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苗女,但恐虫[星际]》 第1章 初来乍到 “哦,美丽的小姐。” 深山老林之中,头戴宽大礼帽的绅士穿着极致奢华的服饰,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气弯腰对着身前的女士说道,“是谁忍心将您一个人留在这荒郊僻野的地方。” 珠光璀璨的豪奢与阴暗颓败的残枝,对比悬殊的存在让这场初遇笼上迷幻阴郁的色彩,诡异而深刻。 他目光所直视的地方,身穿青色交领上衣与百褶裙的女子容貌昳丽、身姿曼妙,是造物主留存在这世间最后的偏爱。 阳光透过绿荫的遮蔽洒落在她脖颈周围的银饰上,明暗光点犹如一层细纱将她明丽的脸庞半遮半掩,犹如神秘的占星家。 这位如神明临世的女子颔首低眉,淡然自若地询问道:“请问,户籍管理处怎么走?” 如果忽略她低敛的眼皮下那双过于不安分的眼,那么这一切都是如名画般美好。 苗翀,也就是如今这个在面子上装得一本正经的人,也是第一次下山。她不知道这山下的人是都这样奇奇怪怪,还是就她运气不好遇到的人奇奇怪怪,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没有见识,该有的场面她一定要撑起来,绝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大惊小怪的。 三长老也说了,她这张脸就是骗人利器,没有人能一次就看透她皮囊下那颗不安分的心。 果然,这位服饰夸张的绅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请跟我来,美丽的小姐。我就知道,那个粗鲁的乡下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善待你们这些流落在外的可怜儿。” 他看了眼自己这身更适合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而不是枝桠丛生的树林中行走的礼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充满歉意地对苗翀说道:“实在是抱歉,请容许我离开一会,方便我以更好的姿态来帮助您。” 他取下头上看着就有些沉重的礼帽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径。 那看上去像是一条废弃的兽道,狭窄凌乱,只不过因为没有动物的排泄物而显得干净了些。随着男人的前进,被灌木遮掩的尽头隐隐透出人声和缤纷色泽,看上去她似乎误入了一场怪诞的聚会。 苗翀站在原地,看似沉思实则走神地望着脚下淡黄的土地。 虽然从下山到现在一切顺利,但苗翀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如果真要她说出一二,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将这一切归于她自小在山中锻炼出来的野兽直觉。 就在昨天,负责教她为人处事之道的三长老突然和她说,由于一些原因她被当地公安局当成失踪人口,身份信息受限无法正常入学。 这种事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她也会觉得这是什么低级别骗局,她那迷信古板的大家长将再次因为自己的轻信损失财物。但发生在苗翀身上,她只会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临。 她早在七八岁时就怀疑自己是个黑户了,甚至至今都为自己能够顺利高考感到惊奇。 若要问她怀疑的根据,那她也只能回答她的身份:苗女。 这个苗女可不是那种部分人群的代称,而是一个特殊职业的名称。据传这也是可以追溯到上古的神奇职业,传女不传男,能够辨识虫音,驭使百虫,坊间更有苗蛊等灵异传闻。 但这些只能说明这个职业曾经有着恢宏历史,但因为与时代格格不入,早就该列入淘汰名单。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上面突然开始注重那些遗失的文化,苗翀就作为仅剩的独苗苗被拉去山里从头开始学习苗女的知识。 可天知道,那什么苗女的传承竟然真就只是认识虫子,玩虫子。 这是人干的事嘛! 窝在这深山老林的岁月之中,她与三位长老斗智斗勇,好不容易争取到了高考的机会,这才看见了前方明媚的道路。 为了能够脱离苦海,成功进入她心意的大学,她不得不假装悲伤地迈着迫不及待的步伐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深山。 虽然离开深山的过程是有那么一些坎坷,但从结果来说非常完美。她成功地与山下的人对接,现在只剩下通过信息审核就可以去她魂牵梦萦的大都市玩耍。 漂亮的小裙子,可爱的玩偶,柔顺乖巧的猫猫,她愿意一辈子留在视频里的那些大城市中。 城市里的人虽然怪了一点,还带着比她还重的奇怪口音,但是没关系,她会包容他们的。 虽然已经开始幻想之后的几十年她该怎样生活,但她还是选择收回自己过于放飞的思想,只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她命定的领路人的脚步声。 再次出现在苗翀眼前的却是一位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年轻男子。没有了之前浮夸的打扮,他看上去更符合人们印象中业界精英的模样,含笑道歉的样子显露着对方谦和温柔的性格:“非常抱歉,女士。今天这里有一场关于中世纪巡游的活动,我们这些参与的人都需要沉浸式代入那个时代的角色才行,我的样子或许吓到您了。您是和搜救队失散了吗?” 搜救队?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多年的习惯让苗翀绷住了脸上镇定的神情,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给了您那么不愉快的体验。”男子满含歉意地说道,“但也请您相信,不是所有的军人都会像池光那家伙一样不负责,第二军团永远都在服务人民的第一线。” 他一边引路,一边自我介绍道:“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林荀,是第二军团的一名军人,现在正处于休假期。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先加一个通讯号?“ 看着对方自手环上弹出的虚拟屏,哪怕再迟钝苗翀也得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误入了什么奇妙的世界。 镇定。苗翀在心里催眠自己,强压下对新世界的好奇与探究,故作冷淡地开口:“丢了。“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只要她没露出马脚,就不会被带去什么奇怪的研究院解剖了。 但令苗翀惊奇的是,林荀居然真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虽然没有回头但的确是在安慰她:“没关系,你可以在补办身份的时候一起申领一个光脑。这些都是政府明确可以补贴的业务,尤其像你们这样因为虫族失去家园的人。“ 听到“虫“这个字,苗翀下意识一抖。 这其实就是她的本能反应而已。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应该躺在锦衣华服之中娇惯着长大,而不是天天看着那些虫子在自己眼前爬动,尤其对于她这种本身就不喜欢虫子的人。 她只是,生理性厌恶害怕而已。 但她这个举动显然给了对方不好的猜想。林荀敛住面上的笑容,几次想开口却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好闷头将她带到了指定的地方。 树林看似荒寂,但实际上却有不少精巧的设计。没走几步路,他们就看见了路向标和补给箱,再走几步就是精心设计的模拟野外匍匐前进的训练场,不过几个转弯就将苗翀带出了树林,来到一个面积超乎苗翀想象的大广场。 满眼都是桌子和排列整齐的人群,数量是苗翀一双眼都来不及看的多。 广场的外围站着一圈执勤的士兵,同样的制服与配枪,胸前挂着第七军团的标志,身姿挺拔如不动的松,炯炯有神地盯着杂而不乱的场地。 广场内,带着蓝色袖标的年轻人指引挤在后面的人群有序分列在各队,不时还有带着绿袖标的人将新的成员引入广场后面。 这里应该就是被搜救队救出的人排队登记的地方。 苗翀看了眼四周,确认了排队的入口,刚准备迈出步子却被人一把拉住。 身体已经有了前进的准备,突然刹车只会让苗翀站立不稳。她摇晃了几下,借着对方的手保持住平衡,疑惑且恼怒地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看上去就不正经的人。 绸缎材质般的衬衫懒散地搭在身上,线条流畅的肌肉若隐若现,却被一条贯穿胸口的狰狞疤痕破坏了所有意境,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他看也没看被拉住的苗翀,不屑地瞟了眼林荀,冷笑一声:“你又来我这发善心了?” 林荀也没理会他挑衅的言语,对苗翀介绍道:“这位是这次负责搜救叶岩星的负责人,池光少将。” 既然对方介绍了,她也该有回应。只是——苗翀看向池光,面上依旧冷冷淡淡,像是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 无人知道,她看似淡定的表现下已经开始寻思进了研究院后该怎么逃跑的事了。这个世界的人看见将军,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礼仪吧。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被抓进去,是说自己失忆了,还是说自己失忆了呢? 她故意略过对方的视线,腹内打好了失忆套餐文案,只等着对方开口就打出这一连环套。 然而这个举动落在男人的眼中却是别的意味,他眯起眼,看着这个看上去格外冷淡的人,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她是谁?” 林荀不着声色地替她遮挡了对方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举重若轻般将问题抛回了池光自己身上:“这位可是被你们搜救队落下的共和国公民。” “是吗?”他毫不在意地说着,看着苗翀的眼神明目张胆得炽烈,“那这位可怜的‘共和国公民’现在又要去哪呢?我可以陪我们这位小可怜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苗翀,林荀看着池光,无声地与对方对峙着:“先帮她办理好身份证明与居住证。她只是普通人,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被害妄想。” “行,这里你最大,你说了算。“池光收回目光,懒懒散散地回着林荀的话,依旧是站没站样的德行,“走吧,普通人。” 看着池光一副立马就走的样子,林荀虽然一脸看不惯但还是在一旁借了纸笔,写下自己的通讯号码递给苗翀:“池少将,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还是一个负责的人,你跟着他就行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也可以通过这个通讯号联系我。愿你一切顺利。” 说完,他才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目的明确地返回了他们刚离开的树林。 看样子,他们一起参加活动的朋友在找他了。她这回可是真的欠下不小的人情呀。 看着苗翀望向林荀的视线,池光不怀好意地开口:“你可别真信了那伪君子,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苗翀收回视线,没有理他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麻烦池少将松手。“ 从刚才到现在,他们的手就一直没放开过。这个男人的力气几乎都在往碾碎她手骨的力度使般,她仿佛都能听见她手骨的哀嚎。 为了强装淡定,她可真是付出了太多。 池光不耐烦地松开手,啧了一声:“走吧。“ 第2章 获得身份 越过人山人海,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有一排被临时征用的房屋。原有的标签已经被取下,只贴着一张潦草写着“临时办事处”几个大字的纸张。 推开大门,整齐的一排房间内都是行事匆忙的工作人员,打印机吞吐着纸张,就连空中都堆满了不知道谁投影的光脑屏幕。 苗翀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和大家打声招呼的时候,池光就已经大摇大摆地来到倒数第二间房,毫不客气地推开门,对着停留在屋外的苗翀不耐烦地说道:“还不赶快进来,想和他们一样排个一天一夜?” “少将,您就别再给自己军团名誉添乱了。”没等苗翀开口,屋内就先响起一道性感的女声,“只要没有人来添乱,最多半小时,我们就可以完成一批人员的信息录入。” 一只并不纤细充满力量的手毫不留情地推开挡在门口的池光,深邃秾艳的五官出现在苗翀眼前。 是漂亮的大姐姐。 对方的样貌就和她的声音一样,性感高挑,但从军多年的经历又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沉稳和安全感。一个看着就让人觉得值得信任的人。 和自己这个只有面子上看得过去的样子货完全不一样呢。 看到苗翀,亚莉的眼睛也顿时亮了起来,亲昵地拉着她就往里面走,理也不理被她丢在门口的长官:“我看见少将发的申请了,是需要补领一个光脑对吗?” 苗翀几乎就是被强硬地拉了进去,还没细看房间内的结构就被亚莉关进了一个并不宽敞的隔间内。 临时的隔板间房门被关上,她听见池光的脚步停留在门外,再是身体与隔板轻轻碰撞的声音。 那家伙肯定在门外偷听。 虽然和亚莉一起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但苗翀并没有感觉到压迫感。间或闪烁银色光泽的工作服披在她的身上,为她掩盖住自山上带来的寒露。 亚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沙哑诱惑的声线特意向最温柔的语调改变:“已经没事了,那些该死的虫族都会被池少将赶走的。” 啊,漂亮姐姐的贴贴。 自从发现来到陌生世界的不悦一下子就被这一举动消融,终于她的世界不再是老头子,虫子,老头子了。 苗翀不露痕迹地碰了碰漂亮姐姐握着水杯的手,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些臭男人就是不知道体贴,”亚莉皱起眉头又拿了一张毯子盖在苗翀的腿上,“叶岩星和这里有着那么明显的温差,他们居然都没注意,让你穿着这么单薄地走了一路。” “没关系。”苗翀安抚道,清冷的气质如同求偶的雄虫般恨不得舞到漂亮姐姐身前,展现自己全方面的高贵冷艳。 然而不等苗翀继续和漂亮姐姐贴贴,隔板处就传来不耐烦的敲击声:“快点给她登记。” 亚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砰砰”猛拍隔板以示回敬,拍完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可怜可爱的小姑娘,一秒变脸,轻声安抚苗翀:“不用怕,就是常规的登记流程。” 谈及正事,亚莉还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她拿起桌子上的特制光脑,打开身份管理的后台页面,调整为扫描模式:“好了宝贝,把你的身份码展示给我吧。” 虽然姐姐叫她宝贝,但没有身份码就是没有身份码。苗翀下意识紧绷了身体,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亚莉推拒道:“我……” “太过分了!” 突然爆发的声音吓得苗翀彻底僵硬起来。这是,她被发现身份诡异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进行到她被送进研究院了。 不行,她得先想好理由,先用失忆拖住他们审讯的节奏,再想办法躲进山里。山就是她的第二家乡,没有人能在她的家里抓到她。之后,她再找个机会偷个身份。 她开始想念那个严肃的大长老,害羞的二长老,还有老妈子一样成天唠叨的三长老了。 果然,听到里面的动静,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没有立即得到回应,池光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正好看见亚莉心疼地握着苗翀的脚踝上方,而苗翀身体僵硬,眼神呆滞。 池光准备掏出武器的手顿在原地,看了眼怒气值仍在蓄积的亚莉,为了维持自己上官的面子满不在乎地指责道:“工作时间大呼小叫做什么,你身为公职人员的职业素养呢?” “你作为一个战士不也连最基本的观察都做不到。”亚莉才不管池光想要做什么,直接顶了回去,“走了那么多路,你都没发现她受伤了吗?” 池光这才发现苗翀的脚踝处血肉模糊一片,伤口不深,但视觉效果惊人。他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伤口处抚摸按压,黏腻滑润,除了血液的质感,还有虫族特有的粘液掺杂其中。 真的是他想错了,这不是一个趁机混入共和国的间谍? 即使心理的怀疑减少,池光依旧从容淡定地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将纸巾投入一旁的垃圾桶内:“现在发现了。” 亚莉回敬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疼地看着苗翀的伤口,拿出治疗仪就为她清洗消毒愈合伤处。 “受伤了又怎么了,谁没受伤过。”池光还在那用挑剔的目光审视苗翀,“这点小伤都受不住,垃圾。” “第一,她只是平民,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亚莉烦躁地看着这个碍事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自己的长官的话,呵,“第二,她刚经历虫族的突袭,因为我们的保护不利还受到了伤害,本来就该第一时间送往医疗站治疗。” 而现在她没有去医疗站的原因,亚莉盯着自己的长官,答案显而易见。 池光毫不心虚地和她对视着:“她是林荀带来的,要负责也是他负责。再说——” 池光冷冷地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苗翀:“谁知道她是不是我们的共和国的公民。” 被冷冰冰注视着的苗翀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这就是第七军团的职业素养?无缘无故污蔑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哪怕苗翀此刻是心虚的,她也要装出几分气势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关注自己的右腿,但只有苗翀自己知道那是她今天急着下山不小心在长老的饲养场跌了一跤造成的。 最近山里刚下过雨,长老担心这些被雨淋湿的口粮会伤害到他们精心培养的虫子,特意将它们挪到阴凉干燥的地方生活。 她就是因为知道那里现在空了才特意绕远路避开长老们的眼线,没成想她不仅掉下去擦破了皮,还被迫沾上那些蠕虫活动遗留的乱七八糟的粘液,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有遇到活的蠕虫。 亚莉站在两个人之间,目的明确地指责池光:“你就应该先带她去医疗站。现在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她脚踝上的身份码已经不可复原,只能重新植入。” 看着池光那充满茫然的眼神,亚莉没好气地解释道:“每颗星球身份码载入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叶岩星的居民尊崇大地,他们认为脚踝是他们与大地沟通的桥梁,是他们最神圣的位置,所以所有新生儿都会在出生后在脚踝处录入身份码,男左女右,没有例外。” 这也是亚莉此刻头疼的原因:“身份码丢失,就无法查询到上传到主脑那边的身份信息。而叶岩星的数据储备中心被破坏,大量数据丢失,现在已经无法查询到身份码,这样下去她就只能成为黑户了。” 她再次没好气地看着池光,现在,你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吧。 好吧,他或许有错,但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吧。池光保留自己的怀疑,就是态度稍微和缓了一些:“数据储备中心被破坏这件事已经被总统知道,他已经临时开放权限允许我们帮失去身份的灾民重建身份。” 觉得太巧的不仅有池光,还有苗翀自己。这简直就是上天都赶着让她成为这个国家的一员。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要这个巧合啊。苗翀顶着池光怀疑的视线委屈地想着,她也不想来这乱七八糟的世界。好看的衣服没看到,光知道这里可能面临和虫子有关的灾难。她刚从虫窝出来,不想再进另一个虫窝啊。 即使心里再委屈,苗翀还是得表现出自己的喜悦,就怕自己成为三长老讲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一旦被发现不是自己人就会沦为研究院的实验体。 没有了拒绝权的苗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亚莉拿出一个仪器扫描她的全身,再向里面输入关键信息。 最后,仪器的末端对准她刚修复好的右脚踝叮了一下,微弱的刺痛感之后,脚踝处出现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美观的波浪状图案。 “这就是你新的身份码了,”亚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雪白的皮肤配上墨绿的条纹,清冷中带着妖艳,完美,“只不过你现在学历信息都全部清空,如果想要工作生活的话都会有困难。我刚才看到你的骨龄只有18,要不要考虑报名第一军校。” 她指了指对面的横幅,第一军校的招生口号还停留在上面:“这里就是第一军大,来都来了,不如试试?” 看了下自己空空荡荡的个人信息,苗翀觉得漂亮姐姐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本来就是来上大学的,既然有学校不嫌弃她,她又怎么会嫌弃这所学校呢? 看到苗翀点了点头,亚莉翻出一个表格给她:“你先把报名信息填一下。对面的房间现在空着,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查查往年的考试真题准备一下。” 苗翀再次乖巧点头,拿着报名表走进已经点了灯的房间内。 看着苗翀的身影渐渐隐入对面的房间,亚莉看着池光摇了摇头:“没有异样。” “真的不是间谍?”池光懒散地靠着隔板,一脸地无所谓,“就算是也没关系,进了军校,就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第3章 入学考试 第一军校报名处就在隔壁操场。 别看这只是一所军校,但占地面积可不小。就连苗翀之前出现的那座山也只是第一军校的一个演练场而已,排满人的空地更仅是其中之一个操场。 报名处占据的操场大小比不上处置灾民的那一个,但功能却更齐全。椭圆形的跑道内是整齐摆放的训练室,只能够凭借颜色不同来确认它们功效并不一致。 借着良好的视力,苗翀依稀看见“重力”二字,再然后…… 她就被后面迫不及待的人群挤到了递交表格的地方,顺着人流来到下一个地点:物资领取处。 和她一样没什么见识的人绝不止苗翀一个人。正当她好奇地看着前排队伍走出来一个又一个带着头盔的人时,身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怎么都带着头盔啊,下一项不是体测吗?” “不是笔试吗?”一旦有人开了口,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舒缓了起来,陆陆续续也有了其他人的讨论声。 然而,有的问题并不是越讨论越清晰的,就比如此刻,苗翀以及她附近的人都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他们的下一项,到底是笔试还是体测呢?怎么说哪个的人都差不多多呢? 于是就有大胆的人去询问了物资领取处的工作人员。 第一军校物资领取处就只有三个人,身上都挂着志愿者的标志,一看就是他们未来的学长。那个自来熟的趁着学长检查他准考证的时候凑到他身边,一副探听机密的小心谨慎样子:“学长,我们下一项考……唔唔唔唔……” 物资领取处的三个人各有各的任务,一个人负责从身后的箱子里翻出头盔,另一个人核对身份再将头盔递给考生,最后一个人负责帮考生佩戴头盔。 让那位说不出话来的就是负责戴头盔的人。 只看他眼疾手快地取走头盔,利落地盖上,调整严实,将所有的语音信息封闭在头盔之内,再将人推入跑道之中。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业务之熟练。 他拍了拍手看着瞬间凝固的队伍,和蔼可亲地对着这些可能会成为未来学弟学妹的考生们说道:“你们不需要知道要考什么,听着指示走就行了。” 好吧,看样子这些学长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 被杀鸡儆猴的“猴子”们再次恢复安静,乖乖地听从指示戴上学校特制的头盔,被指引人员带到那个椭圆形的跑道之上。 当踏上操场的那一刻,眼前瞬间出现清晰的图像,路还是路,但也不仅仅是路。 出现在苗翀眼前的是经过数据重组后出现的三维立体路线图。但与纯粹的路线图不同的是,她的面前还有一行硕大的字体提示着她答题,路线图上的四个路口分别代表一个选项,左上角还挂着一个倒计时。 她需要在答题的同时在限定时间内奔向正确答案的所在地。 这竟然还是一场笔试与体测结合的综合性考试。 然而就在这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刻,出现在苗翀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亏了。她就应该在他们赌是笔试还是体测时做庄,通吃。 第一道题可能只是热身,题目出得极为简单,就连苗翀也能一眼看出答案。但作为在题海中多年腥风血雨卷出来的人,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质疑。 好歹是第一军校啊,这不得利用高难度题型筛选高尖人才,怎么可能水得如汪洋大海一望无际。 可是,可是其他几个答案它错误得离谱啊。 苗翀委委屈屈地卡着点来到那个最有可能是答案的地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系统显示她回答正确的提示。 不,这绝对是陷阱。 第一军校,绝对是在考验考生的心理素质和战术经验。这一招就是示敌以弱,当考生放松警惕时,就会出现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充满陷阱的题目等你入坑,成功过滤一批不够小心谨慎的人。 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对,仔细审题,反复检查。 苗翀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拿出当年为了躲避实训教学在林子里与长老们玩了三天三夜捉迷藏的劲,有计划地完成一道道题目。 幸好,她在小房间偷偷刷了题库。感谢亚莉提供的校内网,让她发现了第一军校的秘密基地,感谢各位友善互助的学长学姐,热情地贡献出自己的真题。 答题,卡点,下一关。 苗翀逐渐感觉到了游戏的乐趣,并且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只不过在外人眼中,她的行动虽然缓慢,但却逐渐超越一个又一个被淘汰的报名同学。 池光就在一旁和第一军校的校长观看这一届报名学生的状况。 第一军校和其他大学不同,是唯一一个主张有教无类的学校,不要求学历,也不做年龄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通过他们的入学考试。 他们的入学考试也不需要特别高的专业要求,更多的就是考验一个人的综合素质。 校长看着这个不紧不慢匀速前进的小姑娘,倒是挺看好的:“这小姑娘就是你带来的吧。” “是。”池光即使在这位德高望重的校长面前也依旧没能保持正经的样子,在亚莉面前扣得严严实实的领扣被解开,丝毫没有将面前一排监控器的按键当回事,随意摆放着双手。 一旁的监考老师敢怒不敢言,看着校长没有反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是个好苗子。”校长没有在意池光的懒散,乐呵呵地说道。 “就她?”池光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这乌龟一样慢吞吞的速度,等她走完一般别人都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校长笑着摇了摇头,“这是策略。这第一阶段只是最简单的部分,下一阶段是什么?” “重力训练场。”池光不想回答,总有人愿意与校长聊上几句。 三千米长跑只是测试的入门级别,所以此刻就能看见偌大的跑道上人群分界清晰,陆陆续续有人因为答题错误偏离正确跑道而消耗过多的体力与时间。 完成长跑项目的人大概占据总人数的四分之三。 到达长跑终点,这些考生就会被引入重力训练场。训练场没有明确的实体分界线,但均匀地划分为五个部分,重力强度逐级增加,最后将达到五倍重力。 五倍重力是未经训练的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强度,却是一名将来会在太空作战的战士日常训练的基础强度。不过他们现在毕竟是入学测试,坚持不下完全可以选择退出,但那些明明承受不了却还是死撑的人,那么不好意思,第一军校的入学测试是存在死亡名额的。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战士只会在战场上拖累他的队友,还不如让他提前明白战场的残酷,哪怕那个代价是死亡。 这也是校长觉得苗翀聪明的地方。 她在最简单的地方积攒尽可能多的体力,养成匀速的习惯,这样就算突然被带入重力场也能有充足的时间适应那里的强度。 “你准备什么时候将她带入你的军团?”校长那是越看越满意,拍了拍池光的肩,“你知道规矩的,我们学校可不讲究什么学年制度。” 池光没有抗拒校长亲昵的举动,只是脸上还有些别扭:“都说了,不是我看中的人。这还是林荀让我带着的。” “第二军团啊,”校长慢悠悠地开口,“有点浪费了。” 其余人可不敢随便插嘴这种话题,只能听着他们俩人在哪聊天。 果然,进了重力训练场后,苗翀渐渐展露优势,回到了第一冲刺集团的队列中。 第三阶段是让他们放松一下的负重攀爬,二十米的垂直高度,但落脚点稳固,地面铺着足够厚实的缓冲垫,安全方面有保障。 第四阶段,就是第一军校的特色项目了。 完成第三阶段任务,学生会组织的志愿者就会帮考生取下头盔,指引他们进入一个舱式的密闭空间内。 有点像小说里的全息游戏舱。 自从发现她来到一个星际背景的世界后,她唯一期盼的就是这个游戏舱。有了游戏舱,就可以提前达成她之前所有的妄想,那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然而有游戏舱的前提得先有钱,她现在可是穷得只剩下勇气了。 “不要怕,这是测试你们潜力的仪器。”学长看着她,突然就红着脸介绍道。 刚结束剧烈运动的苗翀看上去比其他考生更加平静,但脸颊也不可避免地添上几分血色,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若有似无地飘荡在空中。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不敢看她的学长,配合地躺进舱内。 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本场考试的监考老师坐在监控屏后面看着屏幕上的每一个画面。 池光自然也成功混入。 苗翀作为池光、林荀和校长都重视的人,受到老实的特殊关注,她在舱内的表现放在屏幕中央得到最核心的重视。 苗翀这会没有猜错,这就是特殊的全息游戏舱。 第一军校建校的校长禀着兴趣是人生最重要的导师这一核心理念,改造虚拟游戏舱研发出这一款能探究人心中最深的执念的仪器。 这并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甚至整个赫尔兹共和国都知道的事情,但执念就是无法用意念掌控的东西,就算入学的人试图改变也大多没能成功。 这位校长的理念也在多年的实践中被证明是正确的,这个建校时间并不久的学校也因此在短短时间内夺得第一军校的头衔。 不过这些,苗翀一个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进入一个漫无边际的世界,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莫名其妙地突然涌现,被沉积于最深处的东西也逐渐占据这个并不狭窄的世界。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虽然她的最爱依旧是那些美丽的事物,但那些过往的经历依旧在她的身上打上沉重的烙印,就像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东西。 它有着绿色的皮肤,柔软的肢体外附着细密的鳞片与刺毛,食物在发达的上下颚咀嚼下迸射出腥臭汁液,偌大的复眼在经过等比例放大后显得更加冰冷残酷。 这就是三长老在她小时候用来吓她的青虫的放大版。 本就恐怖的生物在被放大之后只会更加令人窒息,苗翀看着逐渐贴近的虫子,心跳加快,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晕了过去。 第4章 通过考试 苗翀形容呆滞地看着眼前苍白的房间,依稀记得自己失去记忆前的一秒看见那丑陋、令人厌恶的身躯贴近她的脸庞,鼻尖陷入软趴趴的躯干,冰冷生硬又柔软。 它的鳞片是硬实的,但那□□却是柔软的。鼻尖接触的那一瞬间你就能感觉到它犹如汁水充盈的浆果般饱满的触觉,似乎就在等待着这一契机怦然爆发,带给你铺天盖地的惊喜。 回过神来的苗翀克制不住恶心的冲动,推开一旁的人来到了洗手间漱口。 胃酸沿着食管向上,泛溢在齿缝之间,带着苦涩与酸麻。 洗手间的门有人在敲,说话声隔着流水间间断断,像是在安慰她。 太恶心了。 苗翀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门外的人越来越急躁的拍门声中结束了这一次的清洗。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池光,是林荀。 林荀的脸上没有任何等待的不耐,看着一脸水渍的苗翀笑了一下,递给她一张纸巾:“恭喜你考入第一军校,以后我们也是校友了。” 一时间,苗翀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个祝福。 理智上,她明白第一军校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但情感上,她和虫子不共戴天! 林荀并没有介意苗翀的冷淡,反倒是好心安慰道:“那些虫族只是看着可怕,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战胜它,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不,她做不到。 苗翀冷漠地绕过他,迎面而来的就是池光和亚莉两个人。 亚莉一脸心疼,抱着苗翀就是一阵安慰:“不用怕,宝贝,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清淡的香水味钻入苗翀的鼻尖,冲淡她记忆中属于虫子的腥臭。她蹭了蹭对方并不宽广却充满安心感的肩膀,嘟囔道:“亚莉……” “不就是一个最低级的虫子,”扫兴的声音像是重点回放般特地在苗翀耳边响起,池光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戏谑地说着,“你不都捏死它了吗?” 刚刚恢复平静的苗翀一下子绿了脸,急忙推开亚莉返回洗手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洗手间的门再次关上,她依稀可以听见亚莉拍打池光的声音,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关注。 因为她都记起来了。 她不是因为靠近虫子晕倒的,而是在接触到虫子的那一瞬间突然丧失理智,幻想着有一只手从天而降拍死这只家伙。 没成想的确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掌应声落地,但那时她还在虫子旁边。虽然那只手掌没有伤到她,但虫子被拍扁后飞溅的浆水浇满了她一身,从头到脚都被那恶心的味道腌渍入味。 苗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她,脏了。 然而门口的人不仅不懂得给她私人空间,反而相当不识趣地调侃苗翀:“那虫子的味道怎么样?” 苗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隔着一层水雾下的面庞苍白冷清,有着出世般的飘离感,却因为这短短几句话惹上俗世的烟火气。 如果把这些看着矫情的说辞换算成简单的一句话,那就是:她生气了。 再次打开洗手间的门,门两侧依次站着他们三人。或许是刚接受亚莉的教训,这回池光就没有再说什么刺激她。 不过苗翀也没想过要理池光,她看着依旧等在门口的林荀顺势聊起了别的事情:“距离开学还有段时间,请问您有什么好的租房途径可以告诉我吗?” “租什么呀,正好我那边空着,可以借给你。”池光这家伙,越不理他还越起劲,看到苗翀和林荀说话就瞬间忘了亚莉刚才的教诲,忍不住插嘴道。 他想的很好,距离开学的这还有一段时间,苗翀没有住处,他难得大发善心愿意收留她,苗翀这不得感恩戴德地将他供奉起来。 然而不仅林荀不配合,就连他自己人也没配合他,异口同声地阻挠他:“别答应他。” 看到池光质疑的神情,亚莉撩了撩头发:“就许你邀请小宝贝,不许我和她住一块?” “我那是正事。”池光不解地看着亚莉,试图凭借多年战友情谊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是那种无聊的人吗?他这是在监视苗翀,将所有可能破坏共和国的危险因子掐死在火苗阶段。 然而令池光没想到的是,亚莉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径直越过他来到苗翀身边:“亲爱的,和我一起住吧。我正好有半个月的假期,等假期结束也就到了第一军校开学的日子,我们正好可以享受这段美妙的时光。” 一旁的林荀没有打断亚莉的话,只是有些苦恼地看着苗翀,透露着些许泄气:“或许亚莉中校的确是您最好的选择,但是我难得碰到一个和我有共同话题的年轻人,或许我们以后可以多约着出来见面?” “大名鼎鼎的林上校也会找不到有共同话题的人?”池光见不得人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尤其是当那个人还叫做“林荀”时,逆反的雷达瞬间开启,几乎就在他刚说完的下一秒就下意识地反驳道。 林荀对着他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让池光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然而林荀根本没给他打断的机会,低调又炫耀般地向池光解释道:“之前我就发现,苗小姐对我的打扮很有兴趣,想来也是一位古代文化爱好者吧。” 林荀喜欢古代文化并不是秘密,他的母亲就是这一领域的著名学者,也算得上有家学渊源的因素在。只不过苗翀也是,这就让人有些惊讶了。 因为她看上去就像是除了对虫族的仇恨外,没有了其他的世俗欲望。 不过也是,如果真的没有了欲望也就不会听他们在这里讲废话。看到苗翀真就接了林荀的话茬讨论什么朝代,什么文艺复兴,池光悄悄打了个哈欠,暗示亚莉打断他们。 亚莉看着自己的废物上司,又看入眼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不仅没有按照上司的意思打断他们,反而积极地感受加入这场古老文明的熏陶中来,显得池光没有文化得格格不入。 既然他得不到,那就不如毁掉。 池光眯着眼看着背叛自己的亚莉,以及炫耀般看了自己一眼的林荀,决定打断这场其乐融融的交际现场,直接快进到核心问题:“我希望得到你的军团优先选择权。” 第一军校这个名称并不是第一个建校的荣誉,而是靠在每四年一次的军校排名赛中抢来的。 能够被称为第一,这所军校的实力就不容小觑。每年第一军校毕业的毕业生都会是各大军团想要争夺的有生力量,更何况是苗翀这种注定会成为尖子生的优秀战斗力储备。 这是一个崇尚英雄主义的时代,个体的力量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尖子生,优秀,战斗系储备?”苗翀疑惑地看着他们。这几个字,单独拎出来都和她毫无关系,更何况同时出现。 面对苗翀突然认真的眼神,池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用怀疑自己,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优秀。” 她就多余去听他的意见,苗翀转头看向林荀,这位看上去就比较靠谱的土著。 不仅是池光,就连不在考核现场的林荀都一副早就听说这件事的样子,看着苗翀的眼神满是欣赏:“没想到你对虫族有那么深的执念,我想第二军团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觉得这里面有误会,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苗翀看着他们认真的神色,第一次感觉到了麻爪。 在那间她不知道的监控室里,第一军校的老师和校长看着监控墙上满满的贪婪与欲望,只有属于她的屏幕在飞速闪过众多女孩子喜欢的物件后,毅然决然地保留了最不讨喜的虫族。 那个虫族长相狰狞,面容丑陋,足以一眼吓哭小孩,但在苗翀的脑海中却是那么栩栩如生。 这样的生动绝不是什么军事体验馆或者教科书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亲自近距离接触过虫族才会有如此逼真的威慑力。 在亲自体会到虫族的恐怖后,她没有选择逃避,反而选择再次直面恐惧,这就是他们第一军校所需要的品质。再加上她的经历,对虫族的仇恨,这就注定她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更何况,在面对这样的强敌时苗翀也没有选择放弃,反而尽自己的可能消灭它。这是哪怕入学三年的军校生都不定具备的勇气。 哪怕没有池光开后门,在场的所有老师也会将她留下,即使她没有足够的天赋。 但这就是一切最美妙的地方,之前的三项测试足以证明她拥有一名战士最基础的能力与智慧,在加上坚定的恨意与坚毅的心,这就是一名军校生最完美的搭配。 就连校长也觉得,这是世界赠予他们的礼物。 但对于苗翀而言,这或许就是命运给她开的玩笑了。 她没能如愿进入清闲的后勤系,而专业一旦被选择,就只有每学期前五名可以有资格更改。放弃第一军校,就意味着苗翀在这个社会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倚仗,空白的身份会让她在这个社会寸步难行。 入不入学,这个问题摆在苗翀面前就像是那个对自身存在最经典的疑问: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遇事不决,量子玄学。 苗翀看了眼科技高度发展的象征产物——光脑,当着其他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打开,准备由光脑随机抽取一个数字,双数上学,单数辍学。 “看样子宝贝是真的不想和我们住了。”还没等苗翀开始行动,亚莉就突然遗憾地开口道,“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宝贝需要,我一直等着你哦。” 嗯?她错过了什么? 苗翀仔细端详自己的光脑,这才在边角看见一条新收到的消息:第一军校考虑到她的情况,允许她提前住校。 看到周围三个人面露遗憾,她愉快地拒绝了在场的所有人,两手空空地来到学校,除了几人赞助的一部分资金。 在疯狂查漏补缺弥补自己对常识的无知后,开学的时间终于到了。 第5章 来场班会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就连人类都已经不居住在银河系,但一些万恶的陋习依旧伴随着人类文明的传播流传百世。 而其中代表就有苗翀此刻需要经历的事情,开班会。 哪怕来到了星际时代,开班会依旧是每个学校不可避免的一个流程。只不过以往开学第一次班会都是用来相互认识一下同学、介绍一下学校和所在院系的具体情况、总结一下大学毕业的要求的,而第一军校的班会只有一个作用——选择班委。 因为这个习俗历史悠久,早已在悄然之间形成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所以当辅导员开启这个话题时,也没想到整间教室会陷入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中。 他看着坐得稀稀拉拉的同学们,又看了眼自己的花名册,也沉默了下来。 按照第一军校的传统,班委的选择其实是有默认的顺位规则的,那就是入学成绩最好的两个人。很多时候班会就是走个流程,早在班级成员写入一张名单时,班委名额也已经确定好了人员。 但今天肯定不是这个常规流程。 “那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苗翀看着回过头来明显很想分享消息的前排同学,非常上道地提问。 “因为这次的年级第一是一个平民。”前排同学脸型方正刚毅,声音雄浑,即使压低了嗓音也依旧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感。 他是那种就算偷东西也只会被人当做行侠仗义的经典正派长相,但他本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行为的违和感,反而非常代入兜售信息的小贩角色,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行为与外在形象的巨大反差让苗翀不禁感慨起“人不可貌相”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 “怎么说?”感慨归感慨,这并不影响苗翀吃瓜,她立马挪动着椅子靠近前排同学,热情地拿出藏在背包里的星际版瓜子分享给他。 那是和瓜子一般大小但壳要硬上不少的坚果,经过特殊的加工工艺后既带有坚果的油润又带着植物的清新,好吃不上火,是苗翀最近的真爱。 前排同学也没谦让,趁着他们位置偏僻没有老师注意,拿起一把瓜子就唠起嗑来:“我们学校的班委啊,是有学分加成的。第一军校和其他学校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凑齐学分就可以毕业,不管你入学多久。不用脑子也可以猜到,那些优等生为了提前毕业肯定分分必争,尤其贵族,一向把不提前毕业视为耻辱。” 虽然苗翀没提,但这位同学还是很有环保意识拿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厨余垃圾袋放在桌上,一看就是嗑瓜子的同道中人:“你想啊,他们从小就锻炼身体向着这个方向培养,和我们这些全靠天赋的人相比总归是有优势的。不过说起来,这还是自建校以来第二次出现平民第一。” 这些苗翀也了解过。 考上第一军校的人除了像苗翀一样纯粹的平民,也有很多来自贵族和权贵的子弟们。 别看他们国家被称为共和国,但的确还存在贵族这个听上去就像是封建残余的阶层名称。 苗翀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做赫尔兹共和国,据传祖上曾蜗居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行星上,是碳基智人科属,现在赫尔兹流行的通用语就是自古流传下来的。 这也是各种体检苗翀都安然过关的原因,毕竟都是属于同一物种。 赫尔兹的祖先们走出自己的恒星系,来到了星际大家庭,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了一系列政权变革。虽然最终形成了如今这个安稳平衡的格局,但在斗争的过程中也难免存在于一些妥协。 贵族就是这个妥协的产物。 在大发展过程中,总有率先完成阶级跃进的人。这些贵族就是最早在星际中站稳脚跟并帮助自己的同乡发展的先行者,在那时他们有着比官方更齐全的星际人脉,是官方想要在星际发展的倚靠。 所以即使在那个动乱的时代,哪怕政权接替,他们的地位也没有发生变化。 如今赫尔兹共和国已经成为星际中的佼佼者,但念在这些贵族昔日的贡献上,他们的荣誉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当然,只有荣誉,没有权力。 即使这样,贵族和平民之间依旧有着无形的、不可消除的隔阂。就比如同样是入学,这些贵族有着足够的资源去将自己的孩子向着固定的方向培养,而平民只能自由生长,交由命运的抉择。这其中还暗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不公,但都是被社会默许的存在。 也比如,这次班委的选择。 第一军校的第一次班会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选择班委,他们的班委组成也很简单,只有班长和副班长两个职位。 长期以来,这两个职位都是默认为权贵子弟的掌中之物,因为他们有着更系统的体能训练,在入学考试中总能以高分脱颖而出,获得这个职位也算是实至名归。 如今这一切都终结于苗翀的出现。 此刻的苗翀并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变数,依旧兴奋地和前排聊着八卦:“那这次班委会怎么安排?” “肯定有人会发起挑战啊。”前排同学淡定地嗑着瓜子,“你等着。” 果然,就在前排同学话音刚落,一个短发健硕的男子就站起来高声说道:“我要向苗翀挑战。” “好厉害啊,猜的真准。”苗翀下意识地夸奖了前排一句,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应该是错觉吧。 苗翀继续抓了一把瓜子,默默给不详的预感挖坑,掩埋,踩实。 第一军校作为军校,一直以来都是鼓励满足官方的、正式的挑战需求,而作为挑战的战利品,可以是学分,自然也可以是职务。 站起来的那个人并不算贵族,但他们家已经三代人在军队任职,自然也将他自小往这个方向培养,试图能在军部得到进一步发展。他也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从小背负着天才之名不丢家族脸面,这次更是为了冲击入学考试第一而来。 按照原本他自己制定好的计划,他会是那个拿下第一的人,在第二年学期结束后毕业,进入军团,重复自己父辈们的道路。现在这个名次被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人夺走,他自然是不服的,趁着班会这个机会向她发起挑战。 如果对方也以成为一名军人为目标,就不会拒绝他的这次挑战申请。 然而直到他双腿开始僵硬,也迟迟不见人有反应。 “怎么还没人应战啊,”苗翀拍了拍前排的肩,“这种情况常见吗?” “怎么可能常见,”前排虽然皱着眉表示不赞同,但也有几分理解,“不过如果是我,我也不一定敢应战。入学考试靠的只是个体素质,但等到开学考试那考验的就全面了,我们这些平民怎么和他们比。不过这样子不回应也太丢脸了,苗翀那么做以后在军校也不好混了。不管怎么说,军人都是慕强的。” 完了,她好像真的出现幻听了。苗翀晃了晃脑子,试图甩走影响听力的水分。 辅导老师像是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现象,自顾自地笑了一会,看着站起来的男生越来越阴沉的面色,这才向着教室角落望去:“苗翀同学,你是怎么想的呢?” 教室里所有学生的视线随之偏移,逐渐来到苗翀所在的这个角落。 气氛都给到这了,那位宣战的男生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沉重的步伐声声如雷,走到了苗翀的身前。 他身材高大,魁梧得就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苗翀头顶眼前所有的光。 还沉浸在瓜中的苗翀被这突如其来的乌云盖顶吓得打了个嗝,被深埋的不祥预感钻出被压得硬结的土地探出脑袋。 一时之间,整件教室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期待这自第一军校建校以来都难得一见的奇景。 “那个,”苗翀小心翼翼地开口,“我……” “苗翀同学,你是看不起我吗?”不等苗翀解释,这个男生就怒气冲冲道,“为什么不回应我的邀战!” 这一下,就连前排消息灵通的同学都止不住左右摇摆头颅,为这意想不到的剧情发展感慨不易。 他看了眼犹在怒气中的男生,又看了眼似乎摸不清状况的苗翀,同情之色溢于言表:这位同学,有没有一种可能,苗翀同学不是不想应约,而是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那腕粗的拳头就在眼前,虽然此刻他还能控制住自己,但人总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自控能力。苗翀闭着眼,以壮士扼腕的勇气沉声道:“好。” 男生虽然还喘着粗气,但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后还是回到了座位:“以开学考试成绩为基准,分数高的人才有资格竞选班委。” 坐下来的苗翀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前排同学感慨的声音:“原来你就是苗翀啊。这是不是你的战术,从气势上蔑视对方,从而让对方失去理智,增大获得班委的几率。” 一旁还在偷听的其他人恍然大悟。难怪苗同学刚才看上去那么镇静冷淡,原来一切都在计划中啊。 亲耳听着自己的形象在谣言的传播中越来越扭曲的苗翀怔愣地看向前排同学,发现他用那张刚毅的脸冲她k了一下。 感谢大哥不辞辛苦为她捏造的人设,但大哥你真的不适合这个表情啊,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还有,她真的就是一个咸鱼,别再给她立什么大佬人设,求求您了。 她就是来混日子,不是真的想和虫子拼死拼活的,摸鱼才是她的人生真谛。如果不是转专业需要年纪前五,她早就开始研究那个地方更适合她养老了。 只可惜大哥很快就回头端坐在椅子上,让苗翀这一大段眼神信息发送失败,退回原厂。 算了,她会凭实力输掉这场莫名其妙的挑战的,让大家人认清真实的自己。 刚下定完决心的苗翀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还有开学考试?” 前排同桌无奈地回过头:“你是真的没了解过我们学校啊。当然要考啊,而且就在后天的入学演讲之后,你可上点心吧。” 又是后悔上学的一天。 苗翀泪目。 第6章 宿舍室友 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场班会就因为没能选出班委而草草结束。 辅导员也没想到班会会突然变成这样,拿着新生名单在讲台上沉思许久,最后一挥手,将所有学生放了出去。 新生开学比学姐学长们早一天,所以此刻战斗系的教学楼里只有他们这一级的新生。一个个未来的战士耳聪目明,教室外的动静轻而易举就被捕获。 此刻大多数班级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班委,正好进行到整个班级制定学期目标的环节,但总有人忙里偷闲关注外面的动静。 于是他们就发现,从一侧的教室内陆陆续续出来一大批新生,每个人神情诡异,带了几分惊异,又带了几分看好戏的惊奇。 这种有趣的消息流通起来总是出乎意料得快,开学不过一天,一班的名号就响彻了整个战斗系的学院。 而被关注的一班同学们也没有浪费时间,成群地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之前苗翀住的是第一军校对外租赁的公寓,只不过是免费提供给苗翀住。如今正式开学,苗翀也需要将东西搬回自己的宿舍了。 第一军校的女生宿舍在学校的西北角,靠近第五训练场。宿舍的安排按照院系划分,苗翀搬进去的那一栋都是战斗系的学生,十几层楼的宿舍楼梯扶手油亮光滑,就连台阶都莫名觉得比其他宿舍楼低上几分。 一看就是没少受学生磋磨。 没有便捷的电梯,苗翀背着并不重的背包爬到三楼的宿舍门口,打开门,屋内已经坐着她那三名不同风格的优秀室友。 她们也看见了最后一名舍友的到来,但没人和苗翀打招呼。 第一军校的每间宿舍都安置了四张床,上床下桌,还有独立卫浴。其他三人都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只有房间右侧最里面那书桌还空着。 这就是苗翀未来几年生活的地方了。 沉重的背包砸在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异响,苗翀一边向其他人道歉,一边也注意到了她们东西的摆放。 贵族与平民的分界线在这一刻无比鲜明。 先是床上用品。苗翀对面的两个女孩的床铺干净整洁,除了必备的床褥薄被枕头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苗翀隔壁舍友的床上用品一看就是东拼西凑勉强集齐一套的样子,一旁还放着零碎的小物件。 书桌上也是一样的。对面舍友的东西摆放得层次分明,一眼看去就是清清爽爽、界限分明,是任何人来检查都挑不出错处的完美。隔壁舍友的东西对比来看就显得稀少,但满满一排的书籍还是证明了那也是一位勤学子弟的书桌。 再看看自己,苗翀望着自己一箩筐乱七八糟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们宿舍一定要分派系的话,那估计就是贵族、平民和贫民了吧。她就是那个贫民,因为她连床上用品都凑不齐。 公寓里还有枕头床垫被子,为什么宿舍居然不发! 为了掩饰尴尬,苗翀就先不整理床铺了,在书桌前开始自己的装模作样。 一个人整理东西,其他人都在看书,这个氛围总归有些让人局促。苗翀看似漫不经心地打破沉寂的气氛:“需要自我介绍吗?” “不用,我知道你,苗翀。”第一个开口的就是苗翀对面的室友。 她身材高挑,气质冷淡,是一眼望去就会让人觉得她的傲慢是应当的女孩。她抬眸扫了苗翀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手中拿的书上,不再说话。 “我也知道你。”苗翀斜对面的女孩笑着露出一颗虎牙,“入学第一嘛。” 可可爱爱说的就是这位舍友了,她歪着头冲苗翀笑得甜美,如果忽略那双看不见笑意的眼,那就真是双方其乐融融了。 最后一位舍友却也是最冷漠的一位。她合拢书本,看着苗翀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样子也是宿舍里看上去最平庸的一位,寡淡的五官亦如一碗清汤白菜,看着顺心却也没有记忆点。 苗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地想到:算了,反正她只是来混日子的,就算一寝室关系冷淡也比勾心斗角要好。 不过毕竟开学第一天,又都是将来要一起生活好几年的舍友,苗翀还是试图调整宿舍氛围,回归到她想象中和和睦睦亲亲爱爱的理想状态,努力发表建议道:“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们去吧,”苗翀对面的那个女生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饿。” 而苗翀斜对面的女生也是充满歉意地对苗翀解释道:“我今天约了姐姐吃饭,不能应你的约啦。” 苗翀转头看向最后一位没有发表言论的舍友。那两位是贵族嘛,拒绝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这最后一位也拒绝的话,她真的会难受的。 只见最后那名舍友拿起一片造型独特的金属充当书签,合上书籍看向神情落寞坐在角落的苗翀,点了点头:“愣着干嘛,走吧。” 咦? 苗翀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答应了,直到对方站在门口皱起眉头,这才追了上去。 开学第一天,交一个朋友任务达成。 她也没有三长老说得那么无法融入社会嘛,这不是轻轻松松完成第一个指标。 虽然一起吃饭,但这位室友并没有多少聊天的意愿,她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向了第一军校的第一食堂,也是最物美价廉的大食堂。 食堂有三层,一楼是种类最多也是最便宜的一层,此时已经有不少学生开始打饭。但由于现在只有新生开学,食堂并没有苗翀想象的那么拥挤。 所以两人很快买好自己的晚餐,坐在食堂的角落里。 苗翀自然是选择看上去最不健康的油炸食品。 要知道当初她在山里的生活,最不缺的就是野菜菌菇和烤肉,所以她对这些油炸类的食品抱有充分的好奇和欣赏,况且它们真的很好吃。 而另一边,她的舍友选择的就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健康饮食,水果蔬菜和水煮牛肉,至少苗翀看上去是毫无胃口。 或许是酒桌礼仪的延续,室友在这时倒开了口:“不用想着讨好他们,他们天生就看不起我们。” 她冷淡地切割盘中的牛肉,将它们分为适宜入口的大小,泛白的色泽就如同她口中自厌的言语般惨淡:“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挤占他们生存空间的垃圾,没有了我们,他们才能自由呼吸。” 第一军校的宿舍一直以来都是按照入学成绩来安排的。能与苗翀同寝就意味着这一个宿舍的人都是这一批新生中的佼佼者。 天才汇聚在一起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们还来自两个阵营。 他们这些平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既能清晰地意识到自身能力的优越,也能切实感受到来自阶级差距的不公。 他们的未来在这样的环境中注定只有三个发展方向,要么极度自卑与自负,走向一个疯狂的极端,要么就是拼命上进,跨越这个阶级的歧视,要么就是沦为平庸。 这或许就是第一军校的宗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所有人在这个学校都是彼此的障碍与激励。 苗翀也不是没有感觉到那两位舍友的漠视,但她的感受远远没有一直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舍友强烈。再加上她还认识一位同样是大贵族出身的林荀,在见识到世界的残忍之前已经看到了温柔,所以对舍友的说法只是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你那是见识少,才会被他们的外表蒙骗。”舍友吃下最后一口牛肉,对此刻天真的苗翀嗤之以鼻,“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你会后悔的。” 虽然苗翀很想反驳,但舍友已经快吃完,不好意思让对方久等的苗翀只能优先选择干饭。 看着苗翀低下头不说话,她也不想知道苗翀是不认同她的话还是不愿相信这个现实,继续说出她这次愿意陪苗翀出来的目的:“你知道开学测试吗?” 苗翀点了点头。她都应下了挑战,肯定也去了解了一下。 “开学测试会将我们投入全息模拟的场景中,除了考试前绑定的小队,其余人都是我们的对手。淘汰一人获得一分,额外狩猎野兽或者虫族也有分值不等的加分。一般情况虫族都只是学校在赛程后半段加快节奏用的,排名主要还是看淘汰的队伍数量和狩猎的野兽分值。” “所以,你是想和我组队?”苗翀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偷偷咽下快要出口的饱嗝,正襟危坐。 她并不意外苗翀会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这一次第一军校的新生质量远比之前几届优秀,而你又是第一军校的新生第一,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杀虫族。” 组队她可以,但杀虫族这跨度太大,苗翀觉得她不行。 “我们也是你最好的选择,不然你只会成为贵族的打手,或者带着一串拖油瓶在考场被拖后腿。”看到苗翀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舍友也不着急,冷静地陈述苗翀的现状。 如果一定要组队的话,苗翀想象了一下对方描述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舍友坚定地回答道:“组队吧。” 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还能找到机会摸鱼,真要和其他人在一起,那她绝对才是直面虫子的主力。 大腿送上门,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跑掉。 她,天选苗女,绝不会因为恐惧而放弃机会,她必将成为最佳气氛组,为她的舍友加油鼓劲! 第7章 开学演讲 时间总会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溜走,就像苗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学校的热点人物。 叶秋,她的天才隔壁舍友,在得到苗翀肯定的回复后一天之内就集齐了另外两位队友,成为了战斗系最早一批完成组队的新生之一。 虽然队里有着苗翀这个新生第一的人才,其余几人也都不容小觑。 不知道叶秋从哪里得到了新生入学成绩排名,排名最前面的四名平民新生都被她一网打尽。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本该各自称王桀骜不驯的天才们都乖乖服从她的指挥。 苗翀却是他们之中的例外。她不仅没有天才该有的孤傲,反而是除了叶秋外最积极与队友建立联系的人。 哪怕外面的呼声再高,苗翀也没忘记过自己加入这个队伍的目的。她就是来抱大腿的,自然要对她未来的大腿们献殷勤,就像二长老讨好那只虫王一样。 抱大腿这事,怎么能算磕碜呢? 只不过她是这么想的,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 组队信息会在学校公示,她们这一组名单刚提交上去就吸引了战斗系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这也容不得别人不注意。 他们这队伍包含了排名最前的平民学生,还有被下了挑战书的新生第一苗翀,战队的野心显眼得让人不做他想,摆明了就是要挑战高高在上的贵族权威。 而苗翀的行为更是让其他人坚信她在建立自己的班子,为着以后加入军团冲击贵族地位而努力,完全忽略了做事最多的叶秋。 叫好的人有,唱衰的人也不少,但外界的声音动摇不了叶秋的决心,也改变不了她们整个宿舍的氛围。 她们宿舍的氛围,那就四个字:各干各的。 在苗翀她们积极收集资料、制定战术时,其余两人依旧按部就班地看书、训练体能、吃饭玩乐,并没有将这小小的入学考试放在眼里。 或许那些出身显赫的同学因为自己的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机遇,所以才不在意这一次小小的机会,但这次考试却是叶秋想要出人头地最重要的机遇之一。 叶秋说,这次有很多军部高层也会来参观这次入学测试,一旦被他们看入眼,毕业后的去向就不用担心了。 看着队友夜以继日的努力,苗翀深受感动,挥舞着自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胳膊小腿,努力假装自己很勤奋。 至于队友会不会发现,那就是队友的事了,她现在为这个队伍的付出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咸鱼的本分了。 就在这样的队伍气氛中,开学演讲的时间到了。 作为新生入学必须参加的活动之一,所有新生迟到或者不去都将被扣除学分。这在靠学分来获得毕业机会的第一军校里可以算是一项很严重的惩罚。 即使不明白这种形式主义的演讲为什么如此被重视,但没有人敢不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苗翀。 在战斗系凑齐学分毕业已经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了,如果再给自己增加困难的话,她不如就老死在第一军校吧。 如果叶秋在这里,这时就会冷冷地插上她一刀:“第一军校目前在校时间最长的学长至今没毕业,已经大十了。” 幸好此刻的苗翀并不知道,所以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做着混日子的美梦。 开学演讲的礼堂就在第三训练场旁。 第一军校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偌大的一个学校没有班车,也没有其他辅助出行的工具,出行全靠双腿。为了不迟到,苗翀他们只能早早出发。 没人想迟到,他们这么想,别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还没等他们来到第三训练场,只是往礼堂望了一眼,嚯,都是人头。 等他们来到队伍尾部,那就是另一种感受,哇,这都排到了训练场。 第三训练场是室内训练场,大门紧掩,留了两个老师看守,也顺便维护排队的秩序。 还好队伍也就看着长,其实挪动的速度很快,她们没等多久就被放入场馆内。 离演讲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领导没有就位,场馆内都是一脸兴奋的学生。他们不得不一边避开行动轨迹不规则的新生,一边关注道路一侧座椅上的标签。 别的不说,步法身形的锻炼可比之前几天训练还有效得多。 演讲厅的位置是按照学院学系安排,每一个位置上都贴有学生的身份码和姓名。努力不过多久,他们就放弃了考验自己视力的寻找。 毕竟他们的辅导员就是那个最醒目的标志。 别人家辅导员一身正装,不说英俊潇洒至少也是有模有样,而她们的辅导员呢,亮黄色的衬衫,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娇艳得惹眼。 再走近一看,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的同学,而是看着还算正经的其他老师。 她们的辅导员一手接过如今社会少见的纸币,抬头看了眼苗翀,面上不带一丝愧色,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道:“苗同学,来见见这些老师。他们都压了你对手的,看不起你哟。” 所以,苗翀看着辅导员手中的钱,又看了眼志得意满的辅导员,双眼中透露着浓浓的谴责:亏她以为辅导员因为她不得不早早结束班会,看现在这情况,说不定是辅导员早就想跑出来拿这件事做庄。 她现在非常怀疑,他们挑战的事情能在学校里传得如此纷纷扬扬肯定少不了辅导员的推波助澜。 辅导员看懂苗翀的眼神,笑了一下,默认了。 他居然默认了!苗翀看着依旧镇定的辅导员,不得不佩服第一军校这校风校纪。 辅导员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厚道,转头用唇语表示会在事后分她利润。 话是这么说着,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正经得如同在讨论一个学术议题,而不是做这种带坏小朋友的事情。 如果不是苗翀也会那么点唇语,都要被辅导员这幅样子蒙骗过去。不过财神爷送钱,苗翀也不好意思推拒,半点客气也没有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辅导员的表情却绷不住了,震惊的表情似乎在用全身力气惋惜离他而去的金钱。 苗翀不明所以地看着辅导员莫名疯狂,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辅导员给她挖了坑啊。 第一军校,果然连辅导员都是如出一辙的画风。机会摆在你面前,能不能抓住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不会唇语,那么这开学第一笔金就会离她远去,还要被白白利用。 这真是连个大学都要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苗翀郁郁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二排首位,叶秋和她隔了几个位置,但也在第二排,其余两人则在第三排。 当苗翀坐下时,在场的人群顿时发出阵阵嘈杂的声音,大家都在关注的这个位置最终归属权在此刻揭开了遮掩的帷幕。 因为班委的事情,这位新生第一已经在大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新生第一居然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孩子。 灼热的目光刺得苗翀浑身僵硬,她控制住回头的欲望,静静等待校长的入场。 音乐声响起,礼堂大门紧闭,头顶的大灯骤然开启,刺得人下意识地闭起了双眼。 然而等他们睁开双眼时,一只硕大的青虫突兀地出现在礼堂正中,突起的复眼将礼堂两侧收入眼中,体侧的刚毛微微抖动,犹如捕食的前奏。 窒息般的寂静。 没等老师反应过来组织纪律,尖叫声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向苗翀的耳朵冲刺。 下一秒,那只虫族向着声音最洪亮的地方蠕动,行走留下的粘液反射着头顶的大灯灯光,好似钻石铺就的晶光大道。 好歹是军校学生,哪怕他们因为这突发情况刺激地失去了神志,本能的求生反应依旧让他们刹那间为虫族清空了它前进的道路。 随之而来的,就是周围人群不安地躁动。整个场馆里充斥着四处乱跑的人群,有人来到老师身边试图寻求援助,有人聚集在礼堂门前寻找开门的方法,也有人不断地转移位置收集信号,企图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校方。 苗翀哪个也不是。 当所有人惊慌失措时,只有她默默地闭上眼,倚靠在椅背上,眼不见为净。 这不是她艺高人胆大,而是这个虫族对她来说过分熟悉,以至于无法产生像他们那样的惊慌。 毕竟谁会怕一个虚拟投影产物呢。 哪怕只看了一眼,苗翀还是认出了那熟悉的模样,甚至连它躯体上的那几根毛的位置大小都和她记忆中的毫无差异。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就是学校拷贝了她的游戏经历之后生成的产物。 既然是校方弄出来的,那么这只虫子肯定会有设定好的行动程序。 果然,即使只听着声音,苗翀还是察觉到虫族的挪动方向与音量相关。音量越大,越会成为虫子选择前行的方向,而伴随着虫族的挪动他们只会爆发出更猛烈的惊呼。 恶性循环之下,整个场馆很快就陷入更深的混乱之中。 在所有学生惊慌失措地离开位置四处逃跑时,安然坐在位置上的苗翀自然成为最醒目的那个存在。 特意来给这批新生做演讲的校长从幕后慢慢走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虫族是假的,在恐惧中保持理智,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校长敲了敲话筒,让慌乱的人群镇定下来:“不用慌,这只是虫族的投影。当你们选择这所学校时,你们就需要明白,今后你们将一直与它们为伴。你们要做的,不是害怕他们,而是直视他们,战胜他们,就如我们的苗翀同学。” 一束光在中控台的操纵下打在苗翀身上,映衬得她恍若仙人。 “这次我们的测试中,也特意投放了一只削弱过的虫族。我们希望同学们给我展示的,是面对强敌的不屈,也希望同学们能够打破历史,成为第一届在开学测试打败虫族的新生。”校长继续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苗翀同学。” 苗翀的身前,辅导员身边的老师试图和辅导员讨价还价重新押人,苗翀的身后,她的同班同学神情激昂。 而苗翀,顶着灯光岿然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人知道,此刻冷漠地看着摄影机的人内心只有一片乱码:……¥&¥& 她不是,她没有,你们不要平白污蔑人! 第8章 开学考试1 哪怕知道开学之后就会有场考试,苗翀也猜不到它来的那么突然。 在校长那番激情澎湃又拉仇恨值的演讲之后,礼堂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白色的光线在明亮的礼堂内毫不起眼。 随着校长宣布演讲结束,辅导员有序组织班级学生顺着侧门离场。 他们战斗系照旧被留在了最后。 苗翀他们班的辅导员拿着光脑不知道在和谁聊天,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眉毛飞扬地都快看不见周正的五官,指尖更是飞舞得只剩下残影。 等到整个礼堂只剩下他们一个班级时,他才开始招呼成群聊天的一班同学们跟上他的脚步,沿着前人的路径离开礼堂。 礼堂侧门在最后一名同学迈出最后一脚后轰然关上,只留下他们站在墙壁上画满了刮痕伤痕累累的大房间内面面相觑。 准确来说,房间内不只有他们。 在他们眼前,虚拟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面。大部分虚拟舱已经亮起黄色的灯光,表示着舱内有人,只有最里面的那些虚拟舱还闪烁着绿色光芒,热情地招呼人入住。 再回头看看他们的辅导员,已经站在那些无人的虚拟舱前对他们温柔一笑:“来,考试了。” 考试,了? 你们考试都喜欢搞这种突然袭击,不给人一点准备的吗! 苗翀转头就去看她的队友们。 然而她忘了她的队友和她不是一条心的人,不用老师招呼,他们自己就已经非常积极主动地进入了虚拟舱。 剩下的人也很快都找好了位置进入虚拟舱,到最后,地面上就只剩下苗翀和住她对面的那位舍友了。 那位舍友姓慕,名容。祖辈早年间是星际声名赫赫的大星盗,后来为了帮扶祖星这才贡献出自己积累的大部分财富,还教出了赫尔兹共和国的第一支机甲战队。 虽然慕家在赫尔兹共和国成立后一直低调行事,但军部很多高层都与他们有着不浅的关系。如果没有苗翀,这位大小姐才是人们理想中的新生第一名。 大小姐看了眼苗翀,躺进虚拟舱前像是体会到一种难得的经历般笑了一下:“承让。” 苗翀自然是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解地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辅导员。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钱币对她热情一笑,却什么也不解释。 总觉得似乎又有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算了,还是自己找答案吧。苗翀深吸一口气,自行开启了虚拟舱。 和入学考试那个功能阉割版的虚拟舱不同,这次他们使用的是全息模拟教学舱,不连接外网,只装有配套教学使用的各种模拟软件,学名游戏,小名考试。 教学舱和游戏舱最大的一个区别就是,教学舱没有外挂。 进入教学舱后,系统会提示考生选择携带的物品。 武器,水,食物,生活物资,医疗物资。 苗翀看着眼前玲琅满目的画面,下意识地回想起叶秋和他们讲解历年真题时的预测。 虽然每年开学考试的背景地图都不一样,但这么多年的真题也是可以归纳总结出有一定可靠性的结论来。今年,按照叶秋的预测,大概率是沙漠地图。 沙漠地图,第一需要保证的就是饮用水。 他们考试时间肯定不会久,生活物资就暂时不需要了。沙漠炎热,可以备一些烫伤膏,沙漠里可能会有蝎子,还需有一些解毒剂。最后的武器,别的她也不会用,那就匕首吧。 确认了携带的物资,下一步就是加载考试地图。 苗翀点下确认,接着就觉得手中的触感冰冷滑腻。有什么东西沿着她伸出的手掌攀缘滑动,猛然间死死绞住她的血肉。 苗翀偷摸着睁开一条缝隙观察外面的世界,一条分叉的红色条状物直冲她的面门,惊得她下意识猛甩手。 她的动作也吓到了她身上的生物,绿色的身影将她的上臂牢牢束缚,指尖逐渐呈现缺血的变化。 吓死她了,原来是蛇啊。 苗翀看着试图绞死她的小蛇,手指捏住它的七寸,将它一整条提溜起来,手起刀落,蛇头远远地滚向脚边的杂草丛,蛇身依旧还在她手中抽搐。 虚拟游戏里的蛇,不能卖钱,没用。 她随手就将那条蛇身扔给一旁的小动物,看着周围这个典型的热带雨林风貌的环境,叹了口气。 烫伤膏没用了。 不管未来的军校有多不符合常理,至少这个全息游戏是真的很真实。苗翀感觉到湿热环境下的烦闷,也能感受到野草划破肌肤带来的痛觉。 揪下一片叶子,草汁自断口流出,粘液糊了一手,半天都没有挥发。 苗翀顺手摘了一片干净的叶子擦干净手,沿着系统指示的队友方向走去。 在苗翀视角的左上角,显示着一张大半区域隐藏于阴影的地图。目前这张地图唯二用处,就是收录苗翀去过的地方和提示队友的位置。 哦,还有时间提示。 等等,这个时间怎么有零有整的?她也没因为那条蛇浪费那么多时间吧。 虽然说不出什么理由,但苗翀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大小姐之前和她说的话,不由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发现了自己前面的路被一个奇怪的草丛堵住。 那“草丛”看似柔软,无风自动,左右摇摆,但硬是比周围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高出一个台阶,隐隐可见底下黑色的杂乱根系。 苗翀往草丛的方向迈了一步,只见它突然猛烈抖动,就连位置都有了些许的偏移。 这埋伏隐匿的本领不行啊。就这个样子,连她也骗不过,还想骗到那些机灵的野兽。 哦,这是虚拟游戏,或许这里的野兽的确比较蠢。 苗翀也不想打扰其他同学赚取学分,转了个弯就打算绕着他离开。 苗翀好心不影响其他同学考试,但其他同学只把她当做一笔巨额的积分财富。 苗翀不知道,在视角右下角的位置有一个隐藏的排行榜和悬赏榜。排行榜自然是目前同学们积分值,而悬赏榜则是根据入学成绩给每个同学的“定价”。 其中,苗翀以新生第一的成绩在悬赏榜遥遥领先,只要干掉她一个,开学考试前五无忧。 再加上因为竞选班委的事,苗翀在新生里名气不小,许多人都下意识地记住了那个坐在一班第一个位置的人,简直就是那些有野心展现自己的人最佳刷分工具。 至少此刻蹲守苗翀的人就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还在为自己的好运而庆幸。 眼看着苗翀就要离开他的视线,他心里一急,拨开用来隐藏身形的草堆,对着苗翀就扑了上去。 那些远程高科技武器需要完成指定任务才可以正常使用,他现在只能把自己的武器当做木棍,对准苗翀的头就要砸了过去。 苗翀弯腰用匕首砍掉拦路的枝桠,甩了甩手,只感觉好像扎进了什么东西,柔软,还会流出粘稠液体。 她下意识地将匕首收回,液体的流速增大,还伴随着一声痛呼。 当苗翀转身去看时,地面上已经躺着一个爪床口唇青紫的男性,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腹部,另一只手旁边放着一把步木仓,瞪大着眼死不瞑目。 苗翀无措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解剖过蛇,刚才又割了那个植物,两种液体反应产生剧毒,这才是这位同学真正的死亡原因。 苗翀也正是因为知道它们会生成剧毒才来切割那个植物,为了防止误伤自己还特意把多余的汁液甩掉,没成想居然伤害了其他同学。 考试中的死亡毕竟不是真实的,尸体很快随着系统的刷新消失,苗翀也收到了积分入账的提示。 有胆子埋伏新生第一的自然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的人。他原本的排名也有前五十,再加上之前狩猎其他人赚取的积分,一下子就把苗翀送上了积分第二的宝座。 苗翀怀着对这位莫名惨死的同学沉重的歉意继续前行。 突然,她停在了原地,后知后觉地明白之前她所疑惑的事情。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二班的学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在游戏里做了很多事情了。 没道理同样的时间,她只来得及走了那么小段的路,而对方却可以赚取积分,布置埋伏的环境。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考试开始的时间并不是她进入虚拟舱的时间,而是同一批考生中第一个人进入虚拟舱的时间。 难怪大小姐会在最后说那一句话。 苗翀无奈地看着眼前虚假的、澄碧的天空,第一次对自己这次考试的目标产生怀疑:她真的还可以重新在同学中树立弱小可怜的形象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步行数百米,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也不得不停下,因为她看见原本距离她只有几百米的队友突然之间就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她都能发现的功能没道理作为星际文明的土著他们会不知道,这只能证明她的队友此刻并不想与其他人汇合。 看着唯一可见的红点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消失,苗翀无趣地坐在河流边。 有了之前那位好心同学提供的积分,她应该可以在这场考试中拿到及格分,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时间分拿下来。 对,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苟活。 苟活的话—— 她看着眼前清澈见底的河流,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看看眼前的大地,那就是自然对她最好的庇护啊。 第9章 开学考试2 流水潺潺,草木繁茂,游鱼从指间流过,留下点点微光。 苗翀现在所选的位置地势低矮,因为流水的侵蚀土质疏松,用力一踩还会冒出几个水泡。不远处,几只小鹿谨慎地观察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起身逃跑,不给捕食者一点机会。 湿热的环境,丰富的资源,这里就是微生物的天堂,也有着植物最喜欢的营养丰富的土壤。 苗翀看中的,就是这些有着浓郁气味的各种芳香植物。它们能驱兽,也驱虫。 虽然苗翀作为一名苗女非常可耻地害怕虫子,但这不意味着她其他课程学习得不怎么样。在基础理论方面,她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如果她排世界第五,那就没人敢说自己世界第四。 至于前三,那当然就是她的老师兼长老们了。 苗女课程中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就是学习如何与虫子建立关系。 这个建立关系,自然是包括了解它们的外形、食性、爱好、栖息地以及厌恶的东西等等。虫子毕竟是没有多高智商的生物,为了驯服虫子,他们就必须威逼利诱相配合,让虫子服从他们指令的同时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那个威逼,就是各类虫子厌恶害怕的气味与生物。 这也是苗翀学得最好的一门科目。她做梦都想着哪一天能研究出一种广谱杀虫剂,实现天下无虫的美梦。 眼下广谱杀虫剂还需要漫长时间的发展,但想要满足短时间内驱虫驱兽的需求就只用做一步。 在苗翀的左手边,一株长着浅蓝色细长花穗的植物正在微风中舒展自己纤细的身体。 馥郁花香扑面而来,苗翀毫不客气地将它采撷,再淋上另一种加强效果的草汁,混合均匀,细心编制成方便携带的手环。她特意选择了可以调节松紧的编法,将那枝花恰当好处地卡在手腕处。 苗翀抬起手腕凑近细嗅,阵阵花香伴随着晃动带来的轻风吹入口鼻,让她止不住打起了喷嚏。 她心有余悸地将手臂放下,假装无事发生。 花香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 无论苗翀来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各种生物逃窜的动静。 就算在以前,苗翀也没遇到过这种不拘性别种类万物嫌的情况。 她不服输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环,屏住呼吸,淡定地抬起头看向慌乱的小动物们,感慨:也就是有点浓而已,看来是它们的嗅觉比以前发达了。 完全忽视自己之前也被呛住的表现。 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虽然最初的确是苗翀想要驱兽,但看着一个个活的会动的生物发现她就跑,她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偏要找到那个唯一能接受她的存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那个嗅觉不行,咳,那个不受世俗干扰真心喜爱她的动物。 苗翀一把抱住扑上来的豹子,无视对方突然惊悚想要逃离的眼神,心满意足地撸了撸它的头。 手环靠近豹子的脸庞,它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着唯一愿意接近她的动物也失去了神志,苗翀心疼地抚摸它柔顺的皮毛,手起刀落,拿下一分。 再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顺着双腿往上,果然是自己的熟人。 眼前的人就是她那找也找不到的队友之一,苦追豹子一路却被她不幸收割的可怜人,她亲爱的室友,叶秋。 叶秋并不在意这一只豹子的得失,看见苗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环顾四周后冷不丁地开口道:“你发现了虫族的动静?” 苗翀看向空荡荡的地面,又看了眼室友,“啊?” 叶秋显然把这一声当做了确认,冷淡地开口:“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一旦发现虫族动静都要第一时间通知队友。”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个虫族在哪里啊。她要是知道,她还会来这里吗? 但看着叶秋冷漠的神色,她也只能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好的。” 看到苗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叶秋也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是在气我们的预测信息不对,但考试预测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也没有怪他们呀。 预测嘛,也就是50的准确率,对与不对都有可能。像她这种跌进虫窝的倒霉人,不准才是常态,说不定还是她把霉运传染了队里其他人。只不过她就是觉得背着这些水有点重,扔掉又怪可惜。 苗翀看着叶秋,突然反应过来,积极地掏出水分享给叶秋:“系统发的水,绝对安全。” 扔掉可惜,那让队友消耗,不就是合理利用了吗?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叶秋接过她手中的水,拧开瓶盖,转手递回给苗翀:“谢谢。” “作为队友,应该的。”苗翀正愁手里拿着几瓶水不好开瓶盖,一看室友如此贴心,就着她的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才说,“你也不必把失误放在心上,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水瓶瓶身出现轻微的扭曲变形,叶秋很快反应过来,拧开新的一瓶矿泉水瓶盖子抿了一口:“我已经叫了其他人来。大家也都在附近,正好解决这只虫族。” 苗翀下意识瞟了一眼自己的地图。果然,两个红色的光点都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前进,没过一会,她就看见了其他人的身影。 人齐了,叶秋指出刚才苗翀忽略的一道水痕说道:“这里曾经有虫族停留过。” 叶秋指出的痕迹就是虫族行走最明显的特征——粘液痕迹。 在星际时代,最为常见的虫族并不是苗翀他们那个时代通俗意义上的昆虫,而是以蚯蚓之类的环节动物和昆虫的幼生体为主。 成年体昆虫也有,但那就属于高级虫族,并不是大多数被保护在战线后方的人能够看见的了。 这些虫族在星际辐射的作用□□型增大,产生的体、液还具备各种奇怪功能,表皮更是出乎意料的坚硬,只有特定武器才能突破这一层防御。 这次系统开放的武器就包括了这类特定武器,但凡有决心去创下这个军校记录的人,必然会将这类武器纳入自己的背包中。 都不要询问,苗翀也知道只有自己没有选择这类武器。 沿着河岸再步行几百米,其他动物逐渐销声匿迹,但路上的粘液却也越发明显和新鲜。 这就证明了他们的方向没有错误,那个虫族的确沿着这条路活动。 叶秋也是舒了口气,招呼其他队员加快了脚步。 或许是胜利在望,叶秋一时之间竟忘了隐匿,以至于当左脚踏入水淖时忘记采取措施压低声音,溅水声突兀地出现在这莫名寂静的河岸边。 没一会,周围的草丛发出“簌簌”的声响,他们屏住气息,立马寻找高大茂密的树木隐藏身形。 一截浅棕色的条状生物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那看上去像是虫族的尾部,体表呈现出大小不一的环节状,轻轻一摆就在地面留下深邃痕迹。 没有发现其他生物的存在,虫族的尾部左右摇晃,向着前方离去。 虽然外界看上去已经安全,但叶秋没下指令,他们依旧保持隐藏,没有任何挪动。 果然,在大概三分钟之后,那条尾巴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肆意地扫荡周围的草丛之后这才泄气般地再次离开。 他们小心翼翼地浅慢呼吸,等确认那个虫族真的已经离去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 苗翀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离去的考分,不解:“你们的目的就是虫族,那为什么还要隐藏起来呢?” 队伍里有人去采集那条虫族留下的粘液和皮肤组织碎屑,只有叶秋还有心回复她:“考试不是我们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次难得的完全安全的实训经验。” 剩下那个人也点了点头:“这可能是我们距离虫族最近的一次了。能有机会实践课本上的知识,我们当然都要尝试一下。” 苗翀大概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在开学前她补习的一本课本上提过,虫族是杂食性动物。它们对所有物质来者不拒,因此造成星球不可逆转的破坏,这才成为了星际公敌。 对付虫族,首先就要明确它们的种类。 不同品种的虫族外甲与皮肤硬度不同、弹性不一、对腐蚀性药物的耐受性也不尽相同,针对性地选择弹药有助于提高攻击的效率。 没选对也没关系,只不过需要重复攻击才可能达成一样的效果。 目前公认的判定虫族种类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析它们留下的粘液。粘液中不同物质的占比和可能存在的皮屑都能有效辨别虫族种类。 也就是他们如今做的事情。 但由于虫族也具备一定的智慧,在战场上它们甚至会故意留下自己的痕迹守株待兔,收割战士们的性命,所以获取粘液这项任务本身就暗藏危险。 这也是他们说这次机会是完全安全的实训模拟的原因了。 看着这些代入战士身份要求自己的队友,苗翀回想起看到的新闻。 近些年来,虫族的活动越来越肆意,总有虫族能逃过共和国外围的拦截圈攻击藏于后方的宜居星球,安全这个词越来越虚幻。 或许,她也的确需要在军校学习一下怎么从虫口逃生? 哪怕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当一个灰褐色的尖细头颅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第10章 开学考试3 屏幕内的清冷疏离的少女仰头直面眼前的巨型头颅,狰狞巨兽的短喙垂直悬停于她的头颅上方,一颗液体滴落于她紧闭的双眼下方,犹如神明垂泪。 巨兽俯首,上颚却不住地颤动,就这么在众人眼前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震惊了除因闭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苗翀外的所有人,自然包括迅速逃到角落的其他队友和屏幕外的校长老师们。 监控室内的校长身后站着浩浩荡荡几排人,本就狭窄的监控室连个转身的空隙都找不到,正经教务主任和任课老师都被挤到后排,反而看似关系不大的林荀与池光占据了校长左膀右臂的好位置。 这两人不仅霸占校长,还不许其他人站在身边,让本就拥挤的空间火上浇油。 即使地位被占,教务主任仍旧殷勤地为他们送上茶水,得意地介绍这位刚一入学就出了不少风头的新生第一:“这个女孩就是我们今年的新生第一,没有经过系统学习,但潜力不错,是我们这次重点培养对象。”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低级虫族最重要的生命之源就是水,沿着河流找到虫族的几率更大。虽然这些知识课本上都提到过,但其他孩子就只想着靠血腥味吸引,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最根本的问题。”校长也点了点头,看向教导主任,“她是叶岩星的难民吧。” “对。”懒散倚靠在操控台边上的池光拖长着语调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是我们林上校帮我捡到的好苗子。” “谈不上帮,只是不愿明珠蒙尘。”林荀看着池光,依旧温温吞吞却油盐不进的样子,“何况,苗小姐也对我们第二军团颇感兴趣。” “差点忘了池少将就是这次叶岩星迁移的负责人。”校长对这两人的针锋相对只当做不知情,乐呵呵地继续点评,“等考试结束,可以让苗同学分享一下她的经验。” 话题的主角再次回到苗翀身上。 林荀与池光这对共和国军部著名的死对头每次相遇必吵,还几乎都是池光先行挑衅。 也就是军校这些专注理论研究的教师没怎么见过才比较好奇,像校长这些大人物那是看见他俩就心烦,每回都得找个借口打断他们。 如今这个借口就在面前,倒是让校长对苗翀的印象更是好上了几分。 不愧是他最看重的一届新生。 今年为了这场考试,第一军校的确花费了不少金钱。就拿这次投放进考试的几乎一比一拟真的环线虫来说,申请建模的钱都比这些新生四年的学费还贵。 不过校长看着也不在意这点花费,反而一脸慈祥地欣赏这一届最受关注的平民战队。 巨虫后退了一步,但庞大的身形仅用一步就挤占了叶秋他们几人的空间,只是刚毛不经意间的刮蹭就让他们剐掉了一层皮。 血腥味漂浮在空中,本就嗅觉发达的虫族猛然掉头,将自己丑恶的头颅展示在他们眼前。 环线虫表皮远远看着光滑坚硬,外层附有伸缩自如的刚毛,长达数十米的身体呈环节状,如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掉头身体曲折盘旋,普通刀刃打到它的身上不仅造不成伤害,还会给自己的武器豁上一道口子。 别问苗翀怎么知道,看她落于远处杂草堆中的匕首就明白了。 当听到他们那边的惊呼时,苗翀下意识地拔出手中的匕首向着身前的虫子刺去。 没成想那个表皮远比苗翀想象的还要坚硬。碰撞之后不仅没让匕首伤了虫子分毫,那猛烈的反作用力倒是震得她一下子甩飞了匕首。 没有了傍身的武器,四周也感觉不到可以倚靠的存在,苗翀只觉得自己深陷虫窝,时日无多,这才鼓足了勇气偷偷睁开一条缝。 虫子,果然放大了更可怕! 环线虫的表皮近处看并没有远看那么光滑。因为体型的放大,苗翀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坑坑洼洼和混杂其中的泥土血块,简直就是密集恐惧症的地狱。 苗翀止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鸡皮疙瘩忍不住耸立,眩晕感随之而来。要不是因为腿软让她无法逃离现场,不然她早就逃到十里之外。 她只能白着一张脸,依靠手臂的力量一点一点静悄悄地挪到匕首所在的位置。 被刺了一刀的虫族毫无反应,依旧紧盯着散发浓郁血腥味的三人,棕褐色的体表不住蠕动,与三人的距离也越发接近。 叶秋没有慌张,保持着一贯的沉着冷静,定神关注虫族的走位。 环线虫的移动方式就是蠕动,体节缩短,刚毛伸出,扎入前方的地面,以此为支点体节延长,缩回刚毛,蠕动前行。 这是常规方式。 到了战时,体节伸缩舒张的节律加快,每次行动蓄积的能量增强,移动速度变快的同时多余的能量将化为冲击力向着眼前的敌人碾去。 而环线虫主要的攻击手段就是它挫吸式口腔,上颚口针粗大,能轻而易举刺入目标体内,喙端随后取代上颚的位置,抽吸目标血肉。 它的上下颚远比它的皮肤还要顽固,即使是特殊武器也很难打断它们进食。 如今河道两边位置狭窄,环线虫挪转不便,等它完全调转方向应该还有段时间。 叶秋看着身边略有退缩的同伴,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空,神情蓦然变得坚毅。 她拿出自己的武器对准环线虫就是一击。 特制的弹药冲破环线虫表皮,卡在它紧实的肌肉内,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溢出一丝,引来环线虫狂暴的嘶吼。 叶秋的武器并不是针对环线虫研发的,虽然对环线虫造成了伤害,但也激起了它的怒意。 只见它狠狠将自己的头颅往下方砸去,根本没有顾及还在调转方向的大半身躯,顷刻间就来到他们面前。 天地俱暗,叶秋闭上眼,虽然心有遗憾但并不后悔。 虫族注定是校方与军部高官关注的重点,她的表现可圈可点,必然有希望入他们的眼。 此刻牺牲,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然而她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重物压下,明明虫族“嗬嗬”的喘息声就在耳畔,却只喘不打。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脸上挂了一个浅蓝色的花环,古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勉强还可以忍受。 这是,苗翀手上的那个东西? 她向着苗翀原本所在的位置看去,没有人。再望远一点,草丛边正坐着面色苍白的苗翀,远远和她招了招手。 苗翀的手上已经没有花环,那她脸上那个东西就是苗翀的了。现在这种时候,苗翀应该不至于做那种拿着花环缅怀她的无聊事情,这就说明她发现这种花是环线虫的克星。 是了,刚才环线虫也是在接近苗翀的时候后退了一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苗翀发现了这个花环的作用。 想通这一点,叶秋顿时精神起来,高举着花环一步步逼近环线虫。 本来暴躁的环线虫面对步步紧逼的花束左右摇摆,试图逃脱这种气味的袭击。 叶秋向着身后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都是排名前几的新生,挣脱了初次直面虫族的恐惧,该有的战士素质他们也并不欠缺。他们蹲守在一旁,架起武器,等待叶秋的指令。 其中一人选择的武器恰好针对环线虫,也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倚仗。 叶秋借着花束的威力引导环线虫走位,直到它烦躁地暴露出自己第七节身躯。 就在这时,两名队友的武器齐齐射中环线虫的第七节身躯,特制的武器在它体内旋转切割,捣碎它体节之间的链接,暴露出隐藏其中的内脏。 但由于对武器的不熟练,这个伤口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弹药最终停滞在包围内脏的最后一层浅薄肌肉前,无力地掉落于空地之上。 武器的后坐力也让苗翀的两位队友向后倒在地上,狼狈地绑起被震碎骨节的胳膊。 环线虫在地上扭曲哀嚎,蓝黑色的血液混合着粘液焦灼了周围的植物,阵阵白烟从土壤之上升起,腥臭的味道遍布河道两岸。 还没等他们兴奋,环线虫的环节猛烈收缩,撕裂般的伤口在肌肉的压迫下断成两半,还带有头部的那一截被紧急止血,化作小了一号的成虫。 它发出震天的嘶鸣,体节不住地颤动,目标紧紧锁定叶秋他们三人。 果然,没等他们调整姿势,环线虫犹如炮弹般一跃而起。哪怕叶秋能感觉到它对自己身上气味的厌恶,但依旧坚定地向着他们扑腾而来。 地面震颤,叶秋站立不稳,跌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 还是没有死。 叶秋想到一个可能,看向远处的苗翀。 只见她拿着那个沾上不知名液体还破了一道口子的匕首狠狠地插进环线虫的体内,匕首搅动的声音混着环线虫的挣扎捶打地面的声音微不可闻。 匕首拔出,蓝黑色的液体溅了苗翀一脸,她闭着眼,脱力般地向后倒去,落入凌乱的草丛间。 饱受重创的环线虫躺在地面奄奄一息,尾部却突然蓄力,狠狠地向着苗翀的方向发出垂死一击。 刹那间,几米深的大坑形成,环线虫的尾部依旧压在苗翀的身上,她的胸腔凹陷,嘴角满是红色泡沫,却连说最后一句话的能力都没有。 环线虫再也没了动静,苗翀的身体随着信号中断若隐若现,最终还是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叶秋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他们的队友测试失败离场,他们杀死了虫族获得积分。 离场在杀死虫族之前,苗翀没有得分。 她看了眼占据大片面积的虫尸,站在苗翀消失的位置旁沉默一会,转身面无表情地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说道:“我们的考试还没结束。” “不要浪费了她的牺牲。” 第11章 考试结束 白色的墙壁微微泛黄,几道刮痕突兀地展露在墙体,几只黑色的蚊虫在眼前飞舞,浓厚的医院味道充斥着苗翀整个鼻腔。 “患者已清醒,生命评级:良,轻度眩晕幻视,留观一晚可出院。” 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在这个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苗翀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又被送进医疗室了啊。 肋骨压断刺穿肺部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身体,苗翀咳了几声,呼吸着并不好闻的新鲜空气,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害怕的心情。 她,一个外星人,在还不了解游戏的具体情况下就敢送死,任谁见了都得夸她一句勇气可嘉。 苗翀自娱自乐地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等待阵阵眩晕感过去,这才眨着眼睛挣扎起身。 还没等她支起半边身子,一只手掌就从天而降,死死地将她困在病床上。 旁边有人啊。 她努力地从束缚下探出一只手,挥了挥,发出垂死挣扎的声音:“我的队友活下来了吗?” 她的队友必须活下来,她绝不接受第二个答案! 她接近虫子,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舍小我保大家。开学考试只有一次,但大腿却可以抱好几年。一次考试成绩换几年的大腿庇佑,这笔账她还是算得清的。 她在内心疯狂输出,刚好了没多久的眩晕感再度席卷而来。 苗翀晕晕沉沉地垂下手,露出一个安详的笑容,闭着眼凝神休息。 “别死啊。”一个混不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恶趣味地帮她把被子盖过头,“你可是第一个在虚拟舱里晕出来的新生第一,可得好好活着留作纪念。” 这种恶行很快就得到了制裁,她感觉到有人将他赶到了一边,被子被拉下,床头被调整微翘,一根吸管送进她的唇边。 吸溜,温度适合的糖水,正好缓和她的不适。 “他们都占据了年级前十的排名。”另一个温润的声音向她讲解了考试最终结果,一听就知道是给她倒水的大好人。 就是有点耳熟。 苗翀喝水的动作一滞,迟疑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哪里,顿时觉得如遭雷击,万念俱灰:“林上校?” 怎么不是他们的校医?为什么应该在军部忙碌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你都不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变得更蠢,还有闲心关心你队友?”池光被拉到一旁还不忘冷嘲热讽。 没有公事在身,他穿着自然更加随意,没几颗纽扣是正经扣上的:“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圣母,牺牲自己也要把分喂到队友手中。” 她就知道,有林上校的地方就会有池光,他们就像光的两面,有光明必然有黑暗。 苗翀闭上眼不说话。 她知道她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引来池光的嘲讽,还不如装死,熬熬就过去了。 人生嘛,都是这样过去的。 不过就算苗翀有心回避,池光也没放过她:“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回味你那精彩绝伦的舍身一救?” 听得出来,池光对她这次的行为很不满意。苗翀承认自己冲动了,但不妨碍她在心里默默痛打池光。 “那一救的确精彩绝伦。”林荀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说道。 和池光相比,他就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了,无论哪一点:“能力固然是军队考校的重要内容之一,但品行更是考察的重中之重。苗小姐无论哪项能力都称得上优秀,与队友的这份情谊更是值得我们尊重,我们第二军团永远欢迎你的加入。” “你们也就这眼力见。”池光不屑地反驳,拧着眉头勉强说道,“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在我们第七军团也就配去后勤干些杂活,上战场那是想都不要想。” “池少将,”林荀面容肃穆,对池光这极不负责任的话已经有了恼意,“如果你不是真心相邀,也不要在这里添乱,让美玉蒙尘。” 池光哼了一声,没有回他,只不过那轻飘飘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就是觉得林荀眼光不行,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苗翀躲在被窝内,偷觑了两人一眼。 林荀上校很好,温柔体贴,还和她有些共同语言,但第七军团可以去后勤哎。 温柔和性命,她还是分得清的。就她这个状况,如果真要进军队,会把她扔进后勤的第七军团简直就是理想国啊。 苗翀在看他们,他们也看着苗翀,显然就是要让她在今天给个答复。 苗翀闭着眼,假装自己还处于眩晕之中。 没能等来苗翀的答复,病房门还被突然开启。林荀和池光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一同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脚步声沉重有力,正是之前要和苗翀挑战的那个男生。 他紧绷着一张脸,看也没看立在床头的两位共和国知名军官,直冲冲地站在床尾对着苗翀僵硬地说道:“虽然这次我赢了,但挑战作废,我不趁人之危。 “你依旧有资格和我们一起竞选班委。” 说完,他扭头就走,全程忽略林荀和池光两人,可以说是全心全意关注苗翀一个人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人这么彻彻底底地忽视。 池光咂摸了一下,觉得这种体验也蛮有趣:“他倒是比你的那些队友要好一些,他们可是至今都还没来看过你。” “闭嘴。”难得林荀说了句不礼貌的话,打断池光这明显就在刀口撒盐的行为。 他看着卧床休息的苗翀,对池光使了个眼色。 虚拟游戏舱虽然只是游戏,但军校特制版加强了对学生精神的锻炼,在里面的死亡也会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 轻则乏力,重则晕厥,就像如今被送进病房的苗翀。 这种伤害,最好的治疗办法只有休息。 池光虽然看不惯林荀,但也明白探视苗翀的时间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看着在病床上还有些虚弱的苗翀,他可惜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场戏看得不够尽兴。不过,为了确保将来的乐子,他得先解决掉自己的竞争对手。 池光看着还在展现自己温柔体贴的林荀,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连拉带拽地将人扯出病房:“给病人一点休息的时间,不要影响她休息。” 如果疑惑可以具象化,苗翀和林荀的脑袋上方怕是挂满了问号。 影响病人休息的到底是谁啊,最该走的就是你自己吧。 不过林荀到底还是体贴的,没有反抗地走出了病房,掩上那半新不旧的门。 病房门再次关上,苗翀舒了口气,闭上眼等待头晕的那股劲过去。 结果没等苗翀休息一会,门外再次响起敲击声。 房门被打开,性感的女声先于脚步声响起:“你是苗翀的同学呀,她能交到朋友我就放心了。” 是亚莉。 苗翀放心地闭上眼,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弹起,在她们来到病床之前先摆正姿势,拿起不知道是谁放在床边的书籍,装模作样地摆在面前。 进来的人果然是叶秋。 叶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没在意一起进来的亚莉:“这次考试多亏了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这就是苗翀的目的,但她还不至于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合上手中的书,懒倦地倚靠在床头,拿出惯常用来唬人的云淡风轻看淡世事模样,点了点头:“这是我应做的。” 叶秋点点头,站在一侧,没再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人站在这里就是一股无形的压力,苗翀甚至不能好好和亚莉聊天,只能陪着叶秋装模作样地看书。 就在这时,苗翀的光脑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但叶秋就杵在一边,万一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被她看见了那得多尴尬。 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亚莉。 亚莉了然地冲她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靠近叶秋,慢慢带着她转身聊起军队里的日常生活。 一看叶秋的注意力被带走,苗翀立马点开信息查看。 这几条信息居然都是辅导员发来的。 由于比赛爆冷,她提早出局,那个小伙也因为叶秋他们那虫族的分值连前五都没挤上,错失竞争班委的机会。 可以说,两人连个边都没摸到就双双淘汰。虽然对方的分数的确比苗翀高,但这高的意义也不大,只是面子上好看。 经过老师之间的讨论、同学们的投票意见,班委就暂时由慕容和叶秋担任。 慕容大小姐是正班长,多一个学分,叶秋是副班长,多05个学分。 正事聊完,辅导员还不忘特意发一条信息祝贺她天降横财,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由于两个人都落榜,下注的老师那是一个都没猜中,庄家通吃,倒让苗翀攒齐一学期的生活费。 总算可以不那么抠抠搜搜过日子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充她的生活用品,再也不当贫民女孩。 如果不是叶秋在场,苗翀必然抱住亚莉就是一顿蹭。但叶秋在场,她也只能先按耐住自己的激动,免得被叶秋看出自己只是个样子货,以后考试都不带她了。 就在这时,叶秋也转回了身,虽然犹豫但还是坚定地开口道:“第一研究院想邀请你共同参与研究。” 第12章 入研究院 第一研究院? 哪怕苗翀对赫尔兹共和国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对于这个研究院还是一些陌生。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一听研究院这个词心里就有些打颤。 就算她如今混得勉强算是如鱼得水,她也没忘记自己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研究院又聚集了全国最聪明的人,万一看出点什么她可就要研究院常驻了。 完全不需要细想,苗翀摇了摇头,婉拒道:“我这头脑就不去第一研究院添乱了。” 被拒绝的叶秋并没有太多意外,如果事情发展会顺利的话,她之前也不会那么犹豫。 第一研究院在军部的名声一向不好。 第一研究院独立于法院、国会、总统,是除了军部外最重要的机构之一。 研究院与军部本是相辅相成,但为了研究针对虫族的武器,研究院发布了很多无理取闹的任务,造成了战士的不必要伤亡。 到最后,研究院交不出成果,而军部费尽心思培养的机甲战士损失了十几名,两者不欢而散。 虽然研究院在各个军校仍有下属研究室在,但地位尴尬,军校生也几乎都漠视他们的存在,可以算是夹缝求生。 不过叶秋还是想再做一次尝试:“第一研究院本部很少对外开放,这次邀请就是因为看到你在考试中展现的对虫族独特的抑制能力。虫族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如果研究院以此为灵感研发出武器,距离我们驱逐虫族的日子也会更近一天。” 这个理由说动苗翀了。 如果研究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虫族的话,那么她非常乐意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说不定她梦想中的那个无敌广谱灭虫剂也能因此被研发出世。 眼看着苗翀的双眼渐渐亮起神采,明白她对研究院有了兴趣,亚莉只能在一旁泼冷水:“他们又想故技重施,偷成果都偷到一个学生身上?” “我明白您的顾虑。导致这起学术丑闻的顾建业夫妇已经在监狱谢罪,研究院也对内部进行了清理,加强了对研究员品行的考核。现在关于虫族的课题是由严覃特级研究员负责,不可能再出这样的事情。”叶秋在一旁解释道,这也是苗翀第一次看见她说那么多话,“如果苗翀的方法可以推行,研究院可以拨出30的利润作为她贡献的分成。” 30! 苗翀立马合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的书,没等一旁的亚莉阻止就果断地答应了叶秋:“我同意去。” 既然苗翀答应了,亚莉也就没有了立场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敲定去研究院的时间。等着叶秋离开,她才无奈地敲了敲苗翀的额头:“算了,你只要记得研究院里没有好人就行。出了事别怕,来找我。” “我就知道亚莉最好了。”苗翀讨好地抱住亚莉的手臂蹭了蹭,“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敢答应。”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卖了。”亚莉摸着她的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这个新认识的小朋友,“我们长官虽然不靠谱,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坏。我不在了你就找他,他闲。” “啊?他是你看着长大的?”苗翀震惊。 亚莉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哪还能根据外貌分辨年龄啊,我已经很大了。行了,本来我也不想打扰你的,就是看见那个小姑娘一直在你房门口徘徊才进来。你好好休息,以后我们军团相见。” “好。”苗翀点了点头,内心又向第七军团偏移了一小点。 苗翀受的伤不算重,躺了一下午就被强制出院,第三天就到了她约定要去研究院的时间。 第一研究院总部也在这颗星球,只不过在另外半球。那边正值冬日,一下飞船透骨的寒风就不要命地向着路人袭来,哪怕只是呵出一口气都能看见冰柱掉落。 他们立马躲入等待在道路边的车内,但冷意依旧不住地透过车窗渗入车内,爬上座椅,只令人不断打颤。 即使车内开着恒温暖风也无济于事。 这簌簌寒风直到她进入研究院才消停。她脱下厚重的棉服,仔细打量这个让她又怕又爱的地方。 怕是因为担心被抓走,爱是因为这将是她的聚宝盆。 第一研究院远没有它名字那样显眼,白色的方正建筑在雪堆中几乎分辨不出,直到里面打开了门。 屋内也几乎只有白这一个颜色。路上的人很少,即使有也都念叨着什么匆匆走过,根本没有人关心研究院内突然出现了几个陌生人。 苗翀甚至怀疑他们压根连自己的同事有谁都不知道。 给苗翀带路的研究院工作人员看了眼头顶不断闪烁的灯光,忍不住和身旁的研究员抱怨:“灯坏了那么久都没人来修,他们后勤的怎么回事。” 一旁的研究员也忍不住附和,顺带聊起了最近恶劣的天气。 苗翀没有说话,但也一直听着。研究院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里面的研究员过着也是日常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还有些穷。 她现在不担心她被抓,反而担心她的提成会不会到手了。 过了大厅,叶秋就不能再往前了。她也明白研究院的规矩,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剩下的路就由那个研究员陪着苗翀过去。 来找苗翀的第二小组所在的研究室位于七楼,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他们四五人守在电梯口,热情地邀请了苗翀参观他们的标本室和成品展示柜。 最为出名的成果就是近来减缓虫族行动速度的药剂,为此他们还受到了总统的表彰。 标本室苗翀就不去了,里面全是虫族的标本,她随着这几个研究员来到第二小组的会客厅,接过他们递来的热饮。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一丝不苟、不带污渍、毫无褶皱的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睛,镜片上飞快地闪烁过意义不明的字符。他看到了苗翀,礼貌地点了点头,按下镜腿的关机键,坐了下来。 指引苗翀的研究员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组长,严覃,共和国最年轻的特级研究员。” 严覃没有理会研究员夸奖的介绍,径直打开苗翀的比赛视频,熟练地将进度调整到需要的位置:“这里涂抹的是四季常绿水生芥芹根茎的汁液吗?” 那么长一大串的名字让苗翀有些蒙,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我匕首上涂的液体,的确就是那种蓝色小花穗根茎的汁液。” 毕竟他们苗女的教学很杂,她压根就没记住那些植物的名字,就记得它们的功效和样子。 严覃拿出藏在口袋的纸笔,边记录边陈述:“叶岩星地表水域仅占总面积的40,且多为海水,只有冶垣市具备足够的淡水资源。” 苗翀顿时心慌起来。她完全忘了这回事,她对植物的熟悉来自于她的过去,而不是那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叶岩星。她舔了舔略微发涩的唇角,试图弥补漏洞:“我……” “组长,找到了。根据叶岩星以前上传的地理资料,冶垣那边的确生长着大面积的四季常绿水生芥芹,在这次袭击中也是伤亡最少的城市。”一旁的研究员翻出资料核对,不忘关注想要发表意见的苗翀,“您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不是,”苗翀偷偷松了口气,庆幸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我想再喝杯水。” “没问题。”研究员爽快地答应了,招呼在一旁的助理帮苗翀倒一杯水。 这一回,她再也不敢大口喝水,一边捧着杯子取暖,一边小心翼翼地听着他们分析。 太可怕了,以后就算给她再多的钱,她也不想和研究院合作了,这简直就是在把一个人老底都挖出来。 “关于这种汁液的作用,我现在有个想法。”严覃撇开涂满一整张纸的涂鸦,仔细掂量苗翀,“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苗翀点了点头。 “花朵的气味对大部分生物有刺激作用,包括虫族。” 点头。 “根茎的汁液有腐蚀作用。” 摇头。 严覃想了一下,换个说法:“根茎的汁液对虫族的刺激作用更强。” 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严覃看向一旁的研究员,“送她出去吧,剩下的就只有实验了。让军部把不同品种的虫族活体再送一些过来。” 等到一旁的研究员点头,严覃这才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把苗翀送出来的依旧是带她进来的那个研究员,一路上还在为严覃讲好话:“组长就是那样一个人,心里眼里都是研究实验数据,不是故意怠慢你的。” “我理解。”苗翀恨不得离这种人远一些,当然不会介意对方的忽视,“不是这样痴迷研究的人,也不会成为特级研究员。” “对。”对方的神情颇为自豪,仿佛就以对方为傲。 接驳车依旧停留在门口,飞船接到人没有停留地向着军校飞去,谁也不愿意留在这冰天雪地又荒芜的土地上。 而目送苗翀离开的研究员收起一路和善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回到研究室:“不需要把她留下配合调查吗?她看上去隐瞒了一些消息。” 严覃看着昨晚紧急送来的植物标本,一丝不苟地提取出浓缩过的液体,纯黑的液体在实验室晃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微光,像是某种华贵的颜料。 他看也没看回来的研究员,一边进行着下一步的萃取,一边随口说道:“那个女孩不是重点,她只是足够幸运罢了。我们需要更多植物的实验数据。“ “也是,叶岩星的人,对这些花草泥土感兴趣也是正常。”研究人员想了下,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能有什么用,“如果这个实验被验证成功,我们也能得到不少奖励吧。” “我们将载入史册。” 第13章 期中测验 作为第一军校的学生,苗翀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可怜。 等待研究院出结果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光,脱去那层华丽名号的外衣,苗翀依旧还是那个需要面对学业的大一新生。 她曾经以为自己所需要面对的不过是熬过这四年生不如死,没想到这才半个学期,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猝死的节奏。 谁能想到,第一军校会丧心病狂到让他们这些新生在半个学期内学完所有基础理论知识,然后就要打包到实训星球检验教学成果呢? 这种毫无公理心的规章制度最终会害到谁? 最后会害到多少人,苗翀不能确定。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些受害人当中绝不会有慕容大小姐这种一看就是优秀毕业生的人。 苗翀也不是自己要那么勤奋的,只不过想到让第一军校承包她一辈子的住宿怪难为情的,总得意思意思学习一下。 这一学习,就是整整半个学期。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体验到星际生活的乐趣,就先被迫体验了星际军校的痛苦。 她明明刚结束高考,即将迎来美好的大学生活,就被扔到这不知道哪个时空的军校重新体验高三的刺激。 所以等到所有课程结束,叶秋站在她的面前,苗翀依旧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抬着那双犹带迷蒙的眼望着叶秋。 叶秋对苗翀这段时间的奋起并不感觉到意外,这也是他们这些平民在这种学校内最常见的状态之一。 即使在同一个年级,他们和那些权贵子弟的知识储备也天差地别。就比如他们的班长慕容,这半学期的课程都已经提前申请了免修,只需要最后和他们一起参加测验就行。 不过再怎么勤奋也要有个限度,叶秋看着萎靡不振的苗翀,敲了敲她的桌子提醒她:“你不会忘了过几天就要测验了吧?” “过几天测验啊。”苗翀努力睁着双眼,迷迷糊糊地重复着叶秋的话,脑袋在宿舍的桌子上一点一点。 昨天她刚通宵复习完所有知识,这才让今天的课堂检测顺利通过,实在没有剩余的脑子思考其他问题了。 考前速通,这是她近几个月来最接近普通大学生活的经历。 “结课后,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期中测验。”叶秋看着这个逐渐软成一团水的家伙,没有半点心软,“如果你不想加入我的队伍,我就找其他人了。” “等等。”苗翀蓦然惊醒,“找其他人”这几个字眼的杀伤力显而易见得强大。她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叶秋,一贯在陌生人面前装模作样的脸上还带着摸不清状况的委屈:“你不想和我一起组队了吗?”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勤奋的拖油瓶了吗? “不是我不想和你组队,”叶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在30分钟内还没选择点下同意组队的申请,我只能随机同意其他人的入队申请了。” 苗翀怔愣地看着她,突然惊醒。 完了,她忘记今天下午就是组队截止的时间了。 她连忙翻出被压在手臂下的光脑,慌慌张张地找出期中测验的组队页面,在队长是叶秋的那一行点下了确认。 “对不起,我忘了。” “知道了。”叶秋点了点头,确认信息无误,看着苗翀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垂下眼转身离开,也没忘记带上宿舍的门。 宿舍再次恢复空无一人的状态,苗翀习以为常地倒在桌子上,放空自己的思绪。 其实这段时间叶秋比以前更加孤僻,也就在她面前稍微好些。 叶秋虽然当上副班长,但与研究院过分亲密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同学的排斥,即使是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慕容班长也对她始终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叶秋与研究院关系亲密又是不争的事实,无法辩解,只能在同学们的排斥下日益沉默。 真要说起来,整个班级她唯一可以组队的人也就只剩下苗翀了。两个战斗系,再加上三个其他系别的同学,正好凑成一个队伍。 也不知道叶秋在哪找的人,但相信以她的能力,再怎样也不会勉为其难为队里寻找能力不匹配的队友。 虽然感觉把压力都给了叶秋似乎有些良心不安,但她真的只是个渣渣呀,能不给队伍添乱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只希望不要再晕倒第三次了,再晕过去她在学校那就说不清了。 应该,没有军校会收一个晕虫的人,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期中测验的那一天,学校依旧大手笔地为他们这些新生空出了临近太空码头的操场,也是他们日后接取任务的地方。 第一军校学分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就是这些军校任务,这也是他们未来的必经之路。只不过这些军校任务一般情况都只允许大二及以上年级的人接取,暂时就没他们这些新生什么事。 不远处,一艘艘星际飞船停留在此。银灰色的涂层含蓄典雅,流畅的线条让它们看上去就像在海洋蛰伏的巨鲸。那副场面看上去庄严肃穆,如果不是那微妙的字样简直就让人有一种面对战场的澎湃心态。 印刷在船身的文字几乎占据了八成空间,为了在太空穿梭时足够显眼,这些字体还使用了自带荧光的涂层。所以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坨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四个大字:保定军校。 看到“保定军校”四个字时,苗翀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同学都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她,一个复习巩固了这个知识点没多久的人终于也可以成为一群本地人的老师:“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名字。” 虽然他们一直第一军校第一军校的叫着,但第一只是排名,这所军校的真实名字其实叫做保定,保国家安定。 虽然这个名字严谨得不像这个军校的风格,但事实胜于雄辩,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名字,并转头不再看向船身。 实在有点辣眼。 伴奏声响起,仪式正式开始。 就在这本该严肃庄重的时候,苗翀看见他们班辅导员走上了台前。 即使天色灰暗,他们班的辅导员依旧是整个人群中最亮的崽。嫩绿色的外套让他看上去就像棵蓬勃生长的青葱小树,即使在台前也展现出盎然生机。 军校的纪律让操场上毫无杂音,也让辅导员的声音传播得更远一些。 “本次期中测验学校更改了规则,考场不再可以自由选择,而是靠各队队长抽取任务地点。” 说话间,他从一块红布下方取出那一看就是为了这次测验准备的电子屏幕垂直立在地面之上,微扬的嘴角怎么看都带了点不怀好意。 这种焉坏的注意,苗翀怀疑就是他们班主任向校长建议的。毕竟从之前那场赌局就可以看出,他们这位班主任,那是没有热闹也要制造热闹来看的乐子人。 果然,一听到这个消息底下一片哗然,即使场面很快安静下来也掩盖不了他们的震惊。 辅导员没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立即开始点名:“我念到名字的队伍依次上前抽取考场。队伍编号,1503。” 一旁指挥系的队列中出来一个人,毫不拖泥带水地上前按下电子屏幕上的按键。 复古造型的电子屏幕闪烁三下,黑色的底图之上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大字:6533星。 这位第一个被选中的队长看着这个数字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有礼貌地向老师道别后回到队列。 从对方的神情看,他们对这个选择很满意。 按照第一军校原本的规则,每组小队可以自由选择进入任何一颗学校提供的实训星球,只要保证最终成绩真实有效即可。 这个真实有效,就有些说法了。 毕竟所有实训星球都是对公众开放的,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里往往会提前安排好引路人方便他们行动。虽然引路人不会出手,但其中可以发挥的作用却也不止一点两点。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次新生中平民势头强劲,学校方面也有心做出改变,这才促成了如今这个随机抽取考场的行动,让所有新生有机会在同一水平线起跑。 但考场毕竟也只有那么几个,总有人会抽中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地方,就比如这位队长。 几轮抽选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有少数几个队伍面不改色。等到所有人都抽选完考场,他们就可以按照码头上的指引来到各自的飞船前。 叶秋抽中的是3522星,一个比较老旧的实训星球。 它的优点在于安全。 作为一颗最早期的实训星球之一,经过那么多年的探索它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暗藏秘密。甚至有人说,那里就连一颗沙子都已经被人挖尽了秘密。 在那颗星球,他们只需要尽可能收集消息就能大概预估出自己的成绩。 所以这里的缺点也很明显。资源有限,竞争压力大,虽然容易拿分,但不容易拿高分,对于卷王叶秋来说这里绝对是下下之选。 苗翀看了眼排队上船的人,默默改口:对于除她以外的所有人,这里都是下下之选。 看着这艘一看就比别人小了快一半的飞船,苗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是这次的考场是由抽签决定,说不定3522星都没有人去。 苗翀看了眼仿佛去度假的自己,再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同学们,为即将被她拖后腿的队友们感到深深的歉疚。 哎,她果然是第一军校里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