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她骄纵》 1. 银碗盛雪 《宠她骄纵》 2023.4.14/桃屿 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一章 今年的沪上,春意甚浓。 位于华杉路的尚公馆,私家花园内垂丝海棠、望春玉兰,明艳争辉。 错落有致的早樱与二乔更是将花色拉出韫浓的层次渐变,整个纯中式的庄园盛满了来自春日的清香。 蕙姨推开尚禧暖卧室门,院内的花香连带着鸟鸣便一同闯入。 “我的暖暖大小姐,已经正午十二点了,还不起床?” 尚禧暖听到声音,皱着眉翻了个身。 她现在是沪大四年级文学系应届毕业生,月初刚收到了京大与剑桥的硕士offer,这对于每个大四党来说无疑进入了保险箱。 可同时毕业论文也如一把开了刃的匕首,她不得不顶着头顶的利刃,开始了凌晨三点睡,中午十二点起的作息。 蕙姨关上门,用遥控将卧室内紧闭的窗帘打开,天光瞬间将浅米色的房间照亮。 尚禧暖侧躺着,露出半边脊背,瘦而有肉的瓷白皮肤泛着温软粉嫩的脂玉光泽。 茶棕色长直发如丝似锦,脖颈上挂着的金镶玉弥勒佛项链便躺在锦缎上,笑容可掬。 尚禧暖终是被春光强行唤醒,格外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含糊不清问道:“外公回来了吗?” “尚董一早就去壹京了,估计最快也要等到明天回来。”蕙姨看她坐起身子,才走去床边将散落一地的文献资料和电脑从地毯收起,“那你先洗漱,我去准备餐桌。” “好。” 蕙姨刚走,尚禧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起,她拿过,按下接听键,对面女孩声线清甜,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激动: “怎么才接我的电话,给你发的链接看了吗?” 尚禧暖打开扩音,将手机丢在一边,有气无力回道:“姐姐,我没猜错的话,佛罗伦萨现在是早上六点吧?你是刚起床,还是没睡呢?” “服设生通宵赶毕业设计,不是再正常一件事吗?”乔曦振振有词。 尚禧暖长叹一口气,怏怏对乔曦说道:“四点睡,六点起,阎王夸你好身体。” “我还和阎王互称好兄弟呢!”乔曦怼了回来,催促她,“大小姐,快看我给你发的链接,保你迅速清醒。” 挂断电话,尚禧暖才看到三个小时前乔曦发来的沪上财经新闻最新推送:【黎氏集团接连中标,再次险胜逢氏集团,拿下沪上亲子度假村项目】 财经记者先介绍黎锡然四年前临危受命接任黎氏董事长一职,彼时因房地产发家的黎氏正因行业急速缩水,而变得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自他上位后,迅速将视线从单线的民用住宅扩大至商业商场、写字楼、酒店,工业科技园,高档会所、体育俱乐部,乃至学校,医院,农业、政府地标建筑,都有相应的战略规划。 而此次沪上亲子度假村,便是近年来最受瞩目的项目之一。 业界大大小小,凡涉猎房地产、旅游、餐饮行业的集团基本都参与了招标。而黎锡然便凭借着黎氏全面开花的卓越成就,拿下了这一炙手可热的项目。 随之金融财经的专访视频自动播放,黎锡然与财经记者面对面坐在真皮沙发上。 记者采访过不少行业内卓然的商业大佬,但黎锡然绝对是他采访过最年轻的一位。 年仅三十二岁,只有四年的掌权史,却足够他们财经组写满整整两个板块的实绩介绍。 而这个绝对的高位者,一身Ralph Lauren深色高定西装,周身散发着成熟内敛的精英气息,整个录制厅俨然都是他的主场。 记者直面注视黎锡然极具英伦混血感的五官,尤其一双眼眸,似凝结的琥珀落于碧色绯玉之中,深邃、神秘又温柔。 他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十指交叉,略带恣意地斜倚着沙发靠背,从而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腕表,隐约还能从他抬手的动作里看到腕带下一串乌青色花式英文纹身。 他先是问了黎锡然几个关于度假村项目的问题,随后脱离台本问出一条涉及他婚恋隐私的问题。 “众所周知,黎董至今未婚未恋。很多人好奇,黎董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呢?”问题无伤大雅,却能有效调动起网络点击率。 视频瞬间飘满了网友们的评论: 【黎锡然作为沪上商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单出身优越,还是麻省硕士。听黎氏集团的员工说,他性格还超级温柔,被黎董喜欢的女孩,一定特别幸福。】 【作为金融圈的人,我给大家讲讲圈里人眼中的黎锡然。】 【众所周知壹京讲究圈层,沪上则讲究论资排辈。黎锡然四年前接任黎氏并不被看好,很多人认为他性格太温,扛不起风雨飘摇中的黎氏。但他偏是凭借着春风化雨,刚柔并济的商业手段,直接脱颖而出,让一众眼高于顶的老沪派前辈们心服口服。】 【现任沪上商会尚遵老会长,更是拿他当下一任会长培养。】 【我来给大家总结:优雅,从容的绅士贵公子是他!刚柔并济,游刃有余的商界执权者还是他!】 面对未经审核的突发问题,黎锡然依旧颔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说道:“我是个不喜欢说模棱两可话的人,但目前确实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我想,那个女孩会是我的患得患失和难以自持。” 回答完问题,黎锡然才眉眼温柔地看向镜头。 那一刻,他的目光像穿过屏幕,落在了尚禧暖微微绯红的颊侧。 直至采访视频结束定格,她都还沉浸在屏幕内黎锡然的温柔款款。 是乔曦再度打来的电话,拉回她神智,“我舅舅帅不帅!” 乔曦妈妈是黎锡然亲堂姐,按照辈分,唤他一声舅舅。 尚禧暖则是因为黎锡然是外公收的学生,按照家里的辈分,唤黎锡然一声舅舅。 “嗯,黎舅舅自然是帅的。”尚禧暖咬着唇角,明明与乔曦隔着整六小时的时差,可还是有种被她看出羞涩悸动的感觉。 “那我们大小姐,岂不是更喜欢啦!”乔曦挑逗她道。 尚禧暖喜欢黎锡然,是与之亲近的人都知道的事。 尚禧暖第一次见到黎锡然,是在高考前不久。 她记得那日的春光分外融和,将正襟端坐在花园的男人映衬得过分谪仙,也将刚还在题海烦躁的她捋顺了脾气。 春日里,亭台花榭。 她穿着一条蓝绿色碎花吊带短裙,素颜扎着麻花辫,甚至圆润的小脑袋上还系了一块同色系三角方巾。 俨然一副在家备战高考,也身在巴黎时装周的姿态。 四目相对时,尚禧暖听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诡异的心跳声。 如小鹿迷失于森林,撞见了云中孑然的仙鹤。 “你就是外公给我请的家教?”尚大小姐睁眼说瞎话,分明是领了外公的任务而来,可见了人又不想规矩接待了。 男人放下茶盏,望向她的眼眸平和温润,“不是,但如果我给你补课,有什么好处呢?” 大小姐一点不扭捏,随即从身后拿出一张沪上往年的高考试卷,往他面前一摊,“我全部不会,你教会我,就知道有什么好处了。” 那天,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目,她故意让黎锡然讲了一遍又一遍,为的就是给站在二楼的外公看。 而黎锡然也终是没有辜负她的有意相助,全程大方得体,温润有耐心。 送他出门时,大小姐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搅得生疼,但还是一副骄纵口吻:“你这个家教我很满意,以后记得随叫随到!” 黎锡然停下脚步,俯下身子与她平视,“尚小姐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以后任何难题,我都帮你解决。” 她看着黎锡然上车,同她摆手,最后消失在华杉路拐角。 那个本因高考而兵荒马乱的18岁,因为一个清晨的悸动,如春日的初雨,随风来急,落在她平静缄默的心湖,不动声色卷起片片涟漪。 “怎么不回答我?”乔曦听着尚禧暖这边的沉默,追问道。 从久远记忆里抽身,尚大小姐难得露出扭捏之态,轻声问:“曦曦,那你觉得,舅舅喜欢我吗?” 乔曦咬唇,回忆黎锡然和好姐妹相处的日常。 在她的记忆里,舅舅温柔有涵养,对任何人张弛有度的同时,也克制疏离。 而好姐妹则是被全家捧在掌心的明珠千金,平时明艳乖顺,但轴起来也是个骄纵难以安抚的主儿。 如何看,两人都是不同世界的人。 可黎锡然偏又会因为尚禧暖在外公那里要不到私人马场,不远千里跑去寸土寸金的壹京为她实现。 明明是个最讨厌麻烦的人,可还是愿意在尚禧暖气头上,不胜其烦地使出各种招数哄人开心。 甚至一向温润的他第一次当众发火,也是因为有人对尚禧暖出言不逊。 可若说偏爱,这些细枝末节里又不乏掺着家族情谊,和年上者对年下者的纵容与向下兼容。 “你知道的。我舅舅也就看着温柔好相处,关怀员工,关爱社会,是个没有架子的大老板。实则心思深沉得很,普通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 黎锡然就是标准的高位者,成熟的商人,看似温和随性,实际疏离冷漠。 “所以,我再喜欢也没用呀...”大小姐的声音都不免落寞起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沪上都传遍了,等你本科毕业,舅舅要和你先订婚呢?”乔曦嘟囔道:“还说他是尚遵外公亲自挑选的接班人,自然也是给最最心爱的外孙女挑的女婿。” 尚禧暖往床上一倒,闷着声音回道:“如果是真的,外公早该探我口风了。” “那尚遵外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动?” “哦!还真有一个。外公把妈妈留给我的绿城玉园重新装修一遍,现在就剩选客厅和卧室的家具了。” “陆浦金融区的绿城玉园,不就紧挨着舅舅的宛宫壹号吗?”乔曦惊道:“听我妈妈说,舅舅的宛宫年初就已经全部拆掉了,按照最快的两年装修速度,那不就正对应你研究生毕业嘛!” “...” “舅妈!”在尚禧暖还没反应过来时,乔曦直接先发制人。 “乔曦曦,不要给我伪造这种虚妄的幻想。你知道的,我可承受不起真相。”大小姐凭借最后一丝理智说道。 嬉笑一阵,乔曦不免又冷静下来,对她说道:“暖暖,舅舅的身世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尚遵外公舍得,我那个韶怡外婆,可不是位好相处的婆婆。” 尚禧暖托腮,那些陈年旧事开始涌上心头,“我相信舅舅,也相信自己。” 乔曦这才发出一个豁然地笑,“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我舅舅心里有没有你。” “有什么好办法吗?” 乔曦故意压低声音,神乎其神道:“看一个男人心里有没你,就要看他愿不愿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你。比如穷人的钱,商人的利,天神的偏爱。” “我舅舅,不缺钱,不缺权,沪上那么多名媛喜欢他,也不怎么缺爱。但自从接任了黎氏,就没休息过一天,显而易见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看我舅舅心里有没有一个人,就看他愿不愿意陪你。绿城玉园不是还差几样家具嘛,你找舅舅陪你去选。” “这样好吗?会不会打扰到舅舅工作?”尚禧暖虽然已经心动了,但还是有最后的顾虑。 “你放心好了,我舅舅的董事办可是出了名的时间管理大师,最知道怎么规划工作。只要舅舅愿意,有一整个团队的人给你铺路。” 闻言,尚禧暖挂掉和乔曦的电话,心一横,点开置顶最末位的聊天框。 她备注着黎舅舅,头像是她之前偷拍黎锡然与外公坐在茶室品茗的照片。 森绿禅意的背景,男人身姿卓绝,正端着雕刻玉兰的玲珑瓷盖碗。摁下快门的瞬间,黎锡然刚好看向她,眼底的柔似春水凝波,漾漾叩人心门。 也是那次,黎锡然主动加了她的微信,四年间再没换过头像。 【银碗盛雪:舅舅,你下午有没有时间呀?】 发完后,尚禧暖立刻截图给“乔曦”。 【银碗盛雪:等舅舅回我消息。】 【银碗盛雪:舅舅用我拍的照片当头像,真的越看越温柔,看久了很难不心动呀!】 【银碗盛雪:你再帮我选下哪条裙子更适合和舅舅约会...】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她都迟迟没有再收到微信提示音。 大小姐等不及,准备给乔曦拨一通电话。 可就在她刚拿起手机的瞬间,就发现发送的页面备注显示着“黎舅舅”三个大字。 尚禧暖再看聊天界面,手机屏幕已然泛白模糊,唯有黎锡然注视着镜头浅笑的头像越发清晰。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屏幕后的黎锡然。 连笑容都逐渐变成似笑非笑的,带着审视的模样。 尚禧暖喉咙开始发紧,火辣辣的痛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她紧咬着唇,指尖颤抖地选中那几条本该发给乔曦的消息。 然后点击:【撤回】。 静谧无声的卧室,安静到能听到落花的声音。 刚刚还如乳玉般的女孩,皱眉的时间,全身已红如熟透的蜜桃。 竖立的发丝,都像写满了无地自容的羞与尴尬。 可就这样过去了一分钟,她也没收到黎锡然的回复。 甚至,乱撞的小鹿都开始心存侥幸:说不定,黎锡然刚刚没有看到那些话... 嗯!他肯定没有看到! 尚禧暖坚定道。 但就在她刚安抚好尴尬的小心脏时,黎锡然的头像闪过一个鲜亮的红点。 【黎舅舅:有时间】 他只回答了第一条消息。 尚禧暖眨了眨眼睫,这下基本确定了黎锡然确实没看到她错发的消息。 随后紧跟而来的是一条语音消息,尚禧暖没任何防备地点开。 温柔的声音富有磁性,似清风徘徊萦绕。 【他说:“第一条裙子更适合去约会。”】 2. 银碗盛雪 话音盘旋而止,又似有萦绕未散。 手机此刻反而像烫手山芋,不给尚禧暖丝毫反应的时间,下一条语音便自动播放。 【黎舅舅:暖暖想去哪里约会?】 他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更是温柔到了极致。 以至于尚禧暖全身刚刚褪去的粉再次齐齐涌上,彻底变成熟透的蜜桃,皮肤上的绒毛都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伴着低沉又温柔缱绻的话音,她不由回忆起乔曦所说的订婚传言,和教她的试探招数。 在沪上,黎锡然是出了名的翩翩君子。 温润,矜贵,却从无不可一世的傲慢。 即使置身在风波诡谲的商战中,他也能做到春风化雨,片叶不沾身。 那么关乎他们之间的风言风语,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尚、黎两家的婚约消息,这般被大肆传扬出去。 除非...除非是得到了他的默认。 被加了层少女滤镜的浮想联翩,一瞬如雨后春笋,密密麻麻冒出。 安静到可闻花落声的卧室,唯有她漏拍得心跳震耳欲聋。 又怕黎锡然会等太久,尚禧暖歪着身子去摸手机。 【银碗盛雪:我约了今天下午去选绿城玉园的家具,可是外公十分不巧地出差了。】 【黎舅舅:好。半个小时后去接你。】 这次黎锡然几乎是秒回。 得到回复,尚禧暖惊喜跳下床。 等她化完妆,换好衣服,黎锡然的车子已经到了尚公馆外。 她匆匆吃了两口饭,提上小包跑出门去。 银白色迈巴赫,车牌是熟悉又嚣张的沪A L8888,十分符合商人调性。 陈缇早早等在车外,主动为她拉开车门。 尚禧暖望着空荡荡的后排,问道:“舅舅呢?” 分明说好陪她一起去选家具,可现在只派来了他的专属商务座驾和私人助理。 陈缇关上门,边启动车子,边回道:“黎董下午有一个跨国会议,为了陪您,所以将会议前置了。” 黎锡然独自掌舵偌大一个集团,很多工作都是提前一个月定下的。 而陪她,才是突如其来的事情。 仿佛感受到偏爱的女孩,心脏都炸出一场绚烂的烟火秀。 甚至车厢内也开始弥漫起黎锡然身上才有的香气。 就像是湿漉漉的雨天,她被冷杉和雪松环绕。下一刻,就被抱进正燃烧暖身草药的房间,温暖又心安。 - 车子抵达黎氏集团。 尚禧暖作为这里的常客和黎锡然的“特殊对待”,直通董事办楼层的电梯甚至留有她的指纹。 不需通知任何人,她便已经进入到黎锡然的办公室。 南北通透的两面落地窗,一半可俯瞰整个沪上金融区,一半可赏园艺师精心种植的空中花园。 紧挨黎锡然办公桌区域的玻璃墙外种着早春玉兰,那是她四年前亲自植下,今年第一次开花。 像是天意所指,只等盛夏来临,他们之间也要开出一朵小花。 想到此,尚禧暖颊侧再次烧红起来。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 她询音转过身,正见黎锡然走在人群最前面。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一双深邃柔情的瞳眸,正对上她的视线。 黎锡然因是中英混血,所以周身气质除却浪漫的英伦绅士外,还有国人典型的成熟内敛高知书卷气。 他长相卓尔,身材也好。标准的九头身,宽肩窄腰。 着最简单款式的白色衬衫叠穿深色西装外套,深灰色条纹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给人又平添一份禁欲气息。 朝她迈步时,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搅得她心跳如擂鼓,又似羽毛搔心间。 见她已经在办公室内,黎锡然抬抬手臂,散了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他温润深邃的眸光不带任何侵略感,在她身上浅浅流转,说道:“嗯,这件裙子果然更美。” 被夸赞惯的大小姐,直勾勾望着他真诚到不带任何虚伪恭维的眸底,摊开手臂原地转了个圈。 鲜活,狡黠地问道:“只是裙子美吗?” 午后的阳光热烈,光线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更显人窈窕玲珑。 刚刚没膝的裙摆,完美分割女孩腰身比例,露出雪藕般的修长双腿。 二十出头的年龄,她美得比春光更盛。 “不及暖暖万分之一。” 大小姐这才豁然,蹦跳着到黎锡然身前,自然亲昵地挽住他手臂,“我们现在走吗?” 黎锡然挑眉,对于她的亲密动作并无排斥,“还要再等我十分钟,有条重要邮件需要回复。” 大小姐立即嘟起嘴,一双桃花眼狡黠灵动,拖着音调自导自演一出大戏,“好嘛,好嘛。谁让我们舅舅是日理万机的黎董,能抽出一下午时间陪暖暖去看家具,已经特别让暖暖受宠若惊了。” 瞧着她浮夸演技,黎锡然颇为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推着大小姐肩膀,将人安置在沙发上,“就十分钟,你先看这个。” 尚禧暖接过黎锡然递给她打发时间的图册,是东方利德拍卖行最新一期的瑰丽翡翠拍卖会。 扉页印着当期的压轴藏品,和一位长相古典淡雅的美女拍卖师。 拍卖会时间正是今天下午,就在黎氏集团的黎安酒店里。 “大小姐肯选我陪着逛街,才是最大的殊荣。礼尚往来,挑一件喜欢的。”黎锡然逗她道。 大小姐像是吃了罐蜂蜜,心跳也在独有两人的空间骤然加速。 她一向有收藏的爱好,十八岁时,就已经集齐某品牌全系稀有皮手包。 近年,开始将视线转向古董珠宝。 黎锡然这番,在多情的大小姐眼中,就像专为她留心的拍卖会,还特地将地点放在自家酒店内。 那天午后的日光,被几卷舒云遮在天际线后。 柔和朦胧地光穿过摇曳的玉兰花影洒在他身上,清隽得尤为矜贵。 三十岁的男人,周身除却成熟内敛的正经稳重,还多了几分清泠的少年气。 而一进入到工作状态中,他又自带着缜密又犀利的高位者压迫感。 尚禧暖用图册遮着半张脸,痴痴地视线再难从黎锡然身上挪移开。 “大小姐,再不看图册,可就看不完了。”他突然开口说道。 偷窥被抓包的人,脸颊一红,连腮帮子都吹鼓起来,“我从来只要压轴藏品。” 黎锡然敲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 然后抬眸看向尚禧暖,只见那张精致贵气得小脸,只剩满满的傲气。 “五分钟,大小姐要的压轴就送到。” 尚禧暖没少参加拍卖会,不免惊讶道:“可现在还没开场呢!” 黎锡然起身,不紧不慢回道:“暖暖喜欢的,不需要和任何人竞争。” 那是黎锡然第一次见她时的承诺,只要是她遇到的任何难题,他都无条件解决。 而作为从小被全家捧在掌心宠大的千金公主,骄纵恣意惯了。 难题也从一开始的高考卷子,变成珠宝、包包,稀有奢侈品。 凡她想要的,黎锡然总能像变戏法般送到她面前。 尚禧暖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加速跳动,电流更是淌过全身。 似春风动荡,吹乱了满园的玉兰花池。 “既然舅舅这么说了。那下午临时改一下行程,我们去拍卖会现场玩吧。”比起直接得到,她更想看黎锡然一次次举牌,只为她一掷千金的模样。 - 拍卖会还有五分钟开始,门口检票区的工作人员已经撤离。 得知董事长亲临,负责黎安酒店的总经理陈榕立刻前来迎接。 因为黎锡然的特殊身份,陈榕为两人安排了拍卖会主会场二楼的包厢。 新中式主题装潢的会议厅,从台下散座到二楼三间包厢。 浅竹茶色壁纸绘绣着名师字画,灯烛映影,竹息馥郁。 尚禧暖坐在中央包厢的主位上,单向玻璃正对着拍卖台。 陪拍的珠宝她并不感兴趣,侧着身子托腮看黎锡然泡茶。 他肩正身平,一系列的温杯,洗茶,沏茶。 不由让人感叹,他实在是个从骨子里流露涵与雅的人。 “不看拍品?”黎锡然将泡好的第一壶茶先斟给大小姐。 “都说了,我从来只要压轴。”尚禧暖端起茶盏,盯着他眸底,意有所指道:“最好的那一个。” 黎锡然颔首,笑而不语。 主厅内的展台,美女拍卖师先是自我介绍,然后切换着流利的中、英、粤语播报各个拍品。 她一身掐腰旗袍,长发被簪子一丝不苟地束了个低发髻。 鼻梁上架着银丝无框眼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婉优雅,沉稳大气。 她动作不疾不徐,妙语连珠地为全场介绍一枚玉葫芦翡翠吊坠,连音腔都是悦耳的。 “三千万,OK!二楼西厢出价三千万,还有更高的吗?” 询音,尚禧暖看向展台大屏。 象征“福禄双全”的玉葫芦翡翠吊坠,美则美矣,但该成色在冰种中还是稍逊普通。 拍卖师的视线还在飞速巡视全场,然后视线焦点落在他们所在的中央包厢。 那一刻,那道视线仿佛穿透玻璃,落在了黎锡然身上。 大小姐心中莫名开始不舒服,警惕地用余光偷瞥黎锡然。 却只见他正含笑瞧她,“暖暖喜欢?” 原来是在关注自己,尚禧暖这才咽下口腔内的茶水,苦涩味一秒回甘。 “成色普通。”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货的冤大头。 与此同时,拍卖师抬手,“三千万第一次,三千万第二次,三千万第三次。” 落锤定音,“三千万!成交!恭喜二楼西厢逢先生。” 众所周知,东方利德拍卖会沪上总公司,专场统一设在黎安酒店,只因会场建有二楼三间包厢。 入场散座需要门票外,落座二楼包厢还需再次验资。 以中央包厢为主室,东西厢为陪室。 按身价高低,对号入座。 沪上能坐在西厢的逢先生,不用猜,就知道是哪位。 尚禧暖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愤愤说了句晦气。 黎锡然放下茶盏,看着她脸色温言道:“该我们暖暖的压轴藏品了。” 大小姐抿唇,虽是难掩神色,但为了接下来的拍品,还是强收回思绪,聚精会神看向展台。 “传世翡翠珠链,起拍价三千万。” 由33颗顶级帝王绿玻璃种串成的珠链,通体清澈如水,不含一丝杂质。 单是看着大屏上播放的图片与视频,就能感受到它的碧翠凝仙,芳华绝代。 一秒钟,拍价已达四千万。 现场,无论是雍容华贵的富太太,还是年轻靓丽的娇小姐,都在为它不惜豪掷千金。 但归根结底,也因芸芸顶级珠宝,唯有翡翠将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概念融入珠宝美学中,是所有珠宝中的无冕之王。 而翡翠珠链更是凌驾于所有翡翠饰品之上的存在,33颗翡翠珠,每颗颜色的种质、水分都要有极高的匹配度。 近年来,有如此成色品质的已是少之又少,所谓可遇而不可求。 “四千八百万!还有其他竞价吗?五千万!” “五千六百万!” 灯火通明的会议厅,现场无一声哗然,只有印着黎氏集团的号码牌不断被举起,咬口极密,不带丝毫松懈。 “六千六百万!” 这次,现场终于出现一秒的凝滞。 二楼东厢房亮起绿灯,开始了该期瑰丽珠宝的第一次叫价。 尚禧暖捏着中式翡翠糕,清甜的绿豆沙化在口中。 对于常年混迹拍卖会的她来说,很是享受此刻的氛围。 “舅舅,我猜我们会在这个数拿下它。”大小姐胸有成竹比了个九的手势。 这是她除却收集爱好,另一个估价爱好。 黎锡然挑眉,似是在认同她的话,“暖暖没学金融,多少让我少了个竞争对手。” 对于此类恭维的话,大小姐很是受用,“可以出价了。” “六千六百万!目前现场最高价,期待传世翡翠还有更高的出价!” “七千万!” “七千六百万!” 几乎同时,二楼中央厢房与西厢房齐齐亮起了绿灯。 “八千万!” 这是东厢房最后一次出价。 这时,陈榕敲门而进,向他汇报道:“黎董。西厢房坐着逢氏的逢季听总一家,东厢房,是您母亲。” 尚禧暖将手中的茶盏一撂,“早知道,就不来了。” 听到他的名字,大小姐心里彻底堵了。 黎锡然抬手,示意陈榕先离开。 “为什么不来?”黎锡然伸过手,捏住她纤细腕肘,抽出一张纸巾,温柔为她擦拭手指上沾染的茶水,从动作到话音都是宠溺地,“看着讨厌的人败给自己,多好。” 本来还因为“西厢房坐着逢氏的逢季听总一家”余怒未散的她,突然有种被人撑腰的感觉。 好似,世界再纷扰,凡有他在的地方,她都可以肆意展示喜怒嗔痴。 这时,黎锡然再次按下桌面上的绿灯按钮。 美女拍卖师播价,“中央厢房,出价一亿。” 3. 银碗盛雪 那一瞬间,台下散座齐齐看向亮着绿灯的中央包厢。 它全程保持静默,直到最后的压轴藏品开拍,才有了反应,明显是冲着翡翠珠链而来。 单向玻璃,映的大屏展台上正播放的翡翠珠链华丽非凡。 就连尚禧暖都愣住,这比她的估价高出整一千万。 而黎锡然,情绪乃至为她擦手的动作,都如静水平波,神色更是毫无涟漪。 仿佛他坐在谈判桌前,而非拍卖会现场。 “舅舅。”她轻声道。 黎锡然却只是用细腻温柔的指腹继续为她揉虎口处被茶水烫红的痕迹,“我们暖暖喜欢,它就值得这个价钱。” 新中式的吊灯,光线是柔和的。 沉木方桌燃着的香薰,都遮不住他身上散发着草药香的安稳感。 尚禧暖凝神看着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刚刚还闪烁光点的眼眶流淌出暖意,心底那份委屈彻底被冲散了。 “一亿元,Fair Warning。”拍卖师发出最后提示警告,落手间击槌宣布拍卖品成交。 “一亿元,成交!恭喜二楼中央包厢,黎先生。” 伴着唏嘘的感叹声,东方利德·瑰丽翡翠拍卖会正式宣告结束。 “开心了吗?”两人并没有急着离开,黎锡然歪着头,还在瞧她脸上情绪。 或许是得到了一眼中意的翡翠珠链,还是喜欢的人所送。 心窝是暖的,唇齿是甜的,就连虎口灼烫的痛感都因此刻的轻抚消减不少。 但大小姐依旧娇嗔着,“起码不堵心了。” 不堵心,就代表不是特别开心。 黎锡然轻笑出声,深邃眼眸微微弯起,“那一会儿再陪暖暖去把家具选了,晚餐吃Omakase,能开心点吗?” 分明不是他招惹得自己不开心,可黎锡然还偏愿意这样无底线地哄着。 尚禧暖鼻息间缠绕的草药香更加浓郁起来,连心跳声都在静谧的包厢尤为清晰。 “嗯?”不见她回应,黎锡然挑眉追问。 大小姐将快要抑制不住笑意的脸转向另外一边,“不知道,要先做了再说。” 她是真的喜欢被黎锡然哄,那是明知自己无理取闹,还被无条件偏爱的安全感。 “行。”他拖着长音,伴着笑腔道:“我的小祖宗。”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 那人不礼貌地直接推门,还未见人,先听到打趣声,“锡然!刚拿下沪上度假村,现在又抢下我准备送女儿的翡翠珠链,真是一点不让人呀!” 包厢内刚刚还尚好的气氛,因他的出现,一瞬间降至冰点。 尚禧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黎锡然则直接起身,走到她身后挡着。 两人背靠背,能十分直观地感受到她因愤怒而颤抖的全身。 黎锡然拍了拍她肩膀,边安抚着人。 但看向逢季听得眸底却带着几分冷意,“逢董,真是不巧。这珠链,也是我要送给自家大小姐的。” 这时逢季听才注意到黎锡然身后的人,刚刚还准备兴师问罪的嘴脸凝滞在空气中。 放眼整个沪上,能得他黎锡然如珠似宝哄着的,就那一位。 “原来是暖暖。”逢季听声音不由低缓温软起来,一向精明的瞳眸流露出慈爱,“怎么不早和爸爸打声招呼。” 大小姐充耳不闻,满脸高傲地自顾自添茶,一副将他当空气的架势。 “爸爸!我就去个卫生间补妆的功夫,翡翠珠链怎么就成别人的了!”与此同时,走廊传来撒娇耍横的清甜女音,直到来人脚步停到中央包厢门口,才立刻冷下音调道:“哦,原来不是别人呀!” 尚禧暖揉了揉耳朵,甚觉聒噪。 “若初,你先回去找妈妈。” 逢若初甩开逢季听的手,对着她背影蛮横道:“爸爸,是因为和我抢珠链的人,是尚禧暖。您才退出的吧!” “若初,你已经超价拍了葫芦吊坠,翡翠...” “什么超价!您分明就是想讨好尚禧暖。”逢若初打断逢季听的解释,“我才是每天陪在您身边的女儿,您看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丝毫承您的人情吗?” 对于这对父女的争执,尚禧暖并不感兴趣,却因为“承情”一词,被恶心到。 “好笑得很。”大小姐悠悠开口,“怎么会有这么脸大的人为自己贴金。” “你说谁脸大!”逢若初推开逢季听就要冲进去,却在即将到她身前时,被黎锡然那副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停下脚步。 “我可没点名道姓,你干吗急着对号入座。”尚禧暖起身,高挑的她即使踩着平底鞋,还是高出逢若初整一头。 “再说了,我可是尚禧暖,沪上尚家的尚禧暖。”她居高睥睨地盯着逢若初,嗤笑出声,鄙夷道:“区区一条翡翠珠链,我能买到尚公馆都塞不下。” 再看逢若初,一双因气愤而充血的瞳孔,爬满了狰狞扭曲的鲜红血丝,“黎锡然给你买吗?他一个养子,想彻底霸占黎氏,确实需要靠翡翠珠链巴结你这位沪上尚家的尚禧暖。” 尚禧暖眼皮颤了颤,眸底骤冷。 下意识去看黎锡然脸色,却见他从心到身都平和得毫无波动。 但她不愿让黎锡然被牵扯进来,遭受这无理的攻击,话锋一转道:“那我请问逢小姐,我需要承你家什么情?难不成,你爸爸的遗嘱,继承人是我?” 逢若初一怔,心底的气球被戳破,挥拳就想对着她动手。 而尚禧暖眼睛不眨一下的,在拳头挥向自己前,就被保护进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之内。 黎锡然瞳眸几乎是瞬间流露出森冷的肃杀,并稳准狠地掐住逢若初挥来的腕肘。 咫尺间,那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无法抗拒之力,带着生生要攥断逢若初手腕的杀招。 “痛!”逢若初的泪珠应声掉落。 黎锡然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托着逢若初,将人推出包厢。 少有的,以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仪,看向逢季听,“逢先生教女有方。令爱今日所言所为,黎氏,尚氏,日后都会好好关照逢氏。” 尚禧暖抬眸,看着黎锡然平静到气定神闲地震怒,连看逢季听得目光都是漫然略过。 从前一向温润的人,此刻连眉梢都带着冷峭。 而一切的原因,只为她。 震耳的心跳声和响彻走廊的耳光声同时响起。 逢季听动作之快,直到逢若初缓缓捂住自己脸颊,口腔和唇角弥漫下一道血迹,众人才反应过来。 “混蛋,净给我丢人现眼!”逢季听对着逢若初骂道。 这时姗姗来迟的林芳莲正目睹此幕,急忙抱住逢若初,“你干嘛打女儿呀!” 也不知是不是演给她和黎锡然看,还是在妻儿面前的逢季听便是这般易怒。 “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混蛋样子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家,少出来丢人现眼。” 刚刚还缩在林芳莲怀里的逢若初,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梗着脖子对逢季听道:“对,全世界就您最好!” “您那么好,怎么还狠心抛弃尚宸舒,娶我妈妈?” “您那么好,尚禧暖怎么不肯认祖归宗,做逢家女儿?” “我是给您丢人闯祸了。可只有我这个被惯坏的女儿,我妈妈这个性情温柔好拿捏得太太,才最配爸爸您的虚伪、自私和冷漠。” “滚!” 林芳莲红着眼眶,一句话也没说,只强拉着逢若初离开。 逢季听这才恢复冷静,和颜悦色对黎锡然道歉,“黎董,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 再颔首看她的黎锡然,神色已恢复平和温柔,“逢董也见谅,我一个好不容易攀附高枝的养子,差点害得人家挨了打,总要给一个交代。” 逢季听抹了把额头的汗,又看向尚禧暖那张高傲的千金大小姐脸。 所有人都说,她的性格和她妈妈尚宸舒简直一模一样,骄纵又娇气。 偏又出生在极富贵又子多女少的尚家,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要月赠星。 “暖暖,爸爸...” 本沉浸在黎锡然强大安全感之下的大小姐,这下彻底炸毛,“我爸爸已经死了。陪着我痴情的妈妈一起死了。虚伪、自私又冷漠地逢董,还是自重得好。” “不要辱没了我的亡父,亡母。” 黎锡然摁下传呼机,通知陈榕,“逢董,就不招待您了。慢走不送。” 逐客令一下,陈榕瞬时冒出,同两个安保一人架着逢季听一只手臂,将人“送”出黎安酒店。 - “舅舅,你别听逢若初胡说。” “我们枝枝没有不高兴吧?” 两人面对面站着,互为关切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出。 “什么枝枝?”大小姐先被分散了注意力。 “高枝。”黎锡然低眸,温言浅笑着用指尖刮了刮她鼻尖。 “哪有你这样取笑...”尚禧暖被他逗笑,娇嗔着用拳头捶他肩膀,话说一半,又绝不对,“自己的。” “我不许你这样说。”大小姐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 黎锡然抱臂,盯着她眼睛点头,“金枝玉叶的枝。” 尚禧暖这才满意。 她眼中的黎锡然,是不需要靠任何人去夺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黎锡然除却对她无条件地偏宠之外,也不吝啬于给其他人尊重与真诚的助力。 他会明令禁止黎氏出现无意义加班风气,给予女员工公平的竞争平台,凡在校实习生更会安排宿舍、报销通勤费用。 黎氏的男员工也会平等获得双倍陪产假期,为单亲家庭额外设立周末公司制午托班,及员工家属的丧事慰问。 他是资本家,也是具有人文关怀的领导者。 与其说他手段高明,不如说他落在基层细节的真心。 自带的安全感,获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所以,他才能用短短四年的时间,带着岌岌可危的黎氏冲破危机。 “就猜到是你们。”这时,东厢房的门被推开。 初春的沪上,陈韶怡着一条秘色国风刺绣连衣裙,柔顺披肩长发温柔又素丽。 她时年五十二岁,年轻时五官寡淡无奇,可随着年龄和阅历带来的风霜感,眉眼间居然多了几分慈善的佛像。 尚禧暖每每见她,都能想到那句“面若观音”。 看着陈韶怡朝他们走过来,尚禧暖乖觉道:“韶怡外婆好。” 黎锡然自然也恭恭敬敬,“母亲。” “今日是鹊思调任东方利德沪上总部第一场拍卖会,本来想着给她撑撑场面,没想到你带着暖暖来了。”陈韶怡像无视她一般,只看着黎锡然热络说道:“第一场就因为你拍的如果高价,也算打响了鹊思在珠宝圈的名号。” 陈韶怡口中的鹊思,尚禧暖自然猜出来是今天的美女拍卖师。 她看着陈韶怡热情关切别人的模样,想到自己从来不得陈韶怡喜欢。 每每公开聚会,所有富太太都会将她簇拥在中心,唯有陈韶怡嗤之以鼻地单独坐在一边。 她不在意陈韶怡的看法,但却会猜黎锡然的心思。 毕竟,明明上一秒还是为她豪掷千金,下一秒就变成了为朋友仗义托底。 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底也是说不出的没立场的酸。 “嗯。我也不知道母亲会来为白小姐撑场面。”黎锡然话音极淡,却带着十分明显的避嫌之意。 似又故意的,抬手揽在她肩上,“我来,是因为暖暖喜欢那条翡翠珠链,所以就陪她来现场玩。” 一瞬间,大小姐的脾气和情绪被安抚柔顺,还甚是乖巧地向陈韶怡解释,“刚刚抬了外婆的价,不好意思啦!” 陈韶怡唇角带着淡漠笑意,眉眼具是疏离,“无妨。” 话音还未落,二楼的电梯传来“滴”的一声。 循着高跟鞋叩击木地板的声音,三人看向缓缓从电梯内走出的白鹊思。 她着浅色旗袍,古典长相淡雅大气。 走近了,尚禧暖发现她就连气质也是清淡如兰的,足以令人过目不忘的雅致。 与自己那份精致的沪上贵气名媛千金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鹊思来得正好。”现场俨然成了陈韶怡的主场,她热络拉着白鹊思,向黎锡然介绍道:“本来还以为要等锡然休息了,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伯母好久不见。”白鹊思眉眼如远黛秋波,先是看向陈韶怡,再将手中提着的绛色丝绒礼盒递向黎锡然,“久仰,黎董。您的拍品。” 顾不上礼貌,尚禧暖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她看。 第一直觉,能十分明显地感受到白鹊思自身带着的优雅、成熟的女性气质。 甚至面对她异样的目光,也会主动问好道:“这位想必就是尚小姐,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尚禧暖平日对着外公和黎锡然说半句话就忍不住撒娇,但她面对白鹊思时,不免挺直了腰腹,学着成熟稳重回道:“白小姐言重了,您的拍卖风格我十分喜欢。” 陈韶怡再次接过话音,将话题一转道:“那既然拍卖会结束了,锡然晚上回家吃饭吧。我们一起为鹊思庆功接风。你们同岁,想必共同话题还是蛮多的。” 她视线暧昧地在两人身上徘徊,言里言外都是明显的撮合之意。 黎锡然温言,委婉拒绝道:“不好意思母亲。我已经提前答应了陪暖暖去选家具,也已经订了晚上的双人餐厅,实在不巧。” 成年人之间的推拉,任谁都能立即明白其中之意。 陈韶怡却是面不改色,挽着白鹊思手臂,颇有一种婆婆为儿媳妇主动澄清的姿态,“暖暖是锡然老师的外孙女,从小跟在他身后舅舅,舅舅地叫。所以锡然就总爱多照顾一些。” 这隐晦的只因恩师之意,短短一句话,便划分清她与黎锡然的亲疏避嫌。 大小姐咬着唇角沉默,那是她不悦时下意识地动。 可又因陈韶怡是黎锡然的母亲,她满腹委屈和酸意无处宣泄。 就在她快要压不住心底倾盆的酸雨时,低柔缱绻的声音在她头顶晕开。 黎锡然颔首,当着陈韶怡和白鹊思的面,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说道: “不止如此。” 4. 银碗盛雪 短短四个字,尚禧暖刚刚还皱着的心,瞬间舒展开来。 头顶的手掌是温热的,带着抹去尽数酸意的力量,也搅动起她脸颊羞意的绯红。 她侧眸仰视黎锡然,正与颔首盯着自己的他四目相对。 黎锡然的眼睛最好看,并非英伦人特有的碧眼。 而是似湖泊般的深湖,夹杂丝丝碧色。在阵阵吹拂少女平静心湖,扬起层层涟漪具有春风的光。 那瞬间,她好似透过黎锡然温柔的眸光,瞥见了爱意。 是不同于长辈的爱,是男女之情的爱。 并不似海水汹涌,却如溪水潺潺。 但转瞬间,又好像她的错觉,唯有耳边响起,“暖暖是给黎氏一线生机的人。区区礼物和陪伴,不算什么。” “我们暖暖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第二天送到华杉路。” 宠溺地神态,温柔的语气。 不止如此地偏爱,下一秒被归功于那一线生机。 落日斜阳,穿透走廊的落地窗,将她的心跳一同笼罩进阴影。 像是在告诫她,那缤纷的少女滤镜,就像灰姑娘的南瓜车,美人鱼化作的泡沫。 她是对黎锡然很重要的人,却不是很重要的爱人。 再没人像他,一句话轻松带来天堂和地狱。 可在陈韶怡的理解里,那句话分明在说尚禧暖于黎锡然,并非只是隔着尚遵这位恩师的外孙女。 而是他走投无路时,出现的神女,是他最最重要的并肩之人。 陈韶怡的唇角颤了颤,十分不自然地轻抚着白鹊思手臂,“锡然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就为谁掏心掏肺的。” 白鹊思眼底始终蕴着浅笑,像是没看懂母子俩间这场风云涌动。 目光只忍不住地落在尚禧暖脸上,连语气都透着艳羡,“早听说尚小姐是整个沪上最幸福的姑娘,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因为她随口说一句玉兰花好看,尚遵就将适宜沪上生长的全部品种都移进尚公馆。 可以逼着孙子学不喜欢的金融,却纵着外孙女国内外名校随便挑,喜欢文学就邀请国内文豪们去家里连续开一周的茶话会。 而一向以刚柔并济,春风化雨著称的黎锡然。 仅因为有人调侃尚禧暖一句嫁纨绔,第二天就夺了那人80%的商务订单,到现在都持续账务亏空。 她知道,那句送星赠月并非只是哄尚禧暖的话。 尚禧暖不理解陈韶怡的话里有话,也不理解白鹊思的羡慕。 只强提着少女梦破碎的躯壳,选好家具,就连一向喜欢的Omakase,也第一次觉得蘸刺身的芥末醋好酸好辣。 回到家,她整个人往床上一瘫,价值一亿的翡翠礼盒就随意地撂在地毯上。 她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吊顶。 连柔光都倍感刺眼,眼眶也逐渐通红模糊。 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她凌乱的心暂且激活。 “姐妹!我再有半个月就毕业回国啦!”乔曦激动的声音跃出听筒,半晌没听到她回应,问道:“你怎么了?” 她整理了下心情,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乔曦。 “白鹊思?”听到这个名字,乔曦说道:“她是壹京白家的幺女,和我外公家是世交。” 白家做烟草、博·彩、娱·乐城生意。 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韶怡外婆从前最不喜欢她,嫌弃她是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当年让她进门,仅是为了保全白家颜面,才谎称她和鹊洲舅舅是龙凤胎。” “除非韶怡外婆疯了,才会撮合他俩。” 尚禧暖回忆着陈韶怡格外亲昵的模样,“没有其他可能吗?” 乔曦顿了顿,回道:“有。” 黎家老太爷育有两子。 长子黎谦胤即乔曦外公,年轻时为了娶喜欢的女歌星,毅然放弃家业继承权。 次子黎谦昀便被委以重任,娶了门当户对的陈韶怡。 只是两人成婚五年,都求子不得。 经过查验才发现陈韶怡输卵管病变,无法生育。 黎谦昀也是沪上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为了不让妻子备受指摘,瞒着全家说是自己不孕,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身。 成婚十年,夫妻和睦。 却在第十年,黎谦昀一年一度到英国出差的途中突发车祸。 陈韶怡收到黎谦昀死讯的同时,得知他在英国留学时曾育有一子的消息。 车祸当天,是为了陪黎锡然过十岁生日。 结婚十年,她才明白,为何丈夫会每年固定在十二月到英国出差的原因。 婚姻童话,一夜间变成谎言童谣。 无儿无权的她,为了在黎氏站稳脚跟,领养了黎锡然。 “近年,舅舅掌管黎氏越来越成熟。很多新观念都和韶怡外婆那一派的老股东发生冲撞。” “所以我猜,撮合白鹊思,一是警告舅舅的出身,二是不希望有家室过盛的妻子成为舅舅的助力。比如,你这位尚家的千金大小姐。” 尚禧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现在哪里还有包办婚姻,舅舅想娶谁,凭什么要听韶怡外婆的。” “大小姐,我们这样出身的孩子,婚姻本就讲究门当户对。”乔曦唏嘘道:“就算韶怡外婆不反对,你觉得尚遵外公,就能答应?” 尚禧暖嗡着鼻子,“可现在问题在于,舅舅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有明确说过不喜欢你吗?” “成年人之间,需要直白说不喜欢,才算不喜欢吗?” “别人或许是,但我舅舅绝对不是。”乔曦肯定道:“我舅舅从小就是那种谨慎刻板的人,一件事除非他觉得十拿九稳了,才会动手。在此之前,都持模棱两可的态度。” “再说了,他活了三十多年,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成天最活跃的,除了你和我,勉强算上韶怡外婆。” “我看,他就是想再养你几年。”乔曦压低声音,调侃道:“不然你们这年龄和关系,也太禁忌了。他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没高中毕业呢,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骂他老牛吃嫩草,还是恩师家的窝边草。” 尚禧暖怏怏,“会不会是,嫩草惦记老牛。” 乔曦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嫩草大小姐,矜持点。这半个月不要去找他,晾晾他。” “人只有在感知到在意的人正在远离自己时,才会察觉出心里压抑的浓浓爱意。” 尚禧暖接下来要把论文初稿写出来,确实也没时间再去每天缠着黎锡然。 “别想了,等我回国,组个局好好嗨一下放松放松。然后再分析如何拿下老牛同志,好不好?”乔曦温言哄道。 “好!你快回来!” - 在尚禧暖的翘首以盼下,乔曦终于在半个月后毕业回国。 还没登上飞机,她就已经先安排好聚会。 尚禧暖一早打扮好,站在国际航站楼等她。 好姐妹一见面,尖叫声差点掀翻机场顶棚。 两人将行李往乔家派来的司机面前一丢,直奔酒吧。 “哇哦,半年不见,这么辣?”坐在车里,乔曦才闲下来直勾勾盯着尚禧暖的黑色吊带短裙,胸口起伏玲珑有致。 尚禧暖在她面前从不矫情,故意挺了挺胸脯,“这是我人生目前唯一清晰的线,露一下,说不定有利于寻找方向。” 说完,又看着乔曦穿戴严实的冲锋衣,“别装了,你里面是什么?” 乔曦一解拉链,亮片吊带搭配了条热裤。 勾得人视线从天鹅颈蔓延至锁骨,“这是对酒吧的尊重!” 两个尊重酒吧的姑娘,自然也得到了酒吧的尊重。 飘带礼花,炸裂的音乐,爆炫的灯球。 得知是乔曦的接风宴,尚禧暖和喻嘉樾、阮颂宜也来,沪上凡有关系的富二代几乎聚齐。 “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江向琢作为酒吧老板,直接包场,正举着话筒一手揽一人入场。 “江老板,快撒手。”阮颂宜暧昧地瞟了眼喻嘉樾,“我们喻少爷看着呢。小心明天喻市长就以老板骚扰客人查封你。” “行了,阮仙女。你一分钟撩红十个男大学生的脸,阮大师知道吗?” 他们几个,是实打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相处自然,说话也随意。 喻嘉樾,人称喻少爷。老爹是沪上市长,从小追在尚禧暖身后,坚定不移地纯爱战神。 阮颂宜则是知名国画大师的女儿,沪美院校花。是个长相仙气飘飘,说起话来出口成黄的姑娘。 江向琢家里开了个制钢公司,专做国家项目和国际项目。是个抬抬手就能掉钱的阔绰哥儿。 乔曦家则是全球知名的国际银行,被几人戏称为银行家千金。 喻嘉樾拉开江向琢的手,一如既往地纵使全场美女如云,心中眼中也只有尚禧暖一人。 “最近约你,怎么都在忙?”喻嘉樾是典型的理工科校草长相,智性恋天选皮囊。又因为学了文学而多了几分书卷气,清隽得像块温文璞玉。 尚禧暖往沙发上一坐,“改论文呗。” “我已经写完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你写完了!”这绝对是大小姐近半个月最亢奋的一句话,“如果要帮忙的话,我希望你帮我写一份。” 她自然是开玩笑的,只是最近听了乔曦的话在晾黎锡然。 可最后发现,她不找他,那人就真的凉了。 情场,学业双失意的大小姐,心情就没一日是不烦闷的。 “周一,去图书馆帮你看,怎么样?”喻嘉樾问道。 抛却喻嘉樾喜欢在她身边,时不时送些小礼物外。 这么多年,除了高三毕业向她告白,从未再做过让她为难或是逾越的事。 一群朋友时有调侃,他也都是以保护她的名誉为第一位。 对比沉默的黎锡然,大小姐点头答应了,“谢谢喻少爷,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呦!”乔曦端着酒过来,“一分钟看不到,来世都约好了?” 喻嘉樾笑,“你周一不忙,一起来?” “忙,我忙的很!”乔曦撞了撞他,“加油!” 看着适时离开,给两人空间的喻嘉樾背影。尚禧暖瞪她一眼,“你到底哪派的?” “我蛋黄派的。”乔曦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喻少爷挺好的。家世、样貌、人品,就连这么多年对你的样子,都实在没得挑剔。” “孩子挺真诚,给一次机会怎么了?” 尚禧暖烦,决定借酒消愁,“我也挺真诚,某人怎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乔曦叹气,将她拉了起来,“你去站在喻嘉樾身边,然后我拍个视频发条朋友圈。” “干吗?” “某人不给机会,我们给某人一个台阶。” 五分钟后,乔曦微信传来提示音。 两人坐在喧闹的角落,激动得差点叫出来。 “怎么是我舅!” 黎逾湛,乔曦亲舅:【在哪?】 乔曦不敢不回,只给黎逾湛发了条酒吧定位,就蔫蔫删了朋友圈。 “玩脱了,没给某人台阶。倒给我舅递了个把柄,我可太命苦了!” 下一秒,乔曦手机又响起微信提示音。 “我哥!” 尚澹,尚禧暖亲表哥:【在哪?】 乔曦依旧不敢不回,同样发了条定位。 “难姐难妹,干一杯!”尚禧暖欲哭无泪。 将近零点时,尚禧暖被那群富二代的烟呛的实在受不了。 乔曦和喻嘉樾便搀着她从酒吧出来透气。 深夜的城市,一半寂静,一半喧嚣。 夜风吹拂,才将尚禧暖脸上的燥醉消减些许。 刚还混沌的大脑,好像也清亮起来,指着前方道:“哥哥?舅舅?” 乔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便见齐排停着一辆迈巴赫和一辆宾利。 车前,是两个身着笔挺商务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 “舅。哥。”乔曦声音颤抖道。 尚澹先迈步上前,从喻嘉樾手中接过尚禧暖。 “知道几点了吗?”尚澹平时就是个有几分小严肃的人,面部线条英朗的他,不笑时就更怖人了。是尚家里,尚禧暖为数不多怕的人。 “你凶什么凶嘛!”喝多的尚禧暖,也顾不得怕,直接推开尚澹的手。 自身难保的乔曦,独自一人根本扶不住她。 于是两人俱是脚下一软,齐齐向前倒去。 醉了的人,无惧疼痛。 所以只知道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鼻息间萦绕着熟悉又安心的草药香。 “喻嘉樾,我真是喝多了。”她环着黎锡然脖颈,咧着身子朝喻嘉樾说,“黎锡然居然抱着我。” 喻嘉樾和黎锡然几乎同时去接尚禧暖,只是黎锡然动作更快一些,直接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顺势打横抱起,以免她再挣扎。 “暖暖,怎么喝这么多酒?”黎锡然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关切。 “黎锡然,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喝多了,我们回家。” 喻嘉樾这时上前一步,拦在黎锡然面前。 再看黎锡然,刚刚那双温柔的眼,已满是戒备和幽冷。 未等喻嘉樾先开口,黎锡然先开门见山道:“这位小同学,你也快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不过简单的一句关心话,却高明地将喻嘉樾的立场撇清。 小同学,如何和家里的长辈,分庭抗争。 “喻嘉樾。”这时,尚禧暖突然又转过头,“我们周一见!” 吃了口黄连的人,这才扬起眉峰,直直盯着黎锡然,颇有挑衅意味的回道:“好!我们周一,不见不散。” - 因为尚禧暖的不依不饶,本来接她回家的尚澹载着乔曦回家。 而她如愿以偿窝在黎锡然怀里,却也是一刻不消停。 就在她爬到黎锡然腿上,面对面坐下时,车中央的隔板被缓缓升起。 隔绝的狭窄车厢,尚禧暖身上的香味比酒味浓郁。 她肆意抱着黎锡然脖颈,咫尺距离,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自己脸上。 难以呼吸时,他稍一颔首,气息又落在她胸脯上。 黎锡然抵着衬衣衣领的喉结,莫名的,又干又涩。 缱绻的夜色里,他声音发颤,能听出他克制失败的低喘。 “暖暖,别乱动。” 尚禧暖双眼红彤彤的,身上更是似酒精涌动的烧灼之感。 吊带裙紧身勾勒身材,她开始呼吸不畅。 “勒。”她挺了挺胸脯,那如雪似酥般的妖娆雪峰就在他眼前。 刚刚遮住大腿的裙摆,也抵在他西装外套沿边。 黎锡然耳朵都是红的,视线无处安放地,只能流连在她绯红脸颊上。 他原本扶着她背脊,但大小姐偏是觉得不舒服。 拉着他手,一寸寸往下挪,直至掐着纤纤一握的腰肢。 明明昧昧的夜灯,她时而风情,时而乖觉。 那张红润泛着光的樱唇,也在张张合合中,令他逐渐听不到声音。 “知道现在多晚了吗?还喝这么多酒,知道有多危险吗?” 尚禧暖歪着头,醉意下,她贪婪地看着他,“不是在你身边了吗?怎么还会有危险。” 一声轻叹,黎锡然想要将她的身子拉远一点,“我也是男人。” 大小姐一双眼眸像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却足够撩人。 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以。” 黎锡然没立即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可以?” “有的事情,你可以。”她手指向下挪移,指在他胸口,隐晦又暧昧。 黎锡然长叹一口气,无奈中都是宠溺,“暖暖,我也不可以。”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喝多的人,大脑内没有逻辑,不依着在他腿上乱动,“你可以的事情很多,可是,你就是不。” 久久的,他像是妥协了般,又长叹一声道:“那暖暖说说,我都可以些什么?” 她终于是安静下来,细嫩的小手捧住他脸颊。 这时车窗被打开一丝小缝,闯进来的几缕微风撩起她的发丝。 带着几分撩拨的勾引,扫在黎锡然唇上。 伴着酥酥麻麻的触觉,听着她说道:“你可以喜欢我吗?” 5. 银碗盛雪 泛白的梦境。 昏暗车厢内,咫尺之间,她瞳眸映着黎锡然猩红的眸。 夜晚的路灯,伴着风从窗子闯入,他眼神明明又暗暗,像是幽深的渊林。 深春初夏的天,她穿着单薄短裙。 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两人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随着她胸脯起伏,分不清是谁低沉的喘气声乱在这春夜里。 这也成了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黎锡然如此认真,不带丝毫闪躲地看她。 从眼睛到鼻尖,再盯着她殷红的唇,视线不移地久久流连打转。 大约便是这寸寸注目,又借着酒精的催动,让她突然想冒险一下。 甚至,想要回应他的注目。 于是,抱住他脖颈,凑近了唇... 是突如其来的天光乍泄,将她从缠绵的鼻息中揪出。 日光顷刻攀爬,电动窗帘的音轨携带着窗外爬墙蔷薇飒飒作响。 春夜的梦,结束在立夏的晨。 尚禧暖双目空洞,宿醉的身体,汗涔涔如刚从桑拿房捞出一般。 而绵延不绝的空虚感,拉扯着梦境里未得到的答案,还有那个下一秒便实现的吻。 她怔怔盯着眼前的中式刺绣壁纸,意识剥离时,连梦境与现实的辨别不清。 只记得她捧着黎锡然的脸问,可以喜欢自己吗? 甚至连他的回答,在梦境里都是无声的。 至于那个吻... 冷乱,呆滞。 又无言的烦躁。 “听到你说话了,还以为你醒了。”蕙姨先是将温蜂蜜水端到她床头,关切问,“头疼吗?” “...”尚禧暖沉默着,似在和自己怄气。 “暖暖,不是蕙姨唠叨,你每天这样作息混乱,对身体不好。”蕙姨边收拾着她昨晚扯一地的衣服,“家里运动房和各种球场都有,你多运动运动。” “尚董现在就和你舅舅、舅妈,在后山打高尔夫呢。黎董也在。你去散散心,总这样闷着,也不利于思考论文。” 任蕙姨如何唠叨,她都像没听到般。 直到那句“黎董也在”,才像落花掉在湖面,泛起涟漪。 “黎舅舅也在!” 蕙姨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应道:“昨晚黎董送你回来都凌晨三点了。尚董怕司机再开一个多小时车不安全,恰好今天周末,就留他们在家里过夜,顺便师徒俩也聚聚。” 闻言,尚禧暖从床上跳下来,“好!我现在就去洗漱,陪外公打高尔夫。” - 为了表现自己要陪尚遵打高尔夫,同时又想在黎锡然面前漂漂亮亮。 尚禧暖穿了一身浅紫色运动装,短款上衣搭配短裙,稍一抬手又能露出一截纤细腰肢。 青春活力的同时,又不失性感撩人。 她扎着高马尾,戴了顶运动遮阳帽。 刚绕过家里的博物馆,就看到外公和黎锡然站在一起的身影。 “外公!”她高声娇俏,一出现就要获取全场瞩目。 尚遵彼此正和黎锡然打赌谁的球更远,赌注是各自腕上的手表。 黎锡然打了个不错的成绩,现在轮到了老爷子。 尚禧暖这一嗓子,直接让老爷子脱了杆。 “哎哟!真是小祖宗诶!”尚遵满脸无奈的同时又满是宠溺,下一秒她已经冲进他怀里,“你是不是和锡然串通好的,赌定了我的手表?” 尚禧暖还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只略带疑惑看向黎锡然。 他今天同样穿了件短袖运动Polo衫,双手撑着高尔夫球杆,露出了健壮的手臂肌肉线条。 衣袖末端,隐约可见一半鸦色羽翼纹身,末端还有两条鲜红的飘尾,像是刀疤,又像是纹身的图案。 没有刻意打理的发型,毛茸茸的在光晕下泛着微微的金色光散。 见她过来,摘下墨镜。 垂眼看她的神情,还是熟悉的温柔。 “外公!”她撒着娇,“我可刚刚醒来,除非舅舅能跑我梦里。” 说完,她颊侧又突然一红。 在她醒之前,那人确实在她梦里,很是缠绵缱绻。 “大姑娘真是不害臊,日上三竿才醒来,也好意思说。”虽是责怪的话,但满是宠溺地口气。 “外公...我不是为了写论文嘛。”她狡辩道。 “嗯!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论文需要去酒吧写。”尚遵边说,边用手指戳了戳她鼻尖,一个灰印便落了下来,“昨天的论文度数应该也不低,都写醉了。” 大小姐不免被教育一番,抬眸就看到黎锡然正敛着眸子笑她,“外公。您不能因为输给舅舅一块手表就迁怒我。” 拉人下水,大小姐最会了。 “不说我都忘了。”尚遵又看向黎锡然,“你就背着我惯她吧。等她去了英国读书,我看你怎么去收拾烂摊子。” 大小姐抱住尚遵手臂,一双明眸灵动俏皮,“那看来,为了方便舅舅收拾我的烂摊子,我最好去壹京读研。” “锡然,你听到了吧,以后她归你管。” 黎锡然琢玉般的手撑在球杆上,腕上的运动手表束着虬结的血管。 “嗯?她不是一直归我管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尚禧暖再次听到了自己失序的心跳声。 临时起意的话题,谁也不当真。 但偏黎锡然一句话,足以轻而易举地撩动她心潮澎湃。 “尚董,杨医生到了。”尚遵每周都有身体检查。 尚禧暖顺势接过尚遵的球杆,“外公快去吧,我再帮你把舅舅的手表赢回来。” 尚遵拿她一点办法没有,笑着摘下自己的手表塞到黎锡然手里,“归你了。” 看着外公离开,尚禧暖才又看向黎锡然,只见他似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 一些梦境的浮想联翩,再次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中涌现。 大小姐脸颊发烫,用骄纵无理做掩饰,“你要赢我吗?” 黎锡然笑声很轻,连那句“不敢”也像羽毛般,轻轻搔动她的心。 然后便见他抬腕,将那块黑曜石运动手表摘下递到她手里。 在她还看清他腕心那串英文纹身时,视线已被尚遵的手表遮住。 “你们两个打不打?”坐在凉亭下的尚宸郗道:“不打的话,我陪你舅妈打一会儿。” 尚禧暖本来就不是来打高尔夫的,顺势将球杆递给尚宸郗。 楚菱走过来时,先喂了她一口菠萝蜜,“你表哥昨天送过曦曦,怎么没回来?” 她昨天喝得烂醉如泥,哪里还记得乔曦这回事,“啊?我一会儿给哥哥打个电话。” “算了,我打过了,没人接。估计又在公司旁边住下了。”楚菱边说,“凉亭有给你晾好的燕窝,记得吃。” 尚禧暖坐在楚菱的位置,端着燕窝盅心不在焉地搅动。 “还没醒酒吗?”看她魂不守舍,黎锡然问道。 尚禧暖摇头,她哪里是没醒酒。 她分明是在懊恼关键时刻断片,现在连个问细节的人都没有。 “舅舅。”她又不甘心,委婉道:“我昨天没有乱说话,或者耍酒疯吧?” 黎锡然顿了一下,眼底似穿云过雾,“记得?” 这个反问,直接让她哑口无言。 记得告白了,还要去吻他。可不记得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做了一场春日梦。 “就是因为不记得,才问的。” “没有。”黎锡然收回视线,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乖得很。” 得! 唯一当事人,也不说。 尚禧暖只好继续去搅自己的燕窝盅。 “论文还没写好?” 尚禧暖嘴角抽了抽,这绝对是和她断片同等灾难的事。 “还在检查初稿的方向。”大小姐叹了口气,“舅舅,你们金融专业,论文是不是更难?” 黎锡然一脸风轻云淡,“我毕业之前就已经进入黎氏工作了,论文边工作就写好了,没什么难度。” 凡尔赛。 太凡尔赛了! “喻嘉樾。就是我同学,他在电视台实习,论文也已经写好了。” “舅舅!”尚禧暖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都在发光,“坐班工作是不是有利于写论文呀!” “有利于调整你的作息。” “那你缺不缺秘书什么的,我去体验一下,试试能不能激发论文方面的进度。” 黎锡然看着她,像是想看透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缺。” 不出所料地回答,她哀怨的叹气声都随即接了上去。 “不过你如果想体验坐班,我可以在黎氏给你准备一间单独的工位。”他大约是见不得她失落的神情,又说道:“或者,你不是一向喜欢我那间办公室,给你分一半出来做书房也可以。” 这是意想不到的回答,尚禧暖只愣神一秒,就惊喜地雀跃着点头,“我要你的。” “办公室。” 那是心跳猛烈加速带来的强劲酥麻电流,窃喜的浪潮更是将她整个笼罩。 “行。下午我就让行政部去办。” “那你...周一准时报到吧。” “好!”她果断答应,然后又想到什么,迟疑道:“周一吗?” “可是我和同学约好了,周一要去图书馆帮我看论文。” 黎锡然又端起水杯,仰头喝一口,才说道:“没事,你随时过来就行。” 尚禧暖盯着他,久久地,又改口道:“舅舅,我周一准时到黎氏!” 黎锡然嘴角扬了扬,眉梢也有说不出的畅意,“好。” - 周一。 黎氏集团的董事办。 几人透过百叶帘往里看,尚禧暖坐在与空中花园一窗之隔的桌前,稀疏的花影洒在她颊侧,美好静谧。 感慨与唏嘘声此起彼伏,连带整个黎氏内网都发起了激烈的讨论。 【董事办Jordan:小老板娘驾到!】 【行政部Lemon:怪不得老板昨天兴师动众地召集我们回去加班,原来是老板娘坐班查岗来了。】 【企划部Bright:这个瓜保真吗?】 【人事部Chloie:都坐老板眼前了,你说真不真!】 【企划部Bright:谁还记得前天太后娘娘带来的旗袍美人?】 【人事部Chloie:所以很明显是老板娘知道了,来宣示主权了呗。】 【行政部Lemon:有道理!】 “董事长早!”不知是谁先叫了第一声,随后整个总裁办,乃至内网都恢复了忙碌状态。 窸窣的议论声办公室内听不到,但黎锡然到来后的各式问候音,还是吸引了尚禧暖抬头向门口处观望。 这是她第一次以另一种身份坐在这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日日都要和他共处一室。 甚至为了让自己和那些高级白领更融合,她连夜准备了一衣柜的职场风衣服。 办公室门被陈缇推开的同时,她踩着细高跟,边抚平一步裙褶皱,边朝着黎锡然鞠了九十度深躬,“黎董早!” 黎锡然如她所想那般,愣了片刻。 眼底似有惊艳之意,打量她许久后才看向旁边坐着的喻嘉樾。 “黎董。”她开口,双手叠于小腹前,比陈缇还像董事长助理,“我不想破坏公司工作时间的规矩,但又提前和同学约好了今天修改论文,所以就擅自带人来了。” “我保证,就一上午!” 黎锡然神色辨不出喜怒,只是平和地走到她书桌前。 捏了捏花瓶内插着的西府海棠,不用猜就知道是从空中花园折的。 他没说话,是陈缇先开的口,客气又委婉,“暖暖小姐,虽然这是黎董给您特批的书房,但毕竟是在董事长办公室,会涉及很多工作相关,以后还是要多注意‘闲杂人等’的进出。” “闲杂人等”差点呛到,憋了个红脸。 这时黎锡然才温言笑道:“既然是暖暖的书房,那她就有一半的自由支配权。” 尚禧暖还沉浸在入驻黎氏董事办的喜悦中,根本没听出这一场红白脸,“那我下次再带人来,提前和舅...黎董讲。” 黎锡然眉梢肉眼可见地颤了颤,抬手将她戴在胸前的工牌理正,“好,就按照尚助理说得办。” 6. 银碗盛雪 短暂的小插曲,办公室便立即恢复平静,开始忙碌起各自的工作。 尚禧暖原本还在认真听喻嘉樾的调整思路,后来偷瞥了黎锡然一眼,魂魄便像飞走一般,只剩下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平日里见到更多的是休息状态的黎锡然,而工作时的他,会下意识卸去外露情绪,面容之下除了沉静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似乎很不喜欢阅览电子文件,桌面上除了堆积的纸质文件外,旁边的打印机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他会拿钢笔圈画下他认为不妥的地方,再加上批注。 并不远的距离,尚禧暖虽然看不清批注内容,但却能感受到他控笔内敛,字体雄浑洒脱。 当然也会突然看向她。 四目相对时,他似乎一点不意外她好奇思索的目光。 只是用手势示意,她该认真听讲了。 尚禧暖这才收回思绪,看向喻嘉樾文档内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 “你的初稿方向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我又帮你构思了几个核心组织的顺序,你可以参考选择。”喻嘉樾说道:“而且,你的论文比我想象的更具有深度,我也不忍去修改你原有的思维模式。” 尚禧暖:“辛苦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喻嘉樾往座椅靠背上一倚,二十出头的男孩周身具是少年气的恣意风发,“不了。我一会还要赶回电视台,有份采访稿需要和同事核对。” “不过这顿饭先欠着,等我们一起去了剑桥再还。”他补充道。 尚禧暖一顿,问道:“你要去剑桥?” “你不去吗?”喻嘉樾疑惑反问,“京大虽好,但剑桥的储备资料与师资,似乎更契合我们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 尚禧暖手指在电脑触屏板上无意识滑动,就像她此刻的大脑,空白无序。 “我...我可能是想离家近一些。”半晌,她才冒出这一句话。 “没关系,你慢慢想。”喻嘉樾看着她,“我们一直都在同一个课题小组,无论你选京大还是剑桥,我肯定都会在你这边。” 少年人实在直白又不加掩饰的心思,连尚禧暖都微怔片刻。 下意识地抬眸偷瞥黎锡然,却只见他依旧全神贯注,正专注地圈画批注,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听说城郊开了家鲜奶茶店,你和曦曦去探过了吗?”从前她和乔曦最爱满沪上探新店玩,从服饰、珠宝、风味美食,简直就是沪上小百通。 “曦曦刚回国,正忙着新公司的入职设计,还没来得及。” “确实。”喻嘉樾找个话题,“我还是听台里的同事讲。说那家老板原本是种茶叶的,后来谈了个女朋友喜欢喝奶茶,便跑去城郊包了块地,一边养牛一边种茶。为女朋友做手工鲜奶茶。” “而且,那家奶茶店不接外卖服务,说全凭温热的温度来保持茶的口感。吸引了不少人专程过去,只为了尝尝鲜奶茶的味道。” 尚禧暖也不免惊叹,“不远千里的奔赴,还挺浪漫。”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约上江老板,阮仙女和曦曦一起去玩吧。而且那家奶茶店旁边还新开了赛马场,我记得你喜欢骑马。” 她是大一时突然迷上的骑马,甚至各种央求尚遵在沪上为她开个马场,但那年出现一起马受惊踩死演员的新闻,就被尚遵驳了回去。 最后,她还是拥有了一个马场。 是黎锡然不远千里,跑去寸土寸金的壹京,为她抢下一片地皮,造了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马场。 新年时,她还随黎锡然和壹京的那群舅舅、舅妈玩了两天。 到如今,已有两三个月没再去看过。 “要去吗?”喻嘉樾殷切地看着她问道。 思索再三,尚禧暖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刚来黎氏,就整天消失,搞得只为了接近黎锡然一般。 “你要实习,我要改论文。曦曦在做设计,阮仙女正忙着画展,江老板最近恨不得住在酒吧。暂时先不了...” 她绝佳的婉拒理由,连正在喝水的黎锡然都呛了一口。 喻嘉樾讨了个没趣,突然对着黎锡然又问了句,“黎董。那位老板和您差不多年龄,以您的社会阅历和身份层级,也会为了爱人,如此费尽周折吗?” 黎锡然放下水杯,眉眼柔和,连声音都是温慢的,“虽然不想打破你们的美好幻想。但那家奶茶店的营销策略是我一位朋友做的。” “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另类的售卖方式。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很难不吸引到你们这些年轻人。” “但如果是以我的社会阅历和身份层级,并不需要费尽周折。” 精明的资本家,实在高明的回答。 尚禧暖再次想到她的小马场,在黎锡然面前确实实现得轻而易举。 甚至她在想,这算不算他为自己做过的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那黎董,平时会像年轻人一样,喝奶茶吗?” 黎锡然低下头继续批注文件,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平时喝茶比较多。” 这时,陈缇敲门,“黎董,会议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 黎锡然后上钢笔,将刚刚批注的文件折了下,继而丢进身后的碎纸机才起身。 尚禧暖追视着他身影至门口,今天一整个上午,他都没有和自己讲话。 面对喻嘉樾对自己的直白追求,更是无动于衷,她情绪在所难免的低沉下来。 但就在他即将推开办公室门时,突然回过头。 神情严肃,语气更是像长辈一般,对她说道:“不许乱跑,好好写论文,我回来检查。” 尚禧暖想到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读小学时,她坐在尚遵办公室写作业。 尚遵临开会前,也是这般同她交代。 - 黎锡然刚去开会没有五分钟,喻嘉樾也接到同事的电话,匆匆告别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就剩下她一人。 直至中午,陈缇才再次敲响房门,“暖暖小姐,我带您去吃午饭。” 尚禧暖被陈缇带着去了黎氏的员工餐厅,她大一时常来蹭饭,算是熟客。 陈缇帮她盛好餐盘,送到座位。 “舅舅还没开完会吗?”她还惦记着正在开会的黎锡然。 “刚刚只顾着给您盛饭,忘了说黎董上午接到城郊的电话,他去处理亲子乐园地皮的问题了。” 尚禧暖原本最喜欢这里的清炖排骨,今日却顿感索然无味,“舅舅平时就这么忙吗?” 连回去和她打声招呼,或者发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她又想,这算是报备行程的举动,她并没有这个立场。 “忙!今天估计都不会回来了,等下班我送您回家。”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有些小失落,但目前能日日见他一面,哪怕几分钟,她也是满足的。 陈缇不把她当外人,也知道她是黎锡然身边为数不多真心对待他的人,所以也愿意主动和她聊,“其实黎董几乎全年无休。每天不是在会议室开会,就是在办公室批文件。周周工地巡查,月月各国出差。” “黎董已经这么累了,集团内不少老股东还时不时和他作对。外人都看他高高在上,叱咤风云,但其中束缚牵绊的滋味大约只有黎董自己知道。” 他背后是数万名员工,肩上挑着整个黎氏集团。 而一家大型企业又往往关乎着当地的经济发展,与社会安稳。 他所背负和隐忍的,是常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不过您能来公司一段时间也是好的。”陈缇笑着说道:“从前部门遇到难办的,不敢去找黎董的事,都会留到您来玩的时候审批。” 虽然大概能猜出其中因缘,但大小姐还是想听别人说出来。 “为什么要等我来?” “全沪上都知道黎董最疼您,只要您坐在办公室,他就肯定不会发火。” 她唇角是克制不住的笑意,心脏更是说不出的悸动和甜,“我还没见过发火的舅舅。” “最好不要见,可吓人了。”说完,两人笑起来。 正是午饭的时间,黎氏的员工几乎都在食堂。 表面虽是风平浪静,但每个座位的视线焦点又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尚禧暖和陈缇那边。 “陈总亲自盛饭,还陪着聊天。这要还不是老板娘,我自罚抄写黎董名字一百遍。” “肯定是老板娘。毕竟沪上都传遍了,只等尚小姐毕业就和咱们黎董订婚。” “也不一定吧。尚小姐可是给咱们黎董叫舅舅的,而且不是说太后娘娘带来的旗袍美人才是老板娘吗?” “尚小姐还比黎董小整整十岁呢,又是黎董恩师的外孙女,这要成了,多少人要骂黎董。” “可是尚小姐喜欢黎董呀!” “喜欢就有用吗?他们这样的家庭,到处都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黎董敢娶吗?尚老爷子又能答应吗?太后娘娘的关能过吗?” “贵圈真乱,吃饭吃饭!” - 午饭后,陈缇又带着尚禧暖在黎氏逛了逛,两点才送她回办公室。 “那您继续学习,我去工作了。” 再次只剩下她一人的办公室,重新变回到无聊又无趣的状态。 这时她想起陈缇说的黎锡然下午不回公司这件事,心中更是藏不住地失落。 原来不是自己在,他就也会一直待在公司的... 压着情绪,她边期待明天,边修改了一下午的初稿。 就在临下班前半个小时,办公室门突然开了。 黎锡然推门而进,他还穿着上午的深色西装,裤脚似乎沾了灰,并没有被掸干净。 头发也有明显的梳理痕迹,鬓边的发丝挂着微干的水珠,皮鞋像是刚刚在楼下的擦鞋机临时打的蜡油。 反正就是,矜贵的同时,不免风尘仆仆。 他一进门,便直奔她过去。 尚禧暖还记得他临走前的话,立刻将电脑转过去给他看,“初稿已经修改完了。” 黎锡然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将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放到她书桌上。 一打开盖子,便见两杯精致的玻璃瓶装奶茶。 “上午你们聊的城郊网红奶茶。” 尚禧暖捧过玻璃杯,还是不免震惊。 虽然被他拆穿是营销故事,可她日后还是会和乔曦一起去玩的。毕竟营销也需要有故事基础,她喜欢那样的爱情童话。 特别就连老板送的logo贴纸,都是卡通的结婚证红底照片图案。 她想这大约就是这个爱情故事的主人公,不远千里种茶养牛的男女主。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是为了给我带奶茶吗?”她眉眼弯弯,眸底是呼之欲出的爱意横生。 比起奶茶的爱情故事,她也想知道这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不远千里。 “本来回不来的,但有份重要文件需要签字。刚好巡查的工地就在这家店不远,顺便带回来的。” 尚禧暖咬了咬唇,感动的同时,又因为“顺便”二字不免失落。 “那怎么是两杯,我也喝完呀!” 黎锡然坐回到他的办公桌前,“不是说温热的口感才好吗?怕路程太远,带回来就凉了,所以有一杯是加热,想着带回来也能变成温热。” “舅舅,那不是被营销的吗?其实凉茶也不会影响口感,干吗还这么大费周章。”她心脏是加速跳动的,心尖更是宛如淌过暖流。 “但有些时候,我无法否认,年轻的小朋友有非常难得的,相信爱情的勇气。” “所以我觉得,应该保护我们小暖暖这方面的品质。” 她看着他眼睛,久久挪移不开视线。 而黎锡然也回望着他,那双眼眸就像平静的湖水,却又给她如沐春风的心动。 “舅舅,那这杯微微热给你喝。”尚禧暖眼眶突然有些发烫,“我也希望舅舅有这样的勇气。” “而且,我每次觉得人生过去的时候,困难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 黎锡然轻笑出声,看着她说道:“真难得,我们大小姐还有觉得困难的时候。” 尚禧暖注视着他,郑重地点头,突然有了比以往多几分的勇气。 声音发颤道:“对呀!有的,特别难。都想求求他,能不能给点回应和提示。” 7. 银碗盛雪 话音掷地有声,唯有两人的办公室,尚禧暖却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反观黎锡然,面容之上依旧端着柔和的笑。 不知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故意装作不明起意。 他就静静的,连天边飘过的云影都比他的情绪浓郁。 便是这样的神情,尚禧暖又开始反思自己的冲动行为。 毕竟上次醉酒断片的记忆还记忆犹新,甚至连开放式结局的选项都未曾给她。 她咬唇,终是没有勇气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我把修改好的论文初稿发给导师,结果都一下午了,她都只以沉默回复。这就是我现在遇到最难的事。” “论文确实要按照学校的要求来。”黎锡然眸底闪过花影韫浓,笑声又低又柔,像是哄孩子一样,“那有什么难事,是我可以帮暖暖解决的?” 尚禧暖咬唇,想到上午被喻嘉樾提及的马场,便回道:“上次去壹京骑马还是新年,我都有点想念Ruby了。” Ruby,是四年前黎锡然送她的枣红色小马。 阳光下,它鬃毛飘逸,明艳鲜亮,宛如红宝石。 故取名Ruby。 “这不是什么难事,等你答辩结束,我专程陪你去玩几天。”他答应得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大小姐阴霾的心情这才一扫而光,“好!” - 那之后的日子,尚禧暖才发现黎锡然每天出现在公司的时间少之又少。 真如陈缇所言,他不是在会议室,就是出差巡查。 唯一让她有所期待的便是,黎锡然不出差的日子,总会在公司出现一下。 短了五分钟,最长一次待了整整一上午。 就连陈缇也只陪了她一周,后面带她和董事办一群年轻白领混熟后,陈缇也消失了。 对比从前半个月才能见他一面,现如今生活在他所处的氛围中。 即使是枯燥乏味的早十晚五,她也会因为那五分钟的欢愉而期待。 而黎锡然出差的日子里,唯一支撑尚大小姐的,就是他答应等她答辩结束后一起去壹京玩。 还有那不知真假的,只等她毕业,两人就会订婚的传言。 沪大也终于在五月上旬发布了文学系本科生六月三日毕业答辩的通知安排,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都要在这个盛夏展开。 不过比盛夏先来的是五月二十日,网络版情人节。 在情人节来临前一周,沪上各行业就开始了预热活动。 其中势头最猛的当属一部日本爱情电影——《四月物语》。 影片以讲述少女因暗恋,而只身前往男主所在的城市读书,生活的日常及恋爱心情。 因是毕业季,此类青春题材影片便抓住了少年人的悸动因子。 各大门户网站层出不穷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暗恋成真等话题被推上热搜。 评论区里少男少女分纷纷计划,带着自己暗恋的人一同到影院,借着电影的隐喻告白。 尚禧暖午休和董事办几个年轻姑娘在茶水间玩时,就有一个年轻姑娘计划约喜欢的学长去看。 “我以为约喜欢的人去看《四月物语》,会是高中生才会做的事。” “爱情无关年龄,就算三十岁,也值得被精心对待。” 大家纷纷赞叹她的勇气,“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支持你!” 然后几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尚禧暖身上,“暖暖,520你和黎董有什么安排?” 她性格活泼外向,在董事办写论文的这段时间安静不添乱,甚至还会运用自己的人脉主动帮他们一些小忙。 尚遵,乔曦和沪上一群少爷小姐更是没少往黎氏送吃的喝的,连带上整个董事办楼层都享了福。 私下里,她还会约几个小白领逛街,吃饭。 没有千金架子,又对人真诚大方的大小姐,很难不让人喜欢。 与她关系亲密后,大家背地里都默认她是最佳老板娘人选。 “舅舅又出差了,哪天回来都不一定。”她捧着杯子,如实说道。 “黎董出差确实是常事,但520可是情人节呀!”有人愤愤不平,俨然已经情绪代入,认为尚禧暖是情人节独守空房的痴情姑娘。 “暖暖,或许你主动问问黎董嘛。毕竟他在我们记忆里,一年到头只休春节和清明节。” 尚禧暖抿唇,看着上班时间已经到了,“没关系,工作最重要。我先回去写论文了。” 看着她背影,几人咂舌。 “不愧是未来董事长夫人,这格局!” “但也太乖了。工作虽然重要,但这种节日谁不想男朋友陪在身边吃顿饭看场电影。” “我心疼爆了!真想拨通黎董电话,让他赶紧回来陪老婆,不然我就约暖暖520去看电影了。” - 回到办公室,尚禧暖再看着桌面打印的纸质论文,她心思已然飘远。 笔记本电脑上,微信主页置顶栏中,黎锡然的头像愈发清晰。 刚刚茶水间的提议,再次在她脑海中回溯。 多时,她终是屈服内心,点开了和黎锡然的聊天框。 【银碗盛雪:舅舅,吃午饭啦!】 黎锡然大约在忙,十几分钟后才回她的消息:【现在准备去,暖暖吃过饭了吗?】 【银碗盛雪:都两点多了!】 她肯定早就吃过了,但心里也开始心疼黎锡然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黎舅舅:你吃过就好,公司没什么事吧?】 尚禧暖盯着他微信头像,那张她拍得温柔照片好像活了过来,正目光柔情地对着她讲话。 【银碗盛雪:公司没事。一切都好。】 【银碗盛雪: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五月二十日有部电影上映,我找不到人陪我去看。】 黎锡然似乎又忙了起来,直到深夜,尚禧暖都要睡着了,手机才再次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立即坐起身子去摸手机看,黎锡然回复她:【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去,等我安排好这边的工作,再给你答复好吗?】 大小姐连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委屈,达到了情绪顶峰。 摸不着,见不到,连提前一周约他,都无法立即获得一个答复。 尚禧暖吸了吸鼻子,直接将手机关机,翻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就这样睡了一晚,第二天胸口都是痛的。 心想黎锡然又不回来,她索性向董事办的前台小姐姐交代了声,直接摆烂在家。 一连三天,尚禧暖都赌气一般,手机关机,陪在外公身边遛鸟钓鱼。 直到第四天,蕙姨去凉亭寻她,“黎董的电话,找你。” 大小姐戴着墨镜,正悠闲地躺在吊床上,半点接听电话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黎锡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暖暖?” 蕙姨将电话递了过去,“说不定黎董有急事呢。” 大小姐摁了扩眼,往茶几上一撂,“我现在挺忙,等我安排好工作,再给您答复。” 她学着那天黎锡然的腔调,回道。 听着她的话,黎锡然只是低声笑着。 穿过听筒的声音都变得更加温柔,“我的小祖宗,当天我一定回去,好不好?” 大小姐仍觉委屈,没回应。 “不理我的话,就当你答应了。那我们中午去吃泰菜,订下午四点的电影票,结束后,再去外滩看夜景。” 长久的沉默,大小姐这时需要一个台阶。 “暖暖,你心疼心疼舅舅,我已经半个月没休息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黎锡然甚至没必要特地来哄她。 完全可以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可他还是愿意低声下气的,计划安排好一切,来求得她的原谅。 大小姐再也生不起来气,将手机听筒贴到耳边,“再拼命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好不好!” “那我怎么听说你生病了,三四天都没有去过公司。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知道会让人担心你吗?” “你担心我?” “小暖暖,这个问题就没良心了。” 听到他担心自己,大小姐的心脏直接炸出烟花,“那是因为我论文写完了,不想被导师轰炸,才关机休息几天的。” 黎锡然那边再次传来叫他的声音,大约又是工作相关。 实在仓促的电话,但也奇迹般地哄好了大小姐。 “好。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说:“我这边又忙起来了,你在家里乖乖地等我回去。” “知道了。” “乖!” 他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大小姐放下手机。刚刚还觉得假山喷泉不够美的人,此时院落里的鸟鸣都是悦耳的。 - 翌日,尚禧暖准时出现在黎氏,继续了从前的坐班学习。 午休时,她再被几个小白领拉在茶水间聊天。 “你身体好点没有?” “我没事。就是论文写完后,之前提着的精气神突然泄掉,才生病了。” “那就好。你一连几天没来,我们都还挺担心你。” 几人聊着,话题逐渐跑偏,“昨天下午,公司临时通知,520当天全集团放假半天。董事长特批。” 尚禧暖捧着杯子,心跳没来由加速。 “我们当时就猜,肯定是暖暖的功劳。” “快说,你和黎董是不是要去约会。” 尚禧暖还没说话,眼底幸福的笑意就已经藏不住了。 “就知道。” “老板谈恋爱就是好,我们也跟着享福。” 尚禧暖抿唇,略带羞怯地纠正,“我们没有谈恋爱。” “知道,知道。你们马上订婚,是未婚夫妻关系。” 小姑娘多年暗恋,突然正大光明地被人祝福。 即使她和黎锡然的关系还没有真正到达那一刻,但心底的烟花还是瞬间绽放整个世界。 尚禧暖似乎也透过她们,瞥见了黎锡然对自己的不同与偏爱。 - 终于到520这天,尚禧暖一早就起床精心打扮。 粉色的连衣裙,还化了十分附合情人节主题的粉嫩桃花妆。 黎锡然也终是没有辜负,在临近中午下班前,赶回了公司。 半个月未见,他消瘦不少,下颌的轮廓线都更加明显了。 来之前应该还回去梳洗了一番,着一件短袖白T恤,搭配浅米色西装套装。 商务的同时,又带着休闲与夏日的清爽。 两人看着彼此,皆是满目惊艳。 尚禧暖更是激动地跑过去跳到他怀里,直到被满怀的草药香包裹,才觉真实。 “小公主?”他揉了揉她发顶,“今天很漂亮。” 她将脑袋整个埋在他脖颈处,太想念了。 想念到,即使他站在自己面前,抱着她,都仍觉不够。 “我每天都漂亮。”她嗡着声音说道。 “是,今天尤其。” 大小姐对于他的夸赞一向受用,简单收拾了下手包,便挽着他手臂下了楼。 正是下班的时间,因为黎氏下午放假。 不少员工都在集团门口看到黎锡然亲自给尚禧暖开车门的场景。 520情人节。 董事长特批半天假期。 黎锡然和尚禧暖单独约会。 各种话题汇聚,当天的黎氏内网,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炸裂。 而520的餐厅,也同意火爆。 穿着泰式特色服装的适应生一推开包厢门,尚禧暖就被满屋的玫瑰花给惊住了。 爱心的拼图,love的英文横幅,如何看都像是告白现场。 她几乎愣在当场,就在以为梦想成真时,黎锡然解释道:“订餐厅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他们每个包厢都是情侣主题风格。” 一瞬间,粉红色的浮想联翩被瞬间打碎,大小姐不免失落,“哦,这样呀!” 那一餐,短暂的插曲。 她提醒自己不要被影响心情。 两人再从餐厅出来时,陈缇开着车子也到了门口。 见到他们,就准备去开车门。 “舅舅。电影院就在不远处,我们走路过去吧。”她想他们两个慢慢的,时间也慢慢地,可以多和他相处一些时间。 黎锡然抬腕看了下时间,对着陈缇说道:“那你帮我把车子停到地下车库,下午也放假吧。” 这对于打工人来说喜从天降,陈缇直接对着尚禧暖道了声谢。 “不谢我?” “也谢谢黎董。” 两人去往电影院的路上,来往的几乎都是手牵手的小情侣。 他们并肩走着,时不时肩膀碰撞到彼此,成了最亲密的举动。 尚禧暖颔首,打量他自然低垂的手。 脑子里出现了冲动的声音,她想牵他。 “小心!”这时,对面一个人差点撞到她。 “人有点多。”她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打消了。 黎锡然挑眉,抬起手揽在了她肩上。 充满保护欲的动作,他攥着拳,甚至不让手碰到她的皮肤。 “真是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突然靠近的距离,她呼吸间缠绕的都是黎锡然身上的香气。 耳畔的低柔宠溺声,她一颗心,都要沦陷了。 “先生,你女朋友好漂亮,送她一枝玫瑰吧。”突然出现的卖花姑娘拦住两人。 如此亲密的举动,就算想要解释彼此不是情侣,也略显尴尬。 谁知黎锡然也没有推脱,笑着指了指花篮里最大的一束,“要这束。” 卖花姑娘脸一红,“先生,一朵52元。” 他选的那一束共有11朵,意为一生一世。 情人节的溢价表现,黎锡然深谙其道。 “怎么办呢?”他垂眸,眼底满是柔软缱绻,嗓音都荡漾着笑意,“只想给大小姐最好的。” 卖花姑娘连忙从花篮里抽出那束她精心装饰的花,“小姐姐,你男朋友真的太爱你了。祝你们幸福!” 他们都没有否认,只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刻的甜蜜,尚禧暖都要忘了两人彼此的真实身份。 而情人节的气息,也在玫瑰花束的催动下,彻底到来。 - 到达影院时,《四月物语》四点场次正在广播检票入场。 因为是热门电影,整个放映厅坐满了人。 两人绕过半排,才落座。 “舅舅,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 黎锡然先是将外套脱下,盖在了她露在外面的膝上,“本来想要包场的,但想到大小姐喜欢热闹,体验一下也不错。” 尚禧暖抱着玫瑰,但仍觉全身都环绕着属于他的香气,“那体验感如何呢?” 黎锡然挑眉,“很不错,人间烟火,确实抚慰人心。” 放映厅的灯光这时缓缓熄灭,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一开场,17岁的少女卯月正被全家人相送,她将从北海道独自去往东京的武藏野大学读书。 六十分钟的影片,前五十分钟都在讲述卯月独自面对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如何独自融入的细碎剧情。 平淡到没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情节,反而更像是关于春天的散文诗。 四月,万物在语。 掉落少女满怀的樱花,随风轻扬的发丝。 树荫下,洒落在卯月脸颊上的光散。 飘落的樱花和雨水,似乎都涌动着属于青春的淡淡忧伤。 尚禧暖不免想起,她初遇黎锡然那年,也是春四月。 他坐在春光花榭里,站在她整个青春的目光所及中,占据了少女时期所有的怦然心动。 了解她全部的软肋、懦弱、傲气和骄纵。平息了她兵荒马乱的18岁,赶走少女所有的阴霾废墟。 他出现她爱意最浓郁的时刻,于是在往后的岁月,轻而易举,拔得头筹。 而卯月所有藏在镜头里的局促羞赧,孤注勇敢。 在人群中寻找喜欢人的身影,偷偷将男孩储物柜上的标签揭下藏起。 那一刻,青春的纯真,孤寂,执着和勇敢。 仿佛都像照镜子一般,映衬在尚禧暖追逐着黎锡然的这几年。 光穿过窗子,洒在男主角的脸上。 尚禧暖也悄悄侧眸,去看此时的黎锡然。 他似乎看得很入神,以至于没注意到她过于直白炽热的目光。 这时,影片进入到倒计时。 卯月内敛中的孤勇,因男主的出现,被彻底揭开。 努力地学习,考上老师都认为是奇迹的学校。 乐团外总有她的身影,一遍一遍去书店收银台询问交接班时间。 然后才算准他的工作时间,换得他一句“我记得你,好巧”。 可那一句好巧,却是少女倾尽全部的蓄谋已久。 而影片的结尾,戛然而止于一场暴雨,一把边缘破烂的小红伞。 一段欲语还休的对话中。 她说你很有名。 他回是吗?我不知道。 卯月淡淡一笑,未将原因告知。 但那一刻的风,樱花和落雨,都似乎替她回答了。 “对我来说,是的。” 大约这便是青春,欲言又止。 淡然却又隽永。 放映厅的灯光也随着影片结束亮了起来,伴随着遗憾,不少人发出感叹声。 黎锡然见她没有立即起身,并不着急地,陪着她继续坐在那里。 直到荧幕片尾播放完毕,整个放映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舅舅。”尚禧暖突然问道:“你觉得,女主角的暗恋能成真吗?” 8. 银碗盛雪 空荡只有两人的放映厅,黎锡然眉目深邃,看向她的神情更是柔情缱绻。 不带半点虚伪的欺哄,认真说道:“当然。童话书的女主角,都会梦想成真。” “我们暖暖,当然也会。” 尚禧暖看着他眸底,整颗心都仿佛落进了那双深邃温柔的眸子内。 特别在这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空间里,黎锡然的话,无疑是在给少女隐晦的暗示。 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都因此刻燎原便的暗火勾起涟漪。 尚禧暖抓着裙摆,几度深呼吸,想要向黎锡然告白。 想告诉他,自己的暗恋成真,就是他。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时,黎锡然手机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陈韶怡三字。 尚禧暖咬唇,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外婆的电话,舅舅快接吧。” 透过漏音的听筒,她隐约能听到陈韶怡说晚上有客人到访,需要黎锡然陪她一同接待。 大约是涉及公事,黎锡然略显为难,不好推脱。 大小姐为了彰显懂事,立即用口型回复他工作要紧,黎锡然这才答应了陈韶怡。 挂断电话,他主动道歉,“就当舅舅欠你一次外滩的夜景,下次一定还给你。” “好。”她想没关系,只要还有下次就好。 “那我现在送你回家,还是?” “我一会儿约曦曦吧,舅舅直接去忙就好。” 她今天已经吃了足够多的糖,想着懂事一点也无妨。他们之间,还有很长久的未来。 黎锡然垂眸看她,眼底的轻柔似乎都凝结在了眸底。 他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尚禧暖送他到停车场,直到车身彻底消失在拐角,她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淡下去。 其实她多想无理取闹一场,甚至能预见黎锡然必然会妥协留下陪她的场面。 可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要那样的结局,爱本该是双向奔赴的。 短暂的失神,她决定约乔曦去外滩。 结果无论她怎么拨打乔曦的电话,手机都提示无人接听。 偏这时喻嘉樾又打来电话,约她晚上去外滩玩。 这样的节日,尚禧暖为了黎锡然精心打扮一场,此刻怀里还抱着他送的玫瑰。 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她都觉得对三个人不公平,于是婉言拒绝。 再走在那条热闹的街,已经只剩下她一人。 人潮汹涌,看着两两牵手的小情侣,她又有些后悔了。 心想刚刚就该任性一点,多大的客户,还能比她尚大小姐更重要! - 情人节过后,距离沪大的答辩就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 尚禧暖也再无心于儿女情长,每天都忙着毕业的最后一役。 时间却也如白马过驹,眨眼的工夫便到了答辩日。 她准备得充分,四年的时间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又拿了京大和剑桥的硕士offer,几位导师甚至没有过度为难。 再走出那间答辩教室,她感觉沪上的天空似乎都更蓝了。 大片的云团翻滚,如错落的雪山,在疏朗中格外静美。 她无欲在学校逗留,想着赶回黎氏告诉黎锡然自己毕业了。 但就在她刚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银白色迈巴赫。 车前,黎锡然怀抱一束向日葵。 他远远看向她,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那一刻,微风,阳光仿佛都融化在他眸底。 大小姐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正视着他眼睛说道:“黎锡然,我毕业了。” 那双好看的琥珀瞳,在光下就像诱人沦陷的旋涡。 他主动给了她一个拥抱,说:“恭喜!尚禧暖。” 黎锡然送她回家,当晚同尚家人一起为她庆祝。 兴许是他也开心,喝了不少酒。 歌声,笑声里,他手臂撑在她椅子边沿,看着她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幽深。 陈缇来接他时,不免吃惊道:“黎董鲜少喝这么多的。” 尚禧暖扶着他一边手臂,帮陈缇将黎锡然送到车上,“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暖暖。”陈缇回道。 这时,本已经倚着座椅阖眼的黎锡然,又突然摁下车窗。 晚风吹拂起尚禧暖几缕发丝,不远的距离,就贴在黎锡然唇上。 似乎是酒气,将她脸颊也熏染绯红。 “暖暖。”黎锡然今晚似乎很是反常,一直看着她,此刻的神情最浓郁,他说:“毕业快乐。” 然后,又像是带着千言万语,让陈缇开了车。 - 翌日,她收到黎锡然发来的消息。 先是向她道歉,说临时接到苏黎世的通知,要过去出趟差,大约会耽误半个月。 原本和她约定去壹京赛马的时间,就这样被冲撞了。 但为了不让她失落,黎锡然提前为她安排好了私人飞机,让她约上一众好友们先去玩。 等他出差回来,再为之补上。 大小姐将手机丢开,心想又欠! 迄今为止,短短不到半月,他已经欠了外滩的夜,现在又欠壹京赛马。 可偏他是因为工作,这无名的火,甚至无处宣泄。 她咬唇,心想。 倒要看看,这辈子,黎锡然能欠她多少次未赴的约。 大小姐平息了会儿怒火,心想反正飞机和马场都安排好了,不玩白不玩。 又拿起手机,在他们的五人小分队群内发了条消息。 【银碗声音:朋友们,周末去我的私人马场玩呀?】 听说去玩,安静的群立刻热闹起来。 【喻嘉樾:可以!】 【软仙仙:我快在画室和颜料一起长毛了,感谢我暖的及时解救!】 【嗨酒-江向琢:暖姐的约,必须去!】 【乔曦:私人马场?不会是我舅舅黎某人给大小姐豪掷的那个私人马场吧!】 【银碗盛雪:对喽!黎舅舅这次还把他的私人飞机留下,专程送我们过去。】 【乔曦:请问尚宸郗舅舅什么时候把他的私人飞机给我乘,否则这口气,本小姐咽不下去。】 【银碗盛雪:那是我舅妈的,你就不要想了。不过可以要我表哥的,我没意见。】 【乔曦:和善的微信JPG】 几人一拍即合,去往壹京的当天,黎锡然因为个别事还未离沪,亲自送几人去往机场。 “玩好。”他一直送她到登机廊桥。 尚禧暖依依不舍地,同他挥手。 乔曦见状,挽着她手臂,“好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这么煽情干吗!” “放心吧舅舅。我一定照顾好你亲亲外甥女。”乔曦头也不回地,说道。 彼时,尚禧暖还只以为不过就是一场再稀松平常的短暂分离。 却不知在飞机舱门关闭的那一刻,命运的分水岭,在时空撕开一道无法逾越的裂隙。 - 印有黎氏集团logo的飞机于中午十二点准时抵达壹京,几人刚一下飞机,商务私家车便等在停机坪旁。 尚禧暖认出了司机刘叔,他是专门负责马场的管家,常年和太太驻守于此。 “刘叔!”她热切挥手。 刘叔笑容慈善,为他们打开车门,“好久不见暖暖小姐。” 几人热切起码,便直接去向马场。 “所以,咱们晚上直接住马场?”江老板最先发出感叹。 乔曦为他解释,“前年舅舅为了方便朋友们留宿,直接在旁边建了一栋私人露天庭院。” 法式花园庄园,只因尚大小姐喜欢。 “下次我得加黎董微信,让他教我怎么宠妻。”江老板有感而发。 阮颂宜抬脚便踢了江向琢屁股一下,“喻少爷还在呢,注意言辞。”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几人抵达马场时,刘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午饭。 年轻人活力满,短暂的休息后。 便换上马术服,直冲马厩挑选自己的战马。 这里养了共十匹良驹,其中枣红色的Ruby是尚禧暖专属。 她的马术服也是特别定制,和同样艳丽明媚的Ruby格外相配。 Ruby也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远远便激动地鸣叫起来。 乔曦牵着一匹小白马跟在她身后,“也就你做我舅妈,我才不至于心理失衡。” “为什么?” “因为你的就是我的。” 两人笑着,齐齐跨马而上。 “外甥女,舅妈带你驰骋草原去。” 那天,黎锡然虽是没有陪同在侧。 但运动带来的多巴胺分泌,依旧让大小姐兴奋。 骑到最后,其他人都累了,只剩下尚禧暖一人继续绕着环道策马扬鞭。 看到乔曦坐在凉亭喝冷饮,她喊道:“曦曦,帮我给舅舅录个视频!” “得咧!” 乔曦将手机摄像对准她。 夕阳下,天际的金色霞光泼洒在少女肩上。 她鲜活,明艳,像是一只自由的燕儿。 那份美,纵使是乔曦,都因她突然看向镜头的粲然一笑,心脏从而漏跳一拍。 就在乔曦将视频发送给黎锡然后,她手机弹窗自动推送了一则当日头条。 下意识点入,乔曦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屏幕之上,只见娱乐记者绘声绘色书写着今日沪上大事件! 黎氏集团陈韶怡夫人,高调出席东方利德新一期宝石丝路拍卖会。 并豪掷5.2亿购下当日压轴红宝石钻戒,只为赠予拍卖师白鹊思,面对媒体镜头更是直言称她为黎家媳妇。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众所周知,陈韶怡之子正是黎锡然。 那么不用猜,照片上的旗袍古典美人,就是黎锡然即将过门的妻子。 为了印证真实,记者更有配图。 是五月二十日情人节,黎、白两家于黎安酒店聚餐的照片。 当时,白鹊思正与黎锡然并肩坐在一起。 桩桩件件,已然明了。 评论区有祝福的人,也有吃瓜豪门的人,自然也有执着尚禧暖和黎锡然的人。 【什么!之前不都在传黎锡然要和尚家千金订婚吗?怎么现在突然变了新娘!】 【尚大小姐喜欢黎锡然的事,人尽皆知。为了黎锡然,尚老爷子才收了他做学生,现在突然转头就娶别人,明摆着耍人吧?】 【尚家怎么净出一些倒霉痴情千金!】 【在黎氏上班的朋友还说黎锡然之前专门给大小姐让了半间办公室,日日陪着。他们私下都叫大小姐老板娘了,现在突然变人。贵圈真是乱。】 【怎么没人想想,大小姐比黎锡然小了整整十岁,那可是尚老千娇百宠长大的公主。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吧...】 【照片里的是壹京白家的千金,和黎锡然同岁,两人门当户对。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都明明更像一对。】 【这一栏投票。1是尚禧暖,2是白鹊思。】 “你愣什么呢?”尚禧暖叫了乔曦半天,都不见她应自己。这才拉着缰绳朝她飞驰而去。 乔曦一瞬失了分寸,起身朝她喊道:“不好了,舅舅好像和白鹊思订婚了!” 宛如晴天霹雳,尚禧暖便是在那一刻松掉了Ruby的缰绳。 跌落的瞬间,她没有感受到疼痛,满脑子都是黎锡然订婚的消息。 直到Ruby的马蹄失控地踩在她的小腿上,剧烈的痛撕扯着心脏,再弥漫至全身。 所有人都在叫她的名字,让她不要闭眼。 但再没有哪一刻,是她觉得好累,好困,想睡上一觉的。 跑马灯般,她视线内出现了黎锡然的背影。 他消失的片刻,她突然觉得心脏好像空了,然后落下一个巨大的,无法缝补的窟窿。 青春里的春日花榭,也在这一刻飘落凋零。 那个人,仿佛在说,他永远到不了属于她的盛夏。 为您提供大神 桃屿 的《宠她骄纵》最快更新 8. 银碗盛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银碗盛雪 尚禧暖再醒来时,入目是昏黄爬满噪点的天花板。 耳边除了监控生命体征的机器“滴滴滴”响外,再没有半点声音。 浑身撕裂的痛,密密麻麻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她只能通过转动眼珠,去观察周围。 医院病房的布景,乔曦和喻嘉樾守在她两侧床边,阮颂宜与江向琢依偎在沙发上,四人都已经睡着。 再看向窗边,天幕漆黑一片。 她努力眨了眨眼,忍住酸涩感,让眼眶湿润一些。 才看清床前墙壁挂着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三点。 而昏迷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呢? 哦,对! 是黎锡然订婚的传闻。 伴随着钻心的刺痛感,她唯有喉咙深处发出呜咽声。 喻嘉樾最先温声醒来,呼喊着她名字,“暖暖,暖暖?” 其他三人也一秒惊醒,齐齐围在她窗边。 “暖暖。”乔曦眼眶肿成了核桃,看着她的模样,泪滴再也忍不住地噼里啪啦往下砸,“你不要吓我呀!” 她嗓音嘶哑,甚至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颤抖着唇角用口型和气音表达,“舅...舅...” 她想知道昏迷之前的噩梦是真是假,她翘首以盼的人,是不是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可对上她的视线,乔曦却又心虚地将眼睛挪移开。 她看出了其中的愧疚,像是无声地回答。 那一刻,尚禧暖仿佛嗅到一股血腥味的液体,从喉咙蔓延至她整个胸腔。 泛红酸涩的眼眶,再也收容不住泪水。 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眼角滑落而下,像岩浆一样灼烫,又像千万只看不到的蚂蚁,渗透于她肌肤,顺着血管,啃噬全身筋骨。 那种痛。 是从心脏联动大脑皮层的痉挛。 甚至,她想放声大哭一场。 可喉间只能发出痛苦嘶哑的气音。 大批医护这时赶来,大约是为她注射了安定。 她意识再次开始涣散,最后的最后,是一滴泪从眼角滚落,砸在了她的耳骨。 原来,痛到极致是可以笑出来的。 自嘲一般,她彻底陷入昏睡。 -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黎锡然身后的呢? 可能是第一次在尚家见到他时。 性医学杂志曾研究表明,对一个人产生特别的情愫时,大脑内会立刻分泌出一种愉悦的化学因子,这个过程只需要1/5秒。 所以,不够一片花瓣飘落到湖里的时间,她的心湖就已经泛起涟漪。 那黎锡然又是从何时默许她的存在呢? 她翻遍了回忆的储存箱,发现并没有这段记忆。 关于彼此深不可拆的羁绊,好像都归功于少女滤镜的强行脑补。 四年的追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切回应过她的深情。 大二那年,她二十岁生日。 黎锡然第一次在她面前喝醉。 小姑娘穿着白色婚纱礼服,蹲在他身前,双手捧着漂亮精致的小脸。 他手自然地摩挲着她头顶的钻石皇冠,周身气质清贵又斯文。 他眉骨很高,眼廓深邃。 带着很浓的英伦混血矜贵感,又因更像国人,帅气中多了几分内敛。 那是她记忆里,黎锡然第一次穿白色的衬衫。 领带和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他扯开,领口微微敞着。 像是卸下来全身的刻板防备,直白坦诚地将自己全然袒露在她面前。 喧闹的包厢,觥筹交错,灯影韫浓。 唯有他们之间,像被隔出一片世外之境。 她直视着他的眼眸,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他膝处。 那双如琥珀般的瞳,就在距离他咫尺的位置。 流转间,如星似月。 少女连声音都是娇俏的,借着人醉酒。 似无意,似玩笑地试探问道:“舅舅,你都三十岁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呀?” 他盯着她红唇,眸底是说不出的情绪,喉结翻滚几下后,仍是没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不想收敛,继续问道:“你不会,是在等我长大吧?” 黎锡然这才突然轻笑出声,刚刚还摩挲皇冠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但回答依旧是模棱两可的,“你这么想,也可以。” 那时,她以为只要等自己长大了,就会换的那句“可以”。 可“长大”的阈值,又如何判定呢? 很久之后,她找到了答案。 “毕业”就是那个阈值。 所以,她答辩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他。 那句“黎锡然,我毕业了”。 意思分明是“黎锡然,我长大了。可以做你女朋友了。” 她也记得,那晚送黎锡然上车后。 他在临走前降下车窗,那般郑重其事地同她讲“毕业快乐”。 她以为那是在说,小姑娘,你终于长大了。未来,都是我们。 现在才算品味出其意,分明是:你终于长大了,我可以安心地找女朋友,组建家庭了。 至于那位白鹊思小姐,尚禧暖暗地里也曾认真思忖过。 白鹊思是那样的知性优雅,温婉大气。 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样的女人适合娶回家做太太。 细细密密的痛再次伴着回忆涌上心头,她被泪模糊的眼眶,刺痛酸涩。 尚禧暖睁开眼,花白的房间墙壁,在她眼睛里满是噪点。 又想,这颗心脏怎么这么脆弱,无论是睡着还是醒来,都那么让自己痛不欲生。 痛到,她想用刀子,把里面的刺剜出来。 可若真的给她一把刀子,又会舍不得那段孤注一掷。 不知是不是,当意识到一个人真正要离开自己时,翻遍记忆竟找不到关于他的半点坏。 - “暖暖?”乔曦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叫她名字。 “你放心。医生说你没有伤到骨头。Ruby在刚刚踩到你腿的时候,你就下意识躲开了。”尚禧暖接受过专业的马术训练,所以具备基本避险技能,“但毕竟是从马背摔下的,短时间需要在壹京静养观察,防止内脏损伤。” 尚禧暖唇角颤抖着,眼眶内依旧闪着泪光,“黎...” 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还未过去,她说话并不利索。 但一个字,也足够乔曦理解她的意思。 “我不瞒你。今天一早我就给爸妈打电话问情况了,可他们不许我管,也不告诉我。”乔曦抓着她的手,像是想将她从痛苦中捞出,“舅舅的电话,我也没有打通。” “我本来想问我小舅舅的,但你知道,我是真的怕他。”黎逾湛在法院工作,从小乔曦就背地里叫他冷面判官。 尚禧暖仰面躺着,眉心都在发抖,“白,订婚,真?” 乔曦哑着嗓子,“沪上都在传。” 尚禧暖:“我想听。” 于是,乔曦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尚禧暖,包括520晚宴,拍卖会5.2亿的红钻戒指,媒体前陈韶怡亲口称白鹊思为黎家媳妇等。 “但是我问黎氏的人,他们说公司内部根本不知道。公关部至今也没有收到任何上峰指令,舅舅和陈缇也不在国内。” “说不定,说不定就是韶怡外婆自作主张...” 说到最后,连乔曦自己都觉得离谱,声音逐渐消失。 黎锡然虽脾性是出了名的温和,但骨子里仍是高高在上的精明商人。 从他进入黎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那都是他稳扎稳打下的基础。 从前关于他和尚禧暖的传闻,虽传扬得时间长,说法多,可归根结底不过是绯闻罢了。 但白鹊思,却是被陈韶怡亲自带到镜头前,以5.2亿的真金白银亲自承认的黎家媳妇。 当她公之于众的那一刻,所带来的商业、社会影响便变得非同一般了。 这关乎黎氏的股票,目前正在进行的各类项目,和未来准备中的项目。 以黎锡然的性格,绝对不会拿黎氏开玩笑。 “曦曦。”尚禧暖瞳孔内打转的泪珠滴滴滑落,“我等他,给一个正面的解释。” 这些年,黎锡然并非半点花边新闻没有。 他的身份在沪上摆着,一场商业酒会,无数的狂蜂浪蝶想往他怀里扑。 之前便有女明星故意崴脚,倒进他怀里被娱记一顿乱拍胡写,并上了热门。 凌晨三点,黎氏的公关部发文澄清。 司法部更是一纸诉状,将造谣者告上法庭。 至于那位女明星,从此销声匿迹。 她相信,此刻的黎锡然已经收到各种消息。 或是祝贺,或是求证。 最重要的,黎锡然会给她一个解释。 他了解她, 大小姐从来不信那些添油加醋的媒体,只信他。 - 尚禧暖等了一整天,并没有等到黎锡然,抑或是黎氏集团的澄清公告。 而她在壹京坠马的消息不知如何被传到了沪上,全沪上都知道了尚大小姐为情所伤,差点丧命马蹄之下。 下午,尚禧暖所住的医院,停满了牌照为沪A开头的各类豪车。 沪上的富二代们,差点用鲜花和果篮填满大小姐的病房。 大家劝她想开点,毕竟她是尚大小姐。 放眼整个沪上,再没有比她身份更贵的。 而她无论样貌还是才学,也是世家千金里拔尖的。 随便从那群公子哥里点一个,就没不想和她在一起的。 市长之子都默默等候多年,只为她说一句我愿意。 只是她从前眼里心里都是黎锡然,从没有把目光向旁边转移过。 尚禧暖看着眼前或坐或站,争先陪她聊天解闷儿的公子哥,千金姐妹们,心中更觉悲凉。 “大家回去吧,我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下午药劲过后,她终于恢复了些,能正常与人交流。 “我们又没什么事,就当陪你转移注意力。你要是觉得躺着无聊,我找几个小明星来唱歌解闷儿。” “我就是累了,想睡会儿。”尚禧暖知道他们的好意,笑了笑说道:“我给大家包个别墅会所,你们去玩吧。 “等我痊愈了,再组个局。” 她平静地送走那些富二代们。 热闹过后的寂凉,心脏再次宛如被密密麻麻的箭,穿刺无数个空洞窟窿。 她想,所有人都来了,就那个人没出现。 甚至,连通电话或是一条短信,都没有。 喻嘉樾从外面进来时,正见她面如死灰地怔怔望着窗外。 没有情绪焦点的她,瞳孔涣散,像一个精致又脆弱的琉璃娃娃。 “暖暖,困了吗?”他问:“我把床摇下去吧。” 尚禧暖虚弱无力,“我外公来了吗?” “外公和舅舅舅妈已经在来的飞机上了。”喻嘉樾给她盖好被子,“你睡一觉,估计就到了。” “喻嘉樾,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 “嗯?”喻嘉樾反应一秒,才明白她的意思,“别着急,再等等。” 尚禧暖点了点头。 心想,才第一天而已。 或许因为黎锡然在苏黎世的原因,所以对于获取国内的消息,有时差。 她还是只信他。 - 比尚遵一家先到医院的是逢若初。 尚禧暖都不由感叹,她为了看自己笑话,也是不遗余力。 因着她虚弱,逢若初少有地占据上风,趾高气扬,妙语连珠。 “尚禧暖,真有你的,为了个男人伤成这样。不愧是你妈妈亲生女儿,都乐意为男人倒贴。” 她其实不在乎逢若初来笑话自己,网上那些热帖她都看了。说的话比逢若初还要难听,可偏逢若初非要提及尚宸舒。 “你也不愧是你妈妈的亲生女儿。都喜欢在人受伤脆弱时落井下石。”尚禧暖面色苍白,虽有气无力,但语言杀伤力丝毫不减,“她现在还失眠,容易梦到我妈妈吗?” “你!”逢若初冲到她床边,以至于她以为逢若初想要和自己动手,“那起码我妈妈好好活着,没有因为爸爸寻死觅活。” “白莲花配渣男,各取所需,有什么可寻死觅活的。” 原本是来嘲笑她的逢若初,被气了个红脸。 “逢若初,你要是想看我笑话,现在既然见到我多惨了,就走吧。趁我没心情和你计较。”她情绪全部被黎锡然占据,连和逢若初斗嘴解闷儿的劲都没有。 “我当然是来看笑话的。”逢若初叉着腰,“第一次见你,就是看着你病恹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尚禧暖和逢若初同岁。 前者出生于2月1日,后者出生于4月1日。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国巴黎。 而前情是因为尚宸舒与逢季听曾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骄纵的公主病和浪荡的花公子,注定了争吵不休,相爱相杀。 他们都是名门骄子,从出生,世界的天平仿佛就只围绕着他们转动。 尚宸舒希望爱人专一不移,逢季听则希望爱人温柔大度。 上帝大约在书写童话开场的同时,也定下了悲剧的结尾。 逢季听最终还是无法忍受性情骄纵的尚宸舒,狠心与之分手。 而尚宸舒分手后,便一直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直到第四个月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彼时的逢季听已经娶了性格温顺的林芳莲,且林芳莲也已经怀有身孕。 尚宸舒怕父亲,兄长知道后,不许她留下孩子。 于是独自一人跑去巴黎,偷偷生下了尚禧暖。 尚禧暖五岁之前,都随母亲生活在巴黎。 只是尚宸舒从小锦衣玉食,被宠得无法无天。 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独自照顾自己,更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 那五年,白天黑夜颠倒。 尚宸舒还患了严重的抑郁症,终日以泪洗面。 尚禧暖便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小年龄饿得又瘦又小。 直至尚禧暖五岁生日当天,尚宸舒再也承受不住精神压力,选择吞食大量安眠药自杀。 得知消息的尚遵,悲痛欲绝。 当天就奔赴巴黎接女儿的遗体,还有失去母亲的外孙女。 一同得知消息的还有逢季听,他固执认为自己的骨肉不该被别人抚养。 便带着妻女,想将尚禧暖接到逢家。 尚禧暖正因母亲的死受到惊吓,躺在医院低烧一周。 她睁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逢若初。 两个小姑娘,在所有大人没注意的情况下,吵了人生第一架。 “逢若初,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和你吵。你想看笑话,嘲笑我,就随便吧。”她闭上眼,选择对逢若初视若无睹。 “我只是觉得你丢人。”逢若初去拽她,强迫她睁开眼,“我宁愿你是那个高高在上,对我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尚禧暖。”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模样。” “你还记得自己是尚禧暖吗?那个想要什么,只要张张嘴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所有的千金大小姐吗?” “从小到大,你处处压我一头。从样貌,到身高。就连学识脑子,我都不如你。爸爸说你是姐姐,比我优秀很正常。” “我认了!” “可你现在为了黎锡然受伤,我真的觉得你愚蠢至极。” “你是不是,也准备为他自杀?” 尚禧暖惊诧地睁开眼,正看到逢若初通红的眼眶。 “所以...”她试探问道:“你是想我自杀,还是怕我自杀?” “你蠢吗?”逢若初大骂道:“你要是敢为一个男人自杀,我就不认你是我姐。” 直到现在,尚禧暖才算明白逢若初不远万里跑来壹京做什么了,“你也没有叫过我姐好不好。” “那我要是叫你一声姐,你还自杀吗?”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见逢若初红着眼,对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感到有趣。 还是此刻正处于情感薄弱期的她,所有都来哄她,安慰她,唯有逢若初来骂她不够自爱。 心中生了别样的逆反心理,她突然想要逗逗她。 “你先叫一声。” “姐姐。”逢若初面如表情,姐姐二字更像是烫嘴一般,飞地冒出。 “嗯。” “那你现在还自杀吗?” “我也没有说要自杀,坠马就是意外,沪上到底都是怎么传的我?” 逢若初先是一愣,然后拿着手里的LV水桶包砸向旁边的沙发边沿,“骗子,都是骗子。”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尚禧暖连忙叫住她,“喂!” “别叫我,我生气了!”逢若初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冲出了病房。 还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尚遵几人。 尚澹最先冲进病房,一脸紧张问道:“逢若初没有欺负你吧?” 看着外公和舅舅舅妈,表哥来了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像个有了底气的小孩。 瘪嘴的瞬间,鼻尖又酸又涩,泪更是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为您提供大神 桃屿 的《宠她骄纵》最快更新 9. 银碗盛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银碗盛雪 “外公。”尚禧暖声音哽咽地撒娇,潋潋的眼眶盛满了委屈。 “哎哟。”尚遵连忙上前,抱住心肝一样的人,“我的闯祸精呀,你真是心疼死外公了!” 尚遵年近八十,但因有一整个医学健康团队负责生活起居和日常生活,几乎从他身上看不出老态。 只是这次听闻尚禧暖坠马,老爷子一夜白头。 一家人围坐在她床头,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就是没人同她提黎锡然。 尚禧暖几度想试探开口,最后都被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氛围给打消了念头。 外公幼年丧父,成年丧母。好不容易到了儿女成家的年龄,女儿直接失踪,再次收到尚宸舒的消息,却是她独自生女,客死他乡。 五岁那年她被接回沪上,老爷子把能给的都给了。 尚宸郗和楚菱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尚澹没有的她有,尚澹有的她有双份。 尚澹则从小就是个沉稳的性子,一言一行都被朝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 唯一一次不管不顾地将合作商儿子打了个半死,是那人笑话尚禧暖没爸没妈。 全家人都宠着她,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尚澹逗她,家族有他撑着,就是自己被抓去入赘,都不会把妹妹送人联姻。 想着想着,大小姐的泪珠就忍不住掉下来。 “怎么又哭了,是不舒服吗?” 她摇头,双眼通红,“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外公,舅舅舅妈和表哥。” 逢若初刚刚骂她地对,全世界都恨不得把她高高捧起,星星月月都是她的点缀,她却因为黎锡然受伤至此。 尚遵给她擦泪,“以前就和你交代过,这种极限运动有危险。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听,还偷偷跑壹京开个场子。” “你等着,等黎锡然回来,我非把他腿打断,让那个兔崽子给老子一个交代。” 话题这才扯到黎锡然身上。 “舅舅他...” “不知道,连我这个老师都不知道。” 尚禧暖枕进尚遵怀里,感受着他轻拍自己背脊安抚,“我想听他说。” 多时,她才听到尚遵长叹一声,“冤家,都是冤家。听!他要是说得不好,外公就把他打到会说好为止。” - 尚禧暖在壹京住了一周的院,虽然内脏和骨头都没事,但为了让身体恢复得再稳固些,一直没有出院返沪,日常都坐在轮椅上活动。 是夜。 她拿着手机刷来刷去。 沪上关于她受伤的帖子再没人谈论,关于黎氏联姻壹京白家,集团也依旧没做出任何回应。 而这一整周,沪上的富二代陆陆续续来看她,同她在董事办交好的小白领给她打电话。 全世界都关心了她一遍,只有那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尚禧暖再次点开和黎锡然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上周。 她气恼地合上手机,翻了个身睡下。 约莫到了后半夜,她迷糊间感受到有人抚摸她发丝,又轻又柔。 熟悉的雪松草药香,像是将她身上未消的痛都抚慰了。 她朦胧睁开眼,可除了窗子外的一轮明月望着她,房间内空空如也。 翌日,五人小分队和她在病房内玩。 大小姐还在想昨天的梦,心不在焉。 “暖暖,该你出牌了。” 尚禧暖连忙抽一张牌丢进牌堆里。 “哈哈哈,你输了暖暖。”阮颂宜伸手,“我要你那件披风。” “我都不知道穿多少次了,再给你买一条得了。”大小姐愿赌服输,边说就准备给她的高奢SA发信息。 “配货再送来起码要三个月,我们几个计划月底去沙漠毕业旅行。”说完,阮颂宜又遗憾道:“可惜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其实暖暖想去也行,我们搞个房车,搬个轮椅,大小姐只管欣赏落日骆驼”江向琢跷着二郎腿说道。 尚禧暖摇头,“算了,你们好好玩。” 她想黎锡然月底就该回沪上了,到时她都不一定有心情,还是不去煞风景的好。 但就在又过了一周时,她突然看到董事办小白领发的朋友圈,称黎锡然中午刚刚抵达沪上。 大小姐平复已久的心再次沸腾起来,可她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黎锡然来壹京看她,或是给她发条消息。 将近傍晚时,她再也坐不住,决定返沪。 她要当面问问黎锡然订婚的传闻,无论真假,她要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了断。 喻嘉樾和乔曦不放心她,但又阻止不了,便选择陪着她一起回去。 那天的起飞降落,大小姐全身骨头差点碎了。 可依旧不耽误她刚一着陆,就坐着轮椅去黎锡然此刻正在应酬的黎安酒店。 - 再次见到黎锡然,恍如隔世。 欧式宴会厅,他坐在玻璃长桌的主位。 一袭深色商务西装,清隽矜贵。 腕上戴着尚遵输给他的那块表,英文纹身也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曲水流觞宴,花团锦簇,觥筹交错。 他脸上一如往常挂着浅淡柔和的笑,虽然那笑不达眼底。但丝毫不影响他被簇拥,恭维。 “刚刚一直谈生意,还没来得及恭喜黎董。”王维德一直负责黎氏集团小型建设的建材订单,这次特地拜访,是想拿下亲子度假村的订单。 “王总,苏黎世的项目,最快下个月才有分晓。恭喜早了。”陈缇笑着回道。 “陈总,会错意了吧。我在恭喜黎董很快就要新婚大喜了。”王维德依旧赔着笑,就差把脸贴到黎锡然面前。 黎锡然指腹抚着杯口,并没有要喝的意思,“那也恭喜早了,怎么也还要两三年。” “哦!那就恭喜您寻得那么好一位未婚妻,听说很是端庄稳重,知礼温柔。” “陈总还是少听八卦新闻。我家那位,用这两个词形容,并不贴切。” “明白明白,工作需要,工作需要。”王维德连连点头。 宴会厅内一片欢声沸腾,没有人发现站在门外的三人。 而尚禧暖,便听着他用宠溺地口气与人谈论着未婚妻。 原来,外表端庄稳重,知礼温柔的白鹊思小姐,也会在私下与他蛮横撒娇。 他那么内敛刻板一个人,应该也是享受的吧。 大小姐心想,自己不是摔的身体吗,怎么心脏那么疼? 又酸又闷,以至于快要呼吸不过来。 而宴会厅内,王维德的声音还不断传来,“之前还一直听说您和尚家小姐的事,居然还把办公室分给她一半做书房。” 黎锡然笑意这才浓了些,声音都比刚才柔和了,“暖暖帮我拿下第一份千亿合约,就是给她一层办公楼做书房,也无可厚非。” 王维德拍了拍手,并没有会意,直接道:“是是是。我就说像黎董这样在商界运筹帷幄的贵人,怎么可能成天围着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转。” “黎董,我敬您。” 尚禧暖喉间立刻弥漫起一股血腥味,耳边是尖锐的刺鸣。 她几乎是用仅存的力气说道:“我们走吧。” 她终于明白,这些年,这些情。 于黎锡然,是雪中送炭,是在商言商。 而他对自己,不过是年上者的向下包容罢了。 她一个小姑娘,那些满怀爱意的眼神、言语试探,全沪上都知道了。 怎么会瞒得过在商界内运筹帷幄的黎锡然。 除非,人家根本就是懒得回应。 她一个小姑娘,宠着惯着,等倦了,累了,自然就不会再纠缠他。 酒店外的夜风,冷得刺骨。 喻嘉樾和乔曦连忙给她盖毛毯,也想看她脸色。 却发现,她双眼是那么空洞,又麻木。 “暖暖,你要想哭,就哭吧。” “曦曦,我哭了四年了。突然,哭不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哀莫大于心死,她觉得心里那棵被黎锡然种下的花种,竟然在这一瞬枯萎了。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沙漠,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大小姐怔怔看着前方,居然笑了起来。 最重要的,把黎锡然忘了。 “暖暖,你没事吧。你这样,我很担心。” 尚禧暖裹了裹毛毯,叹气声仿佛都带着释怀,“曦曦,你该为我感到高兴。” 这次坠马,整个沪上几乎都围绕着她转。 就连一向和她针锋相对,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逢若初都跑过去,生怕她做傻事。 外公为她愁得白发,家人的关心,朋友的陪伴。 这个世界,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爱她。 那为什么,她堂堂沪上最尊贵的大小姐,要那么想不开呢? - 而彼时的宴会厅,因着王维德那句“是是是。我就说像黎董这样在商界运筹帷幄的贵人,怎么可能成天围着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转”,气氛急转直下。 甚至连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黎锡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黎董?”王维德晃了晃杯子,满脸谄笑。 这时陈缇起身,拿起黎锡然放在一旁的外套,对着王维德客气道:“王总,黎董这次是特地来和您谈生意的,但您好像对黎董的家事更感兴趣。” “可我们黎董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不熟的人,聊家事。” 这时众人才发生黎锡然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去,他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膝上的土,直接起身迈步出了门。 陈缇端着官方的笑,冲大家颔首告别,“哦,对了王总,您口中的小姑娘,是我们黎氏的大小姐,您下次还是用敬语称呼得好。” 出了宴会厅的门,陈缇就啐了一口痰,“什么玩意儿,有眼力见儿的,哪个不知道暖暖在我们黎董心里凌驾于一切利益之上。” - 银白色迈巴赫,黎锡然降下车窗。 夜幕里,唯有他和陈缇的空间。 他脸上惯性温润的面具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神情疏淡。 他手指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里明明昧昧。 乌白烟云缭绕在他那双深邃的眉眼间,这才自然流露出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您很久没抽过烟了。” “嗯。” 他烟瘾并不大,只是身处这个圈子,烟酒应酬总免不了。 何况,大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 但此刻融于这茫茫夜色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里, 那因身居高位,而逃不开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似都得到了解脱。 可以短暂地卸下温润的面具,将原本晦暗,残缺的一面显露出来。 “听说,暖暖小姐已经回沪上了。” 黎锡然闻言,下意识将烟蒂抿灭。 直到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才轻笑一声。 好像搞得,他能去见她一面似的。 “曦曦都和你说了什么?”黎锡然问道。 “暖暖小姐很伤心,一直在等您的解释。” “黎董,我觉得其实完全可以告诉暖暖小姐,我们在苏黎世的遭遇,暖暖小姐会理解的。” 自他拿下沪上亲子度假村,陈韶怡最后的耐心也没有了。 更是在他完全不知情下,承认白鹊思的身份。正式的,和他撕破脸。 此次去苏黎世,陪同的集团太后党更是一路给他埋坑。 等他得知尚禧暖受伤的消息,已是第四天。 “而且,您并不是没有回去看暖暖小姐。” 早在第一周,黎锡然就在苏黎世坐不住了。 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陈韶怡监控,最后,还是选择冒险的和陈缇偷偷回了趟国。 借着两个小时的转机时差,守在她床边坐了五分钟。 也是那五分钟,让他决定,有些前缘往事,该做个了断。 他摘下手表,露出了遮于表带下的一条刀疤,和英文纹身——Andrea。 安德烈娅,他母亲的名字。自他十岁那年,便从陈韶怡手中失踪了。 “陈缇,我必须以绝对安全的环境,才敢将她接到我身边。” 他的人生,不敢再容许半点差池。 所以,他万事谨慎小心,不到最后一步的成功,绝不暴露丝毫欲望。 而尚禧暖于他,更是万般珍重的千妥万当。 “可是,暖暖小姐同商业局势不同。她是鲜活,有感情的人。女孩多数都是感性敏感的,她们需要明确的爱意作为情绪支撑。” 黎锡然望着车窗外灯影摇曳,问道:“最近都没有问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敢瞒您,确实有了女朋友,并且已经准备结婚事宜了,所以也有了一些感情顿悟。” 黎锡然缓缓地长叹一口气,“我原本是想等她到二十岁,再给出回应的。可等她到了二十岁,我仍觉时机不对。” “直到她过了二十岁好久,我还是觉得她应该匹配更好的男人,而不是我这样的。” 他背负的隐秘责任过多,细究起来,实在不属于一个合格的良配。 “暖暖小姐身边的喻先生我有做背调,无论是家世,还是本人,都是非常优秀,可堪托付的男人。” 黎锡然抬眸,正见陈缇从后视镜中看自己。 刁钻的心腹,总能知道如何一句话挑起老板的不甘。 黎锡然其实至今都记得初见尚禧暖的场景。 初春的花园庭院,她穿了条碎花短裙。光影将喷泉水雾变幻出一道彩虹,作为少女的背景。 她鲜活,狡黠,比春光更盛。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很难不被吸引。 那年,她刚满十八岁。 想到此,黎锡然呢喃一句,“可是还没有成熟的小朋友,分不清爱和迷离,也很正常。” 陈缇收回视线,反问了一句,“那成熟的黎董,您分清了吗?” 这时车子停到了沪上中学门口,正是高三生下晚自习的时间,路口亮起了红灯。 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从他车前走过,他们脸上是青春,真挚的笑容。 黎锡然回头看了眼始终跟着他们的车,对陈缇说道:“甩了吧,我们去一趟尚家。” 为您提供大神 桃屿 的《宠她骄纵》最快更新 10. 银碗盛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银碗盛雪 翌日,上午九点半。 正是白领们的通勤时间。 陆浦金融区的主干道显得格外拥挤。 一辆黑色奔驰大G打头开道,后面的劳斯莱斯幻影被两辆红法护在中间,最后跟着四辆商务车断尾。 其中两辆红法车窗并未升起,炸裂的音乐声引得不少过路白领看过去。 都是熟面孔,细究起来,是不少人的少东家。 典型的富二代炸街场面,只是今天是工作日,且这条路并不属娱乐商业街。 嚣张的场面便和一向西装革履,肃穆拘谨的街景格格不入。 一排张扬的豪车最后在路人的目光中停到了这个区最黄金的商业大厦门前,黎氏集团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查看。 “您...尚小姐?” 劳斯莱斯车门被司机打开,与此同时尚家的安保将轮椅推到车前。 大小姐素白一张脸未施粉黛,戴了只墨镜遮住半张脸。 拉平的唇角也能看出她心情不佳,被同样贵气斯文的公子哥扶着坐到了轮椅上。 “好久不见,尚小姐。”安保没人敢拦她,主动为大小姐按停自动门,“黎董昨晚就回苏黎世了,不在公司。” 尚禧暖这才摘下墨镜,一双漂亮的琥珀瞳明定看向安保。只是那双眸子不再似从前般盈盈秋水,倒多了几分静水流深的沉柔。 喻嘉樾停下脚步,“我们不找黎董,只是尚小姐的一些私人物品落在了这里,过来取一下。” 安保微怔片刻,依旧不敢阻拦,只是跟在她轮椅旁,“那需要我们保卫科帮忙吗?” “不用,你们继续忙。”乔曦这时带着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人,红底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都带着凌厉。 乌泱泱一群人直通董事办楼层,畅通无阻。 阔别大半月未见,她书桌上用鲜奶茶玻璃瓶养的花还在盛开。 与她相熟的小白领似乎没看出她脸色,“黎董出差前交代的,每天给你换一枝新鲜的花。” 好保证大小姐随时来,书桌上都有一抹花色。 “谢谢你们,我今天是来撤书房的。”尚禧暖对董事办的小白领们没敌意,她受伤这段时间,她们甚至还派了代表自费跑去壹京看她,是真的拿她当朋友看,“等我身体恢复好了,再约大家一起逛街。” “啊?”小白领立刻惋惜道:“为什么要撤掉呀!” “我很快就要去英国读书了,留着一个书房挺影响黎董工作的,也会给你们徒增一些工作量。” 谁乐意天天换鲜花呀! “这间办公室有董事办一半大,就是再给你腾出一间休息室都够。换枝花而已,都是举手的事。” 看得出来,这是小白领的肺腑真言。 但跟着上来的安保已经开始整理她的书,和一些精致小摆件。 尚禧暖拍了拍小白领的手,抿出一个笑,“我就先走了,他们会把办公室复原的。” 再出来黎氏,刚刚还阴沉的天幕被几道阳光破开。 光线更是如打翻的油画颜料,渲染得整个城市如梦似幻。 - 凌晨四点的苏黎世,顶层套房的灯亮了彻夜未眠。 陈缇满脸严肃敲开书房的木门,黎锡然正捏着鼻梁解乏,“报价出来了吗?” “黎董,不是报价。” 黎锡然睁开眼,几分不明,“又是什么新招数?” “是暖暖小姐。”陈缇将十分钟前董事办内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黎安酒店的前台刚刚通知我,查监控发现,小姐昨天就在我们的包厢外。” 连轴转的困意,这一瞬尽数消散。 他拧着眉,全然不可置信的神情。 然后打开手机,准备去拨电话。 “黎董,有电子监控。”陈缇提醒道。 黎锡然只是顿了一下,随即点击拨打。 只是听筒内很快就传出播音员提示“用户忙”的声音。 “大小姐最近的脾气见长了。”都把他拉黑了。 黎锡然又打开微信,唯一置顶正挂着备注“暖暖”的聊天框。 意料之中的红色感叹号,鲜亮醒目。 “黎董,航空港那边说收到暖暖小姐的购票信息,飞往西北。”陈缇说道:“一同的还有曦曦小姐,余先生,还有另外两位我不认识。” 很明显,是江向琢和阮颂宜。 黎锡然喉咙都开始干涩,深思片刻后,他指腹点着桌面,“通知机组,一个小时后直飞国内。” 边说,他已经起身。 “可是,这边正在竞价。” 黎锡然阔步至浴室,“你留下,明日一开市,就签那份新订合约。” “这很冒险。”陈缇面色凝重道。 黎锡然手掌握着门把手,面容之下几分玩味的阴鸷笑容,“以前我们太稳中求胜了,这次不如陪母亲玩把刺激的,让她也感受一下年轻人的世界。” “混迹生意场,怎么可能永远绝对局势稳固。”他关门的瞬间,轻笑问道:“是吧,陈缇。” - 大小姐出游,场面也是无比壮观的。 沪上的富二代们像是没工作一般,非要送她到机场。 “你身体真的没关系吗?” “虽说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但再休养一段时间,会更好些。” 尚禧暖坐在机场特供的轮椅上,打着哈欠,“放心啦,这不是有四位贴身保镖嘛。” 江向琢倚着喻嘉樾,“各位放心!我俩就是抬,背,抱,也给大小姐平平安安带出沙漠。” 气氛一瞬活跃,“听说沙漠许愿超灵,别忘了。” 大小姐亮出收款二维码,开玩笑道:“一个愿望二十万哦。” “嘀”的一声,机场大厅响起,“支付宝收款,一百万元。” “雾草,我开玩笑的,谁...”尚禧暖回头的瞬间,笑容凝滞在脸上。 男人一双温润的眼先映入她瞳孔,正居高浅笑注视着她。 黎锡然难得脱了一身拘谨刻板的西装,白色针织外套配同色T恤,竟多了几分恣意喧扬的少年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有未婚妻,眼底那萦绕不散的缱绻暧昧,都要让大小姐误会是爱意了。 尚禧暖收起手机,低头将钱又给黎锡然原数不动地转了回去。 最后,连同他的支付宝账号一同拉黑。 “曦曦,我们该过安检了。”大小姐面容之下,都是平静,对着一群震惊在当场的富二代们挥手,“拜拜,等我回来一起玩哦。” 半晌,人群才再次活跃起来,“大小姐再见。” “黎舅舅再见。”富二代们回忆起前天跑车轰炸黎氏集团,被各自老爹教训一顿,遁地一般,瞬间消失。 尚禧暖催促着喻嘉樾,“快点,有股味熏得我难受。” 喻嘉樾看了眼身边跟着的人,加快步伐,还不忘提醒他,“黎先生,我们要过安检了。” 黎锡然倒是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斯文有礼的模样,“我也要过安检,你如果推累了,我可以帮你。” “不用。” 闻言,大小姐烦躁地戴上墨镜。 “男士两边都可以,女士右边。”机场安检处的工作人员提醒道。 喻嘉樾推着尚禧暖,跟在她身后,乔曦则排在尚禧暖前面,等着接她。 黎锡然排到左边,还边同大小姐招手打招呼。 尚禧暖隔着墨镜,翻了个白眼,嘴下不留情地,“贱不贱呐!” 等乔曦和尚禧暖过完安检,等在安检出口处。 喻嘉樾因为背包里有相机,被工作人员留下来二次翻包质检。 这时,黎锡然已经检查完毕,他径直走到两人身前, 男人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压制。他盯着乔曦,面色虽带笑,但话音满是威胁,“我能和暖暖单独说两句话吗?” 乔曦感觉后脊梁一凉,立刻点头,“可以。” 但等她反应过来,尚禧暖已经被推走了,“舅舅,你不能把她推走说呀!” - 机场高级VIP休息室,空空荡荡,唯有他们两人。 黎锡然看着即将冲进来的乔曦和喻嘉樾,平静地反手关门并上锁。 “黎锡然,你这是绑架!”大小姐气得火冒三丈,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也不急,就摁着她不许动弹。 并单膝跪在她面前,一直等外面的拍门声结束,才缓缓开口。 而这期间,黎锡然就摘下她脸上的墨镜,仰视盯着她看。 避不开的目光交汇,大小姐索性闭上眼。 “不看我?”闭上眼睛后,他的声音反而显得更动听了。因着倦意,声线又低又磁,还带着沙哑柔软的气音,“这次我是专程来向你解释的。” 大小姐咬着后槽牙,举起手连带耳朵也捂上了。 像是无声的回应。 晚了,本大小姐现在不稀罕听了! 黎锡然不能动她的眼睛,却可以将她双手交叠禁锢于掌心。 再轻轻一拉,人就贴进了他怀里。 这下大小姐不想听,也得听了。 “白鹊思不是我女朋友,也不是我未婚妻,未来更不可能是我太太。” “黎氏和我本人目前没有解释订婚传言,是因为我和她之间有联盟契约。此刻正是关键时候,我需要维系平衡。” “你受伤的时候我在苏黎世遇到了袭击,第四天才收到国内消息。翌日我就飞回壹京看你了,只是时间紧迫,又太晚了,我才没有叫醒你。” 熟悉的雪松草药香,环绕在尚禧暖鼻息。 她竟难得心绪平静,就连从前做梦都想得到的解释,现在也显得轻飘飘,无所谓。 “暖暖?”半晌,她都没有反应,“我没有骗你。” “黎锡然,这个解释我等了半个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白小姐是不是你未婚妻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至于你,就更不重要了。” 大约是听了那个宴会厅内的谈话,她彻底对他死心了。 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全世界都要围绕着她转才可满意,没办法要求有雄途霸业的野心家陪她玩爱情暗恋游戏。 “好,我不重要。”话是这般说,可他攥她手腕的动作却更重了,眼神里更似压抑着难以言明的悲戚,“那你能不能顾一顾自己的身体,你这样过去,又没有专业的随行安保,会很危险。” 大小姐面无表情,闭上眼睛后,更加麻木了。 “暖暖,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卑微祈求的意味。 大小姐口腔内都是血腥味,终于忍不住,“黎锡然,你算我什么人呀?我外公,舅舅舅妈都没反对,你凭什么指手画脚我的决定。” “我算你什么人?”他也反问自己道,半晌才给出一个答案,“可以算追求者吗?” 或许是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尚禧暖笑出声的同时,眼睛都睁开了。 然后看到了黎锡然通红的眼眶,几近绝望中,又压抑着晦暗不明的炽热。 以至于,尚禧暖都收敛了笑意,皱着眉头道:“你不觉得,现在说这种话,非常的不合时宜吗?” “这话我想说很久了,久到可以用年来计量。” 大小姐气到长喘一口气,话音淡漠道:“那我也告诉你,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暖暖,我可以解释。” “这些年,我过得也很为难。陈韶怡,以我母亲的失踪做威胁,我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更害怕把你牵扯进这摊浑水里。” “你很单纯,我想守护这份单纯。” 尚禧暖咽了口气,只感觉到无比烦躁。火气上头时,直接将他的手甩开,语气却是平静的,“黎锡然,黎董,黎氏集团的黎锡然董事长。” “从我十八岁认识你开始,关于你的事情,你的计划,你的商业目标,我从来都是通过新闻,或者别人的口述知道的。” “从没有一次,是你主动告诉我的。不要说这是对我的保护,只要尚家还是如今的尚家,就没人敢动我尚禧暖一根汗毛。” “暖暖...” “黎锡然。”大小姐直接打断他的解释,那双从前写满倾慕的眼睛,也终于有了一潭死水的模样,“这并非保护。而是你的部分人生,一开始就没有将我计划在内。” “你愿意选择白小姐做契约联盟的对象,却不愿意选择我。是因为从没有把我当成大人看吧,你过不来心里那道舅舅的坎儿。” “也不认为,我尚家大小姐可以和你并肩作战友。” 她的声音过于平静,平静到搅乱了黎锡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 “黎董。这个世界呢,人人都有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不是只有你黎锡然为难,别人也会在无尽头的等待里,伤心、失望、绝望,继而麻木。” “我生长在尚家,从生离死别,到棋胜险招。我不单混迹名利场、拍卖会。更多的,旁听了不知多少场外公,舅舅谈生意。不然你以为,外公当初为何选了你?” “那不过是我尚禧暖第一节金融实践课,你是我看中的实验对象。” 不同于往常生动活泼的大小姐,她眼底带着商人的睿智,资本家的沉稳。 是呀! 出生在权贵之家,就算是具有观赏性的名贵花瓶,也是兼备增值价值的。 “让黎董失望了,我也不全是被保护在怀的小公主。被你看到我的独当一面,就算送的诀别礼物吧。” 她看着黎锡然缓缓起身,满目的凝视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艳,双臂就撑在她轮椅两侧。 不知是不是太惊讶了,他气息不断逼近,试图通过她眼眸探其究竟。 大小姐也终于毛了,双手撑在他胸膛之前,阻止那份裹挟而来的气息。 “你还想干什么?快放我离开!” “你的办公室已经还给你了,千亿合同就当我那几个月的租金。我们两个,两清。” 黎锡然垂着眼,虽是居高,却半点高位者的气场都不具有。 只是双目黯淡的,又无比动容的,以绝对诱人悲悯的神情看着她。 “想干吗?想把我整个办公室给你做书房。别走了暖暖,我把全部的自己都给你。” 大小姐眼底簇簇燃起的火苗再难遮掩,加大力气去推他,“我可是尚禧暖,我想要的东西,多的是人送给我,不差你一个。” 然后,她便见到黎锡然第一次,撕下那惯性温善的面孔。 压下她抵挡在前的手,唇角斯文含笑,说道:“是吗?” “如果这样讲,可清不了。” 为您提供大神 桃屿 的《宠她骄纵》最快更新 11. 银碗盛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