声哥。 正拿着手机看直播的裴榆白顿了顿,然后用键盘敲出去一个“嗯。” 因为刷了礼物,直播平台也非常识相的给裴榆白的名字前加上了大大的s。 网友们恍然大悟,天降榜一大哥竟然是自己人。 呜呜呜,他们也想要这种土豪哥哥呀。 宋司估计是看到了这条评论,还在直播间里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不是他亲哥,是邻居哥哥,不过对他比亲哥都好。 宋司的解释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因为这些网友很快就歪楼了。 裴榆白一掷千金的举动是豪,但是像他这么有钱的粉丝也不少,没见主播小哥哥有多高兴。 甚至之前宋司还明明白白说过,如果大家要是因为他高兴了,随手打赏一两块就行,不用在他身上砸那么多钱,毕竟平台要抽一半走,真正到他手里的钱也不多。 宋司不是假清高,他的粉丝基数在那里摆着,其实就算没有那些打赏,只要有人关注他,那些流量也可以提现的。 在经历了上一世后,宋司对钱的淡了许多。 够花就行,不用太多。 所以在别的主播恨不得掏空网友的钱包的时候,宋司的存在仿佛就是一股清流。 网友们很自豪自己关注了这样一个不一样的主播,粉丝粘性也就更大了。 他们很听裴榆白的话,即使打赏也很克制,所以裴榆白的直播间里打赏的金额和同流量的主播比起来并不算多。 不过即使宋司反复叮嘱,也有一些新粉进来的时候狂砸钱,但很快就被网友或者宋司劝住了。 在这个前提下,裴榆白壕气的行为,可不就博人眼球了么? 在网友七嘴八舌的解释下,裴榆白也明白自己刚刚无形坏了宋司之前定下的规矩。 手机这边的裴榆白面上难得露出些窘迫的神色,好在网友们的重点也不在他身上。 直播间里的粉丝大多都是因为宋司的颜值关注的他,后面才慢慢沦陷于对方的人品。 但归根究底,直播间里的人都是一群颜狗。 有第一个站出来说刚刚宋司叫哥的样子也太乖巧了些吧,简直能甜到人心坎了。 然后就有人跳出来说机智的她刚刚录了屏,不好了,自己去舔主播小哥哥的颜值去了,下面就纷纷求分享的。 网友倒是机灵,将刚刚的视频截出来,做成了表情包,晒出来。 在网友表情包里,正是宋司试探性喊裴榆白哥的过程。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反正这下面很快就刷起了长楼。 这界网友脑回路也是奇葩,不管男女,纷纷在底下回复。 光明正大地占宋司的便宜。 被这么多人占便宜,宋司的歌也唱不下去了,忍不住捂了脸,过了好久,直播间里才恢复正常。 宋司之前就和网友们说过自己的学历问题,也说过自己打算读书的事情,所以这次下播的时候,便告诉粉丝们,自己马上就去读书了,以后直播也就不能这么长时间了。 粉丝们当然舍不得宋司离开,但也知道对宋司来说,能重新回到校园是件好事情,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支持的。 但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宋司刚说完自己要停播一段时间,他的粉丝就掉了几千。 不过也有网友的脑回路清奇,在得知宋司读书的学校不是封闭性的那种后,竟然纷纷开口劝他做个学习主播,直播学习。 反正她们只要能看到宋司的人就好,就算宋司一整晚不对镜头说一句话都没关系。 这个提议不得不说确实很好,在这个网友说出来之后,很快就吸引了一片附和声,还有人当场爆出自己的学位和高考成绩的人,说他们可以辅导宋司学习。 这里就要夸下宋司的粉丝受众很广了,这个说自己正是高三考生,那就说自己是985,211,甚至其中还不乏硕士博士。 这个发展说来也是搞笑了。 宋司本来只是想做个停播声明,最后底下的评论区竟然变成了粉丝们竞争上岗的讨论大会。 这场面,若是宋司不答应都不行了。 连另一边的裴榆白看到这个场面,也给宋司的手机上发了条消息,让他安抚住网友的情绪。 最后,宋司终于答应不停播了。 但他也说自己要学习的话,后面唱歌的时间可能会少很多,介意的粉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如果说宋司之前刚说自己要停播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有了取关的心思,但是看着评论区里的神发展,估计也想看看后面宋司是怎么转型的了。 所以到最后宋司下播的时候,不仅没有因为宣布自己要读书的事情掉粉,甚至还反向操作地涨了一波。 第53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二更) 宋司入学的事情敲定了,他上学的那天,裴榆白还去送了他。 当年教裴榆白那届老师退休的退休,当初刚毕业的老师如今也混到了年级主任的位置,不过对裴榆白这个学生印象依旧深刻。 没办法当初裴榆白的成绩太好了,年年把持年级第一的位置,当初可是让不少老师恨的咬牙切齿。 恨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不是他们班的呢? 但谁让校长都是裴榆白他奶奶的学生,所以老师们就是心里嘀咕,面上对待裴榆白的态度也是友善的不行。 现在裴榆白奶奶退休了,老校长也转走了,但他们对当初裴榆白霸榜的成绩依旧记忆犹新。 毕竟这位主儿可是当年放着国内两大名校不读,非要在家门口读书的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裴榆白是放不下他奶奶,心里为他可惜。 但这么多年过去,裴榆白让多少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闭上了嘴,就是年级主任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也知道裴榆白这些年混的非常好,看他开过来的豪车和手上的腕表就可窥一斑。 再看由裴榆白送过来的宋司时,多多少少就带了些重视。 年级主任沉吟片刻,问了句,“这是?” 裴榆白赶紧接过话,将宋司往前推了推,介绍道,“我弟弟,他今天来报道,以后在这个学校读高三,以后还劳烦梁主任多多照顾了。” 年级主任没听说过裴榆白有弟弟呀,但还是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一听宋司是念高三的,顿时就皱了皱眉。“你这个弟弟读高三的话,时间晚了点吧,他们都开学两个月了,他现在插班,还能跟上么?” 不是他吹,他们学校虽然不是什么名校,但每年的升学率还是能在全省排的上号的,不然也不可能教出裴榆白这样的学生。 从现在到来年高考,中间抛去寒暑假,满打满算也就七个月时间了,正常的高三班级现在都复习完一轮了。 裴榆白他弟弟现在才转过来,会不会太晚了点? 年级主任的疑惑其实合情合理,裴榆白之前也和宋司讨论过这个话题,但宋司觉得自己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再耽误一年,上完大学就快三十了,他不打算等到那么晚,所以打算逼自己一把。 见宋司打定主意,裴榆白也就同意了。 其实梁主任也就是问问,他一个高二的年级主任管的再宽,也管不到高三学生的头上。 两人寒暄完,裴榆白就带着宋司去报道了。 裴榆白送完人,就回去了。 宋司则在报道后,一天不耽搁的开始上课。 裴榆白送宋司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等负责的老师领宋司去教室的时候,裴榆白突然理解了那些送自己孩子去幼儿园的年轻家长的心理了。 虽然宋司已经二十三了,他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大体上裴榆白是这个感觉没错了。 裴榆白回到家,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王桂芝女士现在虽然退休了,但生活比他丰富多了,上午和姐妹们练剑,下午在广场上跳广场舞,宋司现在又去上学。 总之,就裴榆白一个闲人。 裴榆白可不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么? 等到宋司晚上放学回来,不等他拿出钥匙开门,裴榆白就从对面走了出来。 “哥。”宋司主动打招呼。 在家里的时候,裴榆白换下了身上的西装,穿上了舒服的家居服,他看着宋司怀里抱着厚厚一叠书不方便,就主动接了过去。 “学校发这么多书呀?” 宋司手里的负担没了,此时也能很轻松的拿出钥匙开开门,听到裴榆白的话,回答道,“不是,这些是我从学校外面的书店买的,学校发的书都在我包里。” 这时裴榆白用手翻了几本,发现手里的确实都是些簇新的练习册。 宋司解释完,也打开门了。 裴榆白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宋司一边脱书包,一边解释,“学校里的进度比我想象的快,所以我要想把这些捡起来,得好好努力才行。” 裴榆白很赞赏宋司的决心,但也难免觉得这些太多了。 哪成想宋司听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说一点不多,这些书仅仅是他给自己安排的三个月的刷题量,等他刷完,还要再买些。 裴榆白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让宋司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宋司遵守和网友们的约定,后面只要有时间都开直播。 他直播的时候就刷题,也不和网友们互动,说实话确实影响流量。 铁粉们或许还能坚持住,但是一些不是很稳定的粉丝后面觉得无聊很快便离开了,他们虽然很想看主播小哥哥考不考得上大学,但谁乐意花几个月去看宋司刷题呢,毕竟大家都是来平台找乐子的,像宋司这样一晚上一声不吭的看书,未免也太无聊了。 宋司的粉丝从一开始的几百万迅速掉了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种流逝速度才慢慢降下来。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直播间无聊,起码一些同是高友,见宋司这模样还觉得挺励志的,而且不光学生要考试,就连那些参加工作的人也要考级考证呀,所以不知不觉宋司的直播间里的网友就像是换了遍水似的,大家的讨论重点也从宋司的颜值上,变成了宋司的专注度。 因为宋司的学习专注度很高,他从晚上七点直播到十二点结束,期间五个小时的时间,他都能一直都在学习。 这还不算宋司在学校上着课的时间。 有人通过宋司只言片语中露出来的时间表,算了下他这一天的学习时间,发现宋司差不多一天里有十八个小时都在学习。 很多网友都是冲着宋司的专注度关注他的,觉得宋司这么努力,考试结果不会差。 但大部分人也不觉得宋司会考上什么好学校,撑死读个本科而已,毕竟这时候距离高考只有一百天了。 宋司就算再努力,这么多年没读书了,学习能力肯定下降的厉害。 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同感。 有人甚至当着宋司的面说,说他考不上学校,让他别装模作样,不然怎么从没见过宋司晒成绩呢?所以他肯定是装的。 那人说的过分,宋司的粉丝被气的不行,但宋司从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去回复。 这位网友也算是求仁得仁,他不是一直想看宋司的成绩单么,后面还真有人把宋司的成绩爆了出来。 然后,这位网友就被打肿了脸。 因为宋司读书的学校对手机管控的并不是很严,他的长相又太出众,做主播的事情也没藏着掖着,所以学校里也有不少人都关注他。 估计是宋司哪个同班同学看到了这个网友在直播间里的评论,然后就真的贴出了宋司入校后参加的大大小小模拟考的成绩。 宋司的粉丝们打开成绩单的时候,确实很忐忑,但很快她们就放下了心。 虽然宋司的成绩一开始确实不算好,第一次考试只有三百多分,但他的进步同样也是很明显,在第二次、第三次……宋司在校内的排名已经从最初的一千五,慢慢爬到了几百。 在这个学生贴出的最近成绩单里,宋司的成绩已经进步到了学校的前一百之内。 要知道这个学校在蓉城还是有些名气的,只要宋司的成绩能稳住,基本上一个一本跑步了。 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关注的主播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争气,更让粉丝们高兴的呢? 宋司的直播间里顿时就像是过年一样高兴。 裴榆白也很高兴,他是亲眼看着宋司一步步走过来的,知道对方从入学之后是一天都没放松过。 宋司能有今天的成绩,和他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在宋司高考的那一天,王奶奶和裴榆白都来送他了。 进考场前,裴榆白还让宋司放轻松,但他看上去比宋司都要紧张,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没有一点说服力了。 王桂芝女士白了孙子一眼,然后就将人推到了一边,语重心长的叮嘱了遍考试的注意事项,然后就拍了拍宋司的肩膀,让他进去了。 其实王奶奶说的那些话,他们老师也说过,但宋司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进去前,还是看了裴榆白一眼。 直到裴榆白揉了揉他的头,宋司这才舍得进考场。 王桂芝女士见状都不由感叹了句,“这孩子够黏你的。” 裴榆白听了这话,心里有种孩子没白养的得意感。 王桂芝女士年纪这么大了,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考场外面等着,听到考试铃声后,他们就离开了。 她赶着回家做饭,裴榆白就负责宋司的接送问题。 高考的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考完最后一科,宋司从考场里出来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裴榆白。 裴榆白手里还抱着一大捧玫瑰。 这花是裴榆白临时买的,他过来接考完的宋司,但却看到很多家长手里都捧着花,想着自家的孩子也不能输,便也去买了束。 但他买的太晚了,不知道是花店营销的太给力,还是这群高三家长太积极,等裴榆白去的时候,像是那些比较热销的向日葵之类的花都已经被家长们抢光了。 再开车去附近的花店,时间上又来不及,最后裴榆白只能在店员的眉开眼笑中,买到了一大捧开的正盛的玫瑰。 好再同样抱着玫瑰的家长也不少,这让裴榆白的心理负担没那么重了。 不过裴榆白明显低估了自己的显眼程度,他这个年纪正处于男人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刻,想着这是宋司最后一场考试,裴榆白临出门前还特意打扮了下,所以这样的他抱着一大捧鲜花站在高考考场门口时,着实吸引了一大批火热的目光。 裴榆白虽然是在娱乐圈里吃饭,但他一直做的是幕后工作,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有些压力山大的。 所以等宋司朝他跑过去,裴榆白就将这捧花赶紧塞到了对方手里。 宋司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个满怀。 裴榆白想解释店里没有别的花了,才买的玫瑰,但是看宋司笑得那么高兴,最后只说了句,“恭喜你考完试。” 宋司向裴榆白道谢,“谢谢哥。” 他顿了顿,然后颠了颠手里分量十足的玫瑰,又说了句,“我很喜欢哥送的花。” 看宋司真心喜欢,裴榆白刚刚的那点小纠结顿时就抛开了,他其实有蛮多话想对和宋司说的,但最后也只是轻轻拍了下宋司的肩膀,道,“走吧,奶奶还在家等着你呢。” 宋司乖巧点头。 第54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小修) 两人回到家,王桂芝女士已经准备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说是要好好犒劳下辛苦这么久的宋司。 吃完饭,两人陪着老太太在小区里遛弯儿,然后才结束。 因为高考的缘故,宋司的直播停了一阵子,打算等出成绩的时候再复播。 裴榆白也赞成宋司休息一段时间的决定。 但没想到第二天,宋司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人自称是个摄影师,邀请宋司去拍一组照片,并且声称自己是裴榆白介绍的。 宋司本来打算拒绝的,听到裴榆白的名字才顿了顿,说自己考虑一下。 电话挂断后,宋司就拿着手机去找了裴榆白,他将事情一说,裴榆白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是我给你介绍的,但是后面不是考虑到你要上学么,我就给你推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那边还惦记着。” 裴榆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宋司就是莫名的觉得裴榆白不想让他去,他也就真的问了出来。 “哥,你不想让我接这个工作么?” 裴榆白诧异的看了宋司一眼,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惊觉男孩的敏锐了,只当是对方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的缘故。 裴榆白倒不是真的不想让宋司接这个工作,毕竟不考虑他那个朋友的人品的情况下,对方工作室在圈里的口碑还是不错的,他那个朋友也是有真材实料在身上的,不然就冲他,宋司虽然不曾提过进娱乐圈的事情,但有这个工作经历在,对宋司的直播事业还是好的。 裴榆白想的很多,但在外界看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他快速分析完这件事情的利弊,发现利明显大于弊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就缓了缓,对宋司摇了摇头。 “不,其实我个人建议你接这个工作的。” 裴榆白也没瞒着宋司,将他刚刚考虑的东西,不管好坏都讲了出来,尤其是重点讲了他这个朋友曾经在国际上获奖的一些作品,当然对方身上最为让人诟病的,喜欢揩油手底下模特的毛病也没漏掉。 宋司眼里闪过一道光,听裴榆白讲了这么久,他自然也清楚对方说的是谁,但还是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哥,你这个朋友是女的么?” 裴榆白的表情顿时一僵。 其实宋司的问题并不是有难回答,裴榆白也从不耻于承认自己是个gay。 这世间的同性恋不敢说有千千万,但一个千万总还是有的,只是裴榆白清楚这世上的人并不全能以平等的目光看待他们这种存在。 所以在男孩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裴榆白犹豫了。 裴榆白不知道若是男孩厌恶同性恋的存在,他该以何种反应应对。 相处将近一年的时间,裴榆白早已经将对方当成了亲近的家人,他没办法想象若是对方说出一些或者厌恶,或者觉得恶心的话时,他该以什么姿态再和对方相处下去。 是长长久久的隐瞒,还是默默远离? 裴榆白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也仿佛被什么重若千斤的东西压着似的。 但此时男孩正盯着他,他又不能不回答。 尽管觉得艰难,裴榆白喉头攒动,最终还是回答了宋司的问题。 “……不,他是个男的。” 裴榆白说完,几乎都不敢去看男孩的眼睛了。 他移开视线,仿佛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等待着男孩的反应。 在一阵他觉得漫长的沉默后,裴榆白只听到男孩一声辨不出来喜怒的回答。 “哦。” 就这? 裴榆白不解的闭合了下双眼,虽然他早就猜到宋司的反应无非那么几种,但还是没有预料到宋司在听完他的话后,反应竟然如此的平淡。 平淡。 没错,这是裴榆白在听到宋司的回答后,能找到的唯一能精准描述宋司态度的词语。 就像是料峭寒冬刚刚过去,薄冰崩裂带来的盎然生机,裴榆白紧绷的神经也猛然一松,心中的忐忑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他努力克制心中此时就像山泉水一样向外冒个不停的喜意。 尽管他努力抑制,声音里的惊喜还是悄悄冒出了头。 “你不讨厌同性恋?” 宋司将裴榆白的情绪尽收眼底,回答也非常迅速,“为什么要讨厌呀?哥,你讨厌同性恋么?” 裴榆白大概是没想到宋司会反问回来,一时间思维都出现了断层。 他当然不讨厌同性恋了,但…… 正常直男听到自己会被gay揩油后,会是宋司这个反应么? 裴榆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宋司看到他的神情由一开始的困惑慢慢转变到后面的不可思议,然后眼睛也越睁越大时,他就知道裴榆白已经明白自己想传达过去的意思。 宋司嘴角勾起,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两人刚刚的对话就已经够裴榆白独自消化一段时间了。 宋司最终答应了裴榆白朋友的邀约。 到了约定拍摄的那天,按理说裴榆白是不用去的,但他以宋司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说自己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可以帮他把把关为由,跟着一起去了。 宋司是被裴榆白开车送去的,他坐在副驾驶上,全程安安静静的。裴榆白却一直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约定的拍摄地点在城北,从他们这边开过去要两个小时,虽然他们已经尽早出发了,但是赶上工作日,路上还是堵的厉害。 眼看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要变成三个小时了,宋司决定说些什么,缓和下车里的尴尬气氛。 虽然导致裴榆白低气压的罪魁祸首是他,但难得两人单纯出来,四舍五入都可以当做是一次约会了,他可不想让气氛一直这么糟糕下去。 于是,宋司就随便起了一个话头。 宋司起初只是想问下裴榆白的工作安排,毕竟上辈子裴榆白这个时候就该入职他当初签的娱乐公司了,所以他问了下裴榆白最近是不是准备工作了。 宋司没想到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一旁的裴榆白听了,脸色竟然更臭了。 宋司见了,都觉得莫名其妙。 裴榆白本来就因为堵车的事情烦躁,时不时被人加塞,一向脾气稳定的他也有些暴躁,偏偏这时候听到宋司问他,最近是不是在找工作? 裴榆白找工作的事情谁都没说过,毕竟他已经在家里休息半年多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找工作也是最近两天的事情,宋司怎么会知道的? 裴榆白脑子一转,然后就将这锅扣到了曲一铭身上。 所以在宋司问他是不是找工作的时候,裴榆白第一句话就是问对方: “你加了曲一铭?” 曲一铭,就是宋司今天的摄影师,也是他的好友。 虽然两人认识是裴榆白自己牵线搭桥,但他就是莫名的不希望两人联系过多。 裴榆白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这个奇怪心理,最后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是曲一铭这人的名声太差了。 他不希望两人过多接触,也是在保护小司。 虽然不知道裴榆白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表情还明显黑了一个度,但宋司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嗯,我回复他的时候,我们就加上微信了。” 宋司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毕竟两人马上就要合作了,提前加好友熟悉熟悉彼此的风格,聊聊合作前的准备,放在任何一个圈子里,这事儿都说得过去。 但谁让他此时面对是对自己的性向惊疑不定的裴榆白呢? 听到他的回答后,裴榆白就沉默了。 自从上次两人聊过后,裴榆白就陷入了对宋司性向的不确定,一方面他觉得宋司那天的回答确实有些让人存疑,但另一方面裴榆白又觉得宋司不可能是个gay。 虽然裴榆白没有曲一铭所说的他们这类人天生自带的gay达,但裴榆白自认和小司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从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一点对方是同性恋的疑点。 宋司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手机上也没安装什么奇怪的软件。在对方直播的时候,裴榆白也不止一次见过和男粉丝和宋司表白,说些腻歪的土味情话,但宋司的表现一直都是淡淡的。 额……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为主了,现在想想,裴榆白突然发现宋司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似乎一直没什么恶意。 在被男粉表白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但也没有直男被gay表白后常见的汗毛直立的表现。 以前,裴榆白一直以为这是宋司够专业的缘故,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他一叶障目了。 从青春期就意识到自己性向的裴榆白得承认,宋司的性向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因为他从没有往哪方面想过罢了。 或者他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当时只觉得荒诞,便很快掐灭了。 但即使意识到宋司和他一样是同性恋,裴榆白也没对后者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此时的裴榆白就是满脑子要保护好小司的念头,他太清楚娱乐圈是个怎样光怪陆离的圈子了,就因为他见过,所以才不希望小司在这个圈子里迷失自己。 这没想着,裴榆白心里竟然生出了,全世界只有他可以保护小司的万丈豪情。 裴榆白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让宋司两辈子最咬牙切齿的点。 因为宋司无比清楚,真正横跨在两人中间的从不是他的性向问题,而是他和裴榆白九年的年龄差。 九年,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正派古板的裴榆白眼里,他和宋司就是两辈人了。 既然是两辈人,那么即使裴榆白喜欢男人,也不会将宋司纳入自己的择偶范围。 有什么比你看上一个人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睡了他睡了他,对方却只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子更悲催的。 上辈子宋司就在这上面栽了个大跟头,这辈子他花了这么久时间让裴榆白习惯自己的存在,自然不是为了一直给裴榆白当个乖弟弟。 从裴榆白的话音里,宋司意识到对方似乎不喜欢自己和曲一铭过多接触后,一个模糊的计划就浮现在他的心头。 宋司眼里精光一闪,就像是没看到裴榆白的脸色一样,单手撑在副驾驶的车框上,摸了摸下巴,道,“这人说话还挺有趣的,一会儿功夫嘴里就能蹦出好几句金句,和他聊天非常有意思。” 宋司话里丝毫不掩自己对曲一铭的好感,这也让成功裴榆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黑沉。 后面一路上,裴榆白再没说过一句话。 但是宋司的嘴角却一直微微翘着,一副心情好的不得了的模样。 第55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有了这个小插曲在,宋司还是很期待见到曲一铭的。 说来上辈子裴榆白帮他到处拉资源的时候,宋司也和这位圈内著名摄影师合作过。 曲一铭擅拍人物,而且很擅长挖掘一个人身上的美。 就算一个只有三分美感的素人在他的摄像头下,也能拍出七分美感,更何况在美貌不再是稀缺资源的娱乐圈呢? 谁不想被人夸长了张神颜? 谁不希望网上流传的都是自己的盛世美图? 许多艺人哪怕不要钱,也想让曲一铭拍照的原因就在这里。 但曲一铭这人玩归玩,在艺术上的追求却是永无止境的,而且他这人热衷于追求所谓的灵感,所以也不是谁的单子都愿意接。 在宋司到来前,工作室的人也很好奇,能得到曲一铭亲自邀约的新人究竟长什么样? 因为在宋司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前,也就双料影帝江之鸣有被曲一铭亲自约拍的殊荣了。 等人真的到了,大家发现这个新人确实长的很帅没错,但远没有跟在他身边的人吸人眼球。 ——陪这个新人一起来的,竟然是圈里前一流女星楚鸢的经纪人裴榆白。 要知道楚鸢突然宣布退圈的原因,在圈里至今还是个迷呢? 时隔近一年,她的经纪人就如此高调的带了个新人到处活动了。 虽然大家都明白人总要吃饭的道理,但总免不了有些八卦。 拍摄场地是在一个摄影棚里。 裴榆白领宋司进去的时候,曲一铭还在调整摄像头,他似乎一点不惊讶裴榆白跟着宋司一起来的事情。 就冲对方捂宝贝似的将人捂了大半年,曲一铭就猜到了裴榆白一定会来。 “唷,您老终于舍得出山了,我还以为您要陪楚鸢一起退圈呢?” 曲一铭看到裴榆白,就将手里的摄像机交代了助理手中,然后一步三扭的朝裴榆白走了过去。 裴榆白没有理会他的挖苦,抬起手给宋司介绍道,“曲一铭。” 宋司礼随即礼貌性的朝人点了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宋司。” 曲一铭看到宋司的时候,眼睛骤然一亮,就像是饿了好几月的狼看见了那口它垂涎已久的肉一般,打开双臂,当场就要给宋司一个热情的熊抱。 但遗憾的是,他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 因为裴榆白在发现他意图的前一刻,就往前了一步。 这一步,刚刚好将马上要扑到宋司身前的人拦了下来。 宋司看见这一幕,眼里快速掠过一抹笑意。 见自己的愿望落空,曲一铭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但在场两个人没有一个怜惜他这一朵娇花的,反而不约而同地觉得他这个姿态有些过于辣眼睛了。 裴榆白甚至还毫不留情的对曲一铭说了一句,“正常点儿。” 平心而论,曲一铭的长得并不丑,甚至颜值还超过了大部分男人,但问题就是他一个男人时时刻刻扭腰,掐嗓,翘着兰花指说话,难免就给人一种违和感。 听到裴榆白这声毫不留情的训斥,曲一铭脸上便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一双含情眸越过裴榆白,朝他身后的宋司眨呀眨。 换来的却是宋司的礼貌性微笑和无辜回望。 曲一铭什么人,不说是身经百战,那也能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只这一眼,他就能看出宋司对自己没什么意思。 心里虽然失望,但他还是很心水宋司的颜值的,不愧是他仅凭一张照片就看中的人,不说那超高的颜值,就是那优越的头身比,也足以秒杀一众凡人了。 曲一铭顿时抛开心里的杂念,眼睛像x光一样开始上下审视宋司的外貌和身材,他的脑子飞快运转,就这么短短一瞬儿功夫,他就已经在心里为宋司搭配好了好几个身行头,连一些配饰都想好了。 不过在裴榆白看来,就是曲一铭看宋司的时间就有些过于长了。 尽管已经尽量按耐自己的怒火,但裴榆白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一丝火气,黑着脸,对趴在自己身上的曲一铭道,“看够了么?” 曲一铭被裴榆白寒冰似的语气唤回神智,傻傻的啊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好友冰冻似的脸。 曲一铭的视线在裴榆白的脸上和宋司的脸上来回游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有什么比万年铁树开了花更让人觉得惊奇的呢? 那一定就是裴榆白开了窍了。 如果说曲一铭是一只沉迷于草丛的花蝴蝶,那裴榆白一定就是个自讨苦吃的苦行僧了。 曲一铭从没有见过像裴榆白这样的人,明明喜欢男人,却从不见他找过同□□人,就连娱乐圈司空见惯的床伴,都没找过一个。 乍一见裴榆白如此维护一个男人,曲一铭可不就想歪了么? 裴榆白何其了解这个好友,看他脸色变来变去,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当下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他很想对着曲一铭的脸大吼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一想到宋司就站在他身后,裴榆白便努力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握着曲一铭的双臂的手暗暗用力,争取将自己警告的意味完整传达过去,借着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的动作,在对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管住你的嘴。” 虽说裴榆白现在对宋司的性向存疑,但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告诉宋司自己是个gay的事实。 说完,裴榆白侧开身,将身后的宋司露出来,郑重给曲一铭介绍道,“我弟弟。” 曲一铭成功接收到了来自裴榆白的警告,但是对他后面的话就有些听不懂了,忍不住看了裴榆白一眼,好像在说:你哪儿来的弟弟? 裴榆白没忍住瞪了曲一铭一眼,后者掉线已久的智商似乎终于上了线,人也站直了,朝宋司伸出手,“你好,曲一铭。” 两人礼节性的握了下手。 说是握手,其实他们的手也只是短暂的碰了下。 曲一铭看着宋司的神颜心里哗啦啦的流口水,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只能看不能碰,这么一犹豫手就没在第一时间松开,然后裴榆白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曲一铭心里暴汗,顾不上可惜,赶紧撒开了手。 宋司不是没看到两人的互动,但是他装作没看到一样。 寒暄完就该聊工作了。 其实很多东西都应该事先聊,但宋司一个新人没公司没团队的,自然也没人帮他谈,好在今天裴榆白来了。 他虽然和曲一铭私下是好友,但工作归工作,一番唇枪舌战后裴榆白还是为宋司争取到了不错的福利,除了丰厚的报酬,还有曲一铭这边必须特意为宋司发一条微博宣传下。 在信息时代,可别小看一条微博的含金量,尤其是曲一铭工作室,许多明星大咖都关注着,若是他们帮宋司发一条微博,对宋司而言,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裴榆白聊完条件,当即就签了合同,然后才进行拍摄。 在裴榆白去和人聊合同上的款项的时候,宋司的妆容化的也差不多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曲一铭为宋司准备了三套衣服。 一套,民族风。 一套,现代风。 还有一套,是古装。 裴榆白在合同里极尽所能的压榨他们,他们自然也要在专业方面尽量找补回来。 一开始,曲一铭只是有个模糊的念头,觉得宋司能撑得起来这些衣服,但是当宋司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别说曲一铭,就连裴榆白都被震住了。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司? 和平常的宋司不一样,化了妆换了衣服的宋司明显像是换了个人,就仿佛和身上的衣服融为了一体似的。 看着这样的宋司,很多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现在他们不是身处摄影棚,而是到了旷野之外。 曲一铭的眼光很毒,为宋司选的衣服也非常的合适,不,不仅是合适,简直能用一句再合适不过来形容了。 和大多数人的呆愣不同,曲一铭看到这样的宋司,显得尤为兴奋,和吃了兴奋剂差不多,不等宋司站到摄影棚里,就迫不及待的对着后者几连拍起来。 然后,曲一铭就低下头去翻看镜头里的照片。 越看越喜欢。 越看越觉得这是个稀世珍宝。 不想再浪费时间,曲一铭甚至朝工作人员吼了几嗓子,然后摄影棚里就忙碌了起来,而裴榆白则慢慢的退到了一边。 和曲一铭发现的一样,宋司的镜头感绝了! 他随便抓拍的时候,对方都能准确的找到镜头,然后呈现最完美的自己。 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天赋,完全是祖师爷追着赏饭吃的级别了。 第56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拍摄间隙,宋司去换衣服,曲一铭也终于有时间能和裴榆白唠唠嗑儿了。 他走到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裴榆白身边,用胳膊怼了怼好友,声音里难掩一丝八卦的味道,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裴榆白看着试衣间的方向,道:“什么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曲一铭闻言当即就啧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你就装吧。” 从裴榆白给他发照片的时候,曲一铭就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儿了。 不过他也没有轻易下决定,而是试探了句,宋司是不是裴榆白新签下的艺人。 裴榆白否定了。 这时,曲一铭的小心思才活络起来。 他调侃了几句,现在小年轻长得真不错,身材看着也挺有料的,能不能约出来一起玩玩时,裴榆白竟然将他拉黑了! 凭借曲一铭现在在圈里的地位,谁敢拉黑他? 也就裴榆白了。 不过裴榆白这么一搞,曲一铭对宋司的兴趣就更大了。 他软磨硬泡好几个月,裴榆白却以对方在准备高考为由,拒绝他约宋司出来拍照了。 好不容易约到了,裴榆白竟然也一起来了。 所以曲一铭怀疑裴榆白是金屋藏娇不是没有理由的。 每次他约裴榆白出来玩,后者总是找各种推辞。 这次他没请,裴榆白自己却颠颠的来了。 一般久不露面的朋友再次出现时,身边又带了新人,基本上就可以实锤对方是搞对象去了。 曲一铭就是这样想的。 裴榆白谈恋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信号,他这万年不开花的老友,可算是有苗头了! 裴榆白一看曲一铭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压根没信自己的话,他是真怕对方在宋司面前秃噜了嘴,捏了捏眉心,无奈的解释道,“真的是弟弟,我奶奶都知道的,你别瞎想。” 裴榆白一抬出他奶,曲一铭就知道裴榆白是真的没撒谎,他清楚好友奶奶在好友心中的地位,脑子里刚刚乱七八糟的猜测也被摁了下去,脸上的神色讪讪。 “你不早说,真弟弟呀?”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不等他细思,裴榆白便主动爆了个料,“我这个弟弟可能是喜欢男人。” 裴榆白说话很严谨,即使心里百分之十确定了宋司的性向,但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曲一铭听了却在想:他说哪里不对劲儿呢? 曲一铭的gay达可不是白叫的,基本上一看一个准儿,所以他才在见宋司的第一面就确定眼前这个小年轻对自己没什么兴趣。 兴趣产生与否的基础,自然是对方和他们是同类人了。 曲一铭这人玩的花,但他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碰直男。 对于圈里某些人兴致冲冲想掰弯直男的言论,曲一铭自始至终都是嗤之以鼻的。 如果对方真是直男,掰是掰不弯的。 如果对方压根不直,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掰弯的话了。 听裴榆白这么说,曲一铭有一瞬间的恍然大悟,但很快他就又有些不懂了。 “既然你这个弟弟喜……”曲一铭在裴榆白的眼神警告下,说出来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可能、喜欢男人,那你还担心什么,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谈个恋爱又不犯法,你怕老太太知道的话,那边瞒着点不就行了?” 曲一铭说话听上去也没毛病,但裴榆白听着,脸色却变得有些难以形容了,他后面的话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他今年才二十四,我都三十三了。” 曲一铭对这个好友已经无语了,他觉得裴榆白这人没啥毛病,就是太装了点。 不是装逼的那种,裴榆白也不需要装逼,他的履历在圈子里已经可以傲视绝大部分人了,就拿裴榆白这次找工作来说。 楚鸢的离开严格来说并没有对裴榆白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他能捧出一个楚鸢,就能捧出第二个,第三个…… 曲一铭之所以觉得好友装,是因为他觉得裴榆白给自己加了太多的枷锁。 每一层枷锁就像是个套子,一层层的将他裹起来,直到动弹不得。 很难想象,他们这种在娱乐圈里混的人还能活成老干部的模样,虽然裴榆白不承认,但是在曲一铭眼中,裴榆白就是这样一个怪咖。 曲一铭信奉的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但是在裴榆白眼里,只有□□的结合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在身边人成双成对的的时候,裴榆白依旧能保持单身,三十多岁了,曲一铭都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任何同性。 宋司,真的算是个例外。 曲一铭是真不理解裴榆白在纠结什么,“二十四也不小了,让你说的还未成年似的。而且你们也只差九岁而已,就算不在圈里,这个年龄差的恋爱也多的是,圈子里的就更别说了,怎么到你嘴里就和差了辈儿似的。” 裴榆白知道和好友在这一点上他们是说不通的,便闭嘴了。 不过曲一铭不打算放弃,看裴榆白准备继续聊这个话题,他便也顺从对方的心意换了一个,“你这么久不出来,晚上一起放松放松?” 裴榆白打算拒绝的,但曲一铭多了解他,一句话就给他堵死了。 “你不是说对这小孩儿不感兴趣么?那我给你介绍个和你差不多的,三十来岁,金融出身,身家干净,洁身自好,我给你留好久了,你要是再不出来见见,估计就要被那群小妖精生扑了。” 裴榆白对曲一铭话里的小妖精,实则是一群大男人的事情接受不是很良好。 但曲一铭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又添了一把火。 “只是见个面而已,你不是一直想要段稳定的恋爱关系么,不趁现在谈,难道真的等七老八十了去养老院谈黄昏恋呀?” 裴榆白还真的有点被说动了,他这个年纪身边确实该有个人了。 不说别的,等他生病的时候,起码能有个人送他去医院吧。 难道真的每次都要小司送他去? 说曹操,曹操到。 宋司这个时候也换好了衣服。 裴榆白看到他的时候,宋司正好也望了过来,两人中间隔着许多人对视。 宋司对裴榆白遥遥笑了一下,没人知道裴榆白在这一刻心跳乱了几拍。 裴榆白低下头的那瞬间,旁边的曲一铭也看到了宋司,出声道,“呀,换好了。” 曲一铭和裴榆白一样,都是面朝摄影棚的方向站着,试衣间在摄影棚的后面,所以宋司甫一出来,他就看到了。 换上了现代装束的宋司,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曲一铭有些惊喜,工作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像宋司这样每套装束都能给他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了。 宋司没有过来,因为他刚出来,就有助理走过来帮他整理衣服,化妆师也根据灯光效果在给他补妆。 曲一铭叮嘱了裴榆白一句,“晚上记得过来。” 然后就离开了。 他没看到裴榆白猛然变换的脸色,以及后者那只没放在裤兜里,而是垂在身侧的不受控制震颤着的手。 裴榆白心里的翻江倒海无人得知,因为此时的摄影棚里又陷入一片忙碌。 因为要拍三个系列的照片,加上布景,化妆的时间,就足足用去了半天,中午所有人都用盒饭凑合了一顿,然后又开始忙碌了。 等所有的工作结束,差不多也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间。 今天宋司的表现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 干他们这一行的,没人不爱一个事儿少干活又利索的艺人。 毕竟艺人工作效率高,也代表他们能提前收工。 最后宋司离开的时候,曲一铭亲自去送他们,他和宋司合作还是蛮愉快的,但归根到底他送的还是裴榆白。 将两人送入电梯的时候,曲一铭叮嘱裴榆白,晚上一定不要放他鸽子。 曲一铭说的话其实什么都没透露出来,但裴榆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种心虚感。 果然,等电梯门一关上,宋司就开口问裴榆白。 “哥,你和曲哥晚上约好了做什么?” 裴榆白面向电梯,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和宋司接触,但是电梯的镜面效果太好了,裴榆白不管看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宋司。 他闭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表情保持自然。 “没什么,就是我好久不出来了,他说一起聚聚。” 宋司知道裴榆白有事情瞒着自己,就算裴榆白不说,但宋司不瞎,他看到了电梯门关闭前曲一铭朝裴榆白使得眼色。 在裴榆白看不见的角落,宋司的眸色却沉了沉。 他的瞳孔本来就比一般人黑,有光的时候只觉得比常人的眼睛看起来更乌黑透亮,但当他垂下眼,瞳孔里的光线消失,那双眼睛就只剩下漆黑一片了。 阴翳翳的,似乎凝聚着什么风暴。 但宋司没有追问下去。 甚至在电梯重新开启,裴榆白问他是回家还是去他那里的时候,选择了回家。 宋司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似乎真的不知道裴榆白晚上去干什么,乖巧的说道,“哥,你放心去玩,我回去陪奶奶吧。” 自从那场谈话后,宋司称呼王桂芝女士就没再加过姓氏了,旁人听了他们的话,可能还要误会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宋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在听了宋司的话后,裴榆白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宋司的孝心是他都没有的,按理说裴榆白应该将人送回去,但从城北到城南要两个小时路程,他将人送回去再回来,时间上是来得及,但是开这么长时间的车,也没什么心思玩了。 宋司的贴心和懂事简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裴榆白刚一拧眉,还没等纠结的神色在他脸上成型,宋司就主动道,“哥,你不用送我,我打车回去就行。” “算了吧。”裴榆白只短短纠结了一瞬儿,就决定放曲一铭鸽子了。 对他来说,下这个决心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约,下次再去也一样,还是我送你吧。” 宋司仔细观察了下裴榆白脸上的神色,见对方的神情没有一丝勉强,便也就欣然同意了。 第57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虽然不打算赴约了,但是回去的路上神色依旧没轻松多少。 从宋司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裴榆白抿起的嘴角。 宋司宽慰裴榆白,不要因为送自己有心理负担,即使他现在后悔了,自己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但裴榆白现在哪里是在纠结这件事。 自从发现自己对小司的感情不纯洁后,裴榆白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这之前,裴榆白就不是很想去。 在这之后,他先前找个伴儿的念头在不知不觉间也就散了。 宋司安慰的话语很贴心,但在此时裴榆白听来只觉得苍白无力,甚至是愧疚的。 两人回去后,晚上曲一铭果然打电话来骂人,裴榆白有错在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任他骂了。 宋司虽然这次成功破坏了裴榆白的约会,但他也明显感觉到裴榆白在躲自己了。 因为在将他送回去的第二天,裴榆白就借口忙工作回了城北。 人走了情有可原,但是电话十次有八次接不到,微信上给他发消息也是很久才能看到回复。 宋司要是再看不出来裴榆白在躲自己,他也就白活两辈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司也没打算坐以待毙,但他缺个时机。 曲一铭工作室出片的速度很快,在出片的当天也遵守约定,在微博上了宋司。 不愧是圈里有名的工作室,曲一铭工作室这一,宋司当天的微博粉丝量就像是井喷似的增长起来。 很多人顺着网线爬过来看照片里的小哥哥,然后宋司就火了。 宋司高考结束后第一次开直播,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大量涌进来的直播观众数量吓了一跳。 在一些人的科普下,宋司大龄参加高考的事情自然也被翻了出来。 有些人觉得宋司这个年纪还在参加高考很丢人,但也有人觉得他励志。 网友们吵的翻天覆地的时候,宋司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 裴榆白就算再想避开人,这天还是要回来的。 查成绩的时候,宋司表现的很紧张。 王桂芝女士受不了这气氛,下去遛弯了,让他们回头再告诉她宋司的成绩。 房间的窗户开着,裴榆白便靠在窗边抽烟。 看宋司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似乎正等待他开口安慰的模样,裴榆白弹了弹指尖的烟蒂,顿了顿,脸上才勉强扬起一抹笑,道,“别担心,你几次模拟考成绩都不错,高考也差不了的。” 宋司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距离裴榆白上次回来,已经足足过去了两周时间,裴榆白嘴上说自己忙着找工作,但据宋司从曲一铭那边套出来的消息,裴榆白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待在他城北的那套房子里的。 裴榆白究竟在瞒着他什么?又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宋司想不明白。 在输入准考证的时候,便迟迟没有点确定的按钮。 他扭头问裴榆白,道,“哥,我这次要是考好的话,你建议我在哪里读大学呀?” “首都吧。”裴榆白几乎没怎么犹豫的说道,“那边的大学都不错。” 裴榆白的建议听上去是很中肯,但宋司听完却目光沉沉。 ——因为首都距离蓉城有千里之遥。 裴榆白回答的这么快,根本就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宋司上辈子演了那么多戏,头一次发现,只是笑一下都这么难。 他看着裴榆白的下巴。 没办法,现在的宋司已经做不到直视裴榆白的眼睛了,他怕自己眼里的真实的情绪吓到裴榆白 “哥,可是我舍不得你和奶奶。”宋司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垂下了头。 裴榆白闻言拿烟的手颤了颤,他吸了口烟,顺便给自己提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抖。 他努力表现得就像寻常长辈一样,对着宋司道,“多大人了,别说孩子气的话,考的上自然要去读好学校。” 宋司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突然站了起来。 等裴榆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宋司堵在了窗户那里。 他身前,是宋司。 身后,是大开的窗户。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的话,裴榆白是想从窗户跳下去的。 反正他们只住三楼,一层按三米来算的话,加上窗户的高度,距离地面也就六米多,这个高度摔不死人的,至于会不会摔伤骨折,裴榆白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个问题了。 因为宋司在凑近裴榆白后,就对裴榆白说了一句话,然后他滚烫的唇就贴了过来。 宋司的身体距离裴榆白只有几厘米的时候说,“哥,别把我当小孩儿。” 裴榆白忘记动弹,不是被宋司亲懵了,而是被对方话里的祈求和委屈惊到了。 宋司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乖巧懂事的,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裴榆白自然惊讶,但这些惊讶远比不上他意识到宋司声音里的真实情绪分量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榆白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宋司,然后他就是意识到委屈的宋司能有多能亲。 一分钟。 两分钟 …… 十分钟后,裴榆白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自己身上的人。 此时他的嘴巴也破了。 裴榆白手里的烟也早就掉了,也不知道是被他们中的谁踩的,烟身彻底的瘪下去,上面还带有部分凌乱的灰色鞋印。 或许他们都有份儿。 不过因为抽烟导致起火的隐患也消失了个干净。 两人分开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有清晰可见的银色丝线。 裴榆白这张老脸当即就红了,即使宋司此时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也不能改变对方扑上来就亲他的事实。 裴榆白想骂人,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宋司也是事实。 最后,裴榆白只能选择逃避了。 他回到家里,过了一会儿下去遛弯的王桂芝女士也回来了,看到他在家时很惊讶,不过还是问了句,“小司考了多少分呀?” 裴榆白被奶奶这话问的心头一梗,他哪知道宋司考了多少分?他走的时候,这小兔崽子还没查呢。 裴榆白只能说自己不知道。 果然,被他奶奶喷了。 “多大人了,怎么就一点指望不上呢?” 裴榆白前不久才对宋司用过这个语式,没想到这才多久功夫,就轮到他了。 王女士将买回来的菜放下,又简单收拾了下,然后就去隔壁了。 裴榆白是又想跟着去又不敢,他当然也想知道宋司考了多少分,但又怕自己去了,对方在自己奶奶面前露了破绽。 就这么前怕狼后怕虎,裴榆白纠结了半天,就把宋司和他奶奶一起等回来了。 他奶奶一进门就欢喜的拍了拍手,“今天咱们得好好庆祝下,小司这孩子太争气了,考了六百分多呢!” 跟在他奶身后的宋司羞涩一笑。 裴榆白:…… 好消息是他终于不用担心宋司在他奶奶面前露馅儿了。 坏消息就是裴榆白直到现在才发现宋司这小孩儿似乎有多副面孔。 大概是裴榆白的表情太过呆滞了,王桂芝女士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看着自己的孙子道,“你嘴怎么破了?” 她之前回来放东西时还没注意,此时走近了才发现不对。 裴榆白听到他奶奶的话,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嘴巴,后面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过于刻意了,才放下来,裴榆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轻松,回答道,“不小心磕到了。” “多大人了。”王桂芝女士对三十多突然变得冒失起来的孙子表现的很是无语,于是时隔几分钟后,又说了这句话。 裴榆白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脸都要在今天丢尽了。 前一次还好,只有他听到。但这次他奶说这话的时候,宋司可好端端的在他奶身后站着。 别以为不出声,他就看不到这小兔崽子眼里明晃晃的笑意。 裴榆白觉得宋司实在是太嚣张了。 连掩饰一下都不愿意。 好在他奶奶看不到。 王桂芝女士还沉浸在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的氛围里,她刚刚其实买了不少菜,但此时又觉得有些少了。 宋司说已经够多了,这才勉强安抚住要再次下楼买菜的王桂芝女士。 裴榆白在家,自然接过了今晚大厨的重任。 宋司则主动请缨成为对方的帮手。 裴榆白其实不是很想让他帮忙,但宋司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宋司凑他近了些,两人的手总是不经意的就碰到了。 一次两次这样没问题,次数多了就有些刻意了。 裴榆白只是没有恋爱经验而已,又不是傻子,而且在娱乐圈里工作的他,也见多了这种小伎俩。 裴榆白忌惮奶奶在外面,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了眼宋司,但这并没有让后者收敛多少,甚至在意识到裴榆白对他的亲近没有表示出厌恶后,宋司的小动作就更多了。 一会儿,摸摸手。 一会儿,搂搂腰的。 裴榆白担心被奶奶发现,一颗心时时吊在半空,好在这种事儿并没有发生。 王女士虽然偶尔也过来看看他们的进度,不过等到这时,宋司早就离开了。 两人保持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若不是裴榆白此时的掌心都已经渍出汗来了,他可能都要以为两人刚刚什么都没做过了。 炒菜的时候,为了不让油烟跑到客厅,厨房的门就关起来了。 裴榆白炒菜的时候,宋司就把厨房的门扣上了。 裴榆白听到门上锁的声音,扭头就瞪了眼宋司,小声警告对方不要太多份儿。 然后,宋司就又露出了裴榆白见多了的那副隐忍可怜的表情。 裴榆白……如鲠在喉。 好在裴榆白炒菜的时候,宋司并没有干什么,只是斜靠在厨房门上,盯着裴榆白动作。 裴榆白不知道他穿着围裙的样子在宋司看来有多么的可爱,但他能感觉到后背那道灼热的视线。 裴榆白几乎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他撂挑子容易,又怎么和他奶奶解释呢? 最后,裴榆白还是在紧张的沉默中,炒完了那个菜。 等他将菜装到盘子里时,宋司就打开门将那道菜端了出去。 裴榆白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等宋司回来的时候,再去开厨房的门,就发现门已经被裴榆白从里面反锁了。 宋司笑了笑,刚扭头喊了一声“奶奶”,之前还关的严严实实的门瞬间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裴榆白气急败坏探出头,然后宋司就被拉了进去。 第58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简直不知道该拿宋司怎么办好了。 他暴力地将人扯进来后,宋司就贴在了厨房门框上不动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裴榆白来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伸手揉了揉眉,正准备和宋司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后者却趁他抬手揉眉的功夫,突然朝他倾过身,飞速地在他嘴角碰了下。 等裴榆白缓过神儿的时候,宋司已经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就和刚刚搞偷袭的人不是他一样。 搞的裴榆白想骂人都觉得这样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毕竟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亲了,为这个训斥宋司几句,似乎都显得他做人太矫情。 没有第一次亲的时候没挨骂,反而在第二次亲的时候却被骂个狗血淋头的道理。 裴榆白觉得是自己之前没处理好这段关系,才导致宋司产生误解的。 他有错在先,自然也就没有骂人的立场了。 但不骂人,不代表他赞许认同宋司亲自己的行为。 裴榆白绷住嘴角,就像是在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身为哥哥的尊严一样。 他警告宋司,“你不要太过分。” 宋司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刚张开嘴喊了一句“哥”,就被裴榆白制止了。 裴榆白现在已经对宋司喊他哥的行为有些ptsd了。 之前在宋司的房子里,要不是对方喊他哥,裴榆白也不至于没在第一时间推开他,所以当宋司再次喊他的时候,裴榆白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宋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就伸手握住裴榆白放在自己嘴上的手,轻轻啄了一口。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濡湿触感,裴榆白的身体抖了抖。 他回过神儿就想将手抽回来,但宋司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两个力量的角逐,最终以裴榆白的主动示弱结束。 裴榆白不是没有力气和宋司较劲儿,只不过两人现在都正待在他亲奶的眼皮子底下,宋司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但裴榆白却不能不顾及,要是两人真的闹得动静儿大了,被老太太发现,就很难收场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裴榆白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是他那紧皱的眉和绷紧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几丝火气。 宋司没想激怒他,面对裴榆白的责问,他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哥,我想和你谈恋爱。” 裴榆白被他的话惊得额角一跳,想都没想就张嘴拒绝,“不行!” 宋司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哀伤,沉默地看着他。 裴榆白承认自己被宋司的目光看得有些节节败退,但依旧狠心硬着心肠,不打算改变主意。 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太过生硬了,稍稍缓和了下,才继续道,“小司,你应该和同龄的孩子谈恋爱,我们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不合适。” 裴榆白试着说服宋司,但是后者显然并不接受。 “我不觉得。”宋司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显得异常的坚定。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什么,裴榆白避开了宋司的视线。 两人能说这么久话,还要归功于天然气灶上一直炖着的汤,此时汤也炖的差不多了。 裴榆白一心都是赶紧结束两人的话题,然后把这顿饭做完。 在他无视宋司的回答后,后者确实安静了一段时间。 期间裴榆白又炒了两个菜,但宋司沉默归沉默,却一直没有出去。 就在裴榆白努力忽视对方的存在,让自己专注于面前的炒锅上时,忽然感觉身后贴上来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榆白手里握着翻炒蔬菜的铲子顿了顿,他当然清楚抱上来的人是谁,狭□□仄的厨房里也就他和宋司两个人了。 裴榆白的耳朵很敏感,宋司的鼻息就像是滚烫的岩浆一样,喷洒在裴榆白的耳垂后面的肌肤上,也成功激起一大片细密又绯红的红疹。 然后,裴榆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裴榆白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或许,他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了。 对宋司来说,裴榆白没拒绝就已经足够了。 宋司试着去亲裴榆白耳朵后面的肌肤,发现裴榆白没拒绝的时候,宋司是真的发自肺腑的高兴。 但裴榆白的真实想法,却和宋司想的裴榆白接受了自己不同。 裴榆白觉得宋司对自己现在的感情只不过是年轻时一时的兴味儿,可能过不了一段时间也就散了,等到那时他就安静的离开就好了。 于是,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定了下来。 后来,裴榆白曾经无数次悔恨这天自己的心软,但那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锅里的那个菜最终还是糊了,端上桌子的时候,果然裴榆白被他奶骂了一句浪费粮食。 裴榆白捏着鼻子,认下了自己因为疏忽导致菜糊了的过错。 和他相比,另一边的宋司情绪就明显高涨许多了,脸上的笑从出厨房后就一直没落下来过,连老眼昏花的王桂芝女士都意识到了他的神采飞扬。 宋司被裴榆白偷偷瞪了几眼,后面才有所收敛。 不过王女士以为宋司是因为自己的成绩在高兴,说实话她也很高兴。 虽然在看到宋司的模考成绩的时候,她心里就差不多有底了。 但是在模考的时候表现好好的人,高考却考砸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好在宋司的高考成绩不错。 吃饭的时候,王女士问宋司准备报考哪里的学校,在得知宋司决定读蓉城的大学时,她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宋司考了六百多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在蓉城挑个顶尖大学读也不错。 最重要是,宋司不需要离开他们。 王桂芝女士也不舍得宋司去外面读大学。 听了王桂芝女士的话,宋司得意的朝裴榆白瞥了一眼,似乎有人给自己撑腰做主一般。 裴榆白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不过不耽误他无视宋司给自己使得眼色。 吃完饭,王桂芝女士就说自己要休息,然后就回房间睡午觉了。 裴榆白负责收拾碗筷,宋司自然留下来帮他收拾。 做完这些,宋司就要拉着人出门。 裴榆白不是很想去,但宋司的力气很大,好在两个房子间隔也近,两人没走了几步路,就到了。 换了个房子,不用担心被奶奶发现,裴榆白安心不少。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安心的太快了,因为两人进门的下一秒,宋司就将他抵在了房门上,然后裴榆白就体验了把什么叫舌根发麻的感觉。 宋司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只是把握时机罢了,所有甫一进门他就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 宋司心说自己不是没给裴榆白拒绝的机会,但事实上他也就是在自己唇瓣刚贴上去的时候,试探性的用舌尖舔了裴榆白的嘴角一下,对方没推开他而已,但他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准许一样,得寸进尺的伸手去搂裴榆白的腰身,让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 宋司用自己的舌头去勾裴榆白的舌头,见裴榆白不是很情愿和自己纠缠的的样子,便使劲儿去嘬对方的舌根。 宋司心中的激动无人得知。 虽然裴榆白没有为两人的关系正式盖章定戳,但和上辈子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宋司觉得自己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但裴榆白就不这样觉得了,只觉得现在的小年轻实在是精力充沛。 宋司放开裴榆白的时候,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但裴榆白的嘴唇此时已经被亲麻了,亲木了,要不是男人的尊严让他死死撑着不肯让膝盖软下去,可能他的样子比现在还要滑稽。 不过即使如此,裴榆白也没觉得自己现在有好到哪里去。 即使没有镜子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的热度,和因为没有其他声响从而显得异常有存在感的喘息声。 一切的都显得有些太……暧昧了。 裴榆白的手落在宋司的胸口,原本是为了抵住对方的动作,但宋司却将他的一只手牵起来,放在嘴边亲了亲。 这不是宋司第一次亲他的手了。 对此,裴榆白的反应只是睫毛颤了颤,刚开始有些想躲,但后面又顿住了。 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只是亲个手而已。 但很快,裴榆白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宋司的粘人程度。 宋司虽然牵住了裴榆白一只手,但他另外一只手一直是落在裴榆白的腰上,此时裴榆白就明显感觉到那只手正顺着他的腰线移动。 在这个情景下搂个腰真的不算什么,但谁让他们刚刚经历了一个激烈的吻,裴榆白现在整个人都是虚软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思现在都非常的敏感。 人到了裴榆白这个年纪不可能还是张白纸,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裴榆白很清楚两人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所以即使他现在只是勉强站直,但还是坚定的推开了宋司的手。 宋司意识到裴榆白的抗拒后,倒也不失望,反正他也没指望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吃到肉。 不过肉吃不了,多亲两口还是可以的,宋司心神一动,便再次倾下身来,衔住了裴榆白的唇瓣。 裴榆白虽然年纪比宋司大,但是论技巧,十个他也不是宋司的对手。 直到宋司松开他,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裴榆白本就潮红的脸蛋瞬间变成了爆红。 宋司的脸埋在裴榆白的脖颈间,在他耳边呢喃低语,“哥,你心跳跳的好快啊。” 裴榆白闻言,身子顿时一僵,然后他就听到一连串悦耳的笑声。 这笑声里明晃晃的揶揄,说宋司不是故意的,裴榆白都不信。 就在裴榆白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时候,宋司再次开口了,道,“哥,我帮帮你好不好?” 明明宋司是主动提供帮助的人,但他的声音却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儿,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盯着裴榆白,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愿意,宋司就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手指似的。 但裴榆白没忘记是谁将他弄成这副模样的? 眼前的人哪里是他乖巧懂事的小司,分明就是个小混蛋! 第59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最后当然没让宋司帮他,不过他也躲进宋司房子里的卫生间门里久久没能出来。 期间门,宋司就像只大型犬一样蹲在卫生间门门口守着他。 卫生间门的门是磨砂玻璃,坐在马桶上的裴榆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门后的那坨影子。 但不管他怎么赶,宋司都死皮赖脸的不肯离开。 裴榆白完事儿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木了。 偏偏始作俑者就像是一点都察觉不到他的尴尬似的,等裴榆白一出来,就递过去一杯温热的水。 裴榆白的视线从对方手里的那杯水,慢慢移动到那张英俊的脸上。 说实话,裴榆白一点不想接过那杯水,甚至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间门房子里了。 但宋司何其了解他,一句话就将人成功留住了。 “哥,有几家公司联系我说想签我。” 裴榆白一听宋司的话,也就顾不得刚刚的尴尬了,追问道,“你答应了?” “没有,我说考虑一下。” 裴榆白闻言,沉默了一下,道,“你想进娱乐圈么?” 其实如果没有宋司突然和他表白这一茬儿,裴榆白也想找个时间门和宋司好好谈谈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 裴榆白知道曲一铭工作室的成片一出来,宋司微博粉丝数大涨的事情,所以他一点不意外这段时间门会有公司找上宋司。 至今没有签约任何一家公司,却自带流量宋司,在很多公司眼里都是一块肥肉。 宋司听到裴榆白的话,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扪心自问,宋司当然想再次登上那个高台,那几乎是每个演艺人的梦想,宋司当然也一样。 但…… 其实宋司重生后很少回忆上辈子的事情,除了他上辈子跌得太重太惨的缘故,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一直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楚鸢的死,是压在宋司心中的一座山。 宋司想到这里,看向裴榆白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宋司想起,上辈子裴榆白和楚鸢重新联系上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间门了。 他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他和裴榆白在一起后,有次无意间门看到了裴榆白钱包里的汇款单。 当时的他和裴榆白的关系远不上现在,只是圈内常见的包养和被包养关系,虽然事实上是他这个被包养的人主动贴上去的,但影响不大。 两个人做着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但裴榆白对他的态度却一直很疏离。 他们除了上床,就是聊工作,除此之外,似乎再无话可说。 他当时大概也是太害怕裴榆白一脚踹开自己,所以鬼使神差的将汇款单上的人名记了下来,还特意找私家侦探去查。 宋司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他找的那个私家侦探还是真有些本事的,顺藤摸瓜的,竟然也查到一些东西。 但和宋司想的裴榆白在国外养了小情儿不同,那个人不过是当地的一个有名华裔中介,裴榆白给他打钱也只是让他代缴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疗养院的费用而已。 那家疗养院在当地非常出名,医疗水平都是一流的,当然费用也高昂的吓人,一年就要十几万美刀。 虽然宋司当时已经小有名气,混到了二三线,但一整年的收入也不过将将八位数而已,有时候甚至还不到。 裴榆白这一出手,就是上百万。 宋司太好奇裴榆白是给谁打得钱了,因为据他所知裴榆白的亲人就只有一个奶奶而已,但对方一直在国内呀。 宋司让私家侦探继续查,那个人也是真有些本事,竟然还真的查出来了,不过就是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 国外那家疗养院里住的不是裴榆白的小情,而是楚鸢。 不过那时的楚鸢样貌变化太大了,宋司当时捧着手机,盯着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许久,才将那个坐在轮椅上几乎瘦脱了相的女人和几年前在国内大红大紫的当红女星联系在一起。 这是楚鸢? 这竟然是楚鸢? 宋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 很快,私家侦探又发来更多的证据,甚至还有楚鸢的病历本。 宋司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但对方的能力也确实值他最后付出的代价。 当时宋司就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个了不得秘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随着楚鸢的出现,很多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裴榆白对外宣称自己早就已经和楚鸢没有联系了,但事实上裴榆白在他们相遇前就已经找到了在国外养病的楚鸢,并且在那之后默默资助对方好几年了。 裴榆白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儿? 宋司当时就觉得裴榆白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若是有天被爆出来,可能整个圈子的天都要变了。 宋司也确实猜对了,裴榆白在做一件他觉得正确,但事实上艰难无比的事情。 裴榆白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和宋司谈了一次,然后两人在第二天就对外宣称分手了。 作为分手的礼物,裴榆白送了宋司一个非常好的资源,就是那部电影让宋司一站封神,从此跻身顶流。 从此两人也各走各的路,宋司拼尽全力向上爬,而裴榆白则加快速度调查楚鸢当时的遭遇。 两人虽然私下没了联系,但是宋司一直关注着裴榆白。 那几年,宋司也和那个私家侦探一直保持着联系。 或许是看中了对方不菲的能力,或许宋司都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 宋司清楚自己不该管的,他确实有段时间门刻意想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有时候,人给自己开脱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只是个小艺人,只是想在娱乐圈里混口饭吃。 他又不认识楚鸢,为什么要为对方搭上自己的前程? 他没错。 他没错。 冷眼旁观裴榆白在寻求真相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几年,宋司以为自己不会心软,但人这种生物能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宋司其实也没多高看自己,但他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相比顶着楚鸢前经纪人名头的裴榆白,早在娱乐圈里名声狼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他能比裴榆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宋司当初只是想还清欠裴榆白的东西,但随着他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宋司也渐渐意识到为什么裴榆白不愿意让他插手了。 娱乐圈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浑,是外界所不能得知的。 但那时他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他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收费贵,却也物超所值。 宋司靠对方查到的一些东西,加上自己之前从这个私家侦探手里拿到的一些设备搜集到的东西,很快就整理出一叠小山似的资料。 谁也不知道在娱乐圈光鲜亮丽的背景下,竟然如此能藏污纳垢。 就是宋司这个一直清楚所有的调查结果的人看了,偶尔也觉得触目惊心。 大概是几年的合作还算是愉快,可能也有宋司这个雇佣人从不拖欠尾款的缘故,在宋司提名金狮奖影帝的那一晚,宋司在后台给对方转完了最后一笔钱,那个私家侦探问宋司要不要将他手里的资料发给他的时候,宋司犹豫了会儿,然后将裴榆白的邮箱发了过去。 宋司觉得自己做了这些,应该能和裴榆白两清了。 但当楚鸢的绝笔信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宋司才意识到他曾经的袖手旁观也是刺向对方的刀。 从那之后,宋司经常问自己,如果他早一些将那些东西发给裴榆白,如果他当初没有冷眼旁观,是不是楚鸢就不会死? 宋司对楚鸢的死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当他和裴榆白的事情被有心人爆出的时候,宋司几乎没做什么挣扎。 因为他清楚,之所以有人狗急跳墙的将他和裴榆白的事情捅出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裴榆白已经动手了。 之后的几天,宋司和裴榆白的名字一直挂在热搜上。 【最新金狮奖影帝竟然靠裙带关系上位】 【影帝宋司背后的男人】 【宋司和他前经纪人的风流二三事】 【宋司和裴榆白】 …… 在那个时间门,宋司和裴榆白的名字似乎成了流量密码,只要与两人相关的词条就都能爆。 网上也开始多了一些真真假假的爆料,故事讲的绘声绘色,生动至极,但宋司这个故事主角在点开这个爆料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网络的狂欢。 拿到金狮奖的时候有多风光,网友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宋司也不需要辩驳,毕竟他确实用了一些不正大光明的手段走了捷径。 就算裴榆白当初只给了他一个机会,其他的都是靠他的真本事得到的,但捷径终归是捷径。 娱乐圈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每年相关高校都有上万学影视戏剧的学生毕业,真正能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的有几个? 很多系统学习过相关知识的学生在四年后可能连个上镜机会都没有,然后为了生计就被迫转行了,宋司一个高中肄业生凭什么? 宋司就是清楚网友们的怒火在哪里,所以他才庆幸裴榆白此时正在国外处理楚鸢的后事,国内的风波再大,也不可能越过太平洋去。 但就在宋司以为自己身上的脏水不会泼到裴榆白身上时,裴榆白竟然回国了! 裴榆白表现的非常刚,或许也是因为手里握着充足的证据,给了他底气,人下飞机就在微博上了许多人,然后贴出了一连串的证据。 宋司提供给裴榆白的资料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裴榆白自己手里也有不少,甚至其中还有几项涉及到了刑事案件。 因为影响范围太大,加上裴榆白手里的证据充足,很快裴榆白圈出来的相关人员就被控制了起来。 和这次的娱乐圈大地震相比,宋司身上的桃色新闻似乎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了。 第60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如果事情就在这里结束,未尝不是件好事。 宋司自从自己和裴榆白的关系被爆出来后,其实已经做好了退圈的准备。 虽然这几年他赚的钱基本上都以违约金的方式赔了出去,甚至还背上了常人一辈子难以还上的债款,但宋司从没觉得身上如此的轻松。 之前被他雇佣的私家侦探知道了他的惨境后,好心的向他递来了工作邀约。 说他很看好宋司身上的反侦察能力,宋司天生就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料子,夸得宋司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个侦探为了劝宋司加入,说的话有理有据。 说干他们这一行有个绝妙的好处,那就是不用在人前露脸,虽然很少有生意找上门,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就能完美的描述他们这一行的生存状态。 就拿宋司举例,这个私家侦探算了下自己这几年在他这里接的大大小小的单子,也差不多赚了好几百万了。 搁在宋司事业如日中天的的时候,这些钱确实不算什么,但就宋司如今的财务状况,加上他演艺事业基本上已经算是彻底完蛋的情况,就算宋司现在退圈后换个行业,并且成功找到工作,但就普通人一个月只有几千块钱的工资,可能还不够还他身上债务的利息的,所以宋司跟着他干,未尝是个正确的选择。 说实话,宋司还真的有点被说服了,但可惜在宋司决定转行前,他就死了。 宋司对生死这件事看的还蛮淡的,这可能也和在他高中时期双亲就意外去世有些关系,但这些年他活的再艰难,也从没想过去死。 宋司死于某些人的狗急跳墙。 其实凶手是谁,宋司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毕竟能对如今落魄成这个样子的他,还下如此狠手的,基本上也就那几个人了。 当时私家侦探之所以问他要不要将证据发给他,其实也是因为这个。离开裴榆白的宋司,这些年身上也不能算干净,他见了太多东西,甚至也在很多事情中掺了一脚,所以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不仅能锤死一些人,同样涉身其中的他也不能幸免。 宋司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他清楚只有这样,那些人才能真正受到惩戒。 宋司手里很多证据的来源渠道都是不被审判机关认可的,但对于那些时时刻刻要在公众面前展示完美形象的艺人来讲,那些东西的杀伤力更大。 只有让大众看到那些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明星私底下的真实模样,舆论才不会被坏人掌控。 裴榆白在接近真相的路上,才能走的更顺。 其实就算是不考虑裴榆白,宋司也不想放过那些人的。 有些人,甚至不配被称之为人。 大概是上辈子经历的太多,宋司对娱乐圈有些心灰意冷,他本来是想远远的避开的,但和裴榆白的再次相遇,让宋司这个念头渐渐动摇了。 宋司当初进圈确实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但他学了那么多,演了那么多,真的只是为了钱么? 宋司做主播后,收入没有上辈子那么多,但解决温饱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他为什么在裴榆白问他的时候还是如此心动。 宋司没办法骗自己,他确实热爱那个舞台,热爱那个光芒万丈的自己,但他真的适合吗? 宋司想到这里,抬起头,看向身边的裴榆白,认真的问道,“哥,你觉得我合适当艺人么?” 裴榆白闻言,看了看宋司的脸。 扪心自问,宋司的脸作为艺人是完全合格的,他还犹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被对方惊艳的感觉。 但宋司既然能这样认真的问,裴榆白就知道宋司不会想要这样敷衍的答案。 他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宋司的问题,而是和他说了一段话。 “艺人在镜头里看上去风风光光,但其实它和普通的职业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比一般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更大,任何一个行业里都是顶端的人少,底层的人多,吃苦是必修课,如果你想进这个圈子,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裴榆白没有过多的赞誉或者贬低这个圈子,而是尽可量用最平实的语言为宋司描述他眼中的娱乐圈,他工作十几年在这个行业看到的常态。 裴榆白说的这些,何尝不是宋司上辈子经历过的? 宋司垂眸深思。 裴榆白看他这个样子,以为自己的话太打击宋司的积极性,顿了顿,话风一转,又道,“当然,你的起点比大多数人都要高,现在微博也有热度,应该会有不少工作找上门,如果你能把握住的话,加上配合度高的宣传工作,倒也不是不能混出一些名堂。” 裴榆白没说自己会帮他的话,但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话即使不说,他们也心知肚明。 裴榆白在心里思量一些适合宋司接的工作,作为曲一铭的模特出道不失为一个亮点,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宋司想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还是一些真正的作品。 裴榆白以为接下来宋司会和他讨论下选择哪家公司的事情,但没想到宋司沉思完,再抬起头竟然对他说道,“哥,你能签下我么?” 什么? 裴榆白险些以为他听错了,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宋司知道他之前的工作,但自从楚鸢离开后,工作室就解散了呀。 宋司做这个决定,其实也不算是突发奇想,他一直知道楚鸢工作室的法人是裴榆白,而且这些在网上也都能查的到。 在大多数明星工作室的法人都是自己的时候,楚鸢和裴榆白信任彼此到这个地步,其实也算是另类了。 裴榆白和宋司解释,工作室已经关了的事情。 但宋司却非常冷静的反问了裴榆白一句,“不是还没走法律程序么?” 裴榆白被宋司问的一愣,因为真的被宋司说中了。 市面上的明星工作室一般都是个人独资企业,也就是所谓的个体户。 裴榆白和楚鸢解约后,裴榆白确实将工作室关掉了,房子退掉,所有的工作人员给了n+1的工资遣散。 但关停一个工作室的手续并不只有这么简单,还有走一些法律程序。 裴榆白一直拖着没做,所以法律意义上,楚鸢工作室还是在存续期的,只是没有正常营业而已。 所以宋司说的让裴榆白签下他的话,在法律层面确实是可行的。 裴榆白犹豫的时候,宋司却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再次给出一个无法让裴榆白反驳的理由。 “哥,你就不担心我被人欺负么?把我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不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吗?” 随着宋司的话,裴榆白想起圈子里的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心动。 宋司再添一把火,“而且,哥你觉得我火不了么? 裴榆白抬眼看向宋司,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男孩眼中的灼灼燃烧的光亮烫了一下。 裴榆白当然不怀疑这点,宋司的资本摆在这里,就算以后达不到楚鸢的成就,也能甩开娱乐圈的大部分人。 但是重开工作室这件事……裴榆白之前压根没想过。 裴榆白之前开这个工作室的初衷其实就是为了楚鸢服务,但楚鸢现在已经要退圈了,要是签下宋司…… 宋司仿佛已经默认裴榆白会答应一样,后面的话也是在这个基础上说的,“楚姐现在退圈了,工作室再顶着这个名头是不是有点不好,但好像直接改名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哥,你要不要问问楚姐的意见?” 裴榆白此时俨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没答应签下宋司呢,但他此时以及陷入要不要联系楚鸢的纠结中了。 说起来,他和楚鸢已经有段时间不联系了。 当初的生气和愤怒,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两人之间十多年的情谊,也不是说扔就能扔的。 裴榆白其实也想联系楚鸢,而宋司则给他提供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工作。 宋司是故意引导裴榆白联系楚鸢的,因为他知道楚鸢会在一个月后第一次自杀,原因是因为楚鸢在自己的邮箱里收到了自己的艳照。 宋司其实并不清楚楚鸢自杀的确切时间,他也是根据上辈子知道的事情推算出来的。 很难想象楚鸢当时受到的冲击有多大,但从她自杀的行为能看出那一定是足以让楚鸢克服死亡恐惧的冲击。 而裴榆白会在得知这件事后,抛下身边一切的工作飞去国外。 虽然楚鸢在事后被抢救了回来,裴榆白也及时报警处理了,但警方并没有给出让他们满意的结果。 因为给楚鸢发邮件的id是假的,楚鸢邮箱里的照片也都是人为合成的。 最终漂亮国的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楚鸢被人诈骗了,因为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楚鸢已经不是第一次朝对方汇款了,而且一次的数额比一次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楚鸢后期会付不起疗养院的费用,因为楚鸢的钱早在很早之前就被人骗走了,楚鸢会崩溃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方的威胁邮件就像是时时刻刻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 当刀尖真的落下的时候,她就死了。 宋司想阻止楚鸢自杀,但他和楚鸢非亲非故,显然做不到,而裴榆白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司想,或许楚鸢现在也想见到裴榆白。 裴榆白顺着宋司递过来的台阶下来了,在将近一年的时光后主动联系了楚鸢。 这是一通越洋电话。 楚鸢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但从她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她很高兴裴榆白联系自己的事情。 裴榆白接通电话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楚鸢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联系我了呢?” 裴榆白沉默了一下,很尖锐的指出一个事实,“你也没主动联系我。” 对此,楚鸢的回答就是:“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裴榆白沉默了许久,他的性子让他不能说谎,但就这么承认似乎也有些太伤人了,好在楚鸢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两人没说太多彼此的近况,很多的对话都是问候对方的家人,十几年的光阴也让他们处成了没有血缘的亲人。 在得到裴榆白奶奶一切都好的消息后,楚鸢在电话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就好,说起来,我还有点遗憾出国前没有去见她老人家一面呢。” 裴榆白:“说得你好像不会回来一样,你要是真想她老人家了,回趟国不就能见到了?” 对于裴榆白的话,楚鸢没回答,只是一笑了之。 其实这时,裴榆白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楚鸢的异常,但他没有点明,只是将这次打电话的来意说清楚。 楚鸢对裴榆白打算签新人的决定并不反对,但对于裴榆白不打算改名字的决定却拒绝了。 “还是别留着了,改了吧。” 楚鸢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裴榆白也跟着沉默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楚鸢工作室不改名字,也不是原来的楚鸢工作室了。 似乎不喜欢气氛这么沉重,楚鸢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宋司的身上。 “能让你心动签下来的,一定是个好苗子。” 对于楚鸢的赞誉,裴榆白却诡异的沉默了。 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楚鸢,他和宋司的关系。 但就像是他了解楚鸢一样,楚鸢也很了解他,在意识到裴榆白的沉默背后的意思后,楚鸢是真的惊讶了。 “你和这个叫宋司的年轻人……”楚鸢的话音未尽,但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裴榆白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尴尬了,他其实很担心被人说自己老牛吃嫩草,但楚鸢的态度却比他想象的和缓许多。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楚鸢对裴榆白只有真心实意的祝福。 “恭喜你呀,终于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了。” 裴榆白老脸都红了,对他来说被好友调侃这件事,比公开处刑好不了多少。 裴榆白道,“你别说了。” 楚鸢难得像今天心情这么好,她似乎隔着电话线就看到了裴榆白羞恼的模样,声音轻快许多,“这有什么,你也该找个人了。” 两人的对话比之前气氛轻快不少,楚鸢此时的心情还算是明朗,和裴榆白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将挂断电话 裴榆白和楚鸢笑着约下次聊,但刚一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楚鸢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裴榆白还是听出对方过的并不算好。 甚至在楚鸢询问他奶奶的近况的时候,裴榆白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详的预感,仿佛她确定自己不会再回国一样。 裴榆白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去。 宋司的目的也顺利达成了。 有了今天的这通电话在,裴榆白后面确实开始更多的关注楚鸢,在一次察觉到楚鸢的情绪不是很对的时候,裴榆白第一时间联系了和楚鸢同住的家人,及时阻止了楚鸢做傻事。 不过这些,宋司不是很清楚,因为在这通电话后,裴榆白重开了工作室,工作室的名字也由之前的‘楚鸢工作室’改名成了‘裴榆白工作室’。 而宋司则成了裴榆白工作室唯一的签约艺人,要知道这待遇也只有之前的当红女星楚鸢享受过。 第61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一更】 裴榆白签下宋司的时候,给出的条件在业内简直能称得上慈善,一般这样的条件都是给楚鸢这种的当红的女星的,像是宋司这种新人无论签到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拿到裴榆白给他的条件。 就连宋司自己看到这份合同的时候都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心情复杂的对裴榆白说道,“哥,你不用这样。” 裴榆白却打断了他的话,将合同递给了自己替宋司找来把关的律师,等对方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拿给宋司签字盖章。 做完这些,宋司才算正式的签到了裴榆白工作室名下。 等律师走后,宋司就站起来抱住了正在整理文件的裴榆白。 “哥,你对我太好了。” 被宋司抱住的时候,裴榆白身子顿了顿。 宋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裴榆白的脸颊上亲了亲,才在对方的耳边低声道,“门关着呢。” 听到这句话,裴榆白的身体确实放松了不少,但他还是坚定的拉开了宋司的手。 “我和你说多少次了,在公司里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万一被人看到了,你的演艺事业不用起步,就可以宣布终止了。” 此时裴榆白已经将整个工作室重开起来了,之前的员工有的回来了,但也有已经找到工作的了,裴榆白现在手头一大堆的事情要做,除了招募新的员工外,他还要给宋司安排后续的工作,哪儿有时间和宋司腻歪? 但裴榆白话里的语重心长,并没有被宋司听进去。 被裴榆白推开后,宋司就表情郁闷的坐回了沙发里。 裴榆白办公室里的沙发非常大,因为有时候裴榆白忙的太晚就直接在上面休息了,所以当初裴榆白是按照床的标准来挑选的,此时一米八三的宋司坐在上面,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就知道这张沙发有多大了。 裴榆白看到宋司不高兴的样子也有些无奈,不过此时的他也没心思哄人,将宋司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后,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 宋司今天是第一次来工作室,形象也是裴榆白特意找人打理过的。 白衬衫配西装裤是万年不变的流行单品,似乎每个男艺人都在镜头前穿过,宋司今天就是如此,衬衫的衣摆被收到裤子里,更衬得宋司一双大长腿优越无比。 在专业人士的加持下,宋司的容貌仿佛被按了放大键一样,愈发显得俊美逼人。 形象方面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工作安排问题了。 宋司的情况有些特殊,在他的高考成绩出来后,最终选了蓉城的一所大学,所以裴榆白的造星计划中不仅要合理安排宋司的工作时间,还要让宋司顺利读完大学。 高考成绩让宋司火了一把,裴榆白找人在微博上刻意推波助澜,现在宋司虽然没有什么作品,但粉丝已经稳定在了百万级别,差不多是一些十八线小演员的热度。 在和宋司讨论了一次后,最终裴榆白将宋司的演绎生涯定位在了演员上。 没错,宋司准备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宋司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除了刚刚的签约,其实也是为了接下来的面试做准备。 想到正事儿,裴榆白的心情突然激动了不少。 其实像是宋司这种新人,一般都是在一些影视剧里打打酱油,争取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等演技锤炼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担任一些有些份量的角色。 裴榆白本来也是按照这个路子来培养宋司的。 在他忙着重启工作室的时候,宋司也没闲着,裴榆白联系了圈里一个知名的表演老师给宋司紧急培训,原本裴榆白只是希望宋司能多多少少了解下相关方面的知识,但这个表演老师给裴榆白的反馈,竟然意外的不错。 在这个表演老师的评价里,宋司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演员,“一点就通”,“一点就透”频道地出现在她对宋司的评价里。 表演老师对宋司的推崇和赞许是裴榆白之前所不能预料的,所以思考了一会儿后,裴榆白便换掉了原本安排给宋司的花瓶角色,而是给宋司提供了一个面试机会,宋司最终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完全只能靠自己。 说起这个,裴榆白问宋司,“我上去发给你的剧本你看了么?” 宋司含蓄地点了点头。 他何止是看,那个剧本已经被他翻烂了,每一页都被他写上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写的无处可写,宋司这才作罢。 宋司没有仗着上辈子的经验就自恃比人高人一等,他清楚自己上辈子能那么快出头,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榆白。 哪个行业都不缺才华出众的人,但很多人缺一个出头的机会。 宋司清楚这次的机会有多么难得,上辈子宋司只是听说过张导选角的事情,但当时宋司签的公司根本不会将这样好的资源分给下面的人,所以宋司也无缘参加。 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的错过,宋司才更加珍惜这次的机会。 裴榆白其实也没想给宋司太大的压力,毕竟有时候压力过了头不见得是件好事儿。 想到这儿,裴榆白便宽慰起了宋司,道,“张导已经好几年不导片子了,所以他老这次出山肯定有不少人参加海选,你第一次就参加这样大型的选角,心里要先有个准备,然后也不用对自己太过苛责,毕竟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宋司知道裴榆白是在安慰自己,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聊完工作,裴榆白也沉默了下来。宋司面试的地方在另外一个城市,虽然间距不远,但来回也差不多要两天时间。 裴榆白其实是想亲自陪宋司去的,但奈何他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太多,只能安排个助理和宋司一起去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宋司该出发的时间了,但宋司却磨磨蹭蹭的不想走,他用眼神委屈巴巴的看着裴榆白,盯了好一会儿,后者才终于心软松动。 裴榆白朝宋司伸出一个手指头,事先说明,“只能亲一会儿。” 但宋司怎么可能听他的,将裴榆白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上后,宋司就朝裴榆白扑了过去。 当裴榆白被宋司摁倒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时,突然庆幸起自己办公室是那种全封闭的,只要关上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他们在干嘛。 裴榆白不知道是不是小年轻谈恋爱都这样,反正宋司每次亲他,动作都猛烈的恨不得将他吞吃进肚一样。 裴榆白有些吃不消了去推宋司,宋司却凑到他耳朵说了句什么,这让裴榆白白皙的脸上猝不及防的升腾起一抹胭脂色的红霞。 因为工作原因,两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城北,前不久他因为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司,对恋人的愧疚和思念让裴榆白有次默认了和宋司发生关系。 其实两人在一起后发生关系,是很正常的事情,裴榆白也有心理准备,但问题就是宋司的精力太好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裴榆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宋司这样,反正只要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宋司似乎满脑子都是将他吃干抹净。 若是在家里,裴榆白可能就不这么奋力挣扎了,但现在他们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工作室。 他们工作室的规模不大,但加起来也有几十号人呢。 宋司脸皮厚可能觉得无所谓,但裴榆白还要脸,如果今天他让宋司得逞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进这间办公室朝他做工作汇报的员工。 所以裴榆白打定主意,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宋司得逞的。 裴榆白的心理活动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宋司自然也看出来了,也放弃了和裴榆白进一步。 但放弃归放弃,宋司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跪在沙发上,一只腿强硬的挡在裴榆白双腿之间,自上而下的欣赏起裴榆白此时的模样。 在宋司视角里的裴榆白面红耳赤的躺在灰色沙发上,原本熨帖挺括的白衬衫在刚刚两人的蹂·躏下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面色绯红,眼含秋波。 宋司真的是爱极了他这个模样,虽然没能真的吃到肉,但还是低下头,亲了亲裴榆白的嘴角。 “哥,我舍不得离开你。” 宋司的声音委屈可怜,但裴榆白现在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 曾经的裴榆白就是太相信宋司了,然后宋司就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你该走了。”裴榆白冷静的指出这一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但微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宋司的一只手撑在裴榆白的脸旁,支撑着半大的身体,看裴榆白这模样,就忍不住亲了他两口。 裴榆白眼尾处的皮肤很敏感,只要轻轻碰一下,就红了。 宋司最爱亲的地方也是这里。 看着裴榆白的眼角染上绯色,宋司心里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看宋司迟迟没有起来的意思,裴榆白只能咬咬牙,像是丢失城池的君王一样,迫不得已做出让步,对宋司道,“等你回来的。” 裴榆白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宋司的眼睛,但他能感受到宋司陡然变得火热起来的目光,这让他的耳根也跟着发烫起来。 宋司听到这话,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忍不住又糊了裴榆白一脸口水,裴榆白抵抗不得,只能放宋司的舌头进来。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宋司这才一脸餍足的离开。 裴榆白没有去送宋司。 第62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二更】 宋司的助理是个二十来岁刚毕业的小姑娘,叫张璐,虽然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但人足够的细心。 宋司去海选的路上,小姑娘就一直陪着他,像是车票、酒店这些东西都是对方一手包办的,虽然这也是助理的份内工作,不算什么,但在一些细节上,还是能看出对方的过人之处。 有些宋司没有嘱咐到的事情,对方却记在心上,这就很让人很增加好感了。 就比如宋司只和张璐说过一次,自己不喝饮料咖啡和茶,只喝温水,然后这一路上他手能碰到的所有杯子里水的温度都维持在恰好入口的范围内。 从这一点上,就值得宋司高看这个小姑娘一眼。 后面,两人对接工作的时候,这个叫张璐的小姑娘表现的也可圈可点,宋司本来没有期待,到后面也认可了对方的工作能力。 助理工作能力强,自然要和老板夸上几句。 驶往海选城市的高铁要开四个小时,宋司百无聊赖,便坐在位置上给裴榆白发消息。 刚开始,裴榆白还回他。 慢慢地,宋司的话越发的不正经儿起来,裴榆白便回的慢了。 宋司撑着胳膊笑,似乎已经透过屏幕看到了裴榆白拧着眉看手机聊天界面的样子。 然后,他就听到了相机的专属‘咔嚓’声。 宋司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刚刚拍照却忘记关掉相机闪光灯的张璐。 小姑娘看到宋司看他,脸顿时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裴哥让我平时拍些你的照片,后面好发微博。” 裴榆白当时的叮嘱当然不是偷拍,但张璐刚刚被宋司看着手机垂眸低笑的模样惊艳到,下意识拍了一张,哪想到竟然这么尴尬的忘记了关掉闪光灯。 让张璐觉得社死的时刻,宋司却只听到照片是裴榆白让她拍的这句话,眼睛登时一亮,问张璐,“照片你要发给裴哥?” 张璐点点头。 宋司问,“你之前发过么?” 张璐摇摇头。 宋司顿时就开口道,“那你多拍几张。” 张璐:“啊?” 不过虽然不明白宋司为什么这么说,但艺人配合度高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来说是好事情,张璐下意识松了口气。 说实话,刚刚自己偷拍艺人被发现的时候,张璐还挺紧张的,以为对方会生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被偷拍的事情,尤其是艺人,因为担心被拍到丑照,所以格外的在意这些事情。 但解释了下,对方就轻松接受了。 原本在两人短暂的相处中,张璐以为自家艺人是那种话少高冷范,所以在相处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结果偷拍风波一出,张璐才发现宋司真的很好说话,甚至还会主动配合她的工作。 张璐最后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本来想挑几张发的,但她左看右看都难以取舍,最后索性一股气全部发给了裴榆白。 她不知道,宋司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成功在裴榆白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后,宋司也到了地方。 两人到了之后差不多也到晚上了,选角在第二天,所以宋司还能休息一晚上。 早上,宋司和张璐坐上车去约定的地方。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到的算是早的,但去了才发现他们到的算是晚的。 助理小姑娘很自责,怪自己工作没做到位,但宋司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张导出山之作,瞄准这个机会的人除了他自然也有别人。 严格来说也不算张璐的工作失误,毕竟他们收到的通知就是这个时间门。 宋司开口安慰小姑娘,“我们来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呀?” 宋司豁达的态度,让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在他们这个位置看多了艺人像是训狗一样训斥手底下的工作人员的,但像是宋司这样安慰手底下的人的还是头一个。 不管宋司这举动有没有做戏的成分,同是打工人的他们看着心里还是舒服的。 工作人员就像是在验证宋司所言不假一样,递给了宋司一个号码牌。 宋司拿着号码牌朝张璐晃了晃,这才让小姑娘笑出来。 拿了号码牌,工作人员就请张璐离开了。 按他们这里的规定,除了参加选角的艺人,其他无关人等必须离开。 宋司安慰完助理,然后就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前往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空间门不是很大,在宋司进去前,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 宋司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看,等到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脚步猛地一顿。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宋司的目光,朝这边转过头来,露出了他的全貌。 宋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圈里大名鼎鼎的双料影帝江之鸣。 宋司仔细回忆上辈子,确定在最后的出演名单里并没有江之鸣的名字。 但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拿过双料影帝的江之鸣演技自然不用多说,所以宋司才更觉得奇怪,以江之鸣的演技既然参加选角,不可能上辈子一点风声没露出来。 但既然他参加了选角,为什么最后的演出名单里没有江之鸣的名字。 就在宋司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江之鸣也看到了他,甚至还主动朝他打招呼。 “你就是榆白新签的艺人吧。” 江之鸣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平易近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江影帝的示好,不说受宠若惊,但反应也不该像宋司这样平淡。 没错,宋司的反应只能用平淡这个词形容。 他的目光落在江之鸣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上,从对方戴着的男款婚戒上划过。 江之鸣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男人好爸爸,所以他出来工作手上戴着婚戒一点不让人觉得意外。 宋司朝江之鸣点了点头,道,“你好。” 江之鸣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宋司的自我介绍。 宋司的态度让江之鸣挑了挑眉,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意识到宋司对自己的冷淡后,江之鸣也很快就失去了和对方交好的兴致。 换句话说,他能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打招呼完全是看在裴榆白的面子上,宋司现在确实在网上有些热度,但是和他这种有作品的实力派演员比起来,不算什么。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房间门里的其他人的目光故作隐蔽,实则明晃晃得朝宋司和江影帝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大家各怀心思,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江影帝的示好,竟然被拒绝了!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猖狂的么,江之鸣的面子都不给?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事实真的如此,因为在两人短暂的握手后,就迅速分开了。 江之鸣还是那副试戏仿佛逛菜园子的态度。 这个大家都能理解,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里,事实上当今天过来试戏的演员们在休息室里看到江之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发出了崩溃的怒吼。 江之鸣这种咖位的人还需要试戏么? 他们这种地位的人不是看中什么就能演什么么? 或者,越是这种大佬越喜欢去新手村,享受碾压众人的感觉? …… 大家的脑回路不一而同,都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江之鸣的疑问。 宋司其实也有这个疑问,但他没有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的时间门,而是快速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酝酿进入角色状态。 很快,被叫到号的演员就进入演播厅试戏。 和等待的时间门比起来,试戏的时间门就短了。 很快有人离开。 不过就算离开,每个人的神态也不一样,有的人一脸失落,也有人离开的时候步履昂扬,仿佛胜券在握。 随着时间门的流逝,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众人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 毕竟号码越靠后,对他们剩下来的人来说就越不利。 虽说号码是随机抽取的,非常的公平,但是导演毕竟是人,是人就会累,就算导演精力异于常人,但看多了表演,后面也容易出现审美疲劳,除非后面人的表演惊艳才绝,不然很容易出现打分偏低的结果。 此时就已经有人懊悔自己的运气差了。 江之鸣朝宋司的方向看了眼,以为也会看到对方一脸紧张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新人此时却紧闭双眼,如老僧入定一般,对房间门里的焦躁气氛仿佛一无所知。 江之鸣突然对裴榆白新签的这个新人,多了些兴趣。 终于等到工作人员叫到他的号码,江之鸣才收回心思,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房间门里霎时一静,所有人都屏息的看着他的方向。 江之鸣心中自得一笑。 说实话,他是享受这种时刻的。 那种凌驾众人之上,俯瞰众生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但等他看向宋司的方向时,江之鸣刚刚勾起的嘴角顿时一僵。 因为在众人窃窃私语江之鸣试的是哪个角色的时候,宋司依旧没有睁开他的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让江之鸣心中刚刚升起的得意在不知不觉中散去许多。 江之鸣心中有些微微不悦,但没有表露出来,他收敛心神,拿着号码牌随着工作人员的引导走进试戏的房间门。 但他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就在休息室里的众人焦躁不已的时候,叫号行为仍在继续。 此时的试戏已经接近尾声了,房间门里剩下的不到五人。 在江之鸣后面被叫到的那个人懵逼的拿着号码牌进去,等他出来的时候,表情已经不能用如释重负形容了,简直是欣喜若狂。 剩下的人追问江之鸣只进不出来的原因,但那人只是朝对方摆了摆手,说等他们进去就知道,然后就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离开了,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懵逼不已。 但他不说,总有人说出来的。 后面有人进去后,出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揭露了谜底。 ——江之鸣压根就不是来试戏的,他是被张导邀请来给演员们做压力测试的,本质上也是试戏的评委之一。 剩下的人骂人不是,笑也笑不出来,总之在他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脸色和便秘时差不多。 不过这总归是个好消息,毕竟少了江影帝这样一位强劲的竞争对手,大家被选上的概率都大了不少。 宋司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因为他在看到江之鸣眼睛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件事。 第63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号码很快就叫到了宋司。 他走进试戏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一排长椅后面的张导,以及不远处的江之鸣。 房间里当然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但宋司的目光主要落在了这两人身上。 张导作为总导演,参与选角无可厚非,但江之鸣竟然也坐在了评委席上,虽然没有专属的名牌,但看得出张导很重视他的意见。 宋司进来的时候,两人的头正凑在一处讨论今天参与试戏的演员的演技。 其实之前那些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看了一圈下来,张导的疲惫感明显已经到了峰值,此时全靠手边的浓茶支撑着。 虽然对演员来说,试戏可能只是几分钟的功夫,但对于张导而言类似今天这样的试戏,已经进行了一个月。 就是再出色的演技和皮相,在长时间的审美疲劳下,也有些烦了、腻了。 所以在看到宋司的时候,张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随手翻了翻宋司交上来的资料,速度快的可能只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名字,然后就朝宋司摆了摆手,道,“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态度随意,言语敷衍。 张导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头都没抬,像是迫不及待面完就准备收工了。 这种情况下,确实会给演员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抗压能力不好的演员可能还没开始表演,就先心理崩溃了。 和张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之鸣,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烦躁,姿态依旧优雅,还是那副仿佛出来逛园子般的轻松自在的样子。 看到宋司进来,江之鸣还颇为好心情的朝他举了举手,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 宋司的目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就步履坚定的走向表演台,在台上站定后,朝评委台鞠了个躬,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张导这次导的是一部历史权谋正剧,稍微有些份量的角色基本上早都定下来了,用的都是些老戏骨,海选的都是些配角。 其实若不是为了迎合市场,张导连配角都不愿意放出来,但演员和他手底下的人要吃饭,投资方也不是做慈善的,所以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但低头不意味着就要降低自己的门槛。 这不,仅仅是为了挑几个配角,张导就整出了全国海选的大动静儿,投资方们也任张导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选角。 他们不怕他选,就怕他不选。 就比如今天宋司试的角色,放到一般的剧里可能是个连男四五六都排不上,仍有一大帮子人趋之若鹜,还不是因为张导出品的作品有口碑保证。 演员们演戏除了混口饭吃,也希望能有自己的代表作,有作品的人腰板都是硬的,况且有些圈层只认这个。 宋司今天试的戏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这个角色身上既有人性幽暗的一方面,又不乏伟光正的时刻。 这个角色表面上寄情山水和乐曲,实际上身陷波云诡谲的权利斗争中无法自拔,为了活着只能随波逐流,甚至不惜献出心爱的女人…… 和剧中很多重要角色也有过招,算得上剧中智力天花板,但身份的弊端最终让他无计可施,最后选择用一场大火亲手了结自己,也让一切证据湮于无形,保全能保全的人。 其实在很多剧本中,都不乏这样惊艳才绝的人物,他们点亮了整个故事色彩,又推进了剧情发展,让无数观众津津乐道。 但对于这对于演员来说,就十分考验演技了。 演不到位,就体现不出这个角色的精彩之处,但演得用力过猛也不行,很容易让观众生出恶感。 其实何止演员烦,导演更烦。 张导本来是想让一个实力派演员出演这个角色的,但是资本的博弈,让地位如他都不得不低头,最后只能忍痛割爱将这个角色让出来。 当初张导安慰自己,或许也能凭借这次机会发现一些好苗子,但这半天功夫下来,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宋司开始表演的时候,其实张导都没怎么在意,但是等宋司的表演一出来,张导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江之鸣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个人被台上表演着的宋司吸引,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张导更是频频低下头去看手中宋司的资料,然后又抬头去看台上的宋司,越看眼睛越亮,最后几乎到了一个灼人的亮度。 和张导的惊喜不同,江之鸣这边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受张导邀请过来给演员做压力测试的江之鸣当然不是真的无所求,他之所以答应张导,其实是想给自家艺人牵线搭桥。 和大多数人不清楚内幕不同,江之鸣知道海选是张导和资本博弈后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江之鸣背后的资本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江之鸣更清楚张导对海选的最终结果有绝对的决定权。 毕竟资本再牛,也需要张导这样的人帮他们赚钱。 所以江之鸣才选择这么委婉的方式,就是希望能在不得罪张导的情况下,能将自己的人送进剧组。 刚刚和张导聊天的时候,江之鸣才刚刚得出张导没有试到满意角色的结论,本来有希望的事情被宋司破坏了。 想到这儿,江之鸣的眼睛微微眯起,棕色的眼珠在眼眶里颤动,瞳孔仿佛也在霎那间变成了冷血动物专有的竖线状,冷冷的盯着台上的人。 但台下的一切影响不到台上的宋司。 进入角色的宋司已经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全身心投入进去的结果就是将自己变成了剧中人。 每个人表演的方式都不一样,情节可以自选,所以今天试戏的大多数演员选择的都是这个角色为了脱困,故意拿心爱的女人给人下套的情节。 面对心爱之人的心灰意冷,下套之前的冷静克制,下套后的犹豫不决,意识到心爱之人心意转变时的难过…… 这个情节在剧中是为数不多几个名场面之一,演员演的好的话,也确实容易演的出彩。 但宋司却没选它,而是选了这个角色的那一幕。 他眼前出现了漫天的大火,身边是熊熊燃烧的账本,手下是奔腾不息的鼓声…… 明明全程没有一点声响,但宋司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入到了剧情之中,看到了角色的愤怒、无奈、遗憾、控诉…… 很快,宋司表演完了。 张导是第一个带头鼓掌的人,接着就是江之鸣,房间里陆陆续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仿佛就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掌声渐渐热烈起来,最终形成一片声海。 此时,张导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 江之鸣虽然没有跟着一起站起来鼓掌,但他的掌声也没停歇。 掌声在,但是他看宋司的目光却止不住的微微泛凉。 看到张导的反应后,江之鸣就知道他原本打着的主意黄了。 这个角色归宋司了。 宋、司。 江之鸣在齿间慢慢咀嚼这个名字,心中有自己算盘被人搅黄的不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盘踞在心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或许真有磁场这东西。 反正从看到宋司的第一眼,江之鸣就对这人有一种淡淡的不喜,后面发生的事,更让江之鸣确信自己的直觉。 他和这个新人似乎天生犯冲一样,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搅黄了自己的好事儿。 一想到这件事儿不成导致的后续,江之鸣就有些心烦意乱。 江之鸣的坏心情隐藏的很好,起码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而他旁边的张导简直就像是捡到宝一样的高兴,看着满脸汗水的宋司,还贴心的喊人给他送了包纸巾,态度也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和之前的爱答不理不同,此时的张导脸上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了,语调也亲切的不行。 “宋、小宋是吧,你介意我这么喊你么?” 见宋司摇摇头,张导脸上的笑更真切了,手翻开宋司的资料,看到宋司上面填写的工作经历时顿了顿,抬起头,声音难掩诧异的问,“这是你第一次演戏?” 宋司毫无心理压力地点了点头。 对这辈子而言,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演戏。 宋司不觉得自己是在骗人。 张导却震惊了,一旁的江之鸣也有些惊讶,一直翘起来的二郎腿也悄不作声的放下了。 江之鸣面前也放了一叠宋司的资料。 和其他人的厚厚一叠自我介绍不同,宋司的资料非常简洁,甚至堪称简陋,或许因为经验太少的缘故,上面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 两人看了宋司的表演,以为这是个老戏骨,没想到这竟然是对方的初舞台。 这就好比武林擂台赛上过招,跳上来一个拳风老辣的好汉,噼里啪啦就将台上所有的人都掀翻了下去,你以为他师出名家,苦练了10多年,一问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辈子第一次打架一样的惊讶。 张导当场情不自禁的连说了好几句好,然后就和宋司探讨起了他对角色的理解。 这么一问,张导就知道宋司没什么初舞台就这么让人惊艳了。 因为宋司将角色真正的吃透了。 和很多人只是表演不同,宋司对剧本的理解几乎到了化臻的地步,就是现在当场递给宋司一支笔,让他写下这个角色的心历路程,宋司也能不卡壳的洋洋洒洒写下一万字的程度。 张导什么人,和宋司随便聊几句,就知道对方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的。 他做导演的,当然喜欢这种用功的演员,更何况宋司使的劲儿都用对了地方。 一想到剧里会多一个出彩的角色,张导脸上的笑意就怎么都挡不住。 这边的江之鸣心情就有些沉重了,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自己手里的人能和宋司搏一搏,但随着宋司和张导的交谈,他这个想法就淡了。 一个好导演和一个好演员水平是差不多的,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演员演着演着,就转行做了导演。 江之鸣就是个为数不多的好演员,所以他更清楚他手里的人比不上宋司。 江之鸣的手指落在宋司的那叠资料上,眼底有暗色一闪而过。 第64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张导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将这个角色给宋司,但他的表现和明说也无异了。 江之鸣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看到张导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如获至宝的神情,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宋司试戏结束后准备离开,却在门口遇到了恰好也要离开的江之鸣。 看完宋司的表演,江之鸣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他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的了,张导清楚江之鸣的想法,知道江之鸣举荐的人是谁。 如果是在宋司之前,张导只有有些犹豫不定,不舍得将这个角色给江之鸣举荐的人。 那在宋司之后,就不存在什么选择了。 江之鸣也清楚这点,知道这件事上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所以很干脆利落的提出自己有事要走,他这种态度反而在张导那边刷了一波好感度。 张导拍着江之鸣的肩膀喊兄弟的样子,感动不已,但江之鸣心里怄的要命,这种情绪在大门口见到宋司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宋司试戏结束后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裴榆白打电话。 宋司之前让助理回了酒店等,所以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江之鸣身边倒是有陪同人员,出来的时候,甚至副导演都来送他了。 按理说,宋司就算拿下这个角色,也不足以让江之鸣这个身份的人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但谁让江之鸣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呢,加上他听到了宋司朝电话里的人喊“哥”。 江之鸣听到那声哥,脚步当即一顿,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朝着宋司走了过去。 本来宋司的心情还不错,虽然遇到江之鸣这件事让他有一丢丢的意外,但是试戏时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犹在身体里激荡。 演员碰上好角色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宋司打电话给裴榆白是想和对方分享自己的喜悦,但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江之鸣后,宋司刚刚上扬的嘴角就顿了顿,然后不可抑制的往下落。 江之鸣就像是没在宋司脸上看到对自己的不欢迎一样,朝着宋司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一如在公众面前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道,“恭喜你呀,顺利拿下角色。” 宋司将耳边的电话拿下来,面对江之鸣的祝贺,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没有年轻人身上常见的轻狂模样,连回答也滴水不漏,“不敢当您的这句喜,结果没出来,张导最终定谁还是未知数。” 江之鸣一只手抄兜,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第一次开始正视面前的年轻人。 一般有才华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但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到。 见宋司不肯接茬儿,江之鸣也转了话题。 “我刚才看你在打电话,是给榆白打的么?” 宋司其实不是很想承认,但江之鸣却不肯放过他了,见宋司不回答也就一直等着。 宋司最终只能点了点头,承认了。 江之鸣脸上晕开一抹笑,“说起来我和榆白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帮我和他问候声,有空一起吃饭。我俩毕竟是老同学,相信榆白这个面子还是会给我的,再说了,你要是接下正阳出品的戏,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江之鸣是正阳的股东之一,圈里少有的艺人变资本的成功案例。 江之鸣这话与其说是让宋司转告裴榆白的,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宋司说的。 宋司点头应下了,说了一句“好”。 就这一个字,让江之鸣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他也没有继续打扰宋司打电话的意思了,拍了拍宋司的肩膀,留下一句“期待你的表现”,然后就离开了。 等宋司再将电话举起来的时候,对面的裴榆白一直没挂,所以也听到了江之鸣的话。 裴榆白问宋司,“你遇到了江之鸣?” 宋司还没来得及和裴榆白说这件事,闻言嗯了一声,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裴榆白听了沉吟几声,也猜出江之鸣应该不是单纯给宋司他们做压力测试这么简单。 这年头利用自己的人脉往戏里塞个把演员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只不过裴榆白没想到江之鸣盯上的是宋司试的这个角色。 媒体总是喜欢把他和楚鸢江之鸣三人的关系描述的有多好多好,但实际上三人的关系压根没有外界描述的那么好,不过说的人多了,裴榆白也懒得澄清,毕竟三人都在圈子里混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澄清太多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江之鸣的话,裴榆白隔着电话听到了,就不能装没这么回事儿,但他显然不打算让宋司掺和进来,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好好演你的戏就行,其他的我来安排。” 宋司答应了。 说完公事,接下来就是私事了。 宋司试戏试的非常成功,也就意味着裴榆白答应他的事情要做到了。 提到这个,裴榆白就想挂电话了。 宋司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好在助理来的即使,裴榆白的耳朵才能幸免于难。 试戏结束,宋司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他坐高铁回去,但是下车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他和裴榆白的房子。 艺人的时间是根据通告来的,宋司现在网上名气是有些,但是没有真正的作品前,裴榆白不愿意消耗他的名气,所以现在宋司某种意义上还是无业游民一个。 无业游民的宋司还是很自由的,下车后打发了助理小张,然后就去买菜了。 没错,宋司去逛菜市场了。 他打算好好做顿饭镐劳一下裴榆白。 不过在买菜的路上,他顺便去了上辈子那家的私家侦探社。 一般的侦探社不是开在商务楼,好歹也有个门脸,但宋司找的这人偏偏不走寻常路,将侦探社开在了菜市场附近的一个老楼里。 要不是上辈子来的次数多,宋司都不见得能找过来。 就这上楼的功夫儿,宋司还被阿姨塞了包印了男科广告的纸巾。 就……非常的接地气。 宋司手里拎着一袋子的菜,敲响了侦探社的门,一分钟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就过来开了门。 见面的第一眼,那人先将宋司从上到下扫了眼。 宋司来之前还是做了些伪装的,但也仅限于戴个帽子和口罩。 宋司能感觉到这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明显顿了顿,然后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宋司,“抓小三?” 见宋司久久不语,那人又换了个词,“老婆出轨?” 宋司:…… 宋司无语极了。 但他无语,那人也没感觉比宋司多好受,不过抱着来者都是客的理念,他还是将宋司迎进了门。 这也让宋司得以看到整个房间的全貌。 一进门,他最先看到房间对面的玻璃窗,玻璃上用胶带贴着侦探社几个大字,也是这个地方唯一像是侦探社的地方。 对,就这么简单粗暴。 就连隔壁卖房子留的电话号码的板子都比这看起来正式,全屋就窗户看起来像那么点样子,其余的地方和普通宅男的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桶没吃完的泡面,冒着热气。 那人将宋司迎进门后,就将泡面重新端了起来,一边用塑料叉子往嘴里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宋司,找他什么事儿? 宋司本来还想找个地方坐坐的,看屋里这样子也放弃了。 男人看出宋司脸上溢于言表的嫌弃,但他就这样子,也懒得装。 刚开始他以为宋司是被人介绍来的,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平日里抓抓小三,帮忙查查出轨的伴侣……做的都是些熟客的生意,但看到宋司的脸后,他就觉得不是了。 宋司进门后,就将脸上的口罩摘了。 男人脸上没有看到帅哥的惊艳,只是吸溜泡面的声音更响了些。 宋司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的童国良。 上辈子他和童国良是线上联系的,见面也都是在外面,虽然他早就猜到对方混的不好,但是宋司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差。 偏偏对方还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说自己是资深侦探。 资深……到只能吃泡面的侦探么? 看着屋里随处可见的泡面桶,不难猜出对方经济上的窘境。 在宋司打量童国良的时候,童国良也在打量他。 就像是他之前想的那样,童国良之前做的都是一些三姑六婆鸡毛蒜皮的生意,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帅哥找自己的本意。 好在宋司也没让他多猜,开口道,“我这里有个生意,你做不做?” “做呀。”童国良将泡面叉子往桶里一扔,当即就答应了。 但是答应完,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答应的有些太过于草率了,还不知道宋司想让他做什么。 “我收费不便宜。” 童国良暗示宋司。 宋司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卡拿出来。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够么?” 听到宋司说的数字,童国良的眼睛当即就亮了,一双眼睛就像是狼一样紧紧的盯着宋司手中的卡。 宋司哪里不了解这人的性子,看童国良的表情就知道他动心了。 宋司将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这只是定金,后面还有很多钱。” 听到宋司这么说,童国良的眼睛更亮了。 有这么大的生意找上门,他也顾不得继续吃泡面了。 换句话说,有这么大生意,谁还想吃泡面这种东西。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仅存的理智让童国良将视线从这张银行卡上艰难移开,和宋司对视。 宋司看着童国良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查人这种事儿,童国良在行呀,心当即就落在了肚子里,拍着胸脯和宋司保证,你说吧,查谁,只要你给我个名字地址,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将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查出来。 宋司不准备查人祖宗十八代,他只要一代就可以。 宋司给童国良留下一个名字,然后两人加上微信,就离开了。 童国良拿到银行卡密码,高高兴兴的送走财神爷。 而宋司则赶着回去给裴榆白做饭。 裴榆白要下班了。 第65章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 裴榆白回到家的时候,宋司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等着他。 “回来啦?”宋司一边解开身上围裙的带子,一边和裴榆白打招呼道。 裴榆白去洗手,两个人好好吃了一顿饭,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裴榆白原本以为自己和宋司在一起后,肯定会因为年龄差距有很多的分歧,但事实上似乎这点从没出现过。 有时候,裴榆白都觉得神奇。 吃完饭两个人又凑在一起收拾,宋司和裴榆白聊起自己读书的事情,他上辈子没有正经读过书,这辈子有机会进入学校系统学习一次,其实还是蛮激动的。 宋司本来想读表演系,但他没有参加艺考报不了,所以最后在众多专业中选了文学专业,他大龄参加高考,年龄算是本届学生里最大的一届了,宋司他也没打算按部就班的读书,准备提前修完学分就毕业。 裴榆白对他的决定一向只有支持的份儿。 至于读书和演戏能不能兼顾? 裴榆白表示自己早就想好了。 一般电影都要拍三四个月的时间,电视剧的话拍摄时间就更长了。 只要合理安排,并不会耽误宋司的学业。 就拿这次试戏来说,宋司演的只是个配角,戏份有限,进组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拍摄顺利加上导演可以行个方便的话,时间就更短了。 所以宋司从不担心这点,他相信裴榆白会合理安排好一切的。 收拾完,两个人去洗澡。 宋司买菜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买了些福利,正好吃完饭运动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张导那边果然传来了好消息,相比宋司本人,裴榆白显得更加激动,甚至还开了一瓶红酒和宋司庆祝了下。 红着脸微醺的裴榆白是宋司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的,各种美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角色定下来,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定妆宣传工作了。 在宋司进组的前一天,他接到了童国良的电话。 童国良拿着手里的那一叠资料,风中凌乱,给宋司打电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他想到宋司的钱不好挣,但是他没想到这钱竟然这么难挣。 对此,宋司的反应反而一如既往的冷淡。 “查到了?” 童国良吞了吞口水:“……查到了。” 童国良以前顶多是帮这家查查小三,那家查查一奶什么的,哪能想到自己的工作突然就从生活狗血档儿切换成刑侦栏目了。 他本来打电话是想告诉宋司一声,自己不想干了。 但奈何宋司这个人实在是…… 宋司听到童国良说查到了,然后就告诉对方钱已经转过去了。 一分钟后,成功收到尾款的童国良再给宋司回拨过去的时候,果然就换了副态度。 不是他没骨气,实在是宋司太懂他们这种打工人的心思了。 只要钱到位,啥都不是事儿呀。 宋司现在已经进入剧组了,他的戏份主要是集中在前期,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拍的差不多。 和他搭戏的又都是些老戏骨,所以卡机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不用反反复复的重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新人演员,所以宋司在剧组的人缘很是不错,就说现在他抛开剧组,在旁边打电话,也没人过来催他。 宋司让童国良将查到的证据发给了楚鸢。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时候的楚鸢已经经历了自杀未遂,被家里人成功阻拦了下来。 宋司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裴榆白前段时间飞去了国外。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拦她了。 况且这本质上也是楚鸢自己的事情。 这是宋司送给楚鸢的一次选择,能不能把握住可能就要看楚鸢自己了。 听到宋司的决定,童国良刚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就是拿钱办事,宋司付了相应的酬劳,他做事就行了。 童国良听话照做了。 他本以为这单生意应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后面宋司又给他付了一大笔定金,然后又甩出几个名字,让他往下面扒。 童国良看着户头的巨款,第一次表现的如此纠结。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宋司的真实身份了。 原本像是宋司这种人找他们一般都是扒对手黑料,或者给人泼脏水的,圈子里这种事也屡见不鲜,但奈何宋司这人不走寻常路,同阶层的明星似乎他一个都看不上,扒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童国良越查越心惊胆战,而且也不知道宋司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人的黑料,给他的人名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人物,放在人群里似乎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和那么光鲜亮丽的人物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但就是这么七扭八拐,却总能查到意想不到的人身上,而且一查就是大料。 随便爆出来一个都是能让娱乐圈地震的那种。 绕是童国良也不由心生退意。 他觉得宋司这钱好赚是好赚,就是拿着有些烫手。 但心中的牢骚归牢骚,让童国良将这些钱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宋司也深谙对方的性子,直接挂了电话。 另一边远在大西洋对岸的裴榆白,自从收到楚鸢家人打过来的电话后,就直接定了一张机票飞了过来。 但他人来了是来人,被救下来的楚鸢却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 楚鸢的样子比以前在镜头前消瘦了许多,裴榆白看了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当事人一个字都不肯讲,他再着急又能怎么办? 裴榆白发现楚鸢被勒索后就报警了,但是警方给出的结果并不尽人意。 楚鸢被骗是事实,但是像是这种情况,一般极少数能找到罪犯。 对方和楚鸢联系的账号ip是假的,楚鸢转过去的钱对方在第一时间就转移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警方给立了案,但也委婉的告诉裴榆白这种案子一年都要发生好几百起,基本上都找不到人。 裴榆白当然是气愤又无奈。 他回到病房里看望楚鸢,相比案件的毫无进展,现在楚鸢的状态更让裴榆白觉得头疼。 裴榆白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这种面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陪护期间,裴榆白只能偶尔会往国内打几个电话。 宋司现在进组了,基本上不用他管什么,但是他奶奶那边却是要经常问问的。 在宋司的软磨硬泡下,王桂芝女士终于同意找个护工照顾自己,但也仅限于平常陪护,住的也是宋司的那个房子。 宋司在和裴榆白签约后,就将对面买了下来。 裴榆白觉得无奈,但宋司言之凿凿,他觉得这里是他的第一个家,肯定是不打算就这么搬走的。 裴榆白打算好好陪楚鸢一段时间,所以推迟了自己回国的时间,他将楚鸢自杀的事情和宋司说了,后者也表示自己能理解。 爱人如此贴心,让裴榆白内心熨帖不已。但是面对宋司对楚鸢情况的问询,裴榆白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裴榆白没告诉宋司的是,像是楚鸢这种之前有自杀倾向的人一般再次自杀的概率很高,所以裴榆白不能放心放下楚鸢,自己回国。 这一次,他们虽然即使阻止了楚鸢做傻事儿,但是下一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及时了。 其实这些裴榆白就是不说,宋司也明白。 因为上辈子楚鸢就成功了。 好在这辈子终究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自从发现楚鸢被勒索后,裴榆白就接过了楚鸢和外界联系的所有权限,挂断和宋司的通话后,裴榆白就发现楚鸢的手机响了一声。 那是收到新邮件的消息提醒声。 裴榆白动作一顿,将楚鸢的手机拿了起来,他本来以为是之前的诈骗犯再次找上门,所以裴榆白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但是本着谨慎的原则,他还是登陆电脑点开了邮件。 和他预想的不同,新邮件附带了一个资料包。 裴榆白点开邮件,然后逐渐瞪大了眼睛。 良久后,裴榆白才重新合上电脑。 裴榆白思考了一下,然后就抱着电脑去找了楚鸢。 病房里的楚鸢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姿态,似乎对这个尘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留恋。 裴榆白之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子的楚鸢对话,但他现在觉得对方会想看一看邮箱里的东西。 裴榆白将电脑合上,然后将楚鸢病床上的小桌子推过去。 打开电脑。 楚鸢的反应一开死很是平淡,但裴榆白让她睁开眼睛。 楚鸢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裴榆白想给她看的东西。 病房里响起一声非常大的哐当声,那是有什么重物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 外面的医护人员当然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意识到门被从里面反锁后,他们就开始不断的敲门。 就在他们等不及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裴榆白打开了病房的门。 没人知道裴榆白给楚鸢看了什么,但从那之后,一向抗拒治疗的楚鸢突然就变得积极了起来。 裴榆白毕竟还有很多的工作,不能一直在国外陪护楚鸢,见对方放弃了求死的念头之后,裴榆白就回国了。 这时候,宋司的拍摄也进入尾声了。 当明星光拍一部戏肯定是不够的,裴榆白就为宋司安排了许多工作,他这次回来正好能赶上。 宋司看裴榆白的样子就知道楚鸢那边的事情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多管,只是让童国良连续不断的给楚鸢那边提供资料。 当然,将自己的影子隐了去。 楚鸢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后,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单纯的好心人,所以在宋司的授意下,童国良将手里的资料进行了一卖。 楚鸢在娱乐圈打了将近十年工,她手里的存款自然不是宋司一个小明星能够媲美的,就算是之前被人骗其实也都动了她所有钱的冰山一角。 宋司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让童国良照单全收。 他让童国良不用特意报价,楚鸢会自己掂量这些东西的价值。 然后,童国良的户头上就收到了一笔巨款。 本来以为宋司给的已经够多了的童国良,头一次感受到女人有多么豪横。 童国良给宋司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时的宋司还在剧组里奔波,知道楚鸢的钱已经打过来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只是在童国良问这钱要不要给他转过去的时候,宋司拒绝了。 “不用,她给你钱你就收着,这事儿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咱们不认识,你以后也不要和我联系,你的雇主从今往后就她一个人,懂么?” 童国良不是很懂,他到现在都不理解宋司这出钱又出力的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知道宋司希望他做什么,只好回答,“懂了。” 宋司见他答应,就将电话挂断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也已经将上辈子知道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这件事以后怎么发展就不归他管了。 宋司这辈子只想好好的演戏。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一更】 也是宋…… 也是宋司幸运, 因为在他和童国良打完这通电话后,裴榆白就找上了童国良。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对无亲无故的人出手相助, 应该是少之又少的。 裴榆白也这样觉得, 所以在童国良和楚鸢联系上后,他就在第一时间找人查了童国良。 一个身家背景干净但处境落魄的私家侦探。 不管裴榆白怎么查,都只能查到这些。 最后, 裴榆白也不得不接受童国良的说辞,他只是机缘巧合下查到这些, 觉得楚鸢当红时突然退圈不正常, 发那些资料给楚鸢也是觉得有利可图。 至于他是怎么得到楚鸢的联系方式的 童国良只表示这世界上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总是有些手段才能存活下去的。 他的说辞, 裴榆白信不信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结果是他想看到的。 楚鸢已经打消了死志, 重新振作了起来。 裴榆白比谁都高兴看到这一点。 至于楚鸢打算做什么,裴榆白都是支持的。 楚鸢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裴榆白终于能回国了。 宋司杀青后,差不多也到了入学时间。 宋司因为想提前毕业,所以课程安排的比一般学子要紧张的多, 并且还要兼顾拍戏和工作,有时候忙的几天都不能睡个囫囵觉。 裴榆白光看着都心疼, 让宋司不用这么逼自己, 酌情想给宋司减少些工作, 但是宋司却不同意,工作室只有他一个艺人, 他的工作量减少的话,也就意味着很多员工没有饭吃,宋司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 所以在后面的一年中,宋司开始频繁的进组,出组。 好在一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在宋司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张导的戏终于开播了。 这是一部古装大剧,在里面扮演一个小角色的宋司成功有了姓名。 当然,只有一部剧是不够的。 张导在圈里名气再大,那也仅仅是对他们这些圈里人而言,观众们顶多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买不买账还是另说的。 所以宋司也没有将宝都压在张导这部剧上,他清楚参演张导的戏份只能算是他的一个,后面的路能不能走扎实,走的稳,还是要靠自己的。 宋司之前参演的戏份有的按时播出,有的连播出机会都没有。 这在圈子是很常见的事情,有的是因为资金链断掉,可能拍着拍着就没有后续了,有的则是拍完了结果没能过审,胎死腹中。 但宋司演出的数量摆在那里,虽然有些半途夭折,但总有些是播出来的。 然后这接下来的一年中,观众们就意识到有个长得不错的演员在电视里频繁出现 有热心观众还统计了宋司这一年究竟参演了多少部影视作品,答案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宋司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拍戏,甚至过年的那几天都没从横店出来。 这也是裴榆白为宋司安排好的路线,虽然辛苦了些,但能让观众们记住他的脸总是好的,观众们也尤为喜欢努力的年轻人,在不知不觉中,宋司的观众缘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这时候,宋司的资源就能顺势上了个台阶。 从电视剧里排不上番位的男n号,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宋司顺利拿到了男三号的角色。 巧合的是,他在这个剧组里又碰到了江之鸣旗下的艺人淳安。 就是之前江之鸣打算举荐给张导演宋司那个角色的艺人。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娱乐圈就是个圈,兜兜转换基本上里面的人都会碰上,但谁让宋司之前抢了这个淳安的角色呢。 宋司不记得的事情,总有人帮他记住。 尤其,这个叫淳安的艺人这次演的还是男一号,宋司这次的角色有不少对手戏。 在莫名其妙被为难了几次后,宋司就明白这位恨上自己了。 裴榆白偶尔也会过来探班,毕竟工作室现在就宋司一个艺人,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能集中到宋司一个人身上。 说实话在娱乐圈里给对手使绊子这种事儿,算得上是屡见不鲜,表面亲亲热热,背地里买通稿黑对方的也海了去了。 裴榆白在圈里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但是见过不代表遇到这种事情不会生气。 刚刚又是宋司和淳安的对手戏,对方借着拍戏ng的空档儿,捣了宋司一记黑拳。 有些导演为了真实,会要求演员们牺牲下。 然后就有了宋司刚刚挨得那几下。 拍戏的时候借位和使全力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宋司刚刚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胃直接木了,过了几秒钟,他的胃才恢复知觉,疼痛先是像针尖一样刺痛,然后像潮水一样蔓延开。 裴榆白就是察觉到宋司的反应有些不对,然后才瞬间黑了脸。 虽然在导演喊卡之后,对方就一脸歉意的过来抱宋司了。 宋司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直接甩手,不然容易给人留下耍大牌的印象。 群众并不都是侦探一样敏锐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即使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也不会站出来帮宋司仗义执言,毕竟相比在圈里刚初出茅庐的新人宋司,在娱乐圈里已经有些地位的淳安看起来更不能得罪。 娱乐圈就是这样,没有是非很白,很多事情有时候就是你红不红决定的。 就比如刚刚的这场风波,导演和摄影分明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但是你让他们站出来为宋司说话是不可能的,甚至如果宋司这个苦主主动将事情喧嚷出来,他们反而还要怪宋司一点委屈受不得,多事之类的。 所以宋司知道自己被暗算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 但过来探班的裴榆白却控制不住的有些怒气上涌。 他没忽略宋司一直捂着的位置。 宋司不是个娇气的人,如果他只是被淳安捣了几下,不至于手一直捂着不放。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就是宋司那里原本就受过伤。 结果也如裴榆白想的那样。 当宋司回到演员休息室后,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裴榆白就将门从里面锁上了。 锁上门后,裴榆白对宋司命令道,“把你的上衣脱了。” 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宋司还是很愿意和裴榆白亲近的。 他还是头一次对裴榆白的话这么抵触。 见宋司一直左顾右而言他,就是不肯乖乖听话,裴榆白只能靠自己将宋司身上的上衣强行掀了上去。 结果也如裴榆白预料。 在看到宋司腰腹位置的那一大片淤青,裴榆白的脸就彻底黑了下去。 宋司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只能任裴榆白施为。 可惜裴榆白这个当事人却对他条鱼没什么兴趣,看到自己猜想的结果后,就松了手。 裴榆白黑着脸问宋司,“什么时候的事情” 但说完,裴榆白就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一句废话。 没人比他更清楚宋司的行程了。 前段时间宋司刚刚拍了一部仙侠剧,因为需要在天上飞来飞去,所以经常吊威亚,这部剧又有大量的打斗戏份,所以宋司身上会青一块紫一块的太正常不过了。 比起宋司受伤这件事,更让裴榆白在意的是宋司为什么瞒着他。 裴榆白也是这么问宋司的。 其实宋司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清楚裴榆白会担心。而且在宋司看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拍戏的时候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 但宋司看裴榆白这副牙关紧绷的模样,就知道裴榆白不是像他这样想的。 裴榆白确实很心疼,刚刚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呼吸急促,宋司腰腹位置上的淤青面积很大,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造成的。 若不是今天他心血来潮过来探班,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 “你这傻子,你为什么不说呢”裴榆白一想到这种情况下,宋司还坚持拍戏,他就难受的不行。 宋司也清楚裴榆白的心思,他坐直身体,牵起裴榆白的手,安慰道,“这算的了什么我和你说了,也只是让你跟着担心,况且也没你看到的那么严重,只是这几天瘀血散开了,看着吓人些,过几天就散了。” 说着,宋司还牵着裴榆白的手去摸自己,似乎想验证自己的话不假。 光摸是摸不出来什么的,宋司受伤的位置在皮下。 但裴榆白白皙的手指落在宋司青黑色的淤青上,在色彩上行成了一种极致鲜明的对比。 裴榆白更心疼了。 裴榆白没忘记刚刚那个叫淳安的男演员,趁着拍戏的空档故意打了宋司好几拳,要不是宋司的脸白的不正常,裴榆白也发现不了这件事。 平常也就算了,宋司这样的情况要是还要拍打戏,裴榆白接受不了。 裴榆白打算去和导演说一下,调整下拍摄计划,却被宋司拦了下来。 宋司的理由合情合理,“如果之前说还好,但现在拍都拍了,临时变更拍摄计划,只会给大家添麻烦,而且导演也不见得愿意,毕竟只要开拍就意味着每天都在烧钱。” 裴榆白当然清楚宋司说的那些,但 “那也不能任他这么打你呀。” 宋司道,“我没事儿,他觉得我抢了他的机会,伺机报复回来,这在圈子里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而且今天拍都拍了,现在才去说只会让人觉得我耍大牌,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不然对他来说,这也会成为他履历上的污点。毕竟一个以温文尔雅人设出名的男艺人是不在会片场难为新人的。” “可是”裴榆白还想说什么,被宋司阻拦了下来。 “哥,你多亲亲我就好了,我觉得你每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宋司抱着裴榆白的腰撒娇着道。 裴榆白虽然明知道宋司在撒谎,但面对宋司的亲近还是拒绝不了。 后面拍摄继续。 事情果然就如宋司预料的那样,在后续的拍摄中那个叫淳安的艺人乖觉了许多,后面没在整什么幺蛾子,拍摄计划也得以顺利推行。 不过虽然宋司那边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裴榆白却忘不了。 宋司之前的话,也算是给了他一些提示。 这部影片上映后票房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按理说淳安作为男一号,应该趁着这股东风,资源更上一个台阶,但网上却突然爆出了他许多相关的黑料,基本上都是对方在片场打压新人和故意为难工作人员的,甚至还有一些视频。 视频里这个叫淳安的男艺人脸部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凭借他特殊的嗓音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虽然只是些不大不小的黑料,但足以让他在粉丝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后面甚至资源还跌了一个档次。 这些宋司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进入下一部戏的紧锣密鼓的拍摄工作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丑闻缠身的大明星【二更】(终) …… 宋司当然不是一个面团,任人搓软搓扁的那种,他只是很清楚就算裴榆白不出手,那个叫淳安的艺人也蹦达不了几圈。 因为楚鸢回国了。 时隔一年,楚鸢终于收集全了她想要的证据。 楚鸢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人就是江之鸣。 裴榆白这一年对楚鸢当初退圈的缘由也大概清楚了,对于江之鸣和楚鸢之前的纠葛也了然于心,他作为楚鸢的朋友,当然是毫无保留的站在楚鸢这边。 楚鸢准备了一年的时间,自然不只是想让江之鸣这些人身败名裂那么简单,她要彻底毁了他们,就像他们毁了她一样。 江之鸣其实一直很想让楚鸢离开裴榆白,签到正阳,毕竟作为圈中的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虽然在江之鸣结婚后,楚鸢就自动远离了他。但是毕竟是年少时暗恋过的人,工作上没有共事的可能,同学情还是有些的。 所以当江之鸣邀请楚鸢一起吃个饭的时候,楚鸢没拒绝。 结果就是那次出了事。 楚鸢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正阳的老总。 到了她这个年纪,对这种事说是一点没经验是不可能的,楚鸢也谈过好几段恋情,但后面都是无疾而终,毕竟圈子里诱惑大,他们这个行业又聚少离多,楚鸢也能理解。 但怪就怪在她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当楚鸢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声“你又不是个小姑娘了”的嗤笑。 楚鸢不是很理解这种事和她是不是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记得江之鸣对她的警告! 楚鸢在圈子里被称为铁娘子,是因为她拍起戏来不要命,一年里百多天都泡在剧组,寻常大老爷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楚鸢能做到! 可以说她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她扎扎实实一步步走出来的。 所以江之鸣警告她“不要多事”的时候,楚鸢先是一愣儿,很快就明白其中的猫腻。 以楚鸢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沉寂下去,但江之鸣隐晦的说他们手里有那天的留底。 一旦那些照片泄露出去,对于男方只是风流韵事,但对楚鸢这种女明星来说,事业基本上就是毁了。 所以江之鸣他们也是有恃无恐的,毕竟东西是新的,就算楚鸢现在豁出脸面去药检,现在也检查不出什么了。 楚鸢被告知这件事后直接傻了。 她后悔自己的愚蠢,更后悔自己太轻信江之鸣。 而江之鸣则劝她,不如趁这个机会和正阳签约,反正她和裴榆白之间的合同也差不多到期了。正阳的老总看上她,以后肯定会力捧她的。 但楚鸢闻言,只是冷冷的问了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江之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但楚鸢懂了。 最后,楚鸢哪个都没选,她直接选择了退圈。 本来正阳的老总对楚鸢的决定还颇有微词,但是江之鸣太清楚楚鸢的性子,知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如果真的彻底惹毛楚鸢,他们也得不了好。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估计江之鸣都没预料到。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去拿着合成的照片去威胁楚鸢,而楚鸢竟然也真的信了。 这件事逐渐成为楚鸢心口的烂疮,她差一点就因为这件事自杀了。 楚鸢会绝望,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 但是一年前童国良卖给她的资料包,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楚鸢花了一年的时间联系劝说那些人,终于有些人愿意站出来了。她之前只不过陷入了江之鸣给她制造的误区,觉得她没有证据,即使豁出脸面也做不成什么。 但楚鸢忘了,但这些人对她一个当红女明星都敢下手,胆大至此,对于一些名气不如她的人呢? 楚鸢不相信这些人一直这么谨慎,果然在楚鸢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寻找下,楚鸢真的找到了证据。 在楚鸢一步步爆料下,江之鸣最近陷入了麻烦。 网上都是关于江之鸣的爆料,层出不穷,虽然江之鸣已经尽可能的删评控评了,但警方的帖子和法院的传票他删不了。 可以说,经过这一次江之鸣的好好先生面具碎了一地,他旗下的那些人日子自然不好过。 裴榆白几乎是不遗余力的找江之鸣的麻烦,他一想到楚鸢受的罪,自然不会客气。 当网上闹的血雨腥风的时候,宋司正乖乖的演戏。 网上一个瓜接一个瓜的被爆出来,网友们吃瓜吃的应接不暇,但背后主使在和宋司打电话的时候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在裴榆白的印象里,宋司还是他乖巧可人的弟弟,是他的单纯的爱人,裴榆白也不愿意这些糟心事儿污了宋司的耳朵。 而宋司也贴心的装不知道。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江之鸣身上的锤差不多了,案件也被最终定性。 江之鸣终于进去了。 如无意外,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看到这个结果,楚鸢舒了口气。不过她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楚鸢放出了正阳偷税漏税的证据。 虽然国家有首犯免责的条款在,但是正阳税务方面有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加上他的老总又在江之鸣的事件里面掺了一脚,符合数罪并罚的原则,所以和江之鸣双双领了牢饭。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楚鸢也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之后的人生。 裴榆白其实问过楚鸢要不要回来,他愿意继续做楚鸢的经纪人,但是楚鸢拒绝了。 她已经找不到一开始的事业心了,或许以后他的念头会改变,但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的楚鸢还没有做好回归的心理准备。 楚鸢打算出去走一走。 裴榆白也支持她出去散散心的决定,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楚鸢面上不显,但裴榆白知道她其实还没从这件事里彻底走出来。 楚鸢这次离开的那天,裴榆白终于赶上,去送了她。 相比上次,这次楚鸢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还能对裴榆白开玩笑道,“有点可惜,这次回来没能看看你那个小情人。” 面对好友的调侃,裴榆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回怼道,“你要是觉得可惜就别走了。” “那可不行。”楚鸢一口否决了裴榆白的提议,“订好的票,不去就浪费了。” 楚鸢决定开启一场全球旅行,也算是圆了年少时的一个梦想。 没错,她一直就是这样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裴榆白也没有真打算将人拦下。反正以后的日子这么长,总有机会介绍楚鸢宋司两个人认识的。 楚鸢走了。 宋司的电影也差不多杀青了。 在宋司的不懈努力下,这辈子的他比上一世更早拿到影帝的桂冠,也成为了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系统201也终于在时隔多年后上了线,这时候的宋司已经功成名就,基本上和裴榆白过上了半退隐的生活。 两个人在多年前已经结了婚。 虽然裴榆白一直觉得两个男人结不结婚的没什么关系,但是宋司坚持办个仪式。 王桂芝女士这么多年也看出来了些门道。 宋司一撒娇,她老人家就同意了。 搞的裴榆白脸色红红白白。 最后,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也只有一些老友和家人。 201来的那天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裴榆白还睡在宋司身边,但宋司看到了201的样子。 系统解绑的过程非常快,宋司几乎没感觉到什么就结束了。 倒是系统201离开前问了宋司几个问题,宋司一一回答了它。 宋司觉得自己回答的不算好,而且他觉得系统201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但是不等他反应,系统就离开了。 裴榆白正睡的迷迷瞪瞪,然后就感觉额头被亲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么?”裴榆白努力挣扎,想睁开眼睛,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宋司再次亲了亲裴榆白的眼皮,安慰道,“没什么,哥,你继续睡吧。” 只有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一次怎样珍贵的机会,在他心目中什么稀世珍宝都比不过再次能拥抱怀里的人。 裴榆白最终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最后的知青 方明霆不知道自己是不…… 方明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一批回城的知青,但他确实是大杨村最后的一批知青。 那几年国家政策放开了些,只要是高中毕业生,能接收家里的工作,就不用下乡。 但是方明霆运气不好,他虽然出生在那个年代比较吃香的双职工家庭,但他爸爸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而且因为自己的失误,连工伤都没算上。 毕竟那个年代工人虽然值钱,但也值钱不过从国外真金白银几百万买回来的机器。 厂里不让他们家赔偿因为方父损坏的机器,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所以虽然方父搭进去一条命,但他们家一分赔偿也没捞着。 为了生计,也为了安葬刚刚过世的方父,方母便将方父的工作以五百块钱卖了。 那个年代一个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三十块钱,五百块钱算是一笔巨款了,但再多钱有什么用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失去了他的父亲,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失去了他的丈夫。 好在方母还有一份工作,加上卖了丈夫的工作,勉强将方明霆拉扯大了。 如果方母是一位自立自强的女性,其实方明霆也不用下乡,但方母不是,准确的说她是一个离不开丈夫的柔弱妇女。 没错,在那个时代,方母虽然有钱有工作有儿子,但她还是觉得日子艰难,活不下去。 于是在方明霆高中的时候,她再次嫁人了。 那个时代,一个家庭顶多有两个进厂的名额,而方母,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王春华女士,第二任丈夫家正好有两个女孩。 老大已经正式接过了父亲的班,进入了机修厂,成为了一名光荣女工。 老二的年纪和方明霆差不多大,准确的说比方明霆还大一岁,因为是女孩当初就晚读了一年,所以和方明霆一个年级。 高中毕业的时候,难题就来了。 王春华的第二任丈夫的工作已经给了大女儿,平常就靠打零工过活儿,老二没工作按照规定就要下乡。 方明霆不是个爱心泛滥的烂好人,做不到直接将工作让出来,再说了他妈虽然改嫁了,他可没改姓,还姓方。 他们归根究底是两家人,这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方明霆忘了,他不是烂好人,他妈是。 也不知道那家子人给王春华女士灌了什么汤,反正等方明霆知道的时候,她的工作已经转给了那家人的二女儿。 大概是心里愧疚,王女士来见儿子的时候,心虚的都不敢抬头。 方明霆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拿这个妈怎么办了,但他再生气又有什么用?现在工作转都已经转了,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他也没了办法,总不能像是个泼妇一样去那家闹吧。 工作没了,方明霆只能下乡了。 方明霆其实都不想理王女士了,但这个女人生他养他,他总不能真的和对方断绝关系,于是沉默许久后,方明霆开口问他妈,“那你没了工作,那你以后怎么办?” 王女士似乎也很惊喜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忙不迭的回答道,“我以后就和你张叔打零工,虽然辛苦些,但日子也过得去。” 说完,王女士偷偷看了眼儿子的神色,见方明霆没那么生气,才敢小声为自己辩解,“儿子,其实妈也不想的,但你张叔家的毕竟是闺女,去了乡下那种地方,以后能不能回得来就两说了,这一辈子就毁了,你毕竟是小子……” 王女士或许是摄于儿子恐怖的视线不敢再说下去了,也或许是发现自己的底气不足的事实。 毕竟无论如何,她对这个儿子亏欠是事实。 女孩子去不得乡下,难道男孩子就去的? 那个时候,知青下乡这项政策已经进行很多年了,最早下乡的那批知青已经十多年了,成家早的可能孩子都满地跑了,也不怪他们城里人对下乡这件事这么抵触。 毕竟城里再不好,条件总比乡下好些,那时候的乡村可不是现在的最美乡村的模样,那是真的山旮旯里,许多女知青被分配到穷乡僻壤里,可不就和肉扔进狼窝一个样儿么。 但那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老黄历了,这些年随着知青下乡的人数越来越多,很多地方其实不像是外面传言的那样,只不过城里人被那些妖魔化的传言吓怕了,光孩子十几年回不来就已经吓退许多人了。 方明霆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亲并不爱自己的事实。毕竟舍不得张叔家的闺女,儿子十几年不见就无所谓了是么? 好在亲妈不靠谱,那户人家还算有点良知,知道自己抢了方明霆的工作不地道,让王春华女士拿过来些钱。 还是熟悉的五百块。 几年前,方明霆父亲死的时候,那个工作卖了五百块钱。 几年过去,张家人占了方明霆亲妈的工作,也是拿五百块钱来平账。 方明霆看着那五百块钱,只觉得讽刺。 但不得不说,青色的十块钱的大团结成叠落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还是蛮震撼的。 方明霆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笔钱。 不收白不收。 就他妈那个性格,要是方明霆不收这钱,这个工作才算是打水漂了呢。 而且方明霆要下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上没点钱,还真有些没底气。 王女士自知愧对儿子,在方明霆下乡的前几天还是表现的很乖觉的,主动帮方明霆收拾东西,又跑上跑下的帮方明霆买桃酥,肥皂等等东西。 虽然方明霆觉得主要是王女士现在身上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但到底离家的日子就那么几天了,他也懒得和王春华女士多费口舌,毕竟一个女人整天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你的时候,还是挺糟心的。 方明霆坦然接受了自己要下乡的事实,但是接受不代表没有怨言。 方明霆对王春华买来的所有东西都照单全收,但对这个亲妈也彻底死了心。 很快,就到了下乡的日子。 王春华女士也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送儿子下乡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在火车站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惹得不少送人的人一起跟着落泪,反倒是方明霆这个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事到临头,他妈就算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方明霆最终还是狠心拽下了亲妈拽着自己脖领子的手,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登上了火车。 坐了三天三夜火车,方明霆终于来到了自己下乡插队的地方。 和方明霆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不同,他下乡的地方是北方一个小乡村,这里的气候干燥无比,土地的颜色也是干黄干黄的那种。 方明霆被分配到的是大杨村。 原本方明霆以为这里的人都姓杨,所以才叫大杨村,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这里到处种满了杨树,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和大杨村相对的,就是河道的对面的小杨村。 和方明霆一车来的知青就有几个被分到了那个村,两个村子虽然名字很亲热,但是关系却称不上好。 这还是因为横在两个村子之间门的河道问题。 虽然叫河道,但是河里没有水。 过来接他们的大队书记解释说这是因为冬天干旱少雨,所以上面的水库关起来的缘故,等到夏天到了汛季,水库上的闸门打开,河道里就有水了。 到时候,还能捞鱼,三四十厘米的大白鲢被水库里的水冲到水沟里,随手一捞就是一顿美味。 这话顿时就惹得和方明霆一起来的知青发出了羡慕不已的惊叹,这个时候的国家已经扛过了干旱期,但人们的物质生活远称不上多富裕,能顿顿吃上肉的人家还是少数,大部分就像是这些知青一样,听到刺多肉少的白鲢鱼,嘴里就能哇哇的分泌口水。 这个时候的人有像方明霆亲妈一样对下乡这件事避之如虎,也有城里过不下去,想去乡下撞撞运的。 要不是方明霆重活了一辈子,可能也和这些知青一样信了大队书记的鬼话。 没错,此时的方明霆已经换了个芯子。 在下乡前,方明霆还是那个抱着对母亲的怨恨的年轻人,但是当他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后,方明霆就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 方明霆知道,还有一年时间门国家就能恢复高考,然后全国都会掀起一场回城热。 再过一年,就改革开放了。 再过几年,知青下乡这项政策就会彻底成为一纸空文。 但这些事儿距离现在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门,方明霆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就是他要在乡下熬起码一年的事实。 方明霆其实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毕竟他上辈子严格来说过的还算是不错的。 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方明霆就考上了大学,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含金量可是很高的,但大学毕业后的方明霆并没有接受国家安排给自己的工作,而是选择了下海经商,然后也真的让他闯出了一些名堂。 方明霆五十岁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国内第一首富。 他那么恨他亲妈,后面也给她老人家颐养天年。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方明霆一辈子没结婚吧,不过严格来说这也称不上什么遗憾,毕竟有他亲妈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方明霆对爱情和婚姻其实没什么期待。 但方明霆就是重生了。 帮他重生的那个系统却说他会找到的重生的意义,方明霆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毕竟白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能重活一次,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方明霆很珍惜。 重活一次,方明霆再次回到自己下乡的地方,突然发现这里的环境也没自己记忆中的恶劣,起码空气就很清新。 后世吸了三十多年废气的方明霆再次回到大杨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他就听到今年四五十岁的大队书记热情和一个人打招呼。 “小爷爷,出来遛弯儿呀!” 本来以为被大队书记喊爷爷的人,怎么也得是老态龙钟的年纪,没想到回答他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的不行的声音。 “对,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出来走走。”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正在深呼吸的方明霆突然就被口水呛到了,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嗽声中,方明霆还听到大队书记在一旁感叹,“现在的小年轻人呀,身体素质可真不行,坐个牛车都能吹到。” 并不是因为坐牛车吹到风的方明霆,顿时感觉自己的风评被害,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是在止不住的咳嗽声中抬眼朝刚刚那人望去。 是他? 最后的知青 就在方明霆分神去…… 就在方明霆分神去看季白杨的时候,季白杨也在好奇的打量这批新来的知青。 知青政策实行了这么多年,下面的人也逐渐习惯每年来接这么一批人,就算清楚这些城里来的后生啥啥都不会,但也没办法将人退回去不是。 大队书记看的尤其的开,毕竟这年头不看开点也没办法,所以即使知道身后的人都是些拖累,他脸上也一直笑呵呵的,和小杨村过去接人的书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知青们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得不说大队书记的态度让他们安心不少,起码那些被分到小杨村的知青就对他们羡慕的不行。 此时大杨村的大队书记看到季白杨正打量自己身后的知青,就对他介绍道,“这些都是新来的知青。” 季白杨点点头,目光扫过这批知青,但视线在方明霆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久一些。 没办法,方明霆长的实在是太扎眼了,是那种放在几十年后也流行的国人审美,此时刚满十八的方明霆容貌俊美,皮肤白皙光洁,唇红齿白,一米八五的身高,更衬得他个高腿长。 即使方明霆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放在人群里也格外扎眼,让人目光扫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不过在季白杨眼中的帅小伙儿方明霆,在大队书记看来就有些中看不中用了。 这其实是南北方审美方面的差异导致的,一米八五的方明霆在平均身高相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放在审美上也是一样的。 方明霆虽然在个头方面出类拔萃,但身材还是属于南方那种比较纤瘦的类型。 当然,这里的纤瘦是被大队书记这种典型的北方汉子对比出来的。 其实这种不肥不瘦的身材,配他的脸正好,但是在上了年纪的人眼中就有些不够看了。 尤其方明霆刚刚咳得那么厉害,怎么看都不像是种田的好手,可不就遭人嫌弃了么? 其实季白杨也只是觉得方明霆长的好而已,土生土长的他和大杨村的大队书记一样,都对这些知青有些看不上眼。 这也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农民子弟们真实的想法,知青们不愿意下乡,他们还不欢迎这些家伙来乡下和他们抢饭吃呢? 所以虽然季白杨被方明霆的长相惊艳了下,但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很快就对这一行人失去了兴趣。 而方明霆经过刚才那么剧烈的一阵咳嗽,差不多也将气管里的口水咳干净了,没错过季白杨听完大队书记介绍后,再看向自己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嫌弃。 方明霆:“……” 季白杨也没停留在原地和大队书记闲聊的打算,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而刚刚还对着季白杨满面带笑的大队书记在他走后,却对初来乍到不知情的知青们叮嘱道,“你们以后遇到这个人,可避着点,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你要是招惹了他,哪天被人套麻袋打一顿,可别怪我事前没提醒你们。” 年轻的知青们很快就对季白杨的身份心领神会,没想到看着精神精神的小伙子竟然是村霸一样的存在。 但也有年纪轻的小姑娘被季白杨俊朗的外貌迷惑,不死心的追问为什么大队书记要喊季白杨小爷爷。 这么喊的不都是亲戚么? 既然是亲戚,背后这么说人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这么想的人不止一个。 大队书记脸上笑呵呵的,没回答这个提问的知青,因为已经有人抢着替他回答了。 “这还用问么,肯定是他家在村子里辈分高呗。” 大队书记刚刚那席话,其实主要是说给女知青的。季白杨别的不提,皮相还是挺唬人的。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小姑娘被季白杨迷的五迷三道的,在家里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事情。 所以在大队书记一见女知青们在看到季白杨后露出的害羞模样,就赶紧给她们打预防针。 大队书记的良苦用心,女知青们不得而知,但他们听懂了大队书记的潜台词。 “长得这么好,没想到竟然是个混混。” 在这个年代,混混可算不上是什么好词,虽然还没到严打时期的避讳,但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很淳朴的时代,混混也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知青们对季白杨长相的惊艳,也随之转变为嫌恶。 大队书记看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才主动接过了话茬儿,开始解释前面知青的困惑。 他们这个村子虽然叫大杨村,但村民都姓季,和杨没什么关系,往前推几百年,所有村民的祖宗都是一个人,但发展到现在,大家说是亲戚,其实早就出五服了,只不过因为念旧,所以互相以亲戚称呼。 但说关系多亲密?真不至于。 而季白杨家那一支的人因为结婚生孩子都晚,慢慢的辈分就涨起来了。大队书记虽然已经快到了当爷爷的年纪,但在季白杨面前,还是得乖乖的喊对方一声小爷爷。 没办法,族谱里记着呢,他不喊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在乡下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在城里长大的知青来说却是陌生的。在听完大队书记的话后,很多知青都发出了惊叹声。 对于知青们的反应,大队书记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毕竟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每年都要经历一次。 知青接来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安置这批人的问题了。 原本村子里是有专门给知青住的地方,但是这些年随着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原本的地方就有些不够住了。 有些知青熬了几年,看不到希望,便和当地人成了家,彻底在这个地方落地生根。 也有些知青两两结合,直接内部消化了。 当然,也有些人即使看不到希望,依旧苦苦死撑着,盼望着回城的那天。 对于这些人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 但如何妥善安排这些知青,对于村干部来说却成了难题。 最前面的那种还好说,后面两种就头疼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还好说,等到了冬三月,知青所就不能住人了,但让村子里出钱给知青新建房子也不太现实,毕竟村里人愿意养着这群城里的娇小姐娇少爷就已经够不错的了,让他们再花钱给知青们盖房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也就导致了知青所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破败不堪,以至于每次新一批知青到的时候,就会闹出点事情。 知青们虽然知道农村条件不好,但现实往往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就比如眼前的知青所,看上去也太破了吧。虽然也是红砖房,但经历十多年的风吹雨晒,加上平常维护工作不到位,看起来就风雨飘摇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样的房子能住人? 虽然没有人主动说出这个事情,但每个人的面色都极其的难看,也就大队书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就是这里了,村里拨给知青们住的房子。虽然外面看着破是破了点,但里面该有的都有。” 大队书记其实也理解知青们面色为什么这么黑,毕竟眼前的知青所看上去比牛棚好不到哪里去。 或者说,牛棚都比这里好,毕竟耕牛在乡下可是金贵玩意儿,每一头都是公家的财产,一点马虎不得。 至于每年都会下来一拨的知青…… 大队书记心里呵呵笑了几声,面上却不露声色。 很快就有心思活泛的人意识到,虽然大队书记刚刚给他们介绍完地方,人却没立即离开。 所以,这里面有说法? 其实大队书记也不是故意难为这些知青们,他也知道这种地方住不了人。 虽然上面有规定,每个村的知青都是集中安排的,但知青和那些要打倒的反对派不一样,管的没那么严。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 这些年知青们也从集中住在一个地方演变成了到村民里借住,每顿饭给借住的人□□票,这样村民有点收入,知青们也有个吃热乎饭的地方,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好事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毕竟知青也分手头宽裕和手头紧张的,所以大队书记才没直接和这些青瓜蛋子的后生们说,而是直接带人来了知青所。 有时候,亲眼看一眼比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所以听了一圈知青们的抱怨后,大队书记才适时地提出了知青可以借住在老乡家里。 果然,知青们这时候再听说这件事,态度就没那么反感了。 但是有没有老乡愿意接收知青们,也是个问题。 其实大队书记也不是故意甩锅,主要是之前真出过事儿。 村民们虽然乐意多个收入来源,但是家里的粮食也是有限的,多了也负担不了。而且村民也有村民的顾虑,他们原本是打算给家里贴补点才愿意接收知青的,但这年头谁家没个小年轻,要是家里的小年轻和知青看对了眼……好事也就变坏事了。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这样的事儿发生,女知青就算了,原本女同志赚的工分就比男的少,这也是人体构造天然决定的。 不要拿那些可以拿和男人同公分的铁娘子说事儿,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愿意豁出命的干。而那些轻轻松松就能拿满工分的女同志,一个村也不见得有几个? 但男知青就不一样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就会用脸和一张巧嘴哄他们村里的姑娘,脸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最后受累的还不是他们村的人。 所以相比女知青,男知青在乡下更不受待见。 大队书记也只是提一嘴,至于这些知青怎么决定就不归他管了。 果然,在第一个知青站出来问了借住老乡家是怎么算的之后,队伍里就有人陆陆续续的站出来,苦着脸朝知青所走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最后剩下的只有方明霆,一个女同志,和最开始问大队书记的那个男知青。 唯一的女同志叫张丽萍,长得就一副柔柔弱弱西子捧心的模样,一路上郁郁寡欢,心事重重,明显就是属于那种下乡有隐情的。 不过大队书记一点不关心这位女同胞的隐情,这样的人他这些年也碰上不少,也不意外对方会选择留下来,毕竟就这位女同志的体格要是真住知青所,可能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大队书记其实不想要这个女知青,但小杨村的大队书记实在是太鸡贼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选够走人了,好在大队书记也没指望过这些知青会干活,这才不至于当场黑脸。 而最开始问他的话那个男知青会留下来,大队书记也不意外,毕竟对方一路上都给人一种不差钱的感觉,明明是下乡却时不时给人显露下手上的腕表,家庭条件一看就很不错的模样,这种人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办法,也不会下乡。 但这个叫方明霆的小伙儿会留下,大队书记就很意外了,毕竟从着装上看,方明霆的穿着称不上差,但也真没多好,对方竟然也要在老乡家借住? 察觉到大队书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明显停留的久了些,方明霆也不惊讶,毕竟这种事上辈子就发生过一次。 如果方明霆知道大队书记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拍着胸脯告诉对方自己真不差钱。 甚至在这个年代,方明霆称得上一句富裕。 大概是因为亲生父亲离世的早,母亲又明显靠不住的样子,所以方明霆一直很缺乏安全感,而安全感最重要的来源当然就是钱了。 方明霆读书的时候就想法设法的赚钱,后面他下乡亲妈又送来五百,所以方明霆虽然一副看上去就不怎么富裕的样子,其实身上有小一千块钱。 准确的说,应该是七百五十二块八毛五分钱。 有零有整的。 这个年代,为什么这个年代工人吃香?归根究底还是赚的多呀,他爸死的时候已经是个正式工了,一个月工资有三十多块钱。而在农村,一个成年人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赚个两毛钱而已。 从这就可以看出,方明霆有多富裕了。 方明霆现在的小金库足足的,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70. 最后的知青 大队书记带着方明霆三…… 大队书记带着方明霆三人去找能给知青借住的老乡家,虽然方明霆三人都明确表示不吝惜钱,但能让三人满意的还是少了些。 前面说了,有些知青直接和当地的村民成了家,这种是不需要考虑住哪儿的问题的,毕竟其中一方的根儿在这,家里随便腾个屋子也就解决了。 但那些知青和知青结合的,就比较头疼了,总不能让人家小两口再住在知青所,不然那些单身的知青多尴尬。 村干部们聚在一起一合计,然后就将村子里的空房让了出来。 当然,这种“让”不是免费给知青们住,而是让他们花一笔小的代价将房子买下来,或者不想买的,租也可以,总之先解决住的地方。 这年代的人出个门都需要开证明,所以人员流动性不大,但只要是人,就有生老病死,这么一来大杨村其实也有不少闲置房。 村里的年轻人都不愿意住这种房子,但凡手里有点钱,家里人再搭把手,就能起一间新房。 有些乡下人忌讳这个,但城里来的知青们却顾不上挑三拣四。 毕竟这种房子虽然外面看着破了些,甚至房龄比知青所都要老,但相比睡在大通铺上,成了家的知青更愿意住这里,只要稍微修葺下就能住人,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们单独的房子,是他们在大杨村的“家”。 知青们高兴,村干部也高兴。 相比前面那种情况,村里的干部们是非常支持知青们内部消化的,村民们也不愿意知青们嚯嚯他们村子里的年轻人,所以但凡有知青愿意买闲置房,村民们报出的价格也算公道。 但这种情况毕竟还是少的。 大多数知青还惦记着回城,所以除非知青本身的年龄已经非常大,拖到不能拖的年纪,就比如最早下乡的知青,其余的知青还是不愿意放弃回家的机会的。 所以,大多数知青都选择在老乡家借住。 这种方式比买闲置房代价小,也能避免去知青所受罪。 方明霆上辈子就是选择的买村子的闲置房。 没啥特别的原因,方明霆单纯不喜欢和太多人住一起。 这个年代还没有计划生育的说法,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是多子多福的理念。 像是方明霆原生家庭只生了一个孩子的,真的是极少数。 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生孩子都是四五个的生,城里尚且要考虑生孩子太多,家里能不能倒腾开的问题,但乡下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乡下最不缺的就是地方了,实在是住不开,在空地上再起个房子就行,砖房盖不起,难道土坯房还盖不了么? 而且有些地方是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的,也就导致乡下随便找个人家就是有十几口子的大家庭。 方明霆不怎么挑住宿环境,但每次吃饭时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吵吵闹闹的,他受不了。 方明霆上辈子买闲置房,纯属就图个清静。 但这辈子,他不打算这么干了。 毕竟重生一次的方明霆清楚的记得还有一年多点时间就要恢复高考了,到时候他就能离开这里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购买村子里的闲置房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面对大队书记的几次暗示时,方明霆都装傻充愣的选择了沉默。 而另外两个知青不是不心动,主要是他们不具备买下村里闲置房的条件。 张丽萍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用说她肯定是不会考虑的,大队书记虽然对村子里的治安有信心,但也不敢让对方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毕竟那些闲置老房的位置都比较偏,就算没有坏人,山上下来一些饿狼野猪什么的,一个小姑娘也遭不住。 要是对方在他的地盘出点事情,他这个大队书记也就做到头了。 至于之前那个炫富的男知青,孙康,不是不心动,他倒是有买下老房子的钱,但是他不会做饭呀,也不具备一个人住的条件。 所以看来看去,大队书记就将希望放在了队伍里比较沉默的方明霆身上,没想到他带着三人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各种明示暗示的,对方都不接茬儿。 没有将村里的闲置旧房成功推销出去的大队书记感到非常的遗憾,但他也没说什么,带着三个人去找愿意接收他们的老乡。 这其实也是一个双向选择的机会,有点类似后世的面试,大家彼此选择。 最后,队伍里唯一的女知青选择了一户寡妇家,女主人带着年幼的儿子,家里没有男主人,唯一的男性是个还没上学的孩子,住着也方便。 最重要的是这家人虽然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家里边边角角都打扫的很干净,符合张丽萍这个从城里来的同时有些小洁癖的基本要求。 刚刚大队书记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其中也不乏有家庭条件不错的,给知青腾出的屋子都十分宽敞明亮,但那个卫生条件……实在是一言难尽。 方明霆几人在大队书记的带领下,到处串门的时候,其中就有一户人家端出了一碗鸡蛋糖水。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鸡蛋糖水可是好东西,只有过年的时候招待客人才会端出来,足见当时的这户人家为了留下方明霆他们下了多大的血本。 这个时候虽然还实行计划经济,但也允许家家户户养鸡改善下伙食的,当然也就几只而已,在数量上控制的极严,毕竟养多了就是钻社会主义的漏洞了,但乡下人总没城里人讲究,鸡在院子里溜达的时候,难免就会到处留下些痕迹。 即使张丽萍非常喜欢那个亮堂的房间,也很想喝那碗鸡蛋糖水,但只要一想到刚刚看到的满院子鸡屎,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毕竟去过乡下的人都知道,鸡屎这种东西虽然小是小了些,味道却是一等一的难闻,尤其当院子里的鸡屎不止一滩的时候。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张丽萍甚至觉得此时自己有些反胃。 而一旁的方明霆在看到这一户满大家子人的时候,这里就不再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孙康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情,但谁让这家里有个适龄待嫁的姑娘呢,所以这户人家压根就没考虑过方明霆和孙康两个男知青。 从那碗鸡蛋糖水只端出来一碗,也单单放在张丽萍这位女同志面前,就可以看出这户人家更心水谁了。 在意识到张丽萍这个女知青竟然没看上自己家的时候,这户女主人的面色当即就黑了下去。 不顾大队书记还在这里坐着呢,就指挥着家里的小辈,将这碗鸡蛋糖水端了下去。 见这户人家这么不给面子,大队书记的脸也不好看了,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倒是张丽萍这个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她虽然也不常喝鸡蛋糖水,但她毕竟是城里来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 方明霆在一旁看戏看得挺上瘾,甚至在那碗糖水被端下去的时候,忍不住瞄了一眼。 他倒不是被糖水馋的,只是看着那碗糖水,突然想到几十年后一句非常流行的话:xx老工具人了。 看着这家人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心疼,方明霆也想说一句:这碗鸡蛋糖水估计也是老工具人了。 方明霆其实这么想也没错,在意识到这批知青没有留下的意思后,这户的女主人就想关门扫客了,大队书记脸色黑沉的事情,这家女主人当然注意了,但她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大队书记领着知青登门没有任何损失,但她家可是白白损失了一个鸡蛋呢! 这个时候鸡蛋多金贵呀,她儿媳妇坐月子的时候也只吃过一回,家里虽然养着几只母鸡,每天都有新鲜的蛋,但日子不是这么过的,那些蛋都得攒着,攒到一定数量就能拿到供销社换钱,扯点布,给孩子们做个衣服。 若不是想着知青借住以后家里能有个进项,她才不舍得拿出来呢。 哪成想那个女伢子竟然没看上她家?白白浪费她一个蛋。 这户的女主人甚至怨上了大队书记,觉得若不是他领着人来,她家的鸡蛋就不会打水漂。这时的她俨然已经忘记是她自己求着大队书记,说等着新一批知青到的时候,如果有想在村民家借住的,一定要把人先领到他们家来。 为此,她甚至不惜撒泼打滚,一直磨到大队书记点了头,毕竟只要有知青借住,每顿饭都能给他们二|两粮票。 二|两粮票听上去不多,但一个女娃子能吃多少?况且这还是每日都有的,这家人算盘打的啪啪响,一点没考虑会有知青瞧不上他家的可能,毕竟他家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钱新修房子的家庭,相比其他村民的旧房子,只要新来的知青不是傻瓜蛋,不可能放着新房子不住,去住老房子。 但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新来的知青真的看不上他们,也就发生了前面的那一幕。 主人家都端茶送客了,即使是大队书记领着方明霆他们,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随便找了个由头,大队书记就将人又领了出来。 这家人也真的可以,竟然连送都不送一下,屁股坐的那叫一个稳当,眼睁睁的看着大队书记领人离开。 这下饶是一向以笑脸示人的大队书记,此时脸上也挂不住笑了,一出门就忍不住啐了这家人一口。 “什么东西,眼皮子浅的玩意儿!活该没有人瞧得上。”大队书记忍不住爆了粗口,大概是觉得自己被人落了面子,想找补回来,大队书记拍着胸脯给方明霆他们保证,一定会给他们找到合心意的人家。 方明霆他们见状只是笑笑,他们才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和大队书记客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和之前那户人家较着劲儿的缘故,还是大队书记真的想给方明霆他们找个合心意的住处,后面串门的时候,大队书记几乎是不遗余力的给方明霆几人介绍,也就有了前面说的张丽萍选择了一户寡妇家,而孙康则被其中一户人家以卓越的厨艺吸引,两边各自划拉了划拉,又有大队书记在中间努力撮合,最终的结果就是双方都挺满意自己的选择的。 但大队书记没想到一路上话不多的方明霆竟然是三个人中最挑的。 眼看他已经领人从村头串到了村尾,看了不下七八户人家,张丽萍和孙康都已经有了着落,但方明霆却一直没点过头,虽然大队书记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口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最后大队书记也不知道是心累还是走累了,无可奈何的问方明霆究竟想挑个什么样的人家? 被大队书记逼问的时候,方明霆其实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真不觉得自己挑,但是符合他要求的人家确实少。 串到以后一户人家的时候,大队书记几乎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在他和方明霆介绍说这家人只有一个老人和老人孙子住的时候,方明霆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家里人口简单,刚刚进门的时候方明霆也看了下这户人家的院子,卫生似乎也过得去。 方明霆的满意几乎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但这一切都截止到他看到那个手里端着盆,从屋里走出来的人。 大队书记看到对方,腰板就下意识挺直了,笑呵呵的和对方打招呼,“小爷爷。” 季白杨看了眼正站在自家院子里的大队书记,又看了看对方身后的方明霆,下一秒将手里水盆子的水泼了出去。 水泼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很快又从石板之间的缝隙里渗了下去。 季白杨手里端着盆,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两人。 大队书记在季白杨泼水的时候,就飞速躲了下污水,身手敏捷的简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但方明霆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在看到季白杨的时候直接傻了,反应也就慢了半拍,被青石板溅起来的水弄湿了裤子。 就在方明霆无语的低下头,去检查自己裤腿的时候,季白杨开口了,他看着两人,语气真称不上客气,“你们来我家干嘛?” 大队书记闻言赶紧解释,“喔,村子里不是新来一批知青么,知青所里倒腾不开,所以我身后的小方就想在咱们村找个老乡家借住。” 大队书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季白杨的脸色,见对方扬起眉,有些不高兴的势头儿,就赶紧补充道,“不白住,知青们也考虑老乡家里不容易,所以每顿饭会补贴老乡家□□票。” 季白杨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其实也是村子里的惯例了,季白杨也知道有些村民非常乐意接收知青,让愿意家里有个进项,但这其中不包括他。 “我家住不开,你领着他去其他人家看看吧。” 季白杨这话明显就是推辞了,毕竟方明霆刚刚跟着大队书记一路走来,除了给他们上鸡蛋糖水的那户人家,就季白杨家房子大了,而且刚刚大队书记也说季白杨家里只有他和他亲奶两个人。 要知道那户人家的房子和季白杨家房子差不多大,可足足住了十几口子人呢,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能腾出屋子给知青。 除非季白杨是只八爪章鱼,一人占好几间屋子,才可能存在住不开的问题。 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季白杨是个货真价值的人。 嗯……方明霆沉吟一声,觉得自己形容季白杨的话还是客气了,毕竟这是个只要不高兴,就直接朝人泼水的主儿。 没错,方明霆也看出来了,季白杨刚刚是故意往他们脚下泼的水。 就差将不欢迎他们的情绪,明晃晃摆在脸上了。 方明霆其实在看到季白杨的时候,心里就打退堂鼓了,但是他住不住是一回事儿,被季白杨明明白白的嫌弃,方明霆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方明霆都记不清,这已经是季白杨第几次嫌弃他了。 上辈子当了首富后,就再没受过什么白眼的方明霆,此时却突然自尊心作祟起来。 重生后他的年纪变小了,心智似乎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 今天这房子,他还非住不可了。 所以在大队书记明知道季白杨是拒绝,准备说两句客套话就带方明霆离开的时候,方明霆直接对季白杨道,“三两。” 在大队书记不明所以的转过身,用眼神询问方明霆的时候,方明霆再次开口了,他对着季白杨道,“以后我在你家吃的每顿饭都按三两粮票算,而且我可以先预付,按月算。” 方明霆说这个,其实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季白杨家的条件不是很好。 没错,虽然季白杨家住着全村为数不多的大房子,院子里也讲究的铺着青石板,但他家的条件确实村子里出了名的差。 其实方明霆自己都很意外,过去几十年,他既然还记得这种事情,但他就是记得。 果然,在方明霆说出这句话后,季白杨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其实方明霆非常想说,季白杨的这个表情像极了一些大型猫科动物盯上猎物时候的神情,但他不觉得自己是季白杨的猎物。 好吧,虽然方明霆承认自己报出的价格确实很丰厚,也意识到自己在大队书记和季白杨眼中,此时和一只肥羊无异,但谁让他乐意呢? 季白杨也因为方明霆报出的价格动摇了,但他也没轻易松口,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方明霆改口道,“每顿饭三两粮票,外加一个月五块钱。” 这个价格几乎和抢钱无异了。 方明霆在听到季白杨的报出的条件后,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季白杨这是明目张胆的将自己当肥羊宰呀? 而一旁的大队书记此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语言能力,显然也是被季白杨的狮子大开口惊呆了。 但更让他吃惊的是方明霆明知道季白杨是故意宰他,咬了咬牙,却还是同意了。 “成交。” 大队书记……大队书记此时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只想撑住自己要脱落的下巴。 前面就说了这个年代的物价有多低,粮票先放一边,光季白杨报出的那五块钱,就足够一个成年男人连续干上二十天了。 早知道方明霆愿意出这么多钱,大队书记都想将人领自己家里去了。 没错,在金钱的魅力面前,大队书记也想为五斗米折腰了。 季白杨当然知道自己报出的价格有多离谱,他原本只是想让方明霆知难而退,所以随口乱说的,但他没想到方明霆竟然真的同意了。 没人知道此时季白杨端着盆的手的手心,已经分泌出一层细密的汗。 季白杨怕方明霆后悔,于是赶在对方改口前就飞快的答应了下来,“一言为定。” 此时的方明霆心累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同意了,可能是因为他太喜欢季白杨家的房子了吧。 季白杨的家的房子是真的好。 方明霆用余光打量了下院子,虽然目之所及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只要仔细打量,还是能看出季白杨的房子当初建造的时候是非常用心的,用料也十分的考究,就比如他们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即使经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依旧那么板正,房子的主体也是木制的,虽然窗棂看上去黑黝黝的,但整体看上去充满了韵味。 这个房子即使放着几十年后,依旧不显得过时,放后面这种房子都是老古董,就是一天一千块钱不见得住的上的那种。 这么一想,似乎每个月五块钱的房租也不那么昂贵了。 主要是身上的钱给了方明霆无限的底气,加上他非常自信自己顶多在这里住一年,所以即使季白杨报的价格非常离谱,方明霆还是接受了。 不过方明霆突然想起季白杨家以前的成分似乎不是很好,地主算不上,但放过去应该算是富农的那类,只不过因为一个村子都是一家姓氏的缘故,所以季白杨家的人不至于被拉出去批|斗,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很多东西都没保住。 就连季白杨现在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 在他们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方明霆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而季白杨刚刚泼到院子里的水里明显带着的药渣,也佐证了这一点。 察觉到外面有人后,一个年迈的声音,颤颤悠悠的从屋子响起。 “幺儿,是家里来了客人么?” 然后,方明霆就看着刚刚还和他讨价还价的季白杨,陡然换了一副面孔,乖巧无比的对着屋子里的老人回答道,“是大队书记。” “是家昆那孩子么?”老人问道。 季家昆,就是领方明霆来季白杨家的大队书记的名字。 见老人提到自己,大队书记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就领着方明霆进去拜访老太太,顺便将方明霆要在季白杨家借助的事情说了。 在季白杨的眼神警告下,大队书记没有讲方明霆具体给多少的事情,其实他到现在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 而老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也没听到孙子在院子里朝人狮子大开口的话。 或许是家里鲜少有人来的缘故,老人对待方明霆的态度非常热情,热情的让一旁的季白杨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在老太太和大队书记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警告方明霆。 “别误会,老太太打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长的好的,所以才对你这么热情的。” 被警告的方明霆倒没露出季白杨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反而一脸兴味的挑了挑眉。 所以他这是被季白杨肯定了颜值? 季白杨绝对想不对,他刚刚的警告竟然被方明霆当成了赞扬,毕竟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几十年的时光和阅历,这个时代的人不喜欢被夸奖外貌,他们认为这都是浅薄的,被人夸这个远不如被人夸一句能干让他们光荣,但活了一辈子的方明霆思想可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句话生气。 方明霆在季白杨家借助的事情,在老太太面前过了明面,也算是正式敲定了下来。 至此,前辈子没什么交集的两人正式展开了同居生活。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脾气柔和,但身子不好的老太太。 而方明霆这辈子当知青的时光也正式开始了。 71. 最后的知青 之前有提过大杨村和小…… 之前有提过大杨村和小杨村之间只隔了一条河道,两个村子之间因为河道的归属问题矛盾重重。 北方和南方不一样,因为降雨量少的缘故,所以每年水库里都要储水,等到没水的时候再开闸放水,这本身没什么,毕竟北方很多地方都是这么干的。 但偏偏河道的位置很刁钻,不偏不倚的正好横在两个村子之间,这不就容易滋生出矛盾了嘛。 而且众所周知,水库不仅储水,水里也会长些东西,就比方说大队书记和知青们吹嘘过的白鲢鱼。 其实大队书记和知青们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算是吹嘘,毕竟鱼苗们在水库里自由自在的生长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确实长的又大又肥,而且品种不止白鲢,像是草鱼,鲤鱼,泥鳅什么的,应有尽有。 所以每次开闸放水的时候,也是村民们一年中难得能饱口福的时间,只要往上面交一批,剩下的就算吃不饱,也能让家家户户尝尝味儿。 这个年代,一个鸡蛋都是金贵玩意儿,要是能吃到一口肉,说村民们抢破头是一点不夸张。 一个村子里的人尚且能为了口肉争执不休,更何况是两个村子的人,而且河道就在大杨村和小杨村之间,到底归哪边还真说不好,所以几乎每年两个村子的人都会因为河道的事情闹出点矛盾。 这个年代的人淳朴归淳朴,但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有时候口角摩擦演变成械斗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两个村子之间的械斗就更严重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镇上的领导也不是没下来劝过,但是关系到村子里的口粮,就是两个村子的大队书记都不敢随便说话,最后看两个村子闹得实在是不像样,县里来了人这才制止了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县里给出的解决办法也简单,就是让两个村子的人抓阄,既然是因为分鱼闹出来的事情,每次两边的人都觉得自己亏了,但就干脆轮换着来,今年大杨村收鱼,明年小杨村收。 不过鱼毕竟是活物,就像是田一样有丰收的时候就有欠收的时候,前面的还还说,后面的人不就不亏了。 但这个,县里的领导就不管了,让底下的人自己想办法。 为了避免涸泽而渔,也为了自己的口粮考虑,两个村子的大队书记一合计,干脆每年轮流往河里投放鱼苗,而且还专门安排了人看守水库,就是为了防止对面村子的人在自己看护期间偷鱼。 今年就轮到了大杨村捞鱼了。 既然大杨村要享受结果,河道清理的工作自然也就归他们村。 每年的十月份都会来一批知青,这个时候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势喜人,除草工作也轮不到他们,村民们也不放心让这些青瓜蛋子嚯嚯地里的东西,毕竟每年都没少发生知青将地里的苗子当杂草拔了的事情。 相较之下,将河道清理的工作安排给新来的知青,就再适合不过了。 毕竟只需要知青们将河道里沉积的泥沙铲出去,顺便将河道加固一下,避免水库开闸放水的时候,河堤冲毁。 至于新来的知青一来就要干这种重体力活儿受不受得了,就不在大队书记的考虑中了。毕竟适当磨一磨新来知青们的性子,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么? 于是,在方明霆这批知青在刚到大杨村的第二天就下了河道。 城里来的知青哪里干过这么重的活儿,头一天就有人倒下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就是大队书记脸色黑沉匆匆地赶过来。 张丽萍晕倒了。 这个场面上辈子也发生过,人被匆匆的抬走,过了一会儿大队书记返回来告诉知青们晕倒的张丽萍已经醒了,不过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不能回到岗位上,让大家继续干活。 有人关心张丽萍的遭遇,当然也有人发出不服气的质疑声,凭什么对方就可以卧床休息,他们就要继续干活。 “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方明霆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个女知青,对方抱怨的时候,正用手杵着锄头,脸上蹭了几缕灰痕,身上就更别提了。 没有人指责她说话刻薄,因为所有人都在忍着,就连方明霆自己都在忍着。 这时候可没有挖掘机帮忙,河道里的泥沙石头都需要他们一筐一筐的抬上去。这些知青不管原生家庭好坏,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如今看着张丽萍能够光明正大的休息,自己却要继续干这些脏活儿累活儿,心里自然不可能舒服。 但没有指责,同时也没人附和,毕竟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张丽萍倒下的,脸白成对方那个模样,明显不可能是装的。 那个女知青也只是吐槽一下而已,旁边有人偷偷拽了拽她袖子,女知青撇了撇嘴,即使满腹牢骚也只能继续干活,而其他的人早就开始继续干了。 河道这边没出什么乱子,但大队书记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其实不止知青们心里满腹怨言,大队书记心里也苦呀,虽然他早就看出来张知青那个女娃子身体不好,但他没想到对方的身体素质竟然差到这种地步,这才干了多长时间人就晕了。 这哪是什么上山下乡接受农民再教育的知青,分明就是一尊苦不得累不得的泥菩萨呀! 大杨村的大队书记此时更恨小杨村的大队书记的鸡贼了,若不是对方眼疾手快,张知青这个烫手芋头也不可能落在他们大杨村头上。 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长知会了一声,便心事重重的走了。 知青们上午的劳作结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城镇知青刚下乡的第一年的口粮是国家供给的,但光靠这些可吃不饱,知青们只能快速学会各种农活儿,像当地的社员一样赚工分,这样等到过年分粮的时候,才能保证自己不饿肚子。 当然,也有像是方明霆这种兜里有钱的,就没那么大压力。 这个时候农村的大食堂虽然还没取消,但自从荒年断了炊,也就不存在所有人在大食堂敞开肚子随便吃的场景了,食堂里能提供的就是普通的饭菜和饼子。 粗颗粒的饼子吃进肚子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玉米碴子滑过喉咙的粗粝感。 大锅饭的味道能有多好? 但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几乎没人去挑拣饭菜,也没人顾得上卫不卫生的问题了,冲进饭堂打了饭,找个地方就大快朵颐起来。 早几批的知青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但是新来的知青们就有些难受了。 他们第一次清楚自己下乡意味着什么,有的人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饭盆里。 所有人都为未来的日子感到恐慌,心里没底,想家这件事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对比之下,方明霆的神情显得平静极了,三两下将饭盆里的饭菜扒拉完,然后就找了地方歇晌。 方明霆知道下午他们还得接着劳作,而且他和那些悲春伤秋的知青也搭不上话。 毕竟在他看来,眼前的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自然不会浪费那么多感情。 而方明霆平淡的神情确实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尤其是季白杨。 季白杨身为社员之一,当然也要下地干活了。 而且二十岁的季白杨已经拿了好几年的10工分了,和他每天要付出的体力劳动相比,这些知青今天干的活儿只能算是他的日常而已,所以看到那些知青不管男女,都凑在一起抹眼泪的时候,季白杨心里是不屑的。 早早就扛起家里重担的季白杨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城里人的细腻感情,不过等他看到坐在阴凉处休息的方明霆时,季白杨却犹豫了。 和那些崩溃的知青相比,方明霆的神情虽然有些疲惫,但总体能称得上平静。 季白杨本来打算打完饭菜就直接走的,毕竟他奶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呢,但看了看直接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方明霆,又想了想对方每个月付的五块钱房租,季白杨最终还是朝人走了过去。 季白杨人虽然过来了,但语气一点都不柔和,“喂!” 方明霆听到他的声音后就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季白杨手里端着饭菜,一脸的不耐烦的站在他面前,对他道,“你要是想休息,可以回去睡会儿,搁这儿躺着,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只是因为季白杨家的房子太远,懒得走回去的方明霆,“……” 方明霆原本想凑合一下,不过被季白杨叫醒后,也觉得屁股下的石头太硬了。 加上可能季白杨的名声在村子里确实不咋好,季白杨只是在方明霆面前略站了站,两句话的功夫,方明霆就感觉到有视线从四面八方朝这边汇集来。 第一次感受到群众八卦的视线有多火热,方明霆觉得自己这觉是睡不成了。 而季白杨在说完那句话后,自觉已经尽到一个屋主人的义务,就忙不迭的端着饭菜走了,他还赶着给他奶送饭菜,晚了菜就凉了。 方明霆也干脆起身,缀在季白杨身后,跟着他一起回去。 季白杨没心思理身后的尾巴,快步走回家,一进门就去掀灶台上的盖子。 方明霆猜想季白杨早上出门前估计是在锅里热了什么东西,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的日常操作,家里有剩饭剩菜的都这么干,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早点吃完也能早点休息。 不过季白杨估计是没估算好时间和控制好火候,他早上往灶膛里塞的柴早就被烧成灰了,好在锅里的热气却还没散。 方明霆紧跟着季白杨进屋,虽然季白杨盖盖子的动作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锅里的东西。 两个巴掌大的馒头,用白瓷碗装着。 可能因为热了太多次的缘故,馒头表面已经被水蒸气熏出了褶皱,有些地方还被熏成了金黄色,瞧着卖相并不好。 但这可是白面馒头呀! 这年头家里能吃上白面的人是极少数,季白杨家竟然有钱买白面,还将这些面蒸成了不掺一点杂面的白面馒头! 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几十年后的人可能无法理解。 就拿方明霆中午吃的饼子说,这样巴掌大的一个白面馒头能换三个饼子呢。 一个馒头可能连小孩子都吃不饱,但是三个饼子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吃饱了,足见这个时代白面馒头的珍贵。 不是都说季白杨家的条件不好么? 注意到方明霆的视线后,季白杨扭过头就朝对方递过去警告性的一瞥,那样子似乎在说:没你的份儿,你别惦记! 他也没想吃。 ……好吧。 方明霆摸摸鼻子,承认自己看到那两个馒头时,嘴里的口水就开始自动分泌了。 不过方明霆不承认自己嘴馋,上辈子的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刚刚只不过是这具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而已。 72. 最后的知青(三更合一) 季白杨最…… 季白杨最终还是当着方明霆的面,将两个白面馒头从锅里端了出来。 不是季白杨大方,打算和方明霆分享这两个白面馒头,而是他意识到家里从今往后就多了一个人。 就算他今天瞒了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方明霆和他们住在一起,这种事情总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这个时候的人虽然接受知青和他们一起住,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住个陌生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 有些人家会直接将自己家和租给知青的屋子之间封起来,考虑到出行,可能会给知青在旁边开一个小门。 这样理论上他们是住在一起,实际上也是各过各的。 季白杨没有这样做。 一方面他奶病了这么多年,家里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东西,另一方面他也懒得做这些。 季白杨其实心里也有杆秤,他坑了方明霆那么一大笔钱,再这么对待方明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方明霆现在住的屋子原本是季白杨父母的卧室,不仅空间大,采光也好,白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季白杨将这间房子让出来,其实已经能看出他的诚意了。 季白杨当初不想方明霆住进来,所以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方明霆竟然答应了,现在让季白杨放走方明霆这只肥羊也不可能了,毕竟对方一个月可交着五块钱的房租呢。 五块钱在一般人看来不少了,但对季白杨来说真的不算多,就连他奶吃的药的药钱都平不了,但有总比没有强,有了这笔钱季白杨也能喘口气儿。 所以季白杨将父母房间让出来的时候,心里没有丝毫的不舍,主要在季白杨还没记事儿的时候,他父母就死了,这么多年只有他和他奶相依为命。 季白杨也不太相信鬼神这种东西的,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一了百了,转世的那些话都是安慰活着的人的,所以对于屋子这些东西看的很淡,给方明霆住也就住了。 方明霆也不在乎住死人屋子晦气的事情,毕竟真讲究起来,中华大地上哪里没死过人?讲究得完么? 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有了第一次的友好沟通,季白杨才会在看到方明霆在外面休息的时候和他说那些话。 不过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季白杨还是算的很清楚的,就比如他虽然答应管方明霆两顿饭,但也仅限于早上和晚上,而且方明霆吃多少就要给他多少饭票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没中午什么事儿。 季白杨将自己打来的饭菜拨出去一些,留下自己要吃的,然后就将还冒着热气的菜和两个白面馒头给他奶奶端了进去,他就吃从食堂打回来的饼子就可以。 其实这个时候食堂里的玉米饼子做得还算良心,没有掺太多的杂面,用料也扎实,有些人家里人多,舍不得直接吃了,就回家用这饼子熬粥,虽然卖相比不上直接拿玉米糁子熬的粥,但是稀咕隆冬的灌进肚子里,也能骗骗胃。 但人老了,肠胃就不像年轻时候一样好了,有些东西克化不了,所以这些年季白杨一直给他奶单独准备饭食的,这两个白面馒头就是他给他奶准备的午饭。 方明霆看季白杨给他奶端进去,目光就收了回来。 ——他还没有馋到和一个老人抢吃的。 季白杨的奶奶看到孙子给自己端来的白面馒头,自然少不了念叨几句,“你自己留着吃吧,给我老婆子吃这么好干嘛?” 季白杨面不改色的撒谎,“锅里还有呢。” 老人自然不会被孙子这么浅薄的谎话骗到,她是经历过不好的年景的,也知道虽然这些年没什么天灾,但日子也宽裕到白面馒头随便吃的地步。 但这么多年,她也了解自己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不吃,就算是将东西放到发霉,季白杨也不会碰一下。 这倔劲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老人是最见不得东西被浪费的,这么来了几次,季白杨奶奶也只能吃了。 但天天吃这么好,说老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也是不可能的,尤其她每天还要喝药。 老人看着跪在炕上,为自己忙上忙下的孙子,叹了口气,道,“是我把老骨头拖累你了。” 季白杨不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奶奶这么说,如今他已经能做到平静的接过话岔儿,道,“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乖乖吃饭,争取多陪我几年。” 老人被孙子这没大没小的话逗乐了,季白杨见状便见缝插针的将方明霆抬了出来,说家里多了个进项,他奶吃得这点不算什么。 老人家不清楚这些事情,季白杨也从不和她说这个,不过此时正好能骗他奶宽宽心,知道家里银钱方面能轻松些,老人果然面上轻松许多,不过还是叮嘱孙子,“你对人家方知青好一点。” 季白杨奶奶是最了解这个孙子的,知道季白杨除了在她面前乖巧些,在外面就是个狗熊脾气,所以才多说这么一句。 季白杨似有似无的应了一声,听着就敷衍至极。 但季白杨奶奶知道孙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便也真的放了心。 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让孙子多上几年学,季白杨小学都没上完就不读了,不是她不想让孙子读,也不是季白杨不想读,实在是当初家里没钱了。 季白杨奶奶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当年也曾经中过举,季白杨奶奶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小时候也实实在在读过几本书的,若不是当年季白杨太姥爷死的早,季白杨奶奶也不会嫁给八辈贫农的季白杨爷爷。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说不上好坏的,就像那句“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季白杨的太姥爷死的早,季白杨奶奶怎么也得是个地主家的小姐,后面嫁给季白杨爷爷,虽然年轻的时候吃了一些苦,但也算熬出来了,到了六几年,季白杨爷爷八辈贫农的身份也护住了季白杨奶奶。 季白杨奶奶读过书,所以更清楚知识的重要性,虽然国家现在取消了大学,但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她在方明霆刚来的时候就和对方聊过,知道方明霆是高中毕业才下乡的,这个时代的工人也不见得有高中学历,所以季白杨奶奶在听到方明霆这么说完,脸上的笑明显都多了。 季白杨奶奶开始吃午饭,季白杨也出去吃,不是他不想和他奶一起吃饭,主要是他可以在吃饭的空档儿,顺便把他奶奶的药煎了。 这种事情,季白杨这些年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煎药的炉子说是个炉子,其实就是外面套了层铁皮而已,里面是水泥浇铸的,样子不好看,但胜在耐用结实,有这两点也就够了。 煎药的药罐就是个不值钱的陶瓦罐而已,因为经常熬煮药材的缘故,瞧上去黑漆漆的。 季白杨将灶台里的火星将炉子引着之后,就去拿药包。 季白杨将他奶奶的药塞在他床底下的一个大罐子里,发现罐子里的药只剩下三包之后,季白杨的神色就沉了下去。 又没有药了。 季白杨的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不过心情再沉重,季白杨还是好好的将盛药的罐子好好封死。 药包不能受潮,季白杨一直将开方子的人的话记在心里。 不过开方子的人之前说了许多,而且反复和季白杨强调的他奶这药不能断。 断了的话,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季白杨一直将这话记在心里,这些年他的压力不是不大,毕竟他奶这药不便宜,而且里面有几味药材市面上都没得卖。 季白杨只能从黑市上找。 既然叫黑市,卖的东西当然贵了。 前几年,季白杨用家里仅剩的一块金子换了一棵老参。 不管什么时代,金子都是硬通货。 那是季白杨奶奶留给季白杨保命的玩意儿,但季白杨却觉得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换他奶奶的身体健健康康,所以季白杨瞒着他奶将金子挖了出来。 也是季白杨的运道好,卖人参的那人急着出手,看季白杨给出的金子只有一小块儿,虽然不满意,但还是卖了。 而季白杨惦记着给他奶奶开方子的人说他奶奶的药里要是多一味好参,药效就能事半功倍的话,季白杨一咬牙就将那人参买了下来。 他跟着给他奶开方子的人学了点,知道怎么分辨人参的好坏,但具体的年份就看不出来了。 这毕竟是季白杨第一次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心里没底,将那棵老人参在怀里揣了一路,最后让那个给他奶奶开方子的人掌了掌眼。 那人看了眼,问季白杨花了多少钱买的,季白杨如实说了,最终得了一句,“你小子运道不错,买着好东西了。” 但具体这棵人参有多少年,那人也没说,只是叮嘱季白杨每次给他奶煎药的时候薅几根须,或者切上那么薄薄的一片就行。 那人也算是负责,收了季白杨几次玉米饼子,不仅给他奶开了个方子,还教会季白杨怎么去处理和保存人参。 这么多年,季白杨当初买的那棵人参模样还算完整。 事后,那人和季白杨解释了几句他说季白杨运道不错的原因。 这个年头的人参,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卖给季白杨人参的人应该是很缺钱,没有办法才将这人参卖了,但凡有点法子都没人会动这玩意儿,毕竟这东西除了专供给一些特定的人群,老百姓家里都难看到,就算有也不会卖,真正的有价无市。 季白杨当时对这人说的话半信半疑的,毕竟这玩意儿如果真有这么珍贵,他一个住牛棚的糟老头子怎么对待起来就随意的很呢,他可是记得当初这人看完就随手丢给了自己。 季白杨心里嘀咕,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其实也知道这个年代能被下放到牛棚里的人,当初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那人也说过自己曾经是个大学教授之类的话,不过季白杨没放在心上,即使猜到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但季白杨还是一如既往的喊对方老头,那人也没反驳就是了。 而季白杨自从发现他奶吃了这药之后,身体好了许多,心里也高兴。 解决了药里面最贵的东西,压在季白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算是移开了。 但人光吃药也不行,营养也要跟上。 营养靠吃玉米面饼子能补得了?当然不可能了,所以这些年季白杨没少给他奶倒腾好东西。 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能拿全工分了,但日子依旧过的紧巴巴,就是这个原因。 村里分的粮食应付他一个人的开销没问题,但两个人吃就有些勉强了,而且那些药也不便宜。 在遇到那个人前,季白杨不是没送过他奶奶去医院,但他奶奶的身体已经不是医院能治好的了,中年丧子的打击,和灾年的时候舍不得吃东西造成的身体亏空,加上年纪大了各项器官正常老化,足以击垮任何一个老人,而且他奶已经八十了,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普通人家遇到这种情况,可能就选择将老人接回家吃点喝点,让老人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也能得一句孝顺。 但是季白杨不。 他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奶奶要是没了,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到处寻摸能治好他奶奶的办法。 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真让他找到了,就是给他奶开方子的人。 季白杨虽然一直喊对方老头,但也知道对方当初也是能被人尊称一句徐老的。 那年头上面往农村下放了不少人,他们村就有,被关在牛棚里,村民们都叫这些人臭老九。 季白杨不歧视牛棚的人,但也没有多亲近,只是不像其他村民一样朝他们丢石头吐唾沫而已。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认识了里面一个人,也就是徐老头。 当时季白杨刚从山上下来,然后就被饿了个半死的徐老头拦住了。 老头上来就威胁季白杨要举报他,如果季白杨不想被举报就给他点吃的。 那年代不管田里山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财产,要是对方喊一嗓子,季白杨不被关起来,也得在全村人面前开一场□□大会。 徐老头当时和村子里的人交集不多,不清楚季白杨是个什么人,所以上来就用错了方式。 季白杨是那种会被人威胁的人么?当即冷笑一声,抬腿就要走。 老头估计是见硬来不行,脑筋转的也快,开始和季白杨卖惨,说自己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马上就要饿死了,希望季白杨看他年纪一大把,可怜可怜他。 见季白杨没有停下的打算,老头也急了,不管什么都往外说,先说自己之前不是故意的,他住在牛棚里看季白杨上山下山这么多回,要举报早就举报了,但他没从没这么干过,他这次是饿的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出此下策。 老头又说自己不会白吃季白杨的东西,他是学医的,可以给季白杨家里人治病,开方子什么的。 徐老头这个时候已经饿的有些不清醒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治病这个字眼成功拦下了季白杨迈开的腿。 这个时候,季白杨刚把他奶奶从医院里接出来,徐老头就主动送上门说自己会看病,这不就是瞌睡正好赶上了枕头么? 当然,季白杨也不是一开始就相信他的,徐老头刚刚这番操作也让季白杨意识到这就不是个老实人,但到底心里的期待压过了忧虑。 季白杨狐疑的看着地上正抱着自己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问了一句,“你会看病?” 大概是意识到有戏,徐老头立刻开始吹嘘起来,告诉季白杨自己当初有多么多么牛逼,诊金都是四位数,而且就算出得起这个价,也非看他心情,当初多少人排着队想让他给看病…… 但季白杨不关心这个,意识到老头在拿乔之后,当即就要拔腿离开。 徐老头哪里还敢废话,赶紧抱住季白杨大腿,说自己现在当然收费没这么贵了,只要给他几块钱,然后管他一顿饭就行。 对此,季白杨的回应是还是一声冷笑。 徐老头被季白杨气的咬牙切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年他在牛棚里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这句话了。 最终,徐老头定出的诊金是让季白杨给他两个白面馒头。 季白杨没吭声,他对老头的医术没啥信心。 他也没办法不怀疑,因为这人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模样。 那人要是知道季白杨的真实想法肯定会气的跳脚,那是他医术的问题么?他在牛棚里经常缺衣少穿的,能熬过十年灾害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最后,季白杨还是给了这个人两个玉米饼子。 不是真信了对方的话,主要是他看出眼前这人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虽然季白杨在村子里名声不太好,但他也做不到眼看着人饿死在自己面前还无动于衷的事情。 不过白面馒头就甭想了,他都吃不上,即使有也都是供给他奶奶的,怎么可能给个外人? 给老头两个玉米饼子,季白杨心里都舍不得。 他家里的东西都是定数的,给了老头,他中午就得饿肚子。 徐老头看见季白杨手里玉米饼子还挺生气,觉得季白杨不守信用,但季白杨刚做了一个打算收回来的假动作,徐老头就直接上手抢了,然后就是狼吞虎咽的将两个玉米饼子吞下肚。 季白杨都替他觉得噎得慌。 季白杨看对方吃完就打算走了,他本来在村子里名声就不好,如果让村民看到他和一个臭老九待在一起,名声就更差了。 送两个饼子已经是他难得发的善心,再多的也就没了。 但季白杨不打算计较这两个饼子,徐老头却不干了。 他今天吃了季白杨两个饼子,不给他开个方子,这饼子就成施舍了。 文人刻在骨子里的一点就是不受嗟来之食。 当然,他当初威胁季白杨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算数的。 季白杨也觉得面前的老头麻烦又墨迹,但到底还是没走。 主要是他感觉自己今天要是走了,老头得哭死。 说季白杨敬老也好,说他心软也好,可能是他有个奶奶的缘故,所以见不得老人难受。而且季白杨觉得反正自己已经耽误这么久了,也不怕再耽误一会儿功夫。 徐老头大概是饿怕了,桌子上落的玉米饼渣滓都不忍心丢,一点点捻起来捡进嘴里吃了。 肚里有了东西,之前丢失的风度似乎也回来了。 他朝屋子里的季白杨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开始满屋子的找纸笔。 被下放这么些年,但凡手里有点钱都被换成吃的了,不过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徐老头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块炭,从被褥底下抽出两片玉米叶子裹着,一根简易铅笔就做成了。 笔有了,然后就是纸了。 他们这些人总是有些东西的,季白杨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翻出一个老旧笔记本,里面的纸碰一下都能碎的程度,但外观依旧完好,足见保存的有多用心。 徐老头小心翼翼的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又将笔记本藏了起来。 以上,纸笔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按理说,开方子是要看完病人开的,但他们这条件也不允许,好在也只是张温补方子,见不见病人都不碍事,最后季白杨口述他奶奶的身体情况和医院的诊断证明,徐老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就给季白杨写了一张纸。 徐老头将方子递给季白杨的时候,还习惯性的想捻胡子,后面意识到自己现在胡子乱蓬蓬的之后,那只手又讪讪的放了下来。 对着季白杨道,“毕竟我没见过你奶奶,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不过方子这东西没有吃一辈子的,也得看你奶奶的身子骨慢慢改,你先拿回去抓了药给你奶奶吃一两次,回头告诉我她的反应,我再给你改。” 季白杨心里压根没抱太大的希望,但看完徐老头开的方子,他直接被气笑了。 他算是清楚这人当初为什么信誓旦旦和他说只要他能凑齐方子上的药材,他奶奶的病就不是问题。 季白杨没怎么读过书,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光这老头方子上的珍贵药材就不下七八种,尤其是上面写着的百年人参,他上哪里给他找去? 徐老头其实不是故意给季白杨找别扭,主要是他这么多年没给人开过方子了,一激动就把现在什么时候给忘了,但方子确实是好方子,他徐槐光还不至于为了骗年轻后生两个玉米饼子吃,拿自己的医德开玩笑。 没错,徐老头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他之前要告发季白杨上山的事情。 但季白杨黑沉下来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徐老头还是告诉了季白杨去哪里抓药,不过语气就称不上好了。 “你其他的药材都能拿药房里那些要霉不霉的劣质药材凑合,但你要是想要你奶奶身子好点,人参的年份还是越久越好。” 徐老头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叮嘱,季白杨后面竟然还真的买回来了一棵好人参。 而季白杨在试探着给他奶奶煎了徐老头开的一帖药之后,发现他奶奶的身体竟然真的好了些。 因为这个,后面季白杨和徐老头也越走越近了,不过还是避着村里人的。 方明霆进村的时候,季白杨就是给徐老头送东西去了。 他哪里有功夫像大队书记说的在村子里散步呀,只不过是家里炖了一只山鸡,给老头送点肉去。 当然,鸡汤这种好东西,自然是紧着他奶奶的。 徐老头和他关系再好,总越不过他奶奶去,而徐老头也从不计较这一点,关键就是他想计较,季白杨也不会改,而且能吃到肉,给五脏庙开开荤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好事情。 至于他开荤的肉是不是熬汤剩下的废料? 他现在还在乎这个? 徐老头一直想收季白杨当徒弟,但这事儿一直没能成,大概是季白杨太记仇了,总记得徐老头威胁自己的事情,而且季白杨疑心徐老头想收自己,不是因为他在医学上有多高的才华,主要是想理所应当的骗吃骗喝。 而徐老顾及自己臭老九的身份会给季白杨添麻烦,也就只是开玩笑的提了一嘴,后面就再没提过,不过东西还是照样教的,只不过从没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罢了。 这些年季白杨靠徐老头教的东西,从山上寻摸了不少好东西,以前他也就去套套山鸡什么的,现在他进一趟山不仅能套山鸡,摸鸟蛋,却能找到些稀有的药材。 这些药材经过徐老头交给他的特殊炮制方法,卖给药房也能赚些钱。 光凭这一点,季白杨时常照顾点徐老头就不过分,更不要说两人之间确实有半师之谊了。 这次看到奶奶的药快喝完了,季白杨就决定最近两天再进一趟山了。 季白杨随口扒拉了两口饭,就开始给他奶奶煎药。 煎药是个细活儿,需要人不停的在一旁扇动火苗,保持罐子地步的温度,季白杨一中午基本上都耗在这个上面了,就当他想着这次进山去哪边的时候,方明霆出来了。 方明霆是来给季白杨交那五块钱房租的,昨天搬进来的时候没顾得上,季白杨也没催他,刚刚他回房间想起来了,就直接拿了钱出来。 方明霆不是个愿意占便宜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占季白杨便宜。 “给,之前说好的,每个月预交给你,这是这个月的。”方明霆将之前就定好的钱递给季白杨。 季白杨没客气的收了。 两个其实不太熟,但方明霆想到以后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觉得关系这么冷也不太好,便主动和季白杨找话题,想努力缓和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说实在的,两人也没什么矛盾,就连唯一有牵扯的金钱关系,方明霆给钱的时候也格外痛快。 看在方明霆给钱这么痛快的份上,季白杨也努力做到了有问必答。 季白杨给方明霆讲了觉得会和对方产生牵扯的人际关系,大队书记,生产队长……甚至连最早一批的知青的情况都和方明霆讲了。 这些事情,方明霆上辈子都清楚,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忘的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干脆把季白杨的话当成了对上辈子人际关系的复习。 当季白杨提到一个人的时候,方明霆的眼神闪了闪,追问了几句。 季白杨也没在意,只以为方明霆这几天见过对方,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两个男生凑在一起能聊什么,况且他们两个实在称不上熟悉,虽然方明霆努力找话题,但也没有办法阻止这次的聊天驶向终结。 季白杨还要煎药,没心思和方明霆聊天。 方明霆也看出了季白杨眉头隐忍的不耐烦,识趣的找了个借口走了。 方明霆和季白杨说自己回房间睡觉,但躺在床上的他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还在想刚刚季白杨说的话。 刚刚季白杨提到的那个人叫孙艳,是来大杨村的最早几批的知青,也是现在村子小学的老师。 和许多在农村扎根的知青不同,孙艳一直没有放弃回城的机会,即使现在快三十岁,也依旧硬抗着没结婚。 一个女孩子能扛住多方面的压力,这么多年不结婚,等待一个没有希望的事情。 虽然方明霆清楚国家马上要恢复高考,但是对方不知道呀。 方明霆敬佩对方。 但敬佩归敬佩,方明霆知道上辈子孙艳是没有等到回城的机会的。 不是因为她中途放弃了,而是因为孙艳死了,死在了高考恢复的三个月前。 而杀孙艳的凶手,方明霆也知道,毕竟这事情当初闹得挺大的,还登上了报纸,就是刚刚还和他说话的人,季白杨。 方明霆刚刚试探季白杨的时候,就注意过季白杨对孙艳的评价,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季白杨对孙艳的评价也很高,但他毕竟没有孩子,所以虽然夸了句孙老师教书能力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了。 不排除季白杨有特别能装的可能,但方明霆依旧不觉得季白杨是凶手。 不仅仅是他刚刚试探过季白杨对孙艳的态度,主要是季白杨被抓起来的时候就一直喊冤,直到他听到奶奶的死讯后才在狱里绝望自杀。 孙艳的死非常可惜,毕竟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而且她苦苦等待了十多年,却死在了希望来临前的夜晚。 这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所以这件事一经报道,直接激起了民愤。 其实当时抓捕季白杨的警方也清楚,这个案件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但是民意实在是太汹涌了,几乎每天都有人写信到局里,催促审理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快点结案。 当时的刑侦手段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指纹、dna……想都不要想,也就造成了许多冤假错案。 季白杨杀人案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不是季白杨被判了多久,而是直到季白杨死前都在诉说自己的冤屈,而且季白杨自杀的方式实在太惨烈了。 方明霆只是通过报纸上的寥寥数语得知季白杨是怎么自杀的,他是用磨尖的牙刷一点点割断自己的脖子的。 到了二十一世纪,当初身上背了冤假错案的人得以沉冤昭雪,但季白杨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没人知道季白杨死前在想什么,但方明霆觉得对方一定是非常绝望,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也不知道当初给季白杨判刑的人,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梦魇,有没有害怕。 方明霆上辈子和季白杨其实没什么交集,但这辈子住进季白杨家,方明霆却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拉这个人一把。 无关个人感情,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同理心而已。 不过想帮季白杨洗清楚身上的冤屈,就要弄懂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杀了孙艳?而季白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 73. 最后的知青(一更) 方明霆不是警…… 方明霆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他只是比寻常人多一世的经历而已,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成为季白杨的救世主。 他想的很简单,他现在和季白杨住在一起,只要在事发当晚拦住季白杨不要他出门,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至于被害人孙艳那边,方明霆也是这么打算的。 其实方明霆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村子里的女青年这么多,怎么就孙艳被害了呢? 倒不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其实在大队书记带方明霆他们满村子转悠的时候,这个困惑就解开了,因为孙艳是独门独户住在村子里的。 这不就是典型的罪犯们的目标么? 知青所里条件不好,手里有点钱的知青都不愿意住在里面,但一般单身女青年也没胆子一个人住,都是借住在老乡家里的。 但孙艳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上都结婚了,就是和她同批的女知青也大多熬不住,嫁给了村里人,但孙艳不肯,一直坚持着,她也确实有些本事,在一众知青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大杨村的小学老师。 当了老师,孙艳也一直和其他人一样下地赚工分,所以经济上是没什么压力的。 大队书记在给方明霆他们介绍的时候,只是一语带过,但重活了一辈子的方明霆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也不是他有多八卦,主要是生产队长的儿媳妇后面去这位孙老师家里闹过。 这在村子里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大队书记没说。 方明霆却知道当初这位孙老师也是在老乡家里借住的,只是她借住的大户人家的儿子看上了她,闹着要娶孙老师,但是孙老师却从没想过嫁人的事情,还是嫁给一个农民,迫不得已搬了出来。 直到生产队长的儿媳妇去孙老师家里闹,村民们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生产队长的大儿子还惦记着她。 虽然孙老师对男方没意,但谁让她这么大年龄还不嫁呢,孙老师有文化长的又俊,当初没少闹出些风波,大龄单身未婚在农村似乎就是原罪一样,不过这只是台面下的东西,就算家家户户的女主人警惕这位女老师,但也不可否认对方的教学能力确实不错。 大队书记也希望孙老师能教出些学生,所以这么多年有大队书记压着,也没闹出过什么事情。 当初季白杨和孙老师的事情一出,加上季白杨在村子里的风评一向不是很好,村子里说什么难听的话的人都有,大家仿佛都遗忘了季白杨和孙艳之间将近十年的年龄差。 午休时间结束,又到了上工的时间,这时候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了,虽然一中午都在胡思乱想,但方明霆也实实在在的休息了一会儿。 季白杨这边也伺候好奶奶喝药了,从屋里掀门帘出来。 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方明霆朝季白杨笑了下,“一起走?” 季白杨对这个无所谓,不过走出前,他得洗把脸。 季白杨在院子里洗脸的时候,方明霆就在旁边看着。 干了一上午的农活,中午又没睡,季白杨的脸上也染上些疲惫的神色,不过这些情绪用冷水一激,也就消失了。 方明霆看着消失在季白杨下颌角的水珠,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村民们忽视季白杨和孙艳的年龄差,硬是将两人凑在一起了。 明明季白杨也没有比他大几岁,却看上去非常的成熟可靠,他身上有一股子劲儿,很难形容,但是看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季白杨的年龄。 大概是方明霆的目光在季白杨的脸上停留的过久了些,季白杨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你看什么?” “没什么。”方明霆被季白杨的话提醒,也就回了神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季白杨打听附近的供销社在哪里,他想去买点东西。 季白杨也没有多想,只觉得眼前的人不愧是城里来的,这才刚下乡几天就想着改善生活了,再联想对方住进自己家的时候,连眼都不眨的就答应一个月五块钱房租,季白杨对方明霆的定位就变成了城里来的有钱大少爷。 季白杨对这种人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所以回答的时候语气也显得不冷不热,“你要是想买东西,得去镇上的供销社,这边没有。” 方明霆要是知道季白杨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他下乡的时候虽然确实带了不少钱不假,但身上也没带太多东西。 这时候的人出门不讲究轻装简行,铺盖卷都要捎带上的,毕竟急用的时候没有就要花钱了。 而方明霆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妈嫁人之后,方明霆一直是单独住的,男人想事情就不那么全面,他妈也不知道是真的对他这个儿子生疏了,还是愧疚的不敢面对方明霆要下乡的事实,也没有给方明霆收拾,也就导致方明霆来大杨村的时候,身上除了钱和铺盖卷,其他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没有。 倒是在城里比较紧俏的糖水罐头、糖和汽水装了不少。 方明霆打开包裹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他妈现在还拿他当孩子哄,他找谁说理去?虽然已经对自己亲妈无力吐槽了,好在他现在壳子里装的不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他现在别的没有,钱多的是。 在乡下熬个一年,也就出头了。 方明霆和季白杨往外面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大多数情况就是方明霆在问,季白杨解答。 季白杨的话不是很多,这也应了他奶奶那句话,虽然季白杨对方明霆的感官一般,但他能回答的都回答了,所以也不能说季白杨对方明霆的态度不好。 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也惊得不行,方明霆在季白杨家住下的事情经过中午那件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不过,就是后遗症来的有些缓慢。 清理了天的河道后,方明霆整个人都累瘫了。 他不禁开始质疑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悲秋伤春的,因为清理完河道,他们这批新知青就要下地了,然后方明霆就被村里的大爷大妈围了。 自从村子人知道方明霆住在季白杨家后,所有人都对这个胆子不小的男知青感到好奇,但这都不是他们喜欢方明霆的主要原因。 事情还得从方明霆一次手松,给了村里小孩一把糖说起。 这个年代,糖是多么精贵的东西,寻常人家都不舍得吃,而且方明霆还一给就是一把,给的还是奶糖。 这下可了不得了,村子里的小孩就都缠上了方明霆。 但方明霆哪里有那么多奶糖给,最后还是季白杨给他解得围。 季白杨在村子里辈分大,但主要是他的名声在村子里实在是太难听了,估计家家户户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小孩都用季白杨的威名,所以当季白杨黑着脸往方明霆面前一站,小孩子就全都吓跑了。 经过这件事,方明霆的手再也不敢松了。 但他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的事情也因此漏了出去,村子里的大娘大妈们就订上了他。 这个年代,村民们不喜欢知青,主要是不欢迎那么想吃白饭的,对于方明霆这种本身条件就好,还长得俊的年轻后生,那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的当着季白杨的面,挖他家的墙脚。 “方知青,你要不要考虑来我家呀,我家里半个月就能开一次荤,到时候我把肉多分给你一点。” 说话的人是村子里的花婶儿,长着一张圆脸盘,在这个大多数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时候,她这个脸说这话,听上去确实挺有说服力的。 但也仅限于面上而已,因为花婶儿这话一出口,就立马被人撅了回来。 “得了吧,启文他娘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你家日子是不错,但你家有个饿狼似的小子你怎么不说,每次就割那么细的一条肉,要是人家方知青真信了你的话,去了你家,估计刚上桌子,屁股都还没做热乎,面前的菜就被人抢光了吧。” 这一席话说的花婶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那人却仍旧没放过,不遗余力的在方明霆揭花婶的短。 “难道你想让方知青和你几个小子抢,抢不抢的过先不说,每次吃饭和打仗似的,也忒闹腾不是?” 花婶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但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谁不知道谁呀,张翠花今天这么不给她脸面,不也打着让方知青去他家里住的主意么? 两个女人的视线对上,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冒出来。 方明霆绝望的朝在不远处干活的季白杨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自从上次方明霆手贱给村子里的小孩发糖后,季白杨对方明霆的态度就开始急转直下。 不过方明霆也有处理这种情况的小妙招,他先是绕开两个女人的唇枪舌战,然后飞快向季白杨所在的方向走去,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季白杨的手心里塞了一块奶糖。 察觉到手心里有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季白杨的身体一顿,扫了凑到身边的方明霆一眼。 那一眼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办法形容。 反正方明霆就觉得季白杨刚刚那个样子挺帅的。 方明霆下意识脸上就堆满了笑,讨好的朝季白杨眨了眨眼。 说起来,方明霆也是偶然间发现季白杨喜欢吃糖的事情。 那次季白杨虽然帮方明霆赶走了村里的小孩,但是脸臭的很,方明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将兜里仅剩的一块糖给了季白杨。 季白杨当时没说什么,但等到晚上做饭的时候,方明霆发现季白杨的腮帮子鼓囊囊的,脸上也带着一抹餍足的笑容,不过等季白杨发现了方明霆,那抹笑就消失了。 但方明霆却找到了讨好季白杨的方法,每次他有个什么事情求季白杨,只要给对方一块糖,基本上就搞定了。 季白杨这个人好哄的很。方明霆在心里这样想到。 74. 最后的知青(二更) 收了方明霆的贿…… 收了方明霆的贿赂,季白杨也不再表现的那么事不关己的模样儿。 果然,他一开口,村子里的人就是再眼馋方明霆的东西,也不敢再缠着方明霆了。 村子里的人这么怕季白杨是有原因的。 虽然季白杨在村子里的辈分高,但村子里随便拉出一位老人辈分不高么? 季白杨父母死的早,一个小孩一个老人守着诺大的一份家业,总是容易遭人惦记的,更不要说,村里人压根不相信季白杨家没有一点家底。 当初除四旧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虽然将季白杨家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的,就连院子里的地都没放过,用锄头一点一点撅了个遍,但他们还是不相信季文臣,也就是季白杨爷爷,不会给后辈留一点后手。 村子里虽然家家户户沾亲带故,但到底各过各的,小心思一点不少,有人看着季白杨家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和一个老太婆,觉得好欺负,就经常上门闹。 谁也没想到当初只有十一二岁的季白杨下手竟然那么狠,直接将来家里闹的人打破了头。 而且要不是村子里的人发现的早,可能那人就凉了。 那家人后面不是不想闹,但被村长和大队书记压了下来。 谁让他欺负人家一家老小的,见天的去季白杨家打秋风,季白杨从没说过什么,直到这人推了他奶奶一跟头,季白杨才出手的,而且这件事出的时候季白杨只有十多岁,都够不到刑法年龄,加上当时这人身上有不少从季白杨家抢来的东西,双方都不占理,村里人又不想闹大,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从这之后,季白杨的名声在村子里就彻底坏了。 不是因为他打了人,而是当年十来岁的季白杨打了人不跑,也不喊人,就蹲在对方跟前,安安静静的听着对方流血哀嚎。 那是正常心性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虽然这件事没有再次发酵,但村子里的人也怵了季白杨,他们自己不亲近,也拘着家里的小孩,不让他们靠近季白杨。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占季白杨家的便宜,也没人敢扯着季白杨爷爷是富农的事儿上门打秋风了。 季白杨家的日子彻底清静起来。 这些方明霆不清楚,但是季白杨却再清楚不过村子里的这些人是怎么想他的,不过他也不在意罢了。 而一旁的生产队长早就对这些扎堆聊天偷懒的妇女们不慢了,骂了几句,每个人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看到身边的人散了,方明霆赶紧朝季白杨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但季白杨却不是很领情。 说实话,季白杨对村子里的人感官一般,对这个住在自己家的傻白甜更没什么好感。 但想到自己手里握着的糖,季白杨到底还是没像以往那样,甩给方明霆一个冷脸。 也就导致方明霆错误的认为,自己和季白杨的关系好了起来。 关系好了,自然也就能提一些以前不可能答应,但是现在却能提一提的要求了。 方明霆是知道季白杨前几天上山的事情的,虽然季白杨做的很隐蔽,但方明霆和他住一起,稍微留点心,还是瞒不过去的。 方明霆想让季白杨带自己进山,但这话刚说出来,就被季白杨否决了。 季白杨:“不行。” 拒绝不算,季白杨甚至还想将手里的糖丢还给方明霆。 看季白杨的态度这么坚决,方明霆只能忍痛放弃了。 当然,送出去的东西,他也没打算收回来。 但是乡下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虽然方明霆昨天刚请假去了一趟供销社,但见过花花世界的他怎么可能被供销社里的三瓜两枣迷惑住。 不过话这么说,方明霆昨天东西可没少买。 不仅买了自己的生活用品,还买了一包桃酥,送给了季白杨奶奶。 在这方明霆看来其实就是一个礼节性的举动,虽然他住在季白杨家是给了房租的,但季白杨奶奶毕竟那么大年纪,放在几十年后这个年龄也是宝贝,而且桃酥又不贵,方明霆随手就买了。 但这对季白杨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在季白杨心里,对他奶奶好,比对他好还重要。 季白杨也是因为这个,才额外容忍方明霆在自己耳朵边一直嘀嘀咕咕的。不然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压根就不可能听方明霆说这么多废话。 所以方明霆的无心之举才是迅速拉进两人关系的关键,而不是他以为的糖。 不过季白杨也确实挺喜欢吃糖的,也没错了。 但一码归一码,让季白杨带方明霆进山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国家的工业化还不那么发达,环境污染也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厉害,深山老林里是真的有猛兽的。季白杨敢进山是因为他有分寸,只在外围活动,但是带个愣头青进去,他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要是方明霆到时候乱走,遇到了危险,他是救还是不救? 不救的话,季白杨还没冷笑的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出事。 但是救的话,他家里还有个奶奶,季白杨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出事的,而且他也没信心能将方明霆从那些野兽的嘴里救下。 与其到时候纠结愧疚,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但方明霆可不知道季白杨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季白杨有在心里给人取外号的爱好,短短几天他就集齐了肥羊、傻白甜、大少爷、愣头青等等称呼。 方明霆听到季白杨的拒绝后,脸上就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因为他知道自己去野外踏青的想法不可能了。 季白杨不是很理解方明霆为什么能做到情绪如此外露,那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忍不住看了方明霆一眼又一眼,不过在方明霆察觉前,季白杨就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开了。 方明霆也不是真的傻到觉得深山老林能随便进,只是他看到每次季白杨上山都能带回来一堆草药,觉得有些新鲜而已,加上他天天在村子里劳作,日子枯燥又无聊,所以才想到这么一出。 被季白杨拒绝后,方明霆虽然觉得遗憾,但也就将这件事抛开了。 大杨村的日子平静又美好,就是这一日又一日的劳作让方明霆有些受不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靠地里赚的的工分养活自己,私下找了回生产队长,给自己换了个轻松点的活计。 得知这件事后,方明霆被村子里的好多妇女狠狠嘲笑了一次,她们为方明霆介绍对象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没错,村里的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挖季白杨的墙角,但季白杨总拦不住人家方知青结婚吧。 方明霆到大杨村之后表现的一直还可以,他虽然也不想干农活,但分到他手里的活计总是能好好做完,加上方明霆明显就属于那种手头宽裕的人,来了大杨村几天就去了好几趟供销社了,和那些只能挤在在知青所的知青,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有些人瞧不上知青,但也有人想攀上一个城里的亲家。 只要男方正干,家里心疼下乡的儿子时不时补贴点,农村媳妇上面又没有婆婆管着,到时候小两口一起努力,还怕不能将自己过的和和美美? 幸亏方明霆不知道这些,不然天天被人惦记着拉去做上门女婿,也挺糟心的。 而且方明霆也一直没考虑过结婚这件事,首先就是他妈带给他的阴影让他对女人有些敬而远之,其次方明霆对自己的性向也不是很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想成为别人的丈夫,也没有当爹的打算,不然上辈子他早就结婚了。 不过方明霆也不用忧虑这件事,因为在他发觉前,他就被村里的大娘大妈们踢出了女婿名单。 原因自然是没想到方知青年纪轻轻竟然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 没错,在村子的人眼中,主要是四肢健全的男人不拿全工分,都是好吃懒做那一档的。 毕竟工分可是和年终分红直接挂钩的,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不拿全工分,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就连季白杨在村子里名声那么差的人,也是拿全工分的。 虽然这对方明霆的经济上并没有造成困扰,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偶然甚至一个人去国营饭店里打打牙祭,但这终究不是过日子的人。 不要说村里人都短视,人家也是考虑的很长远的,尤其是保媒拉线这种事情,一点点没考虑清楚,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当然那种赚黑心钱的不算。 这年代,知青下乡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第一批的知青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一腔热血,最后就是在乡下窝了十来年。 就算方知青家里心疼他,能时不时给他寄点东西和钱贴补,但这份补贴和愧疚能维持多久,不可能一直指望着别人手心里漏出来的东西过日子吧。 村里人在对方明霆换工作的事情嘀嘀咕咕的时候,季白杨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方明霆就住在他家,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只是见过方明霆去过几次供销社和国营饭店就觉得他手头宽裕,季白杨可是实打实吃过几次方明霆从国营饭店打包带回来的肘子的。 季白杨算了下方明霆来了他们村一个月,花了多少钱。 真的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季白杨只是大致估了一下,发现方明霆这一个月就差不多花了五十块钱了。 这是什么概念? 五十块钱,都够他奶喝上小半年的药了。 方明霆自己潇洒不算,对季白杨和他奶奶也大方,自己每次去下馆子,每次必然给季白杨和他奶奶打包回个肘子,而且自从他换了工作后,去国营饭店去的更勤了。主要是劳动时间短了就更闲了,所以一周去个两三回都正常。 方明霆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季白杨先受不了了。 75. 最后的知青(一更) 其实季白杨一…… 其实季白杨一直对自己没能拒绝方明霆带回来的猪肘子,而感到深深的懊悔。 好吧,虽然国营饭店的手艺确实很不错,肘子被各种香料炖煮的肥而不腻,香糯软烂,让人吃了还想吃,但享受过后,随之蔓延开来的却是无限的压力。 季白杨从很小的时候就担负起养家的职责了,他手里的钱恨不得一分都掰成两瓣儿花,季白杨不会让别人占自己的便宜,但也不愿意轻易占别人的,因为那会让他有一种欠别人的感觉。 那感觉非常不好。 而且方明霆给他和他奶打包肘子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了,季白杨已经数不清自从方明霆来他家后,给他和他奶花了多少钱了,所以在方明霆再次带回来一个猪肘子的时候,季白杨决定和方明霆好好聊一聊。 季白杨的神情很严肃,所以即使方明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跟着季白杨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季白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将方明霆上个月交给自己的那五块钱和自己从自己小金库里拿的五块,一起拿了出来。 季白杨,“这钱你拿着。” 方明霆看着递到眼前的钱,有些莫名,“你给我钱做什么?” 季白杨闭上眼,忍住心中的不舍。 他当然会不舍了,原本季白杨是计划拿这笔钱给他奶奶买药的,但毕竟吃了方明霆那么多肘子,他不是占便宜没够的人,总不能一直吃方明霆的。 季白杨解释道,“现在猪肉一斤七毛钱,从国营饭店买肉菜虽然不用肉票,但价格也会贵不少,我知道这些钱可能不够,但我现在手头就这么些了,剩下的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还你。” 季白杨一口气说这么多,方明霆才明白对方想和他说什么。 说实话,方明霆挺诧异的。 他没想到季白杨这么郑重其事的将他叫出来,竟然是为了给他钱。 ……不过是几个肘子而已。 其实是方明霆的思维还没从上辈子扭转过来,他虽然一直清楚现在是个屋子紧缺的年代,但他手头有钱,而且也对自己的赚钱能力很有信心。 上辈子能做到首富的人,会对自己的能力没自信么? 方明霆是真的不在乎这点小钱,不然也不会每次从国营饭店打包吃得给季白杨和他奶奶。 前两次方明霆打包的都是自己吃剩的,毕竟是肉菜,觉得扔饭店可惜,就打包了回来。 其实方明霆对让季白杨和他奶吃自己的剩菜挺不好意思的,但这年代能沾点肉腥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了,季白杨也没那么矫情,只不过将方明霆筷子碰过的地方留给了自己,给奶奶挑的都是没被动过的地方。 肘子炖的很软,老人家即使牙口不好也能吃几口,更何况这肘子的味道确实不错。 方明霆就是觉得味道不错才打包的,后面他见两人确实爱吃,再去国营饭店就打包的新的。 方明霆第一次带回特意给季白杨和他奶奶打包的肘子的时候,季白杨深深的看了方明霆一眼。 季白杨当时是想拒绝的,但肘子的香气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这个时候吃肉是件奢侈的事情,季白杨顶多能从山上带回一两只山鸡,就这还是他摸索着做了几个地笼子才捉到的,但也不是回回都有的。 平日里想沾点荤腥儿,只能等着过年或者自己去肉联厂买,而季白杨显然是没这钱的。 而方明霆愿意付这个钱也很简单,因为季白杨和他奶奶对自己很不错,这种不错不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季白杨奶奶是真的将方明霆当孙子辈照看,方明霆觉得自己是在投桃报李。 所以方明霆拒绝了季白杨给他钱的举动。 “这钱我不能收。” 相处了一段时间,方明霆也大概清楚对方是个什么的人了,季白杨远没有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甚至内心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柔软。 就比如,季白杨偷偷给牛棚的人送饭这件事。 之前就说过,同在一个屋檐下,季白杨做什么都逃不过方明霆的眼睛。 用后世的目光看,方明霆自然不会觉得季白杨做错了,他知道用不了几年上面就会拨乱反正,到时候牛棚里的人就不再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了,都会恢复原本的待遇,甚至有的还会一飞冲天。 方明霆之前还好奇,季白杨炮制药材的手法是跟谁学的。 他去过村子里的卫生所,里面的医生水平非常的一般,只会给人打针开药什么的,稍微严重点的病就建议患者去医院了。 但他自从他发现季白杨晚上偷偷去牛棚后,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这年代能被关牛棚的人,不管私德如何,身上确实都有些本事。 而季白杨能在下地攒工分之余学点赚钱的本事,方明霆还挺为季白杨感到高兴的。 虽然方明霆很清楚这是个拉资源攒人脉的好机会,但他却从没想过从这方面入手。 他是个商人,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做什么事情除了自己乐意外,排在首位考虑的肯定是风险和收益的问题。 这个时候和牛棚那些人接触,其实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在这个动不动就扣帽子的年代,如果被发现了,轻点的开场批、斗大会,严重的可能会被当成反动分子抓起来,不然为什么那些被关在牛棚的人的家人爱人迫不及待的和他们撇清关系。 还有一点,就是带着目的的讨好总是廉价的,而且方明霆也根本不屑去讨好任何人,他是一个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的人。 说他傲慢也好,说他冷漠也罢,方明霆不是圣父圣母,做不到无私帮助所有人,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那些人的帮助。 方明霆不阻拦季白杨是因为在他到来之前,季白杨就已经和牛棚那人接触了,他现在站出来说不行,算哪根葱?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季白杨的人好。 自私的人总是希望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善良的,方明霆就是这种想法。 方明霆,“肘子是我给老人家买的,就当我给老人尽得一份心,你给钱的话算怎么回事儿?” 一般人听到方明霆这话,可能也就将这钱收下了,但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季白杨。 他在乡下长大,见多了有时候只是因为一根针分配不公就能爆发的争吵,而且从小的人情冷暖也教给季白杨,什么东西都有代价,他想获得什么,就得付出一些东西。 有时候,有些代价看上去不大,但后面牵扯不清的麻烦比那代价更恐怖。 季白杨就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能欠人情。 没错,方明霆每次给他和他奶打包肘子的行为,在季白杨看来就是一笔笔的人情债。 他此时拿出十块钱确实有些肉疼,但相比后面理不清的人情债,季白杨突然又觉得这十块钱不算什么了。 钱花了还能再挣钱,但是人情可不好还。 季白杨现在还不打算和这位城里来的知青突破之前简单的金钱关系。 季白杨,“一码归一码,你之前给她买桃酥的钱我就没给过你,但肘子不行,太金贵了,你又换了工作,到了年终分红的时候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到时候都得靠自己补贴。” 方明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一年后就要走的事情,他也解释不了。 季白杨见方明霆沉默,以为自己说的太直白了,让对方觉得不舒服了,但季白杨还是想和方明霆谈谈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方明霆换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季白杨一直给自己洗脑这是对方决定的事情,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毕竟这么干的知青也不止方明霆一个人,但也没有知青像方明霆一样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 季白杨其实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方明霆对他奶确实不错,季白杨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下对方,至于方明霆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也理解你刚从城里下来,可能一时间适应不了每天都要干这么繁重的农活儿,你换工作的事情我能理解,但你花钱的话最好还是能收敛一下。” 季白杨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眼方明霆的脸色,确定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多话神色难看,心稍稍放下一些,补充道,“毕竟如果你家没关系将你调走的话,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好久,你就算不考虑别的,也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 季白杨说完,就将钱塞到方明霆手里。 方明霆其实很想解释一句,他那么频繁的出门其实是去找复习资料的。 高考恢复确实是一年时候的事情,考的时间也非常急,基本上宣布高考恢复一个月后,各个省份就开始组织考试了。 方明霆上辈子知识底子不错,所以考了个不错的成绩。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学那些知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现在脑子里生意经倒是有几本,但是物理化什么的早就还给老师了,所以方明霆才频繁的进城去找复习资料。 他去县城寻摸了几次,还真让他找到了。 这次方明霆就是去废品回收站取书的,这时候可不像是几十年后,复习资料摆在光洁亮堂的书店里供人随便挑选,方明霆是送出去一盒烟才托人找到的。 其实,方明霆完全可以给他妈去一封电报,让对方将自己的书邮寄过来,毕竟这时候他刚毕业不久,资料都是现成的。 但方明霆不想。 不是找不到搪塞他妈的理由,而是完全不想和那边联系。 方明霆对自己亲妈再婚的家庭没什么恶感,也不恨那个抢了自己工作的继姐,但是让他和对方分享一下高考马上要恢复的事情确实不可能的。 方明霆这个人对自己的领域有着绝对的划分标准,显然他亲妈不在这里面。 方明霆一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本性太过冷漠的原因,但看着眼前的季白杨却发现突然不是这样。 他不是天生冷漠,而是他从没有被人真正的关心过。 很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 76. 最后的知青(二更) 方明霆是个很…… 方明霆是个很大方的人,可能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对物质方面的东西看得不是很重。 即使后来发现母亲没有那么爱自己,他还是给对方颐养天年了,甚至后面连几个继姐的工作都安排了。 不是他有多烂好心,而是那对他来讲,真的只是抬抬手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拥有金山银山的人,不介意给路过的乞丐丢一两个铜板一个道理。 所以上辈子他妈不管私下如何,起码明面上过得很幸福,因为她有一个出息的儿子,再婚的家庭全靠他儿子吃饭,所以丈夫温柔,几个继女待她也不错。 方明霆以为自己是个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儿的人,但是被季白杨直白的劝告了一番后,方明霆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没有从自己的亲生母亲那里听到这些话。 不管他做什么,他妈妈从不对他的决定置喙一句,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就拿他上辈子一直没有结婚这件事来说,寻常做父母的就算知道孩子不愿意听那些话,也总会劝劝,甚至有些在孩子哭闹的都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一辈的人考虑的多,担心孩子不结婚的话,老了以后孤苦无依,膝下空虚什么的。 但他妈没有。 方明霆从没有从他妈嘴里听过一句这种话,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他妈妈都盼着他不结婚。 这样的话,他的钱就可以留给他的几个继姐和继姐生的几个孩子了。 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或许换到他们这个家庭也很合适。方明霆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他一点点努力奋斗来的,自然也就没有陪她妈妈那么长时间,也给他妈提供不了那么多的情绪价值。老人家年纪大了偏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也是正常的。 方明霆也喜欢孩子,但是从没想过将自己的钱给几个继姐留着,或者按照他妈么想法过继一个,他那几个继姐估计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狠,宁愿将所有的钱捐给慈善机构都不留给她们。 方明霆当然不可能留给他们了,在他心里那些不是自己的家人。 以前他不承认,死后自然也不承认。 方明霆想着想着,不由有些出神,但在季白杨的眼里就是对方在认真思索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季白杨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也希望自己劝告被人重视了。 心情一好,季白杨脸上也带了点轻松的神色。 屋子里的暖光从糊了白纸的窗棂处透出来,映在季白杨脸上。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方明霆突然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季白杨的长相就和他的性格一样非常的有攻击性,是一种嚣张的艳丽,但这种艳丽没有一丁点女气,也绝对不会有人错认季白杨的性别。 白天见到季白杨的人,只会觉得眼前容色灼灼逼人,他的五官就像是被人用笔锋浓墨重彩的勾勒出来的一样,有种五官秾艳的美,季白杨微微上挑的凤眼不仅没有削弱这种感觉,反而再次基础上给他增添了一抹凌厉感。 但这种凌厉,何尝不是一种距离感。 现在就刚刚好,灯光为季白杨罩上了一层柔光,让他整个人就显得没有那么不容易接近了,尤其季白杨此时心情很好,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就更好看了。 方明霆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大队书记在他们刚进村子的时候,就叮嘱新来的女知青离季白杨远点了。 因为方明霆后面也发现季白杨这人是真的招人。 季白杨的招人,不是他故意勾引村里的姑娘或者女知青,他的招人更像是无知无觉中散发出去的一样,就像有些人会散发荷尔蒙一样,季白杨的这种情况就非常类似。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无意识的,但往往这种无意识的勾人才最致命。 方明霆上辈子遇到过不少对自己有意思的人,他也不在意那些人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还是钱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无论心智、手段都是一流的。 既然是一流,那些勾人的手段自然也五花八门。见面时羞涩低头,然后有意无意的撩起耳尖的碎发什么的,都已经是最低级的了。 方明霆一直以为自己千帆阅尽,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失态了,但是看着季白杨嘴角的笑意和手心里的钱,他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蜷缩了起来。 这感觉对活了两辈子的方明霆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 所以他失态了,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季白杨,一时间竟然忘了言语。 另一边的季白杨可不知道方明霆在短短的一瞬间,竟然想了这么多东西。 钱的事情解决了,就是挪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压在季白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 “锅里给你留了粥和饼子,你要是饿的话就自己盛一碗吃。”季白杨说完,想起什么,又飞快补了句,“不要你粮票。” 说完,季白杨自觉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房主人的义务,就准备回屋了。 虽然外面一点不冷,天上的月亮也挺亮的,但季白杨可没和人站在月亮地里侃大山的习惯。 季白杨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方明霆也回过神儿,听到季白杨前面的话还好,最后一句让他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这个认真负责的房东先生似乎忘了,从他住进来之后,除了前面几日他们是正常算的,后面季白杨都没要过他的粮票。 这里面固然有方明霆经常在外面解决晚饭的原因,但很多时候季白杨觉得只是一碗粥几个饼子而已,和方明霆打包回来的肉菜不值一提,就再也没收过方明霆的粮票。 这在其他有知青借住的人家,可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方明霆怎么舍得放弃自己的小房东,去别的村民家住? “知道了。”其实方明霆刚刚在外面吃了东西,吃得还是米饭和菜,但听到季白杨的叮嘱,方明霆突然觉得自己回来喝一碗粥也不是不可以。 季白杨去洗漱睡觉了。 他和清闲的能到处跑的方明霆不一样,季白杨可是每天都要实打实的干农活的,他拿的还是全工分,一点懒都不能偷,偶尔还要去山上采药材,有时候通宵炮制那些药材,一晚上没得睡,第二天还要正常下地,就更累了。好在他年轻力壮。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而且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并且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作息。 现在顶多晚上八点,但季白杨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他回房间睡觉了。 季白杨奶奶睡的就更早了。 方明霆喝了一碗糁子粥,然后又轻手轻脚的将碗刷了放回原处,这才洗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 不知道谁家养的大公鸡发出了第一声啼叫,然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村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夹杂着几声犬吠,新的一天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生物钟让季白杨准时睁开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意识清醒后就翻身下了床,然后就是叠被子,铺床。 季白杨走出房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但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是起来做早饭的。 从外面捡了点柴,然后季白杨就开始熟练的烧火做饭。 其实也简单,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能吃的,就是最普通的糁子粥和饼子。 季白杨掀开锅盖,本以为会看到昨天的残羹剩饭,没想到方明霆已经将锅刷了,他作天打包回来的肘子和剩下的饼子就放在笊篱上,季白杨一掀锅盖就看见了。 季白杨虽然从没说过,但其实他对方明霆这个租户还挺满意的。 在方明霆住进来前,季白杨一直担心家里多了个陌生人会引发不少矛盾,但真正住到一起,季白杨才发现方明霆这个人的个人习惯还不错。 主要是不懒,用过的碗一定会刷干净。 像是锅这种公共使用的东西,其实不在方明霆负责范围内,但他还是刷了。 有了锅里的东西,今天的早饭就更好做了。 季白杨将肘子拿到厨房切了点,然后季白杨就将剩下的肘子肉放进缸里藏起来,乡下有耗子,但季白杨将肉藏进米缸,除了防耗子,也是防人。 这年代谁家飘出点肉香,都会引得一堆人敲门,虽然没人敢来他家,但低调点总归没错。 或许是因为自己掏了钱,季白杨切肉的时候格外的豪放,几乎切下来整个肘子的三分之一,又将饼子在粥滚开后热了热,然后今天的早饭就成了。 季白杨奶奶看到早饭有肘子肉的时候,没忍住念叨了孙子几句。 “哎唷,怎么又让小方破费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明霆成功让季白杨奶奶对自己的称呼从生疏的方知青到了如今的小方。 季白杨没解释自己给了钱的,接着奶奶的话茬儿道,“下次不会了。” 见孙子听劝,季白杨奶奶点了点头,但还是从自己身旁的柜子里,翻出一袋炒西瓜子,让季白杨给方明霆送去。 季白杨不是特别愿意动,劝他奶奶道,“您自己留着吃吧,人家方知青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这里的西瓜子可不是西瓜的种子,而是一种打瓜的种子,乡下人买不起葵花籽做的炒瓜子,就会用这种代替。 季白杨他奶奶身体弱,虽然不至于瘫在床上那么严重,但平常也出不了门,所以季白杨担心他奶奶一个人在家无聊,就给他奶奶买了点西瓜子回来,就是给他奶消磨时光的。 季白杨原本就买了那么几斤,他奶吃了五六个月竟然还有半袋子。 知道他奶这是舍不得吃,季白杨心里却不好受。 老人一直都是个好脾气,听到孙子这么说话也不生气,而是温声开解道,“人家方知青吃不吃是他的事情,但是咱们的心意该表示还是要表示的。” 季白杨没办法,只能将那袋子西瓜子接了过来。 季白杨奶奶见状,这才满意的拿起筷子吃早饭,还不忘催促孙子,“你也快去吃吧,不然待会儿上工就晚了。” 季白杨囫囵点头,拎着那袋子瓜子出去了。 77. 最后的知青 季白杨将瓜子拿给方明…… 季白杨将瓜子拿给方明霆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只是对一脸懵的方明霆解释了一句,“我奶奶给你的。” 于是,方明霆刚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先收获了一包瓜子。 这个年代的塑料袋还不像是几十年后那么普遍,很多东西都是用纸或者网兜装,季白杨塞给方明霆的则是一个布袋子,就非常的朴素和接地气。 方明霆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炒西瓜子。 方明霆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季白杨虽然直接将东西塞进方明霆怀里就忙别的去了,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方明霆的反应,见对方先是打开看了看,然后就朝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季白杨飞快收回自己的视线,但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方明霆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了。 季白杨刚刚偷瞄方明霆,其实主要是担心方明霆嫌弃这瓜子。 虽然他奶奶舍不吃,但说真的这东西在乡下也不是什么多新鲜的玩意,几分钱就可以买一大堆,而方明霆自从住进他家后,就一直表现的不是很缺钱的样子,季白杨担心方明霆看不上也正常。 但好在方明霆没有表现出什么,将东西放回自己的屋子里就出来了。 而季白杨也很快顾不上心里这些小纠结了,因为上工的时间要到了。 听到村喇叭准时响起的音乐声,季白杨和方明霆不约而同的默默加快了手下的速度,等方明霆匆忙洗漱完去吃自己早饭的时候,这时的季白杨已经将他奶用过的碗筷收拾出来,准备出门了。 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却从没有一起上过工。 一方面是季白杨根本没这个意识,另一方面就是方明霆干的活儿在时间上要求没那么严格。 方明霆到的时候,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不过也有人还没到,毕竟乡下的女人起来除了做饭,还要喂鸡喂鸭什么的。 没错,方明霆现在干的活计就是村里女人最多的地方。 “哟,方知青,今天来这么早呀?” 开口和方明霆打招呼的是花婶儿,虽然上次她想撬季白杨家的墙角失败,但也不影响她看到方明霆的时候热情的和人打招呼,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长的年轻英俊的后生,更何况这个后生还非常的懂礼貌。 方明霆听到花婶儿和他打招呼后,也笑着点了点头,并且礼貌的喊人,“花婶儿,早上好。” 花婶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虽然她家有三个小子,但看到方明霆后,还是会感叹这世界上怎么就有人这么会长。 虽然大队书记不喜欢瘦削的方明霆,觉得对方干不了农活,方明霆也确实在来了大杨村还没几天就找人给自己换了活计儿,更是坐实了大队书记之前的猜测。 但村里的女人们可不管这个,虽然她们已经放弃给方明霆介绍对象了,但一点不妨碍他们觉得方明霆人好。 方明霆之前给自己调换活计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身子骨差,干不了重体力活儿,这一点更是戳中了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的心巴。 有什么比一个身子骨差,但人品端正的帅哥,更容易让这群女人母爱爆发的? 所以虽然方明霆被村里的男人鄙夷,但和这群大娘婶子之间却非常的受欢迎。 日头渐渐的升起来,劳作了一会儿的人们坐在田埂上休息。 今天,全村的人都忙着收白菜。 乡下的女人大多手脚麻利,花婶儿忙完自己的,就过来给方明霆搭把手。 方明霆有些诚惶诚恐,但几次拒绝都没拒绝了,最后只能接受花婶儿的好意。 而花婶儿除了真的想给方知青搭把手外,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凑近方明霆,手下的动作不停,却朝方明霆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看对面。 方明霆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然后就听到花婶儿压低了的声音。她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声音里的阴阳怪气还是止不住的冒出来。 “那骚狐狸又在勾引人了。” 此时的方明霆已经看到了花婶儿想给他看的场景,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正站着两个年轻男女,主角正是季白杨和村里唯一的女老师孙艳,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气氛看上去十分不错的模样。 而花婶儿口中的狐狸精也绝对骂的不是季白杨了。 也难怪花婶儿看到孙老师就一副心气不顺的模样,村里的女人都不怎么喜欢孙老师。 年纪大的女人觉得孙老师这种人不适合居家过日子,而年纪小一些的姑娘和年轻媳妇就更不喜欢孙老师了,毕竟没人喜欢被同性吊打的感觉。 相对于不怎么打扮,甚至有时候连身上的衣裳都不能时刻保持干净妥帖的乡下女人,孙老师就相当耀眼了。 村里小学的老师有补贴,又不用像大多数人一样天天下地赚工分,顶多农忙的时候辛苦一些,其他日子就相当轻松了,大概是不像是村里人那么累,所以这位孙老师脸上一直带着笑,脸也白白的,就像是敷了鸭蛋粉一样,身上的衣服也永远妥帖干净。 方明霆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孙老师,但不得不说这个长期霸榜大杨村女人心目中的黑名单的女人,其实长相也就那样,但是对方很会打扮,硬是将五分长相拔高到了七分,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了。 不过也因为孙老师格外注意打扮,所以才这么招村里女人忌讳。 方明霆打量那边的时候,也没忘记注意旁边人的反应。 季白杨和孙老师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有不少老爷们朝季白杨投去羡慕妒忌的目光了,而女人们的反应则和花婶儿差不多。 其实花婶儿上来就对方明霆说这些,搞的方明霆挺尴尬的,但对方打着帮他的名义,方明霆也不能赶对方走。 至于为什么花婶儿会看孙老师这么不顺眼,方明霆也知道原因。 花婶儿的大儿子季启文今年一十,按说乡下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正是娶媳妇的时候,但是花婶儿的大儿子死活不松口,就算是家里给他安排了相看,也死活不去,这么搞了几次,直接被这十里八村的媒人拉进了黑名单。 这给花婶儿老两口愁的呀,最要命的是花婶儿大儿子还见天的往村里的小学跑,他一个未婚的小伙子去小学去那么勤做什么?还不是别有用心。 而且这一个村子能有多大?肯定会被村里人撞见,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花婶儿的大儿子喜欢上一个比他大很多的老姑娘。 喜欢孙老师的男人自然不止花婶儿大儿子一个,村里的小伙子几乎都对孙老师有意思,在孙老师的追求者中当然不止未婚的,已婚的当然也有,只不过不像这些未婚的这么理直气壮而已。 就比如上辈子去学校里闹的,村里德高望重的生产队长的儿媳妇,她男人要是对孙老师没有点意思,她会去闹? 花婶儿正是被村子里的人笑怕了,才主动凑到方明霆这边的,有些话她憋在心里不舒服,而方明霆初来乍到,正是个可以说话的人。 花婶儿是一吐为快了,但搞的方明霆却非常的尴尬。 他现在有些体会到自己这份活计的弊端了,虽然非常轻松,但身边的女性长辈也多,众所周知,女人比男人更爱说些家长里短,方明霆别的不清楚,谁家和谁家有龌龊倒是门清了。 就比如现在的花婶儿上来就骂孙老师是个骚狐狸,这话让方明霆怎么接,只能装听不到,继续忙碌手底下的活计儿了。 而花婶儿就像是看不到方明霆的抗拒一样,继续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季白杨怎么今天和那个狐狸精走那么近?啧,还冲那狐狸精笑呢,又一个被那个狐狸精迷住的傻子。” 方明霆本来打算当木头桩子的,但花婶儿一边说,一边用胳膊怼他,而且方明霆也被对方的话吸引,又抬起头朝那边望去。 其实现实远没有花婶儿说的那么夸张,季白杨也没有对孙老师笑,只不过季白杨面对孙老师的时候,脸色比对常人确实柔和一些,可能因为孙老师个头比较低的缘故,季白杨和对方说话的时候低下头,相比他对其他村民的冷漠,就显得他对待孙老师格外特殊罢了。 花婶儿悄悄看了眼四周,这次的声音就更低了,“小方,你住在季白杨家,平常就没有发现点什么?” 方明霆手下的动作一停,看了旁边的花婶儿一眼。 他没想到竟然这么早村子里就有季白杨和孙老师的牵扯的传闻了,也难怪孙老师一出事儿后,警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季白杨。 方明霆心里不是很舒服,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下一秒开了口却是无情打消了花婶儿想从他这里挖掘点什么的念头,道,“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花婶儿的错觉,她总觉得村里人公认好脾气的方知青,此时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有点凉,虽然看上去确实是笑,但总感觉冷飕飕的。 方知青怎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笑容?花婶儿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果然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方明霆已经收敛起自己的真实情绪。 花婶儿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将这归咎于越来越冷的天气,才导致自己看错了。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也或许是真的觉得今年的气候不正常,花婶儿顺势吐槽了一句,“这刚什么时候就这么冷,等到正月还不将人的骨头冻掉?” 方明霆没说话,但他也觉得今年确实冷的不正常。 但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没这么冷呀? 78. 最后的知青 地里的白菜水灵灵的,…… 地里的白菜水灵灵的,看着就喜人。 不过这些收获的白菜也不全是归村里的,得往公社里交一部分,这叫交任务,等交完还有剩下的才能分给社员和知青们。 所有人的热情很高,毕竟事关整个冬天能进口的时蔬之一。 知青们也是如此,甚至比村子里的人更紧张些,毕竟相比村里的人,知青们冬天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一个月时间的磨砺,已经充分让这些知青们打破了心中的幻想,实实在在感受到乡下生活的艰辛。 转眼间一上午就过去了。 地里的白菜被一车车的拉走,旁边记分员在手里的本子上勾勾画画,这些白菜得集体称过才能知道今年的收成有多少,以及有多少能分给村里,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村里的会计最忙的时候。 方明霆的这批知青没赶上收秋,今年收秋早,十月份前就收了。 对方明霆来说,这是件幸事儿,因为清理河道的劳累程度和收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收秋就像打仗一样,全村不管老少齐上阵,就怕收晚了,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但对其他新来的知青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虽然免去了能去半条命的劳累,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并没有积攒太多的工分和队里换活动的粮食。 马上就过冬了,冬天除了萝卜就只有白菜能吃,同时还不要票。 知青们没太多粮票买粮食,白菜不要票而且价格还十分便宜,三分钱就能买一斤,自然就成了知青们过冬的救命稻草。 一斤猪肉的钱,都可以买二十多斤白菜了,就能看出这时候的白菜有多便宜。 但再便宜,也不是人人舍得买的。 就像猪肉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讲是奢侈品,村子里的人还好些,家家户户人口多,工分也多,可以拿工分换白菜,但对工分不多的知青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买了。 收完白菜,所有人都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要买多少白菜? 村子里家里人口多的,买上个几百斤白菜,加上家里的干粮也就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知青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因为他们都是各买各的,量也少,所以为了方便,大队书记让知青们自己选出一个人统计,统计好了报上去就可以。 有知青来问方明霆,虽然方明霆每住在知青所,但和大多数知青关系还不错,方明霆没有咬死,只说自己要想一想。 趁着午休的时间,方明霆去找季白杨商量买白菜的事情。 他没有工分,换句话说他来大杨村这么久,赚的工分几近于无,所以打算直接用钱买。 不过方明霆没打算和知青们一起买,他借住在季白杨家里就已经够招人眼了,如果他这时候又买太多可能还会招人妒忌。 但他和季白杨一起合买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即使他买多点也可以推到季白杨身上。 而且方明霆不知道怎么的,隐隐约约对今年的天气有种不安感。 方明霆默默加快了去追季白杨的脚步。 和方明霆同样纠结的,还是在村民家里借住的张丽萍和孙康两个人,两人也被知青所里的人找了一遍,都被他们搪塞了过去。 张丽萍借助的那户人家还好说,孤儿寡母就指望着张丽萍那点粮票和女主人全年的工分活着,贸然不敢得罪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 但孙康那边的日子就有些麻烦了。 他当初被这户人家的厨艺蒙蔽了双眼,一拍脑袋就住了下来,哪料到这家人的女主人厨艺不错不假,但也就孙康刚住进来的那几天桌子上的菜是能看的,后面即使孙康按约定的给粮票,桌子上依旧是清汤寡水的东西,菜里没有油星不说,连粥都是稀登登的。 孙康其实不是舍不得这点子粮票,但这家人实在是太糊弄了,孙康又是个成年的大小伙子,每天代谢的量在哪里,搞的晚上饿的都睡不着,就足见这家人有多过分了。 每次孙康想聊下这个话题,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哭诉一番,搞的孙康都说不下去了。 这些还不是最不能忍的,最不能忍的是这家人的小孩乱动孙康的东西,孙康之前炫耀了一路的手表,被这家人的小孩子弄坏了! 孙康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马上就要结婚嫁人了,二姐在医院里当会计,他越临近毕业,家里的气氛就越压抑。 孙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思很细腻,他也知道为什么家里气氛这么沉重,因为国家规定每家最多有两个进厂的名额,而他家有三个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于是,在孙康毕业的那天,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主动报名下乡。 和他关系最好的大姐知道这件事后抱着孙康哭了一夜,而二姐就沉默多了,只是沉默着坐在客厅里,但第二天就去百货大楼里花光所有积蓄为孙康买了那块他惦记了许久的手表。 孙康临走的时候,他大姐和他未来大姐夫一起去火车站送他,给他买了很多东西,他大姐还给他偷偷塞了三百块钱。 这是他大姐的彩礼钱。 孙康当然不肯要,但是他那个看上去其貌不扬,性格也老实巴交的大姐夫却让他拿着。 孙康和这个大姐夫其实没什么交集,甚至一直对这个要娶走自己漂亮的大姐的男人心生抗拒,那是他第一次懵懂的感觉到为什么漂亮的大姐不顾父母的反对也要嫁给这个男人。 孙康其实也恐惧下乡这件事,但是看着亲人的眼泪似乎也不那么恐惧了。 他一直炫耀手表,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心里寄托,那是他的亲人们送给他的,但如今这个寄托被人弄坏了。 让这家人赔是不可能的了,孙康甚至还没提,小孩的长辈们就齐齐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的,然后当着孙康的面啪啪打孩子的脸,乡下人手重,没一会儿小孩的小脸就肿了起来,配着眼泪鼻涕,看上去更触目惊心了。 孙康一个外人看了都不忍心,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最后,手表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 但孙康却不想继续住下去了。 好在他大姐塞给他的三百块钱一直贴身放着,这才没又出什么“意外”。 自从发现这家人放任小孩随意进出自己的屋子,他屋里吃的东西也会无缘无故的丢失后,孙康第一时间就和这家人说了,但似乎也没起什么作用后,孙康就长了个心眼,将这三百块钱藏在了他妈给他特意缝制的内裤兜兜里。 之前,孙康还觉得他妈那是多此一举,后面才发现姜还是老的辣。他妈怎么就那么神机妙算,预料到他会用上这个秘密兜兜的一天呢。 就是可惜了他那块表,天知道孙康有多心疼? 这表是他二姐花了一百五十块钱给他买的,这年代一百五可是巨款,他二姐存了好几年才存下来的钱。 不过这件事让孙康长了记性,不敢再那么张扬了。 收完白菜,下午就村里就给所有人放假了。 这也是冬天里常有的事情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地里没那么多活计儿,肯定也就没那么多工分了。 所以孙康就趁这个功夫去堵方明霆了。 没错,虽然孙康已经决定从这家搬走,但是搬到哪里也是个问题。 人遇到问题,总是会想和人求助,而孙康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方明霆。 原因很简单,方明霆和他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相比相向其他知青求助,同一批的知青总是更熟悉一些,而且方明霆也在老乡家借住,肯定比其他知青更能理解他的情况。 就在孙康到处找方明霆的时候,方明霆正和季白杨在一起。 方明霆到是没有一上来就和季白杨商量买白菜的事情,而是非常八卦的问起了季白杨孙老师找他有什么事儿? 两人一起回走。 快年底了,村里的食堂也关了,季白杨赶着回家里给他奶奶做饭。 听到方明霆的话,季白杨瞟了和他并排走的方明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关你什么事? 方明霆心里苦笑一声,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季白杨的情绪解读的那么精准,对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意思了。 季白杨不是很想回答方明霆这个问题,但是想到对方往家里带的几个肘子,季白杨终究还是领了方明霆的这份心意,就是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孙老师让我有空的时候去给她修修屋子里头的家具。” 方明霆有些惊讶,“你还会修家具呢?这不是木匠干的活儿么?” 季白杨不理解方明霆的惊讶,心里想对方终究是城里来的,不清楚乡下人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修修补补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还有他会木匠活儿就那么值得惊讶么? 至于用这种夸张的语气么? 但季白杨终究是个货真价实的年轻人,就算是心理再成熟,被人用敬佩的语气夸上一句,尤其还是同龄人,难免脸上会带出一些情绪。 就是那种有些得意又拼命想摁住这种得意。 看的一旁的方明霆心中好笑不已。 季白杨清了清嗓子,掩饰的说道,“咳,也就那样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方明霆可不会放过这个拉进两个距离的机会,立马追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么?我从没见过别人修家具的样子,很想在旁边学一学。” 但季白杨却犹豫了。 79. 最后的知青 方明霆什么人,季白杨…… 方明霆什么人,季白杨刚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就察觉到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一点看不出来,甚至还佯装关切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方便么?” 季白杨确实不是很方便,不过也不像是村子里传的那样,他和孙老师的年龄差摆在那里,而且季白杨一门心思赚钱,从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 在这个干点什么,都可能被冠上投机倒把帽子的年代,很多人即使想赚点钱,也只能打着帮忙的名义。 季白杨和孙老师就是这样。季白杨帮孙老师修东西,孙老师给他钱,这也算是季白杨的一项收入来源啦。 方明霆看出了季白杨的纠结,道,“要是真的不方便,我就不去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脸上却带着明显的遗憾,这让季白杨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拒绝方明霆就有种自己太冷血了的感觉。 什么鬼? 季白杨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点,不知道几十年后这世界上有一类人会被专门用一种茶叶命名,叫绿茶。 方明霆现在就是在茶季白杨。 季白杨最终还是没能拒绝方明霆,他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现在虽然对投机倒把的事情打击的厉害,但乡下有几个人没这么干过,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就没事儿。 “没什么,孙老师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带个人去,到时候说你是去帮忙的就行了。” 季白杨都答应带他去了,方明霆还非明知故问上一句,“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季白杨虽然不理解绿茶是一类什么样的存在,但就像有时候真诚被奉为必杀技一样,直男的耿直有时候也可以破一切。 他扭过头看着方明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麻烦,但如果你再废话,就别去了。” 方明霆:“……” 季白杨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再次加快了脚步,他不想再和方明霆浪费时间了,他奶奶还等着吃饭喝药呢。 虽然被季白杨无情的怼了一句,但过了一会儿方明霆就又笑了起来,他注视着季白杨的背影,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没多久他就追了上去。 在季白杨家,一直都是季白杨负责做饭的。 他奶奶不能动,方明霆就是个负责吃饭的,当然只能季白杨做饭。 方明霆以前一直是季白杨做什么,他吃什么,但今天方明霆却罕见的提起了要求,对着身侧的季白杨道,“中午我们吃酱萝卜丁好不好啊?” 季白杨一边快步往家里走,一边无情拒绝道,“不会做,中午就炒萝卜丝,爱吃不吃。” 但这次方明霆却没有放弃,反而磨起了季白杨,“中午吃不了,那晚上行不行,特别好做的,将萝卜切成丁,用盐腌一下,等过半小时倒掉杀出来的水,就能放调料了,搁点酱油、糖……” 季白杨光听着都觉得麻烦,而且这里面调料放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又是盐又是糖的,还有酱油。 季白杨在心里吐槽方明霆果然是个城里来的金贵人,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就他刚刚提到的那些调料,哪个家庭会备得那么全?就算有,舍不舍得放又是一回事儿。 不过虽然心里吐槽不停,但季白杨也始终没有阻止方明霆说下去。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这话,一边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方明霆还在讲,连季白杨奶奶都听到了。 “小方在说什么,听着怪好吃的。”季白杨奶奶的声音透过窗棂穿出来。 方明霆闻言快步走进屋,和季奶奶解释道,“奶奶,我和白杨在说我家乡的小吃呢,有机会我做出来给您尝尝。” 季白杨奶奶坐在坑被上,闻言笑着道,“那感情好,让我老婆子也饱饱口福,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南边的菜呢。” 比方明霆落后一步的季白杨这时候也进来了,他听到方明霆叫自己白杨,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和他有这么熟么? 而且,方明霆喊他奶奶的声音也太腻歪了吧,他这个亲孙子都没喊的这么腻乎。 还有,他奶奶的反应也是,到底谁才是她亲孙子? 季白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吃方明霆的醋,只是觉得奶奶和方明霆表现的太亲密了。 这人才住进来几天? 所以季白杨明知道方明霆和奶奶还在聊天,却非常突兀的插了句嘴,“奶,炕还热不?” 季白杨奶奶听到孙子的话时,转过头,老人家没有那么多心思,没发现孙子是故意打岔的,但方明霆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季白杨。 季白杨被方明霆看的心头一紧,后面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便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背。 但季白杨忘记了这世界上有个词叫掩耳盗铃,如果他不心虚,做什么那么大反应。 不过方明霆看了他的反应,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季白杨奶奶听到孙子的话,笑着回答,“不冷,屋里头暖和的很。” 季白杨点点头,但还是伸手摸了摸奶奶被褥的下面,觉得温度可以,这才信了。 季白杨出去做饭了,他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方明霆还好端端的坐在他奶奶的炕沿上,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气氛好得不得了。 季白杨抿了抿唇,但他已经故意打断了一次两人的聊天,再这样做的话就有些太明显了。 而且说实话,季白杨也弄不懂自己什么心思,按理说方明霆对他奶奶好,他应该心情不错的,但问题就是方明霆对他奶太好了,季白杨总有种他奶被抢走的感觉。 就像有些家里长时间只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能得到家长全部的注意力,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原本的孩子感觉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被抢走一个道理。 季白杨还没意识到他的心智已经退化到了小孩期,此时的他已经从他奶屋里出来,坐在灶台前不断往灶台里塞木柴了。 火舌缓慢又暧昧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没一会儿就将木柴烧着了。 火势变得旺盛,盈盈火光映在季白杨迷茫的脸上,他人虽然在这里坐着,思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儿。 方明霆来到季白杨身边,季白杨都不知道,直到方明霆在季白杨的面前挥了挥手,季白杨才发现方明霆正蹲在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 额,季白杨定睛一看,发现方明霆手里拿着的是两个瓶子和一个糖水罐头。 方明霆见季白杨终于回过神儿,这才说道,“这汽水是我下乡的时候,我家里人给我买的,我其实对这种甜饮料不太感兴趣,就一直放着没动,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 哦,原来那就是汽水呀。 方明霆说了那么多,季白杨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糖水罐头虽然贵,但供销社里也能买得到,但汽水这东西在乡下就很少见了,估计镇上都没有,得县城才买得到。 其实季白杨也不清楚镇上有没有汽水,毕竟他从没买过这种东西,也没注意过,所以镇子上可能有卖汽水,可能也没有,季白杨也说不准。 方明霆本来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将东西拿给季白杨,但他却发现在自己绞尽脑汁说这些话的时候,季白杨一直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看着他。 其实和季白杨相处久了,就能看出他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或许这么多年季白杨的心思一直都是围着他奶奶转,所以有时候方明霆会发现季白杨在自己亲近自己奶奶的时候,会下意识露出一种小孩争宠的心态,就比如刚刚。 方明霆一直是个对旁人心思把握非常敏锐的人,所以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先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季白杨很可爱。 不过很快,他就找机会来哄人了。 毕竟他的心思可不是让季白杨讨厌自己,也不想被季白杨列为假想敌。 送汽水,就是方明霆哄人的方式。 在发现季白杨很喜欢吃糖后,方明霆就想过把汽水拿出来,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而且方明霆也知道就算他拿出来,季白杨也不会愿意要。 季白杨为人简单,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 村子里怕季白杨是,将肘子钱还给方明霆也是。 有时候,方明霆也会因为自己对眼前的青年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而愧疚,但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 看着季白杨不明所以的眼神,方明霆直接开口问季白杨道,“你要不要喝?” 季白杨闻言却转过头,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语气不冷不热的回答,“这么贵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喝吧。” 好在相处了一段时间,方明霆觉得自己还是了解季白杨,看到对方这个反应,眼里就飞快滑过了一丝笑意。 他就像是没看到季白杨的别扭一样,佯装懊恼的道,“你不要呀,那我拿去送给村子里的小孩吧,相信他们一定很喜欢。” 季白杨闻言直接将头转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方明霆竟然是这样一个‘败家子’。 败家子方明霆心里暗笑不已,他屁股底下没有季白杨坐着的小板凳,一直都是曲腿蹲着的,此时双手放在膝盖上,作势要站起来。 汽水这么金贵的东西,方明霆竟然要随手送给村里的孩子? 季白杨直接就急了,话都是喊出来的,“别,我喝!” 方明霆目的达成,也不着急起来了,将手里的汽水递给季白杨,“给你。” 季白杨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接了过来,不过还是补了一句,“我以后有钱,会还你的。” 方明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答应的话,季白杨估计是很难心安了。 而且季白杨惦记还他又没什么不好,中国有句老话不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 虽然他们这不是借钱,但有来有往,总比丝毫没有牵扯强。 果然,季白杨看到方明霆点头后,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不是季白杨存心和村里的小孩子抢东西吃,他因为父母走的早的缘故,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村里的小孩起码能吃饱饭吧,比小时候的他不知道幸福了多少? 而且他这又不是白拿的,后面有机会他一定会还给方明霆,但是方明霆将汽水给村里的小孩就说不定了。 季白杨想起方明霆之前因为随手散了把糖,然后被全村的小孩盯上的事情,最后还是他站出来帮方明霆解的围。 这么一想,方明霆把不喜欢的汽水给他,等他手头宽裕了就把钱给方明霆。 这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谁也不吃亏。 季白杨成功说服了自己。 方明霆见季白杨拿着汽水迟迟不动,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打开?” 季白杨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将汽水递了出去。 季白杨确实不知道怎么打开这玩意儿。 80. 最后的知青 这个年代的汽水都是玻…… 这个年代的汽水都是玻璃瓶装的,盖子是金属,徒手肯定打不开,但这难不倒方明霆。 方明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季白杨,只用一根筷子就轻而易举的打开了手里的汽水。 季白杨只听见“砰”的一声,瓶子就开了。 这是季白杨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该怎么形容呢?仿佛那个声音里包含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听在人耳朵里愉悦至极。 方明霆一直注意着季白杨的反应,看到对方的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眼里就飞速闪过了一丝笑意。 难得看到季白杨露出和他年龄相符的表情,说到底季白杨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就像对方吃到喜欢的糖果后会高兴的眯起眼,第一次听到汽水里气泡的冲击声也会惊讶的张开嘴巴。 不过失态只有短短一瞬间,在那之后季白杨就迅速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 方明霆将打开后的汽水递给季白杨。 季白杨想将手里的汽水和糖水罐头还给方明霆,刚刚方明霆开汽水的时候将这些东西塞给了他,季白杨现在想物归原主。 方明霆阻止他,“糖水罐头是给奶奶的,汽水给你的。” 季白杨不想再平白无故的接受方明霆的东西,摇着头拒绝,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不行。” 方明霆有些无奈,他从没觉得人不贪心竟然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他每次想送点什么给季白杨,都得找个理由。 理由如果站不住脚,季白杨就会拒绝。 但每次都要找,方明霆真的有些累。 “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就当帮我的忙,帮我处理了这些东西,好不好?” 季白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竟然有人会觉得好吃的是负担,这让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的季白杨有些不理解。 被季白杨用看大傻子的目光盯着的方明霆也有些不好受,不过他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那就是卖惨。 方明霆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闷了许多,“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起码这世上有个人真心疼你,我就不一样了……” 方明霆说到这里适时的顿了顿,看见季白杨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才继续道,“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从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 不知不觉间,季白杨的思绪就被方明霆牵着走了,在方明霆的刻意引导下,季白杨突然发现他好像确实对方明霆的情况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方明霆是下乡的知青,多大年龄外,其他的好像就没了。 方明霆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继续讲述自己的情况。 “我父母都是职工,两个人也算是恩爱,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一直感情都很好,结婚后的第二年我就出生了,如果日子就这么继续下去,也算是幸福,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去世了。” 方明霆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 其实这些事情对方明霆来说,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做到坦然面对,但在和季白杨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能真正的释怀过。 方明霆一直觉得父亲的死是自己人生的拐点,在那个爱他的男人去世后,他的人生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所以方明霆直接跳过了他父亲走后,他那几年的经历。 “我母亲在多年后再婚了,后面有了她自己的家,她后面那个丈夫有两个女儿,我母亲将工作让给了她其中的一个继女,我没有工作就只能下乡了。” 方明霆说完这些,还朝着季白杨笑了笑,但他的笑容看上去却不像是开心的模样。 季白杨没想到方明霆的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他一直以为对方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但事实上却和他的想象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尤其是方明霆下乡的原因。 虽然方明霆说的轻描淡写,但被自己的母亲放弃,又怎么会觉得没关系呢? 季白杨一个外人光听着都觉得揪心。 他父母死的早,但听他奶奶讲他父母都是非常爱他的,所以季白杨小时候会羡慕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但从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 但方明霆…… 季白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是苍白的。 好在方明霆的本意也不是让季白杨安慰自己,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继续道,“这些汽水和糖水罐头都是我妈买的,她可能是想补偿吧,但我从小就不喜欢这种东西。”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方明霆复又笑了起来,他是真的不在意了,所以可以没有什么负担的拿出这件事来博可怜。 他朝着季白杨俏皮的眨了眨眼,说道,“所以,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吃了,真的是在帮我。” 方明霆将手里的汽水递给季白杨。 这次,季白杨没有拒绝。 糖水罐头被季白杨放在灶台上,方明霆将其拿起来看了看,这年代的东西包装虽然简陋了些,但东西实际上不差。 “汽水留给你,这瓶糖水罐头我去拿给奶奶。” 方明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自己这么分配的原因,“不是我不想给奶奶喝汽水,主要是这里面含有一种叫做二氧化碳的东西,对老人家身体不好。” 虽然老人偶尔喝一瓶两瓶汽水没太大关系,但是季白杨奶奶一直在吃药,方明霆也不敢赌这个可能,不过糖水罐头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方明霆直接将季白杨奶奶喊成了奶奶,但这次季白杨却没有露出一丁点儿不高兴的情绪,反而点了点头。 虽然季白杨不清楚方明霆说的那个二氧化碳是什么,但他喜欢方明霆和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让季白杨感觉到了尊重,也觉得方明霆将他奶奶真正的放在了心上。 方明霆见状,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拿着东西走了。 屋内的季白杨奶奶也听到了方明霆刚刚的话,但在看到方明霆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方明霆的手。 方明霆在季白杨奶奶屋里略坐了坐就出来了。 此时的季白杨正双手握着汽水瓶发呆,灶膛里的火都快烧出来了都没发现。 方明霆没有打扰对方,在季白杨身边蹲下,将灶膛里的柴往里推了推。 季白杨在方明霆靠近的时候就回过神儿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说什么,这才保持了沉默。 方明霆今天这么一说,季白杨也发现了以前没在意过的小细节。 一般知青在下乡后,都会往家里送一封信,告诉家里自己现在的地址,方便和亲人联系和邮寄东西,每年这个时候村里的邮差都是最忙的,来得也勤快。 但方明霆似乎从来没有往家里寄过任何信之类的东西,方明霆下乡就像是将自己和以前那边的联系彻底切断了。 季白杨这才意识到方明霆一直和其他知青不一样。 虽然方明霆去镇子和县城去的勤了点,季白杨前不久才因为这事儿劝过对方,当时他就觉得方明霆的反应就很奇怪,季白杨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不过因为方明霆对他和他奶不错才多了句嘴,现在他才理解为什么方明霆那个反应。 或许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方明霆。所以他只是善意提醒了句,方明霆就恨不得将身上的所有好东西都掏出来。 没错,季白杨就是这么理解方明霆送他汽水和糖水罐头这件事的。 季白杨当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不喜欢喝汽水吃糖水罐头,就算真的不喜欢,将这些东西倒手卖了也能换几个钱花花,可能卖不到供销社里的价格,但也比白白打发了人强。 季白杨记下了方明霆的好。 他一向都是个投桃报李的人,方明霆对他和他奶真的好,他也不会忘恩负义。 季白杨当即就决定试着做做方明霆刚刚说的那个什么酱萝卜丁。 十月份地里刚收获萝卜,季白杨用自己的工分换了一堆,所以对他来说材料都是现成的。 至于盐糖酱油这些东西,他家也不是没有。 季白杨家因为季白杨经常上山下笼子的缘故,所以偶尔也能开开荤,这时候的调料还不像几十年后那么丰富,但季白杨希望奶奶吃好一点,所以曾经花了不少钱去囤一些调味料。 季白杨家不仅有酱油,就连一般人家很少见到的桂皮八角香叶,他家也有。 方明霆不知道季白杨心中所想,看对方小口小口的啜着瓶中的饮料,笑着问了句,“好喝么?” 季白杨觉得方明霆是明知故问,汽水会有不好喝的么? 但一想到方明霆刚刚和自己交了心,而且他现在手里的汽水还是方明霆给的,话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委婉了许多。 “嗯。”季白杨应了一声,眼睛却不敢看向对方,只是瞅着灶膛里的火光。 方明霆听了却高兴的不行,因为他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季白杨对他态度的变化,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信号。 ——季白杨在慢慢接受他。 虽然和方明霆想的不一样,但这是个好兆头! 方明霆帮季白杨做饭的热情更高了,但没一会儿他就被季白杨黑着脸赶走了。 原因无他,主要是方明霆一高兴,就一直往灶膛里塞柴火。 众所周知,柴多了火就会更旺,所以没一会儿,灶膛里的火就比之前旺盛了好几倍。 季白杨走得近,裤腿都差点被灶膛里蹿出的火苗燎到,锅里的粥更不用说,直接糊了底。 这一锅粥算是彻底糟蹋了。 在这个粮食金贵的年代,季白杨能给方明霆这个罪魁祸首好脸色才怪。 方明霆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真不是有意的,但估计他现在解释,季白杨也不回信了。 方明霆不准备继续站在这里碍眼了,正准备回屋,就被季白杨喊住了。 “你把这瓶汽水拿走,放在灶台上都被烫热了。” 季白杨使唤方明霆,方明霆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干脆的应了一声,“好。” 方明霆接过季白杨手里的汽水,后者松开手后才一脸不自然的道,“待会儿你教我做你之前说的那个酱萝卜丁,虽然我之前已经听你说过一遍了,但毕竟我之前没做过,你到时候告诉我放多少调味料。” 方明霆愣了下神,然后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实在太过灿烂,以至于看上去都有些刺眼了。 季白杨避开对方的眼睛,语气又变成了之前没好气的模样,只不过这次的音量小了许多。 “笑什么笑?就显得你牙白是吧。” 季白杨最终还是给方明霆做了个酱萝卜丁,虽然听方明霆讲的时候,季白杨觉得异常复杂,但实际制作的时候也就那样,就是简单的给萝卜杀水,然后调味就行了。 方明霆一边在旁边指导,一边对季白杨道,“其实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将萝卜丁自然晾干,等它脱去一些水分后,再用调味料拌,那样味道会更好。” 季白杨本来愿意给方明霆做这道菜就已经很可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得陇望蜀,手底下的还没忙乎完,就惦记上别的了,这怎么能让季白杨高兴,偏偏方明霆这时候还凑到他身边一直嘀嘀咕咕,季白杨一个没忍住,对方明霆低声警告道,“闭嘴!” 方明霆瞬间就安静了下。 季白杨奶奶却在屋子里,笑着应了一句,“这个方法听上去不错呀,就是现在天气冷了,外面不容易晒干。” 季白杨奶奶顿了顿,忽然提议道,“在屋里晾行不行呀,白杨经常给我烧炕,我屋子里的温度高,放上几天应该晾干那些萝卜。” 方明霆还没说什么,季白杨先是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奶奶,你不要那么惯着他好不好?” 而且放那么多萝卜,这屋子里的空气还能闻么? 季白杨奶奶就像是猜到了孙子的心思一样,笑呵呵的道,“这有什么?而且我听小方说的这个做法挺好的,晾干之后应该就能去掉萝卜里的萝卜气,到时候你也能吃点。” 季白杨奶奶说完,笑着给方明霆解释,“白杨他呀,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的就是萝卜,小时候每次吃都要哭鼻子,但奈何这冬天里也没什么菜色,只能咬着牙吃了。” 方明霆偷偷瞄了眼季白杨,笑了下。 他没想到季白杨小时候还有这么可爱的反应,边吃萝卜边哭么? 可能是季白杨现在长大了,方明霆看着这张脸,实在想象不出季白杨哭鼻子的样子。 其实季白杨注意到了,但努力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止不住的怨奶奶说这个干什么? 方明霆看出了季白杨的局促,接过了话茬儿,“那白杨一定要试试我刚刚说的这做法了,晒干的萝卜里一点萝卜气都没有,吃起来梗啾啾的,冬天配着粥一起吃,绝对好吃!” 季白杨不怎么相信方明霆后面说的,他满脑子都是方明霆刚刚喊他白杨的话。 他和方明霆有这么熟么? 季白杨仗着他奶奶看不见,悄咪咪的瞪了方明霆一眼。 方明霆对季白杨讪笑,后者只送了他一对白眼。 就在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孙康上门了。 81. 最后的知青(小修) 季白杨家的院…… 季白杨家的院子没关门,所以孙康就直接进来了。 他进去前大抵也没想到屋里的气氛会这么好,所有人言笑晏晏,那种气氛就像是家人一样。 这让他羡慕之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能是随着年关将近,孙康越发的想念家里人,他想他妈做的饺子,他大姐揪着耳朵骂她,二姐性子不像大姐那么外向,但是其实也很宠他。 孙康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手表,虽然表的指针已经不走了,但孙康却舍不得将它摘下来。 好歹是个念想。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即使是半年前的孙康打算不会想到自己会有现在的心境,这一个月的时间孙康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苦。 下乡的苦,如果只是□□上的劳累还好说,但更多的是来自精神上的。 村民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还歹一家子住在一起,有福一起享,有苦一起吃,但他们这些知青却不一样,不管是知青所里抱团取暖,还是在老乡家里借助,那种孤独感都如影随形的伴随着每一个知青,尤其是一些节日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 孙康站在门口愣神儿的功夫,方明霆先看到了他。 季白杨顺着方明霆的视线,也注意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来人不是村里的面孔,八成就是知青了。 季白杨敛起脸上的情绪,看了对方明霆道,“应该是找你的。” 方明霆点了点头,和季白杨认人还需要做个排除法不同,他是认识孙康的,虽然两人拢共没说过几次话,方明霆也不知道孙康找自己什么事儿,但他们毕竟是一批下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方明霆越过季白杨,朝人迎了上去,道,“你找我?” 孙康点了点头。 方明霆看孙康没直接开口,猜想对方想说的话可能是不方便当着季白杨讲,便主动对孙康道,“那我们出去说吧。” 孙康求之不得,自然没有意见。 方明霆率先朝外面走去,而孙康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季白杨身上。见季白杨没有搭理他们的样子,孙康心里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孙康来找方明霆的路上,他最犹豫的不是怎么向方明霆开口,而是怎么面对季白杨这个主儿。 大概孙康这幅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方明霆也注意到了。 方明霆在院子里站定,看着孙康道,“至于么?” 季白杨在村子里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能半夜让小儿止啼,被村民称为煞神的人能是什么善茬儿? 所以听到方明霆这么问的时候,孙康就想回怼一句怎么不至于,但是看到眼前一直很淡定,甚至脸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的方明霆,才是最值得他敬佩的人。 这位可是能和村子里臭名昭著的混混谈笑风生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孙康天马行空的思绪,方明霆无从得知。 他也没心思探究每一个人的想法,直接开口对孙康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刚刚屋子里有人你不方便说,现在这里就咱们俩个,能说了吧?” 孙康被方明霆开门见山的话冲击了下大脑,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明霆此时在自己眼中加了层滤镜的关系,孙康竟然在对方的注视下逐渐变得局促起来。 不是害羞的那种局促。 事实上,他的反应是完全和害羞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孙康上次有这种经历,还是站在他初中班主任的面前。 这个时候高考还没恢复,大学生都是通过各地举荐上去的,没有了升学的压力,读书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习惯。 孙康就是个非常懒散的人,他有着很多年轻人身上的通病。 在前几年比较动乱的时候,学校里走了很多老师,有些病退有些则是被举报,剩下的那些老师人人自危,有些界限就变得比较模糊,孙康就是在初中的时候遇到他那个之前是语文老师,后面成了他班主任的老师。 当时孙康因为上课看杂书被老师逮住了,当时孙康的脸都白了。 因为大多数老师怕惹麻烦上身,很多时候教育学生的方式都是叫家长。而孙康这学期已经被叫了三次家长了,他爸爸和他说过再有一次就打断他的腿。 但班主任没说什么,只是没收了孙康的杂书,让他下课后去办公室,然后就继续讲课了。 孙康苍白着脸坐下,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下课后就像是一棵蔫白菜一样亦步亦趋的往办公室挪,总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他再磨蹭,从教室到老师办公室的距离也是有限的。 孙康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报告,然后就听到了自己被允许进去的声音。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放学了,办公室里的老师不是在上课就是早早离开了,只有他那个班主任在里面。 不过这对那个时候的孙康来说,都不值得挂心上。 他垂头丧气的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站好,等待着命运的闸刀,没想到最后老师竟然没有说责骂他的话,反而和他聊起了书里的内容。 孙康磕磕巴巴的讲了自己的看法,老师沉默着看了他许久,然后……夸了他。 孙康万万没想到他的老师竟然会夸他!以至于最后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的。 后面孙康上课的时候再也没看过杂书,老师鼓励他继续保持读书的习惯,但不要耽误学习,孙康也是这么做的,他虽然成绩不好,却也磕磕巴巴的将高中读了下来。 这个老师是孙康人生的贵人,所以看到拥有同样气质的方明霆,孙康下意识觉得紧张也是正常的。 孙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整件事讲明白。 方明霆听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孙康了。 总的来说,就是无语。 方明霆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别人几句话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反正这事儿搁在他身上不可能。 就算那家人当着他的面打孩子又怎么样?孩子不是他的,就算那家人当着他的面将孩子打死,方明霆都不带动动眉毛的。 况且那家人也不会这么做,当着孙康的面打孩子,不过是做戏罢了。 果然,最后他们达到了目的。 ——孙康的表被那家人的小孩弄坏,却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赔偿。 现在孙康想搬出来,方明霆也能理解,但是他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孙康似乎察觉到了方明霆的疑惑,笑着挠了挠头,“咱们不是同一批下来的么?一共就咱们三个在老乡家里住,我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去找张丽萍一个女同志,就只能来找你了。” 方明霆无语,觉得孙康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什么叫只能找他呀?他又不欠他。 方明霆其实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毕竟又不是没有大队书记,孙康在那家人那里不下去,完全可以找大队书记换一家。 别的没有,想接收知青赚点口粮的人家可不少。方明霆可没忘记当初有多少人想让自己搬去他们家住。 但方明霆看着孙康,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帮忙。 孙康自然感激的不行,但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这次他不想再找家里有小孩的人家了。 虽然孙康知道也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他之前住的那户人家的孩子那样熊,但人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孙康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状态。 方明霆想到孙康的那块表,忽然问道,“你就没想过像一些知青那样,直接在村里赁或者买一处房子?自己一个人住,多方便。” 孙康挠了挠头,脸上升起两朵红晕,嗫喏着说了一句,“我不会做饭。” 方明霆:“……” 好吧,他确实没想到问题竟然是卡在了这里。 方明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对了,除了小孩子,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孙康见高兴的回答道,“没了,没了。” 孙康对方明霆感恩戴德,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 方明霆将孙康打发走,然后就回了屋。 其实如果孙康愿意在村子里租赁或者直接花钱买房子,方明霆是想让孙康直接住到孙艳的房子附近的。 或许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季白杨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只要孙艳那件案子一天没解决,方明霆就有一种一把尖刀时时刻刻悬在心上的感觉。 那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心里装了事儿,方明霆进屋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季白杨看他这幅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不爽。 “你们聊的那么高兴怎么不继续聊,回来摆什么脸色?”季白杨没意识到他的话听上去透着一股酸味儿。 方明霆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方明霆不笑还好,一笑季白杨就更不高兴了。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思,大概季白杨一直都清楚方明霆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以前这种感觉可能不明显,当其他的知青找过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也奇怪,季白杨以前从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季白杨一直知道村里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事情,但他从不在乎,甚至觉得被人惧怕忌惮的感觉很好,只要奶奶一直陪着自己就可以。 但是今天,季白杨看到那个知青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意识到或许不管在村民还是那些知青的眼里,他从来都是一个异类。 那方明霆呢,对方是怎么看自己的? 和那些人一样么? 季白杨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但显然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在方明霆回来的时候,季白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阴阳怪气了一番。 季白杨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但却非常持续。 一直到吃完午饭,他都没有搭理过方明霆。 好在去孙老师家的时候,季白杨没有拒绝方明霆跟着自己,只不过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罢了。 路上的时候,不少村民朝两人这个组合投来奇怪的目光。 季白杨脸绷的越紧,方明霆却好脾气的和众人打招呼。 正巧遇到花婶儿,方明霆将孙康想从先前的人家搬出来,然后再找一家老乡借住的事情说了。 花婶儿听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只是顾及季白杨就在不远处,笑容才稍微收敛一些。 季白杨本来就烦躁的心,顿时变得更烦躁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抬脚离开,毕竟他之前答应要带方明霆去“开开眼界”的。 人要信守承诺。 季白杨为自己的停留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方明霆这边也将实际情况告诉了花婶儿,“婶子,不是我故意瞒您,其实我想让孙康去您家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您家里儿子多。” 方明霆深谙说话的艺术,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脸上适宜的露出一丝苦笑,“我其实真不想掺合这种事儿,但我那个朋友都求到跟前了,不帮也不好,他和我说完之后,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您,但那家人可能不愿意白白失去一项收入来源,我朋友住进他家后,虽然粮票照交,但还是天天晚上饿肚子……” 方明霆就差明说那家人不要脸了,花婶儿要是还听不懂,她就是个傻子了。 对于方明霆顾虑的那些,花婶儿是不在意的。 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虽然是一个姓氏,但其实早就出五服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自然也不用特别的顾及。 而且有些话,花婶儿不方便和城里来的小方知青讲,村子里的龌龊事儿多了,就连邻里之间也少不了嫌隙。 就拿季白杨家的事儿说,季白杨在村子里的辈分不低,当初还不是被人欺负。 花婶儿嫁进大杨村二十年了,有些事儿是亲眼看过的。 想到这儿,花婶儿忍不住,瞟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季白杨。 村里关于季白杨的难听话不少,但追根究底说的也就那几家而已,其实凭良心讲,要不是当初那些人往死里欺负人家一家老小,季白杨小小年纪会下那么狠的手么? 欺负人的时候不说,被打了却有脸来骂人了。 她花婶儿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人,也因为这个,她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就是给她男人生了三个儿子,家里人多就是有好处,起码在乡下,像是发生在季白杨身上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家。 “放心小方知青,你到时候就直接带人来相看我家的条件,那位孙知青如果满意就住下,剩下的事儿你们这些年轻娃子就不用管了。” 因为方明霆直接喊她婶子,花婶儿也就这么自称了,她比起村里的一些人,就显得会说话多了,对着方明霆道,“不管这事儿最后成不成,婶子记你的好。” 方明霆笑着摆了摆手,直说自己没做什么,但花婶儿却强烈要求小方知青明天来家里吃午饭。 两人都没提孙康的事儿,但却都心知肚明明天相看房子。 毕竟方明霆在刚刚的话里说孙康在那户人家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花婶儿心满意足的走了,她得趁着下午放假的时间,支使她男人赶紧去肉联厂割一块肉回来。 花婶儿可没忘记,上次她在小方知青面前夸下海口,说她家半个月就要割一回肉的事儿。 其实这也不算瞎话,因为花婶儿的男人是公社里少数会开拖拉机的人,和几十年后小轿车遍地跑的情景不一样,这个时候会开车可是一项了不得的技术。 要不是她男人有这本事儿,也养不起家里的三个儿子。 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小时候还好,孩子越长,花婶儿越发感觉养三个儿子的吃力。 虽然除了最小的,前两个已经能下地赚工分了,但花婶儿男人吃到了技术的红利,自然也想让儿子学点本事儿,所以这些年花婶儿一家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再加上,大儿子迫在眉睫的婚事儿了。虽然儿子不撒口,但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不想媳妇的,所以对花婶儿来说都是早晚的事儿。 这时候,方明霆告诉她有个机会能缓解下家里的经济压力,花婶儿自然一百个愿意。 就算知道孙康之前借住的人家难缠了些,但花婶儿当媳妇当了二十年,虽然到了该当婆婆的年纪,还没能成功升级成婆婆,但她这些年经历的事儿还少么? 乡下人的手段有什么?撒泼打滚,或者干脆来横的? 但搞清楚一件事,她男人在,还有三个儿子,这种情况下,谁敢和她横一下试试! 要不说,在乡下生儿子的就是底气足呢?生了三个儿子的花婶儿底气可足了,因为有些人不要脸,那就别怪她们家仗势欺人。 花婶儿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回了家。 一直在旁边安静等待的季白杨怎么看方明霆刚刚说话的样子,怎么觉得熟悉? 后面他一想,方明霆前不久和他讲家里事儿的时候,不就这个表情么? 季白杨都被自己的发现气乐了,所以在方明霆送走花婶儿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季白杨对着自己扬了扬眉,“羡慕我?嗯哼?” 季白杨前面说话的时候还好,后面的语气词听上去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方明霆闻言一僵,“……” 因为事情进行的过于顺利,让他有些太得意忘记,也就忘记了这茬儿。 但季白杨的记性和敏锐度未免也太高了吧,他只不过露出了个类似的表情,季白杨就能猜出他前面是故意装的。 “不是,”方明霆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奈何季白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朝着方明霆冷笑了一下,然后就快步离开。 季白杨在前面健步如飞的走,一边走一边骂自己蠢。 方明霆只不过是卖了一波惨,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就心软的不行,后面更是用汽水和糖水罐头当做糖衣炮弹来迷惑自己。 没错,季白杨把方明霆送给自己和他奶奶的东西全部称为糖衣炮弹! 季白杨气极反笑,觉得方明霆这人实在是太舍得下血本了,他算个什么,不过是给他借住的老乡而已,就又送肘子,又送汽水的…… 季白杨此时将方明霆之前对他所有的好都全部推翻了,甚至觉得对方一开始就是在愚弄自己。 如果不是愚弄,季白杨就实在想不明白方明霆这么做的原因。 或许对方给自己那么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在想他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行的没见过世面的人,稍微给点恩惠就诚惶诚恐的。 或许方明霆要的就是他的这种反应…… 其实从这时候就已经能看出季白杨的大脑已经彻底罢工了,他的想法都是混乱的,无序的,就和有些人发脾气的时候会口不择言一个道理,因为这种人一旦情绪上头,就毫无理智可言。 好在季白杨虽然生气,却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不过就像是他前面因为孙康上门的事情生气,现在季白杨的怒气值升级,生气的时间也就更长了。 方明霆努力去哄了,但从成果来看收效甚微。 两人很快来到了孙艳家。 季白杨因为生气在前面走得飞快,方明霆也就落在了后面,也顺便观察起周边的地貌。 孙老师家的位置位于村子的边沿,和他家最近的一户人家都要二十来米。 不知道是不是方明霆的错觉,他总感觉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但扭头去找,那感觉就消失了。 方明霆面上没有变化,刚刚的转身也装作是不经意间的举动,跟着季白杨走进了孙艳家。 孙老师因为之前就和季白杨说好了,所以此时正好在家。 按理说,像是方明霆这种不速之客,季白杨作为中间人应该缓和下气氛的,但季白杨现在正生着气,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最后,方明霆只能尴尬的向孙老师介绍自己。 孙艳看到方明霆的时候,也很意外,但想到季白杨和方明霆住在一起时,再看这两人的组合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你好,我叫孙艳。”孙艳对方明霆这个不速之客,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欢迎的情绪,反而落落大方的和方明霆握手。 方明霆当然知道孙艳说的只是客气话,便也笑了笑。 寒暄完,孙艳将两人迎了进去。 不过为了避嫌,她还是将院门保持了敞开的状态。 方明霆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位孙老师的家,和想象中的样子差别很大,看的出对方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方明霆的目光从院子,慢慢转移到正和季白杨说话的孙老师身上。 因为不是劳作时间,所以孙艳穿了一身呢子外套,看上去剪裁挺阔立整,气质更加突出了,就一点不像是村子里的人。 也怪不得,明明孙艳长的一般,却能引得那么多年轻小伙子倾心了。 方明霆正在思考上辈子杀害孙艳的真正凶手是谁,然后就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 方明霆顺着自己的感觉,回望回去,就看到季白杨正恶狠狠的瞪自己。 方明霆:“……” 他这么忙乎到底是为了谁? 方明霆有些委屈,但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注定是不能相通的。 82. 最后的知青【完整版】 在方明…… 在方明霆委屈巴巴的时候,季白杨却觉得方明霆这人实在是不老实。 自从意识到方明霆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纯良后,季白杨投放在方明霆身上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然后他就发现,方明霆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孙老师身上。 难怪对方一直坚持要来,原来是没安好心! 季白杨有一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心中怒气翻涌,也就直接体现在了行为上。 “哐!”季白杨手中的锤子重重地落在了凳子腿上,仿佛眼前的不是凳子腿,而是某人的脸一样。 因为他制造的动静实在太大,方明霆和孙艳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季白杨面无表情的修理着手下的凳子,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有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孙老师担忧的看了眼小季师傅手中的凳子,总担心自己那个凳子会下一秒散了架,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季白杨确实有几把刷子,只见他从兜里拿出一根提前削好的木楔子,将其塞进凳子和凳面的衔接处,再拿锤子一,刚刚还摇摇晃晃的凳子转眼间门就被修好了。 “好了。”季白杨站起身。 孙老师对季白杨道,“还要麻烦您再给我去看看我的衣柜,它开关的时候总是发出很大的吱扭声。” 季白杨沉默点头。 孙老师领着季白杨过去。 方明霆这个名义上说来帮忙的人,实际上屁事儿都没有,季白杨现在正在生他的气根本不可能搭理他,而孙老师和方明霆两人虽然同为知青,但实在不熟,就更没话说了。 季白杨和孙老师两个人的说话声从卧室里传出来,因为避嫌的原因,门并没有关着,方明霆就在外面转悠。 从屋里的摆设能看得出来,孙老师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虽然住的是老房子,但收拾的很立整。 北方农村的平房在结构上大同小异,孙老师现在住的房子一共有三个屋子,中间门,也就是方明霆现在脚下踩着的是堂屋,是待客的地方。 孙老师和季白杨现在在的那个屋子是卧室,另一个屋子……方明霆确定这间门屋子是书房,因为桌子上摆着孙艳备课的教案以及高中课本。 孙艳竟然在看高中的课本! 难道对方也是重生的? 方明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了一个极度荒谬的念头,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很扯,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边想。 毕竟他都重生了! 就在方明霆脑海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孙艳和季白杨沟通完,准备给两位客人倒点水,刚出来就看到方明霆正站在自己书房门口。 方明霆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非常有偷看被主人抓包的自觉,不等孙艳说话,就率先开口道歉,道,“不好意思。” 孙艳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方明霆都道歉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刚准备笑笑,揭过这一茬儿。 没想到方明霆却再度没眼色的开口,问道,“我刚刚看到你桌子上有高中课本。” 孙艳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有自学高中的内容。” 孙艳的学历只有初中这件事在大杨村不是秘密。 当初她一个初中生在众知青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杨村的小学老师后,孙艳没少听到难听的话,虽然被大队书记力排众议保了下来,但学历也成了孙艳的执念。 而且随着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孙艳心头也一直萦绕着一种不安感,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能勉强在大杨村体面的活着,就是靠她这份老师的工作,如果被人抢了去,别的不说,她生计都难以维持。 因为没人教,她就自学。 孙艳废了好多功夫才找全高中的课本,因为长时间门的翻阅,这几本书的书都快散架了,虽然孙艳不想承认,但她得承认自学高中课程对她来说非常吃力。 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终止了,方明霆看出孙艳不想聊这个话题,识趣的闭上了嘴。 孙艳收拾好心情去给客人倒水。 方明霆无事可做,便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季白杨的身边,他没想打扰工作的季白杨,只是想像之前他们说好的那样,在旁边观摩而已。 但他刚走到季白杨身边,还没说一句话,就被季白杨瞪了一眼。 方明霆:“……” 他又哪里得罪这位爷了? 因为季白杨先入为主觉得方明霆对孙老师不怀好意,所以将两人的对话当成方明霆故意搭讪孙老师,自然面对方明霆的时候就没好气了。 孙艳端着沏好的茶水进来。 季白杨不好当着孙老师的面讲这些,便将心头的愤怒压了下去,转而对孙老师开口道,“我刚才看了,是柜子中间门的垫板松了,不是大问题,我已经用改锥给你拧紧了。” 孙艳闻言立刻笑着答谢。 修完了衣柜,季白杨一个外男也不好长时间门呆在一个女性的卧室,便趁着收拾东西的功夫出来。 当然,他没有忘记拎上方明霆。 忙到了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在季白杨和方明霆喝水的时候,孙艳从房间门里取了二毛钱拿给了季白杨。 这可比季白杨想的多太多了,而且说实在的他也没做多少,就修了一个凳子和衣柜而已。 凳子就不说了,衣柜完全就是顺带手的事儿。 季白杨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拿孙老师这么多钱,便主动询问有什么自己能不能帮对方做的,方明霆这个从一开始就没干啥的人自然也被安排上了。 最后,季白杨和方明霆帮孙老师劈了一堆柴,又将厨房的水灌满这才离开。 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儿,季白杨还好,一向是四肢不勤的方明霆却仿佛去了半条命。 方明霆这没出息的样子成功惹得季白杨的一声嘲笑,嘲笑完还不忘警告方明霆。 “你要是喜欢孙老师,自己去追,别拿我做筏子。” 季白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冷的就是冬天屋檐下的冰锥子,仿佛只要方明霆敢不承认,他就敢用锥子一下子扎死方明霆。 方明霆完全不理解季白杨在说什么,季白杨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能认识,但是拼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不是,我觉得咱们之间门有点误会。” 方明霆想解释一下,但季白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季白杨见多了村里的年轻男人围着孙老师转的样子,便以为方明霆也是那样,此时见方明霆还想狡辩,季白杨从家里就开始压抑着的怒火便一下子蹿了起来。 孙老师家的房子在村边上,加上此时接近傍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季白杨将方明霆压在一处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的外墙上,沉声警告他道,“我不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总之到此为止。” 季白杨之所以会一口断定方明霆接近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因为方明霆的某些行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确实很反常。 首先,这个时候谁会在老乡家借住还给一个月五块钱房租,大多数知青能给餐餐给粮票,有些人家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更不要说,方明霆后面带回家的那些肘子和汽水了…… 就是一家人可能都不会买这么多好东西吧,所以除了方明霆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季白杨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了。 季白杨不是那种一生气就理智全无的人,但在方明霆的问题上,他却表现的非常失态,这也是因为方明霆精准地踩到了季白杨的雷区。 或许是因为他的父母早早离开的缘故,让季白杨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情冷暖。 他不怕别人对他差,相反季白杨觉得那是他最熟悉,也是最善于处理的境地。 但方明霆不一样,他对季白杨释放过善意,所以当季白杨发现这一切可能都是虚假的之后,才会那么生气。 季白杨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这一点从他一直对待他奶奶的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相处的这么久,方明霆也大抵了解季白杨是个什么性子,所以他很清楚季白杨生气的症结在哪里,便也不急着撇清自己和孙老师的关系。 其实方明霆早就想解释了,但之前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家的情况都是真的,在这点上我没有骗你。”方明霆被季白杨摁在墙上,神情却没有一点狼狈,语气也非常的平缓,这很好的冲淡了季白杨的怒火,但让季白杨完全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 方明霆看了眼季白杨的表情,然后才适时补充道,“当然,我也确实有事情瞒着你。” 季白杨就像是抓住了方明霆的话柄一样,冷哼了一声。 “那家人抢了我的工作不假,但后面给我送来了五百块钱。” 季白杨以为能在方明霆这里听到什么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话。 像是钱这种事情需要告诉他么? 季白杨听到方明霆说完,脸上就迅速的闪过了一丝不自在,这个年代谁要是有点钱都恨不得所有人不知道,像是方明霆这样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少家底的,在这个时代真的非常少见。 不过很快,季白杨的注意力就又被转移了。 五百块……真的好多呀! 季白杨虽然在上地赚工分之余,一直有倒腾赚钱的事情,但他最多也不过赚个块八毛而已。 季白杨带着方明霆在孙老师家忙乎了半天,也只赚了两毛钱而已,虽然是他自愿的,但这也是这个年代的人工价。 和方明霆身上的这五百块巨款相比,这些钱简直不值一提。 季白杨随后又想到方明霆为什么敢这么频繁的去县城和镇上,完全是有底气的呀。 这个年代在国营饭店吃个饭才多少钱?就算方明霆天天吃,顿顿吃,五百块也够他花上许久了…… 季白杨的脑回路不由自主的发散,但很快他的理智就赶紧叫停了。 打住!方明霆再也钱也是他的,和他没关系。 但季白杨头脑再理智,此时看方明霆的眼神儿也不由变得微妙起来,“你不知道我在村子里的名声么?你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为了谋财,害你的命?”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话的震慑力,季白杨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的缓慢无比。 方明霆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季白杨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会么?”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此时距离太近的缘故,还是方明霆的目光太深邃,季白杨竟然觉得方明霆的眼睛不可直视。 “算了。”季白杨一边说着,一边打算往后退。 他已经不想再纠结方明霆对他好不好的问题了,但方明霆这边还没打算结束。 毕竟季白杨刚刚可是冤枉他喜欢孙老师,方明霆前面觉得这件事不重要所以才不着急解释,但他也没打算让这件事在季白杨的心里坐实。 那样的话,他在季白杨心里成了什么人? 尤其方明霆还对季白杨抱着不一样的心思。 所以在意识到季白杨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方明霆猛地拽住了季白杨的手,刚刚季白杨的手是怼在他下巴脖子的位置的,此时方明霆却故意假公济私,将季白杨的手稍稍往下挪了挪。 这一挪,季白杨的手在方明霆身上的位置就非常微妙了。 好巧不巧的放在方明霆的心口上。 83. 最后的知青 等季白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等季白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想抽回手,但方明霆怎么会让他如愿。 刚刚从孙老师家出来的时候,方明霆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力气却压过了季白杨。 原因,自然是方明霆懒了。 就比如方明霆不想下地赚工分这件事,其实压根和他身体没什么关系,只是方明霆单纯不喜欢干活而已。 他和季白杨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方明霆父亲走的早,但母亲的工资摆在那儿,家里又有卖掉他父亲工作的五百块钱,所以方明霆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缺衣少穿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和季白杨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谁的身体素质更好,还真说不定。 季白杨不知道这个,所以当意识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方明霆手的时候,他直接瞪圆了眼睛。 不过方明霆力气到底不如天天下地干活的季白杨,所以他也没打算打持久战,而是打算速战速决的。 于是,在季白杨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方明霆开口了。 “我不喜欢孙老师。” 方明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郑重。 但此时季白杨哪里管的上他语气的问题,满脑子都是想将自己的手从方明霆的心口上移开。 方明霆其实已经快控制不住季白杨的手了,但他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反而问不断挣扎的季白杨,“你不想知道我喜欢谁么?” 方明霆喜欢谁,关他什么事情? 季白杨只觉得方明霆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方明霆问完这句话后,竟然就松开了季白杨的手。 要不是季白杨收力及时,他刚刚那一下子力气估计要摔个跟头。 两人争吵的时候,不,应该说是季白杨单方面和方明霆争吵的时候,他手上的工具包就掉到了地上。 方明霆弯腰将地上的包捡了起来,然后就往家里走。 季白杨落在后面不断揉着自己的手腕,方明霆刚刚用的力气太大,攥的季白杨手腕生疼,但揉着揉着,季白杨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最后呆愣愣的看着前方的方明霆。 两人明明是一起去的,回去的路上却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间隔的距离大概有两三米。 第一个意识到不对的,自然是两人住在一起的季白杨奶奶。 她因为身体太虚弱的缘故,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季白杨曾经想给奶奶做一个轮椅,这样也能方便奶奶出去晒晒太阳,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成行。 季白杨奶奶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孙子和小方知青和他聊聊天,但是两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小方知青对她的态度还是非常好,孙子也一如既往的关系自己,但两人一旦在一起,那种微妙就气氛就很强烈,季白杨奶奶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最初,季白杨奶奶以为不过是小辈儿之间闹了别扭,她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自己的孙子。 “你和小方知青怎么了?人家是客人,又背井离乡的来到咱们这里,所以不管对错,你就是顾虑这点,也该收敛些自己的脾气。” 季白杨奶奶的这番话是好心,但听在季白杨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您知道你口中的小方知青正惦记着你的孙子么? 季白杨在心里腹诽,但吐槽了一句,脑回路却有些刹不住车了。 男人之间也存在喜欢么? 季白杨从没想过这种问题,也没人教过他。 大杨村虽然大,但到底是个乡下农村而已,记上这个时代本就消息闭塞,人们能接受到的讯息本身就有限。 虽然在五十年代末期中国就已经制造出了第一台本土电视机,但现在距离电视机全国普及的时候还有几十年。 农村的人也不像城里人天天订报纸,这个时候家里有收音机的都少,大多数人得知外界消息的渠道也就村口的大喇叭了,村里有专人负责给村民们宣读最近的政策导向。 所以从小到大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季白杨,乍一听到有男人喜欢自己,会觉得不自在是肯定的。 季白杨奶奶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深谙思想工作要分别做的道理,她劝孙子的时候让对方大度,但是面对方明霆的时候,却拿出了一副要给他做主的样子。 方明霆被季白杨奶奶喊进屋里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是听到老太太的话,却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季白杨没有欺负他,他倒是蛮想欺负季白杨的。 可惜自从那天说完之后,季白杨就一直躲着他。 直到队里开始分白菜,季白杨才和方明霆说了一句话,只不过态度就相当的敷衍了,方明霆是打算和季白杨合买白菜的,但是他没有工分,就只能拿钱买,当方明霆将说好的钱拿给季白杨的时候,对方那避之不及的态度,生生将方明霆气笑了。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么? 虽然方明霆单方面觉得季白杨的反应太过了,但在季白杨眼里洪水猛兽还比不上方明霆呢? 起码季白杨面对它们的时候,不用担心对方喜欢自己。 季白杨其实对方明霆说喜欢自己这件事一直觉得不真实,他是男人啊,硬邦邦的男人,为什么方明霆会喜欢他呢? 季白杨想不明白,但在他想这些的时候,方明霆出去了。 他是去应花婶儿的约,顺便带上了孙康那小子。 花婶儿这人虽然嘴碎了些,但在一些事情上确实做的不错,就比如方明霆带着孙康上门做客的这天,花婶儿不仅咬牙弄了一桌子硬菜,还将大队书记也请来了,她男人自然也是作陪的。 方明霆和孙康被花婶儿迎进屋,方明霆一看到在主位上落座的大队书记,心里就差不多明白了花婶儿的用意,花婶儿这是帮他们将换房这件事彻底捅到了明面上。 虽然花婶儿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得不说这样省了方明霆很多事情。 方明霆知道大队书记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不高兴,但谁让他们占理呢? 而且本来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知青不满意还不能换一户人家住? 其实事实也和方明霆猜的也差不多,大队书记本来对孙康避开自己让方明霆帮他找房子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知道那家人的孩子竟然弄坏了孙康的手表后,大队书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康那块表足足花了她二姐一百五十块钱,这个年代都能买一辆二八大杠了,虽然自行车还需要票,但一百五十块钱就已经不少了。 大队书记甚至怨上了那家人,本来知青在老乡家里借住是件双方共赢的好事情,对村民好,对知青也好,但谁会想到最后竟然弄成这个样子。 花婶儿请他的意思,大队书记心里也清楚。 当初长贵家的,也就是花婶儿,都求到自己眼前了,想让村子里有新来知青的时候,他能多给知青推推她家。 但是大队书记在这个位子上,考虑的事情本身就多,季长贵是附近村里唯一会开拖拉机的人,虽然家里养了三个儿子,但和别的人家比,日子也还过得去,所以他就没答应。 大队书记本来是想借这件事多帮衬帮衬村里人,但没成想好心最后却没能成事儿呢。 因为这个,在方明霆和孙康过来的时候,大队书记脸上虽然没有笑模样,但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情绪。 方明霆和孙康到位后,今天的这酒席就可以开始了。 方明霆和孙康年纪最小,他们这些知青回城探亲什么的又全指望着大队书记,方明霆虽然知道高考会恢复,但也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不敢真得罪了对方。 所以酒席开始后没说几句话,方明霆就端起酒杯给大队书记书记赔罪。孙康后知后觉的也端起了酒杯,但说话主要是方明霆,他只是附和而已。 方明霆主动给大队书记递台阶,对方的脸色也好看很多,又几杯酒下肚,大队书记对方明霆的称呼都热情起来,一口一个小方叫着。 方明霆脸上在笑,心里却对这个名字吐槽不得。 小方,小方,听上去像是在叫小芳,然后他脑子里开始自动循环播放一首歌: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年轻又漂亮,一双…… 大队书记拍着方明霆的肩膀,语气听上去像是责怪家里的小辈,“你们说,除了这么大的一档子事情,你们怎么就不和我说呀。” 大队书记虽然没有太生气,但听他这话还是能听出一些怨气的,毕竟他是从长贵家的那里听到的这些事儿,尤其他之前还因为知青借住的事情拒绝过对方,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对于这种情况,方明霆处理起来可以算是驾轻就熟了。 他低下头,就像是个年轻不知道事儿的小辈儿似的,对着大队书记道,“我们不想拿这些事儿麻烦您,您平日里要操心的就够多的了。” 季白杨要是在场,一定会发现方明霆现在又在装样子。 但是大队书记不是季白杨,此时又喝了酒,再听方明霆这话心里可不就剩下感动么? 虽然真正的事儿主不是方明霆,但大队书记更愿意和方明霆这样的人说话,主要是会说话,他这个听的人也舒坦。 而孙康在方明霆说这些的时候,也配合的放下筷子,低下头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孙康倒不是装的,他是真难过,毕竟他可是真正损失了一块表呀。 不过在来的路上,方明霆告诉他或许自己能帮他修修,虽然是不保证能修好的那种,但这对孙康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孙康表现的非常配合。 两人也配合的确实很好,加上方明霆会说话,花婶儿的男人也见缝插针的暖和气氛,这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尤其是那一桌子肉菜,打扫的特别干净。 花婶儿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 最后孙康决定就留在这家了,把花婶儿高兴的不行,她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做事儿也不会像是之前那家人那样亏了良心。 到了现在,孙康也没什么可挑的了,只要能让他晚上不饿肚子就行。 最后,一桌子人只有方明霆喝的还算是少,花婶儿让儿子去送方明霆和大队书记。 至于孙康,他连东西都不用收拾,值钱的东西都在他身上,花婶儿又早就给他收拾好了房间,所以就直接住下了,打算第二天再回去拿东西。 84. 最后的知青(修) 方明霆其实在酒…… 方明霆其实在酒桌上的时候,就想提下今年的天气很反常。 但没人会将年轻小辈的这种话当回事儿,方明霆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所以他只能委婉来处理这件事。 因为他是南方来的,方明霆就顺势问了几个所有人以为南方人都会问的问题。 例如,这里的冬天会下雪么? 雪最深的时候有多厚? 总之,就是围绕冬天问一些南方人都好奇,北方人听了却觉得好笑的问题。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花婶儿就坐在一旁嗑瓜子,闻言好奇的追问道,“小方知青,你们那一块儿从来没有下过雪么?” 这对花婶儿来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 虽然当地的村民理智上知道这些知青都来自天南海北,但真真切切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难免还是会觉得惊异。 方明霆如实的说,“我们那里冬天有时候会下雨夹雪,不过在雪落地前就已经化了。” 花婶儿听了小方知青的话更惊奇了,不由发出了啧啧声。 然后,接下来就是花婶儿好为人师的时刻。 似乎为了让小方知青更为了解北方,花婶儿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掏出来,而方明霆只负责引导话题的导向而已。 见众人的关注点逐渐从往年冬天咋样咋样,变成了“今年的天气有些怪呀”“冷的有点早”之类的话后,达到目的的方明霆就默默闭上了嘴。 最在乎天气的人永远是这些靠老天爷吃饭的人,尤其桌子上还坐着一个村里的大队书记,花婶儿可能最关心的也就是今年备的柴够不够,或者粮食够不够吃,而大队书记考虑的永远比一个小家多。 不过这个话题,终究只是今天酒桌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而方明霆想做的,也只是在众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而已。 吃完饭,花婶儿安排自己的二儿子送大队书记,小儿子送方明霆,但方明霆根本没喝多,所以就拒绝了花婶儿的好意。 方明霆踏着月光,吹着冷风往回走,他以为季白杨和老太太这个时间已经睡下了,没想到自己回去的时候看到堂屋里还亮着光。 季白杨此时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明霆,但在方明霆晚归的时候,还是给对方留了灯。 方明霆看到听见动静儿披着衣服从自己屋里出来的季白杨,展示了一下几十年后的废话文学,笑着问了一句,“你还没睡呢?” 方明霆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离醉还远着,但在季白杨眼里,方明霆明显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方明霆的眼睛比往日看上去更加亮,是那种灼灼的亮,而被这种目光盯着的季白杨,心似乎也像是被烫了一下。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季白杨不喜欢男人。 更确切的说,他从小到大男人女人都没有喜欢过。 以前的季白杨感情世界是贫瘠的,他只有奶奶,所以也只在乎奶奶。 方明霆突然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季白杨可不就方寸大乱了么? 季白杨尝试过用疏离来解决这件事,但他们毕竟住在一起,就像今天村里分白菜这件事,只要方明霆不搬走,他们就不可能永远没有交集。 季白杨看了方明霆一眼,将白天方明霆交给自买白菜剩下的钱放到桌子上,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方明霆道,“你买的白菜是不是太多了?” 方明霆不想瞒着季白杨,说出自己觉得今年的天气很反常的事情,所以想多准备点吃的。 其实不仅白菜,方明霆想过阵子去镇上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粮票都换成粮食,还想去肉联厂买一些肉。 季白杨听了方明霆的话,就一直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问方明霆,“对这件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方明霆其实一成把握都没有,按理说他是重生的,上辈子这个时间发没发生过雪灾应该很清楚,但这些日子他却发现自己对上辈子的记忆越发的模糊了,就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想阻止他做什么一样。 方明霆越想这些东西,大脑越是一片空白,他怕季白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季白杨听完却若有所思。 方明霆的话虽然没说死,但说冬天天气不正常,不就是雪灾了么? 乡下闹雪灾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往年冬天就有人熬不住,要是真的闹了雪灾可能会死很多人,而且冬天往往是老人最难熬的季节,尤其是季白杨奶奶的药是不能断的,要是真的下了大雪封了山……季白杨几乎不敢深想。 虽然记忆帮不上忙,但方明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这个时候国内已经有天气预报了,虽然比不上几十年后那么精准,但如果真的有雪灾,也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 方明霆就是打算从这方面入手,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季白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主要是方明霆今天告诉他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两人最终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再加上方明霆晚上喝了酒就很容易困,即使季白杨想从方明霆这里问出什么,看对方这状态也放弃了。 方明霆回屋睡觉后,季白杨也心事重重的回房间睡觉。 结果就是季白杨得知这个消息后,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来。 方明霆被他的样子都惊到了,但季白杨此时显然已经顾及不了太多。 收完白菜,村民们就彻底闲了下去,偶尔会有零零散散的活计,但是大部分人都准备猫冬了,季白杨现在就是这样,不用上工,他在时间上也就更自由了。 季白杨昨天晚上一直惦记着方明霆说的今年冬天可能会闹雪灾的事情,一宿没睡好。 但长时间睡不着,也让季白杨做了一个决定,他打算和方明霆一起去确认这件事。 去镇上买报纸,就是方明霆昨天想出来的主意 在只有少数人拥有电视和收音机的年代,他们想获取外界信息最快的途径就是报纸,而最早时候的天气预报也是刊登在报纸上的。 虽然队里有一直订报纸的习惯,方便学习上面的方针政策,但方明霆他们也不能大喇喇的冲到人家办公室,一边翻对方的报纸,一边告诉工作人员他们怀疑今年会闹雪灾的事情吧。 首先对方信不信先放一边,这个行为看上去都透着不正常。 所以两人商定了下,决定去镇上的报刊亭买。 方明霆对季白杨的决定倒是不觉得意外,他是知道季白杨有多在乎他奶奶的,只要涉及他奶奶的事情,即使只有半分危险,季白杨都不会放过。 两人也不墨迹,吃完早饭就出发了。 方明霆经常坐车去镇上和县城,所以村里人看到他又要出去的时候,一点不意外,但是季白杨和方明霆一起去就有些引人注目了。 两人本来打算步行去镇上的,但碰巧路上遇到了同样要去镇上的季长贵。 昨天方明霆刚介绍孙康去自己家里住,花婶儿因为这个事儿高兴了一晚上,所以在季长贵在第二天遇到方明霆时,可不就得表示表示么? 就这样,方明霆和季白杨还没用脚走多久就搭上了顺风车。 季长贵和季白杨是一个村子里的,虽然季长贵的年龄都足以当季白杨的父辈了,但按照村里的规矩,还得乖乖往季白杨叫小爷爷。 这是方明霆从下乡之后,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季白杨。 第一次当然就是他们进村的时候,这么喊季白杨的大队书记了。 其实论亲戚关系,季长贵和大队书记更近些,两人是正经八百的堂兄弟,所以大队书记喊季白杨小爷爷,季长贵也得跟着喊。 面对季长贵的称呼,季白杨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应了。 季白杨和季长贵虽然是同村,但两个人其实不太熟,两个人只打了声照顾,就没话了。 方明霆能察觉到车上气氛的尴尬,为了不让这种尴尬的气氛蔓延一路,他就只能不断活跃气氛。 方明霆问季长贵去镇子上做什么,季长贵说了。 一来一往,话题不就这么打开了么? 季白杨坐在车斗里吹着风,时不时朝着方明霆的方向看一眼。 方明霆会说话且能说,一口一个的长贵叔,哄的季长贵心花怒放,到了地方季长贵还问方明霆他们什么时候回村里,如果时间对的上,他办完事后可以拉他们回去。 方明霆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更多了。 季长贵开着拖拉机走了,方明霆却注意到季白杨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弄的方明霆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他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问季白杨,“我脸上有什么么?” 季白杨收回自己落在方明霆身上的视线,走到前面去。 他看方明霆当然不是因为方明霆脸上蹭了什么了,只是他突然意识到方明霆和自己完全是两类人,方明霆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大概是季白杨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这点,他会告诉方明霆? 季白杨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对季长贵喊叔,他却往叫我小爷爷,你应该往我喊什么?” 方明霆:“……” 说实话,方明霆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路上他总感觉季白杨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他望过去的时候季白杨却在看风景了。 如果换他是季白杨,方明霆也觉得这样听上去很别扭。 但这能怪他么? 还不怪季白杨的辈分太高了! 这么年轻的小爷爷,估计整个镇子甚至县城都少见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报刊亭。 大杨村的小爷爷季白杨拿起一份报纸,问方明霆,“你要的是这种报纸么?” 85. 最后的知青 季白杨的话还没落地,…… 季白杨的话还没落地,一个声音就随之响起,“五分钱。” 虽然明白拿东西就要给钱的道理,但这声音的主人未免显得也太着急了些吧。 季白杨拿着报纸的动作一顿,然后就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对方的态度也非常嚣张,“看什么看,买就是五分钱,不买就放下。” 和几十年后比市场逼出来的服务意识不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服务人员大多这个态度,甚至比这个更恶劣的都有。 卖报纸的人是个大姐,如果她面前的人是个脾气好的,可能不会跟她计较,但她今天遇到的是季白杨,而季白杨的脾气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差。 两个人彼此瞪视,眼看事态就要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方明霆赶紧拉住了季白杨,然后用另外一只手从身上掏出一毛钱递了过去。 售卖报刊的大姐拿到钱后,便朝方明霆挥了挥手,“拿吧。” 说着,就要给方明霆找钱。 但方明霆却拒绝了。 就刚刚一会儿的功夫,方明霆的目光已经快速浏览了遍报纸上的信息,但显然没有什么用,就是很正常的天气变化而已。 一份报纸,对他们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帮助。 “大姐,我想和你打听个事儿,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喜欢看报纸,学习上面的方针政策,但平常出村又不方便,所以想买些之前的报纸,您知道哪儿有卖得么?” 方明霆给了两份报纸的钱,却只拿了一份,意思就很明确了。 或许是拿人手短,那人对方明霆的态度好了很多,不过也没立即回答方明霆的问题。 “听你说话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方明霆笑了笑,作出一副年轻人的憨样,道,“大姐,您这耳朵真厉害,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今年刚下乡的知青,我旁边这位是本地人,我们都是大杨村的。” 售卖报刊的大姐听方明霆说自己是知青,脸色好了很多。 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就行。 后面又听方明霆说季白杨是本地人,瞅了季白杨一眼,不过或许是之前的冲突让这位大姐下意识不喜欢季白杨,所以她只是轻飘飘的撇了一眼季白杨。 看了一圈,这位大姐终于想起回答方明霆的问题了。 “你可以去前面的废品站看看,卖不出的报纸都会送到那边去。” 几句话的功夫就白赚了五分钱,大姐心情也好,就白送了方明霆他们一个人情。 “你去那里找老潘头就行,就说是报刊亭的王姐介绍的,到时候你要是买的多,他还能给你便宜点。” 这年头其实去废品站买报纸的人还挺多的,因为报纸特殊的时效性,过了就和废纸无异,所以消耗性也大,对城里人用处不大的废弃报纸,对乡下人来说却是宝,不仅可以用来糊墙,还可以铺床、擦玻璃……总之,用处多多。 王姐也不关心方明霆他们买报纸做什么,顺嘴多说一句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也成功让方明霆他们没有理由再拿回自己手中的钱。 方明霆也顺坡下驴称呼这位大姐为王姐,道,“王姐,太感谢您了。” 人总是这样,做一件事的时候本身没抱多大期待,但后面发现自己被重视总是高兴的。 这位王姐如今就是这么个心态。 等方明霆离开的时候,她脸上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在方明霆和这位王姐交谈的时候,季白杨就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直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季白杨才淡淡开口。 “现在,你能放开了么?” 在季白杨的提醒下,方明霆这才意识到他从刚刚起就一直拉着季白杨的手,他原本是担心季白杨冲动,后面和那个王姐说着说着话,方明霆就给忘了这件事。 好在附近没什么人,报刊亭的窗台又高,所以这才没人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一直拉着手。 而季白杨也一直安安静静的…… 方明霆不知道季白杨此时在想什么,主要是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语气也平淡的很,就像是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方明霆忍不住去观察季白杨的表情,想借此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最后的结果让人遗憾,即使方明霆听到季白杨的话后下意识松开了季白杨的手,对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 不过方明霆随即想起自己拉季白杨手的起因,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塞到季白杨的手里。 这是他早上出门前装的,本来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方明霆记得季白杨喜欢吃糖这件事,所以下意识用糖哄人。 但季白杨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一把糖,想的就多了。 季白杨知道方明霆这是拿自己当小孩子哄了,但不可否认看到这糖后,季白杨的心情确实好了点。 其实季白杨根本没像方明霆想象的那么生气,相比方明霆,季白杨更加熟悉 两人沉默着往废品站走。 与之前相比,方明霆的手里多了一份报纸,而季白杨嘴里多了一块硬硬的奶糖,被他用舌头翻来覆去的推动。 季白杨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快,两人就到了地方。 毕竟一个镇子能有多大,从头走到尾说一千米太夸张,但也真的没多远。 这里说是废品站,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空地,两边搭着棚子,下面堆着很多东西,在最里面有一间平房,应该就是住人的地方。 大门口拴着一只狼狗,看见生人后就一直叫。 方明霆看见那只狼狗后,就下意识伸手挡在了季白杨前面,头都没转的道,“小心,有狗。” 季白杨闻言看了眼方明霆,脸上的表情却比方明霆的还要淡定,显然他是不怕狗的,但面对方明霆的保护,他却没说什么。 狗吠声很快就引来了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从平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方明霆和季白杨。 隔着大门,男人问方明霆,“你们来卖废品?” 话虽然这么问,但他扫视了一圈方明霆两人,也没看到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方明霆摇头,“您是潘叔吧,我们是报刊亭的王姐介绍的,来买报纸。” 或许是听到熟人的名字,也或许是听到方明霆他们想买报纸,这个叫老潘的男人没再说什么,转头去轰狗,让狗钻进狗笼子里。 在对方的帮助下,方明霆和季白杨终于走进了这个废品站。 听到方明霆想买报纸,潘叔将人领到了废纸区,“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拿吧,一斤两分钱。” 这个价格不算贵,看得出这位潘叔已经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给他们便宜了,但方明霆他们不是买报纸回家糊墙用的,而去想在上面找有用的信息,那么重复的报纸对他们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方明霆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报纸堆,问道,“潘叔,你这里有去年的报纸么?” 老潘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于是,方明霆将自己之前说给王姐的托词拿出来用了一次。 老潘活了这么久,大抵也没见过方明霆这么爱看报纸的人,忍不住看了方明霆一眼又一眼。 虽然觉得奇怪,但这事儿本质上和他没什么关系,不管方明霆买什么,对老潘头来说,都是报纸而已。 不过听说方明霆要找去的报纸,老潘头吧嗒吧嗒抽了口手里的旱烟,想了想,用手里的旱烟指着一处道,“你可以去那边翻翻,有些人家里有存报纸的习惯,我前几天刚收过一批,还没往县里的废品站拉,或许那里边有,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你们愿意找就自己找,我是没空帮你找的。” “这是自然的。”方明霆一口应下来。 说实话老潘头告诉他有,他就已经欣喜若狂了,本来方明霆打算要是这里找不到,他就去县里看看。 有了老潘头帮忙指的方向,方明霆和季白杨就开干了。 一旁的老潘头本来说好不帮忙的,但是看方明霆和季白杨这么努力的找,后面也忍不住搭了把手,不过即使这样,也没凑齐,好在方明霆也不需要去年全年的报纸,只要有今明两年冬天的就可以。 方明霆将那叠报纸翻了一遍,心中就差不多有数了。 季白杨一直盯着方明霆。 方明霆抬起头对着季白杨点了点头,季白杨的心中一沉。 忙乎了一上午,最后结账的时候,方明霆和季白杨手里拎的那两打报纸也才花了不到一毛钱。 老潘头送他们出去,一边走一边感叹,“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的娃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喜欢报纸。” 方明霆和季白杨对视一眼,经过刚刚翻报纸,两人对老潘头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对方没儿没女,老伴儿很多年前走了,他就守着一个废品站和一条狗过日子。 方明霆想到他们刚刚确定的事儿,决定提醒下老潘头。 方明霆将自己的猜测和老潘头讲了,不过给自己虚构了一个平常喜欢研究天气的背景,老潘头没读过几本书,但对方明霆他们这些文化人可是敬畏的很,而且方明霆一再提醒他冬天里修修房子和多囤些柴火。 很多人只知道洪水恐怖,却不知道有时候雪下大了也是能压倒房子的,尤其是一些房龄比较大的房子。 方明霆就是看到了老潘头住的老房子,又想到对方孤身一身,万一真出了事儿可能都没个发现的人,这才多提了一嘴。 老潘头虽然对两个年轻娃子的话半信半疑,但看方明霆郑重其事的模样,难免心里犯嘀咕,以前从没网 86. 最后的知青 两人从废品站出来,站…… 两人从废品站出来,站在大街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虽然他们找到了要找的报纸,但雪灾这种事儿说到底也只是方明霆的一个猜测而已。 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气象专家都没说话,方明霆一个门外汉仅凭几份报纸,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他? 方明霆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相信,他今天来废品站找报纸,本身也只是想提高些自己话语的份量。 他打算侧面提醒一下大队书记,让对方关注下今年冬天的天气变化。 仅此而已。 在一些不确定的事情面前,人是很难让别人完全相信自己的,甚至有时候说多了还会让人厌烦,但一两句提醒总不会显得太出格。 而且方明霆觉得,像是雪灾这种大型灾难性天气,不可能在发生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国家肯定会发布相关的讯息。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信息传递速度比较缓慢,而且这个时候的人们也没有养成关注这方面信息的意识,也就导致了这里面存在一个时间差,最终发生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不幸的事情。 方明霆要做的就是努力缩减这个时间差,所以当他看到一旁的季白杨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以为对方在忧虑这个事情,便主动开口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事情,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呢。” 方明霆本来想活跃下气氛,没想到季白杨听了却白了他一眼,“你猜错的几率大么?” 方明霆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了。 好在季白杨也没想从方明霆这里听到答案,他将手里的废报纸丢给方明霆,然后选了个方向就迈出步子。 “走吧。” 方明霆仿佛听到季白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叹了口气,但因为季白杨叹息的动作实在是太轻了,方明霆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脑子在想别的,所以反应就慢了。 方明霆跟着季白杨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问道,“我们去哪儿?” 季白杨闻言摸了摸兜里的那一捆钱,缓了一会儿,话再说出口的时候就变的坚定无比了,“去给我奶奶买药。” 方明霆听到这里就知道季白杨是相信自己的,他会觉得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季白杨是第一个肯毫无保留的对他交付信任的人。 而且季白杨这个人对方明霆来说意义也不同。 不过雪灾毕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方明霆即使心里因为季白杨相信自己而高兴,但也只仅限于向上牵了牵嘴角罢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药店,季白杨对这里算是常客了,连这里的店员都认识他,见了面就和他打招呼。 季白杨顾不上寒暄,直奔柜台让店员给他包药。 连店员都发现这次季白杨买的药比以往都多,药店里的店员都懂点药理,虽然明面上是店员,实际上和以前的学徒差不多,只不过现在不这么叫而已。 “你这次怎么买这么多?以前不都是七八包的买么?”店员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 季白杨回答的时候面色如常,显然理由是早就想好了的。 “感觉最近有点冷,打算多囤点,过年前省得再出来。” 店员也没多想,听到季白杨的话,顺嘴接了一句,“也是,不知道今年是什么鬼天气,这才几月就冷成这个样子了,别说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我平常上个厕所都小跑着去的。” 方明霆自从跟着季白杨进店之后,就一直安静的等在一边。 季白杨看了他一眼。 店员顺着季白杨的视线也看到了方明霆,他好奇的问了句这是谁,得到了季白杨“村里的知青”的答案。 或许是看出季白杨没什么聊天的心思,店员也开始忙碌手下的事情,他麻溜的将季白杨要的药材称好打包,然后分类包好了。 因为季白杨一直是按照方子抓药的,所以整个流程下来也简单。 “十四块八毛六分。” 店员将钱数算好,将单子递给季白杨,就等着收钱了。 季白杨听到钱数,手从兜里往外掏钱的动作就是一顿。 大概是看出了季白杨脸上的犹豫,店员以为对方是对价格有疑问,因为季白杨是老客了,店员也愿意解释几句,“有几味药材,年底的价格涨了。” 其实店员这话算是给季白杨递台阶了,药材这东西有时节性,季白杨偶尔也会卖给他们自己炮制的药材,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季白杨也确实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给急忘了。 季白杨今天身上装着自己全部家当,但抵不住他这次买的药材太多了,所以他身上的钱根本不够。 季白杨的喉结上下涌动了下,准备试着问下店员能不能赊账,他家里还有些药材,等出了手,他就有钱了。 但不等季白杨开口,他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是方明霆。 方明霆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店员的话,再看季白杨的动作就知道季白杨是没钱,所以他就从身上掏出了两张大团结。 店员看了看递到眼前的钱,又看了看季白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 还是季白杨回头看了眼方明霆,目光闪了闪,对方明霆说了一句,“我后面还你。” 方明霆自然是应了的,甚至还笑着回了一句,“不急。” 其实对于季白杨能接受他的帮助,方明霆就很高兴了。 至于一旁的店员,虽然他对这个出手大方的知青很好奇,但严格来说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只负责收钱就可以。 季白杨接过方明霆手里的钱,将药钱付了,然后两人这才出来。 方明霆手里拎着一堆报纸,季白杨手里则拎着他给他奶买的药,两个人的两边手都没空着。 季白杨对方明霆的帮助很感激,但这个钱就像是他在店里说的那样,他会还就一定会还。 工分是他和他奶明年一年的口粮不能动,卖药材确实能赚点小钱,但也只是小钱而已,想平上这账,季白杨不得不想点别的法子。 季白杨还真有别的来钱的法子,那就是上山。 其实在冬天里选择上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天气冷了,山里的野兽为了活下去,也会到处找吃的。 这个时候上山的人,非常容易变成到处觅食的野兽的口粮。 但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茬儿,季白杨在得知方明霆的猜测后,也会选择去山里冒险。 ——他要趁大雪来临前,给他奶奶囤够足够的药。 另一方面,自从知道方明霆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后,季白杨就更不想欠对方的了。 说他矫情也好,愚蠢也罢,季白杨就是单纯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个占方明霆的便宜。 如果方明霆知道季白杨的心思,可能会说他一点不介意方明霆占自己的便宜,甚至是欢迎对方来占的。 但季白杨不愿意,方明霆也只能慢慢靠近他了。 去了药店,方明霆也按自己之前的想法,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粮票都换成了粮食,又去肉联厂买了很多的肉。 季白杨在方明霆在粮站买粮的时候没说什么,但去了肉联厂,他也忍不住买了一些肉。 因为方明霆帮他付了药钱,所以季白杨手里是有钱的。 不过即使如此,季白杨也买的不多,挑的大多都是一些下水,肉也是选的最肥的那种,打算回家炼油,这也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的做法,将肥肉炼成油,盛在罐子里,能慢慢吃一整个冬天。 和季白杨的精打细算相比,方明霆花钱的时候就相当大手大脚了,他买的肉都是最瘦的那种,稍微带点肥膘的也都是五花肉。 这种肉炖起来特别香,但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性价比就太低了。 方明霆买的时候只管痛快了,等到季白杨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不过大抵是心里装了事儿,这次季白杨没有说方明霆。 再加上临近过年,肉联厂来了好多猪,肉价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贵,冬天食物不容易变质,也能放住东西,季白杨也就随方明霆去了。 不过还是在方明霆买肉的时候,帮他砍了砍价,不仅省下了一毛钱,肉联厂的师傅还搭了他们一条被粗劣处理过的猪肠。 方明霆当时看季白杨的眼光都充满崇拜,觉得季白杨太厉害了。 但季白杨的心情却不如方明霆的美妙,一副想吐槽却吐不出来的憋屈模样。 买东西还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哪里就值得方明霆这么崇拜他的? 季白杨想不明白,但也能将原因猜个不离十了,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添堵,他就当没看到有这回事儿了。 两人逛了一圈,他们每个人手里就差不多拎了四五十斤的东西。 不过他们也不用担心回不去,之前季长贵答应带他们回去,所以两人只要去镇政府路口等着他就可以。 季长贵也没让他们等太长时间,很快就出现在了路口。 他远远就看到了季白杨和方明霆两人了,但直到车停下,季长贵才注意到两人手里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呦,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季长贵即使是村里难得的富裕人家,看到这场面也不由感叹了句。 季白杨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方明霆就很擅长面对这些了。 “没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在这边过年么,我家里本来想寄东西的,又怕东西在路上坏掉,所以给我寄了点钱。” 方明霆这番话算是给自己手里的钱过了个明路,这样以后就算他再买些什么惹人眼的东西,也能糊弄过去。 87. 最后的知青 季长贵没有怀疑方明霆…… 季长贵没有怀疑方明霆的话,因为他们镇子上就有个邮局,每年到了年末的时候,也是邮局最忙的时候。 有的知青家里给知青寄东西,自然也就有像方明霆知青说的这样,家里直接寄钱的。 不过季长贵扫了眼方明霆和季白杨手里的东西,还是由衷感叹了句,“你家里人够疼你的呀。” 季白杨闻言担心的看了眼方明霆,好在方明霆面色依旧如常,并没有因为季长贵的话勾起什么伤心事儿。 方明霆早就不执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所以在面对季长贵的调侃,还能豁着一口牙床子笑着回答,“是呀,是呀。” 季长贵虽然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但他到底不是方明霆的长辈,也没好说什么,便像之前承诺的那样顺道拉上了两人。 季长贵不愧是村里除了大队书记外的第一聪明人,知道方明霆和季白杨买的东西太多,为了不给他们吸引太多的目光,便直接将车开到了季白杨的家门口。 虽然村子里不少人看见他开车拉着季白杨和方明霆,但只要他不停车,也就没人能看到车斗里的东西。 方明霆也不是傻子,自然承了长贵叔这份人情。 虽然被季白杨吐槽过一次,但方明霆依旧一口一个叔的喊季长贵,后者也显得非常受用。 人送到了,季长贵就将车开走了。 季白杨和方明霆将一堆东西搬到堂屋,老太太听到动静,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回来啦?” 季白杨应了一声,但他手上提了一堆东西,还是方明霆走了进去,和老太太聊了聊天。 老太太一切都好,就是两人回来太晚了,都快下午了。 季白杨又着急忙慌的去做午饭和熬药,方明霆就在旁边随时搭把手。 吃完饭和药,老太太就歇下了。 方明霆和季白杨这时候才有时间整理这地上的一堆东西,肉肯定是要处理一下的,毕竟现在还没落雪,肉长时间放着也容易变质。 处理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拿盐腌制了,不需要那么多香辛料,而且也方便,但味道就不那么好了。 好在乡下人也不讲究这个,毕竟平常能占个肉腥,就已经幸福的不得了了,哪里还会追求那么多。 季白杨原本真的打算将所有的肉都这么处理的,但是看到一旁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方明霆,季白杨突然意识到方明霆可能并不这么想。 虽然季白杨心里觉得麻烦,但还是问了下方明霆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肉。 这时候方明霆就把肉联厂的师傅送的那副猪大肠拎了出来,他拿着拿东西一靠近,季白杨就受不了的皱起了眉,语气也称不上客气的道,“你离我远一点。” 方明霆脚步听话的远离了些季白杨,他也知道手里的东西难闻,但看到季白杨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弃,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觉得委屈。 满脑子都是季白杨嫌弃他。 其实猪大肠已经事先被肉联厂的师傅处理过了,所以肠子上并没有什么不明物体,但是季白杨还是受不了,觉得恶心。 但这年头什么都金贵,只要是肉,管他什么部位的, 就是季白杨自己也买了点下水,不过他买的那些下水都是猪肝猪肺的部位,像是猪大肠什么的,他之前从不买。 一方面是这东西恶心,另一方面就是这玩意儿想处理干净极其的麻烦。 季白杨怕麻烦,但更重要的是不干净的东西,季白杨是绝对不会入口的。 所以当时肉联厂的师傅将这玩意儿当做搭头送给他们的时候,季白杨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 有点嫌弃,但一想到是白送的,拒绝又舍不得。 因为这个纠结的心理,所以季白杨允许方明霆将这玩意儿一路拎了回来。 现在,方明霆让季白杨用这个肠子灌肉。 季白杨看了方明霆好一会儿,然后认命的将其接了过来。 方明霆高兴的凑到季白杨身边,“我们用它灌肉肠么?” 季白杨不想搭理他,蛮心思琢磨着怎么将这肠子清洗干净点,但除了用盐搓,季白杨也想不出别的方法了,而他一旁的方明霆还没停止絮叨。 “灌肉肠的话,我们灌什么味道的,辣的,还是五香的?还是不要辣的了吧,五香的奶奶也能吃一点。”方明霆自言自语,然后就自己做了决定。 季白杨本来正在搓洗手中的猪大肠,听到方明霆的话,还是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他有时候都看不懂方明霆这个人,你说他任性吧,他时时刻刻也惦记着别人,说他懂事吧…… 不,季白杨否决了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 方明霆一点都不懂事,他要是懂事的话,就不会缠着自己清洗这猪肠子了。 冬天的水有多冷,只有碰过的人知道。 还没洗两次,季白杨的手就被冻的通红,虽然他有往盆里加热水,但天气实在太冷了,没一会儿水温就凉了下去。 季白杨将猪肠子扔进盆里,冷着脸的对方明霆道,“你这么想吃的话,就你来洗吧。” 方明霆就仿佛没看到季白杨黑沉的脸色一样,高高兴兴的挽起了袖子,应道,“好呀,好呀。” 季白杨觉得无法忍受的事情,在方明霆这里就变成了玩耍,猪大肠都被他玩出了花样。 季白杨本来是想惩罚下方明霆,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开始担心起那副猪大肠在被灌成肉肠前,会不会先被方明霆玩坏。 最后,操心的不行的季白杨还是无情的终止了方明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娱乐活动。 “你去烧水,等火起来了,就去剁肉馅。” 方明霆想再挣扎一下,但最终还是在季白杨的瞪视中乖乖的去干活了,但是他干活也没个安静的时候,时不时跑过来问问题。 搞的季白杨最后都没脾气了。 这时的方明霆也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意图,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然后快速去掉上面的包装纸,紧接着就塞进了季白杨的嘴里。 奶糖进入到温暖的口腔后就融化了,最先是舌尖先尝到一点点甜蜜的滋味,然后就迅速霸占了整个嘴巴。 季白杨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就看到了跟前蹲着的方明霆。 ——方明霆在对着他笑,高兴的仿佛吃糖的人是他一样,手里拿着一块空糖纸。 笑的那么高兴干嘛? 季白杨不想再和方明霆对视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一种再看下去就一定会发生什么的预感。 巧的是,在季白杨转开眼睛后,方明霆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字没说,又仿佛说了许多。 季白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气氛了,但不等他细想清楚自己面对方明霆时的心理变化,他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季白杨和方明霆对视一眼,然后就快速收拾起了屋子里的东西。 肉肯定是最先被藏起来的,猪大肠这种东西倒也不必。 村里有不少人看着他们进镇子,要是他们进镇子一趟什么东西都没买也不正常,而且季白杨清洗猪肠子的时候就在门口洗的,因为觉得这玩意儿恶心。 现在满地的水渍也不好清理。 季白杨打开门,看到了之前来过家里的孙康,还有一位女知青。 季白杨将人迎进来,无视了孙康和他打招呼的举动,对着屋子喊,“找你的。” 方明霆这时才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孙康他不意外,但张丽萍的到来显然是方明霆没想到的。 张丽萍还是第一次到季白杨家,看得出来她对来到季白杨家这件事有些紧张,和季白杨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看到方明霆后才舒了一口气。 倒是孙康不知道是之前就造访过一次,还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和张丽萍比较起来就平静多了,起码面上很平静。 方明霆将人迎进屋,让孙康和张丽萍找位置坐,而季白杨则继续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洗盆里的猪大肠。 方明霆率先开口,问两个人,“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张丽萍和孙康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方明霆则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开口。 客人快来了,方明霆看季白杨没什么表示,自己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便直接用碗倒了两碗水,让两个客人喝水。 似乎有了这个插曲儿,两人总算是用眼神商量出来一个结果了。 张丽萍看了季白杨的方向一眼,方明霆便明白了张丽萍的意思。 “我的事儿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张丽萍便懂了,她看方明霆说完那句话后,就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喝水,明白今天的事儿只要她和孙康不开口,方明霆是不会主动问的,也就索性直接说了,“我听孙康说你会修表?” 说完,就一脸紧张的盯着方明霆。 季白杨在听到方明霆说那句话后,就想直接端着盆子走了,好像谁乐意听他们说话似的。 但听到张丽萍的话,季白杨的手却下意识地松开了。 方明霆会修表? 而另一边的张丽萍还在盯着方明霆,似乎生怕从他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其实张丽萍和方明霆不是很熟,她今天贸然找上门也是因为从孙康嘴里听说了方明霆会修表的事情。 方明霆听张丽萍的话,也清楚了两人今天的来意了。 他笑着看了孙康这个大嘴巴一眼。 而一旁的孙康看房顶,看地面,就是不肯看方明霆,将心虚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方明霆没有否认,“我下乡之前有看过一些机械修理方面的书。” 方明霆说这话其实算是谦虚了,他在下址果冻小说网 88. 最后的知青 在方明霆下乡前,他只…… 在方明霆下乡前,他只是一个学生。 在这个年代,一个学生凭借自己的努力,攒下二百五十二块八毛五分钱的巨款,本身就是一件极其震撼的事情了。 而且方明霆攒下这些钱,不是因为他只能赚到这些,主要还是因为他懒。 虽然方明霆一直都知道自己七八天就能鼓捣出来的自制收音机,一台就能在黑市上卖出五六十块钱,但他嫌麻烦其实很少做这件事。 连方明霆的妈妈都不知道儿子有这个能耐,就知道方明霆藏的有多深了。 其实不光手表,方明霆还会修电视,缝纫机等等一系列东西,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主要是跟机械相关的玩意儿,只要给方明霆时间和充足的材料,方明霆不仅能修,还能复刻出来。 他就像是天生在这方面点亮了才能一样。 方明霆以前干过最多的事情,就是从废品站里淘来各种别人不要的废旧机械产品,然后尝试自己修复或者改造。 收音机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项而已。 方明霆自己尝试自己组装完成后,觉得没什么难度,也就对这玩意儿失去了兴趣。 不过,像是电视机等大件不容易处理的产品,方明霆都是直接在信托商店卖掉的,信托商店的人也非常乐意收,毕竟他们只要稍稍倒下手,就能赚好多钱。 坏掉的电视和功能正常的电视,中间可差着不少钱。 方明霆很少和人说这些事儿,一方面觉得没什么可以提起的场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方明霆告诉孙康自己会修表,主要是想让对方帮忙自己盯着点孙老师那边,毕竟花婶儿家和孙老师家住的比较近,而且花婶儿的大儿子还是孙老师出了名的追求者。 但他没想到孙康竟然这么快就把他卖了。 看着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张丽萍,方明霆终究没把话说死。 不过方明霆只说自己学过一点儿,却没保证自己会修。 看过和真正的会,这中间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但张丽萍却不在乎这个,她在听到方明霆承认自己确实懂一点儿这方面的东西后,脸上就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两朵红晕。 可能因为体质弱的原因,她的脸长期看上去都是那种病弱的苍白,也就衬得她脸上此时的红晕格外明显。 “那怀表的话,你能不能修?” 这下连一旁的季白杨都能听出这位女知青的激动了,更不要说就在张丽萍身边的孙康和方明霆了。 孙康见状,朝方明霆递过去一个祈求的眼神。 他似乎怕张丽萍发现,也担心方明霆没看到,翕动嘴唇,再次朝方明霆发出无声的祈求。 方明霆自然看到了,但他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吟了下,才对张丽萍道,“我得先看看东西,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应该的,应该的。” 张丽萍并没有因为方明霆没有立即回答自己,而产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相反方明霆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她心中升起些许希望。 万一,方明霆真的会修呢? “我有装在身上。”张丽萍说完,就连忙去翻自己的衣兜。 最后递到方明霆面前是一块非常漂亮的银色怀表,表面镌刻着复杂的花纹,缀着一根银色的链子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种东西了。 不管什么年代,老东西总是值钱的。 方明霆看了眼张丽萍,没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接过了那块表。 其实就算他们不问,张丽萍也准备说的。 她看着那块表,眼里满是伤感,道,“这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成分问题和我爸离婚了。” 张丽萍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了句,“某种意义上,这算是她的遗物了。” 虽然只能是寥寥数语,但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 方明霆看了眼孙康,对方的反应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张丽萍敢说出来,说明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但这怀表显然不是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显露在人前的东西,所以张丽萍才在知道方明霆会修表的事情后,抱着一丝期待的找上了门。 张丽萍知道方明霆帮了孙康的事情,所以是她是信任方明霆的人品的。 另一方面,像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也找不到第二个会修表的人了。 屋内的气氛短暂的沉寂了一会儿。 张丽萍的声音难掩希冀的问方明霆,“这东西,你能修么?” 而季白杨早就在张丽萍说自己身世的时候,悄悄避开了。 他的离开也让张丽萍松了口气,总归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次也是因为求方明霆帮忙,她才说出来的。 方明霆没有立即回答张丽萍,而简单的检查了下表身,又听了听怀表里面的声音,问了张丽萍几个问题,大致明白是什么问题导致的后,才说自己可以试试。 虽然得到的不是百分百的保证,但张丽萍还是大喜过望,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谢。”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显然,这已经是她期待中最好的答案了。 方明霆给了张丽萍一个过来拿表的时间,然后就轮到了孙康。 相较于张丽萍的怀表,孙康表的问题就不算什么了。 孙康本来带张丽萍过来的时候还忐忑的不行,但谁让她喜欢对方呢,而且他是知道张丽萍家的那些事情的。 孙康和张丽萍是高中同学,两人在上学的时候其实也没表现得有多亲近,但自从知道两人也要下乡后,或许是两个人的关系就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适龄的单身男女在远离家乡的时候,难免就会抱团取暖,从而产生一些朦胧的感情,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孙康都想好了,如果他和张丽萍像之前的知青一样永远回不了家,他就娶了她。 虽然他也赚不了太多工分,但他的体质总比张丽萍强点,大不了到时候他多干点,在乡下养活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 但感情归感情,方明霆会修表这件事真的是孙康不小心说秃噜了嘴,然后他才知道张丽萍的妈妈去世前曾经给她留下了一块表。 所以方明霆在心里骂孙康是大嘴巴,也没冤枉他。 说完事儿,张丽萍和孙康却不急着走,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掏出了五块钱,放到了方明霆面前。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这是修表的钱,不管能不能修好,总不能让你白忙活儿。” 前半句是张丽萍和孙康一起的意思。 后半句是张丽萍自己说的,能不能修好是指的她的怀表。 张丽萍的怀表是国外货,是当初她外公传给她妈妈的,纯手工打造的,也就意味着修复难度会特别高。 五块钱,在其他场合可能特别高,但对修表来说就没那么多了。 所以,张丽萍和孙康将钱放在方明霆面前的时候,都一脸的不好意思。 一副占了方明霆大便宜的模样。 方明霆也没拒绝两人的钱。 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一个举动往往比言语更能抚慰人心。 果然,见他收下钱,孙康和张丽萍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孙康甚至还有心思和方明霆聊了聊自己搬家过程中的趣事,他想从之前那户人家搬出来当然不容易,险些自己的衣服都拿不回来,好在方明霆给他找的这户人家够给力。 在孙康回去取东西的时候,花婶儿直接让三个儿子当孙康的护法,最后甚至自己亲自加入了骂战,然后才让孙康能全须全尾的从这家人出来。 聊到这儿,孙康自然又对方明霆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甚至打算过几天请方明霆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但这次却被方明霆拒绝了。 “我打算在家里看书。” 自从孙康高中毕业后,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书这个字眼了,当然会好奇的追问。 方明霆也没隐瞒,将自己打算好好复习的事情说了。 孙康不解的说道,“你是想争取下工农大学生的名额么?” 但刚说完,他就又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话,“这种不是不需要考试的么?” 所以,方明霆看书是为了什么? 似乎是看懂了孙康眼里不断闪烁的巨大问号,方明霆哽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国家不可能一直不恢复高考的,而且我们是知青,干活比不上社员,只有我们自身掌握的知识是我们的优势,这种情况下多学着点总是没错的。” 方明霆甚至还拿孙老师的事情,给孙康举了个例子。 孙老师本身就是一个凭借知识储备,完胜其他知青,成为了大杨村唯一一所小学的老师。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知识的重要性么? 方明霆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但孙康却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而且在方明霆拿孙老师举例子的时候,这位还有意无意的反驳方明霆的话。 “可村里知青这么多,但只有两个老师呀。” 方明霆:“……” 重要的是这个么? 好在在场的人除了他,还有一个聪明人张丽萍。 张丽萍几乎在方明霆刚提到‘国家不可能一直不恢复高考’的时候,眼里就快速掠过了一抹沉思。 相比孙康的吊车尾成绩,张丽萍的高中成绩绝对可以称得上优秀,虽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弃,但张丽萍却不甘心一辈子留在乡下。 方明霆提到的高考,对他们这种家庭背景,尤其是张丽萍的家庭背景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唯一的生机。 像是方明霆和孙康,或许还有机会去竞争下那少的可怜的工农大学生名额。 但像是张丽萍,工农大学生这种事情就想都不要想。 光政审那一关就够她喝一壶的,而且她很清楚她那个自私凉薄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帮她的。 但恢复高考的口号私底下喊了那么多年,又有哪一次实现了? 想到这儿,张丽萍依旧没报什么希望。 但有一点,张丽萍觉得方明霆说的很有道理。 比起干活,他们这些知青是肯定比不上村里的社员的。 就像大队书记特意照顾她,给她安排的那些只能赚其他人一半工分的活计儿,虽然工分减半,工作量也减半,但对她来说都很困难。 不过除此之外,村子里也是有不用费很大力气,却能赚不少工分的活计的,比如说,会计或者记分员。 但这种工作也是最抢手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再说了就算村子里没有,镇子上呢? 张丽萍对她父亲很是失望,以前她是不愿意让对方帮忙的,刚刚方明霆的一番话却让她转变了心思,如果她这辈子注定回不去,那她为什么放着那个人的资源不用,辛辛苦苦的活着? 这是对方欠她的。 张丽萍想清楚这点后,领着孙康向方明霆郑重的道了谢,然后才走。 89. 最后的知青(一更) 等两人走了之…… 等两人走了之后,方明霆才发现季白杨已经早早的离开了。 人是在堆放木柴的角房里找到的,季白杨正在一斧子一斧子的劈柴。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干了多久,方明霆找过来的时候,季白杨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看见方明霆进来也没停下手下的动作。 方明霆在一旁看的有些入迷,因为季白杨每一次挥动手中的斧子,身上的衣服随着动作上移,就会露出一截儿腰线。 季白杨的肤色不白,腰线也实在称不上细,但因为长期劳动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却好看极了。 方明霆觉得自己是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季白杨,但后者显然不这么觉得。 季白杨最终还是停下了劈柴的动作,不是因为感觉到累,而是方明霆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灼热到季白杨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的衣服都要被方明霆盯出一个洞来。 “人走了?”季白杨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汗,一边问道。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走了。” 不过季白杨这么一说话,方明霆就意识到季白杨嘴里的糖已经吃完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问季白杨:“你还吃不吃?” 季白杨有些无语,方明霆这是在拿他当小孩子哄么?刚说几句就问他吃不吃糖。 季白杨冷着脸说不要,方明霆也不觉得失落,反正今天的投喂小目标已经完成了。 他这边不说话,季白杨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他,“你会修表?” 因为早早避了出去,季白杨没看到孙康和张丽萍给方明霆钱的场面,不过在这之前却听到张丽萍的话。 方明霆会修表对季白杨来说绝对是一件新鲜事儿。 手表在这个年代就像后世的高档轿车一样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买都买不起,方明霆竟然会修? 方明霆看季白杨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也不像在孙康和张丽萍面前那么端着,将自己从小对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的事儿说了,顺便还说了自己之前自制收音机倒到黑市上卖钱的事情。 季白杨没想到方明霆竟然会告诉自己这么隐蔽的事情,虽然他之前也曾经告诉方明霆自己经常上山下地笼子,但严格来说,这是两种意义层面的事情。 虽然这个年代老拿投机倒把说话,但事实上这种事情也是分等级的。 像是季白杨这种,即使被人抓到,把理由找好,也不过是拉到全村面前批评教育一番,但方明霆要是被逮到,进去蹲蹲都是小事儿,搞不好要吃花生米的。 所以听到方明霆说这些,季白杨的神情就相当复杂了。 方明霆这话和直接将自己的命门交到季白杨手里差不多。 季白杨在开口的时候,语气也算不上多好,“你和我说着干什么,就不怕我去村里举报你?” 方明霆倒也没想那么多,他两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自然想将自己所有的事都分享给对方。 所以方明霆被季白杨警告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却还笑呵呵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出了季白杨话底下的关心。 要是季白杨真存了他自己说的那种心思,又怎么会说出来?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明霆觉得季白杨也没那么讨厌自己。 这对方明霆来说是一个好的信号。 方明霆直接问季白杨:“你会去举报我么?” 季白杨沉默了。 方明霆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然后大着胆子去摸季白杨的手。 他当然没有成功,因为在他的手刚触碰到季白杨的时候,后者就下意识甩开了。 季白杨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你做什么?” 方明霆心里有些失落,但面上却一副无辜的模样,他将自己的手心翻过来,季白杨望过去才发现方明霆的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颗,他曾经吃了很多次的奶糖。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方明霆的季白杨,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季白杨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解释说自己想岔了,以为方明霆刚刚想耍流氓吧。 季白杨也没脸说出口。 其实季白杨没想岔儿,方明霆确实色胆包天的想趁机和季白杨摸摸小手的,但随后季白杨的反应就告诉他,时机还没到。 方明霆是个有耐心的猎人,虽然这次没有得手,但不代表着他以后也没机会。 毕竟季白杨的反应虽然大,但他脸上也红晕也告诉方明霆,他并不排斥自己。 最终,方明霆手里的糖还是没能送出去。 不过他也不觉得失落就是了。 柴房的小插曲过去没几天,大杨村就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飘洒洒的坠落人间,等到人们意识到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落得有一尺厚了。 面对今年的第一场雪,最开心的莫过于村里的小孩子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此时都成了他们的乐园,村子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相比小孩子的欣喜,大人们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了,他们都是靠天吃饭的人,难免心里会犯嘀咕,但也仅限于对老天爷的抱怨,没人往雪灾的方向想。 季白杨从落雪后就变得有些沉默,一直往山的方向望去,方明霆以为他在担心那个住在山脚下牛棚里的老人,主动安慰他道,“你要是不放心,就送点东西过去,当初的灾年都扛过去了,今年也不会有事儿的。” 季白杨没有解释,但天刚擦黑的时候还是和方明霆一起往牛棚送了点吃食和一床旧棉被。 方明霆会跟着一起去,也是因为季白杨一个人抱不动这么多东西。 徐老头看到两人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就从棚子里探出头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发现。 季白杨将手里的棉被放下,看到老头的反应,解释道,“我们刚刚来得时候注意了,没人。” 季白杨说的是实话,现在外面天寒地冻,谁傻了才会在外面溜达。 听他这么说,老头才放下心,然后打量起屋子里多的那个人。 在徐老头打量方明霆的时候,方明霆也在打量这个房间。 牛棚之所以被称为牛棚,环境自然称不上多好。 屋内勉强支了个桌子,桌子上点了个油灯,这才勉强能视物。 整间房子的主题结构都是用黄泥糊了干草晒干砌成的,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墙面已经脱离了黄泥的本色,不少位置都黑黢黢的。 床是用稻草铺的,屋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个废弃的石槽, 就是大杨村最贫困的人家,家里的环境都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足见,当年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吃了多少苦。 同情这东西,方明霆有但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季白杨,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方明霆看完整个房间,目光才落在这位住在牛棚的知识分子身上。 这位让季白杨惦记的老头,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毡帽,长的其貌不扬,就是那种扔人堆里都不见得能记住脸的长相。 之前从对方的身形判断,方明霆觉得这位徐老头应该有七八十,但是真正看到对方的脸,方明霆就知道这人的实际年龄应该没那么大。 光看牛棚的条件,就知道这里的生活不好,在这里住上七八年,人显老也正常。 同一时间,徐老头也在打量着季白杨带来的这个年轻男人,不过他得知的信息就少了,大多来源于季白杨的介绍。 在季白杨的介绍下,徐老头知道了方明霆的身份。 一听方明霆来自南城,徐老头面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嘴里也忍不住感叹道,“南城呀,是个好地方。” 方明霆因为对方这一句话被勾起了好奇心,听这个人的话音似乎对南城很熟悉,难道这位老徐头也是南城的? 不过很快,方明霆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徐老头的口音听上去并不像是他们那边的人。 可能是对方有什么亲人在那个地方吧。 方明霆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心上。 徐老头没责怪季白杨将一个陌生人带到他这里的事情,毕竟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责怪季白杨的立场。如果不是季白杨惦记他,对方根本不用冒着个险。 如果说徐老头给季白杨奶奶看病是一场交易,那这场交易在季白杨给他几个饼子的时候早就结束了。 而后面季白杨对他的照顾,更多的是来源于对方的善良。 有些事儿,徐老头心里门清。 季白杨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将自己带来的饼子翻出来,放到桌子上。 因为是刚出锅的,所以饼子被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徐老头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但毕竟顾及着有方明霆这个生人在场,所以他再饿也没像先前一样抓起来就狼吞虎咽的吃了。 再加上季白杨这次带来的饼子还特别多,足足有十几个。 徐老头一边用手爱惜的扫过那些饼子,一边对季白杨道,“怎么送这么多来,你自己不吃啦?” “有呢,这些都是给你的,下了雪我不方便经常过来,索性就带多点。”季白杨说话的时候,手下还不停的往外掏东西,后面甚至还从兜子里拿出来了一小截肉肠。 看到那一小截肉肠,徐老头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虽然季白杨偶尔也会给他送点肉来,但量也不多,他此时看到肉肠,可不就眼睛发直么? 季白杨也知道这老头有多馋,他也是在家犹豫再犹豫,才切了这么一小截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给你过年吃的,你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次都吃了,到时候只能闻着别人家的肉香流口水,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徐老头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季白杨手里的那一小截肉肠,此时就是季白杨让他现在去外面的雪地打个滚,他估计都不带犹豫的,更不要说只是答应季白杨的话了。 当即就忙不迭的应道,“好好好。” 季白杨哪里看不出这老头是在敷衍自己,但送都送来了,对方怎么处理就不归他管了,翻了个白眼将肠放到饼子上,然后就去抱自己的带来的那一床旧棉被。 季白杨给老头铺棉被的时候,徐老头就对着灯光看那肥的流油的肉肠,然后又去看那一叠的金灿灿的饼子,黑黝黝的脸笑出了好几个褶子。 90. 最后的知青(二更) 这一趟,季白…… 这一趟,季白杨不止是给徐老头送吃得,更重要的是后面的叮嘱。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好不容易白天消停了会儿,雪还没化,我们来的路上又看见落雪花了,你一个人住半夜警醒些,别被雪压塌了棚子,到时候就是你喊救命,都不见得有人听见。” 徐老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尤其他还被季白杨当着方明霆的面教训,就算是一张老脸已经老成了树皮,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烫,只能拱手讨饶,“知道了,知道了,你一个男娃怎么像个老婆子一样絮叨。” 季白杨睁大眼睛瞪他。 徐老头不敢和季白杨对视,而是拿眼觑了一眼方明霆。 方明霆自从季白杨介绍完后,就一直没再开过口,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站着,是因为这屋子里压根没有坐的地方。 唯一的凳子在徐老头的屁股底下,方明霆总不能和一个半百的老头子抢位置。 而徐老头则对方明霆这个新来的知青充满了好奇,他不是好奇对方的身份,而是好奇这人竟然能和季白杨关系处的这样好。 两人要是关系不好,季白杨会带方明霆来看自己? 季白杨的狗脾气徐老头是领教过的,那真的是没法形容。 徐老头以前以为自己的脾气就够怪的了,直到遇到季白杨,才发现自己的脾气还行。 但人总是有个亲属远近的,季白杨的脾气再人嫌狗憎,对他却没得说,徐老头也知道季白杨这人是最嘴硬心软的,不然也不会冰天雪地的来看自己一个糟老头子。 所以他面对方明霆的时候,目光难免带了审视的意味。 徐老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方明霆发现了。 被一个老头子戒备的审视,对方明霆来说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但对方是季白杨的师傅。 虽然这个师傅有实无名,季白杨也从来没承认过,但方明霆知道季白杨是真的将人放在了心里,所以才冒着雪要给对方送一笼的饼子,甚至将家里不多的棉被也抱了一床过来。 徐老头开始主动找方明霆聊天,问的都是方明霆家里的事情,方明霆也基本做到了有问必答。 他对徐老头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但也没有因为对方住在牛棚里冷淡。 看得出两人聊了一段时间后,徐老头对方明霆的态度就好了不少。 季白杨从徐老头对方明霆开始查家底时就隐隐有些不耐了,后面看对方越问越起劲,季白杨就出口打断了对方。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再晚点就看不清楚路了。” 徐老头险些忘了这点,看外面黑黢黢的天色,脸上的神情也从意犹未尽转变成了焦急,“对对对,你们快走吧,雪地路不好走,看着点道,不要摔了。” 季白杨应了一声,没什么留恋的走了。 方明霆朝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季白杨走了。 两人走出去几十米的距离,方明霆回头看了眼,见徐老头还站在外面,便将这件事说了。 季白杨没回头,也没有停下,继续走。 方明霆看他这样也收回了目光。 虽然天色已晚,但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走。 因为到处都是雪,光线在雪地上折射,还是能看清楚一点路的。 方明霆以为两人会一路沉默到家,没想到走到半途中,季白杨会突然开口问他:“刚才徐老头那么盘问你,你为什么都乖乖回答?” “我当时没想太多。”方明霆是实话实说。 方明霆说完,其实是想看一眼季白杨的表情的,但季白杨比他走的快一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反问回去:“那你为什么大冷天给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头子送吃的?” 季白杨没回答。 方明霆直接替他回答了,“因为徐老头帮过你,你心里感激他,所以才一直照顾对方,你是一个好人。” 季白杨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方明霆也跟着停下。 没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之前还下着的雪,此时又停了。 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外面根本没有人烟,连鸟叫声似乎都没有。 季白杨没有向方明霆隐瞒过徐老头的存在,方明霆是个聪明人,季白杨知道就算他想瞒也瞒不过。 方明霆向他袒露自己到黑市卖收音机的事情后,季白杨直接将人带到徐老头这里,其实更像是一种交换彼此的秘密。 但季白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方明霆这里得到一句好人的评价。 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季白杨。 雪夜里,两人对立而站。 季白杨看向方明霆的眼神格外复杂,但因为有雪夜的遮掩,所以不那么明显,“你要是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方明霆当然知道季白杨指的是什么,实际上他可能比季白杨想象的还要了解对方。 因为当初那件事出了之后,季白杨那一段不长的人生经历就被扒了个底朝天,当然混在报道里的事情有真有假,但季白杨打人的事情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当初也被人有心利用过。 但那些,都抵不上方明霆眼前的季白杨鲜活。 方明霆也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竟然会爱上上辈子和他根本没有交集的季白杨。 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实在是神奇。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我看到的季白杨,我觉得这比一些人告诉我的,来得更真实。”方明霆的话其实也没多动人,但胜在真诚恳切。 这已经是方明霆第二次对季白杨说喜欢了。 相比第一次的不知所措,第二次的告白仿佛更滚烫一些。 季白杨听了就被烫的眼睛一颤,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然后就看到面前的方明霆朝他又走进了一步,然后季白杨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紧接着方明霆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很浅的吻,浅到几乎不能被称为一个吻。 天上刚出现一会儿的月亮再次被云团遮住,雪花再次飘飘扬扬的从空中撒下,但季白杨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离他只有几厘米远的人吐出的灼热鼻息掠走了。 方明霆的嘴唇只在季白杨的嘴唇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然后就退开了,然后他就静静地等着季白杨的反应。 是接受? 还是拒绝? 但最后,似乎都没有。 因为季白杨在意识到方明霆亲了自己之后,他的身体就失去了所有的反应,仿佛一个戳在雪地里的木头桩子。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来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季白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 在方明霆的眼里,对方这个跑路的姿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方明霆回到家,季白杨的房门早就紧紧的关上了。 顾虑到老太太还在家里,所以方明霆并没有去敲季白杨的门,追问到底。 他和季白杨住在一个房子里,这里又是季白杨的家,对方总是跑的老和尚跑不了庙的。 想到这儿,方明霆的心情顿时就松弛下来,然后熄灯睡觉。 他本来想第二天找季白杨问个清楚,没想到等他起来后,却从老太太嘴里得到了季白杨出门的消息。 昨天的雪到了后半夜就没在落了,但是之前的雪还没来得及化,早上就又冻上了,所以外面的温度极冷。 这么冷的天气,季白杨去哪里了? 方明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挥之不散的焦灼,但现在就他和老太太在家里,方明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接过往日季白杨家庭煮夫的责任,烧火做饭。 可是吃了午饭,季白杨竟然还没有回来。 这下子,方明霆也坐不住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下老太太,然后方明霆就出门找人去了。 他先是在村子里晃悠了一圈,本想问下有没有人看到季白杨,但他忽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这么像只无头苍蝇的找法显然是不明智的,方明霆打算去花婶儿家去找孙康,让他帮自己注意点季白杨,如果看到对方就和自己说一声。 没想到在路上却碰到了大队书记。 方明霆想起自己和季白杨去废品站找报纸的初衷,便忍住内心的焦急,和大队书记攀谈起来。 大队书记显然对方明霆这个年轻后生有印象,笑呵呵的和他聊起天。 话题慢慢的就转移到了雪上。方明霆为了让大队书记相信自己,也为了提高自己话的可信度,甚至还胡诌自己在气象站有个亲戚。 “我那个叔叔说,不管这天下雨还是下雪,什么多了都危险,暴雨容易引发洪水,雪大了也容易压倒房子,尤其是那些有些年头的房子,白天还好,要是晚上房子塌了,听都听不到。” 方明霆这话像是闲聊时随便说的,但是听到大队书记耳朵里却像是敲钟一样。 尤其是方明霆后面说的话,大队书记小时候其实是遇到过一次雪灾的。 就像是方明霆说的那样,雪灾天最容易塌房,当时大队书记只有六七岁,但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候塌了许多房子,死了许多人。 这件事儿给大队书记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毕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 那些人在前一天还都是鲜活的、会嬉笑怒骂的生命,第二天被大家伙从倒塌的房子里挖出来时就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 给当时小小年纪的大队书记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方明霆也算是歪打正着,大队书记本来就因为这两天下雪的事情心事重重,被他这么一推波助澜,顿时就重视了起来。 村里虽然有不少新建房,但也有不少人还住着老房子。 这些房子,要是真的塌了…… 大队书记决定回去就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这些老房子加固一下,别的不说,起码顶过这个冬天。 方明霆送走大队书记,看四周没人,就往牛棚的方向走。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方明霆还是想去看看,万一季白杨在徐老头那里呢。 结果,还真让方明霆猜对了,不过没全对,只有一半。 季白杨早上的时候确实来了老徐头这里一趟,不过他确认了下徐老头的房子没被雪压塌后,他就走了。 “您知道他去了哪儿么?”方明霆按耐住内心的焦急,追问道。 老徐头想了想,然后去屋里头翻东西,发现东西不在后,就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哎哟,不得了,那混小子进山了。” 91. 最后的知青(一更) 方明霆上山的…… 方明霆上山的时候想了很多,尤其是徐老头的话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我去年得了些药草的种子,做了点防身用的麻药,本来是为了山上的畜牲下山觅食时自保用的,那小子拿那玩意儿肯定是想去山里边。” 大杨村后边的山叫云崖山,因为山势陡峭和深,是出了名的危险,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都不敢独自一个人进去,尤其现在刚落了雪,大雪掩盖了山上的腐叶和枯草,也将一些动物的食物掩住了。 用徐老头的话说,山里都是些饿极了眼的畜牲…… “往年,那混小子没上过山呀,他奶的药费虽然贵,但他平常卖点草药加上做一些杂七杂八的活计,也能填上这个窟窿。你和他住一起,知道些什么吗?他最近很缺钱么?” 方明霆想到这里,步伐顿时走得更快了。 他知道季白杨为什么上山了,因为他借出去的那几十块钱。 季白杨不想欠他的,所以想趁雪灾前上山,寻摸点能卖钱的东西……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季白杨从下雪后就一直望着西边,他不是再看牛棚的方形,而是在看后面的云崖山。 可笑的是他还在安慰对方,方明霆现在无比懊悔,但凡他早一点察觉到季白杨的心思,将人拦下来,现在都不可能出现这种事儿。 若是季白杨出了点什么事儿,方明霆想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原谅自己。 方明霆越想心情越沉重,他都做好上山找人的准备了,没想到远远的竟然看到一个人影提着什么东西朝他的方向走来。 大雪不仅掩盖了一切,反射的光线也非常的刺眼。 方明霆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聚焦,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季白杨! 方明霆都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攥着他的心脏,然后狠狠的向上一抛,那种骤然失重感和一瞬间心脏供血过多的鼓胀感杂糅在一起,等方明霆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朝对方跑了过去。 季白杨手里提着一个笼子,身后背着一个筐子,看到方明霆的时候,脸上是难掩的惊讶,开口问方明霆,“你来做什么?” 方明霆没有回答季白杨的问题,他停下脚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住季白杨,用目光将人上下扫视了一番,确认对方全须全尾的,一点伤都没受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季白杨,后者似乎一点没意识到方明霆的担心,看四周无人后,便兴高采烈的扒开最上面的那层遮盖物,和方明霆分享今天的收获。 “你猜我今天抓到了什么?一只兔子,还有一只野鸡,兔子可以卖了换钱,野鸡咱们过年吃。” 季白杨今天是真高兴,他本来只是打算去山上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真的捉到了东西。 兔子是个成年的母兔子,目测起码有七八斤重,特别的肥,拿到黑市上起码能买个三四块钱。 另外一只野鸡和兔子比起来,就不太够看了,瘦不拉几的,估计是这几天没找到食物,看着有点蔫唧唧的,不过问题不大,现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季白杨打算先养个几天,然后等过年的时候再杀了。 野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离死期不远了,在季白杨脱下身后的筐子给方明霆看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 相比季白杨的兴奋,方明霆的表情就平静多了,相比这些东西,他更在意季白杨的安全。 “你上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季白杨觉得方明霆问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他往常也经常进山呀,怎么没见方明霆这么紧张。 似乎是看懂了季白杨想说什么,方明霆第一次在对方面前露出了严厉的表情,打断季白杨将要开口的话。 “你知道这次不一样,最近下雪了。” 任何一个人不管被何种理由被人训斥,可能都高兴不起来。 方明霆的话听上去其实也没多重,但季白杨刚刚还高兴的不行,方明霆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给他浇了下来。 慢慢地,季白杨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来。 方明霆也不是故意在季白杨高兴的时候找他茬儿,他沉吟了一声,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徐叔说,你拿了他的麻药。” 虽然季白杨经常一口一个徐老头,但后者的真实年龄到现在也才五十出头,这年纪他们叫爷爷不合适,方明霆便用徐叔代称。 当初季白杨听了也只是皱了皱鼻子,没有反驳。 方明霆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以及为什么用这幅口气和季白杨说话了。 季白杨脸上的表情总算没那么难看了,但怒气也从方明霆身上转移到了徐老头那里。 他抱怨道,“这老头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呀。” 方明霆沉默的看着他。 季白杨看方明霆这一副他不说清楚就不打算让他离开的架势,也无奈了。 季白杨承认归承认,但他承认时的态度却颇有些摆烂的意味。 “好吧,我承认是我拿的,不过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带上那玩意儿只是为了防身而已,我根本没打算往深里走,我又不傻,山里的狼那么多,我大喇喇进去,和给它们送饭有什么区别?” 季白杨说的是实话,他经常进山是为了寻摸两个钱花,安全肯定是放在首位考虑的。 其次,就算季白杨真的不要命,他还有一个奶奶。 为了他奶奶,季白杨是不会轻易冒险的。 季白杨觉得自己说完就没事了,但方明霆的神情依旧不算多轻松。 季白杨的耐心一直不是很多,现在就濒临爆炸,他眉头一皱,当即就说出了对方明霆的不满。 “行了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我都说自己有分寸了。” 但方明霆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季白杨的嘴,“你上山这件事和我借给你钱,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这次轮到季白杨偏着头不说话了。 方明霆懂了。 季白杨虽然是因为这十几块钱选择上山碰碰运气,但季白杨是个很勤快的人,又是卖草药,又是做木匠活儿,总之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法子赚钱,这么勤快的季白杨手里为什么没太多钱?还不是因为前不久,季白杨因为肘子的事情,给了方明霆十块钱。 所以根源还是在他这里。 方明霆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睛。 这还是方明霆第一次发现,原来对一个人好也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日子过的轻松一点……” 方明霆其实能理解季白杨作为男人的骄傲,但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造成季白杨困扰的根源时,方明霆的感觉就是难受。 季白杨承认自己上山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方明霆和他道歉这事儿就有点让季白杨慌乱了。 方明霆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他又没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季白杨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他其实不是个多愿意解释的人,但遇到方明霆后,却觉得自己总是在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天生克他。 季白杨脑袋里胡思乱想,嘴巴撇了撇,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事儿其实和你没啥太大的关系,我承认欠你钱确实让我有点负担,但我往年也经常在下雪后进山,下了雪山里的那些动物没吃得,就会出来溜达。虽然有点危险,但就像今天似的,收获也多。” 季白杨的解释可以说非常的中肯了,但方明霆听了却有些迷惑。 “可徐叔告诉我……” 话说到这里,方明霆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季白杨比他直接的多,直接压低声音吐槽,“那个死老头。” 方明霆不笨,甚至是天底下难得的聪明人,他一开始关心则乱,此时慢慢也回过味儿来了。 他有些迟疑,“徐叔他……” 季白杨肯定了他的猜想,“嗯,那老头在炸你。” 说完,季白杨又有些埋怨方明霆,“你说你怎么那么笨,这么明显的谎话你都听不出来吗?” 方明霆:“……” 方明霆幽怨的看了一眼季白杨。 他为什么听不出来,季白杨不知道原因么? 季白杨显然是知道的,就算他之前没有意识到,后面在方明霆的目光下也渐渐闭上了嘴。 这世间的事情大多只有局中人是看不清楚的,局外人看的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儿,方明霆开口说话了。 “昨天的事情,你还没给我一个答复。” 随着方明霆的话,季白杨也逐渐回想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 方明霆亲了他……然后他跑了…… 季白杨的脸逐渐红了起来,红晕在他的脸上漫延开,比最上等的颜料看起来都动人。 季白杨现在也想跑,但方明霆显然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的脸色变来变去,但始终不肯开口说话,便决定给对方几个提示。 “你讨厌我么?” 季白杨在心里摇了摇头。 季白杨当然不讨厌方明霆,不然依他的性子,方明霆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方明霆没有等到回答,只好换一个问题。 这次问题的尺度更大了,也更加让季白杨没有回避的空间。 “你讨厌我像昨天那样亲你么?” 季白杨的眼睛逐渐瞪大,方明霆则微笑着等待下文。 这次,季白杨依旧不肯张口。 好在方明霆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如果你再不回答,为了让你开口,我只好再亲你一次了。”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不假,方明霆还补充道,“就现在,要是被人看到我也没法子。” 这次,季白杨终于开口了。 季白杨忍着怒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是疯子么?” 方明霆挑了挑眉,脸上一点没有刚刚被人骂了的恼怒,反而都是对季白杨开口的欣喜。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方明霆不死心的追问道。 季白杨冷冷笑了一声,道,“我的回答是徐老头自己做的麻药自从做出来还没试用过,你要不要当第一个试药的人?” 方明霆抬了抬头,做思考状,反问回去,“如果那样的话,你给我亲一下么?” 言下之意,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季白杨服了,骂方明霆是个“疯子。” 他绕开方明霆往回走。 从远处看,就是在白雪皑皑间有两个人在雪地里追逐打闹,落在后面的那个人追了上去,似乎要拉抢前面那个人手里的东西,被躲开了几次后,貌似最后真的得逞了。 方明霆最后还是拉到了季白杨的手,不过代价就是季白杨身上的背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明霆走的慢了,还要被走出十几米远的季白杨骂。 方明霆能怎么办,只能任劳任怨的追上去。 92. 最后的知青(二更) 回去的路上,…… 回去的路上,方明霆还在纠结,“徐叔为什么要用这种事儿骗我?” 天冷的季白杨连白眼都懒得翻,方明霆问他,他问谁去。 谁知道那个鬼精鬼精的老头脑袋里在想什么。 方明霆想着想着,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看了眼季白杨,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说道。 “你说,徐叔会不会已经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话虽然是问句,但方明霆的语气听上去可不像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季白杨下意识回答了一句,“不会吧。” 随后,季白杨就听到了方明霆难掩笑意的声音,“所以你是承认我们两个有关系了?” 季白杨:“……” 季白杨没有回答方明霆的话,而是默默加快了步伐。 他懒得和一个傻子纠缠。 方明霆在后面紧追不舍,但他再说什么,季白杨都当做没听到一样充耳不闻。 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家了,巧的是两人刚到家不久,大队书记也来了,好在季白杨已经提前将自己从山上逮到的野味藏了起来。 大队书记来季白杨家,是为了通知方明霆和季白杨,村里准备找几个青壮年修老房子的事情。 季白杨的辈分虽然大,但也算是村子里的青壮年,所以他才特意来季白杨家跑一趟。 “我也去。” 出入意料的是对赚工分这种事从不热衷的方明霆,竟然主动要求要去帮忙,这可让季白杨和大队书记吃了一惊。 方明霆的理由倒是很充分。 “往常就算了,地里的活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像是今天这种事情总是多一个人出力能多一份力量的。” 这一番光伟正的话听的季白杨嘴角直抽抽,但大队书记听了却满意的不行,只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个叫方明霆的年轻人。 瞧瞧人家这思想觉悟。 因为外面天寒地冻,加上没有工分,所以村子里的青壮力其实不是很热衷这件事。 和其他人听了热情缺缺相比,方明霆主动报名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管怎么样,方明霆这个名字在大队书记心里总是向上升了升。 大队书记表示满意的时候,也非常的直接,连说了好几个好,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等他离开后,季白杨看方明霆的眼神就不对了。 方明霆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怎么了,我就不能去给咱们大杨村出一份力了?” 季白杨自然不会对这件事有意见。 因为他真正有意见的是其他的事儿。 自从季白杨在两人的关系这件事上松了口后,方明霆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去。 两人私下独处的时候还没什么,但是方明霆当着他们村的大队书记的面也笑得跟朵花似的是什么意思? 生怕两人的关系不被人发现么? 季白杨觉得方明霆这个人实在是让他看不懂,说他沉稳吧,时不时就会冒出点幺蛾子。 这个时代,对同性恋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年代。 季白杨严厉的警告了方明霆,如果他再这样的话,他就不和方明霆处对象了。 亲耳听到季白杨承认两人在处对象后,方明霆下意识又想笑,但他一看季白杨的神色,顿时就将那笑咽进了心里。 大队书记说的是明天,所以也不是很着急。 季白杨本来明天去黑市上把那兔子卖了,因为村里要修老房子的事耽误了,只能将去黑市的这件事往后推。 季白杨奶奶也知道孙子这次从山上带回来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因为等大队书记走后,季白杨就高兴的去拿给老太太看。 野鸡还好说,蔫不唧唧的趴在筐子底部,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但老太太看了眼那兔子,突然开口道,“呦,这兔子是不是抱窝了?” 刚开始方明霆没听懂什么意思,后面听老太太解释才知道抱窝就是这兔子怀了崽的意思。 拎着筐的季白杨闻言也傻了眼,为了确定这只母兔子是不是真的怀了孕,季白杨还将它拎出来给他奶奶看。 老太太到底比两个小年轻见识广,这么大年纪眼睛也不花,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此时季白杨将兔子拎近了,她看的就更仔细了,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错,这只母兔子确实怀崽了。” 季白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倒不像是猎人一样有着不可以杀怀孕的动物的原则,但到底是几条小生命,难免犹豫起来。 一旁的方明霆关注点就更奇怪了。 “兔子冬天还会怀孕么?” 季白杨都懒得搭理方明霆这个白痴了,倒是季白杨奶奶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和方明霆解释道,“兔子这种动物和其他的动物不一样,它们冬天也能繁殖,妊娠期也短,差不多只有一个月,一胎少的话能下六七只小兔子,多的话或许有十来只。” 方明霆听完,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某大洲野兔会成灾了,这可怕的繁殖力,要是当地再没天敌,可不就撒欢的生么? 季白杨奶奶解释完,又不嫌事大的补充道,“看这只母兔子的肚子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季白杨闻言,更加的头疼。 倒是方明霆眼睛亮了起来。 考虑到这只兔子的情况,最后季白杨连夜整出个笼子,他本来不想将这兔子放他奶奶屋里,但奈何他那个屋子太小,而方明霆…… 季白杨压根没考虑过方明霆,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将这兔子放方明霆屋里,后者能一整晚的观察这只兔子。 最后,母兔子还是母凭子贵的住进了季白杨奶奶的房间。 季白杨将装着母兔子的笼子放在了墙角,然后上面还盖了一层布又压了点东西。 只要不掀开,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的。 弄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 季白杨弄完奶奶那边的事情,然后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方明霆。 不是季白杨有多敏锐,主要是方明霆看他的眼神太直白了,都粘得快拉丝了。 季白杨的眼皮一跳,然后就狠狠的瞪了方明霆一眼。 要不是顾虑奶奶刚睡下,季白杨可能就直接骂了,但事实是他不能,所以方明霆只能用眼神警告对方。 季白杨想让方明霆适可而止,但后者却仗着季白杨有所顾忌,直接上来拉季白杨的手。 季白杨到底没有和方明霆发生什么大幅度的牵扯,方明霆想拉就让他拉了,反正等他洗漱完,方明霆就被他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后面一连几天,季白杨和方明霆都忙着大队书记说的修房子的事情。 虽然是大队书记发起的,但说实话重视的人不多,不过最后还是在大队书记的强制要求下进行了。 修房子,不光是扫扫雪的事情。 大队书记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车砖头和几袋水泥,然后就开始正式动工了。 不仅方明霆,孙康也是浩浩荡荡的修房子中的一员。 他本来不想参与的,但是一听方明霆也在里面,他就进来了。 方明霆主动告诉孙康,因为最近比较忙,他和张丽萍的表修好还要一段时间。 如果他们着急的话,钱可以先退给他们。 孙康连声说不着急,让方明霆慢慢修,这才揭过这个话茬儿。 方明霆和孙康被分去挖沙子。 这事儿他们熟悉,因为沙子就在河道边上,之前他们清理河道的时候就清出了不少沙子。 水泥按比例混了沙子和黄土,然后就能用了。 村子里二十几号人整整忙乎了两天,才勉强将村子里的危房修理了个遍。 除了村里的部分老人,最受益的就是知青所了。 其实修房子这件事儿参与的知青不多,但大队书记还是给知青们修了住处。 干活的人不敢抱怨大队书记,但对着知青的时候还是敢发泄心中的不满的,其中有几个汉子说话贼难听,又带脏字又荤素不忌的,直接将知青里几个小姑娘整哭了。 这个时候,季白杨正站在高架上给知青们修房顶,他左手拿着一块转头,右手用铲子从水泥盆里舀了勺水泥,见状冷冷的看了眼刚刚说话的人,道,“闭嘴。” 虽然看不过眼的人很多,但只有季白杨一个人站了出来,那人也没想到季白杨会大庭广众的这么给他没脸,也翻了脸。 以上这些都是孙康转述给方明霆的内容。 因为他们拉完沙子,就开始全村各处送水泥,方明霆也就错过了现场,等他回来的时候,只看到眼前即将爆发的冲突。 季白杨还好,稳稳的站在高架上继续修房子。 离他两三米的一个中年人却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副恨不得从季白杨身上撕下来几块肉的模样,只因为身体被周围的人死死摁住,这才动弹不得。 不过嘴里也没闲着,骂骂咧咧的。字眼粗俗的,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脏耳朵。 看到有人这么骂季白杨,方明霆当然不高兴。 不过很快他就在孙康的科普下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孙康住在花婶儿家,就和住在全村的舆论中心差不多。 不用忙地里的活计儿后,村里的妇人很快就开始了另一项活计儿,那就是纳鞋底,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可不就八卦村里的那些事儿嘛。 所以,孙康也很快了解了村子里的人员。 孙康凑到方明霆身边后,就压低了声音给他指了指人,“季白杨之前拿板砖拍的就是那个人。” 方明霆闻言,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暗光。 孙康大抵是在花婶儿家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如今对季白杨的态度没之间那么怕了,倒是对那个中年男人的态度跌到了底。 “就会欺负老人孩子的人,算什么东西!”孙康说完就毫不犹豫的啐了中年男人一口,然后继续和方明霆八卦,“别看他现在闹得凶,要是他身边的人真把手撒开,他也不敢冲到季白杨面前。” 孙康毫不掩饰的看好戏,但这场闹剧终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大队书记来了。 他本来是过来看进度的,结果看到知青所闹哄哄的,当即就黑了脸。 那个中年人本来还想恶人先告状,和大队书记说季白杨的不是,但很快就被几个女知青怼了回去。 最后,那人因为对女同志们说话荤素不急被骂了一顿。 四十好几的汉子,被大队书记当着众人的面像是训孙子一样骂,直接闹了个没脸,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 而这边大队书记骂人的时候,方明霆注意到季白杨依旧没停下手中的活计儿,便知道对方根本没受影响,心也就放了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大队书记那边吸引的时候,高架上的季白杨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方明霆。 他本来只是无意间的扫了眼,却注意到了方明霆看中年男人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呢?就很冷。 季白杨还是第一次看到方明霆露出那样的眼神,仿佛另一个人一样。 季白杨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93. 最后的知青(修) 在亲眼见到季…… 在亲眼见到季白杨和中年男人冲突的场面后,方明霆也想过这个叫做季东来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季白杨身上背的那件几十年冤假错案的真凶。 对方和季白杨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犯罪后将罪责嫁祸给季白杨,听上去似乎也顺理成章。 但现实生活不是情景剧,没有那么多复杂的阴谋诡计。 方明霆上辈子有个朋友就是刑警队的队长,对方曾经和他说过,其实这世界上大多数犯罪都是冲动犯罪,连环杀手和高智商罪犯只是极少数,不排除男人特别能装的可能,但凭借男人刚刚的表现,这个叫做季东来的男人似乎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有心计的人。 方明霆在观察对方的过程中,发现男人的腿脚似乎有些问题。 对方站着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一旦走起路来就能明显看出和正常人的差异。 因为被大队书记训斥,男人大概也觉得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便想着离开。 他离开的心情很急切,但奈何一双腿不配合,乡下的地又不是很平坦,所以男人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越发显得狼狈。 男人估计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狼狈,手下发狠的锤了下自己的腿,但随即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恶狠狠的朝着季白杨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明霆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男人的这一系列的反应很难不让人联想什么。 难道男人的伤和季白杨有关系? 随后,孙康的话也验证了方明霆的这个猜想。 孙康也看到了季东来的离开,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感叹道,“所以说,人活着一辈子还是要善良点,这人欺负季白杨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后面会从山上滚下来,变成一个残废。” 方明霆问,“从山上滚了下来?” 孙康道,“对呀。” 这件事在大杨村不算什么秘密,所以孙康见方明霆感兴趣,便将自己听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季东来的腿是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了狼群,然后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跌下了山涯摔断的。” 孙康说了一半,话音一转故作神秘的道,“你知道最戏剧性的是什么么?” 方明霆配合的摇了摇头。 孙康目的达成,脸上露出个餍足的笑,然后才揭露谜底。 “最戏剧性的是救他的人竟然是季白杨。” 方明霆虽然上辈子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门,但他对村子里的事儿知道的并不多,上辈子他就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知青,年纪不大,平时的交际圈也窄,除了上工,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呆在自己的买下的那间门老房子里,所以方明霆是真的不清楚季白杨和季东来的恩怨纠葛。 听到这件事后,方明霆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是真的惊讶。 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确实戏剧性。 孙康还在旁边继续说,“说起来季东来能挖草药卖钱,还要感谢季白杨。” 村里人看季白杨挖草药赚了钱,难免动了心思。 但草药和庄稼不一样,没接触过的还真是一头雾水。 于是,就有村民主动找上了季白杨。 本以为像是这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儿,季白杨会不愿意,没想到他一点不藏私,只要有人问他,季白杨都倾囊相授,以至于后面大杨村的小孩子都认识好几种药材。 季白杨教了很多人,除了季东来那一家子。 村里人对季白杨的做法也能理解,但季东来家最后还是靠挖草药赚到了钱。 孙康说到这里,都替季白杨觉得不平,“没办法,村子里沾亲带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季白杨不说,也有其他人告诉他们。好在季白杨也不在意,就算在山上看到,也只能当看不到。” 在孙康为季白杨当初的事情义愤填膺的时候,方明霆的神色却很平静。 面色平静不代表方明霆心境也这么平静,他大概能想象到季白杨当初的处境。 凭心而论,就算他站在季白杨当年的位置上,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预估的东西,如果只有季白杨一个人挖草药,村里人可能一开始只会心里不舒服,但久而久之就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但是教会村里人认药材就不一样了,山就在那里,谁想挖就可以去挖。 就算有人因为这件事找他麻烦,也没办法。 毕竟全村人都卖过草药,针对一个人和整个村子的人过不去可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收入上损失了点,但从长远来看,季白杨的这个做法是明智的。 事实也确实如方明霆猜想的那样。 孙康道,“前几年大杨村还真有不少人因为草药赚到了钱,但自然生长的草药数量到底在规模上追不上人工种植的,尤其一个村的人都出动的时候,大山外围的草药很快就被人挖光了。 这时候,有村民发现季白杨还在卖草药。后来他们才知道季白杨是去山里面挖的,大多数人见状都歇了心思,毕竟钱再重要也抵不过命重要,深山里有多危险他们都知道。 但季东来看季白杨几次进出深山老林,都全须全尾的出来,就以为自己也行,有天就偷偷的跟在对方后面,没想到那天他们遇到了狼群,他的一条腿就这么废了。” 方明霆听到狼群的时候,眼睛闪了闪。 孙康道,“他的命都是季白杨和狼群搏斗,拼死拼活救出来的,结果这孙子醒了以后居然说季白杨想杀了他。” 孙康都替季白杨感到不值,“如果季白杨想杀了他,还救他做什么,直接让狼群吃了他不得了。” 末了,还不忘鄙夷了句季东来的为人,“忘恩负义的东西!” 方明霆抬起头,看到故事的当事人季白杨此时正在往他这个方向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评价了句,“确实不是东西。” 孙康拼命的点头,“是吧,是吧。” 以前孙康特别怕季白杨,后面知道了一些事儿,那股害怕就成了敬佩,尤其是听到了季白杨和狼群搏斗的事迹儿,他再看季白杨的眼神简直能泛光。 要不是知道孙康喜欢的是女孩子,方明霆简直以为他要挖自己墙角了。 季白杨走到方明霆身边,也注意到了孙康看他的眼神,他瞥了孙康一眼,有点嫌弃的皱起了眉头,问方明霆,“他那是什么眼神儿?真恶心。” 孙康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方明霆的视线从孙康身上转移到季白杨脸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回答,“……崇拜?” “什么玩意儿。”季白杨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嫌弃,显然对他来说收到一个同性的崇拜并不能让他感觉到愉悦。 季白杨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傻站着,他问方明霆,“走不走?” 方明霆看了眼知青所的方向,“修完了?” 季白杨点头,“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收尾工作了,大队书记说可以走了。” 既然大队书记都放人了,方明霆当然选择走了。 路上,季白杨状似无意间门的问方明霆,“你刚才和那个二傻子一样的人在聊什么?” 方明霆稍微思考了下,确定季白杨嘴里的二傻子是说的孙康。 他手里捻着一根从路边揪来的狗尾巴草,实话实说道,“聊你之前的英雄事迹,听说你曾经凭一己之力打退了狼群?” 季白杨似乎对村里流传的这个故事版本早有耳闻,不厌其烦的更正道,“不是狼群,只有两只狼而已。” 说的就非常轻描淡写。 方明霆的呼吸在这时顿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那也很厉害。” 季白杨挑了挑眉,没有否认方明霆说他厉害的话,嘴角却一直有没有下来过。 方明霆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季白杨聊起他带回来的那只母兔子。 提起这件事,季白杨就头疼。 那只母兔子算是母凭子贵,在季白杨奶奶屋里算是安了家,因为在屋里养了活物的关系,季白杨担心屋里味道不好,还给兔子的笼子下面做了个可以活动的插板,每天隔一段时间门就要给兔子清理一次。 本来是他逮那只兔子是为了吃肉,现在肉吃不成,还要伺候母兔子的饮食起居。 季白杨怎么可能没怨念? “等它生完崽儿,就吃了它。”季白杨恶狠狠的撂着狠话。 但话虽然这样做,方明霆却不觉得季白杨能做到,毕竟刚出生的小兔子还离不开兔妈妈的照顾,季白杨想吃掉母兔子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门。 不过往好处想,兔子的生长周期短,只要他们能养住,未来还能缺口粮? 回了家,就差不多该做饭了。 第二天,方明霆起来的时候,发现昨天竟然没下雪。 这是好事情,但是村里人却有不少人怨声载道,觉得大队书记让他们修老房子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季白杨趁这个功夫多给家里囤了点柴火,而方明霆也终于腾出手有时间门给孙康和张丽萍修表了。 方明霆从家里带来的工具包有了用武之地。 孙康的那块表问题不大,只是里面有个零件松了,方明霆拆开表盘,将零件复位就修好了。摔坏的表玻璃没有合适替换的,只能保持原样。 但张丽萍那块怀表年岁久远的原因,修起来工程就大了。 方明霆在房间门里呆了一上午都没修完,眼睛倒是因为长时间门盯着一处,酸涩的不像话。 方明霆打算放松放松眼睛,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他先去老太太的屋子里晃荡了一圈,没看到季白杨,就找去了柴房。 94. 最后的知青 方明霆看到那垒的几乎和房…… 方明霆看到那垒的几乎和房顶一样高的柴火垛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多了吧。” 季白杨看到方明霆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斧子。 他直起腰也看向墙角堆放的柴火,擦了擦脸上的汗,道,“不多,我奶奶屋里一天得烧两回,还有你屋呢,这些也就够一个月的量。” 从早上起来,季白杨就在柴房里忙活了,如今看到满屋子的劳动成果,心里才有一种踏实感。 方明霆挽起袖子,道“我来帮你。” 季白杨拒绝,“不用。” 季白杨不是客气,他是见过方明霆干活的样子的。 说实话,让方明霆帮忙还不如他自己干呢。 方明霆被拒绝了也不伤心,他确实不擅长做这些,便心安理得的应了下来。 但他不干活,也不走。 季白杨看了一眼蹲在柴房门口的方明霆,张了张嘴。 他其实是想让方明霆出去的,柴房里空间本来就不大,如今堆满了柴,又挤了两个大男人更显得空间逼仄,但看到方明霆脸上的表情,这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柴房里又响起了富有韵律的劈柴声。 方明霆拄着腮看季白杨干了一会儿活,想到什么就站起身出去了。 季白杨看到方明霆离开,也没在意。 本来劈柴这件事就枯燥,他也没想到方明霆会呆多久。 但在季白杨劈柴、捡柴的时候,前不久离开的方明霆竟然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一根铅笔。 季白杨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看到方明霆从柴房里随便找了个木头墩子坐上去,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季白杨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你在做什么?” 方明霆也没藏着,拿着笔在空中比划了下,抽空回答了下季白杨的问题。 “画你。” 然后就大刀阔斧的在本子上勾勒起来。 季白杨听到方明霆的回答,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手里的斧子怎么挥都忘记了。 有一次,差点劈到自己的脚。 方明霆这才意识到问题,他安慰季白杨,“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 这场景让他如何当方明霆不存在? 似乎为了缓解季白杨的紧张感,方明霆在画画的过程中很少抬头,因为面前没有画板,方明霆就翘着腿,本子放在腿上,偶尔才抬起头看季白杨一眼。 季白杨一开始也觉得别扭极了,但方明霆抬头的次数真的很少,他似乎心中就有一副现成的画面,手下动作不停。 倒是季白杨这个被画的人看方明霆的次数更多些。 季白杨注意到方明霆画画的时候,平时上翘的嘴角会下意识的抿起来。 一个小时后,方明霆差不多画完了,他站起身,将本子递给季白杨。 方明霆画的是他劈柴的场景。 季白杨之前没有接触过素描,但也知道方明霆画的不错。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方明霆腰酸的不行,他看季白杨看着本子不作声,一边伸懒腰还不忘一边和季白杨邀功。 “好看吧,可惜我现在手边没有相机,不然我就可以拍下来给你看了。” 这个年代,照相已经是一项普及的技术了,一些小年轻结婚前都会选择拍一张相片,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拍照的习惯的。 季白杨就从没有照过相。 他努力将视线从本子上移开,扯开话题,淡淡的问了方明霆一句。 “你还学过画画?” 方明霆摸摸鼻子,“不算系统学过吧,小时候和邻居家的一个阿姨学过一段时间。” 回答完季白杨的问题,方明霆再次迫不及待的追问,“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的画儿呢?” 季白杨没有说话,但也没将本子还回去。 方明霆就懂了。 他笑了笑,凑到季白杨面前,开始恬不知耻的索要报酬。 季白杨在方明霆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季白杨没有阻止,而是任由方明霆说下去。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方明霆对他说,“你亲我一下吧。” 季白杨的眼睛颤了颤,抬起头看了眼方明霆。 他的眼尾长,瞳孔黑且亮,盯着人的时候,会有种凝视感。 方明霆只是想逗逗季白杨,没想真做什么,正打算说自己开玩笑的时候,就听到季白杨开口说了句,“好。” 诧异在方明霆眼中一闪而过,还不等他反应,方明霆就感觉到嘴唇上的温热感。 这还是季白杨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虽然时间短了点。 在方明霆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的时候,季白杨就退开了,又恢复成原本冷清的样子,还朝方明霆抖了抖手中的本子,“按约定,现在这个是我的了。” 方明霆现在哪里还关心画的归处,他舔了下嘴唇,打算再继续的时候,季白杨却不给他机会了。 拿到本子的季白杨像极了那些拔x无情的渣男,将方明霆推出了柴房。 “这里地方小,站不下两个人,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儿就去做饭。” 方明霆试图挣扎的,但力气明显拗不过季白杨,只能硬生生的被季白杨推到了门外。 方明霆看着眼前紧闭的柴门懊悔不已,但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悻悻的去做饭。 而门后面的季白杨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样,但耳尖和脖子却红了个彻底。 疯了。 季白杨脑海里一直重复这个词,但看了看手里的本子,他的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方明霆很快就做好了午饭,天冷后他们就在季白杨奶奶房间吃饭了,这样也不用季白杨再给老太太单独送。 北方的土炕非常的大,在上面支个桌子,摆上饭菜就能开吃了。 方明霆在开饭之前就去喊了季白杨,但是季白杨一直在柴房里磨蹭,直到老太太动筷子,他才慢悠悠的回来。 他回来后也不急着吃饭,还在堂屋里慢条斯理的洗手。 方明霆都被季白杨折腾的没脾气了。 吃饭的时候,方明霆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季白杨身上,但季白杨全程都当没看见。 老太太问了几句季白杨为什么准备那么多柴火,她虽然没有亲眼去看,但也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儿。 季白杨没和老太太说大雪的事儿,对方如今的年纪已经不能操心太多的事儿了,只是说反正冬天要烧,干脆一次性准备好,省了日后的功夫。 老太太点了点头,就将这个问题抛开了, 饭后,又是日常的熬药喝药的环节。 好不容易等老太太喝完药睡下,方明霆这才忍不住将人拉到了自己屋。 方明霆甩上门,就将人怼在了门上。 和他的气势不太相符的是他的语气,幽怨的就像是个深闺里的怨妇,控诉着情人的所作所为。 “你太过分了。” 季白杨的姿态倒是很闲适,即使大半的身体都贴在门上,脸上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听到方明霆的话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季白杨回复的理直气壮,“我有什么过分的,是你让我亲你的。” 方明霆咬牙,话是他说的没错,但他不是在开玩笑么? 而且哪有亲一下,就迅速离开的? 也太敷衍了吧。 方明霆想起季白杨亲自己的画面,眼神慢慢变得幽暗起来,他盯着季白杨的唇瓣,刻意压低的声音略显低沉,“我觉得我需要补偿。” 季白杨还没来得及问方明霆要什么补偿,方明霆的头就低了下来。 不过,很快季白杨就明白方明霆嘴里的补偿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说他们前两次的亲吻是和风细雨,那这一次对季白杨来说就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起初季白杨还有精力去想一下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好在方明霆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意识到季白杨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的时候,就慢了下来。 “呼吸。”方明霆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季白杨的眼尾已经彻底红了。 眼神重新聚焦后,季白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含嗔带怒的瞪了方明霆一眼。 他这样都是怪谁? 方明霆见状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安抚性的摸了摸季白杨的头发。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的手被季白杨摇头的时候无情甩开。 方明霆笑了笑,在季白杨平复呼吸的时候,无视他的怒视,手再次落在季白杨微肿的唇瓣上,然后语气微妙的说了句,“甜的。” 季白杨今天没有吃糖。 就在他忍不住想打掉方明霆手的时候,方明霆率先退开了,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糖,迅速剥掉了糖块外表的包装纸,将糖块推进季白杨的嘴里。 舌尖上尝到甜甜的滋味,在一瞬间确实成功转移了季白杨的注意力。 但很快,季白杨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方明霆的无耻程度。 这个年代的奶糖为了防止糖块和外层包装纸粘连,都会在糖块上额外裹一层米纸,这种东西非常的薄且易碎,方明霆剥糖的时候动作不算轻柔,所以糖块外面的米纸掉了不少在两人身上,方明霆用手拿糖的时候,手指上也免不了沾上了一点。 季白杨看到的就是方明霆舔自己指尖的画面,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毕竟米纸是出了名的难清理,就算季白杨自己吃的时候,也会将那层米纸吃掉。 但方明霆喂季白杨吃糖的时候,手指伸的太靠前,碰到了季白杨嘴巴的里面。 当时季白杨看到方明霆喂自己,便下意识的张开了嘴,所以方明霆的手指就那么直喇喇地触碰到了季白杨的牙齿和舌尖。 也就是说,方明霆的指尖上沾着……他的唾液。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毕竟两人刚刚就交换了不少彼此的口水,但方明霆舔完指尖,还说了句,“果然是甜的。” 明明不算多么暧昧的动作和话,却让季白杨瞬间觉得羞耻得不行。 95. 最后的知青 房间里的小插曲并没有…… 房间里的小插曲并没有进行多久,季白杨就推开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过两人很快就顾不上这些小事儿,因为到傍晚的时候,天上就又开始落雪花了。 两人发现的时候,院子里的青石砖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季白杨和方明霆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老太太也看出了天气的异常,睡觉前还感叹了句,“这是什么天气?” 季白杨睡不着,便坐在门口看雪。 灶台里煨着花生。 季白杨就一边吃花生,一边看外面的雪。 如果只看这些,季白杨做的事儿还能和闲情雅致扯上关系。 除了,他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房顶扫一遍雪。 随着外面的雪花越落越大,季白杨上房顶的频率变得多起来。 方明霆本来想替他分担一些的,但季白杨说不用。方明霆看季白杨这架势似乎准备熬一宿,便退而求其次的说两人轮换着来,季白杨才勉强同意。 不过方明霆没等到季白杨来喊他轮班,因为心里存着事儿,方明霆睡的非常轻,然后朦胧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道沉闷的响声。 方明霆睡的迷迷糊糊,反应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做梦,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方明霆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季白杨站在堂屋门口,一脸凝重的望着外面。 距离那道声音过去了十几秒,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方明霆还没来得及和季白杨说句话,季白杨留下一句“照顾我奶奶”,下一秒人就蹿了出去。 借着院子里的灯光,方明霆只能看到雪地里慢慢跑远的黑影。 而之前那个声响就像是什么灾难曲的前奏一般,就在方明霆停留在门口的一会儿功夫,远处又有接二连的坍塌声响起。 从声音的大小,方明霆大概可以估计出声源距离他的距离。 幸运的是,这次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但不幸的是,其中不乏一些人痛苦的哀嚎。 哭喊声和呼救声夹杂在一起。 在天灾面前,人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神奇的是在众多的声音中,方明霆很轻易的就分辨出了季白杨的声音,他听到季白杨的呐喊声,“快救人呀,有房子塌了!” 原本宁静的村子变得嘈杂起来,远处的灯光也接二连的亮起来。 没一会儿,季白杨奶奶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颤着声音问,“怎么了?” 方明霆定了定神色,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他进屋安慰了下老太太,知道季白杨去帮忙,老太太免不了担心。 但也知道这都是应该的。 方明霆安抚好老太太,又检查了下家里的屋顶后,也去帮忙了。 这时候,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方明霆在断垣残壁间找到了季白杨,对方因为救灾,身上脏的不行。 看到方明霆,季白杨诧异了一瞬,然后张开嘴刚想说什么。 方明霆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先一步回答道,“老太太醒了,屋子我也检查了,确定没问题我才来的。” 季白杨听到这里,才放下心,精神一松懈,脸上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到方明霆帮忙的这个时间,季白杨已经干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他是大杨村第一个发现不对并立即做出行动的人,那些家里没事儿的人都是被他的声音喊醒的。 或许是早早就接受了现实,季白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是周围人里最好的,疲惫的情绪只在他脸上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他就又投入到了抢险工作中。 方明霆也清楚现在不是长聊的好时机,挽起袖子,也努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救人,救物资。 在这个过程中,方明霆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里面有知青,有村民,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彼此的身份,他们脸上都是人类面对灾难时最普遍的情绪——茫然。 在微曦时分,难得一见的太阳终于从东方升起,一切抢救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这时候,方明霆看到了大队书记,对方站在季白杨身边,听季白杨说着什么,然后时不时的点点头。 好消息是因为发现的及时,加上之前大队书记带人修了村里住人的老房子,所以大杨村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坏消息是有几户人家不听劝,房子被雪压垮,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 虽然生气,但大队书记还是让季长贵开车送人去医院,像是这种骨折的重伤,村里的药匣子赤脚医生是看不了的,只能送去县里。 大队书记找季白杨一方面是了解情况,一方面也是希望季白杨和村里几个青壮年跟着去县里,遇到雪厚的地方,他们要用铲子清理路上的积雪,方便让拖拉机开过去。 季白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方明霆在季白杨出发前,主动走了过去。 他将怀里装着的东西掏出来,之前不知道情况,方明霆想着季白杨一夜没睡,就随手往怀里塞了块地瓜,此时正好给一夜没睡又一夜没吃饭的季白杨充饥。 因为藏在怀里,所以地瓜上还余存着方明霆的体温。 季白杨确实饿了,这一晚上他精力消耗极大,所以也没矫情,下五除二就将地瓜吞进肚子里。 方明霆后悔没带点水出来,他看着季白杨眼下的青色有些心疼,便想替季白杨去,但被季白杨拒绝了。 季白杨艰难的吞咽嘴里的地瓜,一边吃一边道,“没事儿,只是一晚上我顶得住,你帮我照顾好我奶奶,我顺便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方明霆点头。 季白杨看了看周围,又道,“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老头,一直没看见他,我有点担心。” 牛棚的房顶主要是茅草,比较轻,就算真的塌下来也砸不死人,加上大队书记没让人去牛棚帮忙,也就是说那边没事儿。 虽然住牛棚就意味着要接受改造的,但也只是让他们改造而已,真出了人命,大队书记也头疼。 所以,季白杨虽然担心,但却一点不慌,只让方明霆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 方明霆都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季长贵开着拖拉机过来了,车上方明霆还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孙康。 刚刚兵荒马乱的,方明霆都没看到对方。 两人打了个招呼,孙康从车上下来,方明霆本来以为他也要去县城里,后面才知道孙康是过来找他的。 “学校那边的房子塌了,大队书记让知青去帮忙。” 这下子方明霆不用纠结不能替季白杨去县里的事儿了,他也有活儿干了。 季长贵开着拖拉机,驮着病人走了。 车里能坐人的空间都被占了,季白杨和另一个年轻人就只能用一只手扒着车,另外一只手拿着铁锹,宛如两个左右护法,伴随着拖拉机烧柴油产生的黑眼,浩浩荡荡而去。 等季白杨离开,方明霆才跟着孙康往村小学的方向走。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知青先到了。 因为之前知青所经过加固,昨晚的雪灾并没有波及到他们,所以知青们的精神面貌相比受灾的村民看上去要好。 但到底是寒天雪地里被喊出来干活,大家看上去也没有多高兴就是了。 学校的受损程度远比方明霆想象的重,一共两排六间屋子,其中两间都塌了,其中一间应该是老师的办公室。 方明霆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孙艳孙老师。 或许是因为出来的匆忙,孙老师今天的穿着并不像往常那么得体,在里面穿的衣服上随便裹了个外套就出来了,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孙艳的白是那种很抢眼的白,即使在城里这种肤色都少见,像是釉质的瓷器。 方明霆注意到有不少男知青时不时都会往那个方向瞟几眼。 此时她正一脸心疼的从破砖烂瓦中努力扒拉自己的教案,有些完好无损,但也有部分沾了雪水破损,只能被迫舍弃。 在孙老师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对方看到孙老师脸上的心疼,说了什么。 隔着太远,方明霆也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方明霆注意到了面朝他们站着的孙老师脸上的神情变化。 那是一种立马放松的姿态。 或许是对方安慰非常管用,也可能是面对孙老师的情况提出了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方明霆和孙康加入知青队伍里干活。 见状,他一边从废墟里扒拉出一块看起来还能用的砖头递给身边的孙康,一边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孙康顺着方明霆的方向看了眼,就知道方明霆在问谁了。 孙康弯腰扒拉砖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噢,那个是潘老师,村里一共就两个老师,除了他,就是孙老师。” 大杨村是季姓,所以听到外姓,方明霆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位男教师也是知青了。 但没想到这个说法却被孙康否了。 “潘老师不是知青,他家是附近一个村子里的,高中毕业后被丈人安排到镇上做了几年老师,后面才被调来了大杨村。” 说到这儿,孙康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和方明霆道,“据说,是潘老师过不下去想离婚,女方不同意,后面女方爸爸估计是想敲打下他,将潘老师调到了大杨村,不过潘老师好像也不在意,干脆住在了学校。” 听到孙康说这位潘老师已婚的时候,方明霆扬了扬眉,抬起头看了眼那位潘老师的方向。 这位靠妻子裙带关系找到工作的潘老师长得非常瘦弱,但或许是长时间和书本打交道,自带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当老师的。 方明霆和孙康的闲话时间,很快就随着大队书记的到来而结束。 大队书记虽然早就知道学校这边的情况,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气,好在现在正值寒假,学生们也不着急上课,大队书记便让知青们先将学校清理出来。 这一忙,方明霆就忙到了中午。 96. 最后的知青【完整版】 因为季白杨…… 因为季白杨不在,方明霆便主动揽过了做饭和熬药的担子。 方明霆做饭算不上难吃,也算不上好吃,不过刚经历过雪灾,家里剩下的两个人也没吃东西的心思。 好在方明霆一直在旁边插科打诨的安慰老太太,季白杨奶奶这才勉强吃了点,又喝了药,药效起作用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白杨回来的时候,他奶奶还在睡。 季白杨进去瞧了瞧,也没叫醒他奶。折腾了一晚上又一天,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觉得累,更何况他奶奶这种身子骨。 季白杨洗手的时候,方明霆就去将中午冷掉的饭菜热了热端了上来。 中午的时候,方明霆用白面掺着杂面做了点馒头,如今热了热,卖相远比不上刚出锅的时候,但毕竟是馒头! 季白杨在外面跑了一天,又干的都是力气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时看到热气腾腾的馒头,也顾不上骂方明霆这个大少爷不会过日子,一口气吃了三个,进食的速度这才慢慢缓下来。 两人落座后,方明霆也拿了一双筷子,专门给季白杨夹菜用的,看季白杨吃饭的速度慢下来,这才开口和季白杨说牛棚那边的情况。 “房子塌了,但万幸的是人没伤到,我过去的时候,瞧徐叔的精神头还好,队里给他换了个房子住。” 方明霆隐去了徐老头抱着大队书记痛哭流涕的场面,总觉得当着季白杨的面说这些不好。 但季白杨什么人,他远比方明霆更了解那个老头子的本性,看到方明霆脸上微妙的表情,便明白还发生了点什么。 不过这在当前的大灾大难面前,算不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儿就行。 季白杨看到碗里方明霆给自己夹的腊肠,顿了顿,但也没说什么,沉默着吃了。 期间,两人又交换了些其他的信息。 方明霆想起季白杨这趟出去的主要目的,开口问,“送去医院的人怎么样?” 季白杨:“有两个包扎完就回来了,有一个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医生说得截肢,那人留下了,他家里的人回来筹钱。” 方明霆听完也有些唏嘘,但他也做不了什么,便揭过这个话题。 “县城里受灾的情况好点么?” 季白杨闻言答道,“县里的房子比乡下结实,就算有压倒的也只是个别,但其他村就不行了,现在医院里的床位都不够住了。” 其实不用季白杨说,方明霆也能猜到。 这就是信息的阻塞了。 两人不想聊这么沉重的话题,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雪,到了后半夜又开始落雪花,不过没昨天的大,一会儿就停了。 但后面几天都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的。 虽然不会再次出现压塌房子的事情,但这么一来低温冷冻也是个问题。 两人凑在灶台前烤火,季白杨和方明霆说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家没柴儿烧了,落了雪的柴再想点着火就难了。 这老天爷就像是不打算给人活头一样,将人往死了逼。 方明霆此时终于明白季白杨当初为什么那么着急的砍柴了,但枯燥乏味的日子也不是没有一点乐趣。 某天晚上,季白杨奶奶突然喊他们。 两人起初还以为老人家是哪里不舒服,慌里慌张的赶过去,后面才发现原来是季白杨带回来的母兔子下了小兔子。 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能生活带来一丝欢喜的。 方明霆看见那一窝小兔子,眼里闪过一丝新奇,毕竟他面前的可是真真正正的兔崽子。 就是……这个兔崽子长得可一点都不漂亮。 方明霆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季白杨就直白的说了出来,“这哪里像是兔子,和耗子一个样,丑了吧唧的。” 自从天气冷下来之后,季白杨奶奶担心这些兔子被冻死,就将兔子笼子挪到了床上,还拿出一个棉花的破旧垫子给兔子做了个简单的窝。 当然这些事儿都是季白杨亲手做的,季白杨奶奶只要口头指挥而已。 因为担心兔子的味道臭到老太太,季白杨还特意将笼子放在了最边上,所以季白杨和方明霆此时是趴在炕沿边上的。 听到亲孙子的吐槽,季白杨奶奶就笑了,“你以为自己刚生出来的时候有多俊?” 季白杨撇了撇嘴,他出生的时候就算再丑,也总比这几只耗子精漂亮吧。 季白杨带回来的母兔子还挺能生,一窝下了七八只。 季白杨看着这些嗷嗷待乳的小兔子,和另外一边原本非常害怕,但住了几天后安心趴在窝里坐月子的兔妈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自己这是请回来一只祖宗么? 季白杨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难处,最麻烦的是因为家里没有能给小兔子喂食的东西,所以这只母兔子还轻易动不得。 或许是季白杨脸上的嫌弃太过明显,季白杨奶奶忍不住安慰道,“过两天,这些小家伙就会好看了。” 季白杨脸上一副你说啥是啥的表情,但眼里明晃晃的嫌弃还是没有下去。 兔子看完了,怎么安排他们却成了问题。 季白杨原本就不同意将兔子放奶奶屋里,毕竟是个活物,免不了吃喝拉撒,就算他们收拾的再勤快,笼子里也有味道,很耽误他奶奶养病。 如今这只兔子又生了一堆小的,季白杨就更不愿意让它们住这里了。 但不放这里,放哪里呢? 季白杨头疼的时候,方明霆却提出来,“要不然放我屋?” 季白杨看了他一眼,“你不怕臭呀?” 方明霆苦笑一下,他当然怕了,但外面冰天雪地的,总不能让这一窝兔子冻死。 季白杨咬咬牙,准备将笼子搬自己屋里去。 季白杨住的是季白杨奶奶隔间,炕都是连在一起的,里面又窄又小,原本里面空气就不流通,再住一只兔子,味道可想而知。 季白杨是为了听他奶奶晚上的动静,方便第一时间过去照顾,后面季白杨奶奶喝了徐老头的药,病情稳定多了,季白杨也懒得搬了。 后面,方明霆住进来,季白杨就更没搬了。 所以方明霆才想将这活儿揽过来,但是季白杨是那种会轻易改主意儿的人么? 最后,方明霆站出来主动说,“你和我睡一起不得了。” 季白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一副不敢相信方明霆在说什么话的样子。 没想到季白杨奶奶听了这个建议,却高兴的拍了拍手。 “这个主意儿好,反正你们两个都是大小伙子,年纪又相当,住一起有人一起说说话儿,还暖和。” 季白杨拒绝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的目光越过他奶的头,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的方明霆,果然看到了对方弯下去的笑眼。 笑笑笑,笑个屁呀! 季白杨心里不住地吐槽,但嘴上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季白杨和方明霆住一起的事儿就被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而他之前住的那个小房间,则被腾给了刚刚出生的兔宝宝。 季白杨:“……” 方明霆几乎是喜气洋洋的帮季白杨换房间,老太太见了,拉住孙子,语重心长的叮嘱对方:小方知青不拿他们祖孙两个当外人,他们也不能寒了对方的心,那块八毛的房费就别收小方知青的了。 “小方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后面母亲又嫁了人,现在又来了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咱们平日里能多照顾他点就多照顾点。” 老太太哪里知道季白杨和方明霆的真实关系,说这些话完全是一片好心。 一旁的季白杨则是有苦说不出,赶鸭子上架的被架了上去,听到奶奶的话也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 季白杨黑着脸进屋的时候,方明霆正好喜气洋洋的给季白杨铺好被子。 地上则放着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洗脚水。 “你在外面都跑了一天了,泡个脚去去乏吧。” 估计是雪灾当天季白杨的表现被大队书记看在了眼里,这些天大队书记没少找季白杨做事情,季白杨也没推辞过,一天半天不见人影都是常有的事情,天蒙蒙亮出门,天边擦黑才回来。 方明霆明明和季白杨住一起,却整的像异地恋一样,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后面他提议两人住一起,完全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季白杨奶奶竟然真的同意了。 这对方明霆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而季白杨回屋后,本来是想质问方明霆想干什么的? 他们俩这关系在这个年代紧捂着都来不及,方明霆竟敢在他奶面前提他们俩住一起。 好在他奶没怀疑什么,不然季白杨真会和方明霆没完。 脑子里翻滚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季白杨一进门就被方明霆的怀‘柔’政策攻击了。 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像是被泼了水的木炭,只能滋滋的往外冒烟气,火星却是一星半点都不见了。 方明霆甚至还打算帮季白杨脱鞋子,被季白杨狼狈地躲开。 对于季白杨来说,虽然两人是恋人身份,但让对方给自己脱鞋什么的……季白杨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方明霆见状,只能遗憾的收回了手。 末了,还叹了口气。 他这不叹气不要紧,一叹气季白杨头皮都炸了。 方明霆当然没有伺候人的爱好,但这毕竟是他和季白杨光明正大睡一起的第一天,总是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的,但季白杨想的却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也就是亲嘴而已,方明霆提议他们住一起,是不是想做些其他的? 这个念头一起,季白杨顿时觉得连脚盆里的水的温度都上了一个高度。 此时用坐立不安这个词来形容季白杨最合适不过,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想看方明霆,又怕被对方发现。 都是精力充沛的年纪,有这种念头再正常不过,但他们屋和他奶奶的屋子只隔了堂屋…… 季白杨洗脚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方明霆向他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他要怎么拒绝才能最小程度的伤害方明霆。 方明霆早就洗漱好了,就等着季白杨洗完脚一起睡了。 但他左等右等,看季白杨似乎非常享受泡脚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马上睡觉的趋势,便拍了拍装满荞麦壳的枕头,准备自己先睡了。 他这一拍,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按键一样。 刚刚还一副沉迷泡脚的季白杨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速擦了擦脚,丢下一句“我去倒水”,然后就跑了。 方明霆有些不明所以。 季白杨在外面磨蹭了许久,但他累了一天,实在有些扛不住,推门进来准备和方明霆摊开好好聊聊的时候,就看到炕上的方明霆已经睡着了。 97. 最后的知青 第二天起来,方明霆就…… 第二天起来,方明霆就感觉季白杨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但方明霆当着季白杨的面指出这点时,季白杨却不肯承认。 “你想多了。” 雪灾过去后,日子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村里因为之前的整修工作,受损程度不算严重,最严重的应该就是村小学那间门坍塌的教室了。 房子肯定是需要重建的,毕竟开学后还要继续上课,但如今天寒地冻也动不了工,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冬天的时间门似乎过的异常的快,没多久就是新年了,这也是方明霆在大杨村过的第一个春节。 虽然雪灾让人们对新年的喜悦减损一些,但家家户户门口还是贴上了红色的春联,就算是手头再拮据的人家在这个时候也会大方的给家里割点肉,更不要说像是方明霆和季白杨这种早就把年货备下的。 季白杨怕惹人眼,不肯将全部的肉都炖了,但在方明霆可怜巴巴的目光下,还是做了一桌非常丰富的年夜饭,一老两小美美的吃了一顿,就算是过年了。 吃完年夜饭,紧接着就是守夜。 季白杨他们这边有个说法,就是小辈儿晚上守的越晚,家里的老人越长寿。 虽然明知道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季白杨还是每年都会熬到天明。 不过今年不一样。 今年,季白杨不是一个人守夜的,他身边多了一个方明霆。 吃完年夜饭,老太太就睡下了。 方明霆和季白杨一起在外边守夜,起初两人都是乖乖守着的,时不时喝点茶夜水,嗑点炒西瓜籽,打发时间门。 后面方明霆却坐不住了,大着胆子隔着桌子去抓季白杨的手。 季白杨也没挣脱,只是掀开眼皮看了方明霆一眼。 这一眼似乎给了方明霆许可一般,他的手动了动,从一开始的虚握着到后面变成握住了季白杨的整个手掌。 “我有东西送你。” 季白杨扬了扬眉。 两人回了屋子后,方明霆翻箱倒柜的从柜子里掏出了一块表。 这表是方明霆托孙康买来的,用后世的眼光看其实就是平平无奇一块表,但是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表已经非常精美了。 方明霆其实更想送季白杨一块怀表,瑞士做表的工艺就很不错,但可惜现在买不到,也就勉强用着这块表凑合了。 季白杨看见这块表的时候,眼睛睁大了一瞬:“你送我表做什么?” 方明霆笑嘻嘻的回答:“新年礼物呀。” 季白杨眉头拧起来,觉得方明霆乱花钱的毛病又犯了,直接推开方明霆的手,“我不要。” 方明霆其实相比手表,更想送戒指。 但戒指比手表还扎眼,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了块表。 “这个你必须收。” 方明霆将他那套信物的论调拿出来讲了一番,在他们那边,搞对象是需要一个仪式的。 听方明霆这么说,季白杨也就不推拒了。 察觉手下推拒的力气变弱,笑容又回到了方明霆的脸上,他兴致冲冲的解开腕表的搭扣:“我给你戴上。” 戴完,方明霆还拉着季白杨的手欣赏了下成果,夸赞道,“好看。” 季白杨刚才全程表情都很正常,但听到方明霆这句话,脸上的温度却开始攀升上来,他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将手从方明霆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你要是困就先睡吧,我自己一个人守着就行。” 方明霆不是很困,拉住季白杨,“我想和你聊天。” 两人便又坐下聊,后面干坐着有点冷,就躺着聊。 方明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情,讲自己小时候干过的蠢事,讲他学机械学电子元件的拆分组装……季白杨一直静静的听着。 不知不觉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年,天气稍微暖和了点,村里就决定将村小学的房舍整一整,总不能等开学了让小孩子们露天上课。 季白杨就是盖房子的其中一员。 方明霆闲着无事,也过去凑凑热闹。 盖房子不管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件麻烦事儿,不过今年村里格外大方,每个来干活的青壮年都有工分,还管一顿饭,没几天房子就盖好了。 因为雪灾的那件事儿,村里的人对季白杨改观不少,见面都会热情的打招呼,除了原来就和季白杨有龌龊的那户人家。 方明霆和季白杨在村里溜达的时候,遇到一个穿着破旧的妇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妇人看到他们便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丧门星。” 女人的态度和友善的村民们截然不同。 经过这么长时间门,方明霆对村里人大概也混了个脸熟,看妇人的表现,也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那是季东来的媳妇?” 季白杨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已经没有了情绪,对方明霆的问题也只是简单的应了句,“嗯。” 这次雪灾也不是所有村民们都没事,像季东来家房子就塌了,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季白杨不在意,方明霆却不能接受有人这么骂季白杨。 他拧着眉,表情有些难看。 不过方明霆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妇人拽着的孩子身上,那个小孩看着七八岁的年纪,嘴巴却一直张着,涎水控制不住的从张合的嘴巴里流出来,明显看着就有些不对劲儿。 方明霆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也注意到小孩手里抓着一把土,嘴角也沾了些土。 “那孩子……” 季白杨听方明霆说了个开头,就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了,淡淡的解释道,“那个小孩之前发高烧,那两口子不送医院,也不知道从哪里要了张符纸,烧了给小孩灌下去,等烧退了人也傻了。” 孩子傻了,两口子也傻了眼。 方明霆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完一时之间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呀。 但这事儿到这里还没结束。 季白杨脚下闲庭信步,告诉方明霆,“那两口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深信是我克了他家,所以见面必骂人。” 这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女人看到他就骂他丧门星的原因。 方明霆觉得季白杨不能就这么算了,但季白杨却觉得没有必要和对方计较。 季白杨想问题的思路也挺奇怪,“或许我是真的克他们,毕竟他们这一家子这些年确实挺倒霉的。” 他说完,又转头去看方明霆,“你怕不怕?” 方明霆不明所以,“我怕什么?” 季白杨眯着眼睛道,“万一我真的是丧门星,怎么办?” 方明霆无语,郑重告诉季白杨:“不信谣,不传谣。” 意思那些诋毁在他眼中都是谣言。 季白杨像只大猫似的眯着眼睛,对方明霆的回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两人相伴着回了家。 这样悠闲的时光,注定是短暂的。 在村小学的房子盖好后,学校就开了学,紧接着就是春耕。 除了村里的社员,方明霆他们这些知青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天睁开眼就是上地,吃饭在这种时候都已经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门了。 孙康就是其中代表。 每天早出晚归的日子,让孙康一冬天好不容易养出的肉迅速掉了下去。 方明霆还好,他之前就调换了自己的岗位,如今混在只拿一半工分的妇女队伍里,每天的劳动强度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孙康见到方明霆之后,方明霆先让他倒了几分钟苦水,然后便直奔主题。 “我让你做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说起正事儿,孙康也收敛了脸上的苦色。 他其实之前想不明白,方明霆为什么要自己打听潘老师的事儿。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方明霆是外地下乡,两人之前又没有什么交集。 但方明霆难得拜托他帮忙,孙康便将好奇心摁了下去,这不打听不知道,打听到的事情简直震碎了孙康的观。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听到这话,方明霆前倾的身子才慢慢回到原位。 张丽萍在过年的时候,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调到县里当了一名会计,孙康和张丽萍确定关系后,每隔一段时间门就会去县里,方明霆也就顺势将打听潘老师底细的事情拜托给了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打听出来了。 “那个潘老师真不是个东西,他在村里到处宣扬自己和妻子感情不和,实际上是他之前在县里的学校出轨了一个女老师,对方还怀孕了,潘老师的原配妻子知道了,闹着要离婚,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没离成,再后来潘老师就被调到了大杨村。” 这件事情的真相和村里流传的那个版本没有一分钱关系,但那个姓潘的却有恃无恐,处处给自己立苦情人设。 不就是仗着这是个出门就要开证明的年代,人员流动的不像是后世那么频繁,村子里有些村民可能一辈子都没进过县城,更不要说去打听这些不光彩的私密了。 孙康还沉浸在发现了一个人渣的感慨里。 方明霆也抬起头,望向村小学的方向。 孙康发现的这些只能说明这个姓潘的人品有问题而已,却不能证明对方和和孙艳的死有关系,不过方明霆却感觉自己和真相越来越近了。 没关系,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方明霆举起手,拍了拍孙康的肩膀,“辛苦了。” 孙康笑着说了句没什么,但对方明霆让他做这件事的初衷还是有些疑问。 方明霆没说即将发生的命案,只说自己上次见到潘老师的时候,察觉到对方看孙老师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太热情了。 孙康倒不觉得方明霆看上了孙老师,虽然后者在村子里却是挺受欢迎,但对他们来说,孙艳的年纪就是个问题,将近十来岁的年龄差,寻常人都不会将差距这么大的人联系在一起。 孙康便将这归咎于方明霆的好心,“你这人实在是太好了。” 方明霆也没纠正对方的想法,毕竟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在帮孙艳。 “孙老师一个女同志住的离村子太远不安全,花婶儿家的房子算是比较近的,你平常留点心,毕竟孙老师和咱们都是知青,平日里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孙康没多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孙康走了。 方明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理了理脑海中的线索才回去,然而当他推开院门,就看到了门口的季白杨。 季白杨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但是他望着方明霆的目光,显然不像是刚刚才站在这里的。 98. 最后的知青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季……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季白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的目光很复杂,季白杨理解不了这种复杂。 不过他看方明霆沉默也不在意,方明霆不说,他可以自己猜。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你对孙老师有点过于在意,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喜欢她。” 后面这个猜想被打消,自然是因为两人确定了关系。 方明霆既然喜欢男人,自然不会喜欢孙艳。 可方明霆又不是会无缘无故关注别人的人,即使他们同为知青。 季白杨是见过方明霆对其他知青的态度的,和对待村民们的态度差不多,知青里也就孙康和方明霆走得近一点,但方明霆却拜托孙康去照顾孙艳。 季白杨想了一圈,也想不到方明霆这么在意孙老师的理由,他的目光在方明霆身上搜寻了一瞬,最后竟然将原因归咎在一个最不可能的结果上。 他问方明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就像之前的雪灾。” 这次季白杨依旧没有得到方明霆的回答,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方明霆变化莫测的表情证明季白杨猜对了。 不过季白杨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看着方明霆的眼神非常复杂,“雪灾后,我专门跑了一趟气象站,那边的工作人员都说这是一场完全没有征兆的雪灾,但是你一个外行人却精准的预测了出来。” 去废旧站找报纸,更像是一个人已经提前预知了答案,胡拼乱凑论证过程的行为。 季白杨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将话语权让给方明霆,自己则目光沉静的盯着方明霆看。 方明霆长叹一口气,他不是不想告诉季白杨,主要是季白杨脑袋右侧那个飞来飞去的光球不允许他说出来。 “这个人比你聪明。”系统听完整段对话,煞有其事的做出了判断。 季白杨何止是聪明,他还足够细心,沉得住气,还有大胆。 要不是今天季白杨说出来,方明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露了那么多破绽。 虽然季白杨不知道方明霆是重生者,但估计也猜的不离十了。 方明霆的重生马甲岌岌可危,但系统似乎一点都不慌,它看够了热闹,才慢悠悠的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我可以帮你删除他的记忆,只要他不记得这段话,你就不用担心自己掉马了。” 方明霆却不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删除记忆能删多久,你没听出来季白杨从雪灾之前就开始怀疑我了么?就算是你删的了一时半会儿,他很快就会又猜出来。” 系统也觉得麻烦,“那你说怎么办?” 方明霆也非常头疼,感觉没有破局之法,但很快他就想到一点,询问系统,“是不是只要我不透露季白杨的未来,就不算违规?” 系统猜到了方明霆的想法,“你是想和季白杨摊牌?” 方明霆回道,“那现在还有别的法子么?” 他们确实无路可走了。 系统要是循规蹈矩的系统,方明霆就不会和季白杨在一起。 摆烂那么久,系统早就懒得管他们这些天道之子了。 只要不被天道发现,系统其实是随便方明霆折腾的,不过它还是叮嘱方明霆,“你注意点,有些话不能说,要是你被规则惩罚,可别怪我之前没提醒你。” 方明霆囫囵应了,“知道了。” 系统听了,这才挥挥小翅膀消失。 方明霆和系统对话的时候,季白杨就一直盯着方明霆,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他有心失望,但季白杨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离奇。 就在季白杨想放弃继续质问方明霆的时候,方明霆开口了。 因为许久没说话,方明霆的声音透着一股沙哑,不过这远没有他的话更让人惊讶。 “你没猜错。” 季白杨闻言眼睛下意识睁大,虽然他早有猜测,但真听到方明霆承认,他心底还是止不住的惊讶。 与此同时,方明霆的话也在继续。 “但我也只是模糊做了一些梦,雪灾就是第一个梦,也因为这个,我相信这些梦都是老天爷在给我示警。” 方明霆说完,就忐忑的等待着季白杨的反应。 季白杨倒是没表现的太惊讶,他还有心情问方明霆,“那第二个梦是什么?” 方明霆看季白杨的表情还算镇定,回答了季白杨的问题。 “孙艳的死亡。” “什么?” 方明霆点点头,像是在肯定季白杨没有听错一样,补充道,“而且真凶一直没抓住。” 季白杨震惊么?他当然很震惊,但相比震惊,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刚刚听到他和孙康的对话,也猜到了方明霆的想法。 “你怀疑潘老师?” 方明霆点点头,虽然不应该主观臆断,但目前来看那个姓潘的确实嫌疑最大。 不过光凭对方作风有问题,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杀人凶手。 “所以我让孙康多看着点孙老师家。” 一时之间涌入脑海中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从目前看方明霆的做法确实是最稳妥的。 季白杨道,“孙老师是个好人,我们应该救她。” 方明霆有些无奈,这才多一会儿,季白杨口中救孙艳的人就变成他们。 季白杨是不是有点太容易相信人了。 方明霆了解季白杨,如同季白杨了解方明霆,季白杨注意到方明霆看自己的眼神,就朝对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上的银色腕表,意思在说他相信方明霆本就无可厚非。 其实今天季白杨听到方明霆和孙康的对话不是偶然,因为下地干活不方便带表,所以季白杨平时都是将表放在家里的,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再戴上。 就像是今天,季白杨回到家就戴上了方明霆送自己的手表,他又不能给别人看,自然是想给方明霆看的,哪成想后面竟然撞破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 方明霆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心中的想法也再一次变得坚定。 就像是季白杨想救孙艳一样,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下季白杨,绝对不会让季白杨重复上辈子凄惨的一生。 “抓凶手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这一点上,方明霆表示同意。 大杨村相比许多地方还算得上民风淳朴,但是这里却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 相比身为外来人的方明霆,季白杨显然更了解这个村子的人,“恨孙老师的人很多,但是想让对方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先理清孙艳身边的人物关系。 这一点,方明霆之前就做过些工作。 如今,就是分析谁有作案动机罢了。 “有点难。”方明霆看向一边正在撸小兔子的季白杨,实话实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之前看着丑不拉几的小兔子们身体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绒毛,季白杨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撸兔子,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有事没事就会摸几下。 兔子妈妈之前因为要留着给小兔子们哺乳幸免于难,后面不用兔妈妈喂小兔子了,季白杨也没杀了母兔子。 明明是个十分心软的人,嘴上却不肯承认。 不过季白杨越这样,方明霆越爱他,平时也就照顾了季白杨的‘体面’,没有戳穿他。 季白杨以为方明霆泄气了,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很困难,但是明明知道对方会死还袖手旁观,季白杨做不到。 不过季白杨是想得开的,他们能做的不多就做不多就好了,就算真的不行,他们也可以提前给孙艳示警,如果做了这些,孙艳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那他们也没有办法。 孙艳的人际关系不算复杂,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觉得孙艳死于谋杀的可能性极低。 那剩下的就是激情杀人了。 方明霆没告诉季白杨的是,相比杀害孙艳的凶手是谁,他更在意当晚季白杨为什么会出现在孙老师家附近? 不过摄于规则的淫威,方明霆不能说。 “别泄气,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总会水落石出的。” 春耕之后,就是大杨村最高兴的日子了。 ——水库放水。 将往年蓄的水放掉,为夏日蓄水做准备。 这不是最让大杨村开心的,最让他们开心的自然是开闸放水带来的福利。 鱼苗们在水库中自由自在的生长了一年,终于到了可以给人类大快朵颐的时间,今年正好轮到大杨村吃鱼,村民们可不高兴么,就连知青们都为这件事高兴,闲暇时间都在谈论分鱼的事情,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过节的气氛中。 季白杨因为雪灾的事情,在村民中的名声一下子好起来,这次也担任了捞鱼时的得力干将。 很快就到了水库放水的日子。 季白杨天不亮就走了,方明霆睡的还迷迷瞪瞪,看见对方起来,也跟着想起来。 最后被季白杨按了回去。 “你接着睡,现在去也没什么好玩的,等到吃过了早饭再去,那时候就可以捞鱼了。” 季白杨都这么说了,方明霆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等他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方明霆给老太太做了早饭,正收拾碗筷的时候,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刚走出屋门,胳膊就被来人抓住了。 方明霆之前见过对方,是花婶儿的小儿子。 看到对方着急的表情,方明霆心里就涌现不好的预感,但他没有让对方说话,反客为主拽住对方的胳膊,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直到出了院子他才松手。 方明霆现在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冷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慌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 被方明霆这么一打岔儿,小孩也有点懵,听到方明霆问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小太爷掉水里去了。” 99. 最后的知青99 听到小孩这么说,…… 听到小孩这么说,方明霆的第一个反应是——幸亏他有先见之明的将人提前拽了出来。 不然,被老太太听到这话,还不知道会被吓出什么好歹呢? 游神想了想这个,方明霆才开口问季白杨的下落。 “季白杨人呢?” 方明霆觉得自己此时非常的克制和冷静,但是在花婶儿小儿子眼中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方知青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用力的出奇。 小孩子说话本来就有颠三倒四的毛病,但被方明霆这么一吓,小孩儿丢失的逻辑竟然自动找了回来,修正了之前带有歧义的话。 “有人掉水里了,小太爷跳进河道救人了。” 是救人,不是落水。 方明霆意识到这点,紧缩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下。 他相信季白杨肯定是有把握才敢去救人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方明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是不紧张,而是紧张过了头,以至于大脑自动封闭了自己的感官,才给他造成一种自己很冷静的错觉。 “走吧,我们去看看。” 方明霆离开前,特意和老太太说了一声,他没提季白杨下水救人的事儿,只说自己想去河道边凑个热闹。 老太太也没多想,还说让他们在外面多玩会儿,不用着急回来。 方明霆应了,将院门关上,这才往外走。 季白杨家离距离河道有一段距离, 过去的路上,方明霆就注意到花婶儿的小儿子频频抬头看他,他低下头看过去,对方却飞快得缩了回去。 “怎么了?”方明霆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没想到花婶儿的小儿子闻言,却飞快摇了摇头,快到河道边的时候,更是直接拔腿跑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都说方知青是个很温柔的人,花婶儿的小儿子之前也这么认为,毕竟他吃过好几次方知青给的糖。 村子里几乎没有这么大方的大人,而且方明霆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温温柔柔的,所以大杨村的小孩儿几乎没有不喜欢方知青的。 但经历过刚刚的事儿,小孩子心里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方明霆也没在意一个孩子的内心世界,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季白杨。 方明霆扫了一圈,大概就明白为什么有人落水了。 乡下缺少娱乐活动,所以就形成了一旦有个什么事儿,全村出动的场面,河道边挤满了人,自然也就容易发生落水的意外。 方明霆走过去的时候,先用目光将季白杨上下扫视了一通,确定季白杨除了衣裳湿透外,人没啥事儿的时候,方明霆这才松了口气。 但目光落在地上的时候,方明霆的脸色也像众人一样凝重起来。 方明霆来的时候,季白杨正跪在地上努力的给落水的小孩做心肺复苏,但躺在地上的小小身子却没有丝毫的起伏。 很快,就有人通知了小孩子的父母。 方明霆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季东来的那个傻儿子。 跛着脚的季东来在村民的通知下急匆匆赶来,但比他更急的是他的老婆。 女人似乎是在来的路上摔过,一身蓝黑色的粗布衣裳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但这种时候没有人在意女人的衣着是否得体,当她看到地上的小小身子时,女人脸上似乎才有了表情,她扑过去,将正在救人的季白杨都挤开了。 方明霆本来想伸手拉季白杨一把的,被季白杨摇头拒绝了。 长时间的施救让季白杨有些脱力,他没有力气站起来,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凄厉的女声响彻了整个河道。 季东来慢了女人几步,但这时候也过来了,看到妻子怀里毫无生息的小孩子时,七尺的汉子也忍不住晃了晃。 女人哭了好一会儿,看到季白杨时,眼里闪过一抹亮得惊人的光。 方明霆意识到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拦,女人就将怀里儿子的尸体一把塞进丈夫手里,然后朝着季白杨扑了过去,嘴里嚷嚷着,“你还我儿子命来!” 河道边的人也没想到女人会突然朝季白杨扑过去,愣了下,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等村民们七手八脚的去将两人扯开时,季白杨脸上已经多了几个豁口子,一看就是被女人的指甲挠的。 有正好目击了整个过程的人和季东来妻子解释,“是季白杨下水救得你儿子,你咋倒打一耙呢?” 女人被几个中年妇女束缚着手脚,动弹不得,但目光依旧仇恨的盯着季白杨,那眼神恨不得从季白杨身上撕下来几块肉似的,听到这话,当即反驳道,“我呸,他会那么好心,他就是个灾星,杀人犯,要是没他我男人不会瘸,儿子也不会掉水里。” 众人理解一个母亲刚刚失去孩子的痛苦,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错怪好人,尤其对方的理由还是这么牵强。 “哎呦,东来媳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磊的死怎么能怪到季白杨身上,两人隔着十来米那么远,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呀。” “就是,说句没脸的话,我三四岁就能在河道里蛙泳了,但是刚刚你家小磊掉进去的时候,我看着那河水那么湍急,硬是没敢往里跳。人家季白杨想都没想,看到有人落水第一时间就跳了下去,估计连落水的是谁都没看清,你不说感谢的话就算了,竟然还打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话一出口,得到了不少附和。 方明霆看事态得到控制,默默走到季白杨身边,和众人一样用冷冷的目光看向女人。 季东来原来一直沉默着抱着自己的儿子,任由妻子对季白杨动手,如今看到妻子落到下风,这才施施然的开口。 但却不是众人以为的道歉,而是用嘶哑的声音叫了声媳妇的名字。 “娟子!” 一声娟子让季东来的妻子身体晃了晃,她回头看自己男人,结果只看到季东来沉默的摇了摇头,“我们回家。” 村民们虽然看不上季东来一家的做法,但是看到季东来怀里的小小身体,也说不出更多谴责的话来了。 季东来抱着儿子,和妻子离开了。 谁家没个孩子,也能理解季东来和其妻子的表现归咎于丧子之痛,怕季白杨寒心,转头安慰起了季白杨。 或许是因为救人后的脱力,季白杨的情绪不是很高,面对众人的关心也只摇了摇头。 捞鱼的工作托付给其他人,方明霆就陪着季白杨回家了。 一路上季白杨都很沉默,方明霆也就静静的陪着他。 好好的日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就连小孩子脸上的喜色都懂事的隐了下去,更不要说大人了。 方明霆和季白杨奶奶解释了下事情,回到屋里就看到季白杨已经脱掉衣服躺下了。 怕他着凉,方明霆连忙去烧炕,等忙活完,季白杨也睡着了。 方明霆没事儿就陪季白杨一起躺着,他以为季白杨早就睡沉了,结果他刚进被窝,就听到季白杨的声音。 “季东来骂我灾星没错,他的腿是我故意引狼咬断的,和老头子学了那么久,我知道怎么处理外伤,却拖着他在林子里过了一晚上,硬生生废了他一条腿。” 方明霆此时已经意识到季白杨的情绪出问题了,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陪季白杨一起躺着,手在隆起的被子上轻轻的拍了拍。 季白杨或许是从这举动中察觉到了方明霆的态度,沉默了会儿继续道,“但是我没想害过他儿子。” 方明霆回道,“我知道。”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季白杨却仿佛从中获得了无限的勇气,人也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探出了头。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 季白杨听了却反问方明霆,“你不觉得我可怕么?季东来的腿是我故意弄断的。” 方明霆摸了摸季白杨的头,没有直接回答季白杨的问题,却了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我一直觉得以德报怨这种事儿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以怨抱怨,以德报德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善良的人固然好,但是太善良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季白杨听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方明霆看他满脸疲态,拍了拍他的肩膀,“累了就睡会儿吧,有我呢。” 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季白杨明明不是很困,但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这期间,村里的干事送过来十几斤草鱼,这里面有季白杨在开闸放水中出力的原因,也有季白杨见义勇为的奖励。 虽然季东来家的小儿子还是没了,但是村里商量下了,觉得不能伤了季白杨的心,不然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儿。 钱什么的不好奖励,但是水库里的鱼可以多给几条的。 方明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么多鱼,只好将所有的鱼都养在鱼缸里。 等季白杨起来,就看到方明霆正和一鱼缸的鱼大眼瞪小眼。 季白杨过去瞅了一眼,直接告诉方明霆这样不行。 “鱼缸太小了,里面没有氧气,这些鱼很快就会死。” 方明霆问,“那怎么办?” 季白杨估摸算了下家里的盐,说全都杀了,做成咸鱼。 其实不是不能留几条,但留着也养不了几天,养久了鱼可能还会瘦,不如一次性全杀了。 季白杨知道方明霆不喜欢吃腌鱼,便决定给方明霆先做一顿鱼肉宴。 季白杨说干就干,连夜就将一鱼缸的鱼处理了。一点力没出的方明霆倒是大快朵颐了好几餐,享足了口福。 100. 最后的知青100 似乎是因为…… 似乎是因为将心底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方明霆,季白杨再面对方明霆的时候,态度变得坦然了许多。 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他比以往更黏方明霆了。 方明霆也欣然接受了季白杨身上的这份改变。 明明是最忙的三四月,两人却总能找到机会腻歪在一起,要说两人腻歪的时候,没有擦枪走火是不可能的,但是每次要紧要关头,方明霆都会急刹车。 季白杨的脸因为长时间的缺氧有些泛红,但这不影响他捏着拳头狠狠的砸了下方明霆的胸口。 “别闹。”方明霆赶紧握住爱人的拳头,苦笑着道。 季白杨这一拳虽然没有使太大劲儿,但到底是能拿全工分的成年男人,那力气不容小觑。 就季白杨刚刚那一下,方明霆胸口到现在还一阵闷疼,可见季白杨的力气之大。 季白杨不客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哀怨和质疑没有丝毫保留的传递给了方明霆。 方明霆怕季白杨继续闹脾气,将人又搂紧了点。 季白杨都怀疑方明霆是不是个男人,都到了这种时候,方明霆竟然能忍得下去。 方明霆要是知道季白杨的想法,一定会大声的喊冤。 天地良心,他不做到最后一步,完全是为了季白杨在考虑。 虽然最忙的春耕结束了,但是地里的活计儿从没少过,季白杨每天都要做很多的事儿,方明霆自然舍不得季白杨晚上再加班累了。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方明霆自然能察觉到季白杨的激动。 方明霆当即就善解人意的说道,“我帮你。” 季白杨却不是很领情,直接将人推开,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一圈。 这样一来,方明霆身上就没有任何的遮盖物了。 方明霆:“……” 惹不起,惹不起。 方明霆任劳任怨的将墙角另一床被子拖过来,扯开给自己盖上。 但是没过几分钟,他身上的被子就被再次抢走。 意识到季白杨这是不打算让自己好好睡觉了,方明霆很是无奈,不过好在这个季节的晚上也不是很冷,一晚上不盖被子也没事儿。 方明霆是个很少钻牛角尖的人,所以想开这点,就真的准备就这么睡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舒缓起来。 季白杨等了半天,不见方明霆那边有什么反应,掀开被子一看方明霆竟然一副已经入睡的姿态,心里顿时就火了。 他生气到了极致,反而笑了出来。 这人可真行。 季白杨也懒得和方明霆浪费时间了,不然弄的好像他有多期待那事儿似的。 想到这儿,季白杨就将多余的那床被子甩了过去。 季白杨以为方明霆真的睡着了,但是方明霆却在他将被子丢过去的下一秒,将季白杨整个人抱进怀里。 季白杨当然不肯给方明霆抱。 方明霆拥着乱动个不停的季白杨,轻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 季白杨不想听他说话,但是两个人的枕头紧挨在一起,季白杨身上的被子也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活动,折腾了一会儿,季白杨自己也累了。 方明霆小声和季白杨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肯做到最后一步的原因,但光这点还不足以让季白杨原谅他,等季白杨累了才肯让方明霆重新抱着他睡觉。 季白杨听方明霆讲了一晚上的生理课,第二天上工的时候也就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方明霆还好,他一个大男人混在妇女群体中拿着那三五个工分,本身就没人在意他几点来,几点走。 但是季白杨却不行,迟到一会儿就被记分员扣了一工分。 因此,季白杨一上午的脸都是黑的。 方明霆混在大妈群体里摸鱼,时不时就看眼季白杨的方向,好在季白杨除了上午的时候脸黑了点,后面脸色都很正常,方明霆也就放了心。 除了日常的上工,方明霆也开始准备起了高考的事情。 高考恢复的消息是在十月份,然后一两个月后全国各地就开始考试。就第一年的高考成绩来看,显然这一两个月的学习时间,对考生来说并不充裕。 方明霆虽然有重生的先天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些基础的知识也都还给了老师,所以方明霆准备提前开始准备。 学习,当然不能只一个人学。 下工后,方明霆就去找了大队书记。 他没说高考恢复的事情,只说想在村里小学里申请一间教室给知青们用。 方明霆早在村里重建村小学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了,如今只不过是说出来而已。 方明霆突然说想要一间教室,大队书记自然不会答应他。 但是方明霆早就想好了名头,他告诉大队书记,这是为了知青们有个学习进步的地方。 知青们虽然都是知青,但是彼此之间的学历却是不一样的,但更多的是高中没毕业,甚至是初中和小学的学历。 或许是清楚知识是自身唯一的优势,即使高考恢复遥遥无期,知青们中间还是保持着高涨的学习热情,每天上工那么累,还是有不少人捧着老旧的课本读。 但光着一点,当然不足以说服大队书记力排众议从村小学里拿出一间教室给知青们用了。 在这之前,方明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找大队书记唠唠嗑,给大队书记分析报纸里的政治正确是方明霆最常做的事情。 大队书记身为干部,对一些事情自然比村民们敏感的多,再加上方明霆的刻意引导,最后大队书记同意批一间教室给知青们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却不是像方明霆之前要求的那样专门给知青们使用,而是面向所有人。 大队书记对方明霆道,“既然是学习用,除了知青,村里的年轻人也要追求进步的嘛,既然如此,就一起用。” 方明霆对这倒是不在意,反正房间要到了,至于来学习的是知青还是村民,他也不关心。 大队书记也是个行动派,方明霆找完他没几天,他就在村里的大会上宣布了这件事。 除了个别知青喜不自胜外,村里人大多对这件事的热情程度不是很高。 因为村里虽然愿意空出一间教室给大家伙儿用,但时间却是在下工后。 白天干一天活儿累的不行,谁还有心思大晚上的去学习? 但村里既然给了,又只是一间空屋子而已,也没有人反对。 方明霆作为这件事情的发起者,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下工吃了饭就往这边走,每天雷打不动的学到十二点才回去睡觉。 孙康一开始是凑热闹,看方明霆去,便也跟着去。 但即使这样,整个房间里也就只有四五个人而已。 方明霆坐在最后一排,对如此低迷的学习氛围也不在意。 季白杨起初也来过几次,但是他干活厉害,在学习上底子却不是很好,小学没读完自然看不懂方明霆高中的课本,后面也就慢慢的不来了。 季白杨都是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孙康后面也不想来,但是张丽萍因为之前方明霆的提醒加上她家的关系,在县里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对方明霆有些盲目信任,知道方明霆天天都在学习高中课本,自己跟着学的同时,也逼着孙康一起学,还托人买到了高中的课本。 方明霆对这种事儿乐见其成,也就没管。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知青里开始流传一个谣言——高考要恢复了! 连大队书记都知道了这个谣言,就知道这谣言传得有多凶猛了。 起初,也不是没人想找到这谣言的根源,但是找来找去,问谁都是摇头。 高考恢复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真恢复过,肯定是假的! 但听过这个谣言的人不管嘴上如何,看着埋头苦学的方明霆和孙康,心里难免会犯一丝嘀咕。 如果不是高考真的要恢复,方明霆和孙康会学的这么起劲儿? 慢慢地开始有人对两人旁敲侧击,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面对这种问题,方明霆都是摇头,但学习的努力程度一点没有变缓过,每天依旧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如果方明霆大大方方承认,可能信的人不多,但是他越是这样学,其他人心里就越犯嘀咕。 人都是这样的,别人主动告诉你的消息,可能不会信,但那些说话藏着掖着的消息,反而会信个大半。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学习室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不仅知青们开始学,村里一些初中学历的人也出现在教室里,从没放弃过回程希望的孙艳自然也在其中。 方明霆在看到进门的孙艳时,拿着铅笔的手顿了顿,但一两秒后他就将精力再次投入到面前的课本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学习室里的人慢慢固定下来,像是方明霆这样每天雷打不动学习的有十来个。 教室里大多都是同龄人,大家除了埋头学习,偶尔也会彼此交流请教下问题,自然而然地也就熟悉了。 相比学到的知识,其实学习室对人精神面貌的改变才是最大的。 学习室里最年长的知青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知青,算起来已经下乡有十来年的时间,是所有知青里老大哥。 男人有十多年没摸过课本,刚开始学得很吃力,但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也渐渐找到了当初学习的感觉,整个人容光焕发,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男人的改变,不是个例。 知青们下乡的时间久了,回城无望,其实大部分的人内心都是麻木绝望的。 学习室的出现就像是打进他们生命中的一束光,即使高考恢复的希望渺茫,但这段学习的时光也足以温暖和改变很多人了。 101. 最后的知青 “方知青,这道题怎么…… “方知青,这道题怎么做呀?” 方明霆抬起头,看了眼拿着本子走到自己面前的孙艳,然后就低下头耐心给对方讲解。 这是一道高中数学题,题本身不难,只是孙艳没有系统学过高中的内容,所以解不出来。 方明霆将题目中的条件逆推一下,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辅助线,孙艳顿时就懂了,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连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太笨了是不是?” 按理说听到别人自贬,稍微有同情心的人都会选择安慰对方,但方明霆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过,他讲完题,就将手里的纸笔还给了对方。 这段时间,学习室里其实能听到不少和孙艳刚刚一样的声音。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的。 除了方明霆这一批知青外,其他知青都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学习过了,刚开始踌躇满志,但是真正开始学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不会学习了。 时间改变的不止是他们的心态,也让他们弄丢了自己的知识。 所以方明霆听多了这样的话。 有些人失落之后可能就再也不敢踏进来,但也有些人不服输。 方明霆没有安慰孙艳,但是方明霆一旁的老大哥却听到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对着孙艳呲起一口大白牙,“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真无地自容了,我下乡十多年,现在的知识水平估计和村里的小学生差不多,你这要是笨,那我岂不是笨到家了。” 孙艳听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大哥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就是被打击了。” 孙艳低下头,不说话。 老大哥叹了口气,他似乎是在安慰孙艳,也可能是在对自己说,对整个学习室里的人说,“可是咱们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一个奔头么?我现在白天下地累的要死,但是一想到晚上能看几个小时的书,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高考会不会恢复,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现在每天能学习就开心,我已经快四十岁了,还在努力,比起我,你们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还没咋样,你们自己就先打起退堂鼓,以后若干年后想起来,你们甘心么?” 学习室里不止一个人听到了这番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孙艳的反应尤其的大,低低的啜泣起来。 五六分钟过去,大家再次捧起了手中的书和笔,这一次隐隐有什么东西变了。 方明霆没有参与这场变化,但似乎也参与了。 晚上下自习的时候,季白杨来接方明霆。 孙艳看到季白杨,对着方明霆道,“你们关系好好呀。” 无怪孙艳会这样说,知青们虽然下了乡,但是依旧融入不进村里,有些知青即使在当地娶妻生子也融不进去,像是季白杨和方明霆相处得这么好的实在是少有。 方明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季白杨和孙艳打过几次交道,也能说上几句话,闻言解释了一句,“家里的煤油灯坏了一盏,只有我现在手里的这盏能用了,总不能让方知青抹黑回去。” 孙艳这才意识到今天确实没看到方明霆拿煤油灯。 “原来是这样呀。” 不过孙艳还是觉得两人关系好,不然季白杨也不会特意这么晚来送灯。 教室里的人不多了,方明霆走了之后就剩下孙艳一个人了。 以往孙艳都是和知青所另外一个女知青一起搭伴回家的,但是今天对方不舒服没有过来,孙艳就落了单。 出于绅士风度,方明霆问了句要不要他和季白杨送孙艳回家。 孙艳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她站起来收拾了下课本,然后笑意盈盈的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们了。” 季白杨想起方明霆之前说的事情,当然不会拒绝。 方明霆等孙艳关门的时候,瞟了一眼职工宿舍,看到里面黑着灯,就收回了目光,随口说了句,“潘老师睡的挺早呀。” 孙艳和这位仅有的同事关系还可以,闻言飞速看了眼职工宿舍,嘴上回答道,“是挺早的。” 两男一女的搭配,自然是让女士走中间了。 一路上,孙艳都和方明霆再聊学习方面的问题,她学了这么长时间也发现,方明霆的知识水平是所有知青里水平最高的。 如果高考真的能恢复,方明霆肯定能稳稳考上理想的大学。 若是之前,孙艳肯定会心情低落,但是经历过老大哥苦口婆心的安慰,她觉得自己也不是没希望,只要努力,肯定能搏一搏。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抓紧时间,让方明霆能给自己答疑解惑。 五六分钟的路,硬生生走了十来分钟。 孙艳到了家门口,真诚和方明霆季白杨道谢,“谢谢你们送我回来,不然我一个人回来还挺害怕的。” 方明霆看了下周围,如实说道,“这里离其他人家还是太远了,你一个人住,平时又这么晚回来,不安全。” 孙艳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早就住习惯了,现在也不想搬了。 方明霆看出孙艳的想法,但还是提点一句。“上次我和季白杨去你家里的时候,看到你家还空着一间屋子,你要是不想回知青点,还是找人一起住好点。” 孙艳也知道方明霆是好意,便说自己会考虑的。 话已至此,方明霆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目送孙艳进门,这才往回走。 今晚的月光很亮,即使不用灯光照明,也能模模糊糊看清地面的路。 方明霆想慢慢溜达回去,便对季白杨说,“把煤油灯灭了吧,咱们慢慢溜达回去。” 季白杨没说话,却很听话的将煤油灯灭了。 方明霆其实早就意识到季白杨的情绪不对了,在季白杨把灯灭了之后,就将手伸了过去。 方明霆抓住季白杨手的那一瞬间,季白杨看了他一眼,但没挣脱对方的手。 方明霆牵着季白杨的手,慢悠悠的往回走,反正两人不赶时间。 方明霆不说话,季白杨也心事重重。 季白杨是去过几次学习室的,知青们互相鼓励很令人感动,但他看到的更多是村里关于这件事的反应。 知青回城的问题,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知青,还有不少和知青结合的家庭,这些人肯定是反对学习室的,甚至对发起这件事的大队书记破有怨言。 高考恢复的事情还没有影子,就已经有不少家庭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队书记白天疲于应对调节村里的家庭矛盾,但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季白杨恰好也在耳边回想起白天大队书记对自己说的话,“但凡是知青哪有不想家的?就算不想家,城里的日子也比乡下好过,我开这间学习室就是给知青们的情绪开个口子,不然人憋久了是会疯的。” 季白杨当时听了就在想方明霆是不是也想回城。 城里多好,村里的人都想去城里,吃国家粮,也不用像现在一样下地赚工分。 方明霆肯定也想回去吧。 之前被季白杨刻意忽略的东西,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方明霆学问好,还会自己组装收音机,还会修表。 而他…… 季白杨就是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得不承认方明霆确实比他优秀的多。 这样的人留在乡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方明霆应该回城的。 但人若是一直能理智思考,便也不会觉得难过了。 季白杨也不是多么理智的人。 情感上,他是希望方明霆能回城的,但如果方明霆回了城,他怎么办呢? 将方明霆强行留下? 季白杨想了想这个可能,就自嘲地笑了笑。 他有什么资格强留方明霆呢? 别说两人的感情根本见不得光,就是结婚的夫妻还能离婚呢。 季白杨正神游着,方明霆突然拉住了季白杨。 “怎么了?”季白杨回过神儿,张口问道。 方明霆将手指抵在自己唇上,“嘘,有人跟着我们。” 季白杨皱了皱眉,目光向四周张望。 方明霆却让季白杨不要回头,继续往前面走,“不要看,继续走。” 季白杨压下心底的困惑,依言照做,但还是小声问方明霆,“是谁?你看到人了么?” 方明霆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人只是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根本没靠近,要不是他之前无意的一回头看到一个黑影,就这么黑的视线,还真发现不了。 季白杨此时也顾不得脑子里刚刚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想了想问方明霆,“是不是可能会害孙老师的人?” 方明霆也不确定,但他们刚从孙艳家里过来就被人跟踪了,未免也太巧了。 季白杨想的是幸亏方明霆之前让他把灯熄了,不然被人看见两人拉手的事情,事情就糟糕了。 同性恋这个年代是会被□□的存在。 方明霆对季白杨说,“继续往前走。” 测试对方是不是杀害孙艳的嫌疑人,其实也简单。 季白杨故意打了个哈欠,对方明霆抱怨道,“走快点,我困死了。” 方明霆说了句好,然后两人就加快了步伐。 后面那人顿了顿,却依旧坠在两人后面。 这下季白杨和方明霆确定了,这人是跟着他们两个的。 季白杨黑了脸,两人走到拐弯处的地方,故意躲了起来,本来是想抓对方一个现行。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 月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季白杨和方明霆这才惊讶的发现那人赫然是季东来。 102. 最后的知青 怎么会是季东来? …… 怎么会是季东来? 方明霆看清季东来的那一瞬间,就紧紧攥住了季白杨的手。 他示意季白杨不要打草惊蛇。 季东来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跟丢了人,在原地打转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等到他离开,方明霆和季白杨才从拐角处走出来。 “季东来是冲着我来的。” 季白杨皱着眉,注视着黑暗中那个明显一瘸一拐的身影,语气却非常的笃定。 对方小儿子溺水死的那天,季白杨就意识到季东来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 只是他没想到季东来会跟踪自己。 这是对方将小儿子的死怪在了他的身上。 方明霆也想到了这点,他有些后怕地握住了季白杨的手,心里有些恐慌。 季白杨今天晚上是来接他的。 要是季白杨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方明霆几乎不敢深想。 “我们去告诉大队书记,他们是亲戚,让大队书记去警告他。” 这是方明霆目前仅能想到的办法。 季东来只是尾随季白杨,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这种情况即使是报警也是没有用的。 果然,季白杨闻言摇了摇头。 “没用的,” 他抬起头看方明霆,黑暗中他看不清方明霆的脸,但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理不清了。” 季白杨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受,与其说愤怒,不如说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逃避已久的事实,终于彻底摊在了他的面前。 ——他和方明霆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就像是淤泥地里的野草,表面上看着生机勃勃,但实际上根子早就被淤泥里的水泡烂了。 但方明霆还有着大好的前程,就像是宣传标语里写得那样,他应该是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而不是和他这种注定要和烂人纠缠一辈子的野草在一起。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方明霆敏锐的察觉到了季白杨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一把拽住季白杨的手,质问对方,“什么叫我不用管,还有你要怎么解决?你想怎么解决?” 季白杨用沉默代替回答。 方明霆都快被气笑了,他万万没想到季白杨会在这种时候推开自己。 他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一个会随时抛弃爱人的懦夫? 方明霆心里气得要死,但理智还是在线的,他不顾季白杨的躲闪,坚定的拉住季白杨的手,道,“这种时候,就别耍性子了,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再说。” 季白杨看不清方明霆的表情,但是听到对方声音沉沉,就知道方明霆此时是生气了的。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明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让方明霆别管有错么? 季白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方明霆拽着他手的力道很重,季白杨甩不开,便也任由方明霆拽着自己走。 方明霆气着走了一路,越想越不甘心,趁着季白杨转身关门的功夫,将人摁在了门口的墙上。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和我分手?” 季白杨依旧保持刚刚一路上的沉默,面对方明霆的质问一声不吭。 方明霆快被季白杨气死了,既然季白杨不肯说话,索性就别说话了。 他将季白杨压在门上亲,他以往亲季白杨都是走的温柔路线,生怕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每次都小心的不能再小心,还是头一次表现得这么粗暴。 在亲季白杨的过程中,方明霆还故意惩罚性的撕咬季白杨的嘴唇,直到嘴里尝到铁锈味,这才作罢。 季白杨在嘴唇被咬破的那一瞬间,控制不住的轻嘶了口气。 方明霆心里终于舒坦了点,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也知道痛呀。” 季白杨白了方明霆一眼。 废话,他也是人,当然知道痛了。 方明霆说完,心里又冒出点委屈,开始控诉季白杨的无情,“你刚刚那话太伤人了,什么叫我不用管。” 季白杨想推开身上的方明霆,方明霆却不肯放过他了。 “你把话说清楚。” 就在方明霆以为季白杨不会开口的时候,季白杨说话了。 “你是不是想回城?” 方明霆没想到季白杨的思维会突然跳这么远,不过听清楚季白杨的话后,瞬间就明白了季白杨在纠结什么。 方明霆对着季白杨点了点头,“当然想了。” 方明霆当然想回城,可以说回城是每个知青的梦想。 虽然季白杨心里早有猜测,但是听到方明霆亲口承认想回城,季白杨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失望,但紧接着那股失望的情绪就转变成了愤怒。 方明霆竟然连假装骗一下自己都不愿意。 那些或娶或者嫁的知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愿意说些话哄一下另一半。 但到了方明霆这里,他连一句空话都没得到。 难道方明霆是怕自己阻拦他学习么? 可是学习室开了这么久,他说过一句不想让方明霆去的话么?甚至今天他怕方明霆没带煤油灯,晚上回来的时候看不清路,还特意去接他。 季白杨回忆了他和方明霆从相识,到后面在一起的全过程。 越想,越是委屈。 方明霆是压根不在意自己么? 方明霆不知道季白杨短短一瞬间想了那么多,但是他注意到了季白杨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变得低落起来,赶紧用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 “我想回城没错,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季白杨的心情因为方明霆的这一句话回升不少,但还是理智拨开了对方的手。 “我又不是城里人,没办法领粮食,去了你养我呀。” 季白杨本意是为了反驳方明霆这个明显不靠谱的话,没想到方明霆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可以哟。” 方明霆摸了摸季白杨的头发,接着在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僵住的季白杨额头上亲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将自己后面的话说出来,“我肯定能将你养的比现在看起来更白更胖。” 季白杨转过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当你养猪呢?” 方明霆笑着道,“虽然我没有涉猎过这个行业,但如果是你期望的那样,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季白杨有些无语,但心底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欢喜来。 虽然方明霆说的事情很不切实际,现实生活中他还有个奶奶要养,但季白杨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某一时刻,季白杨觉得自己大抵懂了那些嫁给知青的年轻媳妇的想法,也懂了那些年轻姑娘父母的愤怒和无奈: 知青的嘴,确实很会哄人。 103. 第一百零三章 季白杨就差把不信写在…… 季白杨就差把不信写在脸上了。 方明霆见状又气又无奈,但他知道说的再多,都不如真正做出来的时候,便直接说,“你等着看就好了。” 季白杨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还是有点欢喜的。 他想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甜蜜的时光过去,现实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季东来的事情,你别冲动。”方明霆安抚季白杨的情绪,他最怕的就是季白杨一时冲动,到时候他受伤,或者伤了人都不好。 季白杨没吭声,但是点了点头。 他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鲁莽,他要是无牵无挂的自然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还有奶奶,还有方明霆…… 季白杨想到这儿,看了眼方明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如果回城是你的梦想,我不会阻拦你,但我也不需要你养我,到时候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城里活下去,如果活不下去,我自己会离开的,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方明霆看着重新变得意气风发的爱人,直接忽略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忍住涌到嘴边的笑意,故意逗他,“你养得活自己么?” 季白杨抬起下巴,一副你看不起谁的样子,道,“我的本事儿大着呢,到时候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是是是,那到时候我就退位让贤,让你来养家好了。” 季白杨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方明霆看到他这模样,没忍住伸手将季白杨抱进怀里,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喟叹。 他真的是爱极了季白杨这样骄傲的样子。 也希望季白杨能永远这么骄傲。 那些阻拦季白杨人生的人,就让他来解决好了。 方明霆抱着季白杨,眼中墨色沉沉。 第二天,季白杨照常去上工。 如今的季白杨在村子里人缘好的不得了,一路上都有人热情的打招呼。原本他在雪灾的时候就表现的非常积极,后面水库放水的时候,看到有小孩子落水更是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这样的品格完全抵消了季白杨之前留给村里人的狠厉的印象。 方明霆有些欣慰又有点微妙的情绪。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珍视的珍宝终于被世人发现,他既高兴也有些不爽,就比如眼前季白杨被一个女知青拦住了去路。 那个女知青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季白杨会些木工活儿的话,想让他帮自己修理下知青所的桌子。 季白杨竟然没有一点犹豫的一口答应了。 一点避嫌的自觉都没有,这让方明霆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孙康就在这时走到方明霆身边,他一把揽住方明霆的肩膀,方明霆的目光落在孙康揽着自己的肩膀上,但孙康的目光却盯着季白杨那边。 “你也看出那个女同志对季白杨有意思了?” 方明霆的注意力被孙康的话吸引走。 孙康不愧是有对象的人,一眼就看破了其中的微妙。 方明霆压抑着心里的火气,虽然心里也这么觉得,但嘴上却不肯承认,回怼孙康道,“你怎么知道那位女同志喜欢季白杨,没听到她说自己桌子坏了,只是找季白杨帮忙么?” 孙康却夸张地摇了摇头,顺便还拍了拍方明霆的肩膀。 “方哥,你这就不懂了吧,一般女孩子在异性面前撩头发,基本都是对对方有意思的表现,毕竟人都是在有好感的人面前,才会想到自己的形象问题。” 方明霆面无表情的道,“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整理头发就不能是被风吹的么?” 孙康直接被震住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第一次听到方明霆爆粗口,还是面不改色地那种。 另一方面他也震惊于他方哥的不解风情的程度。 啧啧,听听方明霆刚刚这发言。 简直了! 孙康默默为方明霆的未来对象点了根蜡,也不知道什么人能收了他方哥这神通儿。 孙康不知道方明霆的对象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还耐心地和方明霆解释,“知青所又不是只有女生,那么多男知青,这位女同志谁都不找,偏偏找季白杨帮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方明霆脸色更黑了。 但奈何孙康这人观察的技能仿佛都点在了除方明霆以外的人身上,硬是看不出方明霆黑掉的脸色。 “你要是觉得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你看看那个女同志的打扮,那模样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衣服是簇新的,眉毛是特意画过的,你再看她那头发,乌黑瓦亮的,一看就是抹过头油,谁下地还特意描眉画眼?” 孙康说到这儿,仿佛像是完成了一遍非常难的数学推理过程,整个人得意的不行,还兀自下了结论,“她肯定是对季白杨有意思。” 方明霆作为唯一的见证人,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也感受到了孙康的得意。 “你貌似很闲呀,还有心思关注别人的感情问题,昨天我给你出的数学卷子你做完了么?要是张同志知道你这么悠闲,你猜她是为你高兴还是生气?” 方明霆面无表情,嘴里的话却比刀子都吓人。 因为张丽萍到城里上班的缘故,所以便将监督孙康学习的责任托付给了方明霆。 孙康听到方明霆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就落了下去,就差给这位祖宗跪下了。 却只听到方明霆气定神闲的道,“哦不,好像张知青今天就休假回来了。” 这下,孙康是真的要给方明霆跪下了。 但他想跪,方明霆却不肯给他跪了。 季白杨和拦住自己的女同志说完话,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方明霆和孙康,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季白杨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能远远听到一两个漂浮在半空的音节,有说有笑的,应该心情不错。 季白杨的目光落在孙康那只搭在方明霆肩膀的手上,眯了眯眼睛,之前嘴角出于礼貌的笑意也消失了。 女知青在观察他人情绪这方面比孙康敏锐的多,看到季白杨脸色就知道对方是不高兴了,便也顺着季白杨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勾肩搭背的孙康和方明霆。 方明霆在知青里很有名,不仅是对方的学问好,还有方明霆的长相。 但方明霆虽然是知青,但和其他知青并不热络,唯一经常来往的也就是他身边的孙知青而已。 女知青正处于年少慕艾的年纪,自然会关注身边优秀的异性,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方明霆看不上自己。 虽然他们都是知青,都是从城里来的,但知青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就像是方明霆他们都是来自大城市,而她只是一个小城女孩,她当初会下乡就是想着能吃饱饭。 就是因为在家里不受宠,连饭都吃不饱,她才想着下乡。 是的,在这个年代城里的日子不见得比乡下好过。 相比那些削尖脑袋都想回城的知青,女人却一点都不想回城。她在下乡前成绩就不好,如今在乡下呆了几年,那些知识早就还给之前的老师了。 所以在其他知青期盼着高考恢复的时候,女孩考虑的却是她的婚恋问题。 她如今也二十三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村里向她献殷勤的异性不少,但女人却盯上了季白杨。 她观察季白杨有一阵子了,其他泥腿子比起来,季白杨有着不低于方明霆的颜值。 其次就是季白杨家有着村里少数的青砖瓦房,季白杨又是个上进能干的。 还有一点就是季白杨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常年病歪歪躺在炕上的奶奶,这点虽然在常人看来有些不足,但女人却满意的不行,上面没有公公婆婆指手画脚,只要她搞定了季白杨,就能过上好日子。 季白杨不知道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女人已经将他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季白杨还奇怪自己已经答应了帮忙,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还不离开? 他虽然没说,但是脸上却明晃晃地这样写着。 女人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奈,但就像是季白杨想的那样,他已经答应了帮忙,女人没了借口也不好再磨蹭下去。 不然村里的人一向嘴碎,到时候没有搞定季白杨,污了自己的名声反而不美。 而且女人能在大杨村的日子过的不错,还是因为她同时吊着好几个男人,到时候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对着季白杨献殷勤,断了那些给她的好处,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女人想到这儿也不再纠缠季白杨,而季白杨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明霆和孙康的方向,也去上工了。 玩笑过去,孙康也和方明霆说起正事儿。 他这段日子都在盯着那个姓潘的,对方每天除了上课,春耕的时候也上工了,回到宿舍也是早早的睡了。 听上去完全没问题。 孙康摸了摸鬓角,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的对方明霆说道,“方哥,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以貌取人的意思了,虽然那个姓潘的过去人品是不行,但也不代表他一定会干坏事儿呀。” 方明霆瞥了孙康一眼,他也听出对方的意思了。 但是…… “不就是因为看上去没问题,才恰恰是问题么?” 孙康有些不明白。 方明霆也非常有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你之前说他早早就睡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人一定在屋里睡觉呢?” 孙康瞪大眼睛。 方明霆点点头,可能是后面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他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尤其是带着恶意的。 他和季白杨第一次去孙艳孙老师家里的时候,离开时他就感觉到有一道令人不舒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方明霆接触过很多像是姓潘的那种人。 有些事情不做还好,一旦尝到甜头,人就会克制不住自己。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你是说……”孙康瞪大了眼睛,显然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这个姓潘的是乱搞男女关系才被下放下来的,他半夜不睡觉,难道是出去和人私会了?” 方明霆点到为止,闻言神色非常轻松,甚至还将问题扔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至于这位潘老师到底是踏踏实实在屋子里睡觉,还是去乱搞男女关系,还是要你亲自去盯几天才知道。” 孙康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纠结。 “那万一孙老师和那个姓潘看对……” 方明霆没等孙康将话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头网, 104. 最后的知青 孙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 孙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屁话,赶紧反省道,“我错了,我只是怕孙老师被那个姓潘的哄骗罢了,毕竟那个姓潘的将自己之前的丑事捂的那么紧。” 方明霆听了也没反驳,只是从容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孙康受到鼓舞,顿时来了精神。 没错,他这是在做好事。 方明霆指示完孙康去盯着潘老师,然后就去找了大队书记。 季东来尾随季白杨的事情,总要解决。 虽然法律上,季东来还没做什么,但是他相信大队书记不会放着这么个隐患留在大杨村。 果然,当方明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大队书记后,大队书记非常的生气,拍着桌子骂道,“这混账东西想做什么?” 在大队书记愤怒拍桌的时候,方明霆就垂着眼睛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大队书记愤怒完,理智回归,才想起面前站着的年轻人。 他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感官很复杂,从对方刚来大杨村,他觉得对方脸白肉嫩的嫌弃,到后面方明霆准确预测出他们这片地区会有雪灾的欣赏。 大队书记因为在雪灾前及时做了预防维修工作,致使他们村的受灾程度是全县范围内最轻的。 这可是送上门的实打实的政绩啊。 大队书记也因此,狠狠在县领导面前长了一把脸。 上面的人私下对他说,未来几年人员调动的时候,他升迁有望。 这让大队书记怎么能不喜欢方明霆这个年轻的后生,他都做好了方明霆找他开回城证明的准备,但方明霆跑来却告诉他要一件空闲的教室给知青们学习,大队书记自然轻松同意。 相比开一个回城证明,要一间空闲教室算什么。 而且他都说这间教室是开放给村里所有人的,村里的年轻人自己不愿意去也怪不到他头上,所以某种程度上他这也不算假公济私了。 但方明霆给他分析上面的政策导向的时候,大队书记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看法才真正改变。 这要是上面没人,会这么清楚政策的风向变化? 大队书记心里惴惴,再面对方明霆的时候多了一丝谨慎。 虽然说城里来的知青有关系的早就调走了,但也有那些下乡攒资历的。 方明霆是不是其一? 想到这儿,大队书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多了一份亲近,“你放心,等会儿我就把季东来喊来骂他一顿,所有村民亲眼看到季白杨跳下水去救他儿子的,村里的医生也在现场的,他儿子没了和季白杨没关系,甚至他还要谢谢人家,自己没尽到孩子的看顾义务,还对出手搭救的季白杨心怀恨意,大杨村容不下这样的人!” 方明霆不知道大队书记心里历程这么复杂,见对方答应,还将话说得这么重,便知道对方将这件事重视了起来,不是在敷衍自己。 方明霆解决完一桩心事儿,人也轻松了许多。 他正准备去上工,路上却遇到了邮局的人。 “你是方明霆么?” 方明霆停住步伐,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是。” “这里有你一件包裹,还有一封信,你签收一下。” 方明霆没说话,接过信,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来信人竟然是他的母亲。 一个过年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信的人,方明霆原本以为他和母亲已经默契的不再联系了,没想到今天却接到了对方的来信。 方明霆倒是没往她妈妈想自己的方向想,毕竟他们不是寻常的母子。 这时,邮局的工作人员开始催他签收,他还要去送其他的件呢。 方明霆没有耽误对方时间的想法,在单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就看着手里的信和包裹发愁。 他母亲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给他寄了一个很大的包裹。 这么大的包裹肯定不能随便放,得抱回家去,但他也肯定会错过上工时间。 方明霆索性直接请了假。 季白杨还是中午下工的时候,知道方明霆今天没来上工的。 他不解的回到家,然后就看到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糖水罐头和肉干,季白杨有些好奇,“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方明霆一边让季白杨去洗手准备吃饭,一边解释道,“是我妈邮过来的。” 听到方明霆提起母亲,季白杨的目光从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转移到方明霆脸上,他之前听方明霆对自己这位母亲的描述,知道这两母子的关系并不好,一时间有些担心地看着方明霆。 方明霆脸上挂着笑,道,“看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洗手,我和奶奶等你半天了。” 季白杨没从方明霆脸上看到一丝负面情绪,这才放心了心。 不得不说,城里的条件就是比乡下好。 就比方说桌子上这盘子冷切牛肉,镇上是绝对买不到的,就算有也没人舍得买,方明霆母亲却足足邮了好几斤过来。 方明霆母亲还邮了一袋子白面来,方明霆索性直接做了一锅馒头。 香甜软糯的馒头一进到嘴里,越嚼越香,越嚼越甜,主要是老太太吃得很香。 人年纪大了,牙口就不好。 相比饼子,白面馒头也好克化些。 老太太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吃方知青家里送来的东西,还是方明霆劝了半天,这才卸下细腻负担。 季白杨却一反常态,全程都是沉默的。 等着吃完饭,方明霆和季白杨收拾东西,老太太困了就睡了。 季白杨一边蹲在井边洗碗筷,一边问方明霆,“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明霆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看出来了呀?” 季白杨翻了个白眼给方明霆,让他自己体会。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要是分不清方明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也就白活了。 方明霆笑着笑着,凑过去亲了季白杨一口。 季白杨抬起手擦了擦脸蛋,慌忙间朝着院门看去。 方明霆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补充道,“门关着呢。”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就算院门关着,万一有人在屋顶上呢? 乡下都是平房,高度都差不多,要是站在屋顶完全可以看到他家的院子。 季白杨转头看了一圈,嗔怒着瞪了方明霆一眼。也就是今天运气好没人看到,但是侥幸心理要不得。 季白杨想警告方明霆一下,但是方明霆后面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没了教育对方的心思。 “我妈要把我家的房子卖了。” 季白杨知道方明霆妈妈改嫁的事情,这里的房子肯定不是对方改嫁的家庭的,那也就是方明霆爸爸生前住的那一套。 季白杨手下的动作一顿,迟疑着看向方明霆,没说话。 方明霆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抬起头,看了下湛蓝的天空,明明是那样的空旷宁静,让人心旷神怡,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落了下去。 方明霆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话里带着一丝凉意,“我妈还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头一次给亲儿子写信,竟然是为了这个。” 季白杨不知道怎么评价方明霆的母亲,他爸妈去世的早,但是在他奶奶的描述中,季白杨的爸妈都是爱他的。 乡下养孩子都皮实,不像城里那么娇惯,但像方明霆妈妈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也少见。 就像是季东来,虽然季白杨对这个人厌恶不已,但对方也是自己孩子死了想找他拼命的。 方明霆再次开口,“我答应了。” 他低头去看季白杨,似乎看出了季白杨藏在面皮底下的无措,嘴角再次勾起,笑着道,“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我。” 怎么可能没事儿呢? 就算方明霆说得再轻松,那人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没有一个孩子会想看到自己被亲生母亲放弃。 方明霆不知道的是,季白杨因为这件事对方明霆母亲的感官迅速下降,甚至比季东来都要低。 方明霆其实是真的没事儿,这个年代的房子都不值钱,一千来块钱就能买一栋,等高考恢复后,他肯定能赚到不少钱,到时候买多少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方明霆只是觉得疲惫而已,他也懒得在意他妈为什么突然要卖他父亲的那间房子,可能是笃定他回不去了,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急需用钱。 但是他妈没有卖掉现任丈夫的房子,却选择卖掉他父亲的,这让方明霆不能接受。 这个房子是方明霆和对方最后的牵扯,这也是为什么方明霆将他妈妈寄来的钱又重新寄回去的原因。 从此他不欠对方什么了。 方明霆想到这儿,又想去亲季白杨,却被后者一个眼神儿瞪住。 季白杨不知道怎么安慰方明霆,但是他知道怎么和方明霆相处。 让人不高兴的事儿就不该被提起,于是季白杨心安理得地指挥方明霆去给兔子铲屎。 去年冬天养的那窝兔子,经过几个月的猥琐发育,已经长成了成年兔子。 光看兔子,只觉得它们可可爱爱,但是照顾它们,喂食铲屎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方明霆想起那兔子窝难闻的气味,也瞬间顾不得他妈那边的糟心事儿了,和季白杨哭诉,“能不能不去?” 季白杨笑着道,“你说呢?”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能无奈起身,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当这个铲屎官。 季白杨也没打算一直养着这窝兔子。 野兔的繁殖力简直惊人,几个月就能长成,而且兔子又是那种可以随时抱窝的动物,麻烦的很,而且这个年代也不让自己私自养殖,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 所以季白杨打算过两天,就去黑市将这些兔子卖了。 除了给他奶奶买药外,季白杨还打算给方明霆买点复习用的书。 知道方明霆妈妈做的事后,季白杨不是不气愤的,但是冷静想想他们也没办法做什么。 高考可能是方明霆唯一的出路,方明霆不能被一辈子困在 105. 最后的知青 季白杨想清楚之后,也…… 季白杨想清楚之后,也不再忧虑方明霆回城的事儿,他抽空将那笼子的兔子卖掉后,每天下地干活儿更卖力之外,也开始琢磨起赚钱的法子。 季东来那边也不知道方明霆怎么和大队书记说得,反正季白杨后面没看到对方继续跟自己。 倒是徐老头看见季白杨上山好几次,大概摸清了季白杨的想法,徐老头就将人拉到自己的房子里。 关上门,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如今不住牛棚里,搬到一间破房子里,虽然条件还是差得要死,但还歹晚上不会冻着。 “你昏了头了,方明霆如今在想办法回城,你还有心思上山?” 季白杨对徐老头的感官很复杂,两人的关系算是亦师亦友的那种,所以也不生气他骂自己,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先给自己倒了杯水。 季白杨一边喝一边在心里嘀咕,怪不得徐老头会被下放到牛棚呢,都现在这种境地里,桌子上竟然还摆放着茶壶和茶杯,也不知道是徐老头从哪儿弄来的,摆桌子上还怪好看的。 这要是被外人看到,还得了。 徐老头似乎看出了季白杨的想法,嗤骂他杞人忧天。 “我这脏地方有谁会愿意来?就算是我去请人家上门,也没人愿意进来。” 虽然徐老头是在自贬,但季白杨还是觉得对方过于谦虚了。 季白杨看着他这屋子明显比村里不少人家都要干净些。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个学医的,徐老头对卫生比较在意,之前是没条件,现在稍微改善一点就讲究起来。 徐老头看出季白杨想转移话题,也不再和季白杨兜圈子,直接将话题再次扯到他和方明霆身上。 徐老头盯着季白杨,道,“你就真的放心让方明霆一个人回城?你要知道方明霆这一回去,他和你……” 徐老头拉长声音,两个手指凑在一起又扯开,争取用生动形象的方式让季白杨明白他让方明霆回程后,两个人以后就再无可能。 季白杨放下手里的茶杯,“方明霆说会带我一起回去。” 徐老头不给季白杨逃避的机会,泛着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季白杨,“你不是城里的户口,没有粮食。” 季白杨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方明霆说他会养我。” 徐老头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听到这话后却勃然大怒,甚至还爆了粗口,“你听他放屁!” 季白杨觉得徐老头这话似乎带了点私人恩怨进去。 方明霆是哪儿得罪他了么? 好像也没有吧。 自从发现徐老头看破他和方明霆的关系后,方明霆更是对这个老头子上心无比,忙前忙后帮了对方不少。 没想到徐老头对方明霆的感官竟然这样不好? 似乎是被季白杨用没良心的目光刺到了,徐老头脸上难得闪过一抹狼狈,愧疚完徐老头却又有些理直气壮,“我是向着你。” 季白杨收回目光,语气和面色一样平淡,“用不着。” 徐老头似乎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来话,但再开口就爆出一个惊雷。 “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方明霆俩,你是下面那个吧。” 季白杨沉默。 徐老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难道,难道你们到现在都……” 季白杨不想和一个糟老头子讨论这个问题,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有啥要说的么?没的话我就走了。” 徐老头被气的半死,但他不能让季白杨就这么走了,吭哧吭哧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让你跟着我学医。” 季白杨依旧像以往那样断然拒绝,“没兴趣,没时间。” 徐老头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季白杨气死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季白杨那边还怕火不够旺似的,继续加油添醋,站起身,道,“我走了。” 徐老头气的一把将人拉回来,道,“我这是为了谁,要是高考真的恢复了,方明霆拍拍屁股回城,你到时候怎么办?继续当泥腿子?就算方明霆是个讲良心的后生,将你一起带去了城里,但是你就可以无视你们俩之间的差距么?到时候人家是金贵的大学生,你还是个泥腿子?你就一点不担心方明霆嫌弃你?就算你不担心,就方明霆那种品貌的人,喜欢他的人海了去了,你能坚信对方能拒绝一切诱惑,这辈子只和你在一起?就算他真的是个世间罕见的好男人,你也得知道爱情里最可怕的不是现实,而是你那颗患得患失的心,那才是伤害你们爱情的元凶。” 徐老头这一顿喷,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 季白杨坐下的屁股,这次没有抬起来,但季白杨依旧不说话。 徐老头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打击完又给季白杨灌起了汤。 “你跟我学医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只要你学会我那一个夜校,不管你以后是去医院当医生,还是自己开诊所,起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配不上方明霆那个年轻后生。” 徐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有些口渴,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深信自己刚刚这一套棍棒加甜枣的手段下来,季白杨肯定会动摇。 想到这儿,徐老头不免有些得意,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又觉得季白杨不过是个年轻人,他对付一个小他快两轮的年轻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但季白杨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季白杨转过头,看向徐老头。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患得患失的情绪,反而看向他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古怪。 这让徐老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既然徐老头问了,季白杨也很大方的给他答疑解惑。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怎么对我和方明霆的事儿那么了解,你今天说的话又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骂方明霆的时候句句真情实感,似乎你就是那么被抛弃的人?” 季白杨说话的声音不抵徐老头之前音量的一半,但也将徐老头吓得不轻,手里的杯子都晃了几下。 季白杨看了眼对方手中杯子里水荡出的波浪纹,笑了,“竟然是真的。” 徐老头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像个苦瓜一样。 季白杨也没心思挖苦徐老头的陈年往事,他真的很忙,没想到徐老头低下头叹了口气,竟然再次开口。 “没错,我以前确实也喜欢男人,但是我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那些事儿不提也罢。”徐老头看着季白杨道,“但我想让你和我学医,除了我的私心外,也是真的为你着想。” 徐老头这么说了,季白杨反而坐住了。 他当然听出了徐老头的想法,但是学医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季白杨没有自信能做好,毕竟他之前也和方明霆去过学习室,他根本看不进去书。 徐老头看出季白杨的犹豫,再接再厉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你在学医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寻常人认草药起码要学一个两月,你三五天的功夫就认全了,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天赋么?” 听到徐老头这么说,季白杨有些意动,问道,“要学多长时间?” 听到有戏,徐老头顿时来了精神,架子又端了起来,“这个嘛,得依人而言,有些人笨些可能要学个十来年,有些人聪敏些三年五年还是有的。” 季白杨一听要这么久,顿时就不耐烦起来,“那我不学了。” 徐老头被季白杨整的没脾气了,赶紧改口,“学多长时间也得看谁教,你跟着我学,一年半载绝对没问题。” 季白杨有些半信半疑,“真的?” 徐老头哭笑不得,怕自己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徒弟跑了,拍着胸脯和他保证,“比真金都真。” 至此,季白杨这才答应给徐老头当徒弟。 徐老头也有了此生最后一个关门弟子,虽然是骗来的,但那也是徒弟呀! 季白杨虽然在态度上对徐老头很随意,但是真到拜师的时候,三跪九叩,奉师茶和拜师礼一个都没落下。 在徐老头摸着一桌子的肉流口水的时候,季白杨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就给徐老头跪下了。 徐老头先是慌忙伸出手想去扶季白杨,后面看季白杨跪的端端正正,他也正襟坐下。 季白杨结结实实的给徐老头磕了九个头。 徐老头就结结实实的受了季白杨九个头,就是他看着季白杨给自己磕头的时候,眼里不停闪烁着泪花,最后不知道从身上哪儿个地方摸出一块玉,当做季白杨的拜师的回礼送给了季白杨。 季白杨将这块白玉拿给方明霆看时,方明霆笑着让季白杨自己收好,“这是好东西,没想到徐老头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能在那么动荡的年代,藏住这样的好东西,徐老头本人绝对有几分本事的。 季白杨能跟着这样的师傅,方明霆也高兴。 但季白杨却不是很理解,他遇到徐老头的时候,对方都快饿死了,对方将这玉卖了,不说换回同价值的东西,吃顿饱饭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徐老头硬是没拿出来。 “或许这玉对他非常重要吧。” 听着季白杨困惑不解的话,方明霆却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季白杨却嗤之以鼻,“有什么重要得过人命呢?” 人死了一切成空,还不是带不走这些东西。 方明霆笑着反问了句,“如果这东西是我送给你的,你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是会拿它换东西,还是选择留着。” 季白杨盯着手里的白玉,陷入沉默。 方明霆却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希望你把它换成食物的,不管我们给这些物件赋予了什么样的意义,那到底不过是死物而已,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最先保全的是自己。” 方明霆是真的这样想的。 季白杨沉默的点点头。 方明霆难得看到季白杨如此顺从的模样,笑着将人抱进怀里。 他没说的可能是如果送玉的人死了,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不过总归是别人的故事,即使那人是季白杨新认的师傅,方明霆也没有放在心上。 106. 最后的知青 季白杨拜了个师傅之后,…… 季白杨拜了个师傅之后,人变忙碌很多。 方明霆学习的时候,季白杨也在学习,只不过前者学习的是文化知识,而季白杨学的则是针灸。 既然是针灸,肯定是实践里出真知的。 季白杨跟徐老头学医的事情,又不能大肆宣扬,方明霆就成了他最好的练手材料。 然后,学习室的知青就发现方明霆一天比一天走的晚。 他们为方明霆的勤奋心生敬意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懈怠心生愧疚。 这些知青哪里知道方明霆每天学到深夜,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勤奋,完全是因为他不敢回去。 季白杨一个医学小白,针灸技术能好到哪儿? 方明霆现在整块后背就没有没被季白杨扎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好的,有一次季白杨给他施完针,方明霆一条胳膊直接抬不起来了,还是季白杨连夜将徐老头请来,重新给他扎好的。 在针灸方面,方明霆是怕了季白杨。 但是他又不能拒绝,甚至在季白杨愧疚的想放弃拿方明霆练手的时候,方明霆还得面容轻松鼓励季白杨继续坚持。 方明霆不能阻止季白杨变优秀,所有的苦痛便只能自己扛,这也就导致方明霆越来越爱学习。 他能不爱学习么?毕竟回家就得挨针扎,谁有他惨? 又拖到学习室里最后一个离开,方明霆面容轻松内心却如丧考妣的收拾东西,等他锁了门从村小离开,却被早就等在外面的孙康一把拉住。 孙康拽住方明霆就往一个方向拖,他心脏跳动的就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兔子,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他好不容易拖到学习室里的知青全部走光,终于看到方明霆出来,难免有些激动过头,拽着人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和方明霆解释,“我盯了那个姓潘德几天,终于让我发现了点东西。” 方明霆没让孙康一直拽着他,事实上看清拉住自己的人是孙康后,方明霆就卸下了身体的防备,他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问孙康,“你发现了什么?” 孙康听到方明霆问自己这个,脸上便露出一抹隐秘的兴奋,一双黑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泛着奇异的光,那是八怪的光芒。 孙康吞咽了几次口水,才自觉稳住了声音,回答道,“那个姓潘的不仅对孙老师图谋不轨,在大杨村还有个相好。” 孙康前面的话并没有让方明霆感觉到新奇,毕竟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后面的话确实出乎方明霆的意料。 “是谁?” 孙康闻言,先是左右看了看,才神神秘秘的凑到方明霆耳边,“是梁欢那个女的。” 梁欢? 方明霆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一脸莫名。 孙康看方明霆听到这个名字后没啥反应,就知道方明霆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对方明霆这一点也是很无奈了,他方哥能力强,性格好,就是这记性属实差了点。 方明霆的记性差不是他记忆力有问题,是他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毫不关心。 其他知青新到一个地方,即使不和其他知青抱团取暖,也能将同属于知青的其他人认个脸熟吧,但这事儿放方明霆身上就属于不可能的事情,他压根不需要从其他人那里获取什么安全感,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他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孙康对方明霆这个性格是又敬佩,又无奈,只能开口解释这位梁欢是何许人也。 “梁欢就是那个之前和季白杨献殷勤的女知青。” 孙康这么说,方明霆大脑中瞬间就调出了相关的画面,那个举动矫揉造作的女知青瞬间就出现在方明霆的脑海里。 “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孙康听到方明霆这么问,瞬间来了精神,给方明霆解释的时候,他还不忘夸一夸自己,“那个姓潘的警惕性特别高,我跟着他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发现。” 方明霆顺手抬了抬他,“还是得你出手呀。” 孙康也觉得自己厉害,但他也没忘了方明霆刚刚的问题,“这个姓潘的和梁欢也算是破锅配烂盖了,两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后面孙康详细给方明霆解释了,这个叫做梁欢的女知青在和姓潘的鬼混的同时,又钓着多少男人,以及他是如何发现两人的奸情的。 期间的曲折自然不必提,总之都能拿去拍电影了。 “最毁三观的是这个姓潘的都和梁欢不清不楚了,他还有心思惦记孙老师,不和那个姓梁的鬼混就去偷窥孙老师。”孙康说到这儿,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个姓潘的,简直就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耻辱。 和女人鬼混就算了,竟然还偷窥。 孙康也是有对象的人,一将他对象代入到孙老师的处境中,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渣。 败类。 孙康在一边激情辱骂,而方明霆听到孙康说姓潘的偷窥孙老师时,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总归这种事还是要确定一下,也不算是冤枉了好人。 之前在孙老师家外盯着他们的人,果然是那个男人。 孙康问方明霆他们什么时候去揭露姓潘的真面目,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方明霆却让他按耐住。 方明霆目光沉沉,看着孙老师家的方向,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们现在揭露这件事,除了印证对方是个人渣外,对那人没有丝毫的影响。毕竟对方可是在弄大一个女同事的肚子后,老婆闹离婚,还能在当官的岳父手下全身而退的人。 方明霆合理怀疑这个人手中握着他岳父的把柄,不然没道理一个父亲会放过一个给他亲闺女戴绿帽子的男人。 有些事儿既然要做,就让对方永远无法翻身才对。 方明霆和孙康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后者的眼睛越来越亮。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方明霆回到家,季白杨已经在堂屋里等他等得快睡着了,不过到底没睡熟,听到方明霆关院门的动静,季白杨就迎了出来。 方明霆看到他,脸上立刻就扬起一抹笑,笑着道,“学入迷了,等我洗个漱,马上就给你练习。” 季白杨闻言却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当我不知道你学这么晚就是怕早回来被我扎呀。” 方明霆被戳破谎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次轮到季白杨笑了,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解放了,徐老头说我可以学后面的内容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方明霆既真心实意的为季白杨感到高兴,也着实为自己松了一口气。 他怕再这么给季白杨练手下去,自己看到季白杨都产生心理阴影。 这段日子,他一亲近季白杨,脑海中就浮现季白杨给他扎针的场景,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不过谢天谢地,这一部分终于结束了。 季白杨估计是看不过方明霆笑得这么开心,再次抛出一个惊雷。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认清人体上的穴位,只是学习针灸的第一步,后面我还是要频繁练习,精益求精,才能在这一方面有所造诣。” 言下之意,方明霆还有得熬。 方明霆听完,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季白杨见状,笑得简直不要太高兴。 方明霆看他笑,也意识到季白杨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他生气又好笑,觉得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挨的针了。 这里的惩罚,自然不是那种体罚了。 不过某种意义上,季白杨确实很不舒服就是了,等季白杨哭唧唧的求饶,方明霆这才放过对方。 或许是接收到来自方明霆方面的压力,季白杨的学习在时间飞逝中突飞猛进,连徐老头都时不时感叹一句季白杨是天生学医的材料。 就比如,季白杨在记数学公式的时候,半天记不住一个公式,但是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分清楚数十种药草。 一些草药,在方明霆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季白杨却能很快区分出它们,并且迅速说明每种草药的功效。 方明霆自然为季白杨的进步感到高兴,他很高兴季白杨找到自己感兴趣并且擅长的东西。 季白杨学医之后,最显著的改变应该就是老太太这里了。 徐老头不方便时常过来给季白杨奶奶施针,但是季白杨却没有这个顾虑,在从徐老头这里确定他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施针后,季白杨就开始给他奶奶调理身体。 季白杨奶奶的腿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身体太虚了,一双腿用不上什么力气,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屋子里。 季白杨时常给老太太施针后,老太太最先是胃口变好了,然后慢慢地也能下地走几圈,虽然相较于其他农村老太太的身体,季白杨奶奶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但起码让季白杨看到了盼头,学医的热情也因此高涨不少。 徐老头见状,那叫一个悔呀。 早知道这个方法这么有用,他就能早一点说服季白杨给他当徒弟了,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季白杨每天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在医学的知识海洋里徜徉,方明霆那边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在方明霆的授意下,孙康将潘老师偷窥孙老师的事情告诉了当事人。 孙老师当即就傻了。 方明霆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姓潘的之前就对孙老师示好过,只不过孙老师以对方有家室为由拒绝了。 原本孙老师以为说开后,两人即使做不成朋友,以后也能继续以同事的身份和平共处,哪儿想到对方竟然存了这么恶心的心思,还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孙艳觉得整个人都被恶心坏了。 方明霆没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告诉孙艳,“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对方身败名裂。” 孙艳以前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但如今她迫切的想做些什么。 她捏紧拳头,下一秒便抬起头看向方明霆,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身败名裂?” 方明霆赞赏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一般女人如果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长期偷窥,不崩溃也要慌上许久,但孙艳却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收拾好了心情,然后决定报复。 这样心性的女人,如果生命断送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实在是可惜。 方明霆从一开始的只是想帮季白杨洗清冤屈,到如今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孙艳一把了。 “我们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敌在明,我们在暗,做什么都方便,如果这是一出戏的话,为对方搭建一个戏台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孙康只觉得自己刚开始还能听懂方明霆和孙艳的话,现在听起来却感觉云里雾里的,忍不住打断方明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戏?又什么戏台?”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孙康这一打岔儿,也消失了个干净。 孙艳看着一脸懵逼的孙康更是直接笑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能知道这件事多亏了孙康,所以对这个小弟弟的好感度很高。 “方知青的意思是让我们请君入瓮,演一出戏给那个姓潘的看,也给其他村民看。” 孙艳说完,还不忘捧一下方明霆,“是这样么?方知青。” 方明霆很难不欣赏眼前的女人,他只说了搭建戏台,但是孙艳却主动提及了其他人。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全女方的名声,最好是不将事情闹大的,但孙艳直接省掉了这一层。 这说明孙艳是不在乎这一点的。 一个不被世俗的目光困住的人。 方明霆乐得帮忙,于是点了点头。 经过孙艳的解释,孙康也迷迷糊糊的听懂了,他明白孙艳的潜台词后,忍不住敬佩的看了对方一眼。 孙艳看到,顿时又笑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没见过我这种人?” 孙康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后面意识到什么,放下手郑重其事的对孙艳道,“姐,我是佩服你的,你也值得我敬佩。” 孙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顿时笑容更盛。 怎么所呢,孙艳的长相不属于那种明艳大气的类型,反而有些寡淡,眉毛寡淡,唇色寡淡,但就是这样一个淡淡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艳光四射的感觉。 孙康突然就红了脸,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孙老师在大杨村这么受欢迎了,主要是对方身上的那股子自信,实在是太耀眼了,比精致的五官存在感更强。 孙康脸红的这一幕,让孙艳笑得更开怀了。 一旁的方明霆看着眼前的傻子有些担心,自己让孙康帮个忙,孙康不会就移情别恋了吧,那他怎么和张知青解释? 不过好在孙康脸红归脸红,看着孙艳的眼睛一直是清亮的,方明霆这才稍稍放下心。 他不用担心去哪儿找一个对象赔给张知青了。 107. 最后的知青 孙艳这边沟通好后,方明霆…… 孙艳这边沟通好后,方明霆就开始专注的给姓潘的挖坑了。 方明霆觉得自己已经帮季白杨规避掉了上辈子的祸事,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时,季白杨那边却还是出了事情。 不过时间和上辈子孙老师遇害的时间不一样。 季白杨是青天白日的时候被季东来的老婆刺伤的。 方明霆看着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的季白杨时,眼瞬间就红了。 好在季白杨身手不错,在季东来妻子拿着利器刺向自己的时候,避开了身体的要害,所以看着非常凶险,实际上经过手术后很快就没有了大碍。 经过这件事儿,方明霆也没心思参与到孙老师那边的事情里,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季白杨身边,将季白杨这个病号都整的无语了。 “我只是做了个手术,又不是胳膊腿骨折了,瘫在床上,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方明霆看了眼唇色发白,还强忍着疼痛安慰自己的季白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麻药的药劲儿过了?” 季白杨听到方明霆戳穿自己,才将忍在喉咙里的□□喊出来,还不忘和方明霆吐糟,“这可真疼呀。” 然后也不知道他的思维为什么会发散到女人生孩子方面,好奇的问方明霆,“你说女人生孩子是不是也这样疼?” 季白杨自己倒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奇怪,毕竟他伤就伤在腹部,据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顺产不了,刨腹产就是在肚子上开个口子,医生到时候再将孩子夹出来。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身上的口子位置不同。 听到季白杨还有心思问这个,方明霆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学医的。”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才是学医的好么?” 季白杨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是啊,在他和方明霆之间,他才是学医的那个。 方明霆吐槽完季白杨,又心疼起对方,“疼不疼?需要我和护士要点止痛药么?” 季白杨轻轻的摇了摇头,盯着医院的天花板,突然开口问方明霆,“你说我以后当个妇产医生好不好?” 方明霆看着他没说话,季白杨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明霆的回答,才微微调整了下头的方向,看向方明霆的眼神带着点疑惑,他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方明霆不说话。 方明霆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季白杨,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季白杨这话听上去像是一时兴起,但方明霆知道为什么季白杨会突然说这些,归根究底季白杨还是没放下季东来小儿子那件事。 可那根本不关季白杨的事,那天河道边有那么多人,只有季白杨在发现对方落水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就算因为水流湍急,人没救上来,但那也不应该成为季白杨的负担。 方明霆有一肚子的道理堵在嗓子眼,但却一句话都对着病床上的季白杨说不出来。 他不想责备季白杨。 不想责备这样善良的季白杨。 方明霆移开目光,给季白杨塞了塞被角,道,“你只要能说服徐老头就行。” 听到方明霆的话,季白杨也笑出声。 徐老头要是知道他学中医学到一半,就想改主意学西医,肯定会气的跳脚。 季白杨光想想,被自己的脑补乐得不行。 不过他这一笑不要紧,刚缝合好的伤口立刻就崩了,给他痛的呦! 季白杨整个面容都扭曲了,呲牙咧嘴的。 然后,事情就像是陷入了一个糟糕的循环: 伤口疼,季白杨呲牙咧嘴。 季白杨呲牙咧嘴,牵动伤口,伤口变得更疼。 方明霆从床边的凳子上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见状就想去找医生护士帮忙,被季白杨及时拉住。 “不用,伤口上的线没崩开,我缓缓就好了。” 方明霆看着季白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真的没事儿么?” 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季白杨脸上冒出了一层的汗。 季白杨疼的说不出话,或者说他压根不敢说话了,只轻轻的拨动了下头。 方明霆的屁股这才缓缓的落回凳子上。 季白杨闭上眼睛缓了一会让,等身上不那么疼了,才小声问方明霆,“对了,我奶奶那边没说吧。” 方明霆没好气的道,“你还记得老太太呀。” 季白杨笑着讨饶,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虚弱。 季白杨刚才疼成那样把方明霆吓得不行,他此时也不敢说什么话刺激季白杨了,补充道,“这事儿当然不敢告诉她老人家了。” 听到他奶奶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情,季白杨顿时就放心了心。 其实他睁开眼后就想到他奶奶了,只是方明霆的脸色太难看了,季白杨哄了哄对方,这才问起。 “让大队书记棒了个忙,骗老太太说你去公社学习了,所以你这段时间就安心住院吧。” 有了这句话加持,季白杨的心瞬间就放进了肚子里。 虽然季白杨没有问起季东来媳妇的事情,但是方明霆还是主动说了出来,“在你出事后,季东来媳妇就被公安带走了。” 这个年代,杀人可是要被判死刑的。 虽然季白杨人没事儿,但季东来媳妇杀人的意图很明确,枪毙绝对没跑了。 听到这个结果,季白杨的眼皮都没动一下,显然也意料到了。 方明霆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刑法重,知道季白杨出事儿的时候,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好在季白杨躲避的及时,没有伤到要害。 总之,方明霆一点都不可怜那个女人。 他也希望季白杨不要可怜对方。 方明霆紧紧的盯着季白杨,生怕从对方口中听到为女人求情的话,但季白杨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方明霆后面也发现季白杨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毕竟季白杨刚做完一场手术,身体觉得累也是正常的。 醒着也是遭罪,睡着还好一些。 想清楚这一点,方明霆也没叫醒季白杨的意思。 季白杨这边在医院养伤,方明霆对大杨村那边消息的掌控能力也一点没变弱,这得益于来医院给方明霆送换洗衣服的孙康。 因为季白杨只有他奶奶一个亲人,方明霆主要来照顾他这件事不仅没有遭到反对,反而得到一片有情有义的赞赏。 至于老太太那边,方明霆则将对方托付给了孙康。 看到来给他们送衣服和钱的孙康,方明霆有些惊讶,但不等他开口询问,孙康就主动解释道,“我对象辞职回了村子里,我来县里的时候,是她在照顾季白杨的奶奶。” 听到老太太有人照顾,方明霆也安了心,这才问起张丽萍辞职的原因。 孙康听到方明霆问起他对象,脸上闪过一丝羞怯,抬手挠了挠头,笑着道,“她准备专心备考了。” 彼时,高考虽然还没正式恢复,但是下面的人已经从上面的政策变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方明霆一边闷头吃着孙康带来的饭,一边也佩服张丽萍的魄力,上面虽然明显有些松口,但毕竟正式的政策没下来。 但张丽萍却辞了城里的干事。 他记得知道这工作还是张知青冒着和她父亲撕破脸的情况下要下来的。 得来的这么不容易,却能轻易的放弃。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孙康身为张丽萍的对象,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脸上的喜色收了收,对方明霆正色道,“我会努力和她一起考上大学的。” 孙康较张丽萍的成绩差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方明霆真心实意的祝福道,“加油,希望你们俩能实现梦想。” 方明霆发现他来大杨村后,遇到的每个女性都很优秀。 张丽萍如此,孙艳也是如此。 想起孙艳,方明霆有些不好意思,他明明答应要帮孙艳的,最后却因为季白杨出事的事情中途撒了手。 不管原因如何,他食言了是现实。 “孙老师那边情况怎么样?” 孙康听方明霆提起孙艳,脸上的慎重更换成了喜悦,更是痛快的拍了拍手,“就是你不提,我也要和你说的。” 方明霆看到孙康这个反应就猜到结果了,但还是耐心的听孙康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孙老师不是知道那个姓潘的孙子喜欢偷窥自己么,索性搞了一出请君入瓮,她先是通知了大队书记,然后又喊了几个村里的大娘帮忙,做完这些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那个姓潘的周旋,结果当天晚上一伙人将那个姓潘的抓了个现行。” 孙康恨不得绘声绘色地给方明霆描述,“你是没看见那群大娘将那个姓潘的摁在地上的时候,大队书记的脸色当时有多难看。” 方明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虽然他没在现场,但也能猜得到。 大队书记已经不是生气了,他直接上了火。 本来村里出了季东来媳妇的事情,导致他升迁的事情泡汤,他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儿,结果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潘老师竟然偷窥同是老师的孙老师。 这都特么什么事儿呀! 本来这种事儿摁下去也就没啥了,但孙老师这个当事人直接报了警。 大队书记刚知道孙艳报警的时候,有一瞬间确实怨怪对方大题小做,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受害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大队书记也就放下了。 反正他们村子已经出了一个杀人犯的季东来媳妇,也不差一个品行不端的潘老师了。 大队书记虽然还没出门,但已经能预见他们大杨村以后的名声有多臭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季东来媳妇是外来的媳妇,但好歹嫁进来这么多年,算是他们大杨村的人。 那个姓潘的,一个被下调的老师做了丑事,凭什么将屎盆子扣他们大杨村头上? 和其他村民不同,大队书记是知道潘老师家里的关系的。 有着县里当官的岳丈,为什么还会被下调到他们村里? 这里面明显有丝不对劲儿呀? 大队书记能做到他这个位置,不是蠢人,之前只是不愿意管,如今出了事儿,他管对方亲戚是什么让呢? 他就算找不到对方的岳丈指着鼻子骂对方,还不能找到之前将潘老师塞进他们村里的人去么? 反正出了这种事儿,他升迁是无望了,还不能出口恶气么? 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大队书记等公安将潘老师带走后,也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镇子上。 108. 最后的知青【完】 方明霆还不知道大…… 方明霆还不知道大队书记心态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听到孙康说孙老师没事儿,也放了心。 不过他想到什么,又问孙康,“村子里有没有关于孙老师的风言风语?” 自然是有的。 无论在哪里,这个世界上总是少不了异样的声音。 就像是有答应给孙艳帮忙的大娘,也有人恶意宣扬孙艳早就被那个姓潘的男老师看光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少对受害者的质疑声。 怎么就是她呢? 怎么对方就偷窥她呢? 还不是她本身有问题? 有些人出了事,不去谴责加害者,却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在受害者身上寻找错处,一旦发现什么,他们比垃圾桶上围绕不去的苍蝇都要兴奋。 或许,某种程度上这些人还不如苍蝇。 毕竟苍蝇是杂食性的生物,爱好广泛,而他们却是专以受害者的血肉为食的。 方明霆有些担心孙艳的处境,他怕对方会禁受不起流言蜚语,没想到这话问出口,却遭到了孙康的否认。 孙康笑着说,“孙老师好着呢,她压根就不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虽然质疑声确实很多,但学习室里的知青们都支持她这样做,听到有人喷粪,还会帮孙老师怼回去。” 方明霆闻言也笑了,看来他有一批很好的同学。 孙康说完孙艳的事儿,也问起季白杨的伤,然后问方明霆,“你什么时候能回去?学习室里的同学们都等着你这位学霸给他们指点迷津呢。” 忘了说,自从上面的政策开了个口子后,学习室里已经不止是知青们在学习了,村里之前读过书的年轻人也在里面。 方明霆将医生的话重复给孙康,对方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等着你了。” 方明霆点了点头,然后又郑重地说了一声,“好。” 孙康给回去了。 方明霆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久久没动。 久不出现的系统久违地再次出现,竟然伴随着任务完成的提醒声。 方明霆问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儿?” 系统经历过前几个世界,已经对这个流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哦,这代表你的改造已经完成了。” “改造完成?”因为太不可置信,方明霆竟然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要知道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系统却见怪不怪,再次给予肯定的回答,“是的,没错,恭喜你改造完成了。” 方明霆却开始追根究底,“我改造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呀,我得查查。”或许是太不走心,系统竟然忘记了方明霆改造的原因,它调出方明霆的个人信息面板,一边查看对方上面的信息,一边回复道,“没错,你的改造原因上写着自私自利,你刚刚答应帮助其他知青学习,已经符合了系统认定的改造完成要求,恭喜你呀,你现在是个自由身了。” 明明以后不用再受系统管制,方明霆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在系统忙着解绑的时候,抛出了一个问题,“我能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么?” 系统的解绑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听到方明霆的要求,倒也没太觉得为难,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知道么?那可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 方明霆点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我想知道。” 系统觉得自己能提醒对方一句已经仁至义尽,见方明霆坚持也就满足了对方这个小小的要求。 它将上辈子的记忆丢给方明霆,然后就飞向天空,准备寻找自己下一个目标了。 而坐在原地的方明霆却泪流满面。 怪不得他的改造理由是自私自利呢,方明霆之前以为是因为他后面成为商人的缘故,毕竟商人都是重利轻义的,但根本不是。 ……他上辈子明明有机会救季白杨的,但是因为自私自利的本性没有伸出援手,季白杨因为没有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被公安当成了杀害孙艳的嫌疑人抓走,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方明霆步履沉重的回到房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季白杨,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上辈子曾经看着报纸上的季白杨唏嘘不已,却根本不知道原本他能帮助季白杨脱离这一切苦难的。 原来上辈子发生了同样的事儿,季东来的小儿子溺水身亡,季东来媳妇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季白杨身上,即使对方是唯一一个跳下水救自己儿子的人。 原因竟然是可笑的觉得季白杨父母早死是被季白杨克死的,觉得季白杨是个扫把星,所以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上辈子没有他的干预,雪灾照常到来,因为没有提前防范,那一晚上死了很多人。 村口的老牙头死了。 村尾的一个孤寡老太太也死了。 住在牛棚里的徐老头……也死了。 季白杨家的房子还算结实,但也被连天的大雪压垮了一间屋子,等季白杨收拾完屋子,避开所有人,偷偷跑去看徐老头的时候,后者早就在一片废墟里没了气息。 给徐老头收敛的时候,季白杨没有哭。 给徐老头立碑的时候,季白杨也没有哭。 本来村子里死了这么多人,也没人管季白杨愿意给牛棚里的一个糟老头子收敛尸身的事情。 但上辈子徐老头也有一块白玉。 不过那块玉没有像这辈子一样送给季白杨,而是成了徐老头的陪葬品。 季白杨给徐老头收敛的时候,发现了他手中的玉。 那块白玉被徐老头攥的紧紧的,季白杨想掰开他的手都做不到。 季白杨看徐老头这么在意这块玉,便想让这块玉陪着对方一起埋进土里。 但他不动心,不代表其他人不动心。 季白杨安葬徐老头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他手里的玉。 人性本来就是经不起推敲的。 原本季白杨被公安关押起来的时候,只是涉嫌杀害孙艳的嫌疑人而已,他被一直尾随他的季东来媳妇捅了一刀,因为天太黑,季东来媳妇以为自己得手了,便慌忙离开,而季白杨则倒在了孙艳房子的附近,直到被人发现。 被发现的季白杨本来应该是受害者,但恰好当天晚上村里小学的孙老师也死了。 孙艳无意间发现了偷窥自己的潘老师,想冲出去喊人,后者惊慌失措下捂住了孙艳的口鼻,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孙艳挣扎的手垂了下来。 那个姓潘的见自己竟然杀了人,慌忙跑了。 阴差阳错间,季白杨竟然成了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 但公安也没什么证据证明季白杨是杀人凶手,只要季白杨能找到一个人帮自己作证,就能洗脱嫌疑。 但可能是财帛动人心,那块随徐老头下葬的玉,终究变成了害死季白杨的刀。 虽然后面徐老头的旧人根据这块玉找到了季白杨,帮季白杨照顾奶奶好几年,甚至给季白杨奶奶养老送终。 但在当时,这块玉先害了季白杨。 众人沉默着看着季白杨被公安带走,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季白杨作证。 有些人是沉默。 有些人则对季白杨的下场幸灾乐祸,直接对前来调查的公安说季白杨和牛棚的人有密切接触的事儿。 要不然,季白杨怎么会那么好心的给牛棚里的人安葬呢? 不友好的声音像是雪花一样落在季白杨身上。 他身上也多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什么攻击力强? 从小就能看出根子不好。 村民们本来就不喜欢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季白杨,后面似乎给季白杨泼的脏水多了,他们自己都开始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短短几天,季白杨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村民们选择性遗忘了他们之前如何讨厌孙艳,和季白杨相比,之前不讨厌喜欢的孙艳都变得可爱起来。 什么脾气好,教书认真…… 他们似乎只记得死去的人身上的优点了。 公安们也没有只听信一家之言,他们不仅调查了季白杨的风评,也调查了孙艳的。 孩子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听到警察叔叔问孙老师的事情,便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们是真的喜欢孙老师,自然伤心得不行。 然后,明明两个都是受害人的人,无形之间拉开了一条鸿沟。 孙艳成了当代知青学习的榜样。 季白杨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节老师,众矢之的。 而一般成了众矢之的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上辈子的季白杨自然也不会成为例外。 那方明霆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方明霆已经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了,所以只能仔细翻找系统传输给他的记忆里。 系统的视角是多方面的,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动物。 冷漠又无情的注视着整个过程。 经过仔细的翻找,方明霆终于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 ——上辈子方明霆并没有住在季白杨家,而是像孙艳一样,直接在村子里买了一处房子。 他的房子离孙艳的房子不远,正好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季白杨想给他奶补补身子,所以当天晚上去山上下套子。 因为太晚,他没去深山里面,只是在山外围布置了几个。 下了山,走到方明霆家附近,季白杨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但不等他转身,他就被刺中了。 方明霆借用季白杨的视线,只能看到一个慌忙离开的背影。 原来危险的一直不是季东来,而是他因为儿子死了逐渐崩溃的媳妇。 季东来这辈子尾随季白杨,其实就是怕媳妇做出什么傻事,但方明霆误解了他的意思,让大队书记将季东来骂了一顿。 这顿骂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季东来对媳妇的看管更加严密了。虽然儿子死了他也很伤心,但季东来不想离开这个他生活了数十年的村子。 但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更何况季东来朝夕面对了这么多年的妻子。 就在季东来给媳妇去做饭的时候,季东来媳妇跑了,也就有了后来季白杨青天白日被攻击的事情。 上辈子季白杨被刺中的不是腹部,而是后腰,虽然也幸运的避开了要害,但是因为天太晚,根本没人发现季白杨。 是季白杨挣扎着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在努力捡起一块石子丢中对方的院门后,就捂着伤口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而上辈子的方明霆…… 方明霆无力的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但是系统传输的记忆却不允许他不看。 方明霆上辈子是听到那声异响的,但是因为外面还黑着,所以方明霆只是喊了一声,没听到回答就又回了屋。 但季白杨人意识却还清醒着,只是根本无力再发出求救声。 系统的能力是神奇的。 方明霆用着季白杨的视角,所以能清晰的感觉到体温逐渐流失的感觉。 那感觉非常微妙,以及无助。 方明霆退出去好一会儿,还缓不过神儿,想想都知道当时的季白杨有多么无助。 方明霆的心随着事情的发展,紧了又紧。 好在天没多久就亮了,季白杨终于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第二天,方明霆出门后才知道村里出了大事,整个村子都炸了锅,对发生的事儿议论纷纷,公安也来了,拉走了孙老师的尸体。 大杨村的每个人都接受了例行检查,方明霆自然被问了。 当被问到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方明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选择回答没听到。 他不觉得这是多么重要的证词。 季白杨是在他门口被发现的,肯定有其他人和公安说。 方明霆讨厌麻烦,如果他回答听到的话,公安为了验证他话的真实性,肯定会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细节。 所以他选择了更加轻松的不知道。 公安也没期望在一个年轻知青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很快就去问了下一个人。 方明霆回到自己家,看到院子外围的围墙和地上有一滩褐色的血迹,不是很显眼,只有一小滩,像是更多的血迹渗进了墙里和松软的土地里,但是方明霆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他皱了皱眉,将自己当做了事外人。 总会有人说的。 方明霆抱着这样的想法,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多年后,方明霆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儿,因为高考恢复后他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他是高考恢复后,大杨村唯一的大学生。 前途光明。 他后来的数十年也确实验证了这句话,他成了国内首富。 大杨村再也没有比他更出众的人了。 等他四五十岁,看报纸才知道当年他下乡的村子竟然出了这么一桩冤假错案,但也只是像常人一样唏嘘几声,然后就丢到一边。 系统说他自私自利真的一点没差儿。 方明霆将脸埋在病床上的季白杨身上,他上辈子都做了什么?! 因为这辈子爱上季白杨,方明霆才觉得更加痛苦。 他和那些加害季白杨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儿,他们都是加害者。 他这一辈子是来赎罪的。 方明霆第一次明白自己重生的意义。 季白杨没睡多久就醒了,他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被方明霆的眼泪闹醒的。 任谁睡得好好的,手突然变得濡湿一片,都得醒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季白杨歪了外头,他刚做完手术,身体不允许他做太大幅度的动作,但方明霆又趴在他手上,季白杨只能尽力歪头,才能看到这个高度的方明霆。 “难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医生悄悄告诉你我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方明霆看着这种时候都在故意逗自己笑的季白杨,更加不耻上辈子的自己,但他不想让季白杨担心,也解释不了自己哭的原因,便非常没头脑的说了一句,“我看你睡觉有些害怕。” 方明霆说的时候没什么,等意识到自己话的内容,他真的害怕了。 怕季白杨像上辈子一样,眼睛闭上就再也没睁开。 方明霆想到那个画面,鼻子一酸差点再次落下泪来。 季白杨本来是故意逗方明霆的,但是看方明霆这个反应也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绝症。 要不然,方明霆怎么会哭的这么惨? 直到方明霆替他喊来的医生再三和他保证他的身体什么情况都没有,健壮的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季白杨这才稍稍放下心。 季白杨住了半个月的院,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久闹着要出院。 方明霆不愿意,他不允许这辈子的季白杨有丁点儿闪失。 但季白杨却直接喷了回去,“你当我奶奶傻呀,十天半月还行,再住下去,老太太肯定起疑,反正我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回去正常护理就好。” 方明霆拉着脸,非常硬气道,“有钱。” 季白杨当然知道方明霆有钱,但他看不得方明霆这么花钱。 要不是不想当着医生护士的面说再住下去就是浪费钱,季白杨都想叫方明霆祖宗了,他就是学医的,以后也打算走这条路,难道会照顾不好自己? 还是医院的医生出来解围,方明霆再三和对方确定季白杨真的没有大碍,可以出院后,他才不情不愿的给季白杨办了出院手续。 等回到大杨村,季白杨才感觉呼吸顺畅了。 季白杨被人拿刀刺的事儿终究还是没瞒过老太太,好在季白杨回来的及时,老太太看着活蹦乱跳的孙子,抱着对方哭了一场,这才松口气沉沉睡去。 方明霆谢过一直帮忙照顾季白杨奶奶的张丽萍。 张丽萍说不是多大事儿,而且除了露馅的时候,她还是蛮喜欢和老太太聊天的。 就是老太太太精明了,只是几句话就从她口中套出了季白杨出事的事情。 没瞒住这件事儿,张丽萍挺愧疚的。 但季白杨却一点不怪对方,他是了解自己奶奶的,所以才吵着要出院。 约定下次季白杨请客吃饭,张丽萍这才和孙康一起离开。 方明霆和季白杨送两人到院门口。 季白杨目视对方离开,才斜楞了眼方明霆。 一切似乎又回到往日平静的生活。 但季白杨又觉得好像没完全回去,方明霆就变了,变得对他紧张兮兮的,恨不得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 季白杨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一分钟不离的跟着我?” 方明霆听了季白杨的抱怨,却在想自己还是没被系统彻底改造成功的,不然怎么季白杨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些不乐意呢。 他果然还是自私的。 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大杨村出了十来个大学生。 大队书记作为村里的第一书记,彻底扬眉吐气。 哪个村比他们村更牛? 就算出了一个杀人犯,一个劳改犯又怎么样? 他们村还出了十来个大学生呢! 那个年代,在大众眼中大学生是堪比大熊猫的珍贵存在。 别的村出一个都不得了,他们大杨村足足有十来个,基本上都是学习室里的学生。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那些堪比大熊猫的大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季白杨家门口,不停地对方明霆说着感谢的话。 他们很清楚,要不是有方明霆,他们可能都考不上大学,或者肯定比现在的大学差很多。 方明霆作为学习室里的顶尖人物,自然是考的最好的。 季白杨看着方明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挑了挑眉,道,“不错呀,b大。” 这个成绩比方明霆上辈子的成绩更加耀眼。 但方明霆却没有在意季白杨的调侃,他全部的注意力却放在季白杨的眉毛上,痴痴的看着对方没说话。 而季白杨也习惯了方明霆偶尔面对他时流露出的痴汉模样。 在方明霆努力的时候,季白杨也没有闲着,他如今已经彻底出师了。 是徐老头亲自认证过的。 季白杨和徐老头说了自己想当个妇产医生的梦想,徐老头刚开始确实很生气,但是气过一阵子也接受了,不过他也有要求,就是季白杨必须学完他的本领才能去学西医。 季白杨觉得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便也答应了。 所以如今季白杨一点不怵方明霆的优秀,毕竟他也很优秀就是了。 就是方明霆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季白杨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痴症又犯了,想被我扎几针?” 季白杨本来是想吐槽方明霆,看到方明霆低下头还挺满意,但没想到方明霆低下头后几秒就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季白杨,说了句,“想。” 季白杨红了脸,突然就理解了方明霆话里的意思。 方明霆不是想被季白杨扎几针,他是想扎季白杨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