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金丝雀老攻跑路了》 1、第 1 章 方从和从临时助理手里接过手机，看着上面鲜红一排的未接来电，眉心微皱。 “方哥。”助理小李殷勤的递上一杯水，“这个号码打来了很多次，你当时在和导演讨论剧本，我没敢打扰你，就回了个让他稍后再打的短信……” 说完情况后，小李略微有些忐忑的看着方从和，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小李是剧组的跟组群演，被导演随手指给方从和当临时助理的时候，也十分惊诧。他没什么演员梦，做群演是为了混饭吃，当助理还能多拿一点工资，他没什么不愿意。 只是……小李偷觑方从和看不出表情的侧脸，心中七上八下。 方从和长得十分高大，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腰细，身材挺括，容貌更是出奇的俊美，眉目深邃，丹凤眼配着薄唇，有种不可高攀的冷漠，看起来很不好伺候的样子。 “没事。”方从和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半分回电话的意图。 小李欲言又止，那个号码至少来电了十几次，看起来像是有是什么急事，不回消息真的好吗？ “还有问题？”方从和拿起放在一旁的剧本，抬眼问道。 小李一惊：“没、没有。” 算了，方哥自己有分寸。小李拍拍胸口，不敢打扰方从和看剧本，连忙退开了。 方从和目光定在剧本上，眼神却没有焦距。 那一串数字，方从和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那是季少一的号，他‘相恋’五年的爱人的号码。 口中将爱人这两个字来回咀嚼了几遍，方从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没有再去沉湎在往事中，回神继续看剧本。 没看几行字，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方从和看了一眼，是那个他刻在骨子里的数字，他没有接，电话自动挂断了。 而后手机没有间断的又震动起来。 方从和定定的看着手机好一会儿，直到又快要自动挂断时，他接了起来。 “方从和，你在搞什么鬼？”一按下接听键，季少一气急败坏的声音喷薄而出，“你跑哪里去了？” 方从和翻了一页剧本：“我接了一部电影……” “电影？”季少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早就退出娱乐圈，不拍戏了吗？好好当你的话剧演员，缺钱了跟我说，不要去拍那些网剧大电影，浪费时间……” 方从和听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 “……你赶快回家！”说了一大串话后，季少一命令道。 “抱歉。”方从和目光落在自己空无一物的尾指上，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不会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方从和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语气淡淡的：“季总，你当初给了我五十万，我跟了你五年，也够了吧，我们之间就不要再联系了。” 五年的时间，从19岁到24岁，方从和如今回头看去，只觉得像一场错位的喜剧。 季少一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变成了商场上谈判似的冷静：“你是嫌钱太少吗？五百万，够不够。” 撕—啦— 方从和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用力过度把剧本撕烂了一页。他合上剧本，笑了笑：“季总，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所以得加钱是吧？一千万，够不够？” 方从和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李拿着盒饭走来，边走边说：“方哥，今天的午饭还不错，有东坡肉，还有红烧……” 小李突然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一向高冷的方哥，眼周泛着一圈红色，眼底更是带着隐隐的血丝，他像是被巨石压倒，却咬着牙硬抗，用尽全力不动声色，只有最为脆弱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端倪。 果然，好演员就是我们群演不一样，共情能力就是牛逼！看剧本都能看得这么动情！小李轻手轻脚的将盒饭放下，心中感慨万千。 另一头，史无前例被挂了电话的季少一看着手机，一脸怀疑人生：“他居然敢挂我电话？！” “你的小金丝雀恃宠而骄了。”好友余天朗将手里的酒递给季少一，挑眉作出惊讶的表情，“你以前不是夸他，任劳任怨温柔贤惠又乖又听话吗。” 季少一捏着手机半晌没说话。 “一个小玩意儿罢了，换了就是。”余天朗拍拍季少一肩膀，安慰道，“以你季小少爷的身家样貌，还差暖床的人吗。” 季少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是这个问题。” 余天朗不解：那是什么？ 季少一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季家小少爷，自己脱离季家成立了个游戏工作室，目前已经小有规模，发行了好几款风靡盛行的游戏，近两年更是在攻克欧美市场——哪怕抛开季家的背景来说，季少一也是妥妥的霸道总裁、人生赢家。 除了不俗的身家背景，季少一的相貌更是可以和娱乐圈的明星们媲美。 自从出生后，季少一的人生就顺风顺水，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他伸伸手，就会自动坠落到他手中。这辈子，只有他瞧不起别人的份，就没有别人敢主动离开他的份。 季少一愤怒过后，突然有些恍神。 他第一次见到方从和，是在五年前的某个电影拍摄场地，他是闲着无聊去视察的投资方，而方从和，是这个青春校园电影里的男二号。 作为电影的最大投资人，剧组的人差点将他供了起来，就连工作人员走路的脚步声都轻了三个度。 在所有人都谄媚讨好的时候，依旧冷静淡定的方从和，就显得格外扎眼。 “你看上女主角了？”陪在季少一身边的损友余天朗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眼神中带着了然和戏谑，“要不要就她了？” 季少一没有解释自己看的不是女主角，而是男二号：“滚滚滚，老余我可警告你，你要玩小明星，不许动这电影的小明星——至少得等到电影下映以后才出手，不然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亏本，我要你好看。” 正在二人说笑的时候，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不好意思，我拿一下衣服。” 季少一闻声抬头，看到了他刚才注意到的那个少年。 少年剃着板寸，穿着一身蓝白交加的高中校服，脸上仍旧残余着青涩，身材却出奇的高大，只是宽大的校服让他有些独属于少年的瘦削。 余天朗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凳子上有衣服：“没有衣服啊，你是不是找错凳子了？” 少年摸摸蹲下|身体，从两个凳子的缝隙中摸出一团脏兮兮的抹布。 季少一和余天朗面面相觑，这是衣服？ 直到方从和去更衣室换下校服，穿着灰白相间的脏衣服出来，季少一才知道，这真的是少年的衣服。 他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一片忙乱中，似乎有人随手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替季少一和余天朗抹凳子，抹完凳子又抹小桌子……直到纯白色的衣服脏兮兮的揉成一团，被扔在了地上。 季少一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叫人送一件衣服过来，你别穿这脏衣服。” “没事。”少年狭长的丹凤眼中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容貌已经初见以后的惊艳，“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距离近了，季少一才发现，少年的皮肤好得出奇，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中那蓬勃的生命力和青春，最重要的是，这个看似青涩的少年，居然比他还高了一截：“你多大了……”怎么这么高！ “我十九了。”少年笑了笑，眉宇间那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终于褪去了些许，他说道，“我叫方从和，从一而终的从，和光同尘的和。” 直到方从和走得不见踪影，季少一才回神，他心里长吁一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吃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就又高又帅的，还让不让其他男同胞们活。” 被余天朗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季少一才知道，原来刚才那话是余天朗说的，不是他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时间过去了太久，季少一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此时他却莫名想起了与方从和的初见。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方从和年纪轻轻，却颇为冷漠老成，后来季少一才知道，他不过是硬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向操蛋的生活投降。季少一也忘了，方从和对外人的时候，是多么冷漠疏离。 季少一心里莫名有点慌，他想给方从和再打个电话，又气不过方从和居然敢挂他的电话，最后咬咬牙：“我好吃好喝养着他他不干，非要跑出去拍什么电影，是嫌我钱给的太少了吗？” “哼，离了我，我看他能坚持多久！不出三天，他绝对会哭着回来求我！” 2、第 2 章 第二天方从和醒来的时候，由于昨夜纷杂的梦境，他的太阳穴都在隐隐发痛。他用冷水洗了个脸，神智就彻底清醒了。 将过去的事情都抛在脑后，方从和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片场，准备拍摄定妆照。 一部电影的最终呈现效果，不仅仅要靠演员的演技，导演的剪辑、造型师的造型、灯光师的打光、乃至后期的配乐，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其中每一环，都需要不断的尝试和磨合。 一群人围着里里外外的围着方从和，斟酌着评价：“方老师的光头造型也很帅，就是……不知道哪里怪怪的，差一点感觉。” 就因为差的这一点感觉，方从和换了四五身衣服，花了大半个小时，最后仍旧是‘差一点感觉’。造型师都要被挑剔的导演和编剧搞崩溃了：“你们只说差一点感觉，总要说差一点什么感觉，让我有个修改的方向啊！” 方从和任由他们摆弄，没有丝毫架子，换衣服的间隙中，他也在思考，导演和编剧所要的那一点‘感觉’，到底是什么。 《贫僧》是一部古装剧。 讲述的是大将军被污蔑叛国，满门抄斩，只有他的女儿被侍卫救了出来，侍卫没过多久就伤重去世，只来得及将小女孩儿扔在一个寺庙门口。 而方从和饰演的，就是一个从小在寺庙长大的年轻僧人。 “把我头发剃了吧。”方从和想了想，提议道。他现在的头上戴着光头头套，虽然造型师尽可能的遮盖了发际线的痕迹，但有头发和没头发的气质，总归是不一样。 正在争执的一群工作人员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导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表情赞赏：“没错，他是演员，又不是那些偶像明星，把戏演好了，比什么都强。” “剃了吧！”大手一挥，导演做了决定。 正在这时，有人推开了化妆间的房门，她看着众多工作人员，一愣：“这是在开会吗？” “没有没有，只是在给男主角做造型而已。”导演解释了一句，转身介绍，“这是男主角慧空的扮演者，方从和。” 而后，导演半蹲在地上，对着被女人牵在手上的小女孩儿说道：“这是小思思的扮演者，容小缈。” 小女孩儿约莫八、九岁，模样白净可爱，脸蛋圆乎乎的，一双眼睛就像葡萄一样清澈黝黑：“慧空哥哥好。” 面对这么可爱有礼貌的小孩子，方从和心里软了下来，他半蹲下|身体，与她握手：“你好。” 还没等容小缈伸手，她的妈妈就将她往身后拉了拉：“不好意思，我们家缈缈怕生。” 方从和抬眼看去，刚好看到对方眼角隐隐透露的不喜，他愣了愣，站起起来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容小缈的妈妈撩了撩头发，打断方从和的道歉，与导演商议道，“谢导，我们家缈缈还小，化妆间人太多她可能会害怕，能不能专门给我们安排一个化妆间？” 导演还没说话，造型师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里总共就只有三个化妆间，男女主共用一个，所有配角们共用一个，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公共化妆间，哪来多余的化妆间给你。” 眼见二人就要争执起来，方从和开口：“我去配角化妆间。” 一锤定音。 在配角化妆间给方从和剃头的时候，导演忍不住嘀咕：“这赵萱怎么回事，以前和她合作的时候，她也没那么多事啊，怎么这次居然要特殊照顾了。” “可能是孩子最近不舒服吧。”造型师随口说道，将方从和头上的发茬仔细的推干净，用毛巾拍飞他身上掉落的头发，“好了，看看这次效果怎么样。” 一身深黄色的僧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上还捏着一串小佛珠，光头并没有影响方从和的俊美，反而更突出了独特的冷淡气质，尤其是穿上一身僧服后，更衬得他有种脱俗的俊美，眉目低垂时，竟有种悲悯的佛性。 “好！不错，慧空就是这个样子！”导演双眼熠熠生辉，赞叹完毕，他又摸着下巴思忖道，“要是再黑一点就好了，太白了细皮嫩肉的，不接地气。” 很快，众人确定了最终的造型和妆容，度过了难的关卡。没花多长时间，定妆照就拍好了，只等着后期修饰再发到官方号上去。 结束了拍摄任务，方从和自己回到化妆室卸妆，他坐在角落中，没等卸完，就听见有几个人结伴走了进来。 “我真是没想到，方从和居然会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不知心，看起来越是冷淡不在意的人，内心的欲望可能越重，为了金钱会出卖肉|体。” “他长得还行，就是……看身高得有一米九了吧？他金主什么人啊，吃得下这一口？铁血娇娃？” 他们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方从和冷静的擦脸，从角落站起来，高大的身形让房间都显得逼仄了起来。那些人没想到化妆间居然还有人，没看清方从和的脸，就招呼道：“兄弟，不是都去拍定妆照了吗，你拍完了么？” 待方从和走到灯光下的时候，他们一惊，表情凝固在一个既可笑又狼狈的扭曲弧度上。 这两年中，同样的话方从和不知道听了多少，再怎么柔软的心脏都已经被磨砺成了钢筋铁骨，他面无表情的和这几个配角们擦肩而过。 在他走出化妆间的时候，他听到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他是导演专门找来的，不会和导演说这件事吧？” …… 方从和十八岁的时候进入娱乐圈，最开始的时候当网剧配角，后来被选上出演了一部校园青春电影的男二号，上映后票房不俗，男女主、以及方从和都小红了一把，也正是因为那部电影，他认识了季少一。 又想起不该想的人了。方从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和季少一在一起的第三年，他被爆出金主事件，一夕之间陷入了无数的嘲讽谩骂中，每天只要一打开微博，就有无数人在私信里、在评论里辱骂他，他一度不敢打开手机。 即使他无数次的解释过，是正经的交往关系，不是包养，但是根本没有人信……因为事件的另一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只有他一个人单薄的喊话，可信度当然很低。 那时候季少一不愿意露面，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粗暴压下热搜，反而激起了看客的逆反情绪，最后将怒火发泄在了方从和身上。 而后来，季少一更是热搜都不压了，任由方从和被挂在热搜上，任人辱骂。 ——现如今想来，一切都有端倪，只是他自己被蒙蔽了双眼，选择性的忽视了一切不和谐。 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方从和已经能够心情平和，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无论是受过的伤，亦或是，爱过的人。 “慧空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啊？”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方从和回神，看到了抱着容小缈的赵萱，容小缈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出了嘴角甜甜的梨涡：“难受的话，我的棒棒糖给你吃。” “谢谢。”方从和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见赵萱抱着容小缈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部。 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太夸张，赵萱清了清嗓子：“我们不着急，你先走吧。” 方从和目光淡淡的看着赵萱，直到赵萱表情露出明显的警惕和紧张时，他说道：“谢谢。” 身为一个演员，他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他能明显感觉到，和那些或是看热闹、或是瞧不起他、或是嫉妒羡慕的人不同，赵萱，似乎对他抱有强烈的抵触和敌视，没有缘由，却十分强烈。 要不是方从和自始至终只有一段感情经历，他都要误以为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渣过她了。 直到回到酒店，方从和都没有想出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赵萱。没想出来他也懒得想了，洗漱完就躺在看剧本，《贫僧》是个非常优秀的剧本，他不想辜负这个角色。 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平静就被打破了，电话撕心裂肺的响起来，将沉浸在剧本中的方从和都吓了一跳。 “方哥！你上热搜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陌生，方从和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谢导指派给他的临时助理，但他自认已经过气，助理也是个迷迷糊糊的新手，二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像普通同事，没事不会联系那种。 而此时此刻，对方一旦联系自己，就是出了大事。 “什么热搜？”方从和放下剧本，问道。 助理在电话号中支支吾吾半晌，方从和都要不耐烦的时候，对方才扯着嗓子一口气嚎出来：“就是关于方哥你以前被金主包养过后来退圈的事情又被翻出来了还牵扯到了我们剧组说要抵制这部电影除非把你赶出去！” 一口气说完，助理差点喘不过气来憋死在原地，他大口呼吸几次，慢慢的放平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手机：“方哥，方哥？你没事吧？” 方从和的声音依旧冷淡而平静，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神：“我没事，你不用慌，去找谢导，我马上就到。” 3、第 3 章 一群人聚在谢导的房间里，活生生把酒店当成了办公室，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焦头烂额四个大字，手机铃声此起彼伏。 方从和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谢导。” 谢同挂断电话，手指插进稀疏的头发里，明明才刚过三十岁，头发却已经提前具备了四十岁的风范：“小方，你打算怎么办？” 皮球被踢到了自己身上，方从和没有太过意外，他笑了笑：“导演，我想演这个角色。” 一向冷静无波的眼神带着坚定和锐利，迎着这眼神，谢同眼底泛起笑意，《贫僧》是他攥在手里一直舍不得开的剧本，他打算用这个剧本来冲奖，自然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用一些徒有名气的流量明星们来捣乱，也就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演员。 直到他半年前去剧院看话剧的时候，看到了台上的方从和，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的主角有人选了。 方从和模样长得俊美却又不轻浮，骨相漂亮适合上镜，最重要的是，方从和在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这是一个热爱表演的好演员。谢同拍拍方从和的肩膀：“顶住压力，好好把戏给我拍下来！” “我会的。”方从和慎重的承诺，“我会用演技说话。” 谢同振奋精神，迅速发号施令：“宣传部，既然《贫僧》已经曝光了，你赶紧注册个官方号，把我们拍好的剧照发出去，官宣！哼，免费的宣传和流量，不要白不要。”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早就备好的官方号也迅速发出几张照片，方从和无视了手机里无数人的私信和评论，只转发了这个微博，然后关掉了手机。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网友们仍旧还记得，两年前的方从和掀起的轩然大波，在这个同性关系仍未合法的国家里，方从和是唯一一个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并承认有对象的人。 【他怎么还有脸出现啊，是金主爸爸给的钱用完了，又出来圈钱了吗】 【真是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他，他还没被封杀吗】 【难不成又换了个金主爸爸，又来重出江湖了？】 【包养就包养，说什么谈恋爱，你看人家金主爸爸理你吗……】 无数裹挟着恶意的评论和私信滚滚而来，方从和只是扫过了一眼，将这些隔着屏幕的恶语都丢在了身后。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些人，正因为他的出现而欢欣雀跃。 名为被抛弃的小格子的群里，消息在不停的刷着屏。 方方方方方：姐妹们！！！！方哥登陆账号了！！！！时隔两年，他又诈尸了！！！ 为了学习而奋斗：报！！！！方哥又演戏了！！！！！ 阿迷：啊啊啊啊啊！两年了！！两年了！他终于！ 神奇双手：啊啊啊啊好感动，他终于，要复出了！！ 笑看疯狗：我哭了，我真的哭了……我点进他主页往下一翻，他上一条微博还是两年前，澄清自己是正常交往关系，没有金钱交易的那条微博，我一看到那条微博我就想哭。 方方方方方：真的太难了，太难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被污蔑成包养关系，我们方哥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被包养。可是所有人都不信，他们只是想看明星坠落 笑看疯狗：虽然方哥退出娱乐圈以前和粉丝聊过，说自己的恋人很好，很优秀，不希望我们骂他，但是我就是很生气，方哥被网曝的时候他在哪里？方哥单方面承认关系的时候他在哪里？方哥退出娱乐圈的时候他在哪里？全程都是方哥一个人在承受，我想不通！方哥怎么看上这么个人了！ 为了学习而奋斗：别提，别提，方哥不喜欢我们说他恋人。 阿迷：算了……我们喜欢算什么，方哥自己喜欢就好，我们还是等他的剧吧，方哥演技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 神奇双手：……以前方哥不是说，他爱人不喜欢他演戏吗，现在他又复出，我合理推测，他们是不是分手了？！ 方方方方方：分手了吗？喜大普奔！ 为了学习而奋斗：喜大普奔！ 阿迷：喜大普奔！ 笑看疯狗：喜大普奔！ 当事人对群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余天朗摊在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惊呼出声：“季少，季少，你的小情儿又上热搜了！” 正在和合伙人商量公事的季少一额头一跳：“余天朗！你是不是没事儿干？你没事儿干我还有正事呢。” “我说真的。”余天朗将手机怼到季少一眼前，“他怎么一离开你，就又被黑啦？” 季少一不想看，但手机怼到眼前，他也不能闭上眼睛，只好瞥了几眼，这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了？”余天朗不明所以，拿回手机瞅了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情儿怎么回事，离开你就去演和尚，别说这光头造型还挺帅，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习惯了他有头发的样子，怪不习惯的。” 季少一平日里没有特别关注过方从和，但朝夕相处五年，他再怎么漠不关心，也记住了方从和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就比如现在，他就能看出来，方从和不是戴的光头头套，而是真的剃了头发。 “难不成他以为他能用剃发来威胁我吗！”季少一生平最恨被人胁迫，他咬着牙暗暗发誓，“想方设法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偏偏不去看你！只要你不回来，我就不会去找你！” 合伙人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青年，他也顺着季少一的目光看了看，扶着眼镜若有所思：“他这是在卖惨吗？你要是看他过的不如意，就能有借口带他回家，你这个小情人，还挺有心机。”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人骂得也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压一压……”余天朗蹭过方从和无数顿饭，和方从和也算认识，看网上那些群情激奋的人，他有些心软。 季少一哼了一声，恨恨说道：“不就是被网上的人骂几句吗，他不疼不痒又少不了一块肉，拿这个卖惨有什么用。” 以前方从和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把二人的关系暴露，想要逼迫季少一承认恋爱关系上位，后来引来一众谩骂，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要不是当时已经相处三年，养条狗都养熟了，再加上方从和除了想要上位外确实是个好情人，季少一早就已经丢开这个人了。 “这种社会底层爬起来的人，心机确实会比较深沉。”合伙人又说道，“少一，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被这种不择手段的人给骗了。” “反正他也只是想要钱而已。”季少一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我停了他的卡，不用几天，他自然就会乖乖服软回来了。” 听着季少一和合伙人的对话，余天朗撇了撇嘴，他也见过方从和，他怎么看，都觉得方从和不像是季少一口中那样虚荣势利、不择手段的人。 算了，他自己的小情人，我瞎操什么心。余天朗又打开手机，愉快的玩起了游戏。 方从和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助理连忙递上一杯热水：“方哥，你是不是感冒啦？” “没有。”方从和接过热水，道了声谢。 因为网络上突然的爆料，《贫僧》不得不提前被曝光在了大众眼中，虽然赚取了一定的热度和流量，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狗仔的偷拍，所以剧组的安保工作也更加严格。 在此之前，《贫僧》项目都是半保密状态，尤其是方从和的男主角身份，在方从和正式进组之前除了导演谢同，没有人知道。 这会儿网络上突然爆出大规模的黑料，怎么想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并且一定是剧组的内部人员。 方从和目光环视一周，一些人在偷偷看他，他们眼神中透露着熟悉的好奇、不屑、打探和鄙夷，要试试以前的方从和，他会当做没看到。 但如今，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方从和骨子里的不可磨灭的骄傲也被再次催发出来，他冷静的和那些人对视，直到对方目光开始闪躲，才移开目光。 我是同性恋怎么了？我只是和同性别的人谈个恋爱，又怎么了？方从和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再对着他指指点点。 转换目光的时候，他对上了容小缈的眼睛，小孩子的眼睛干净、纯粹，与那些污浊的成年人截然不同。方从和气势一缓，对着她笑了笑，下一秒，赵萱就抱开了孩子。 方从和打量着赵萱脸上带着气愤、甚至有几分仇恨的表情，心里回想对方的言行举止，他突然站起来，走向了赵萱：“赵小姐，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见过。”赵萱抱紧了孩子，冷淡的回答。 “你认识我吗？” 赵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异样，她很快收敛好情绪：“不认识。” 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已经足够方从和明白，他缓缓笑了笑，一向冷峻的人笑起来有种别样的温柔：“那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值得你违反保密合约，去爆料我的过往？” 4、第 4 章 赵萱表情变得难看之极，这无疑证实了方从和的猜测。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是污蔑！”赵萱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疾言厉色的反驳，这过度的反应却让她显得格外色厉内荏。 迎着小孩子清澈的目光，方从和只是深深的看了赵萱一眼。 赵萱被看得后退一步，她故作镇定：“你要干什么？！” “因为一己私欲影响整个剧组。”方从和缓缓说道，“你知道剧组停工一天，会损失多少钱吗？” 赵萱脸色一白。 看来是知道的。方从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这件事之后，原本就不太和方从和交流的赵萱更是躲着他走，对此方从和并不意外，他像是没感觉到剧组里的异样气氛似的，沉浸在拍摄中。 “好！”又是一条过，谢同对方从和满意极了，他无比的得意，和身旁的编剧吹嘘，“你看，这是我找到的男主角！” 面对导演的盛赞，方从和也只是礼貌的笑笑，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这宠辱不惊的性格，让谢同对他的欣赏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骄不馁，是个好苗子。”谢同笑得眼睛都要没了，在这个浮华的名利场，多得是一夜成名，也多得是爆红后心态失衡，如昙花般凋零的明星们，想要走得长远，演技好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是心态要好。 网友都是健忘的，再怎么轰轰烈烈的抵触，只要事情没有后续，他们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热点上，就像一群被糖水吸引的蚂蚁一样，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离开。 以前方从和不懂，现在的方从和已经看开了。 不出他的意料，只过去了一周，关于他的消息就被抛在了脑后，他热闹过一段时间的评论和私信又安静下来。方从和看着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正在他要放下手机的时候，一声清响，有人给他发了条私信。 方从和愣了愣，打开了私信，他以为会看到满屏不堪入目的辱骂，没想到却是一条粉丝发给他的私信。 “方哥，转眼间你已经退出娱乐圈两年，作为被你抛在身后的粉丝，我们也等了你两年。没有埋怨的意思，每个小方格都知道，当年的你有多艰难，我们能够理解你。你这么热爱演戏，无论公司给你接什么烂片，你总是认认真真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么喜欢演戏的你，如果不是走到了绝境，怎么可能放弃自己钟爱的事业。” “如今，你终于选择找回自己的梦想，每个小方格都很开心。有很多人不了解你，所以他们仅凭网上的一些只言片语就笃定你是个怎样的人，你不要因为他们而难过，那只是一些无聊的键盘侠罢了。” “希望你能实现梦想，爱值得爱的人，永远开心。” 方从和看着这长长的留言，怔愣了许久，他以前也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在一片谩骂中狼狈退出娱乐圈，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粉丝等了他两年。 “方从和，准备下一场！”谢同吼了一声。 方从和调整好表情和心态，走到镜头下，他本就是个英俊的男人，但是在镜头下的时候，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看着镜头，眉目深邃分明，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又仿佛用眼神道尽了千言万语，像是佛陀敛目的温柔，众生平等的慈悲。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着方从和，目光震惊。 直到这一场戏拍完后，大家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他以前不会就是和尚吧？他就有种在寺庙里长大，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怎么可能……我觉得他可能信佛，所以身上才有那种气质。” “也有可能是他演技好啊。” “……他演技再好，能演出那种身上好像飘着檀香的味儿吗？” “不提他的人品，他这业务能力是真的强。” 谢同看着回放，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好的剧本之所以被他压在手里，就是因为主演不好找，小女孩儿还好说，能演出和尚脱俗气质的演员是真的没几个。 这个镜头是慧空和尚的第一次内心戏，也是前期难度最大的戏份，只有这一场戏演好了，慧空和尚这个人才能立起来。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方从和的实力。 前期的重头戏拍完，方从和这一天的拍摄任务也就完成了，时间还早，他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留在片场看其他演员的拍摄现场，学习其他人的演戏技巧。 直到天色渐晚，剧组收工，方从和才带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慢回酒店，路过停车场时，他突然听到一阵争执的声音，那声音还有些耳熟。 没等他想到是谁的声音，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一个男人阴鸷的说道：“赵萱，容缈是我的女儿！她身体里留着我的血，她是我容家的后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抢抚养权！” “你的女儿？说的好像你能生一样！你有本事，你自己去生啊！”赵萱刺耳的声音在停车场里回荡，“容成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把她留给你们容家！你们一家子都是恶心至极、就该腐烂在阴沟里的生物，让我想到就恶心，更别说让我女儿生活在那种下水道里！” “你！” “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把女儿给你们，你但凡去骗一个女孩，我都要去告诉那个女孩实情，你是个恶心的死同性恋！” “你敢！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方从和脚步一转，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在停车场的角落中，一个男人扭住赵萱的手腕，表情凶狠；赵萱也恶狠狠的看着男人，她左脸透着不自然的红肿，形容狼狈却依然高高昂着头，女战士一般。 “你这死同性恋……” 被彻底激怒，男人一把将赵萱摔到地上，正要补上一脚，他腹部就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翻滚到了地上。男人眼前发黑的吐出一滩胃液，挣扎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没事吧？”方从和扶起赵萱，将她护在身后，看向男人的眼神冷得像冰。 “你玩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容家的人……”男人叫嚣的话还没说完，对上方从和的目光，他心里一抖，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在喉咙中。 “滚。”方从和吐出一个字。 男人不敢再多说，急忙佝偻着腰扶着肚子跌跌撞撞的离开，从方从和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但凡再多逼逼一句，就会被狠狠教训一顿，这人一看就不是会被家世吓住的那种，他最讨厌的正直到的人。 赵萱侧过脸，拨过凌乱的头发，遮住脸上的痕迹：“谢、谢谢。” 方从和就像没看到她的不自在一样，和平时一样说话：“小缈呢？” “我拜托谢导先带她回酒店了。” “要报警吗？”方从和平淡的问道，就像问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赵萱和渣男前夫对峙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被暴力对待的时候仍旧敢刺激对方，此时被方从和的话这么淡淡一问，她鼻尖一酸，再也维持不住坚强的模样，眼泪一瞬间喷涌而出。 看着抽噎着哭个不停的赵萱，方从和翻遍了两个口袋，总算找出一包卫生纸，笨拙的安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终年的委屈仿佛随着眼泪都流了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萱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精致的妆容已经糊成了一团。她看向等在一旁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方从和，发自内心的道谢：“谢谢你。” “举手之劳。”方从和不以为意，转身就要离开。 赵萱连忙跟上，或许是因为被这个人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不需要再维持形象，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我和他是大学里认识的，我家世普通，没见过世面，轻而易举就被他这个死同性恋迷惑了……直到一年前，我偶然发现他出轨的蛛丝马迹，顺着一摸，你猜怎么着，小三居然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还不止一个男人！” 苦涩的往事被赵萱用浮夸的语言表述出来，那些苦味似乎都被掩盖在了快乐之下。方从和看着眉飞色舞吐槽前夫的赵萱，心里突然钝钝的一疼。 无论再怎么用喜剧色彩去掩盖，事实就是，付出的深情被辜负，挖出来的一颗真心被践踏，对方接过那颗真心，转头就丢进了垃圾桶里，还嫌弃这血淋淋的真心脏了他的手。 “……其实，不是所有的同性恋都是死同性恋，也有好同性恋。”在酒店的门口，赵萱停下步伐，看着方从和认真的说道，“对不起，因为那个人渣，我迁怒你了。所以把你的事情透露给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和营销号……对不起。” “没事。”方从和平静的说道，“无论有没有你，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只是来得比我预料之中更早而已。” 赵萱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你，当初真的是被包养了吗？”她最初也是信了这个谣言，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并不认为方从和会是那种走捷径的人。 这个人每天最早来剧组，最晚离开，认认真真演戏，从来不和人交流，也不会和那些人解释，在浮躁的娱乐圈里，他就像鹤立鸡群一般格格不入，画风清奇。 他真的会被包养吗？不要说金钱玷污，就连谈恋爱，也让人怀疑什么人才能入他的眼，什么人才能配得上这样一个人。 方从和沉默了半晌，最后笑了笑：“算是包养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算是？看着方从和的微笑，赵萱心里突然一阵酸涩，她用力拍拍方从和的肩膀：“那些死同性恋，都是垃圾！” “是我太笨了。”方从和微笑着说道，“蠢笨的人，是会走一些弯路。” “屁，我们是天真！我们是善良！被小偷撬了家还得怪自己门不够牢固吗？是坏人的错，都怪那些是死同性恋，他们为什么不去互相伤害，要来伤害我们这些好人呢，好人招谁惹谁了……” 在赵萱碎碎念的话语中，二人并肩走入酒店，这一画面被摄像机拍下，转眼就被狗仔卖到了营销号的手中，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热搜。 季少一脸色漆黑如墨，死死的盯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几次，猛地将手机砸在了地上：“好你个方从和，你以为找个女人演戏我就会生气吗！” 手机机身分离摔成了两半，无辜的躺在地上，漆黑的屏幕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5、第 5 章 在门外听到动静的助理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不由一愣：“季总……” 季少一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去买个新手机。” 助理什么也没有说，默默退出了办公室，不到半个小时，和季少一旧手机一模一样的新手机就摆在了他面前。 季少一沉着脸，不断刷新着社交软件的界面，几乎捏碎这可怜的新手机。 助理不小心看到了季少一页面上停留许久的图片，她试探着提议：“季总，和欧美的合作都已经敲定好了细则，您也很久没有休假了，不如您也给自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 季少一抬头，看向助理。 助理表情凝滞了几秒，缓缓低下头。 一片沉默中，季少一眯了眯眼睛，突然开口：“定机票。”又补充道，“要最近的班次。” 助理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拿出手机一边查看一边说道：“季总，最快两个小时后就能登机，但是只有经济舱了；头等舱只有晚上……” “那就定经济舱！”季少一打断助理的话，冷声说道。 他的小狼狗不仅跑路了，还敢往他头上扣一顶绿晃晃的帽子！他季少一什么时候被这么下过脸，不去把那胆大包天的金丝雀抓回来，他在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方从和脊背一凉，汗毛耸立，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冷的天，你的助理没给你准备军大衣和取暖贴吗？”赵萱眼尖，一眼就撇到了方从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皱眉问道。 她怀里的小孩儿被裹成圆乎乎的球状，头上戴着着有球球的粉色毛绒帽、身上穿着白色的加厚羽绒服、脚下还踩着一双黑色的雪地靴，就连她手上，都套着一双粉色兔子手套，一看就觉得暖和。 容小缈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方从和：“哥哥，喝热水，喝热水就不冷了。” 赵萱轻轻一拍容小缈的脑袋：“不许把姜茶给别人喝。” 容小缈苦着脸收回保温杯，极为发愁的叹了口气。 她们的互动看得方从和忍俊不禁，他笑了笑，口中氲氤出一团模糊不清的白气：“我不冷。” 南方的深冬带着刻骨的湿寒，冷气顺着衣服的每一条缝隙向内攀爬，势要带走所有温度，不留余地。但剧中的戏份却正值秋日，只有一层不算太厚的戏服，其他人一下戏就裹上了厚厚的外衣，热水袋和毛毯统统都招呼上，就算这样，也冷得一个劲儿的发抖。 只有方从和，戏服外只套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内里只有一套明黄色的僧装戏服，简单的基础款衣服，在他身上却显得挺括潇洒，拿着剧本的手露出小半截手腕，腕骨凸起，苍劲有力。 “年轻人，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等你老了有你受的……”赵萱不赞同的摇头，掏出一个取暖贴递给方从和，二人肌肤有一瞬间的接触，她惊愕的瞪大了眼。 方从和道谢，眼中带笑：“我不怕冷。” 赵萱这次知道，方从和并不是嘴硬了，因为她刚才不小心碰到方从和的手指，十分温暖，她不由感叹：“真羡慕你们男人，火气旺盛，女人大多怕冷。” “男人也不一定不怕冷。”方从和说道。 季少一体寒，一到了冬天就不喜欢动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出门，就呆在空调房里。只要一出门，短短几分钟，他的手就能从正常体温，瞬间变得冰凉。方从和天生不怕冷，冬天就像一个人形小火炉一样，灼热滚烫，每次一到冬天，季少一就喜欢把自己的塞到他掌心里 下班回家以后，季少一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自己的人形火炉取暖。 赵萱没注意到方从和一瞬间的出神，她晃了晃手机：“你真的不打算澄清一下我们的……绯闻？”碍于女儿在场，‘绯闻’二字她没有说出声，用嘴型示意。 “媒体的捕风捉影罢了，我们不回应，自然而然就没人注意了。”方从和收回思绪，淡淡说道，“刻意澄清不过是增添热度。” 想到那些媒体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尿性，赵萱不得不点头道：“你说得对。” 二人达成共识，相视一笑。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铁青着脸看着他们二人，表情活像是要生吞了他们似的。抱着道具的场务都不敢叫他让出道，小心翼翼的绕开了男人。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季少一被这对狗男女之间和谐友好的氛围气得双眼发黑，在看到今早的那个热搜时，他仅仅是生气于自己养的小玩意儿和别人扯上了关系，内心深处，他根本不认为方从和真的会和女人在一起，只是男人的独占欲和朋友间的面子作祟。 如果方从和想靠这个方法来刺激他，那么无疑，他成功了。 踏进剧组之前，季少一还想着，如果方从和认错态度积极，他也不是不能给他一个台阶下。谁知他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看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画面。 方从和根本没有注意到季少一的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和小姑娘说话，赵萱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乍一眼扫过去，仿佛一家三口。 季少一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拽住方从和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斥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方从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由一怔。季少一狠狠将方从和拽到身后：“你有没有羞耻心，有没有道德心啊？……” 这是方从和决定离开以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他迎来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指责。听了一会儿，方从和突兀的笑了一声。 季少一声音戛然而止，他铁青着脸：“你什么意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二人对峙间，所有工作人员都明里暗里的打量着他们，一句话没说，但目光交接时已经道尽了一切。 刚才就有人注意到了季少一，他相貌俊美，气质不凡，有人以为这是剧组的演员，这会儿看他怒骂方从和的那些话，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演员，是金丝雀的金主来剧组抓奸了啊。 那些目光刺在身上，刺得方从和浑身发疼，他缓缓掰开季少一的手，冰凉的手指离开，他的手腕上却还残留着冰凉的温度，一路凉进心里：“季总，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季少一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你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方从和声音平静。 “你收了我那么多钱以后，跟我说好聚好散？”季少一抬头，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怎么，你要从良了？” 赵萱这个局外人都听不下去，她捂住容小缈的耳朵，一字一句都咬着牙：“这位先生，无论你方从和是什么关系，他到底也是一个公众人物，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事，对你们彼此都不太好吧？” 季少一目光转到赵萱身上，自上而下的打量几个来回，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这位女士，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赵萱还要说什么，方从和对她摇了摇头，制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自己面不改色的对季少一说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商量……关于钱的事情。” 季少一阴鸷的看着方从和半晌：“你找个地方。” 无论季少一什么脸色，方从和都只当没看见，他平静的去找副导演请了假，走了流程以后，才带着季少一找到一家人少的咖啡店。 温暖的咖啡店里，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凝固如冰。季少一目光停留在方从和身上，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为什么要走？我给你的钱不够多吗？” 方从和搅拌着咖啡，将漂亮的心形拉花搅碎，直到彻底融进咖啡中消失不见，他真的很疑惑，甚至想笑，“你觉得多吗？” “当真是人心不足，我给你的，已经是普通人半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了。”季少一冷笑，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冷静过，此时更是陷入了极端的愤怒中。 他一向乖巧、听话的小金丝雀，被他喂得胃口都大了，居然妄图离开笼子，去找其他主人。季少一脑子里都轰隆隆在作响，唯有表面还维持着理智的外壳。 富家公子圈中，不是没有人包养小情人，季少一见过太多贪得无厌的情妇，他怎么也没想到，方从和居然也是其中之一。 每个月十万的保养费，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五年六百万……这个金额，就算包养一些小明星也绰绰有余，何况他还时不时的额外给方从和买东西，送礼物。 “那笔钱，对于你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吧。”方从和在可笑之余，从心底生出一股疲惫，“你想用那点钱，买断我多久？一辈子？” 季少一一时语塞。 方从和看着季少一，仿佛要透过这华美的皮囊，看进他的心里。 “也不必一辈子，至少在我……腻了之前。”季少一斟酌着，谨慎的说道。 “那我把钱还你呢。” “……你什么意思。”季少一心里一跳，他问道。 方从和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他说道：“我把钱还给你，从此我们互不相干。” 此时此刻，季少一从下飞机开始就有些恍惚的神智好像终于站在了地面上，又慢慢的沉入地底，他恍然明白，方从和是铁了心要离开了。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的温柔小意，好像能永远将你捧在手心里，视你为至宝，转头就将你扔进寒风凛冽中不顾呢。季少一想说他不稀罕那些钱，要滚赶紧滚，但他心里好像漏了一个洞，渗着南方的凉风，让他说不出话来。 “行。”季少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方从和笑了笑，并不意外：“我现在暂时没那么多钱，一年之内，我会全部打到你卡上。” “……行。”季少一说。 后来方从和又说了什么，但季少一一句话都没听见，回过神来的时候，方从和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对面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已经变成个了难喝的冷咖啡，散发着没加糖的苦涩。 明明就坐在他最喜欢的温暖空调房中，季少一却觉得很冷。他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 “季少一，你在哪呢？我去你公司找你，没看见你人呢。”电话那头，余天朗明朗的声音传来。 季少一从嘴巴里吐出这个城市的名字。 “你去那边干嘛？”余天朗有些不怏怏不乐，声音降了好几个调，“不会是去会小情人吧？” 季少一没有回答。 余天朗真的惊了：“你还真是去会小情人啊？你屋子里那个家雀儿呢？你真不要了？你舍得？” 一连好几个问题，季少一胸口正憋闷着，余天朗这一问，气球被戳了一个洞，里面的气一股脑涌了出来：“他要和我断。” 将整件事都一口气告知了余天朗，季少一忍不住埋怨：“你说，我是不是把他养飘了？” 余天朗半天都没回过神，季少一家那个很乖很乖的家雀儿，居然真的要甩了季少一？！虽然不是恋爱关系，但用‘甩’这个字，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一个想要离开，一个想要挽留，不是甩是什么？ 只是余天朗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到，季少一居然会被甩。 在二代圈子里，季少一也算是一朵清奇不做作的奇葩，他玩车玩表包养小情人，和普通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差别；但他上有一个了不得的大哥撑起一片天，自己还去创业当总裁，又和混吃等死的独二代们泾渭分明。 会玩、能玩，家世好，自己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季少一还有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这样一个多少人眼中的完美情人，居然也会有被甩的那一天？ “……一个月十万，他这还嫌少吗！”季少一狠狠的将杯中的珍珠奶茶一饮而尽，嚼着珍珠问。 余天朗从震惊中抽空答道：“确实不算多就是了。” 季少一皱了皱眉：“怎么才算多？” 季少一当年第一次出来玩这么刺激的包养，就遇到了方从和，对市面上的金额都不算太了解，此时也不求甚解，不耻下问。 “稍微好点的明星，接剧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挣，你这区区小钱，难怪别人看不上。”余天朗上面也有一个管的很严的哥哥，对这方面其实也不太了解，但忽悠季少一还是足够了，“好歹你家的小金丝雀是混过娱乐圈的啊，你一年十万，寒酸不寒酸。” “一个月十万。”季少一纠正。 “一个月十万也不多啊，我们平时喝的酒一个月就不止十万了。” 季少一觉得余天朗说得有道理，他以前是咨询了其他好友的市场价，才选择了每个月十万这个价格，忘了方从和是混过娱乐圈的人，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 “天朗，你说得对，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堵在心口的巨石被硬生生炸开了，季少一神清气爽，他起身，推门走出咖啡店，“不能用钱砸下来，只能说明钱不够。” “对！用钱砸他个头晕眼花！”余天朗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怂恿。 季少一直接挂断电话，他看着来时的方向，仿佛能想象到方从和灰溜溜回到他身边的样子：“嫌钱不够，就继续砸钱，翅膀硬了……就剪掉翅膀。” 他既然是因为拍戏才想飞走的，让他拍不成不就是了。 6、第 6 章 回到片场的时候，那些因为方从和演技而改变的视线又回来了。 赵萱担忧的看着方从和：“你要不要……请个假？” 方从和神情不变，冷静的拒绝了，好像刚才不是他被金主大庭广众之下撕了面子。 赵萱吐出一口气，表情难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方从和也扪心自问。 或许是因为，所有的一切，从开头便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 那时的方从和十九岁，才高考完不久，便遇到了季少一。无论怎么看，季少一都是一个极其出色的人，他俊美、风趣、随和，一双桃花眼光彩夺目，被吸引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确定关系后不久，季少一带着方从和去爬山看星星，星空广袤无垠，无限温柔的挥洒着光辉，点缀在黑夜之上，美得如梦似幻。 方从和被突然拉出来的生气也被这星空温柔的安慰抚平，他平躺在地上，双眼直直的看着夜色，好像回到了童年最无忧无虑的时期。 “怎么样，漂亮吧。”季少一也并排躺在地上，他得意的说道，“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兼职打工，国家领导人都没你这么忙。” 方从和有些歉意：“季哥，对不起，我……” “你以后再也不打工了？”季少一挑眉，偏头看向方从和。 方从和迟疑了一会儿：“抱歉。” 季少一目光中带了些异样，但方从和没有发现：“你有那么缺钱吗？” 或许是因为这夜色，这星光，也或许是因为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方从和第一次有想要倾述的欲望，他不敢看季少一的脸，只看着星空，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 方从和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童年时期无忧无虑，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一切好运都戛然而止。爸爸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后跳楼自杀，妈妈也因为受了刺激，没过两年就因病去世，只留下年仅十岁的方从和，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挺可怜的。”季少一冷淡的随口安慰，眼中却露出了些不耐烦。 自从和方从和确定关系后，季少一开心了一段时间，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样，但这新玩具总是因为兼职工作推拒他的邀约，就很令人不爽了，尤其是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年轻富二代而言。 将这件事吐槽给了好友们，好友们的意思，无一不是‘这小情儿在卖惨，变着法儿的找你要钱呢’，季少一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忙着打工，不就是变相说自己穷，在含蓄的要钱吗？ 季少一不差钱，在打定主意要包养一个小情儿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给钱的准备，只是方从和对他太好太真，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是他花钱买来的‘真心’，是摆在称上称斤轮两的真心。 这样就显得有些感动的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逼一样。 这次带他出来，也是一个试探，但……试探结果并没有出人意料，看似冷清的方从和，也和那些‘家里有生病妈妈’‘为了给弟弟赚学费’的欢场老手一样，想方设法的卖惨。 季少一觉得自己没有打断他拙劣的表演，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方从和对季少一的所思所想一无所觉，他缓缓的诉说着，将自己的过往和伤口都摊开在爱人面前：“我们家欠了不少钱，债主们好心宽限时间，但我不能理所当然的拖欠。” “所以你才努力打工还钱？”季少一为这个粗制滥造的故事皱了皱眉。 “钱其实已经还上了。”方从和说道，迎着季少一惊讶的目光，他有些羞涩的低头，“大头的部分我们家两个房子卖了抵上了，剩下的一部分，后来陆续续也还上了。” 方从和没有细说还债的艰难，他不愿意让季少一心疼。 季少一只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还这么努力兼职？” 方从和眼里的光芒暗下去，他说道：“后来我爷爷脑溢血，变成植物人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就又欠下不少。” “结果还是欠钱嘛。”季少一轻嗤一声，他还以为能有个不一样的套路，结果还是这样。 不过比起生意失败跳楼自杀，再加个爷爷生病的悲惨buff，确实会更让人怜悯同情——然后掏出更多的钱。 方从和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听清季少一的轻嗤，他长长叹了口气，将回忆收拾好：“季哥，不用为我难过……” 季少一很想说一句不难过，在对上方从和眼睛的瞬间，咽了回去。 方从和气质高冷不可接近，其实是个本性温柔很会照顾人的少年，明明比他年纪更小，二人对视的时候，季少一却总有种自己被宠溺了的错觉。 带着欢喜雀跃的温柔眼神让季少一说不出伤人的话，要不是季少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只是他花钱买来的真心，他恐怕会误以为对方真的喜欢自己了。 “你还欠多少？”季少一话锋一转，问道。 方从和想了想：“差不多五十万吧。” ……不算多。季少一大手一挥：“哥哥给你还了，你以后不要忙着打工了，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听到季少一的话，方从和瞪大了眼睛，猛地摇头：“不行！季哥，这绝对不行！” 五十万，对有钱的人而言却是不多，对于普通家庭，就是攒一辈子的家底，就算是恋爱关系，他也不能用季少一这么多的钱。方从和的良知和底线都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方从和难得露出这幅震惊的表情，季少一觉得有些可爱，这五十万也就花得值了，周幽王都能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不过是区区五十万，他随手就能拿出来的钱，用来哄小情人开心也挺值。 “我说给你就给你！”季少一笑眯眯的说着，乐得陪小情儿玩这个欲拒还迎的小游戏，“你欠他们的钱也是欠，欠我的也是欠，不都一样吗。” 方从和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再说，你现在忙着工作，哪里还顾得上我？”季少一凑到方从和的面前，说道，“你不愿意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吗？” 方从和眼睁睁看着那张漂亮的毫无瑕疵的脸靠近，二人呼吸之间都能嗅到彼此的气息，季少一身上暧昧的古龙香水丝丝缕缕，他目光不自在的下移，却落到了季少一丰盈红润的嘴唇上。 明明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点人却格外好看，季少一的嘴角微微上翘，不晓得时候也带着弧度，略微肉感的嘴唇显得很性感，蔷薇般两片唇开开合合，像是塞壬，也像是勾人的狐狸精：“你这小孩，我上赶着给你花钱你还不要，难不成还要我求着给你花钱，嗯？” “我们的关系，难道我不能给你钱吗？” 听到这句话，方从和心里突然迷雾顿开，能为对方花钱的关系……是家人，是伴侣，是爱人，是季少一。 自从爷爷奶奶都去世后，方从和感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在空中，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回。就算和季少一确定了关系，也不能填上他心里那个空落落的破洞。 季少一这么说着，那个破洞被盖上了土，风筝被牵上了线。 家人和伴侣之间，不用在意那么多，你我之间不分彼此，要携持走一辈子，若是太过斤斤计较，反而走不长远。这是爷爷一直放在嘴边的话。 “好。”方从和郑重的应道，他也直白又稚气的承诺，“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说完，方从和猛地撞上前，磕磕巴巴的吻上季少一的唇，牙齿碰撞时磕到了嘴唇，不知道谁的嘴唇破了，两个人唇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但两个人都没有退缩，让漫天星辰，见证了他们彼此的第一个吻。 奶奶去世前，最担心的便是方从和没有了任何亲人，一个尚未长大的少年，要孤零零的独自一人磕磕绊绊面对这个世界，但方从和想，他很幸运，他不是独自一人。 小时候有父母，后来有爷爷奶奶，现在，他有季少一。哪怕他的生命中存在着各种不幸，但幸运的是，总是有人爱他。 爱，是比任何东西都珍贵的存在。 一吻完毕，二人都喘着粗气撤开身子，两个人的嘴唇都有些红肿，二人眼睛亮晶晶的对视，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方从和想，季哥的眼睛，比星辰还璀璨。 季少一想，这五十万花得值，难怪大家都要找年轻的，就是刺激。 时过境迁，五年之后再看这段回忆，星空依旧璀璨，但季少一的眼睛，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方从和自嘲的想，到底是他的回忆褪色了，还是他对季少一的滤镜褪色了。 赵萱偷窥方从和的表情，不敢说话。 方从和却开了口：“如你所见，和金主产生了金钱纠纷罢了。” “啊？”赵萱惊了，“咋回事啊？” “我欠他五十万。”方从和陈述道。 “五十万？”赵萱是真的惊讶了，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但凡有点名气，一年之内都能赚够五十万，何况方从和的名气。 只要方从和能拉的下脸挣钱，随便接几个‘屠龙宝刀一刀九十九’的劣质广告，就能赚到五十万，而季少一那一身装扮就好几万了，手上的表更是几百万——这样两个人，为了五十万闹成这样？ “别这样看着我。”方从和笑了笑，“我现在五十万都没有。” “不对啊，你退圈以前，好歹也是二线明星，几乎准一线了，你拍过那么多剧，还有广告和综艺……不说几千万，几百万你总该有吧？！”赵萱头皮发麻，“你一点钱没存下来，到底花在哪里去了？” 花在哪里去了？方从和想了想，平时他也就买菜做饭，偶尔送一点礼物给季少一……几乎没怎么花钱啊。 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季少一喜欢吃日本和牛、血蟹、顶级鱼子酱、蓝鳍金枪鱼……什么贵喜欢吃什么；季少一喜欢表，他也送过表，百达翡丽、江诗丹顿、欧米茄……更不必说平时的家具用品。 他将那个别墅当成家一样装饰，什么都要最好的、季少一喜欢的，自然也是不便宜的。 “日常开销。”方从和只这么说道，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等拍完电影后，可以给我介绍工作。” 五十万确实不多，赵萱也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行，我在圈内，还是有几个人脉的。” 赵萱正在思考有什么合适的资源，就看见谢同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谢导，怎么了？”副导演问了一句。 谢同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方从和：“你跟我来一下。” 这宛如班主任找的诡异画风，方从和起身，跟着谢同走到了偏僻的角落中。谢同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摸出一盒只剩几根的烟，抖出一根递给方从和。 方从和接过拿在手上，也学着谢同的样子，蹲在了地上。 二人凑在一起，谢同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方从和把玩着手里的烟，认真想了想，摇头。 “我们的投资方突然下了个通知。”谢同又深深抽了口烟，“要求换男主。” 男主本人方从和顿了顿：“我知道是谁。” 除了季少一，还能有谁……方从和没想到，季少一竟然会对他用出这种手段，赶尽杀绝的狠戾，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这同床了五年的枕边人。 “你如果想留下，只能想办法去赔个罪，不然……”谢同话没有说完，但方从和懂。 外人都以为导演是剧组里权利最大的人，其实不是，整个剧组中，权力最大的，是出钱的人，出资方就是爸爸。 只要资方一句话，往剧组里塞个人很简单，要踢走一个人更简单。 沉默片刻，方从和说道：“我想想。” 谢同叹息了一声，将半截烟头丢到脚下碾灭：“年轻人，弯个腰没什么，去赔个礼，道个歉，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方从和笑了笑：“借一下打火机。” 谢同将打火机丢给方从和，走开了。方从和点燃香烟塞进唇间叼着，唇齿间弥漫着浓郁的香烟味道，他从嘴巴里吐出一股烟雾，神情淡漠。 反反复复数次，方从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将含着烟雾的气息吸进了肺里，他猛地被呛住了，咳嗽起来，咳得双眼泛红。 方从和不会抽烟，也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季少一以前却会抽烟。 两个人曾经因为这件事起过争执，方从和认为抽烟对身体不好，不太喜欢季少一抽烟；而季少一嚣张任性惯了，不喜欢有人管着他，他倒没有烟瘾，只是越是有人禁止，他越是想要反抗罢了。 斗智斗勇了一段时间，脾气再好的人都会生气，方从和也不例外，他直接甩手不管，任由季少一抽。就算当着他的面抽烟，方从和也只是默默走到阳台上，不搭理他。 没过多久，季少一自己就绷不住，黏糊糊的试图和好，抱着方从和撒娇，像一只难得亲人的高冷的猫，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抽烟了。 那之后，方从和确实没见过季少一抽烟。 咳嗽完了以后，方从和用指尖碾灭了凌星的火星，将被□□得惨不忍睹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整整衣服，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方从和。 说他是无谓的自尊心作祟也好，说他是矫情也罢，明明只要回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方从和，不愿意。 所有人都知道方从和骨子里有多么的骄傲，唯有被温柔迷了眼的季少一看不出来，还妄图打碎这骄傲。 7、第 7 章 赵萱看着方从和回来，好奇问道：“谢导找你什么事情？” 按理说导演找男主角，可能是说戏，但赵萱看谢同的表情不太对，加上刚才那个金主过来一闹……实在是让人担忧。 方从和表情平静，赵萱看不出什么端倪，直接问出了口。 “投资人想换男主。”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剧组里但凡消息灵通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件事，所以方从和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好家伙！赵萱咂舌：“这都拍了一半了，临时换男主，投资方怎么想的，有钱烧得慌吗。” 方从和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赵萱看着方从和。 “你知道大投资方是谁吗？”方从和指尖从剧本上轻轻拂过，他问道。 季少一匆匆忙忙的来到这个城市，又逃一般的离开了，从来到离开，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回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机场里却依旧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人离开，有的回来。 “季少！”一出来，季少一就看到了余天朗和一群狐朋狗友笑嘻嘻的朝他招手，“这里！” 季少一迷糊的脑子用尽全力转了转，才想起来，他将航班信息告知给了余天朗，恐怕是余天朗拉着一众朋友来接他。 “怎么样？”余天朗朝季少一挤挤眼睛，问道。 什么怎么样？季少一迷惘了一瞬间，然后才慢半拍的反映过来，他是问关于方从和的事情。 方从和三个字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就再也摁不下去，他冷哼一声：“我给那破剧组的最大投资方打了招呼，换男主，他在外面混不下去，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回到我身边。” “季少，你怎么对一小小的金丝雀这么重的执念。”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轻佻的说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腻啊，可真是深~情~” 其他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季少，同一个人睡了五年了，活再好也该换了。” “家养的小雀儿飞了就飞了，换一只不香吗，外面的小奶狗小狼狗多得是。” “听说男人一旦过了25就不行了，你那只是不是25了？他自己走了，不纠缠你，你不是该开心吗。” 季少一沉着脸，没有说话。 余天朗叹口气：“自己养的小东西，要是腻味了赶走的就算了，自己吵着闹着要走，放你们你们能开心得起来？养条狗，五年都能养出感情来了。” “季少长情，牛逼。”有人竖起大拇指，顺嘴又说到，“这只飞了，养下一只就好，走，咱们去喝酒！” 不知道被那个词戳动了神经，季少一没有反对，被一堆纨绔子弟裹挟着上了车，一列颜色各异的豪车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还有人在偷偷拍照，但大家都不以为意，反而引以为豪。 “我的新车怎么样？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余天朗扶着方向盘，炫耀道，“你听听这声音，这车速，这手感，这颜色……真是绝了！” 银灰色的跑车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不知道怎么的，季少一又想到了方从和。 作为标准的富二代，季少一也爱玩车，他车库里的跑车都快堆不下了，各种品牌、各种颜色，他以前喜欢和朋友们在盘山公路赛车。 马达的轰鸣声、飞一般的速度，令人肾上腺素激增，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这种魅力——除了方从和。 自从知道季少一喜欢赛车以后，方从和围观了几次，每一次都胆战心惊，盘山公路原本就路况复杂，所有车手还不停的加速，近乎平移的挪过转弯处，稍有不慎就会发生车祸，看得人手心冒汗。 后来方从和就不允许季少一去赛车了。 季少一是季家的小少爷，是他父母的老来子，宠溺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严厉教育他；季家的大少爷倒是会管教他，但季少一一直生活在完美哥哥的阴影下，对大哥极为不服，年少时和大哥的关系很紧张。 方从和是第一个，敢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管束着他的人。 最初的时候，季少一很不耐烦，他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被管教，他是找了个小情人，而不是找了个老妈子。但任凭他怎么生气，方从和都不为所动。 方从和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胡搅蛮缠的事，发现季少一又去盘山公路以后，他不会吵不会闹，只会在做饭的时候，做芹菜、胡萝卜、香菇、海带、西蓝花……全素宴；在睡觉的时候不抱着他睡，不再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那些生气，都是温和的，若是粗枝大叶的人，恐怕根本不会知道，这个人生气了。 “到了，下车，你在傻笑什么。”余天朗推了推季少一，“想到哪个小美人了，笑得这么恶心？” 季少一疑惑：“我笑了吗？” 一边疑惑着踏进酒吧的时候，季少一恍惚想起来，关于赛车事件的最后结果，是季少一再也不会去盘山公路了，只会去安全场地中跑两圈过过瘾。 方从和看似柔和，下定的决心，从未变过，他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这家酒吧是余天朗开的，是众多纨绔子弟的盘丝洞，一进老巢，所有人熟门熟路的找到自己惯常的座位，刚坐下，机灵的酒保已经端着酒瓶过来了。 “去，叫几个帅哥过来。”余天朗挥挥手，“我们季少今天要还俗破戒了！” 酒保也是大家的熟人，他脸上露出完美的微笑，适当的打趣了一句：“季少终于要当菩萨普度众生了吗，这酒吧里喜欢季少的人可不少。” 和关系混乱的其他人不一样，季少一在圈子里难得的算洁身自好，人尽皆知他在家养了一只金丝雀，出门在外也不碰外面的人。 有人曾经开过赌局，赌季少一什么时候会打发走那金丝雀，有人赌三个月，有人赌一年，有人赌五年……也有人赌金丝雀会拿下季少一，嫁进豪门。 酒保压了几千块在嫁进豪门上，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豪门公子看似放荡不羁，其实一个比一个更精明，也就季少一，从来不碰外面的人，让其他人以为他被家里的金丝雀拿捏住了。 如今看来……豪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酒保面上不露分毫，迅速的安排了几个年轻英俊的不同类型男人，所有人都站在一排，挑选货物一样，任由季少一挑选。 余天朗起哄：“季少，你今天必须得选一个！” 其他纨绔子弟们也都期待的看着季少一，以前大家出来嗨的时候，就季少一一人谁都不碰，活像个贞洁烈女，被嘲笑了无数次，他也只说嫌外面的脏，绝不留情。 这下子总算能看到他破功的样子了。 站成一排的男人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季少一，能进这个酒吧的人，都是有些手段，谁能不认识季家小少爷，一旦被选上，不说飞上枝头，按理说应该也能狠捞一笔吧。 季少一喝了一口酒，目光扫过那群人，兴趣缺缺的样子，扫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目光停住了，几不可查的怔愣了几秒，他对那人招了招手：“过来。” 8、第 8 章 那人强忍着兴奋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坐在季少一身旁，端着酒敬了一杯：“季少，我叫威廉。” 坐在身旁仔细一看，又似乎不太像了。季少一移开目光，他身旁的余天朗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季少季少，你看他像不像……” “不像！”季少一猛地放下杯子，振声说道。 “我还没说像谁呢。”余天朗茫然的摸了摸头，“你看他像不像骆夏？” 季少一紧绷的肌肉放松，他靠回沙发上，懒洋洋的问：“不像。” 骆夏是季少一大学时期的初恋，二人谈过几个月的恋爱，最后因为骆夏出国留学而遗憾收场。 “威廉对吧，好好照顾你季少。”余天朗坏笑着叮嘱了一句，“多喝几杯。” 其他人都在笑和闹，这狭小的角落中奇特的安静，威廉眼看着季少一一杯又一杯的自斟自饮，试探着举起酒杯；“季少，一个人喝酒多寂寞啊，我陪你一起喝。” 听到这话，季少一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灯下出美人，昏暗的环境中远远看着，威廉也是一个干净俊朗的青年，凑近一看，他脸上敷着一层薄薄的粉底，眉毛被刻意化成了英气的剑眉，山根高到不自然的地步。 这样一个人，他刚才怎么会觉得像呢？季少一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威廉浑身一僵，讪笑几声，反而又上前蹭了一些：“季少，闷酒喝多了不好……” 愁绪和烈酒搭配着，季少一眼前有些发花，他死死看着威廉，看得威廉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不敢再凑近：“季少，您没事吧？” “过来。”季少一突然朝他招了招手。 此时的季少一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威廉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利欲熏心，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前一点：“季少，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要走？”季少一一把攥住威廉的手腕，狠狠问道。 威廉一惊，急忙想要退开，但季少一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他敢肯定，他的手腕已经发青了：“季少，你冷静，你认错人了……” “你为什么要走？”季少一又问，他醉了，醉得神志不清，只吐出这么一句话。 二人挣扎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余天朗，他愣住了：“季少，我就知道，你对骆夏还念念不忘呢……” 果然还是校园里的纯纯恋爱最让人记忆深刻，余天朗心下感慨，也不敢硬掰季少一的手，哄着他放手：“季少，你认错人了，快放手……人家没想走……” 胡说八道的说了半天，都不见季少一松手，余天朗头疼万分，威廉更是都要哭出来了：钱没捞到，捞到一胳膊的淤青。 “……你这么捏着人家，你等会怎么回家？你难不成要带他回去？”余天朗揉着太阳穴，苦恼的说道。 威廉眼前一亮，要是能登门入室，别说是一胳膊的伤，就算季少一是玩特殊爱好的，他也能奉陪到底！那可是季家的门！ 季少一听了这句话，手倏忽就松了，他醉眼朦胧的站起来：“回家，我要回家。” 刚才哄了半天都不松手，这会儿一说回家，他就放开了？余天朗挠头，他不敢耽搁，架起醉醺醺的季少一就往门口走去，找了辆代驾将季少一送回他家，累得气喘吁吁。 一把将季少一丢在沙发上，余天朗自己都是个被照顾的富二代，根本没想着给季少一盖个毛毯或者喂杯蜂蜜水，送回家就万事大吉，迅速溜走了。 一整天的奔波来回，季少一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拧成一团，还带着酒吧里的烟酒气味，熏得季少一无意识中直皱眉。 “阿和……阿和……”季少一迷迷糊糊的叫着，叫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他先睡去了。 睡梦中，他好像看到了方从和。 方从和从余天朗手中接过醉醺醺的人，礼貌的道了谢，一转头，眼中就透出凉意：“不是说好，可以喝酒，不能酗酒吗？” 喝醉了的季少一一个劲儿的笑，既然没有平日商业谈判时的精明，也没有日常相处的不羁，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可爱，蹭着方从和的肩膀：“阿和，阿和……” 真是拿你没办法。季少一看到方从和的眼睛里透露出这个信息，他笑得更开心了，他喜欢方从和这么看着自己，每当方从和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自己是被全心全意的爱着的。 方从和打横抱起季少一，将他放在床上，替他换了衣服，用热毛巾擦拭了一下身体，最后抱着满床打滚的人，轻声的哄：“季哥，起来喝点蜂蜜水。” 季少一不想动，将头埋进枕头里。 “乖，不喝蜂蜜水，你明早起来要头疼。”方从和热乎乎的大手轻轻拍着后辈，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季少一被哄得从枕头里抬头。 迷迷糊糊被喂了一杯蜂蜜水，季少一感觉方从和温柔的替自己盖上薄被，在自己身边躺下：“晚安，季哥。” 晚安，阿和。季少一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自己嵌方从和怀中。 方从和轻轻笑了笑，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季少一的额头上，他关了灯，于是世界一片黑暗。 “阿和！阿和！”季少一闭着眼睛胡乱的叫着，“方从和！你去哪去了！” 喊了半天，本就干涸的喉咙更是发痒发痛，季少一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空荡荡的客厅，他姿势奇怪的睡在沙发上，没有蜂蜜水、没有薄被、也没有方从和。 愣了好一会儿，季少一才想起来，方从和已经离开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由于睡姿不当，落枕了，脑袋带着宿醉的头疼、脖子落枕、喉咙干痛，就连浑身的肌肉都因为没有好好休息而发出抗议，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季少一艰难的接了一杯水喝下，润泽了干涸的喉咙，他捧着杯子，坐回了沙发上。 方从和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也忙着和欧美签订合同的事情，除了睡觉基本不在家，每次都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家。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方从和离开的并不彻底。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的画是方从和买的，那时候他们二人去看画展，季少一很喜欢这幅画，但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没有买下，过了几天，他就发现这幅画挂在了墙壁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桌子上放着一个线条简单的工艺品，上面随意的放着一只钢笔，那是方从和用完后还没来得及放回书房的。 就连他坐着的沙发，也是他们两人一起选购的。 这个房子里，里里外外都浸满了方从和的气息，好像主人只是离开一会儿，没过多久，方从和就会若无其事的打开房门，笑着走进来。 季少一喝了几口冰冷的直饮水，胃又开始闹了起来，抽搐着痛在了一起，他手一抖，剩下的半杯水都倒在了地毯上。 许多年没有闹胃病了，季少一都快不记得，原来胃痛是这种滋味。 年少的时候，季少一日夜颠倒，三餐不继，得了胃炎，平时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能饿着冷着，一旦犯病就会痛得像针扎一样，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翻江倒海的吐出黄色胆汁。 去医院看过很多次，但医生每次都说，这病只能靠养，没办法吃药治愈，季少一又不是个听话的患者，就这么将就着，将就着遇到了方从和。 方从和将季少一的一日三餐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养了四五年，终于让他没再胃痛过。他离开不到几天，季少一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季少一倒在沙发上蜷成一团，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在方从和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人抓回来。 方从和按照赵萱给的信息，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资方负责人，出乎他的意料，资方负责人居然是个英俊得雌雄莫辨的青年。 “你是？”负责人疑惑的看着方从和。 “你好，我是《贫僧》剧组的原定男主演。”方从和不卑不亢的说道。 “哦，是你啊。”负责人恍然，他抬了抬手，制止了助理要拦人的动作，“抱歉，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方从和说道：“宫先生，宫氏影业是新晋影视公司，投资制作的电影大多票房不俗，可惜口碑不佳，没有获奖的电影，注定没办法在圈内立足，跻身老牌影视公司行列中。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打算这部电影冲奖。” 宫衡饶有兴趣的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能帮助这电影得奖？” “一部优秀的电影，导演、编剧、演员，三者缺一不可。而演员，是唯一在的角色，如果演员不能呈现导演和编剧的想法……”方从和笑了笑，“再怎么好的导演和编剧，都会褪色一二；反之，好的演员甚至会为烂片增色。” 这倒是真的，有许多平平无奇的剧本，经由某些特别适合的演员出演，反而迸发出了生命力，这就是演员拯救了剧本。 宫衡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又问：“世上好演员那么多，你凭什么以为，我们非你不可？” “好演员很多，但我是最适合慧空的。” 方从和说句话的时候声音平淡，却当着一股笃定，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在他热爱的领域中，他敢斩钉截铁的说，其他人也很好，但他是最好的，这是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有点意思。”宫衡不得不承认，方从和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狂傲的话，偏偏还不令人反感，“但是你要知道，季家……可是个庞然大物。” 季家是房产巨头，旗下产业无数，是国内行业的龙头老大。别说宫衡手中的宫式影业，就连宫家本家，和季家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你或许知道季家小少爷为什么针对我。”方从和冷静的说道，“季家不会因为小辈的私事而做什么大动作，季少一的公司和影视娱乐八竿子打不着。” “但如果我帮了季家小少爷，他就欠了我一个人情，季家的人情，可遇而不可求啊。”宫衡想了想，说道。 “因为这种小事欠下的人情，对方能还什么大人情。”方从和一阵见血的说道。 在商业谈判上，总不能揪出这么一点小事，要求人家让利，‘季总啊，我家孩子帮你家孩子打压了他的金丝雀，你必须要让我三个点’，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宫衡沉默了很久，方从和也没有催促，而是站在原定紧紧的等待着，过了许久，宫衡才说道：“你说动我了。” 比起莫须有的季家小公子的人情，还是目前的公司发展更重要。宫衡也不相信，季家小公子会为了对付一个小金丝雀而大动干戈。 方从和眼中露出一点喜色，直到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生动起来，就像水墨画的龙被点了睛一样，这个了人都活泛了起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宫衡从身后助理的怀中抽出一个文件夹，“我接手了一个烂摊子，这是一个网剧，边拍边播的形式，总共二十集，只要你能同时饰演这部网剧的男主角，就能留在《贫僧》剧组。” 方从和结果看了看，发现这网剧的拍摄时间，基本和《贫僧》的拍摄重合。 他一个人，饰演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剧组的男主角，两个导演，两个剧本……无论是时间调配上，还是他个人的精力安排上，都极为的考验人。 与其说这是个考验，不如说这算是个劝退书。 方从和心知肚明，宫衡看中了自己的潜力，愿意扶自己一把，但他也不愿意得罪季少一，所以鸡贼的用网剧的资源，换取了《贫僧》的资源。 要么，接下网剧，大家皆大欢喜；要么，两个一起拍，被要求严格的谢同赶出剧组。 方从和收好剧本，他说道：“好，我答应，两部戏一起拍。” 宫衡抛出了橄榄枝，却发现，对方不仅收下了橄榄枝，还将叼着橄榄枝的鸽子一起收下了。狡猾如宫衡，都忍不住愣了愣。 目送方从和远去的背影，宫衡摸着下巴笑了：“这个人，有点意思。你说他第几天会被赶出谢同的剧组？” 这部电影，是公司的希望，但公司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希望，以后多的是机会；但谢同，他攒在手中许久的好剧本，可只能拍那么一次啊。 “宫总，直接赶他走不行吗，还这样给他机会，浪费我们的胶卷和成本。”助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蠢货！”宫衡说道，“既然他能被谢同看中，说明演技过关，丢去演网剧都是大材小用。你忘了那个网剧是谁投资、谁主演的了吗！” 助理想了想，脸色顿时发青：“是宫小姐的剧……” 想到自己的妹妹，宫衡也很无奈，他那个妹妹，一心想当演员，奈何她确实没天赋，演技实在不开窍，请了再多演技老师都不管用。 好在家里有点钱，她就自己组建拍摄班底，好的剧本舍不得给她糟蹋，只能给她一些论斤卖的网剧剧本；但是除了剧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演员。 演技差的演员宫小妹还看不上，但正经的演员，谁会来演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垃圾网剧？ 这会儿自己撞上来一个，宫衡乐得一箭双雕。 方从和回到剧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谢同，和他商议拍摄的问题，将宫衡的要求一说出来，谢同就连连摇头：“不行！不可能！我不同意！” 拒绝三连！ 在正经的电影人心里，轧戏，是演员的大忌。 轧戏会让人心浮气躁，脱离剧情人设，没办法一直沉浸在角色中，只要轧戏，大部分的人都演不好戏。若是请几天假去拍摄一点配角戏份就罢了，居然还是同时拍两个男主！ 谢同的反应也在方从和的意料之中：“谢导，我不想放弃。” 谢同又想抽烟了，他摸了好一伙儿衣兜，才想起来他已经抽完了一整包的烟：“不行，网剧是什么我也知道，大都是不要求演技，轻轻松松嘻嘻哈哈的无脑肥皂剧，你怎么演？” “上午在我这苦大仇深，下午去那边打情骂俏吗？”谢同一想起就觉得头疼，“如果是同类型正剧，你想试试，我也会让你试试，但是这种风格差异巨大的，你要演成精神分裂吗？你串戏了怎么办？” 《贫僧》是一个非常要求沉下去的剧本，国仇家恨、苦大仇恨，莫过于此，这样深沉的一个剧本，但凡演员有点不走心，都演不好，何况轧戏去演轻松风格的戏。 “谢导，我知道做到很难。”方从和看着手里的剧本，轻声说道。 谢同也松了一口去：“你知道很难就对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挑战自我，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可是我想试试。”方从和目光直视着谢同，缓缓的说道，“我认为我做得到。” 从十九岁第一次拍电影到如今，方从和在大银幕上当过配角，也当过主角；他在戏剧院里呆了两年，上一场是沉痛的《雷雨》，下一场说不定就是《暗恋桃花源》。 要是没有在戏剧院里呆的那两年，方从和也不会有这个勇气，可是偏偏他当过两年的话剧演员。 谢同不说话了，他甚至想摸摸方从和的脑门，问问他哪来的底气，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狂妄，口气大到牛皮吹上天了。 “你凭什么？”谢同只问了一句。 方从和微微抬起下巴，他说道：“导演，我们可以先试拍几天，如果不行，你再另外找演员，可以吗。” 谢同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咬牙：“你可以拍，但我会在你拍的同时，物色演员，如果你表现不好，我会立刻换下你！” 方从和心里一松：“这就够了。” 他笑了笑，又重复了一边：“这就够了。” 实力，就是方从和最大的底气。 说服了谢同，方从和看着网剧的资料，去找这个网剧的拍摄地址。说来也巧，网剧的拍摄地点刚好就在隔壁剧组，站在网剧剧组外，方从和不得不感慨，资本家的算无遗策。 和秩序井然的《贫僧》不同，网剧的片场气氛很松弛，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打屁聊天，甚至没有什么人在拍摄，大家都在嘻嘻哈哈的打闹。 一个穿着浮夸大红色纱衣的女孩子坐在导演凳子上，周围的人看起来对她并没有什么尊敬的意味，反而亲昵更重。 “你好，是宫导吗？”方从和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和红纱衣女孩子打招呼。 红纱衣女孩子猛地回头，一张浓妆艳抹的小圆脸挤进方从和的眼睛里：“我是，你是？” 宫小妹上下打量着方从和，目光在方从和独特的光头造型上流连几个回合，落在他脸上，刚看第一眼，她就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你这和尚，好生漂亮！” 方从和失笑：“宫导你好，我叫方从和，来试镜本片的男主角。” “我哥又从哪里给我找的人？”宫小妹惊讶的咦了一声，“你这么好看，只要你演技不差到没眼看，我就算你过了。” 颜狗的宫小妹丝毫不心虚，周围的工作人员笑成了一团。 当导演的时候，宫小妹还是很有一套的，她想了想，说道：“你就演一个，男主误以为女主死了，悲伤难过的情节吧。” “要表演得搞笑、浮夸、无厘头，但不能太搞笑、太浮夸、太无厘头，要搞笑里带着悲伤，浮夸里带着深情，无厘头里带着逻辑。”宫小妹说完这一段绕口令，对方从和灿烂一笑，“你开始吧。” 9、第 9 章 面对这乍一听像是在刁难人的要求，方从和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脱下黑色大衣，走入镜头之中。 宫小妹调整了一下设备参数，示意方从和开始。 几乎是一瞬间，方从和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没有戏服或者妆容，但他眉宇微挑，眼神由冷静从容变得清亮活泼，嘴唇抿得直直的，却不显得呆板，反而有一种少年不敢置信又故作坚强的感觉。 只是神态的微妙变化，他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年轻、更外放。 宫小妹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 方从和眼眶微红，缓缓蹲下|身体，作势推了推：“别和我开玩笑了，快起来……”当然没人回答他，他发出一声夸张的笑声，眉飞色舞的手舞足蹈着，“你肯定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看我哭出来，然后爬起来笑话我？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别玩了，我都看穿你了……你起来吧！” 短短的几句话，方从和就将一个性格开朗顽皮的少年表演了出来，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却不愿意相信，固执的希望对方能醒过来，假装这只是一场过分的玩笑。 笑着笑着，方从和维持不住表情，夸张得近乎滑稽的笑容收敛，他垂下头看着地面，语带哽咽：“我认输，你赢了，我要哭了。” “你不起来看我丢脸的样子吗？” 片场中原本各自忙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了过来，他们看着方从和慢慢跪倒在地面，眼泪糊了一脸，又狼狈又好笑，却笑不出来。 方从和的表演感染力太强，明明表情夸张，却不显得虚假，反而让人鼻尖一酸，好像这真的是一个倔强又跳脱的少年目睹了爱人的死亡。 “我哥这是从哪里淘来的宝藏？”宫小妹都惊呆了，“他怎么舍得把你丢到我的剧组里？！” 表演完毕，方从和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宫小妹笑了笑：“宫导，我的试镜结束，您看怎么样？” 他眼中还带着湿润的泪意，这么疏离又温和的勾起唇角，反差感极为强烈。宫小妹突然脸颊一红：“很、很好啊，你通过试镜了。” 方从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同时进两个剧组的事情说出来，看着宫小妹恳求道：“宫导，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嗨，不是什么大事。”宫小妹根本没当一回事，网络播出大大降低了观众的准入门槛，快餐一样的网剧根本不需要多么优秀的演技，只要能看得过眼就行。 网剧质量大多良莠不齐，除了某些大制作的精良网剧，其他都是快餐剧——包括她手中的这个《虚凤假凰 ，宫小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十分的坦然。 “不过……”宫小妹迟疑了几秒，“我们是边拍边播的剧本，你能接受吗？” “我能接受。”方从和说道。 二人又沟通了好一会儿，方从和这才知道剧本的情况。 《虚凤假凰》是一部古装喜剧，分别有三个主角，性格大大咧咧、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将军之女；外表冷酷、内心温柔的忠犬王爷；以及从小被当做女孩子养大、温柔贤惠的神医之子。 两个男主角的戏份都一致，目前的剧本也并没有确定到底谁和女主在一起了，后续会根据观众评论来定结局。 “你的身形比较适合王爷。”宫小妹仰望着方从和一米九的大高个，点评道，“王爷这个角色设置很讨喜，他对外冷酷，对女主温柔，从不嘴上多比比，行动大于语言，是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很有安全感的类型。” 和编剧讨论剧情的时候，宫小妹就揣测过，神医的性格太过温吞，而且太过柔弱，和女主与其说是cp，不如说是姐妹，不太会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二人讨论了许久，签好合同的时候，天色都有已经昏暗。走出剧组大门，方从和拿着合同，脸上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虚凤假凰》总共二十五集，由于是小剧组，哪怕是男主，片酬也不太高，但是……五十万是有的。 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五十万，方从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现在轻易就能赚到的钱，是他以前扛在身上的大山，甚至因为这笔钱……他的感情也被买断。 垂眸敛目，方从和不再想那么七七八八的事情，他直接将钱统统转到了季少一账户上，而后干脆利落的大步向前。 回到《贫僧》剧组，方从和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范围有些紧绷，工作人员在看到自己以后，眼神有些奇怪。 “方哥，你……”方从和的临时助手一看到他，立刻大大的松了口气，“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从和有些迷惘，问道。 助手纠结了一瞬间，凑到方从和的身边，小声的说道：“你那个，不是来剧组了吗？” 然后呢？方从和不太习惯和人这么近，微微退后一步，眼神疑惑。 自从季少一来剧组以后，原本因为方从和演技而对他有所改观的工作人员，又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用细想，方从和都知道，私下里八卦在飞速的传播着，说不定网上都会有‘匿名爆料’。 方从和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啼笑皆非。 以前他和季少一还没分开的时候，他做梦都想季少一来探班，告知所有人他们的恋情，那时候没做到的事，反而分开以后做到了。 只是可惜，季少一来得嚣张，走得无声无息，他那种性格和地位，不会顾虑他说出的话对方从和会有什么影响，会不会有人瞧不起、会不会有人去爆料给营销号……他一向只顾自己高兴。 以前方从和愿意宠着他，甚至觉得他可爱，现在只觉得头疼。 “那个……萱姐的那谁……”助手支支吾吾的，“他前夫也来剧组了，说她……是因为和你……才离婚的。” 10、第 10 章 方从和眉心一跳。 在他沉沉的目光下，小李一个哆嗦，什么都抖出来了：“刚才萱姐的前夫来了！他非说是萱姐是因为和你出轨才要和他离婚，还要带走小缈！” 方从和皱了皱眉，他越过所有看热闹的目光，径直向里走去。 推门进入容小缈的专用化妆间，方从和看到赵萱慌张抹眼泪的样子，一时顿住了。赵萱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她若无其事的问：“你试镜怎么样了？” “过了。”方从和答道。 说完后，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小小的化妆间里一片寂静，良久后，方从和轻声问道：“小缈呢？” 这话一出口，赵萱再也忍不住，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她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拭去脸上的泪渍：“我让谢导帮忙带回酒店了。” 没被带走就好。方从和也很自责，他走到赵萱身边，将化妆镜前的一包卫生纸放在她面前，缓缓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我们才会被狗仔拍到……” 赵萱粗鲁的扯出一把卫生纸，用力擦脸，闷声闷气说道：“没事，是我自作自受。要不是我把你的消息爆给营销号，那些苍蝇一样的狗仔也不会闻讯而来，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话虽如此，方从和也没办法做到坦然，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去澄清绯闻，但是这个绯闻只是你前夫放在明面上的一个幌子，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有其他各种理由。” “那又能怎么办呢。”赵萱自嘲的一笑，眉宇间带着苦涩的认命，“他就像黏在我鞋底的口香糖一样，甩不掉，撕不干净，无论我怎么搬家，他总会找到我。” 方从和看着赵萱，斟酌着开口：“你想没想过，把他的事情曝光，彻底争取到小缈的抚养权，剥夺他的探视权？” “想过。”赵萱将擦过眼泪的卫生纸团成一团，攥在掌心中，“但是小缈还这么小……我和人渣撕破脸皮，肯定会波及到小孩子，她又是半个公众人物，到时候周围的人怎么看她，网络上那些人怎么看她……她还那么小。” 方从和知道，赵萱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之所以选择隐忍，不过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想到自己过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方从和眼光柔软了一瞬，他说道：“如果你选择退缩，对方肯定会得寸进尺，他一直来骚扰你，对小缈也不好。” “小缈虽然年龄小，但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不能代替她做决定，不如破釜沉舟，把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摊开来说明白。” 万一就绝处逢生了呢。方从和以前曾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的懊悔，为什么小时候没有多关注爸爸的状态，让爸爸走上了天台，从此一个家庭就此支离破碎。 如今回想起来，就和逼得他狼狈不堪的五十万一样，那些事情并非是过不去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咬咬牙都能挺过去。可是就因为一念之差，结局天差地别。 在面对有着相似境地的赵萱时，方从和很难不产生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面对方从和的劝说，赵萱只是沉默了半晌，说道；“让我考虑一下。” 在有关女儿的事情上，当母亲的难免思虑良多，反而踟蹰不定。赵萱想了很久，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格外坚定：“方哥，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见她做了决定，方从和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回酒店以后，二人去敲开了谢同的房门，将困顿的容小缈送回房间里后，三个人彻底不眠，制定了整个晚上的计划。 第二天的时候，卡在早上的上班时间，赵萱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了一条消息，方从和打开了久未登陆的社交账号第一时间转发。 之后不久，在赵萱认识的营销号、谢同的圈内好友、以及最近激情辱骂方从和的吃瓜网友们联合转发下，这条消息很快爬上了热搜榜首。 #方从和绯闻女友宣布离婚# 乍一看有些耸人听闻的热搜词条，点进去一看，却是赵萱徐徐展开的声明，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和前夫的恋情、发现了前夫的出轨以及……关于前夫的性向。 赵萱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文笔冷静又细腻，克制又平静的将往事娓娓道来，却字字惊心。 ‘在和我前夫婚后的这几年中，我从未感受过任何爱意，好像婚前的热恋都是错觉一般，发现前夫出轨后，我才明白，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我曾一度怨天尤人，恨上所有同性恋群体，在我眼里，他们都和我前夫这个人渣划上了等号。直到我遇到方先生，我才知道，错的从来不是某个群体，而是一个特定的人。’ ‘我和方先生彼此因为某些相似经历，成为了好友，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敢鼓起勇气在大众面前揭露这一切，再次感谢方先生的鼓励和支持。’ ‘最后，希望人渣都能扔进垃圾桶，每一份深情都不会被辜负。’ 方从和目光在最后一句话上停留了许久，而后轻轻的刷新了一下界面，只见他微博下迅速被刷出了许多的新评论，每次一刷新，都要多上十几条甚至几十条。 ‘所有骗婚gay都该死！人渣前夫也太恶心了吧！’ ‘心疼小姐姐，那个人渣还敢抢小孩的抚养权，真是不要脸’ ‘支持小姐姐维权，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身权益，离婚的过错方根本不配得到孩子抚养权‘ 也有一些人的关注点发散开。 ‘某些相似经历？这句话……好微妙啊，有没有人扒出来是怎么回事啊。’ ‘比起那些暗地里的老鼠，自己是同性恋还想结婚生子骗子宫的，我更喜欢方从和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性向的人’ ‘作为一个公众明星，他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带坏小孩子怎么办’ ‘你家小孩那么容易被带坏，你该反省你自己的教育有问题，而不是拉不出屎怪地球引力’ 评论区的人吵吵成了一团，每个人都逐字逐句的分析赵萱的话，方从和也被单独提出来，将他过去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被扒了好几遍。 在匿名社交论坛中，这件事也被盖上了高楼，一个名叫‘世界未解之谜，方从和的金主到底是谁’的帖子，又被顶了起来。 ‘和赵萱的相同经历……这是洗白还是真的？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被骗不成？’ ‘偷偷摸摸说一句，按照方从和那个头铁硬刚的性格，以前不拍吻戏不拍床戏，被拍到就承认性向，这性格真的能被包养吗’ ‘他当年不是说是谈恋爱吗？不会是真的吧？’ ‘屁，他谈恋爱，他被全网黑的时候，他对象怎么不出来解释一句。’ 11、第 11 章 时隔两年,网友们对方从和被全网黑的盛况仍旧历历在目。 一个营销号爆出圈内新晋流量小生疑似同性恋的消息，将几乎所有知名流量明星的粉丝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攒够了关注之后，他放出了方从和的照片。 凭心而论，照片中的两个男人算不上暧昧，既没有接吻，也没有艳|照，只是几张普普通通的照片而已：方从和为男人开车门、方从和与男人一起用餐、方从和微微侧身将男人挡在身后…… 说是普通朋友也没什么问题。 但被溜了一圈的各大流量粉丝们却将怒气都发泄在了方从和的身上，一时之间，方从和成为了众矢之的，他的粉丝们在千夫所指之下，除了最为死忠的几个粉丝，其他人纷纷脱粉。 就在方从和与镜头中看不清脸的男人一起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方从和终于发了个消息。 我们的爱情无关性别。 ——那句话至今仍旧留在方从和的微博上，底下的留言多达百万。 自爆恋情后不久，就有人爆料方从和是被人包养了，他只是靠恋情洗白、顺便逼金主承认身份借机上位。 从那以后，方从和陷入了长达好几个月的网络暴力中，直到几个月后，他终于不堪忍受，选择了退圈，那场轰轰烈烈的全网黑才终于停止。 在那半年中，方从和独自面对这一切，从始至终，照片上的另一个人都没有露面。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网友们才坚定不移的认为方从和是被包养的。 一个低劣的、出卖身体的、没有节操的同性恋，比起性向，大众更厌恶他的人品和行为。 那个被顶上来的帖子很快又沉了下去，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赵萱的人渣前夫身上，不仅扒出了他的家世，就连他那些炮友都被扒了出来，意料之中的，那些人几乎都是已婚的身份，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有了孩子。 几乎一夜之间，人渣前夫身败名裂，人人唾弃。 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赵萱看着这个结果，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各个软件，看着前夫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赵萱吁出一口气：“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破釜沉舟走到这一步。” “不用谢。”方从和看向赵萱，“我只是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帮了你自己。” “……那你呢，谁来推你一把？”赵萱突然说道。 赵萱以前和方从和没有交集，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热搜上。昨天她布局的时候，顺手查了查方从和的往事。 作为圈内人，赵萱能看到的东西比大众多得多，她查到方从和被营销号爆出照片的时机，是在他主演的电影《明月明月》下映后不久。 《明月明月》是一部大女主戏，讲述的是民国时期，悲惨却不自知的愚昧底层妓、女慢慢觉醒，最后选择成为一名军人的故事。男主角也是欺压女主角的反派角色，按理说不会被观众所喜欢，但在电影上映之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反而是方从和。 男主角是被富婆包养的大学生，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他虚伪、势力，但又脆弱、孤独，这个不讨喜的角色，经由方从和的表演，变得复杂又富有魅力。 凭借这个角色，方从和提名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他也从三线小明星，一夜走红，隐隐有了成为顶流的趋势，几个月内粉丝就破了三千万。 在他爬得最高、即将一飞冲天的时候，就被爆出了绯闻。其中没有什么鬼蜮伎俩，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赵萱皱着眉头，缓缓的思忖着说道：“你当时崛起的势头太猛，很有可能是那几个小鲜肉在防爆，防止你成为瓜分他们的流量，所以才会爆你的黑料。” 听着赵萱条理分明的分析了一大波，方从和心里有些感动：“谢谢，这么久过去了，我不想再追究了。” 赵萱一愣，听方从和这话里的意思，他很明显知道是谁在算计他：“你当时正在事业的上升期，你不恨吗？” 方从和只是笑了笑。 看出他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赵萱心里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复出，没有团队，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当你的经纪人。好歹我在圈子里还认识几个人，不至于让你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方从和想了想：“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工作室。” 赵萱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另一边，季少一也看到了热搜上的消息，他直接略过了赵萱的声明，看着方从和的澄清绯闻页面，心里微微一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我就知道！” 方从和如今澄清绯闻，不就是向他服软，暗中试探，想要回头吗？虽然这个台阶有些含蓄，但季少一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前几天闹得那么难看，方从和不敢直接回来也是正常。 看来还是不能让他接触娱乐圈，一接触到名利场，他的心就飘了。季少一心里暗中盘算着，等方从和回来以后，一定要约法三章，只允许去剧院工作，不能再去接触娱乐圈。 助理进来送文件的时候，看到季少一一改前几日的颓废，不由说道：“老板，心情不错呀。” 季少一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见季少一没有生气的意思，助理笑了笑，语气谨慎：“是你前几天状态不太好，对比起来今天就显得很精神。” 季少一有些茫然：“我前几天状态很差吗？” “确实不太好。”助理斟酌着用词，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活像是被甩了一样，还是你念念不忘的意难平那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好似一道闪电劈在了季少一的头顶。 助理看季少一表情不对，连忙道歉，抱着签好的文件赶紧溜了。 季少一双眼放空好一会儿，突然嗤笑着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他的独占欲就很强，喜欢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不会给其他小朋友，对如今的他而言，方从和就是他玩了五年都还没有腻的那个玩具，只有他自己能丢掉他不想要的东西，别人不能抢走——方从和自己也不行。 他怎么可能有多么的爱方从和，他只是习惯了，恋旧罢了。 12、第 12 章 季少一压下心里的异样，再低头看手机时，已经没了刚才的雀跃。 一边发呆，他顺手刷了刷手机，突然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显示转账五十万元。他看着短信：“骗子骗到我的头上了？”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短信是前两天发过来的，只是他近段时间都没有心情处理事情，一直没有看到罢了。 心情不佳的时候，刚好有骗子转上门来。季少一直接将短信复制给了余天朗，让他帮忙查一下发件人，将这个骗子处理了。 余天朗虽然不务正业，但对这些歪门邪道很有一手，只过了几分钟，余天朗就回了消息：你家小雀儿飞回来了？ 看到消息的季少一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余天朗：你不是在给我炫耀，你家小雀儿给你转钱了吗？我还以为是骗子短信，你让我查账户信息呢。 方从和？季少一彻底愣住了，他看着这条转账信息，久久回不过神，脑海里闪过无数纷乱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季少一突然拿起手机，给方从和拨了个电话。 一次，两次，都没有接，在季少一打到第五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方从和冷淡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季少一却仿佛很久没有听到一样，他哽了哽，那些预备说出口的话都堵塞在喉咙里。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方从和平静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 “等等！”季少一急忙挽留，绞尽脑汁的将打电话的原因想了出来，“我收到你给我打的钱了，你为什么给我打钱？” 电话中的方从和似乎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季少一提心吊胆的等着，在这个空隙中，他想象着方从和会给他什么回答：这钱可能是为了讨好自己、他可能是借此提醒自己该升包养费了、或许是把拍戏的钱上交…… 乱七八糟的想了很久，季少一总算听到了方从和的回复。 “我把欠你的钱还给你，我们两清了。” 季少一脑子空白了一瞬，那些简单的字句闯入他脑海，组合起来却让他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方从和磁性低沉的声音经过电话的扭曲，好像变得冰冷无情了，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叙述：“你当年借给我的五十万，我还给你了，你另外找人包养吧。” “我会把你拉黑，我们互不打扰。” 从刚才开始，季少一的脑子就一片空白，那些话好像入了他的耳，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听见最后一句话。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他在方从和话音还未落下时，就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凭什么！你还我五十万就觉得两清了？哪有那么好的事！五年六百万，钱哪有那么好赚！我告诉你，除非我允许，否则你休想单方面结束我们的关系！” 比起季少一的失态，方从和平静得好像不是在和人争执：“你说什么六百万？” “我给你打的钱！每个月十万！”提起这个，心里莫名发慌的季少一腰杆又挺直了，他理直气壮的说道，“就算你要还，也得还我六百万！” 这六百万对于季少一而言不多，但已经足以让方从和头大了，这样的话，他就会回来了……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季少一嘴角扬起一个笑的弧度。 “我没收到你的六百万。”方从和说道。 什么意思？季少一觉得自己的语言理解水平今天直线下降，方从和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懂，组合起来，他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嘴，声音出口后灌回自己耳朵，季少一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每个月月初，都打在黑卡上，我给你的那张黑卡上……” 方从和沉默了一会儿：“你给我五十万那张黑卡吗？” 季少一点点头，点完才发现对方看不到，涩声说道：“是。” “我取完五十万还债以后，就没再看过那张卡。现在那张黑卡，应该放在我们床头柜的第二层，在一个小盒子里。如果你确定是打在那张卡上，你可以回去看看，不出意外……” “里面应该一分不少。” 季少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他想喝口水冷静一下，端着杯子的手却一个劲儿的颤抖，茶水颤颤巍巍的抖在桌子上，打湿了纸质的文件。 将水一饮而尽，季少一突然疯了一样，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去，连大衣都来不及穿，刚好和进门报告事情的助理撞在了一起。 助理被撞了个趔趄，她扶着门，迷惑的看着季少一跌跌撞撞的背影：“季总，你等会儿还有个会……” 季少一头也没回的消失在门口，助理挠头：“什么事情那么着急……季总胸口怎么湿了一片？难道是回去换衣服？不应该啊，办公室里不是有休息间和备用的的衣物吗……” 在市区内一路超速闯红灯的回到家，季少一跑回卧室里，他急急忙忙的回来，真正看到了这个床头柜，却迟疑了。 13、第 13 章 季少一看着眼前的床头柜，像是捧着潘多拉的盒子，不敢打开。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很多细节，这五年中他和方从和相处的点点滴滴。 方从和目光柔软的看着他，方从和每天一大早起来为他准备软烂的米粥，方从和将他冰凉的手纳入怀中……明明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他却全都回忆了起来。 季少一喉结干涩的动了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直到明亮的日光渐渐消失，周围陷入混沌的黑暗，他才坐在床边，极为缓慢的拉开了抽屉。 家里的事情都是方从和在打理，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季少一都全然不知，他找不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只需要高喊一句阿和，那件东西就会被找出来，递到他的手上。 所以他也从来不知道，这个柜子里装了什么。 床头柜的第一层，整齐的摆放着常用的杂物，有解酒药、他惯用的笔和小本子、他工作忙碌时用来按摩的精油、以及套和润滑油……它们躺在这里，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一骨节分明的手，将它们拿出来一样。 季少一砰的一声关上，手指用力得微微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拉开了第二层的抽屉。 第二层的抽屉里只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盒子，盒子是常见的礼物盒，雪白的表面被爱惜的擦拭干净，没有任何灰尘。 季少一就着最后的夕阳，打开了盒子——一瞬间，他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 盒子里最大的东西，是一朵密封在玻璃瓶中的干花，原本鲜艳亮丽的颜色都褪去，只留下灰黄的本质，却依旧被珍而重之的保存完好，每个花瓣都完好无损，没有缺失半点。 季少一想起来，这好像是他随手送给方从和的玫瑰。 在很久以前，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方从和还在那部校园电影里拍戏，他有着超过十几岁少年的沉稳，一离开镜头，他就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自己。 二十多岁的季少一惊讶于他的老成，一度以为这孩子谎报年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季少一去剧组的时间越来越多，作为剧组的金主爸爸，他永远是被人群蜂拥着，但人群中，从来不会有方从和。 他像是生活在永无岛的彼得潘一样，干净得和周围格格不入——后来，方从和主动向他靠近。 在季少一的记忆中，前几天方从和还对他冷冷淡淡，后来突然就朝他走来，他近乎有些受宠若惊。 方从和对外人依旧疏离却有礼，看他的眼神染上了并不灼人的温度，他会默默的替他挡开他不喜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有胃病，主动替他挡酒……这种特殊对待，让季少一小鹿乱撞。 在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倾述了这个烦恼以后，狐朋狗友们却说，他只是想攀高枝又拉不下脸，所以行为比较含蓄，但本质还是想要找一个靠山。 季少一信了，于是他深思熟虑了一晚上，第二天来剧组的时候，隔壁剧组开机了，门口摆放着花篮，他心里微微一动，顺手从花篮里取了一只最新鲜的玫瑰花，带着玫瑰花走向了方从和。 季少一将玫瑰花别再方从和的领口，殷红的颜色衬得他更加白皙若玉，一双眼睛也黑亮清透，在对方惊喜交加的目光下，季少一潇洒的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我答应了。” 我知道你想找我当金主，我答应了。 少年方从和愣了好一会儿，玫瑰的颜色染上脸颊，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神熠熠生辉。 时隔多年，季少一也仍旧记得当时方从和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方从和露出那么明显的开心情绪。他没想到，他随手从路边拿的一朵玫瑰，会被这么精心的保存。 除了这束干花，里面放的东西并不多，有精致漂亮的红宝石袖扣，有亮闪闪的钻石领夹，也有被压在小相框中的糖纸，有一张潦草的人物画，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塑料小人。 袖扣是他四年前情人节送的东西，钻石领夹是他三年前送他的圣诞节礼物，塑料小人是他两年前定做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装饰品，人物画是他随手画的方从和肖像。 昂贵的礼物和廉价的垃圾被摆在一起，剔除了金钱意义上的分量，在主人的心里，他们都值得被好好的收纳起来，用以珍藏。 在所有东西的最底下，一张黑色的卡片被压得只露出一张小角，季少一手指冰凉，他瑟缩的扣出那张黑卡，看了又看，最后确认无误，这就是他多年来一直打钱的那个账号。 凉意碾压而来，季少一被冷到了似的瑟缩了一下，那张黑卡轻飘飘的从指间掉落，落在了方从和的潦草画像上，方从和的嘴角上扬咧出好几颗牙齿，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 最后一丝夕阳也被吞没，在寂静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掉在了地上，甩出散落的余声，而后，沉默的男人剪影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这样就好了。”方从和说道。 赵萱伸了个懒腰，笑意盎然：“那行，这段时间小缈就拜托你了，我去忙着战斗！” “去吧，战士。”方从和双指并拢在额前挥了挥，也带了些笑意，目送赵萱斗志昂扬的离开。 或许是因为压在身上的东西都被抖落到了人前，赵萱一扫初次见面的敏感多疑，她精神焕发，就算事情一件又一件的找上门，也不见任何疲态，反而斗志满满。 花了一天时间商量好开工作室的问题，方从和也有些累了，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早早就睡了，一觉醒来，那些过往被他抛在了脑后。 早上，拍摄完《贫僧》的戏份，方从和卸了妆，准备却隔壁《虚凤假凰》的剧组，还没走两步，谢同叫住了他。 方从和疑惑的看着谢同，等着他说话。 谢同看了他半晌，最后冷哼一声：“如果你影响到拍摄状态，我绝对会换了你！” 方从和笑了笑：“我今天的戏份怎么样？” 谢同从鼻子喷出一股气，无能狂怒：“要不是你演得好，我怎么可能放你走！你还不快滚，还在这里碍事！其他人呢，还拍不拍了！” 不是你叫住我的吗？方从和摸了摸鼻子，迅速的走开了。 走到《虚凤假凰》剧组时，方从和发现，工作人员一反他试镜那天的懒懒散散，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虽然依旧比不上《贫僧》剧组的严肃氛围，但也有了拍摄现场该有的样子。 “方从和！”宫小妹看到方从和以后，眼前一亮，朝他招了招手，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先讨好的叫了一声，“方哥。” 宫小妹年龄确实比方从和要小上一岁，但她自诩是导演，从不轻易叫别人哥。方从和静静看着她。 嘿嘿笑了一声，宫小妹小小声的和他商量：“你的角色可以换一下吗？你不演霸道王爷了，演温柔神医。” 心里也知道这个提议着实不靠谱，宫小妹清了清嗓子，苦口婆心的劝：“虽然温柔神医性格没有王爷那么有张力，但他是剧里的搞笑担当，十分讨喜……” 听着宫小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方从和只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宫小妹顿时语塞。 方从和这才知道，主角三人组的最后一人原本是一个新崛起的二线小明星，以前不温不火，这段时间才窜出了头，有了知名度。 小明星有了几分人气，对角色的选择权也大了一些，仗着自己的人气，对方不愿意饰演神医这个角色，一定要演霸道王爷。 “他不是已经签了合同了吗？”方从和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在很久之前就签订了合同。 “合同是合同。”宫小妹也很苦恼，“但这不是今非昔比吗。” 有知名度的明星和以前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肯定不能混为一谈。 “你放心，虽然王爷的人设更好，但是三个人的戏份是一样的，神医也是男主……”宫小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失了。 在圈内的人谁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流量之所以被称为流量，就是疑问他们有着战斗力惊人的女友粉，比起霸道王爷，神医明显不对女孩子的口味，戏份也更偏向谐星，或许大众口碑会不错，但吸纳的死忠粉肯定比不上王爷。 最重要的是，神医并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温柔男二，很多观众都说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观众的，但那些典型男二之所以被人怜爱，是因为他美强惨，对女主痴情，温柔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素，换成霸道男二、腹黑男二……效果也是一样的。 而神医，他家庭幸福，性格温柔没有菱角，战斗力为负五，最初的时候被女扮男装的女主误会，以为他也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这样一个闺蜜性质更浓的角色，很难讨得女性观众的喜爱。 “我演。”方从和却说道。 闭着嘴不敢说话的宫小妹一愣，顿时眉开眼笑：“方哥，以后你就是我哥！谢谢你了，以后有戏，我一定还找你！我们方哥，不仅演技好，人也好……” 宫小妹在那吹彩虹屁，剧组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的人声音，方从和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了被簇拥着走进来。 走到宫小妹面前，他取下眼镜：“宫导，不好意思，迟到了一会儿，演神医的人呢？我马上就可以开拍。” 听到他这句话，方从和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宫小妹。 宫小妹脸上一热，被当事人发下她早就答应了对方换角色，今天才告知方从和，她不由轻声解释：“他也是这两天才打算改戏份的。”不是我故意耍你玩。 小明星这才注意到方从和似的，他笑吟吟的打招呼：“你好，我是孟翎，我认识你，你是方从和对吧，我很喜欢你演的季长明，很真实。” 季长明，就是民国电影中那个被富婆包养的人渣男大学生。 没去深究对方说的真实是什么意思，方从和点了点头：“宫导，我们什么时候开拍？” 见他一副懒得和自己多说话的样子，孟翎暗中咬牙，但看宫小妹已经对他露出不虞的表情，他也不好再拿乔。 拍摄剧照的时候，宫小妹眉心皱得紧紧的，她对演员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几分演技，她就会无限宽容，但是……孟翎和方从和相差太大了。 方从和高达英俊，神情冷淡，周身萦绕着令人不敢接近的气场；而孟翎比方从和矮了半个头，身材也格外瘦削，不够健壮，整个人都比方从和小了一圈。 他们两个一个是霸总脸却要演小白花神医；一个是小白花脸却非要演霸总。 宫小妹内心沉沉的叹了口气，她以前的剧都扑得无声无息，这一次估计也会如此……没办法，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现在孟翎好歹算个小流量，方从和在网上也有几分讨论度，总算不会扑得没有水花。 会扑出很大的水花！宫小妹泪流满面。 很快的，方从和先化好妆，走了出来，他穿着淡青色的衣服，外面笼罩了一层纱衣，看起来飘飘欲仙，这样一幅过于飘逸柔美的衣服，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没显出女态。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眼神也柔柔的，脸上过于俊挺的菱角被修饰，没有任何攻击性，他就像潺潺的水流，温柔又清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平气和。 明明是极为有压迫力的身高，偏偏像无害的青竹，就连高这一个特点都被他的气质所模糊。 “妙啊！”宫小妹眼前一亮，她知道方从和适合王爷这个角色，没想到他竟然连神医都能演。 但当她又将目光投向后来出来的孟翎时，宫小妹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 由于王爷的人设，他的衣服是深沉的黑色，整个服装都非常的挺括简洁，穿在他身上，衬出他英俊挺拔，只是……不能和方从和比，和方从和一比，他就显得黯淡失色了。 “算了，将就吧。”宫小妹心累的挥了挥手，说道，“反正是他自己要换的。” 14、第 14 章 孟翎自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嫌弃的看了一眼方从和身上的纱衣，又满意的摸摸自己衣服，无比庆幸自己要求换了角色。 由于《虚凤假凰》是边拍边播的网剧，制作成本低，宫小妹也没挑什么良辰吉日，将定妆照简单修了修，直接发了出去。 发出去后，一如她所料，并没有溅起很大的水花，闻讯而来的，基本都是孟翎的一众粉丝们，除此之外，还有零星几个方从和的粉丝以及看热闹的路人。 三个主角，分别是三张照片，分别是女主、王爷和神医，女主的剧照是两个她背对而站，一个穿着纯白色的男装，一个穿着浮夸到辣眼睛的红色纱衣，对比强烈。 王爷一手拿着剑，威风凛凛的看着镜头；神医则负手而站，手中拿着一卷书籍。 孟翎的粉丝们都在嗷嗷的夸赞。 ‘翎翎好帅啊啊啊啊’ ‘翎翎的眼神杀我，他怎么可以这么帅，呜呜呜我宣布，这是我男朋友了’ ‘拿着剑的翎翎太有气势了吧，不愧是王爷，期待《虚凤假凰》，期待我们翎翎的精彩演出。’ ‘孟翎好绝，不愧是我们的宝藏男孩’ 在这一种夸赞中，格格不入的方从和粉丝很快被压了下去。 ‘方哥终于有戏拍了，感动，我还以为圈内没人敢请他了呢。’ ‘方哥不会已经被《贫僧》剧组赶出去了吧？他咋在这里官宣了……忧心忡忡.jpg’ 比起粉丝更像是黑粉的发言，宫小妹看了都哭笑不得，拿着手机和方从和吐槽：“你看你的粉丝。” 方从和看了看，也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他们二人在这里气氛和睦，孟翎看了却不太舒服，嘀嘀咕咕：“有什么就拿出来说，私下里说小话算什么。” 越想越不舒服，孟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他朝自己助理使了个颜色，助理秒懂，朝他偷偷比了个ok的姿势。 ‘方从和？不是那个死基佬吗，和他一起拍戏，我们翎翎不会被占便宜吧……我的天呐’ ‘好恶心，剧组怎么会用这种劣迹艺人’ ‘请剧组换人演好吗，这种恶心的人根本不该回到娱乐圈’ ‘唉，都怪我们翎翎好心，他成名以前签的合同，他也继续拍了，带着流量去这个小剧组，剧组赚大了。’ ‘希望剧组换人！换走方从和！’ 评论渐渐的转了方向，方从和的粉丝看见了，勤奋难当的奋力敲键盘。 ‘你以为你们哥哥是谁，是个同性恋都要看上他吗？他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签合同后履行合同不是最基本的吗，这都值得夸，你们是多没有诚信啊。’ ‘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同性恋都没歧视你们异性恋没特色呢，俗不可耐’ 两拨粉丝在评论里撕得有来有回，孟翎的粉丝人数多一些，但都是些新粉丝，战斗力不高；而方从和还留下的粉丝们，都经过了两年前的全网黑，以及两年的等待，战斗力非同小可，不带一个脏字的骂回去。 原本只有几百个回复，随着两拨人的吵架，竟然吵出了几千条回复，定睛一看，孟翎的粉丝们多，留言也多，而方从和的粉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她们竟然以一敌百，对战起来毫不落下风，将孟翎的粉丝都骂走了好几拨。 这一幕奇特的现象被围观群众注意到了，狠狠忍不住哈哈哈了起来。 ‘卧槽，方从和的粉丝牛逼啊，太能说了吧’ ‘羡慕这么条理分明的姐妹，骂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 ‘关键是不带一个脏字’ ‘666，为方格们打ball’ ‘继续撕，撕响一些.jpg’ 营销号也截图转发，引来更多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哈哈哈，将孟翎粉丝的脸都踩在了地上，一众没经过事的小粉丝们受不住，被大粉们带回去了。 ‘门铃们不要吵架了，白白让人看热闹’ ‘这就走了？看来门铃不太响啊’ ‘既然他们都走了，那……就请大家多多关注我们方哥吧，别的不说，至少他演技能碾压一众小流量们。’ 一场莫名其妙开始的闹剧，也莫名其妙的落幕了，只留下一个战场的遗迹，被无数人打卡留念。打卡的人越来越多，这件事竟然被打卡上了热搜，路人们纷纷进来哈哈哈，哈过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孟翎的粉丝们气得不行，他自己更是气得不行，偏偏这个暗亏他吃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宫小妹自然也注意到了网上的事情，她二话不说，连蹭了好几个热搜，居然也吸引了一些人关注这个网剧。 在这种情况下，宫小妹咬了咬牙，剪辑组连夜剪出了前面几集，在一周后，看热闹的人未散去时播了出来。 剧播出的时候，方从和根本不知道，他还在《贫僧》剧组拍摄，拍完当天的戏份以后，他才被赵萱打电话告知了这个事情。 知道以后，方从和竟有些忐忑。 他毕竟离开娱乐圈两年，两年没有拍戏，他相信自己的演技，但他也不确定，观众会给他什么反应。突然有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发什么呆？” 方从和抬头一看：“谢导。” 谢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看起来闷闷不乐，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你，不许影像拍摄，你要是敢影响拍摄……” 方从和笑了笑：“是我拍的那个网剧，播出了。” “这么快？”谢同眉心一拧，十分的嫌弃，他拍个电影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去打磨，这还只是单纯的拍摄时间，加上后期时间会更久，网剧居然只花几天时间就能播了。 打开了手机，点开视频网站，方从和看着片头曲，头也不回的说道：“电影和网剧是不一样的，电影、网剧、电视剧，是三种不同的模式，用电影要求去要求网剧，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 谢同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了。 《虚凤假凰》的一集只有半个小时，片头曲也刻意剪辑过，没几秒钟就进入了正片，一开场的时候，穿着俗套辣眼睛红色纱衣的女主角就让谢同嫌弃得龇牙咧嘴。 女主角刻意扮丑，吓走了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的父母，她转头就换回男装，留书出走了。 谢同：“这什么剧情，烂俗！实在是烂俗！” 女主角被山匪拦路，她一路打爆了所有劫匪，救出了好几个被抢走的女孩子，其中方从和扮演的神医也在里面，十分和谐。 谢同：“……你穿的什么衣服，一个大男人，你……” 他已经气得说不出什么话了。 方从和只当做没听见，专心看剧，出乎他的意料，这部剧的剧情剪辑出来后的效果还不错，至少没有辣眼睛到令人看不下去的地步，甚至有一些新奇的笑点，对网剧而言，这个质量已经不错了。 他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随着剧情的进展，方从和猛地发现，谢同的声音消失了，他转头一看，发现谢同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注意到方从和的目光，他咳了咳：“你看什么，这些笑点都老套得很。” 方从和不说话，专心看剧，并打开了弹幕。 ‘hhhhhh我要笑死了，女主居然邀请男主一起洗澡’ ‘男主：我好慌’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憨批剧情，也太好笑了吧？” “呜呜呜，爱了爱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死忠粉！这张帅脸，搞笑起来，都依然帅！一点也不做作！” ‘我以为是雷剧，没想到还挺好看的，下饭剧有了’ ‘男主演的真的好好哦，温温柔柔的，但是并不娘，而且他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这么大一只的男主，女主你究竟哪里眼瞎，会把对方看成女孩子啊hhhhhh’ ‘这演员好帅啊，呜呜呜三秒钟，我要有他的全部资料。’ ‘我的新老公，大家都别和我抢！’ 谢同看到弹幕后，整个人都惊呆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奔放了吗……” 方从和温柔的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15、第 15 章 《虚凤假凰》开播后，口碑非常不错，尤其是方从和饰演的神医，成为了观众心目中的男一。 孟翎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他气得不行，在拍摄的时候对方从和横眉怒眼。宫小妹额头青筋直跳：“孟翎，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演！” 这是场方从和孟翎的二人对手戏，已经因为孟翎ng了好几次。 方从和能陪他一遍又一般的重来，宫小妹却没那个好脾气：“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几分名气，你就飘了！你的粉丝是来看你演戏的，不是来看你糊弄观众的！” 孟翎脸色铁青，他狠狠瞪着方从和，咬牙切齿：“我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过。” 宫小妹黑着脸：“你最好是。” 这一场戏，是方从和饰演的神医被配角抓走了，女主和王爷来营救神医，他们二人分头行动，最后是王爷先找到了神医，发现神医被好好安置在客房中，王爷与神医沟通了一番，才知道抓他的人是想请他看病。 很简单的一个情节，孟翎之所以频频ng，是因为主角三人组已经同行了一段时间，三个人之间都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表面冷酷的王爷实际上也将神医当成了朋友，很担心他的安危。 但孟翎演出来，脸色僵硬，表情冷淡，眼神厌恶……不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更像是仇人。 方从和陪着孟翎又演了一遍，这一次孟翎的表现好了很多，至少他的敌意收敛了不少，但仍旧没有表现出王爷对神医的感情。 宫小妹气得血压升高：“孟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连网剧都排不好了吗？” 孟翎浑身一僵，他很想反驳这句话，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方从和揉了揉眉心：“再试一次吧。” “孟翎现在状态不好，不如你先拍其他戏份。”宫小妹看都懒得看孟翎，直接说道，“让他休息一会儿，调整好状态再重新拍。” “不必，再试一次。”方从和说道。 宫小妹迟疑了一下，被怒骂了好几个小时，孟翎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憔悴，再继续拍，也只会是浪费胶卷……但这段时间的合作中，宫小妹也看出来，方从和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平时方从和对自己要求精益求精，对合作演员却并不干涉，任由合作演员演成什么样，他都能面不改色的一秒入戏，形成鲜明反差。 这会儿方从和说再试一次，看在他的面子上，宫小妹还是点头答应了。 孟翎眼中带着缕缕红血丝，他狠狠看向方从和，咬着牙低声说道：“你想看我笑话？” 方从和却对他笑了一笑：“大家都是同一个剧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说着，方从和略略垂下眼睛，带有几分苦涩的意味，“我很久以前就关注你了，你演的慕容少爷，我觉得很有趣。” 孟翎浑身一紧，他猛地瞪大眼睛，惊愕的看向方从和，慕容是他很久以前演的一部中二偶像剧里的角色。 方从和勉强勾了勾唇角，扫向孟翎的眼神带有几分淡淡的失落：“我们好好相处，好好合作拍一部戏，不行吗？” 方从和的相貌放在娱乐圈，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他以往待人冷淡，气质凛冽，此时微微一笑，便如云开月明，令人惊艳。 远处的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注意不到他们之间细微的神态，孟翎却能清晰看见，方从和平静外表下隐隐的难过，他竟有些愧疚，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知道方从和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孟翎被那带着失落的淡淡一笑搅得心神不宁，连宫小妹喊了开始都没听到。 方从和说台词的时候，孟翎条件反射的对了几句台词，他突然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声。 人尽皆知，方从和是个同性恋。玻璃上模糊不清的雾气被擦拭干净，孟翎心如明镜了的揣测，方从和可能对自己有那个方面的意思，所以才会知道他很久以前演过的角色、还露出这样一幅表情。 越想，孟翎就越觉得这就是真相，不然为什么最初他要求换角色的时候，方从和为什么一口答应没有任何不满？还有这几天他明里暗里的嘲讽，他也丝毫不接话茬；就连因为他状态不佳的ng，他都毫无怨言的陪着重拍一次又一次…… 身为直男，孟翎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恶心，但他偷偷觑了眼方从和，却生不出什么恶心的感觉，反而还有隐隐的骄傲和自得。 方从和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敛去了他一身的凛冽，眉目温和，用含笑的眼神看着他，孟翎脸上诡异的有些发热。 “过了！”宫小妹惊道，“孟翎，你这次状态对了！” 这一场戏终于过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宫小妹看着镜头里的两个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方从和像个机器人一样，哪怕重拍了无数次，状态都没有丝毫的松懈，依旧和第一遍一样精准，甚至更加符合角色状态；反而是孟翎……他不再敌视方从和，但这眼神动作，表现的也不太像冷酷王爷对待好友的表情。 宫小妹一时没想明白，也来不及细想，很快又投入下一场拍摄中。 完成一天的工作后，方从和从化妆间走出来，刚好和孟翎撞了个对脸，方从和还没怎么样，孟翎脸上莫名一红：“你别想了，我们没可能的！” 望着孟翎落荒而逃的背影，方从和摇了摇头，要不是孟翎对他的态度已经影响到了工作，他也不愿意用这一招。 等拍完这部戏就好了……方从和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走去，出门的时候，他目光一冷。 季少一站在路灯昏黄的灯光里，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看到方从和以后，眼前一亮，向前走了几步，又瑟缩着停下。 方从和收回目光，视若无睹的径直走过。 季少一急忙上前拉住他：“阿和！” 方从和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眉心微皱：“季少，放手。” 冷冰冰的季少二字，让季少一心里像是破了个洞，嗖嗖的穿着冷风。 16、第 16 章 一段时间没见，季少一清瘦了不少，他原本骨肉匀停的脸颊变得瘦削，反而令他五官更加深邃显眼，这样一幅略带憔悴的神态，他却丝毫不显颓废，反而有种清瘦的文艺俊美。 在方从和端详季少一的时候，季少一目光也贪婪的看着方从和：“阿和，我们谈谈好吗。”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高高在上，甚至带了些哀求。 方从和却不为所动：“抱歉。” 季少一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他何曾在方从和脸上见过这种神情，对他的时候，方从和总是温柔的、带着如水一般的和煦，此时，那些春水都在冬日里被凝结成了寒冰，冷得人心痛。 知道方从和的性格，季少一不敢再耽搁，也不在意此时是剧组的路边，死死抓住方从和的手：“阿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收到那些钱，我以为，我以为……” 方从和低下头，一根根的掰开季少一的手指：“季少，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你欠我的我也不想要了。我们互不干涉，好吗？” 明明是询问的句子，他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字里行间都带着坚定。 季少一只能任由方从和将自己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冰冷的蜷缩成一团，唯有触及到方从和的肌肤略带几丝温暖，在方从和拿开手以后，残留的温度也很快被凛冽寒风吹散了。 “阿和，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季少一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亦或是因为别的，他的声音被堵在鼻腔里，拖着浓浓的鼻音，“你没有拿我的钱，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人，都不能否认方从和对他的好，也正因为方从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季少一才留下了这只‘金丝雀’五年。 现在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心里好像又蒙上了一层薄雾，只差轻轻一吹起就能明白一切，他却不敢动弹，只能无助的站在原地，像走失的小孩子一样，等着有人来将他带出迷雾。 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方从和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季少一，他目光有些难明，看得季少一心里七上八下。 二人在沉默中对峙着，昏黄的路灯照在身上，温柔又残酷的看着他们。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方从和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自嘲。 季少一瑟缩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不知道。” 方从和轻笑出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团淡淡的白雾在他唇边氲氤，他说道：“因为我是傻逼。” 季少一猛地抬头，目光震惊。 认识五年，方从和从未说过任何脏话，这是第一次。 方从和神情不变，他甚至好心情的朝季少一笑了笑，缓缓说道：“而我傻逼在，爱上了另一个傻逼。”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季少一心里，引起了轰然的雪崩，几乎一瞬间，他的世界都被颠覆了。 看着季少一傻了一样的表情，方从和将手揣进衣服中，他转身离开，也将自己最后的那点意难平丢在了身后。 二十多年来，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他有过负债累累的时候，当过光鲜亮丽的明星，也被全网抵制过……回忆起来，他做的一切选择，他都没有后悔。 包括年少的十九岁时，他选择了与季少一在一起。 方从和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中，这个城市里没有他的归处，其他地方也没有了，好在，他已经不是十九岁那个少年，他已经能够承担自己的生活了。 说来有些可笑，但方从和并不恨季少一，他只是失望。 他想起几个月前，季少一生日的那段时间，那是他还未曾察觉到幸福又平静生活下埋藏着的波谲云诡，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只等着给对方一个惊喜。 按照以往的惯例，季少一会先回季家参加聚会，而后和朋友举行派对，往往等他回家的时候，生日的这一天已经过去了。 方从和能理解季少一的行为，季家是赫赫有名的豪门世家，带着一个男伴回去无疑是砸场子，季少一的朋友也大多都是豪门富少，都不太看得上自己，不带他才是正常的。 只是……难免有些失落而已。 谁知道，那份礼物终究是没有送出去。 就在生日前两天，季少一的一个朋友回国，他去聚了几回，或许是因为玩的开心，他难得的将几个朋友带回了家，开始喝第二轮的酒。 从他们醉醺醺的口中，他得知原来是季少一的初恋回国了。 方从和知道季少一的初恋，那是一个和季少一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选择了出国与季少一分道扬镳。 方从和心里有些酸，但他其实并不在意，因为他坚信，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季少一爱的是他。 就在他要去拿走季少一手边的酒杯时，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说起来，季少，你这小情儿和你初恋是不是长得有点像？你在玩替身play啊？” 方从和不悦的挣开了那人，将醉得昏睡过去的季少一抱走了，这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那些富家子弟们，一个比一个纨绔放荡，方从和看不惯他们，他们也瞧不上方从和，彼此之间很少有正面交流，方从和根本没有将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以为日子能那么幸福又平淡的过下去，方从和却猛然发现，他以为的幸福生活，不过是一碰就碎的泡沫罢了。 那天正好是季少一二十八岁的生日，他迟迟没有回家，方从和守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在客厅中等到了半夜十一点。 方从和于是披上衣服，开车去余天朗的夜店逮人。一群富二代们果然在包厢里，他们身旁都坐着一个或两个俊男美女，一派纸醉金迷。 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方从和眉心微皱，目光环顾一周，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正中间的季少一，见他眼神已经迷离，很明显已经喝醉了。 正想上前去将季少一带走，他却听到有人问：“季少，你那个小情儿已经养了五年了，怎么还没腻味啊，你不会当真要被他给拿下了吧。” 小情儿……方从和脚步一顿，他站在包厢门口，背后是清冷安静的走廊，面前是喧闹的人群，正在添酒的服务员见方从和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眼神有些疑惑，但也不敢打扰，低眉顺眼的给这群大少爷们倒酒。 “怎么可能。”方从和听到季少一懒洋洋的声音，“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养着也就养着了。” 季少一是季家的小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外人看来高不可攀，唯有在家的时候，他会露出骄矜懒散的一面，甚至撒娇耍赖，就像一只恃宠而骄的小猫。以前方从和最喜欢季少一这种声音，因为一般出现在情|事后，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诱人风采。 现如今，方从和听见季少一用他最喜欢的嗓音，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家现在也没催我结婚，等我要结婚的时候，就把他打发走了。” “季少，你不怕人家黏上你，死活不肯走吗？” “不怕。”季少一靠在沙发上，白皙的皮肤在浑浊昏暗的灯光下，像是上了一层白釉，冷冽精致，“到时候多点钱就是了，谁不爱钱呢。” 于是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方从和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只是沉默的退出了包间，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隔音良好的包间门缓缓合上，将那个房间里的所有声音都收敛其中，走廊里安静到诡异，方从和几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的离开回家。 美梦乍醒，方从和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搞清楚了一切，而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 从记忆中回过神，方从和面无表情的走过一盏盏路灯，他的脸从明亮到昏暗，周而复始，直到他踏进酒店的门，灯光大亮。 “方哥，今天你上热搜了！”赵萱抱着容小缈坐在酒店的大堂中，一看到方从和，赵萱立刻迎上前，止不住的兴奋，“《虚凤假凰》的口碑发酵，虽然制作粗糙，但剧情搞笑有趣，网友都说这是最好的下饭剧！你也上了热搜，虽然没多久就下来了，但是……” 赵萱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两年来，你第一次正面形象上热搜！”这无疑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方从和拿过赵萱手中的手机，看着#方从和演技#的热搜词条，他眼中冷意渐渐褪去：“不错。” “我找了几个营销号推波助澜，但最终赢得这个口碑的，还是方哥你的演技。”赵萱面前压下嘴角的笑，“方哥，我们的工作室也注册好了。”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方从和想到，他看着网友们夸奖他演技的彩虹屁，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年少的时候，家人都相继离他而去，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以后，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对方身上，爱情、亲情、友情……他还太年轻，以为付出什么就能得到回报，却不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为了这孤注一掷的爱情，他放弃了事业，也放弃了自己。 现在方从和从感情的枷锁中挣脱而出，捡起了被抛弃的自己，无人爱他，所以他决定自己爱自己。 17、第 17 章 季少一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等他找到个酒店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连冷水浇在身上，都变成了温凉的感觉。 这是本城的五星级酒店，地理环境优越、房间布置温馨，季少一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却觉得这里冷清得可怕。 窗外霓虹灯闪烁，季少一眼神没有焦点，嘴唇几乎和苍白的皮肤融为一体。 他一直以为方从和是为了钱而和他在一起，多年里深信不疑，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和方从和的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季少一弯下脊梁，将脸埋进掌心中。 他甚至怀疑，方从和在报复他。 如果他没有说破自己的感情，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有他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才会如此痛彻心扉的后悔。 胃部发出了抗议声，季少一却没有吃饭的胃口，他用手粗鲁的抹脸，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过分，季少一拿起遥控板，随手打开电视，让电视中喧闹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却填不满他类型的空洞。 电视中的人夸张的笑闹，表演近乎浮夸，他们一本正经的表演出荒唐的剧情，看起来开心极了，男主角对初恋念念不忘，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喜欢他的女人，明艳痴情的少女却仿佛一无所觉，依旧甜甜的笑着，黏糊糊的跟在男主角身后。 方从和也是一个演员……季少一思绪逐渐游离。 他一直都知道，方从和喜欢演戏，二人在一起后，季少一不是没有想过给方从和投资电视或者电影，但方从和拒绝了，他对事业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能赚钱、有戏演，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方从和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他的角色也大多都是没几个镜头的配角。 别人的小情人都是叫的出名字的小明星，只有自己的小情人是个叫不出名号的小演员。季少一觉得拿不出手，面上无光，不止一次提出过给方从和资源，但方从和从来没有接受过。 “演什么都是演，一样的。”方从和眼中带笑，啄了季少一一口，亲昵的说道，“大红大紫的明星每天忙成了空中飞人，出门还得裹得密不透风，身后跟着一连串狗仔……很累的。” “现在这样就好，我有戏可以演但也有陪你的时间，我也能在大街上和你牵手，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阳光下。” 回想起那时候方从和略带少年气的面孔，他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但依然保留着少年的天真和柔软。季少一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转瞬又消失了。 后来，方从和的名气慢慢大起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多，也没办法和季少一手牵手的走在大街上……但他在经纪公司的高压下，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不拍床戏、不拍吻戏；不炒cp，不会欺骗粉丝自己是单身。他保持着自己对爱情的忠诚，对粉丝的尊重，直到出柜。 想到这里，季少一突然拿起手机，打开了他不怎么用的社交软件，搜出方从和的账号，点击了关注。 季少一小心翼翼的往下翻，看着他以前从未关注过的方从和的世界，最新一条消息，是方从和澄清自己和赵萱的绯闻申明，再往下一条……没刷几下，季少一顿住了。 他看着那条出柜的微博，胃部又开始痉挛。 “我们的爱情无关性别” 这几个简短有力的字，将方从和钉死在了同性恋的身份上，也将季少一和他捆在了一起。 那时候我在干嘛？季少一茫然的回忆，想起来，两年前他正忙着公司的事情，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在听到方从和出柜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是删帖。 不是娱乐圈的人，对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并不了解，季少一花了几十万，将那些讨论方从和的帖子统统删掉，他并不知道，这种剥夺话语权的强横态度，反而会激起网友的逆反心。 一个又一个的帖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方从和的身上，查他的家庭、查他的交际圈、查他身边出现过的神秘人……几乎查到了季少一的身上。 一旦查出来，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公司。季少一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他的大哥就给他打了电话。 在电话中，大哥季鸿明声音平静威严：“你养的那个金丝雀，用这种手段逼宫，你打算怎么做？” “逼宫？”季少一不解。 “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恋爱关系，这不是逼宫是什么？”电话中季鸿明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训斥，“你活了这么些年，没经历过也见过那些事情吧，怎么自己一点概念都没有，活到狗肚子里了吗？” 季少一不服气他大哥，但心里不得不承认，季鸿明是一个手段铁腕高杆的老狐狸，他眼毒心狠，从未看错过什么事情。 被狠狠骂了一顿，季少一丢了面子，转头就停止了压热度和删帖，心里想法也很简单，方从和自己惹出来的事，他就得自己担着。 而后，方从和就被永无止境的谩骂了整整两年。 近乎自虐的，季少一一条又一条的翻看着评论，评论中有骂方从和恶心的，有嘲讽他为了红不择手段的，还有一些污言秽语，甚至用方从和的事情编了段子。 ‘我们是恋爱关系，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承认？因为是单方面恋爱关系。’ ‘hhhhhhh单方面恋爱，绝了’ ‘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好家伙，我宣布，我和玛丽莲梦露也是单方面恋爱关系’ 那些嘲笑，一字一句，扎进了季少一的眼睛里，也扎进了他的心里，几乎钉出血来。 这就是两年来方从和所经历的一切吗？季少一执着的一个个往下翻，越看，心里越是发凉，他从不知道，隔着屏幕的陌生人会对素不相识的人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最为恶毒的人心都在这些评论里展露无疑，每个人或多或少的恶意汇聚在一起，最后融合成汹涌的滔天巨浪，将人完全淹没其中。 两年前的方从和经历了这一切，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较之以往更加沉默，这件事以后，方从和原本还带有几分天真的少年气彻底消失了，他变得更沉稳，连只会呈现在季少一面前的温柔都带了几分淡淡的忧郁。 可季少一，对此一无所觉。 胸腔里好像塞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一股气堵在里面，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催人欲呕的恶心感让季少一的胃疯狂宣示存在感。 憋闷无处发泄，实在没办法再看下去，季少一啪的一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他眼中带着淡淡的血丝，像是要流出泪来。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电视中，男演员手捧金箍，表情悲戚，“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少一双眼直瞪瞪的看着电视，男主角终于失去了深爱的女人，而他，也失去了方从和。 季少一以前不喜欢这部电影，觉得太过喧闹，今天，他看着这个片段，突然喜欢上了这部电影。 电影中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是有缘无分，他与方从和也是阴差阳错，就像他时隔两年才明白方从和遭遇了什么，就像他五年后才明白少年方从和将什么东西，珍而重之的交到了他手上。 在熟悉的音乐响起的一刹那，季少面无表情的选择了重放，电影回到了开头，女主角还天真无邪，男主角也另有牵绊，一切都重来了。 可惜，电影能重来，现实却不能。 18、第 18 章 余天朗好几天没联系上季少一，按理说，以前两人也并不是每天联系的人，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找对方，十天半个月不联系都是常有的事，但这段时间，季少一状态出奇的反常，余天朗有些担心。 季少一为了工作方便，就在市中心的公司附近买了个双层复式，平时朋友们偶尔回去他家玩，余天朗和季少一的关系最铁，去的次数也最多。 在门口敲门的时候，余天朗还在思忖，他去公司看过，公司里的人都说季少一休假了，如果家里没人，他就只能去找季家父母问问了…… 就在盘算的时候，房门被拉开了，一股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余天朗下意识皱眉：“什么味道？” 季少一一句话没说，耷拉着脑袋向里走去，重重倒在沙发上。 余天朗迟疑的跟在他身后，看到房间里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 以前余天朗来这里找季少一的时候，房间里永远干净明亮，地上不染尘埃，窗明几净，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暖色调的房子里，空气中似乎都洋溢着温馨又恬静的气息，像是蜜色的蜂蜜一样，带着隐隐的甜。 现在的环境和以前天差地别，桌子上放着烂七八糟的垃圾，地上一堆的塑料包装和喝完的酒瓶，窗帘半拉开，似乎就连墙纸颜色都深了几个色号，沉沉的压在人心里。 “你……都没找保洁来帮你收拾一下吗？”余天朗斟酌着用词，一脸嫌弃。 季少一眼下的掩不住的青黑色，脸色苍白如同幽灵，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他有种行尸走肉一般的错觉。他胡乱的拨开茶几上的东西，翻出一罐啤酒，灌进口中：“不喜欢外人进来。” “你这都成什么样了，破毛病真多。”余天朗啧了一声，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友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陌生人侵犯，从小他的房间就是他妈给收拾的，从不允许保姆进去。 从他家搬出来后不久，他就遇到了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的方从和，一直被人照顾着，鲜少有独自照顾自己的经验。 季少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不惯他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余天朗又四处转了转，更是眼界大开：“你在家里炸厨房了吗？你洗碗槽都堆不下了……卧槽你衣服怎么乱扔，差点绊倒我！” 环视一周后，余天朗彻底服气了，转回到季少一身边：“要不你还是回家吧，就你这生存能力，我怕你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作死在家里。” “我都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季少一面无表情的刷着手机，说道。 余天朗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少有成年人把自己作成这样的。没办法看着好友这么颓废，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想了想：“你不喜欢陌生人，就再找个小情人吧。再找个像方从和那样的小情人，多在床上滚几次，就不是陌生人了。” 季少一总算抬起头，用正眼瞧了他一眼，字正腔圆：“滚。” 余天朗有些委屈：“我好心好意给你出主意，你还这个态度，要是换其他人，我早就不管了。” 在方从和没离开以前，余天朗是真的没想到，他对季少一的生活居然这么重要。 季少一从小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季家上面有一个处处都优秀的大哥继承家业，对季少一的要求也不那么严格，季家父母满腔的父爱和母爱都倾注在了季少一身上，将他宠得无法无天。 哪怕是看起来对他最为严厉的大哥，对他也是格外宠溺，送车送表，知道了他在外面包养小情人，也只是查了查小情人的家世背景，说了句不会闹出人命就好，把这件事略过去了。 这种环境下，季少一身体年龄已经二十八岁，是市值千万的公司老总，但他的心理年龄绝对算不上成熟。 季少一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和大哥狠狠吵了一架，在被骂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后，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 他投资电影、成立公司……他成立的公司确实做出了成绩，投资的电影也确实翻了数倍回了本，还认识了方从和。 “你这一生，就是过的太顺风顺水了。”余天朗感慨，顺风顺水到他没有长大的机会。 “谁说的，我为了公司忙成狗，拉下面子去找投资，去年还有个研发部精英跳槽了……”季少一并不认为自己事事顺遂，他自认为自己为了开公司付出了太多，碰了不知道多少的灰，才走到今天。 “你那些叫困难吗。”余天朗翻了个白眼，他比季少一透彻不少，看问题的眼光也更长远一些，“你投资的钱动辄几百万，开公司的成本也几百万。你为了工作应酬，但你如果不是季少，你根本连应酬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些合同都是靠你自己谈下来的吧？”余天朗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了。 季少一沉默了一会儿：“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不是季少，就你那个小破游戏公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余天朗一针见血，“如果你不是季少，方从和也根本不会被你包养。” 季少一沉默了很久，他突然说道：“不是包养，他不是因为钱才跟的我。” 只要一想起这点，季少一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余天朗看他一副为情所困的憔悴摸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偷偷给一个人发了个短信，让他赶紧过来。 事到如今，只能让他试试了。 余天朗能理解季少一的感情，养条狗养五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同床共枕的睡了五年的人，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方从和当真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他现在离不开对方，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余天朗并不认为这是爱情，最多是被瞧不起的小玩意儿甩了的不甘心和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在压抑沉默的气氛里各自玩手机，听到门铃想起来的时候，余天朗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一跃而起，看到来人后眼前一亮，将他拉进来：“还好你来了。” 季少一听到动静后抬头，顿时一愣。 来人穿着简单的灰色西装和白衬衫，头发往后梳成了大背头，意气风发，他胸口系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露出了漂亮的金色蓝钻领带夹。他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但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的礼仪：“冒昧打扰了。” 看着对方的眉眼，季少一有一瞬间的出神。 余天朗饶有兴致看着他们二人，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他肯定是对初恋念念不忘，把他初恋拉过来，就能让他走出被抛弃的颓废了，完美！ 19、第 19 章 “你来做什么？”季少一倦怠的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骆夏隐晦的皱了皱眉，将滚在地上的酒瓶扶起来：“我听说你状态不好，过来探望……” “我没事。”季少一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慢走不送。” 哪怕是如今颓废疲倦的状态，他依旧傲慢得如同年少时。骆夏最爱他这幅模样，眼神微微一动，坐在他身边：“你现在身边也没人，我也没有伴，我们可以凑成一对。” 这话听着耳熟。季少一想了想，这好像是当初骆夏对他告白时所说的话，但那时候，他后面还有一句。 “我挺喜欢你的。”骆夏紧随着说道。 季少一意味不明的看着骆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你嘴巴上说着喜欢我，眼神却连他一半的爱意都没有。” 没有被爱过的人分辨不出什么感情，唯有被全身心爱过，被用温柔似水的深情眼神注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他。 方从和已经离开了，但他好像又无处不在。 听闻此话，余天朗茫然不解极了，插话道：“季少，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喜欢？”季少一眼神平静冷漠，“没有，只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闹了个笑话罢了。” 这话着实无情，不仅骆夏的脸色一变，余天朗脸色也有些怪异，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骆夏脸色，不敢再吱声。 “当年你们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女朋友，就我一个人一直单着，整得我好像没人要是似的，我就打算谈个恋爱。”季少一不知道骆夏居然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干脆直说道，“女孩子还要我花时间去哄，耽误我打游戏，刚好他来告白了，我就顺口答应了。” 那时候的季少一想的简单，和男人在一起，和女人在一起，都没有太大差别，男人还能一起打游戏，不需要捧着哄着，多方便啊。 最主要的是，骆夏是当年的优秀学生，成绩优秀，相貌出色，这样一个人喜欢自己，也能间接说明自己的魅力。 就因为如此简单而幼稚的理由，季少一答应了和骆夏谈恋爱。 “就这？”余天朗无语极了，他知道季少一不靠谱，没想到他能这么不靠谱。 骆家家世不比季家差到哪里去，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骗感情，就算是季少一也讨不了好。 “他自己来告白的，我骗他什么了。”季少一理直气壮，“再说，当年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出国，他先放弃了这段感情，又不是我渣了他。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他，那就是他渣了我了。” 骆夏一时说不出话。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再谈恋爱？”余天朗又问。 “谈恋爱不就那么回事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你们打游戏。” “那你后来为什么包养方从和？” “他……”季少一表情怔怔，突然想不起是怎么和方从和开始的了，是他主动的？还是方从和主动的？怎么就突然决定包养他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和骆夏长得有点像？”余天朗固执的问出口，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季少一脱口而出：“他们哪像了？” 在今天之前，季少一从未觉得他们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虽然他们都是气质偏冷的类型，但是方从和冷漠外表下，包裹着温柔的内心；而骆夏则一如外表，冷漠精明，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带着斤斤计较的算计。 今天骆夏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季少一恍然品出了几分相似。 他们都有着冷峻的眉眼，看着骆夏，他好像看到了方从和走进来，但是只恍惚了几秒，他就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方从和不会再踏进房门了，他已经离开了。 想到这里，季少一心情更加低落。 余天朗表情变了又变，脸上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五彩斑斓，口中喃喃：“妈的，我竟然误会了这么多年吗……” “没事就赶紧走。”季少一不喜欢家里进陌生人，在他的领域中，遍地狼藉他都能安然自若，但是外人踏进来一步，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骆夏表情难看，几乎维持不住完美的皮囊：“小季，我们家世相当，如果你选择我，季家和骆家强强联合……” 话音未落，季少一已经不耐烦了：“跟你说了，别叫我小季，听起来跟小鸡仔似的，难听！我们季家不兴联姻那一套。” 骆夏离开了，走的时候脸色阴沉如墨。 余天朗摊倒在沙发上：“这么多年，终究是我误会了。我还到处跟人说，少在你面前提起你初恋，怕你听了难过……我是真没想到。” “你这大嘴巴。”季少一皱着眉骂了句，突然，他浑身一僵，看向了余天朗，“这件事人尽皆知吗？” 余天朗挫败的点了点头，啪的一声用拇指掀开银质的雕花打火机，正要点烟醒醒神，季少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火一飘，差点儿烧到了他的头发。 “方从和也知道吗？！”季少一声音紧绷。 “……”正要骂出声的余天朗沉默了，他想了想，有点不敢回答。 圈子里的纨绔子弟们基本都是嘴上没把门的，藏不住话，一个两个知道还好，如果所有人全都知道……那方从和肯定也是知道的。 “他误会了这个，所以他才走的，所以他才离开对不对？”季少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只要我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就好了！” 越想越兴奋，季少一拿着手机就拨通了置顶在最上面的电话，电话嘟嘟的响了很久，传来正在通话中的声音，他又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满腔的热血都冷了下来，他茫然的看着手机：“他一向都说道做到。”就连说要拉黑他，也是一样。 他表情实在有些可怜，余天朗心里咯噔一声，他莫名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展超过了预期。 从小到大，季少一都是人群的中心，他嚣张跋扈、任性妄为，但没有人能讨厌他，他相貌太优异了，优异到他无论做了什么事，只要看着他的脸，心里的火气就会降下去。 何况，他只是性格肆意了一些，作为朋友，他讲义气、会玩儿、从不斤斤计较，大家都喜欢他，就连骆夏都忍不住被他吸引。 可是这个小太阳一样的季少一，如今感情控制键都被另一个人控制了，让他颓废，让他展颜。余天朗总觉得，任性肆意的季少一会狠狠的跌一跤，跌到爬不起来。 没打通电话，季少一也不气馁，他直接忽视了余天朗，定了个去找方从和的飞机票，在手机上打开一个群，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想去探班啊？’ 于是一瞬间，这个改名为重整旗鼓的小格子们的群瞬间热闹起来。 ‘呜呜，一一姐，你要去探班吗？可是《贫僧》剧组好像不允许探班’ ‘去《虚凤假凰》啊，反正就在隔壁，距离也不远，我也想去’ ‘举手举手，我是新粉，我超喜欢方哥，我就想亲眼看看方哥’ ‘呜呜，我还是学生，去不了，大家能不能给我要个签名啊’ ‘我也是学生，我打算逃课去……一一姐你在哪个城市啊，我距离方哥拍摄的影视基地不远，过去只要几个小时’ 看着群里热闹的一群小粉丝，季少一心情很好的勾起了嘴角。 这几天里，季少一和那些方从和的黑粉们唇枪舌剑，他游戏打多了，手速也很快，喷得那些黑子们哑口无言，他也被方从和的粉丝们注意到了，将他拉到了粉丝群中。 当年方从和好几个粉丝群，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原本只有寥寥几十个人，但因为《虚凤假凰》的播出，又吸纳了几十个粉丝，群里的粉丝数量艰难破了百。 季少一伪装成职业女性，潜伏在这个粉丝群里毫无违和感，甚至探听到了很多关于方从和的他不知道的事。 兴致勃勃的收拾东西，他也没注意到群里老粉丝发出来的消息。 ‘你们在干嘛，方哥明令禁止不允许探班和接机的啊，他会生气的’ ‘方哥不喜欢搞粉圈那一套，他只想让我们在电视上或者电影里看他，默默支持他，不打扰就是我们最大的支持’ ‘居然还有学生敢逃课去？方哥肯定会生气的……’ 但这几条消息，很快被兴奋的新粉丝们给刷屏刷过去了，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20、第 20 章 《虚凤假凰》火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争相上了热搜，方从和也随之有了翻红的迹象。 由于是边拍边播的原因，两个男主原本还没定，由后续观众的投票来选择男主。之前所有主创人员，导演、编剧、甚至演员们，都看好霸道王爷这个角色，谁知道，方从和竟然异军突起，成为了一匹黑马。 明明是不太受欢迎的阴柔男性，他却演出了十分的温柔，和女主打闹互动时，眼神中都带着逐渐加深的爱意，让观众们纷纷化身土拨鼠，每天只会啊啊啊的叫唤，让女主快点开窍。 和他的演技一比，原本深情的霸道王爷都变得油腻起来，不那么接地气了。 ‘王爷虽然好，但一看就不是个良配，还是神医好，能玩到一起’ ‘最主要是又温柔又深情’ ‘每天日常一问，女是开窍了吗！女主开窍了吗！女主开窍了吗！’ 因为预定男主的改变，导演和编剧们不得不连夜改剧本，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但是看着节节上升的收视率，所有人都笑成了向日葵，看方从和的眼神活像看什么宝藏。 就连孟翎，都不再找方从和的麻烦，每天都躲着方从和走，但是又明里暗里的用暗搓搓的目光看他，看得方从和无可奈何。 下戏以后，孟翎又一溜烟的跑了，跑之前，又偷偷的看了方从和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红色。 方从和揉了揉额头，有些心累。 赵萱在一旁目送孟翎离开：“你把他怎么了？他怎么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活像怀春少男，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没怎么他。”方从和也很无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顿时，赵萱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活像看一个渣男：“你这么帅一帅哥，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谁能顶住不心动？你这不是误人终生吗。” 开着玩笑，二人也离开片场，他们都没有将孟翎的事情当真，只当做是孟翎不习惯和觊觎自己的同性恋共处，避开就是了。 “我已经向法院提出了禁止探望，我有他出轨的证据，我估计法院很快就会出结果……”赵萱正口若悬河的说着，她身旁的方从和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也疑惑的顺着方从和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风衣的瘦削男子站在路灯下，此时天色尚早，路灯没有开，他就倚靠在灯柱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门口方向。 赵萱丢了个疑惑的眼神给方从和，却见那个大冷天穿着风衣的男人眼神突然专注，朝他们的方向大步走来，这是赵萱才看到来人的正脸。 他长相十分出挑，五官是男人中少有的精致，一双桃花眼灼灼生情，留着及肩的长发，按理说应该是略显阴柔的发型，他却通身贵气，眼神熠熠生辉，显出张扬到耀眼的俊美。 这样的脸和身材，就算他批麻袋都好看，何况他穿着搭配得宜的白色羊毛衫和大衣，尽显风度。 赵萱正在疑惑这人是谁时，她身旁的方从和又开了口，语气间罕见的带了点无奈的味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没拿你当替身。”害怕方从和不听他解释转身就走，季少一尽力无视在场的其他人，直接说道，“我以前谈的那次恋爱就是玩玩而已，我们亲都没亲过，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随大流谈恋爱，所以随便谈谈而已。”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也没把你当他的替身。”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季少一有些局促，他攥着拳头，低声下气的解释，“是我的朋友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方从和的反应。 方从和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异样：“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跟我回去吧。”季少一干巴巴的说道，“你因为这件事就要离开我，现在你也知道是一个误会了，就跟我回去吧。” 赵萱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没接住方从和真心的一个人，知道以后，她看季少一的眼神也没了最初的惊艳，带着隐晦的审视和打量，还有几分藏得不那么好的不满。 “我知道。”方从和说道，“我知道你没把我当替身。” 朝夕相处五年，季少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所以最初他听到替身论的时候，根本没有相信这件事的存在，比起别人口中所说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亲身感受。 “你的那张黑卡，找到了吗？”方从和淡淡问道，“我离开你，从来不是因为别的事，只是因为我累了，我不想爱你了。” 季少一脸上的血色褪尽，再没了刚才等待时的雀跃和兴奋，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确实是他将这段感情定义为包养，也确实是他侮辱了方从和的感情。 “季少，以你的身家相貌，哪怕你不出钱，也多得是人扑上来，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找我了。”方从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你打扰我的生活了。” 季少一以为自己能够忍受方从和的冷眼和嘲讽，只要厚着脸皮撒几个娇，方从和就会原谅他，毕竟方从和最受不了他撒娇了。 可是真正面对方从和冷漠无情的目光，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坚强，他根本受不了，那双眼中不再对他流露爱意和温柔，经历过炽热的爱意，他如何能再承受寒冷。 “阿和。”季少一脸色僵硬，他想恳求方从和回去，又想问他要多少钱才肯回去，在话即将出口的一瞬间，他硬生生忍了下去，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而是因为某种隐隐的直觉—— 如果他说出这句话，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未被人下过脸的季家小少爷太过脆弱，仅仅只是被说了几句，就窘迫得脸色通红，他甚至怀疑旁边那个女人都在笑话他。 尴尬的伫立在原地，他不敢再叫住方从和，有些瑟缩的看着方从和与他擦肩而过。 “他长得还挺好看，至少你不亏。”赵萱斟酌着安慰，“总比我好。” 方从和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没走几步，他就被几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们围住了，他和赵萱不约而同的怔愣了一下，直到从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话中，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越听，方从和的脸色越发阴沉，那些表情兴奋的女孩子们都被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季少一看方从和脸色不对，连忙走近了几步，方从和很少生气，就算生气，他也只是冷漠的避开，很少有这么难看的脸色。 在明白那些女孩子的来历后，他脸色也变了：这些就是跟着他来的粉丝们，但他忘记要组织粉丝们探班的事情了，她们就自己找到了影视基地，在门口等了很久。 季少一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方从和目光扫过女孩子们被冻得红扑扑的脸，冷硬说道：“我说过，我不接受探班，不接受接机，你们为什么过来？” 年龄都不大的一群女孩子都惊疑不定，几个心理比较脆弱的，已经在凌厉的目光下双眼含泪。 “你还是高三的学生？”方从和看向其中一个带着白色围巾的少女，她画着粗劣又精致的妆容，眼线歪歪扭扭，口红略微蹭到了围巾上，“高三的时间就是这么让你浪费的吗？！” 如此疾言厉色，被偶像这么训斥，有人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紧随着，更多人鼻尖一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我们是被你《虚凤假凰》圈粉的，是新粉丝，不知道……” 这些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这么委屈的一哭，就连赵萱都忍不住，试图打圆场，方从和却截住了她的话头：“我再重申一遍，如果喜欢我，就请支持我的作品。我不需要你们探班，不需要你们接机，也不需要你们准备什么东西送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家里或者电影院里，看我的作品就够了。” “你这么凶，根本不值得我们喜欢！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人群中，有人声音哽咽，大声的吼道，“你根本不配当明星，一点都不宠粉，我要去网上曝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