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千手我死遁后被迫修罗场》 1、第一章(请看作话) “说起来,虎杖。” 午休时间,伏黑惠突然想起了什么,咽下肉丸子看向同期。 “你是o来着,对吧?” “嗯?是的。为什么突然?” 阳光健气的粉发少年茫然回望,面前摆着和伏黑惠同款的便当盒,连里面的内容物都一般无二。 别误会,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是情侣,而是虎杖悠仁——这个过分居家能干的家伙又做多了便当,所以带来教室分给了他。 因为这种事经常发生,所以伏黑惠已经很能淡而处之。 就是钉崎野蔷薇,每次看到都会露出槽多无口的表情,但酷哥伏黑惠懒得争辩最初是身为beta的她拒绝虎杖的便当,少年才不得不选择身为alpha的他的。 啧,明知道这样更让外人误会,当初就好好给他答应虎杖啊——既然后来认识到虎杖的贤惠之后又后悔了的话。 alpha少年嚼着香糯的米饭和美味的配菜,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着。 不过会突然想到确认同期的性别什么的,其原因并不是又一次分到了超美味的便当,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伏黑惠都把两个同期看做同为a的钢铁女汉子,和无性肌肉大猩猩。 让他突然兴起确认想法的,是野蔷薇离开教室之前,忽然嘟囔的一句“哪来的藤花味,怪好闻的”。 好闻个鬼,明明超让人火大。 ——等等。 ……欸? 来自无法辨识信息素所含情绪的beta的发现,像一记棒槌敲醒了本该更敏锐的alpha。 伏黑惠眼睛睁大些许,不着痕迹的狠狠震撼了。 他联想自己今天见到虎杖就莫名觉得不爽的心情,觉得大概、可能、也许,omega同期之前请假的那两天,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小感冒。 ……于是“同期是需要度过‘那几天’的o”,这个认知就像吹去沙尘的刻字一样,第一次清晰的浮现在了伏黑惠脑子里。 紧随而来的,就是他一直粗心的视而不见,此刻却让他风中凌乱的“理所当然”—— 藤花气味。 “……你已经被标记了吗?” “?是啊?” 突然失踪。 ”……前几天请假是?” “热潮期到了,去老家找他了来着。” 粉发少年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全都承认了,脸上还露出了让伏黑惠起鸡皮疙瘩的傻乎乎笑容,带着一丢丢的甜蜜和羞涩。 “我家那位还留在宫城,离学校挺远的,平时只能电话联系……但那几天就没办法了吧?” “……啊,是啊。” “啊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专门记住热潮期的日子,然后提前请假呢!以前在宫城都是早上起来有了反应,就直接打电话给学校请假…… “啊,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说那个什么交流会快到了来着?我突然回去是不是耽误伏黑你练体术了?感觉你今天微妙的有点不高兴?” “……不,没有。”伏黑惠木着脸,否认了三年级才转学过来的同期的猜测。 他不高兴完全是生理性原因,才不是因为训练的问题。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不过真的不高兴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做便当给你赔罪!” “不,都说了没那回事……” “啊哈哈哈不用客气啦!” 粉发少年揉揉鼻子,小太阳一样灿烂的笑了。 “因为以前每天都能和我家那位在一起,所以便当总会不知不觉做多一份……也就是说,我也很感激伏黑能帮忙解决哦!” “……没事,不用在意。” ——你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黑发少年僵着脸加快了进食速度,只觉得素日美味的便当已经变得无比噎人,而要问为什么噎人…… 这个,大概只有窗外路过的狗能和他感同身受吧。 * 共享了秘密(或许对方也没想隐瞒?)后,伏黑惠明显感觉虎杖向自己提起“我家那位”的频率变高了。 冷漠的伏黑哥一开始选择摆烂,然而摆烂失败。 ——他真的不是好奇跟自己同龄的小伙伴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真的不是。 “他也是a级?” 第二天的任务过后,目送着一点红以万夫莫开之势前去商店街购物,伏黑惠假装不在意的提到。 他知道同期是omega,还是稀有的s级。说来奇怪,伏黑惠平生只认识两位s级omega,其中一个30多了还单着,堪称omega界的老处——咳,奇迹,另一个却是刚分化就被标记,和伴侣相处的蜜里调油。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伏黑惠喟叹。 说回虎杖的事。 将试探说出口后,伏黑惠本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会被肯定,毕竟能和s级o相处和睦——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的alpha,起码要是a级才行。 至于s级a?……那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灭绝动物,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纳入考虑。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向坦诚的同期忽然犹豫起来。 “不会吧?”伏黑惠露出怀疑的神色,“他是b级?” 恕他失礼,但b级a不可能和s级o匹配吧,首先在热潮期的满足度上就不可能合格,这是生理上注定的差距。 平级压制,错级匹配,也就是s级alpha轻易压制s级omega,a级alpha勉强匹配s级omega,这才是世界公认的真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同期被滋润的相当好,伏黑惠并不认为虎杖的伴侣会是b级a。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黑发少年淡了询问的心思,守礼的止住好奇心,“抱歉,是我唐突了。” “也不是啦,我不是不想告诉伏黑,只是……”虎杖悠仁挠了挠脸颊,眼神上飘露出苦恼的神色,“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的性别?” “啊?”伏黑哥睨着他,露出不爽的表情,“你当我的鼻子是死的吗?昨天你回来之后,你家那位恨不得用信息素告诉所有a‘离他远点’,那味道钉崎闻着像花香,我闻着可不是。” “哎?是那样吗?”粉发少年的脸猛地涨红,重点错的摸着脖子,露出软乎乎的傻笑,“那个人、还做过这种事啊……” “……”伏黑惠。 有时光机吗?他要去打死五分钟前的自己。 “——不过我说不知道他的性别是真的啦。” 虎杖很快意识到他对同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放下手重新露出小太阳般的微笑,一根手指放在鼻子下搓了搓。 “因为瑛二是神明嘛!” “……?你说谁?!” 伏黑惠瞳孔一缩,一把抓住同期的衣领,胸前的怀表突然就变得滚烫起来。 2、第二章 虎杖悠仁宫城县的老家附近有一片湖。 那是在附近非常有名的湖泊,常常有人慕名来湖边的亭中赏景。但虎杖悠仁不常靠近那里,顶多就是在上下学的路上远远看一眼。 不过,大约水对所有的人类幼崽都是吸引力max的——在悠仁小时候的夏天,附近邻居家的小孩曾想要结伴去湖里游泳。 他们也邀请了悠仁,只不过爷爷虎杖倭助知道之后,毫不客气的臭骂了他们一顿,还强硬的想把他们关在家里玩。 几个小孩被吓得连连保证不会去了,连跟悠仁打声招呼都来不及便一哄而散。 可是第二天悠仁才知道,他们还是去了。 ——三个小孩,全部淹死。 * 虎杖倭助事后非常自责。 虽然根本没有人把这件事怪在他头上,但善良的老人还是觉得三个小孩的死是自己的错。 没过多久,悠仁就发现,爷爷饭后遛弯的路线改成了绕着那片湖一圈一圈的走,嘴中念念有词,还会立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祈祷,然后向亭下的箱子里扔硬币。 流程有点像新年参拜,但小悠仁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在不是新年的时候,对不是神社的湖泊参拜。 他偷偷问了邻居的叔叔,然后才知道,那个湖泊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有传说湖里住了一位神明,每到梅雨季节,神明大人就会出现,保佑农民的水稻安然无恙。 湖边的小亭子就是为了供奉神明大人修建的,小箱子则叫做“赛钱箱”,当人们想要祈求某件事时,就会双手合十许愿,然后向箱子里扔硬币,当做祈福的奉纳。 “所以神明大人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哈哈哈,没错,只要你诚心许愿就能……嗯?” 附近毕竟刚发生过那样的事,因此当听到小悠仁兴冲冲的问题时,原本笑哈哈逗小孩的邻家叔叔突然警觉,而后赶紧沉下脸,将话头一转,开始讲起种种关于神明的可怕传说来。 说到神明的可怕之处,最有名的当然是“说出真名就会被神隐”。 于是,带着一脑子“湖里的神明最喜欢小孩子”,“被神隐的小朋友会再也见不到爷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不是偏离神明的主题了)的糊涂印象,小悠仁犹豫的跟着爷爷来到湖边,在老人扔过硬币继续去更远的地方遛弯后,他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勇敢的站在了亭下。 我想让死去的朋友们重新活过来。 他虔诚的许了愿,然后掏出从零花钱里匀出的五円硬币,小心地放进了赛钱箱里。 【——那样的愿望可不会实现。】 “……?”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小悠仁茫然四顾,可除了自己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看前面。不是你先对我许愿的么?】 “……??!” 小悠仁震惊的倒退好几步,扭头撒腿就跑。 ——救命!湖里的神明要把他神隐了!! 一路狂奔回家里,爷爷还没有回来。 小悠仁害怕的缩到桌子底下,过了片刻才忽然想起来,他刚才许愿的时候并没有开口。 ……真的是神明啊。 小孩震撼的想着,双手不自觉抱住了头。 * 湖中真的有神明这件事,悠仁不知为何没有告诉虎杖爷爷。 往日波光粼粼的漂亮湖面,现在看起来总显得神秘莫测。悠仁上下学必须经过湖上的拱桥,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将过桥的时间缩短再缩短,每次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湖面上飞快蹿过。 第一次那样做的时候,听见了湖中传来的轻笑。 “被神明注视着”的认知从那时产生,悠仁内心挣扎不已,而后终于有一天,他在人来人往的拱桥上停住脚步,忐忑的望向湖面。 ——您会把我神隐吗? 【不会。】 看不见的神明回答了他,与此同时,他的发丝被风儿轻拂。 【小兔子还是自由自在长大的好,对不对?】 ……我是人类啦! 悠仁双手捂着脑袋在心里反驳,又一次撒腿跑回了家。 不过,神明似乎并不坏。 悠仁翻来覆去的回味着和神明短暂的交流经历,虽然还是有点害怕,却总也按捺不住心底那微弱的好奇与在意。 于是他刻意挑中旁边有人钓鱼的时机来到湖边,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悄悄的问: ——您在吗? 【怎么了,小兔子?】 不要叫别人兔子啊…… 悠仁在心里嘟囔着,然后反应过来神明能听见他的心声,连忙掩饰的掏出一枚硬币,塞进赛钱箱。 ——那个、可以让我的朋友们活过来吗? 【说过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吧。】 神明似乎没有生气,只是很平淡的,有点懒洋洋的阐述着。 悠仁有些失落,但因为对方没有生气,他心里还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想了想,大着胆子试探的问: ——每天都来这里的那个老人是我爷爷,我们两个的硬币加起来,足够让我的朋友活过来嘛? 【……】 神明这次没有说话。 悠仁有点不安了,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钓鱼的爷爷那边挪了挪——对方频频看向他,似乎很是关心的样子。 【你的爷爷可比你明白生命的重量,小兔子。】 飘忽又带着温柔的声音响起,悠仁懵懂的望着湖面,然后脸颊似乎被轻轻贴了贴。 那是像花蜜和冰块一样,甜丝丝的、轻柔又冰凉的触感。 ……欸? 那是、神明的手……吗? 【回去吧。你的爷爷在等你。】 不等悠仁回过神来,紫藤花的香气便在他面前飘散了。 悠仁呆呆的立在湖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天晚上的餐桌上,悠仁问爷爷向神明许了什么愿。 回家后他想了很久,只能不确定的从那句“你的爷爷可比你明白生命的重量”猜出,爷爷可能并不是许了让小伙伴活过来的愿望。 见他询问,虎杖爷爷倒没有隐瞒,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只是祈福而已,祈福。” 老人平静的说着,沧桑的声音有种经历了时光打磨的悠长。 “死去的人是回不过来的,悠仁。你可以伤心,难过,替他们祈祷,但你最终要走出来。” 悠仁看着老人写着伤感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又一次来到湖边,抛下硬币后在心里说: ——我想让爷爷振作起来,不要再因为我的朋友们自责。 【好。】 这一次,湖中的神明答应了他。 * 虎杖爷爷不再去湖边之后,悠仁去的反而勤了。 他没有再向神明许过愿,因为他不想让神明觉得自己去找他,只是为了贪图对方能够实现愿望的力量。 而且,他总觉得万一愿望实现的多了,神秘的神明就会消失。 人是不能贪得无厌的,对吧? 所以悠仁怀着感激的心情,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向神明许愿。 之所以仍然每天都去找神明,只是因为他觉得……每天都只能待在湖里的话,就算是神明大人,肯定也是寂寞的吧? 莫名的在意,让小孩开始在每天上学时向神明问好,放学后也会尽早结束部活,到湖边坐坐,在心里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虽然神明大多数时候不会回应他,但悠仁总感觉他在听。 每当想到这个,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后来,他开始不满足于语言上的陪伴,而是会带一些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去给神明看。 一开始还挺害羞的,因为——那可是神明啊?神明不可能会对人类小鬼的玩具零食之类感兴趣的吧? 不过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的话很容易就会无聊,无聊的话就会坐不住,可悠仁想更长时间的陪在神明身边。 所以纠结几天之后,还是这样做了。 湖中的神明并没有说什么。 悠仁松了口气,开始正大光明的将湖边小凉亭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他在那里玩耍,写作业,和神明(单方面)聊天。 不知不觉,数年过去,男孩长成了白杨一样高挑的少年,和神明相处时也越来越放松自在,有一次,虎杖爷爷有事外出,他甚至拿了自己做的晚餐来吃。 ——然后,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这是什么?】 在吃便当的时候,被搭话了。 悠仁当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神明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他才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慌里慌张的说:“啊?啊、这个吗?这是猪排饭便当……”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则慢慢睁大。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在神明面前说话。 少年忍不住紧张的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才总算松了口气,接着扭回头惊喜开口:“您怎么突然对我说话啦——咦??!” 他被眼前悬空的筷子吓了一跳,待看见一块炸猪排凭空一口口消失后,更是连嘴巴都张成了“o”型。 ——神明、神明大人吃他做的饭啦! 【不好吃。】 然后神明做出了冷酷的评价。 “……”虎杖悠仁,碎裂。 但是。 “……噗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从少年嘴中溢出,他眼睛bulingbuling发着光,伸手去拿空中的筷子:“那等我努力做的好吃之后,再来请您品尝吧!现在就先——” 伸出的手抓到了筷子,以及拿着筷子的一团空气。 悠仁心里莫名一空,视线没有落点的注视着空气,怔怔的唤了一声:“神明大人?” 空气寂静了一秒,而后神明给出了应答: 【怎么了?】 “不……没什么。”悠仁努力扬起笑容,仿佛刚才慌了一瞬的不是自己。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看不见,也无法触碰到的神明,会一直存在于这片湖里吗? 万一……万一神明大人在某一天消失了,那等自己长大之后再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这段记忆只是自己的幻想呢? 这样的担忧出现的同时,“想要和神明有更深的联系”的想法,便不受控制的浮现在了脑海中。 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冒出来的瞬间就会被听到了,悠仁猛地涨红了脸,捏紧便当盒补救般的发出请求,声音不安的越来越小: “那个……!可、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想和神明大人有更深的联系。 这样的渴求在心中愈发明晰,虎杖悠仁咽了咽口水,脑子一热便接着说道: “如、如果您答应不会神隐我的话,我也可以告诉您我叫——” “呼——” 湖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让少年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脸。 片刻的寂静之后,神明不能被旁人听到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可以告诉你。】 “……欸?”虎杖悠仁一愣。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欸——?!”少年惊喜的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清眼前一幕的瞬间怔愣住。 ——世界不知何时化作水与天的交接。 望不到尽头的,澄澈的水面蔓延到天边,纯净到没有一丝涟漪。 他站在水面倒映的云朵上,和水中的自己抵足相接,面颊被一双手轻柔抬起。 那双手是……那双手的主人是……! 少年的瞳孔缓缓放大,里面倒映出神明绝美的影子。 【我是瑛二。】 深蓝眼瞳妖异上挑的神明这样说着,流水一样的鱼尾轻轻摇摆,俯身祝福般亲吻了少年的眉心。 ——谁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现在,神明告诉了你他的名字。作为交换,我需要你……】 不知名的风吹过,吞下神明模糊的呢喃。 3、第三章 说实话。 每当虎杖悠仁后来回忆起那一天的时候,比起铺天盖地的心动,他最先回想起的反而是一瞬间涌上来的后悔…… 当然,后来的他是绝不后悔在那天问了瑛二的名字的,不过耐不住少年时的他很害怕呀。 他记得,那时候傻乎乎的自己甚至想过要不要请神明大人把这段记忆收回去,然后像个渣男一样宣告这件事没发生过。 ——因为真的很可怕不是吗?神明大人没问他要奉纳,也没问他的姓名,就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了! 他对他这么好,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您您您真的要把我神隐了吗?!” 被亲了额头的纯情少年害羞到眼睛都转成了圈圈,面红耳赤语不成句的结巴道。 【神隐?】 神明淡声重复着,挑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没有那个必要。】 他将少年轻轻一推,在逐渐消逝的幻境中声线朦胧的说: 【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在这里求我。】 什、什么意思? 虎杖悠仁迷迷糊糊的陷入昏迷,等他醒来,原本还是橙红的天际已经变黑,远处隐约传来虎杖爷爷的呼唤声。 少年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慌忙收拾了一下便当盒,张嘴就想应一嗓子。 但出声之前,他却忽然看了眼在夜色里变得漆黑的湖,心底隐约滑过一丝不对劲。 ……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为什么他除了神明大人叫瑛二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 “——所以说,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瑛二?” 又是数年之后,再一次回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虎杖悠仁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道。 他们此刻正身处湖边的一块被植被覆盖的大岩石上,借助神力,没有蚊虫敢接近这里,是一块天然避暑胜地。 不过虎杖悠仁并没有多少乘凉的心情。 这么多年,无论他多么努力,关于那一天所能回忆起的也只有自家神明大人叫“瑛二”,以及流水一样美丽却危险的深蓝色鳞片。 鳞片?为什么是鳞片? 虎杖悠仁第无数次满脑袋问号,只能撒娇一样拉长声音,盯着地上的一小瓶水。 没错,一小瓶水。 因为想要让视线有个落点,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去看没有实体的神明、一旦找不到地方就心里发慌,所以虎杖悠仁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虽说近段时间以来,这个方法也不再能让他安心就是了。 【对我越来越不恭敬了。】 软木塞塞着的小玻璃瓶自动跳起来撞了下虎杖的额头,引来他小声的痛呼。 “有什么好恭敬的啊,瑛二你不过是个沉迷赌博的肥羊神明而已,感觉跟什么没用大叔一样……” 已经有了大人模样的少年揉着红红的额头嘟嘟囔囔,眼角的余光看到小瓶子又想撞过来,连忙摆着手求饶:“啊我错了我错了!抱歉抱歉,我应该说瑛二大人是世上最厉害的神明!!” 【对神明大不敬的臭小鬼。】 神明大人本来也没想跟自己的信徒一般见识,凉飕飕的说了一句便放过了他,落在了虎杖悠仁带来的一本书上。 【又在读这种神异志怪的百科全书。】 神明不可思议的读懂了现世的文字,玻璃瓶转了个角度,像是看不见的眼睛望向了身旁的少年。 【你在找什么?最近一直很焦躁的样子。】 “喂,这样直接问太犯规了!我才不会在脑子里想呢!” “成长了”的虎杖悠仁熟练避开神明的陷阱,方法是盯着旁边的报纸思考别的事:“说起来,最近宫城县丢失的牛羊越来越多了,总感觉不怎么太平啊——” 【你在焦躁什么?】 神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丝毫没受到干扰。 虎杖悠仁闭上嘴巴,眼珠到处乱转,大脑里的想法纷杂凌乱。 神明大人试图排除干扰,然而想知道的事没能知道,第一次听闻的事反而知道了一件: 【你爷爷生病了?】 “……” 虎杖悠仁抬手捂脸,抿着唇沉默点头。 【哦。】 神明的声音听起来若有所思。 【这和你焦躁的事情有关?】 “……” 【想看到……我的样子?】 “……” 虎杖悠仁绝望哀嚎:“为什么啊!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能随时随地读别人大脑的神明大人是笨蛋——! 【大不敬!】 一块石头“咚”的砸中了少年,对方惨叫一声,揉着额头委屈巴巴的把自己蜷成一团。 小心思被发现之后,本来也不是什么深沉性子的少年再也憋不住了,哭唧唧的开始倒苦水: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这有错吗?有错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告诉我自己是什么神,不告诉我自己掌管什么,连让我看你一眼都不肯!这太过分了吧!!” 【……】 “瑛二?” 预想之外的沉默引来了少年的不安。 玻璃瓶往回转了个角度,这次似乎是看向了湖面。 【不是不肯给你看。】 “啊?” 【不是不肯给你看,而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看到。】 神明难得耐心的重复了一句,飞起来跳到少年的头顶上。 【不好理解吗?我是神明,你是普通人类,不是咒术师,更不是咒灵,当然不可能看见我。——应该说,从一开始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番话对虎杖悠仁的打击太大了。 “那、那岂不是说,我永远也不可能看见你吗?!” 少年的音量大了起来,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听起来甚至有些恐慌。 【没错。】 偏偏不知人心的神明仍然慢悠悠的,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会突然像其他的人类一样,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虎杖悠仁瞳孔一缩。 头顶的小瓶歪了歪,像是低下头看向了他。 【不要?什么不要?】 少年沉默着,侧脸比石膏更僵硬。 小瓶向另一边歪了歪,有些若有所思。 【哎……不要跟我分开?】 “……太狡猾了啊,瑛二。” 虎杖悠仁受不了似的捂住脸,红晕从指缝间漏出来。 【那么,来许愿吧。】 看不见的神明借助小瓶蹦到他面前,冷淡空灵的语调偏偏散发出可恶的诱惑感。 【想要挽留一位神明的你,到底能付出什么呢?】 “……我才不要。” 虎杖悠仁放下手,眼神闪烁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有些不情愿的撇开了头。 “许愿也没用的,你这个笨蛋神明最狡猾了。” 【又在说大不敬的话。】 神明轻飘飘的说着,明明被信徒这么说的话一般该生气的,但他的语气偏偏听起来饶有兴趣。 【真的不许愿?】 “真的不许愿!” 【好吧。】 少年斩钉截铁的样子似乎让神明有些遗憾。 于是一点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他紧接着提出了新的提案—— 【那要来老样子吗?】 “……我们在吵架诶?!” 虎杖悠仁不可思议的拔高音调,气鼓鼓却忍不住脸红的样子看起来更可口了。 神明决定顺应本心。 【来老样子,然后我会给你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啊、不对!我是说我不要!我才不要让这件事变得像交易一样……喂!瑛二,你在听吗?!” 然而,不管人类少年怎么反对,超级自我的神明大人都对他出于羞耻而发出的拒绝完全无视,玻璃瓶的瓶塞打开,无色的水直接从里面飞出来,回到了湖中。 虎杖悠仁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知道,神明已经回到了无形的状态,此刻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手与眼,他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 少年单手撑住身后的地面,不自觉的摆出随时能跳起来逃跑的姿势,嘴里惊慌的喊道:“你别过来啊!我、我说了现在不要——” 【嘘——】 芬香的风缠绵的吹进耳中。 虎杖悠仁浑身一颤,下一秒便整个人换了个地方,来到了一望无际的熟悉幻境中。 他落入看不见的怀抱,随后是熟悉的、腰肢被抱紧收拢的安心感。 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像缺乏安全感的小狗一样向后蹭着,但这种本能却让少年自我唾弃的僵住,随即别开通红的脸。 【为什么要抗拒?明明你那么喜欢我的拥抱,上次那么晚了都赖在我怀里不愿意离开……这在人类世界里叫什么?肌肤渴求症?】 “啰嗦……!” 反抗不能,也发自心底的不想反抗,粉发少年声音发抖的咬住下唇,让自己不要因为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发出享受又依赖的鼻音。 他的手本能般胡乱摸向身后,试图抓住什么让自己安心的东西,却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只摸到一手空气。 少年僵了僵,下一秒忍不住眼眶一红,只能转而抓起水面上一同转移来幻境的玻璃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在手心。 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含糊的哽咽:“瑛二……” 脸颊被亲吻了。 像是冰凉的花朵一样的吻,带着淡淡的紫藤花香。 【嗯。】 看不见的神明在他耳边安抚着。 【我在呢。】 4、第四章 “要怎样、呜……才能成为‘咒术师’……和‘咒灵’?” 水天一色的领域中,黏人的人类少年闭着眼睛,紧紧抓住想象中的手,脸上滚落的泪被纷飞的花瓣吻去。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所以别想了。】 “怎么这样……”虎杖悠仁发出不堪承受的哭咽,握着小玻璃瓶的手不自觉用力,比普通人大的多的力气直接将其捏碎。 “呜……!”尖锐的痛感传来,少年忍不住发出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鲜血淋漓的手很快被捧住,花瓣一片片帮他清除着手心的碎玻璃。 【怎么这么不小心。】 神明轻描淡写地说着,一阵微风吹过,少年的伤口就已经痊愈,连碎掉的玻璃瓶都恢复了原状。 “……” 虎杖用力收回手,抽抽噎噎的别开脸去不说话。 【生气了?】 冰凉的触感蹭了蹭他发烫的脸颊,虎杖悠仁不舍得将神明推开——他也注定什么都碰不到——最后只能抽着鼻子带着哭腔闹别扭:“我要回去了。” 【……】 神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用研究一样的眼神观察他。 那让虎杖忍不住抬高了音调,再次强调道:“我要回去了!” 【咒术师是上天选中的一群人。他们生下来就有咒力和术式,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存在,比如神明,比如咒灵。】 冷清的声音忽然道出了解释,让虎杖悠仁微微一愣:“生下来就……?” 【没错。所以一直看不见的人以后也会看不见,咒术师不存在后天一说。】 神明这样说着,看不见的手似乎抚上了少年骤然黯淡下来的眼睛。 【除非……】 “除非?!”虎杖悠仁猛地抬起头。 冰凉的触感远离了。 【没什么。很晚了,回去吧。】 幻境消逝,最后传来的是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 虎杖悠仁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岸边,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才缓缓攥紧,低头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可恶……” * 第二天依旧是上学日。 虎杖悠仁没什么精神的走在走廊上,和周围活力四射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青春期的少年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着天,内容从球赛到最近时兴的美甲,从宫城县失踪的动物数突然停止增多到哪个班的谁谁昨晚突然在体育课上分化成了omega。 不过这些话题,对不做美甲、身体强壮不会被绑架、还没分化的虎杖悠仁来说,都没什么吸引力。 唯一一个平日还算感兴趣的球赛,也因为他现在心里有事,被划分到“提不起劲”的那一类了。 更别提晚上还要去看重病的爷爷…… “嘭!” “——没事吧?!” 虎杖悠仁眼疾手快扶住被自己撞到的人,心里微微苦笑:啊,这就是走路想事情的结果啊…… 不过说起来,这里不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中庭吗?旁边的路明明这么宽,为什么会撞到…… 疑惑在少年心中一闪而逝,但他心大的没有多想:“抱歉,你有没有受伤——?!”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诧异的盯着对方抬起头来时露出的横形伤疤,而后连忙移开视线,露出真诚歉意的眼神。 没什么印象的男同学用黑洞洞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很快微笑道:“没事,不用在意。” 说完,他就绕过虎杖离开了。 这件事本该是一件不值得记忆的小插曲。 虎杖悠仁放学后带着便当来到湖边时,已经基本上把这件事忘光了。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以往被大树遮蔽的地方坐下,一阵清风就忽然迎面吹来,莫名的直觉让虎杖下意识露出微笑:“瑛二?今天有炸猪排哦,你是不是闻到了——” 【臭虫。】 极地之冰一样冷萃的神谕传来,让虎杖一下子大惊失色:“哎?臭虫?臭?!我吗——”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从身边刮过,带的虎杖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瑛二?”他扭头惊愕的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又跑到湖边:“瑛二?!你在哪里?!”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唤,近些年已经对他有问必答的神明都没有回话。 那是从幼时开始就习惯了神明的存在的虎杖印象里,神明的第一次【消失】。 “瑛二……”少年心里骤然荡开一片恐慌,手中的便当盒掉落到地上,扭头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那一天,他嘴中呼唤着神明的名字,在附近的街道上一直找到天黑。 失魂落魄的他脑子里塞满了神明的事,接到护士打来的电话时才想起来,他忘了去医院看望爷爷。 少年呆怔了片刻,茫然害怕的内心终于涌现出一丝愧疚,勉强开口道:“抱歉,我这就过去——” “悠仁君,好消息!倭助先生的身体情况突然好转,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 对面带着满满喜悦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欸?” 虎杖悠仁迟钝的发出单音,而后眼底猛地迸射出喜悦,下一秒却又忽然一愣。 【“——然后我会给你惊喜。”】 少年挂了电话,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湖面,突然感觉周围实在太安静了。 自他记事以来,这片湖泊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瑛二?” 少年呆呆的唤着实现了他内心深处愿望的神明。 漆黑的湖泊静默着,没有传来神明的应答。 * “……后来呢?” 步行回学校的路上,伏黑惠忍不住这样问。 “虽说那时候的你以为神明实现你的愿望后消失了,但联系现在就能知道,那之后你们肯定重逢了吧。是怎么重逢的?” “嗯……” 手里托着一盒章鱼小丸子,身上丝毫看不出经历了那种事该有的绝望的少年眨眨眼,笑嘻嘻的反问道: “总是我说也太不公平了吧?伏黑也说啊!你和那个也叫瑛二的人的故事!” “啊……”伏黑惠摸了摸脖子,眼帘微垂,“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那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黯然,“我们只相处过时间很短的半天。” 虎杖看了他一会儿,唇角慢慢牵起微笑:“伏黑也很喜欢他吧,那位瑛二先生。” “也没有很喜欢。”伏黑惠伸手抓住胸前挂着的某物,有点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声音低的像是嘟囔,“只是觉得他有点像……” “啊?什么?”虎杖没听清的凑近了些。 “……没什么。”伏黑惠的声音急躁的变粗,伸手一把将他推远,“总之我跟那个人就是简单的,小时候被带出去玩过一趟的经历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哎——怎么这样!太狡猾了吧伏黑!我这边可是说的超详细的!” “你那只是在秀恩爱吧!我这边的事说完了,该你继续了。” “嘁,伏黑小气鬼……” “揍你哦?” 少年们打打闹闹的走在路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逼近。 而当他们注意到的时候…… 已经,再也改变不了已经改变的命运了。 * 【记录 20xx年7月21日,东京高专校外数公里处 出现未登录的两头特级咒灵 2名高专三年级学生受到袭击 其中1名,重伤 另1名,被强制喂下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成为“容器” 被判处死刑 即日行刑】 5、第五章 在高专的两名三年级生受到袭击的同时。 宫城县,北上川上游。 “——啪嗒。”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岸边的碎石上。 “这里就是河床最宽广的地方……” 夜幕之中,高大的身影轻声呢喃着,双手插兜慢慢走向湍急的大河。 嗯。 ——找到了。 莹润的嘴唇勾起弧度,男人往前跳了一步站(飞)到河面上,朗声开口道:“阿喽哈?有怪物在嘛~这里是麻辣教师gojo的深夜来访呦~” 没有回应。 天地间回荡着大河浩浩荡荡的流水声,男人的声音如涟漪般一圈圈荡开,又被漆黑的河水尽数吸收。 “唔,果然没这么简单啊。” 被无视的男人丝毫没有尴尬的情绪,摸着下巴感慨了一句。 “那么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呢……”他开始语调愉悦的自言自语,抬手慢慢将眼罩整个拿了下来。 天上的阴云在此刻缓缓飘散开。 纯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在宽阔看不到边的河面上镀上一条又一条波动的银纹,也照亮了男人洒满碎冰般绝美的蓝瞳。 “……原来如此。” 他盯着河面看了一会儿,唇角挑起了然的弧度,背过身随意将眼罩甩开,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带着期待的笑容欣然向后倒去—— 跌入另一个瑰丽的世界。 五条悟睁开眼睛,感受着红光洒进眼底,眼前骤然出现一个看不到边界的幻境。 巨大的,血色的瀑布在远处轰然坠落,冲刷着下面狰狞的山羊骷髅。 他立在血河之上,头顶是一株挂满串状花序的紫藤花树,树冠高耸入云,树干古朴深黑,而那些蜿蜒虬曲的树根,则深深的扎根在山一般的尸骸之中。 这是一株被生物供养着的树。 这是一个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 “紫藤花啊……” 五条悟唇边笑意微敛,注视着盘踞在树根上的某个身影,苍天之瞳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寒光,“这可真是让人不快的……有品位。” 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动。 在五条悟的注视下,那个披散着流光般水蓝长发的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了一张被半脸面具遮盖的脸。 【哦呀,有客人。】 虚空中传来磁性含笑的声音。 能交流? 而且,声音……好耳熟。 五条悟顿了顿,很快驱散开那一丁点奇怪的熟悉感,跳上树根缓步走向高处的人。 话说,这个咒灵,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有着白雪般纯净发色的男人按住加速了几拍的心口,有点不悦的抿唇,感觉体温正在缓慢升高。 啊……是空气中那股带着血味的紫藤花香气的原因吧。 嘁,这家伙原来是这种下三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五条悟放下捂着心口的手,晃了晃稍显混沌的脑袋,冷淡开口道: “宫城县近些年陆续有不少动物失踪,近一年失踪数更是达到三百头以上。经过调查,它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无一例外全部是北上川附近。” “——现在看来,吃掉了它们的就是你吧?” 男人不怎么当回事的看了眼咒灵振翅欲飞般的妖冶蝴蝶面具,随后将视线一一掠过他有着黑色竖瞳的眼睛,他遍布大半张脸的血纹,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华美和服,和他和服之下延伸出的…… 冰冷的,长长的蛇尾。 蛇……是从人类对蛇的憎恶中诞生的咒灵吗?但仅凭对生物的憎恶,咒力的威圧感就能达到这个程度,又实在说不通…… 【是呢……虽说咒灵只吃动物很逊,但‘那家伙’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对人类动手,我也没办法呀。】 ——有着云上仙人般回音效果的惊艳嗓音,在耳边带着笑意响起。 远处的咒灵不知何时来到了沉思的男人身边,凉而柔软的尾巴一圈圈缠在他身上,漂亮的头颅凑到了他耳边—— 【初次见面,我是罔象。用你们咒术师的话说,我应该是一只……嗯,特级过咒怨灵?】 五条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破天荒的绷紧了全身,漂亮的面庞露出了极为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端倪。 他不是在震惊咒灵的速度,也不是在震惊对方短短几句话就表现出的、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极高理性,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都不值得他惊奇,他不敢置信的只是这家伙……这家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碰得到自己?! 最强咒术师的眼睛紧紧盯住绑缚在自己身上的好几圈蛇尾,目光犀利到仿佛能将它戳出洞来。 【刚才就想说了,能不能不要这样盯着我的尾巴?】 冰凉的吐息从耳后传来,五条悟反感的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用六眼仔细看看这个居然能突破他的无下限的咒灵,后颈敏感发烫的腺体就陡然传来酥麻的舔舐感。 一根细细的尾巴尖在他突然的颤抖中缓缓伸进他的衣下,蛇腹柔软的鳞片在滚烫的肌肤上喜爱的滑过—— 【因为对蛇来说……喜欢对方的尾巴,就是在向对方索求欢爱哦?】 6、第六章 “轰隆隆——!!” 黑红色的咒力在河面上炸开,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哈哈哈,你在生气?你是在生气吧?呐,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咆哮的河面上,人身蛇尾的咒灵如履平地般立在一处,张开双臂发出狂放的大笑。 【你明明是个没被标记的omega,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我呢?我会好好标记你,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的哦?】 “——闭嘴。” 白发男人的蓝瞳恫然瞪大,面无表情的样子偏偏能让人感到他磅礴的盛怒,指尖的咒力像不要命一样飞向胆敢碰他的咒灵。 罔象。 注视着半人半蛇的咒灵甩动尾巴将他的招式打散,五条悟燃烧着冰冷怒火的心中,一遍遍的咀嚼着咒灵自我介绍时说出的名字。 在霓虹神话中,罔象是水.神.的.名.字。 在相关文献记载中,罔象水神常常以鳄、龟、蛇等形象出现,因为霓虹的主要栽培作物是离不开水的水稻,所以罔象水神也常常被视作田神,每到插秧季节都会被人们祭祀,祈祷顺利与丰收,是一位普及度很高、受众多人信仰的神明。 如果这个咒灵说的是真的——不,能这么轻易地躲过他的「苍」与「赫」,还有缠绕在对方身上的那种连六眼都看不透的【混沌感】——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了! 为什么水神会堕落为诅咒?神堕自古以来就不是小事,如果不能帮对方化解怨恨,导致水神暴走的话——霓虹周边可全是水!! 最强咒术师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些,攻击的节奏也变得平缓起来,六眼静静地观察着从一开始就没有表露出多少攻击欲望的堕神。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水神能碰到他? 五条悟“神之子”的外号不是白叫的,他的先祖是天神菅原道真,某种意义上,他的「无下限」是真正带有神性的术式,即便是神明也不可能轻易穿透它。 那为什么水神是例外? 从以前到现在,能够直接无视「无下限」触碰他的,明明有且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绝美的苍天之瞳无声放大了。 五条悟浑身僵硬的停下攻击,神色怔忡的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那抹蓝色的身影。 以蓝色为代表色,耳熟的声音,生得领域内的紫藤花。 还有,被身为天神的菅原道真的后代,所诅咒…… “难道说……” 五条悟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双眼不知不觉睁大,眼底透出破碎的希冀。 他紧盯着远处那个徜徉在风浪中的身影,蓦地双手握紧,在眨眼间瞬移到对方面前,伸手就要去摘对方的面具。 像。太像了。 近距离对视下,五条悟看着蛇形咒灵那双熟悉到刻入他灵魂的深蓝眼睛,近乎恍惚的这样想着。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注意到自己第一眼看到咒灵时,所察觉到的那种不对劲是什么—— 他看不见罔象的灵魂。 是因为被他诅咒了,所以灵魂不想被他看见吗? “啪”的一声,伸出去的手被握住了手腕。 心绪动摇的五条悟一愣,下一秒,难以置信的巨力传来,他被狠狠压入河水中,全身被蛇类粗壮的身体缠住,高专校服和衬衫“撕拉”一声碎成了几片,眨眼就被河水冲得不见踪影。 ……欸? 并没有反抗的五条悟怔住了。 漆黑的水面之下,白发最强轻轻吐出几个小气泡,看着头顶那双野兽般有着竖瞳的,充斥着某种他还不了解的炙热的眼睛,白皙的耳根慢慢涨红。 啊,对了。 在许多神话里面,蛇……好像是情.欲的化身来着? * 头顶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闭着眼睛心脏狂跳的五条悟一愣,睁开眼睛朝头顶看去,冷不丁看到一个发着光的小长方体。 最强咒术师甚至是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那个,好像是他的手机。 “……”五条悟。 ——不是吧?为什么变成了咒灵还能知道他来了工作啊?!而且你都已经是咒灵了,给他不要大意的无视那个继续啊喂!! 已经是大魔法师的空虚老处o垮起个小猫批脸,游到河面上一把抓住手机,像盯着仇人一样杀意凛然的盯着它。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手机质量这么好? 决定了,下次就换个超级便宜货!! 最强咒术师黑着脸接通了电话,威胁感满满的压着嗓子说:“伊地知,你最好是有必须由我去处理的大事——” 电话那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五条悟愣了愣,脸色“唰”的变了:“你说谁?惠和悠仁?!” 白发男人匆匆忙忙地上了岸,转身对河面喊了句“我马上回来看你!”就消失了。 他不知道,此刻在生得领域中,人身蛇尾的特级咒灵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极具魅惑力的俊美面庞。 他闭着眼睛聆听着什么,好半晌,才勾起了一抹不无恶意的笑: 【原来那就是害我们沦落到这副惨样的罪魁祸首啊。啊哈哈,第一个遇到他的是我真是太好了呢。】 【……】 大脑内的另一个声音说了句什么,引来特级咒灵恶趣味十足的邪气微笑。 【总之五条悟就交给我吧,只有我才能让他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比起这个,不去看看悠仁酱吗?】 人身蛇尾的咒灵弯起眼睛,愉悦的唤道: 【——罔象?】 空气寂静了一秒。 一秒后,男人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左眼旁呈放射状分布的血纹一点点融入肌肤中,眼尾则逐渐妖异上挑,末端微微带出一抹淡红的艳色。 他身下的蛇尾一点点缩短,鱼儿特有的尾鳍转而出现,长发掩映下的耳朵也变成了又尖又细的精灵耳。 神色淡漠的神明缓缓睁开与人类无异的双眼,抬手将长长的发丝绑起,挥手间,血红的生得领域便成了水天一色的澄澈神域。 他从水面上一跃而下,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 虎杖悠仁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自己以为瑛二抛弃了他的那段日子,体验到了与那段日子如出一辙的绝望。 在他的爷爷病情好转的那天,他的神明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消失不见,从那之后,“虎杖悠仁”这个个体,便再没有了感情上的寄托。 虎杖悠仁和梦中的自己重合,他想起自己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日一个人在湖边游荡,无数次尝试着呼唤神明,却再也没能得到应答。 直到那一天。 那天他照旧在爷爷睡着之后一个人离开家,来到漆黑的湖边蜷缩起来,望着湖面自言自语。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已经高三,说着身边的同学都分化了但自己还没有,说着将来不想读大学想做消防员,说着虎杖爷爷如今有多老当益壮…… 渐渐的,少年孤独的低语停了下来,望着死寂的湖面愣愣的发着怔。 “……呐,瑛二。” 某一刻,他忽然抓紧自己的衣服,像是终于在那一瞬接受了现实一样,轻声开口道: “你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 黑暗的湖边一片死寂,没有神明回答人类少年的问题。 “呵……” 仿佛心底长久以来深埋着的痛苦,在那一瞬间猛地爆发了出来。 虎杖悠仁嘴唇颤抖着发出自嘲般的笑声,在一阵燥热中揪住胸口的衣服,将头埋在膝盖里一下子红了眼眶。 【“——你在焦躁什么?”】 是啊,他就是在焦躁啊,笨蛋神明。 你那么不懂人心,那么没心没肺,就算能听见心声,又怎么会懂他有多害怕? 看不见喜欢的人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听不见你的声音,相拥的时候连你的手都碰不到,你在想什么也完全搞不清楚。 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神明突然就决定离开。 还是说,他做了什么让神明误会的举动?可就算是那样,离开的时候起码也要把原因告诉他啊! 笨蛋神明。 笨蛋……笨蛋! 虎杖抹了把哭到滚烫的眼眶,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压抑的啜泣声。 他在凉风习习的夜里哭得浑身燥热,到最后,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的他总算精疲力竭的停了下来,在久久地看了一会儿湖面之后,疲惫的起身想要离开。 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平衡。 一脚踩空往湖里倒的时候,虎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想去寻求支撑。 但是,这里哪里会有什么支撑呢? 分别的时日里无数次发出呼唤,却什么回应也得不到的绝望感忽然涌上心头,虎杖悠仁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认命的往湖里倒去。 回去要被爷爷骂了。 他甚至有些麻木的这样想着。 就在那时。 【——今晚蹦不动了么,小兔子?】 身体忽然落入了一个熟悉到令他颤栗的怀抱。 虎杖悠仁完全怔愣住,被抱着重新站稳了才回过神来,脑袋猛地抬起,手也惊慌又不敢置信的伸出去,像是拼尽全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瑛二……?瑛二?!” 【嗯,我在。】 应答声传来,伸出去的手却什么都没能抓住,身边依旧只有一片空气。 唯有环在腰上的压迫感,告诉虎杖悠仁他不是在做梦。 ……他回来了。 瑛二、他的神明,真的回来了。 “……” 名为“思念”的情绪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粉发少年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他猛地捂住眼睛,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大哭道:“我要看见你!!” 【?说什么傻话,不是说了你看不见我……不,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哭——】 “瑛二这个笨蛋神明!!笨蛋笨蛋笨蛋——!!” 实在没想到对方到现在还在说最让他伤心的事,而且完全一副对他的爆发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瞬间更崩溃了的虎杖悠仁情绪彻底失控了。 他蹲下身把脸埋到膝盖里,在铺天盖地的委屈感中嚎啕大哭起来,不管旁边的神明说什么都不肯再抬头,哭嚎的声音简直令人闻之落泪,最后一不小心就顺着“笨蛋”说出了心声: “我喜欢你啊!笨蛋!!喜欢到可以跟着你走,可以被你神隐,可以为了能看见你做任何事!!你到底懂不懂啊,大笨蛋——!!” 【……】 神明大人不说话了。 虎杖悠仁被吓得打了个哭嗝,慌忙抬头看向身边:“瑛……”二? 如花瓣一样的吻落在眼睑上,轻轻含去苦咸的泪水。 虎杖悠仁的眼睫颤抖着,他咬住嘴唇,眼泪掉的更凶了,连声音都抽噎到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那个、时候,为什么要丢下我离开……!” 【小兔子——】 “别叫我小兔子!我有名字,我叫虎杖悠仁!!” 情绪异常激动的少年爆发出怒吼,胡乱又愤怒的狠狠一挥眼前的空气。 “告诉你也无所谓,因为我不怕被你神隐!听见了吗,我不怕!!” 【小兔……悠仁,你先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说神隐的时候——】 “你就是个混蛋!一言不发就丢下了我的大混蛋——唔?!” 一股大力忽然从身侧传来,眼前猛地一花,便到了阔别许久的幻境里。 虎杖悠仁被推倒在水面上,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蓝天,感觉到唇上传来令他心动如擂鼓的温软。 他被按在镜子一样的水面上,与自己的神明接吻,但是这个吻未免太过不同寻常,因为仅仅只是被舔了一下舌尖,他就浑身颤抖个不停,喉咙里发出丢脸的、让人羞耻的呜咽声,连身体都……都……!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吻毕,虎杖悠仁头晕脑胀的喘着粗气,泪眼模糊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啊勒……?我、哈啊……我是不是……发烧了……” 【你分化了。】 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虎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抹去了他的泪,动作温柔的让他心颤。 【大概这就是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的原因。悠仁,你在度过自己的第一次热潮期。】 “热潮期……”虎杖悠仁恍恍惚惚的重复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我是omega?” 【没错……】 “等等、不对!别想打岔!!” 没等瑛二回答,少年就猛地回过神,表情重新凶恶起来,顶着红扑扑的脸、瞪大水汪汪的眼睛,强撑起沉重的身子坐起身。 他晕头涨脑的嗅着空气中馥郁的紫藤花香,嘴里不依不饶的嚷嚷着: “我、我可还没原谅你……!” 【……唉。】 神明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 神志不清的虎杖并没有注意到这声轻叹。少年哈哈的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连脑浆都快被紫藤花的味道浸透了,但他仍然在尽力想要得到一个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想要一个承诺…… 【悠仁。】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后颈,按着陌生的腺体一下下转着圈。 触电般的酥麻感传来,虎杖几乎是抽搐着缩成一团,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呜、什、什么……?不要……别、” 【悠仁。】 神明又唤了他一声,这次声音就在他耳边。 【那天离开你的原因,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不过现在,你要先回答我——】 【刚才说的,就算被神隐也没关系,无论做什么都想和我在一起的话,是真的么?】 头顶传来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虎杖却仿佛看到了一双深蓝的眼睛,像深海一样有着令人安心的深邃。 他恍惚的看了几秒,才敛眉沉静了表情,一边凭感觉吻了上去,一边低声说:“当然是真的。” 空中似乎传来谁的低笑,头顶也仿佛搭上了一只手。 有看不见的力量流入他的大脑,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某种特殊的、无法逆转的改造。 【那么——】 【这个多年前便定下的,告诉了你名字的报酬,神明确实收到了,虎杖悠仁。】 仿佛一直萦绕在眼前的迷雾忽然被拨开。 虎杖悠仁猛地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大眼睛,缩小的棕色瞳孔中第一次清晰的映入了爱人的身影。 ——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面庞啊。 像精灵一样圣洁而空灵,又像妖精一样妖异而俊美。 而且,他居然还是一条人鱼…… 是人鱼啊喂!!他喜欢的人……不是,神居然是一条人鱼!! “……瑛二?” 少年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的轻唤出声,抬手小心翼翼的想要去碰触神明的脸颊。 ——没关系吧?不会玷污了这张脸吧? 【说什么傻话。】 神明好笑的反驳了他的心声,唇角轻勾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看得虎杖心口怦怦直跳,身体更是传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唔……”迎上神明看过来的眼神,少年的脸“嘭”一声红成了大番茄,鼻尖更是嗅到了清爽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等等,橘子汽水?! 【现在才发现么?真够笨的。】 终于得以被看见的爱人俯身再次亲吻了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调笑感,眼神却很是温柔。 【我不会再走了,悠仁。】 “……” 虎杖悠仁鼻子一酸,突然便落下了泪来。 但是这次不是委屈和不安的泪水,而是无比喜悦的,带着心愿终于被实现的满足感。 “瑛二。” 刚刚分化成功的omege紧紧搂住了自己的神明,一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边平静又认真地说: “我想请你标记我。” 虽然不知道神明是否也有abo性别,但如果是瑛二的话,肯定是办得到的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神明完全没有流露出自己无法标记他的意思,只是低头摸着他的发顶,轻声询问他: 【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 虎杖悠仁斩钉截铁的说着,主动抬头去吻他,在亲密相交的唇舌间低喘着颤抖道:“你给了我咒力对吧?那么我会努力的追上你……让你再也不会寂寞。” 寂寞啊。 已经成为神明的瑛二微微垂眸,在心里轻叹一声,扣住他的左手将他按在了水中。 神明与人类的身影逐渐交叠。 纯粹美丽的幻境中,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安心感和神明犯规的读心技能,让一切秘密消隐无形。 除了少年唇齿间因亲吻而泄出的低喘和啜泣,时不时还有神谕一句句传来—— 【那天你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只恶心的脑子。我追了上去,发现它身后牵扯了不止一个阴谋,为了你和其他一些人的安全,我不得不逗留在外解决那些阴谋,这才耽误了时间。】 【我这样说,你能原谅我了么?】 “呜……” 【啊哈哈,感谢。……嗯,我知道了,以后出门会告诉你的。】 “什……这、这个……!” 【这个?这个是我操纵的水流,毕竟我是水神啊。——没说过?那你现在知道了……】 “……” 神明身上很好闻,有很清香的紫藤花的味道。 神明的人鱼线非常性感,手很大很有力,兴奋的时候鳞片会发亮。 神明的尾鳍像纱一样漂亮又柔软,裹住小腿的感觉很让人着迷。 神明的精灵耳朵很软,摸上去的时候会被告知“只有配偶才可以摸”…… ——被神明标记的过程无比甜蜜。 虎杖悠仁不自觉的牵起微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这个先苦后甜的梦境中醒来,一抬头,便对上了班主任难得板着的脸。 “悠仁,你被判处死刑了。” 白发男人看着他,这样缓慢又严肃的说。 “……”虎杖悠仁。 “那个,老师……你要不先穿件上衣?” 7、一些观影后续(上) #与正文无关# #出场人物截止上部# * 一回生二回熟。 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曾来过一次的影厅时,降谷零暗暗叹了口气,和右手边的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的抬头打量四周。 占据整面墙的大屏幕上还是写着第一次来时见过的那几条规则,但观众的人数,以及座位的布置却不同了。 最明显的就是,和千手瑛二同一世界的人,这次一个都没有来。影厅里只有他们这些异世界的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比起第一次,自由度可以说高了不少。 “哼。” 一声冷哼突然传入耳中。 “上次因为座位的限制没能看清楚,但这次应该没错了——你果然没死,苏格兰。” 听了这话,诸伏景光沉静的气势不变,转眼对上身后的琴酒毒辣的眼神。 “没错,我没死,瑛二救了我。” 他仗着观影空间内禁止武力的规则,理直气壮的朝琴酒挑眉。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个,实际上还在监狱里的你也什么都做不到吧?” “呵……谁知道呢。” 琴酒意义不明的冷笑着,幽深的绿眸却不怀好意的盯着降谷零。 ——上一次,他便知道对方是卧底了。 “苏格兰,看屏幕。” 一直无视琴酒的降谷零突然出声提醒,诸伏景光最后瞄了眼银发男人,顺着他的话抬头。 “……此次观影仅限对世界之子有爱慕之情者参与?” 前卧底一脸古怪的念出屏幕上新增的语句,下意识和降谷零一起看向旁边。 “松田?”降谷零难以置信的出声。 松田阵平抿抿唇,避开他们震惊的视线,将一切情绪隐藏在了墨镜后。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条新增的说明。 琴酒脸色难看的抽出一根烟点燃,身上冒出杀气;赤井秀一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独自站着;中原中也冲太宰治冷哼一声,后者索然无味的瞥了他一眼,又无动于衷的收回视线;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则根本不想搭理对方,直接相看两厌的往反方向扭头。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一个自成一国的白发青年,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中原中也无意中和不死川实弥对上视线,有些诧异的挑眉:“上次你们那边的人不是挺多的吗?”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尤其听者是他们这些对瑛二的魅力再了解不过的人,自然一下子就能听出他在讶异什么。 不死川实弥扫了他一眼,又冷淡的扫视了一遍其他人,发现每个世界都存在至少两个观影者。 其实他的世界本来应该有三个的,但是和上次不同,这次来这里的明显都是生者。 所以…… 脾气火爆却长相清冷出尘的青年眯了眯眼,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忽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音,抱胸理所当然的说:“这很明显吧。”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神色平静的勾唇。 “因为他只有我一个。” “……” 其他人或多或少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前方的大屏幕亮了起来,打破了空间内古怪的气氛,也让各怀心思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放到了上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顾不上追究松田阵平的隐瞒了,他们的目光追逐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不受控制的泛着酸涩。 距离上一次见到瑛二,已经过去多久了? 忘记一个人,最先开始忘记的就是他的声音。 瑛二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嘀嗒。” 遥远水面之上,看不清面容的蓝发青年微微一动,脚下泛起阵阵涟漪。 “生得领域……”】 仿佛全方位环绕的低喃声传来,众人凝视着屏幕上那个人的身影逐渐放大,随后,画面突兀切换,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深蓝眼瞳就那样出现在屏幕中。 一瞬间,空间内落针可闻,思念、苦涩、悲伤、埋怨等等情绪混合着在空气中涌动,让气氛一阵压抑。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为【千手瑛二】的人望着他们。 虽然五官上有细微差别,年纪也更为年轻,但他们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那就是瑛二。 他有着【瑛二】独有的眼神,更有着他们之间相处的全部记忆。 “……看来是要衔接上次的时间点。” 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转眼看向五条悟,绿眸微微暗沉。 “既然连生得领域都有了,那也就是说,你这家伙真的……?” “看来是这样呢。”五条悟拽下眼罩露出苍天之瞳,不知是喜是怒的看着屏幕上的瑛二,嘴中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 他们两个自顾自的打着哑谜,让其他人很是摸不着头脑,但众人还记得上次千手扉间说瑛二还有一片灵魂被困在了咒术师世界,所以屏幕上的瑛二这是……遇到咒术师世界的自己了? 很快,屏幕就给出了答案。 【(这个咒力反应……毫无疑问是‘我’。) 千手瑛二蹲下身蘸了蘸澄澈的湖水,透明气泡同步展示出他的心声,青年清冽的嗓音则低沉的念出里面的字句。 (原来如此。真的变成诅咒了啊。) 他感到苦恼似的叹了口气,收回手捻了捻指尖的水,眉头慢慢皱起。 (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状态……一半是诅咒,另一半是……?) “……啧。五条悟那个白痴。”】 瞬间受到众人瞩目的五条悟:“……看我干什么?要不是我诅咒了他,他肯定死遁完就头也不回的丢下我们走了!” 炸毛的白毛猫猫指着屏幕骂骂咧咧:“还敢骂我白痴?你才是超级大白痴!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掌控不了身穿能力!!” “……虽然那个轻浮的家伙很惹人厌,但要是这个诅咒能起效,那倒还不赖。” 松田阵平突然说了一句。 五条悟怒目而视:“喂那边!你说谁轻浮呢!” 松田阵平嘁了一声,懒得搭理他,同时也装作没有看见两位好友复杂的眼神,顾自朝屏幕抬了抬下巴。 “继续看吧,事情倒是跟那家伙想的一样。”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他的提议。 屏幕上,千手瑛二的第一次穿越确实像五条悟说的那样,极不稳定,且不受瑛二本人的控制。 【仿佛只是一眨眼间,千手瑛二就再次回到了木叶村的街道上。 别说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接触、进而拿回灵魂了,他连走动都没能走动一步,只是姑且弄清了自己最后一片灵魂的状态。 “嗯……不过……” 蓝发青年拍拍手站起身,神色有些微妙的摸摸下巴。 “不考虑那片灵魂的事,要是每次穿越都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那我倒可以接受……”】 “呵。” 听了这话,有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恨恨磨牙。 ——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是说要是穿越的时间太长、不小心跟他们重逢了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吧! 现在知道心虚了?晚了!! 只要再遇到你,就绝对不会把你放跑!! 千手瑛二对自己的爱慕者们的决心一无所知。 那天的穿越好似昙花一现,跳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后,就在他的生活中彻底销声匿迹了,完全不知道体会一下屏幕前的人们的心情。 瑛二本人当然对安静如鸡的能力乐见其成,在屏幕上成天笑哈哈的,就是观影者们难免觉得有些苦涩。 ……这个人,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挂念他们,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吗? 他到底有多狠心…… 然而,不管他们在这边怎么想,忍者【千手瑛二】的生活仍在不受影响的继续。 ——那是他们不曾了解过的,真正的瑛二。 * 【“你在干嘛?”】 不客气的质问声响起。 众人并不意外的看到一个眼熟的银发青年出现在屏幕上——旗木卡卡西,从小和瑛二一起长大、某种程度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在他们都失去了瑛二的现在,依旧能日日陪伴在瑛二身边的人。 “真让人羡慕……” 不知是谁低喃了一声。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凝视着那个他们之中最幸运的家伙,瞪着死鱼眼一手刀敲上千手瑛二的头。 【“啊疼!你干什么啊卡卡西!” 蓝发青年吃痛的捂住脑袋,回头不满的瞪着发小,手里擎着的太刀差点没杵进对方的眼睛。 旗木卡卡西眼疾手快把刀尖拨到一边,表情也因此更臭了。 “是我先问的你!好不容易打好的新刀,你不好好收起来,拿在手里玩什么呢?” “我才没有玩!我只是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没完成而已!” “哪还有什么没完成?不是都开过刃——” “它还没变色啊!” 千手瑛二理直气壮的喊道。 空气寂静了三秒。 三秒后。 “……啊,对哈,普通的刀好像是不能变色的……啊哈,啊哈哈哈……” 迎着发小宛如看智障的嫌弃眼神,千手瑛二装傻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不得不摸摸鼻子,灰溜溜的把寒亮的钢刃归鞘。 “白痴。”旗木卡卡西毫不留情的做出评价。 瑛二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反常的没有跳起来抗议,而是将崭新的太刀横放在膝盖上,托着腮发愁的叹了口气。 旗木卡卡西眉梢微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觉得刀会变色?” “不为什么。我傻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在别的世界,用过那样的刀?” “……卡卡西,太聪明可是会惹人烦的。” 旗木卡卡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傻子反而更无法接近你吧。” 瑛二一愣:“卡卡西……” “行了,别打岔。” 难得直球的银发青年扭开脸,过了几秒才重新转回来,唯一露出的右眼认真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 千手瑛二苦笑了一声。 “大概是后遗症吧。” 他这样说着,有些迟疑的抬手,盖住了卡卡西的眼睛,看着他银白的发丝微微出神。 (是只有用遗忘才能治好的……后遗症。)】 8、第八章 东京都郊外,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你看起来完全不着急呢,悠仁。” 白发男人穿上衬衣,一边系扣子一边笑嘻嘻的说。 在他对面,虎杖悠仁活动着被解开的手腕,闻言吐槽道: “还不是老师,明明上一秒还在说‘你被判处死刑了’,下一秒就嘿啦嘿啦的笑着说是开玩笑,这让人怎么紧张的起来啊。” “不不,死刑是真的哦!不过人家是咒术界名副其实的老大,所以一赶到就唰唰的让吵着要处死你的老橘子闭嘴啦!” 没正形的老师咧着大白牙,两根手指得意洋洋的转着圈。 “哦!原来是这样吗!”虎杖睁大眼睛,立刻端正态度严肃鞠躬:“那老师,非常感谢你!” 关于自家老师是所谓咒术界老大这件事,刚成为咒术师还没两个月的虎杖只是粗略有个印象。 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眼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老师,在如今的咒术界到底拥有怎样令人恐惧的名声。 就连伏黑惠,在五条悟面前也不怎么放得开,毕竟—— 他可是那个“靠杀戮和恐怖掌控人心的五条悟”啊。 如果虎杖向夜蛾正道或者夏油杰这种见证了一切的人打听就会知道,为了统治咒术界,五条悟到底做出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事。 十三年前,十八岁的五条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之后的十三年里,他从无到有的学习掌控人心、构建势力的方法,一步步将整个咒术界纳入了掌心之中。 原本的高层们,归顺他的被他用利益和把柄拴住,妄图反抗的则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冷酷杀死。 反正真正干活的也不是这些人,死十个八个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五条悟的原话。 一开始这种统治方法当然受到了反抗和抵制,但在五条悟接连创造了几起震惊整个咒术界的残杀事件,并且不定期在深夜到反对者们的枕边“拜访”他们后,就再也没人敢反抗他了。 咒术界,成为了这个用恐怖作为武器的男人的一言堂。 所有人都惧怕他,怨恨他,远离他。就连被他说服之后一直在帮他的挚友夏油杰,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如今的五条悟。 似乎从十三年前和伏黑甚尔一战开始,五条悟就整个人都变了。 他做到了那时候流着泪说的“统治咒术界”,但曾经了解他的人却觉得他早已把心丢了,真正的他已经不存在于那具躯壳里。 他那双绝美的苍天之瞳,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他耐下性子做这些完全不像五条悟会做的事,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哦不,或许有一个人是知道的,但那个人已经久不曾出现在人前,就连他的亲儿子也说不上来他的行踪。 ——当然,这些事情,此刻的虎杖悠仁是一概不知的。 他印象里的五条悟是个活泼又随和、很接地气的人,非常忙碌,还有点不靠谱,但他是个爱护学生的好老师——比如这次,他不就及时免除了自己的死刑嘛! 虽然没有五条老师的话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死就是了。 而现在,五条老师似乎正是对他“为什么不觉得自己会死”产生了兴趣。 “——总之,麻辣教师gojo是因为自己是老大才不紧张,那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悠仁同学!请问你是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呢?那可是死刑哦?” 爱玩爱闹的白毛老师假装将一个话筒伸到虎杖嘴边。 “嗯……其实告诉老师也没什么。” 粉发少年挠了挠头,不期然想起之前伏黑惠说的信息素占有欲论,嘴角便无知无觉的咧开灿烂甜蜜的笑: “因为我家神明大人肯定不会放着我不管嘛!” “我家……” 五条悟的笑容倏然模糊起来,“……神明大人?” * 昨晚赶来后的第一个照面,五条悟就闻到了。 ——虎杖悠仁身上的,似曾相识的紫藤花香味。 * “轰隆隆——!!” 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唔啊!怎么了怎么了?”虎杖悠仁连忙稳住身体,抬头一看,五条悟已经摘了眼罩,天幕一样的双瞳望向远方:“天元大人的结界被破坏了……等等、那个是?!” 话音刚落,男人脸色一变,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诶?五条老师?!” 虎杖瞪大眼睛,心中生出莫名的预感,连忙紧跟着跑出关押自己的牢房,一眼就看见了愣在外面的五条悟。 与此同时,一大帮他没见过的人也正朝这边冲过来,手里都拿着武器,脸上也杀气腾腾的。 诶?诶——?! 虎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咒术师,尤其是他们看起来都来者不善的样子。 刚才的记忆瞬间回笼,少年大惊失色的后退一步:“什、什么!难道死刑还是要执行吗?!” 【——死刑?】 熟悉的清冽嗓音顺着清风传来。 虎杖悠仁一愣,之后猛地扭头,惊喜的大叫道:“瑛二?!” 旁边的五条悟瞳孔微缩,抬头怔忡的望着那个乘风而来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来者正是人鱼形态的神明。 有着深蓝尾巴的精灵乘坐一串弯弯的紫藤花序而来,淡红的眼尾妖冶美丽,周身像是发着光一般,在半空中朝虎杖伸出手。 【死刑是怎么回事?】 他抚摸着虎杖的侧脸,音色清冷的问。 虎杖悠仁才想说话,脸颊上便忽然长出了一张嘴,一道低沉的声音仿佛不可思议一般响起,轻声叫出了神明的本名—— “罔象?” “……” 神明瑛二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但随即,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恢复了平静,两手“啪”一下拍上虎杖的脸,将那张嘴憋了回去: 【你怎么吃了这么不干净的东西?下次别想亲我。】 “唔唔……!”虎杖的嘴巴撅成金鱼嘴,握住他的手腕艰难又委屈的含糊道:“又不是……唔、不是我自己想吃的!是昨晚那两个咒灵硬喂给我的!” 【咒灵?】 神明大人危险的眯起眼睛。 “——没错,是两头超弱的特级哦!”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五条悟忽然插嘴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飘忽又没正形,但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半空中的神明,目光贪婪的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声音逐渐低哑: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喂罔象,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吧。” 不甘示弱的嘴巴又从虎杖的手背上跳出来开始彰显存在感,不仅如此,他甚至伸出了舌头,将神明的手强制拽离了虎杖的脸,随后细细舔吻了一遍神明的手指,唇舌间的水声暧昧又涩情。 “……” 在现场突然的静默中,诅咒之王安静了一瞬间,随后声线突然就低了下去: “怎么回事,你的神力?” 粉发少年眼角下的纹路撑开一只眼睛,看向神明的暗红色眼珠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晦暗,但随即却被更刺眼的嘲讽取代。 “真是笑死人了,你的神力里居然掺杂上了诅咒?哈哈哈哈哈!你可是水神罔象,千年以前帮着那群咒术师算计了本大爷的卑鄙神明!这样的你,居然也会被人类诅咒吗?真是让我愉快啊!哈哈哈哈——” “啪!!” 一只巴掌猛地拍到手背上,将充满恶意的笑声憋了回去。 “抱歉,这家伙总是自己冒出来。” 虎杖悠仁一句话将刚才的事揭过,淡定的牵着神明的手在自己衣服上蹭着,同时与平常无异的对着他笑: “麻烦你来找我啦!不过我其实没事的,因为死刑已经被五条老师取消了!” 他顿了顿,十分自然的凑过去吻了吻神明的唇。 “我下午没课,不然先带你去找条河?” “……” 五条悟终于舍得转移视线,看向自己平日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却表现出惊人直觉与成熟感的学生。 虎杖悠仁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想第一时间将神明带走的吗? 白发男人的嘴角扯了扯,蓝瞳悄无声息的暗了下去。 就在他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想出声将一人一神留下时。 一直任由虎杖给自己擦手的神明大人忽然扭头,目光精准停留在了那群朝这里冲来的咒术师中,一名黑发蓝眼的少年身上。 那孩子是……? “虎杖!” 听到巨响后就赶了过来的伏黑惠,在此时正巧喊了虎杖一声,跟随其他咒术师一同将半空那个可疑的入侵咒灵围住了。 少年没有过多在意浮在半空的咒灵,只是看了眼他旁边的五条悟后,便谨慎的将视线移向对面的伙伴,蹙眉打量着他的神色,以及他与咒灵过分亲密的动作:“你……你还是虎杖吧?” 虎杖悠仁失笑:“那当然啦!倒是伏黑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伏黑惠稍微放下心来,终于有精力看向半空中的咒灵,抽空回答道:“啊,不要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发少年呆呆的望着突然便近在咫尺的那张眼熟的脸,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缩:“你……” 【真让我意外。】 眨眼便来到了他面前的咒灵轻声开口,玉一般泛着微光的手捧起他的脸,半强迫的让僵硬的他望向了那双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蓝瞳。 四目相对的瞬间,某种奇妙的联系仿佛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来,让伏黑惠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心中仿佛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你叫什么名字?】 天光之下,和幼时曾见过一面的男人拥有同一张脸的咒灵凝视着他,声音轻轻的问。 伏黑惠的嘴唇抖动着,下意识的、完全反应不得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惠。” 【是吗……惠。】 空中的绝美精灵微笑起来,低头用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瞳与他对视着,声线温和的说: 【知道么?——你的灵魂,同我是子与父的关系,惠。】 伏黑惠,彻底呆滞的: “……哈?” 9、第九章 现场惊愕的不止伏黑惠一个人。 不过,比起争论“一介咒灵怎么会和人类有父子关系”,现在显然有更严肃的事亟待解决—— “悟,你还在等什么?”夜蛾正道释放怀里的玩偶,一脸凶相的看向空中的“咒灵”: “伏黑,你也是!区区咒灵的胡言乱语而已,不要相信它!这家伙破坏了天元大人的结界,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快点动手!” “等、等等啊校长老师!瑛二他不是诅咒,他是水神,是真正的神明大人啊!!” 虎杖悠仁率先解除石化状态,着急到想都不想的挡在瑛二面前。 “神明大人?”夜蛾正道等人愣住。 “没错哦,大家!请允许我正式的介绍一下!” 一道慷慨激昂的声音传来,五条悟两手做出展示的姿势,大长腿一跨就来到了瑛二面前,像个主人一样兴高采烈的介绍道: “将将!这位就是传说中掌管水与田地的神明,罔象神是也!现在的状态是人鱼哦!大家鼓掌欢迎!” 呱唧呱唧呱唧,单调的掌声响起。 众人沉默的看着自顾自高兴鼓掌的白毛,好半晌,才由钉崎野蔷薇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自我又随便的大人真恶心。” “啊哈哈……不过老师是怎么知道瑛二是水神的?” 紧张的气氛在这样的打岔下消隐无形,虎杖悠仁干巴巴的笑了笑,挠着头自然而然的问道。 “嗯?唔,这个嘛……” 五条悟状似无意的避开了学生清澈的视线,含糊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神明……?” 另一边,伏黑惠却皱紧了眉头,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将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粉发少年: “喂虎杖,你之前说的自己的alpha,该不会就是……?” “啊?啊啊……是呦,我家alpha就是瑛二哒!” 虎杖悠仁唇边咧开灿烂的弧度,抓住神明的手晃了晃,笑得明媚又开心。 用白色发带松松绑着长发的神明低头,摇了摇蓝纱一样流光溢彩的尾巴,不置可否的摸了摸他的头。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夜蛾正道等“闲杂人等”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虎杖悠仁眼角下的眼睛则悄然睁开,暗红的瞳阴测测的盯着神明瑛二的侧脸。 五条悟微微收敛了笑容,没有被眼罩遮挡的苍天之瞳从二者交握的手上扫过,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看起来有种异样的冷漠。 而伏黑惠,则是在最初的呆怔后,下意识去拽自己胸前的怀表,但最后一刻却忽然看着虎杖的笑容迟疑了。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直到神明空灵的声音打破沉默,像直接在众人脑子中响起一样说道: 【结界的话,我可以解决。】 迎着众人一瞬间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蓝色长发的神明眼帘微垂,随意的将右手一抬。 “嗖——” 立竿见影的,淡金色的薄膜以高专为中心升起,在空中缓缓聚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结界。 【这是可以抵挡除我之外所有无主诅咒的结界。】 容颜惊艳的神明淡声说着,眼尾艳红的双眼漠然扫向夜蛾。 【比原本的那个强出不知多少倍。作为代价,之后我会时常来看悠仁的,知道么?】 夜蛾正道喉咙一紧。 ——这是在明晃晃的警告他们不准动虎杖吗? 他看向五条悟,后者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结界的效果正如瑛二所说。 夜蛾正道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有点相信了“虎杖悠仁的alpha是神明”。 毕竟,如果不是神明的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构筑出比天元大人还强力的结界?! 就是这个结界不能拦下这条人鱼本人这一点,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何等贪婪又可笑的警戒心,人类。】 冰冷的审判猛地在头脑中炸开。 高专的校长先生愕然抬头,冷不丁撞上一双居高临下的,寒冰般极尽冷酷的双眸。 【——跪下。】 高高在上的神明如是说。 空气寂静了一瞬。 下一秒,除了虎杖悠仁、伏黑惠和五条悟,所有人类都在瞬间额头触地,冷汗淋漓的向高处的神明献上了最卑微的礼节。 那股一瞬间冻结了空气的、如山一般降临的恐怖威压,甚至让他们毫无反应的时间,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全部匍匐着跪在了地上,并且自灵魂深处升起了一个令脊背颤栗的认知—— 是神明大人。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真正的神明大人。 不对神明见礼,反而犹疑猜忌,实属大不敬!! “……” 虎杖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站在自家神明身后,抬头望向他无悲无喜的侧脸,第一次恍惚的意识到: 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受到了多犯规的优待啊? “为、为什么大家突然……?” 旁边的伏黑惠有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瞪大眼睛惊慌的看向瑛二,又像触电一般收回视线,无措的看向虎杖。 粉发少年转眼看向他,目光与他深蓝的眼瞳相交,顿了顿,才与平常无异的笑着说: “大概是谁在心里想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吧?别看瑛二这样,好歹也是神明嘛!” “那是说……”伏黑惠瞳孔微缩。 “——现在的瑛二可以读心、的意思吗?” 一旁靠自己的实力抵抗着那股威压的五条悟哑声开口,始终紧盯着瑛二的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华。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扭头看向自家神明,牵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至于瑛二本人,则是连看都没有看五条悟一眼,反而在片刻的放空之后,忽然转眼看向了伏黑惠。 【你刚才,想到的那个人……】 “瑛二。” 一只手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打断了他的询问,也让他的眼神终于转向了身侧,垂眸与碎裂的冰川般美丽的蓝瞳相对。 “你……” 高大的白发男人,此刻像个走丢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小孩一样,紧紧的、贪婪的凝视着他,紧抓着他的手极为用力,连关节都病态的发白。 “既然能听到我在想什么的话,就快点回应我啊…… “你知道我就是悟,不是吗?” 男人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一片死寂中,人身鱼尾的神明与他对视半晌,似是感到索然无味似的转移视线,对上了一只暗红色的眼瞳。 “——真是笑死人了,六眼。” 凭空长出的嘴巴吐出残忍的讥笑,狂放的嘲讽传入每个人耳中,让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脸色剧变—— “只要看到你就能明白了,诅咒了这家伙、让他变成半神半咒灵的怪物的,不就是你吗?!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装可怜啊!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瞳孔骤缩,瞪大眼睛看向表情一瞬间模糊至极的班主任。 “诅咒了瑛二?!” 10、第十章 “诅咒了瑛二是怎么回事啊,老师?!” 虎杖悠仁在牵扯到瑛二安危的事上完全无法保持淡定,激动的上前一步质问着。 伏黑惠也眉头紧蹙,担忧的看了瑛二一眼,又脸色不好的盯着五条悟。 咒术界最强轻佻的笑容,在这样的盯视和宿傩的笑声中逐渐消失。 他面无表情的和宿傩血红的眼睛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才冰冷又不近人情的说:“这和小孩子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瑛二可是我的——!!” “如果当时不那么做的话,你们连和现在的瑛二相遇的机会都不会有。” 少年惊怒的大喊被男人更烦躁的打断,后者苍蓝如天幕的眼睛转向瑛二,强硬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沙哑,“……即使那样也没关系么?”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愣住了。 “那是、什么意思……?” 粉发少年心里萌生出不详的预感。 或许是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五条悟干脆将话说开了: “不然你们以为,神明怎么会有完全是人类的孩子?” 他像是感到很可笑似的轻嗤一声,转眼看向怔愣的伏黑惠,像是透过他的五官看到了某个人一样,唇角忍不住露出讥讽却复杂的笑: “惠,那家伙看样子是没对你说过吧? “关于人类咒术师,【伏黑瑛二】的一生。” “你说……什么?”伏黑惠的瞳孔骤然缩小。 “呵……伏黑瑛二,应该算是眼前这位神明的前世了吧。” 五条悟没有管他的反应,很快将目光重新投注到人鱼精灵身上,插在口袋里的手逐渐攥紧。 “那个时候……要不是我诅咒了他,留住了他的灵魂,那他现在毫无疑问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可能跟你们相遇,也不能再和我重逢了。你们觉得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当然……! 伏黑惠的眼瞳微微震荡,脱口而出具有特殊意义的话:“那……那【他】死了吗?” 五条悟呼吸一窒,一时间竟觉得喉头发堵,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虎杖悠仁则在愕然半晌后,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爱人:“瑛二……?五条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他能感觉到五条悟和伏黑惠的眼神全都集中到了瑛二身上,就连宿傩都不例外。 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别人,只是不自觉握紧了爱人的手,两眼紧紧的盯着他。 【……】 清风缓缓吹起神明束在一起的长发。 【谁知道呢。】 他在安静半晌后这样淡声说着,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像是对五条悟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前世的事,我记不太清了。而且,就算我记得又如何?】 他看了伏黑惠一眼,而后话音一转,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抚上虎杖的颈侧,在他微微脸红的反应中触碰着自己给他印上的印记——一个能感知信徒状态的蝴蝶花纹,垂眸浅笑道: 【虽然灵魂层面上的亲情不可磨灭,但其他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这一世,陪伴在我身边、被我打下烙印的信徒——唯有你一人而已,悠仁。】 ——唯有你一人而已。 圣洁的神明像是能发光一样轻声说着。 虎杖悠仁的眼睛缓缓瞪到最大,大脑不受控制的一片空白。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宿傩的眼中闪过森冷到恐怖的黑暗,张嘴就想再说些什么。 但瑛二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圣洁的神力涌入,强硬的将他这样的污秽之物塞了回去。 在他旁边不远处,五条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始终密切注视着瑛二的六眼微微一缩,心尖不由得颤了颤。 ——是吗,居然是这样…… 怪不得他之前见过的那个瑛二完全是诅咒的样子,照这么说,不久后的将来,瑛二神明的一面就会彻底……! 神明瞥了他一眼。 五条悟心脏一揪,还没来得及体会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瑛二就转移了视线,平静却无端温柔的对虎杖说: 【你体内那只臭虫我可以干掉,但现在暂时还办不到。先把喂了你脏东西的两只臭虫给我看看吧——闭上眼睛。】 “哦……哦!知道了!”虎杖悠仁脸上还红红的,闻言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闭上眼,还不加防备的冲他抬起下巴。 风声送来神明的低笑,而后脸颊被捧住,神明与他额头相贴,轻而易举的看到了他的记忆。 强迫他吃下手指的,是一个火山头和一个枯树枝。 【就是这两只啊。】 神明瑛二轻描淡写的说着,睁开眼睛与虎杖悠仁四目相对,勾唇揉了揉他的头。 【了解了。】 “啊……嗯……”虎杖悠仁晕晕乎乎的应着,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神明的手,迎着他的视线眼睛亮晶晶的问: ——之后去哪里找你呀?还要回宫城吗? 有点小心机的少年故意在心里想着,果不其然看到神明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过来,纵容的传音道: ——多摩川。 * 五条悟的身影紧跟着神明消失了。 虎杖悠仁忙不迭的将面色木然的前辈后辈老师们扶起来,讨人喜欢的挨个解释道歉,得到众人苦笑着的谅解。 毕竟,那可是真正的神明啊!谁知道生起气来会不会降下什么天罚?跪一下就能让神明息怒的话,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更别提那位神明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友善的(虽然跪下之后就全程无视他们、眼里只有虎杖)。 只不过…… 众人的视线在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深沉又诡异的表情。 “也就是说,那个……” 最后,是钉崎野蔷薇缓缓举手,勇敢的道出了所有人心里共同的疑问—— “虎杖你现在,不就相当于伏黑的后妈吗?” 伏黑惠:“……” 虎杖悠仁:“好像是哎!” 伏黑惠:……喂!! “什么‘好像是’啊,你还记得我跟你是同期吗?!” 冷酷的伏黑哥发出忍无可忍的怒吼。 而且为什么是后妈?为什么就默认瑛二和爹咪离婚,他还跟了瑛二了?! 内心腹诽的酷哥脸少年话音刚落,突然迎着众人愈发诡异的注视哽住,随后咬牙切齿的捂住脸,抓住同期的胳膊用力往一边扯: “啧——你给我过来!” 不是谁都像你跟那个人一样,被这么多人围观家事也无所谓的!! “干什么啊伏黑,害羞了吗?” 平日阳光直爽,此刻却高度疑似天然黑的同期不加抵抗的被他拉走,嘴里大大咧咧的问话差点让伏黑惠一个趔趄摔倒。 “我说你啊,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他受不了的转身想说些什么,却冷不丁对上虎杖绝无开玩笑意味的眼神。 “还在因为现在的情况而混乱的,只有伏黑而已吧。” 粉发少年双手插兜安静的站着,目光清正笔直,不躲不避的对上伏黑惠微颤的瞳孔。 “我是认真的,伏黑。”与伏黑惠同年的少年这样说着,平静的眼神一瞬间看起来说不出的成熟,“认真的在思考我和瑛二的未来,也在认真的思考我和你接下来该怎么相处。” “正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比处理情敌重要的多,所以就算五条老师追了过去,我也选择了暂时放任,准备先跟你谈一谈。” “跟我……?”伏黑惠莫名有些无措,总觉得眼前的同期好像突然就变得陌生了起来。 准确的说,从虎杖此刻的话语和态度里,他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种将他排除在外的气息。 “嗯,我有点事想问伏黑。”虎杖悠仁耿直的点头,目光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关于你母亲——呃,爹咪的事,能详细的跟我说说吗?” 11、第十一章 “我们新咒灵——!!” 【砰——!】 璞玉一般寂白的手指比出手.枪状,伴随着主人轻佻的爆炸模仿音。 话音刚落,火山头的咒灵被插入腹中的树枝撑爆开来,聒噪的尖叫终于消弭无形。 在火山头不远处,是另一滩已经炸成蓝绿色烟花的咒灵尸体。 【啊哈哈,炸开的很好看嘛,不愧是富士山~】 愉快的低笑声中,巨大的、深蓝色的蛇身蜿蜒前行,流水一样的鳞片散发着幽冷的神秘感,嘶嘶的摩擦声充满不可名状的非人气息,可怕的令人头皮发麻。 蛇这种生物,大抵都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体型巨大、身长恐怖的那一种。 即便会短暂的被那美丽的外表和缓慢游弋的姿态所迷惑,等到它如闪电般张开毒牙、用那拥有恐怖力量的身躯绞断你脖子的时候,那种远古巨兽的压迫感和独属于这种生物的残忍冷血,铁定会令你瞬间领略到它到底有多可怕。 更有甚者,就算不看它惊人的攻击力,单单提及那爬行软体动物特有的滑腻冰冷感,也足以令众多人怕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偏偏,它却是圣经中蛊惑和淫.欲的化身。 ——这种杀戮和欲.望两相结合的畸形产物,正是圣洁的神明堕落扭转后,呈现出的另一面。 如此扭曲危险的存在,按理来说是不该留存于世的。 但是五条悟不在乎。 被粗壮的身躯缠住时,最强咒术师嗅着空中弥散开的恶臭与花香,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在乎啊……好奇怪,你是诅咒师吗?希望毁灭世界的那种?】 咝咝的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只是一眼没看见,便从神明变作了诅咒的咒灵从身后绕到他的正前方,面上仍然带着那个蝶形面具,笑吟吟的、慢条斯理的捏住他的下巴。 那种无意识中透露出居高临下的态度,别人来对五条悟做的话肯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是瑛二的话…… 五条悟定定的凝视着咒灵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任由对方像是要把自己挤爆一样用蕴含巨大力量的尾巴缠着自己,浅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始终带着诡异的专注感望着咒灵的脸。 ……是瑛二的话,就怎么都好。 那种想法并没有让肯定读取到了的咒灵露出什么反应,相反的,他对五条悟眼睛的兴趣似乎还更大一些,兴致勃勃的凑了上去。 【眼睛不错,很漂亮。】 “想要吗?” 【会夸漂亮就是想要啊。挖出来吃掉没问题吧?】 “没问题哦~不过有条件。” 【条件?——喔,一直陪着你?】 咒灵挑高眉梢,像个孩子一样歪头笑了起来。 【可以啊。就这么简单吗?】 他轻轻巧巧的回答。 但五条悟却突然不再接话,睁着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闭眼叹息。 “不行的啊,撒谎这种事。” 他抬起手臂搂住咒灵的脖子,一只手轻轻摘下他的面具,指腹比咒灵还要像蛇类的、冰凉缱绻的摩挲他的面颊,在他耳边甚至有些亲昵的轻声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哦,不会再相信糟糕的大人随随便便的许诺啦。” 【……啊,这样。】 好恐怖的气势。 咒灵安静了片刻,困惑了一会儿人类为何突然爆发出如此冰冷的愤怒,以及心声为何猛然密集了起来,然后痛苦的皱起了脸,甚至有点苦恼的捂住耳朵。 但是那没用,面前这个人类的心声还是无孔不入的往脑子里钻着。 那到底是怎样的心声呢? 那大概是——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抓住你抓住你抓住你抓住你抓住你抓住你抓住你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很可怕啊,喂。 【不过……你好有意思啊。】 黑压压都快糊成乌云一样紧紧纠缠过来的、寻常人说不定会窒息的心声,偏偏令最喜爱这类情绪的过咒怨灵扑哧一笑,嘴角咧开崩坏扭曲的弧度。 他像是施舍一般凑近最强咒术师的脸,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中愉快的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 【嘘——】 于是,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 恼人的密集心声全部消失了。白色大猫嗅着空气中弥漫开的紫藤花香,蓝汪汪的眼睛像是要将眼前的咒灵吞吃入腹一般直勾勾地望着他,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那让咒灵愉悦的笑了起来。 【乖孩子。】 他轻声软语的奖励着,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抓住五条悟的头发直接低头咬上人类的脖颈,尖利的獠牙刺进皮肉,割出深深的血洞和喷涌而出的血。 他在吸血。 这世上会有蛇不喜欢血吗? 没有吧。 于是显而易见的,过咒怨灵艳丽到妖冶的眉梢欢欣舒展,尾巴将猎物缠得更紧更密不透风,馥郁的香气一瞬间浓郁得令人目眩,仿佛在空中绽开无数虚幻绮丽的花。 不……那真的是虚幻的吗? 五条悟死死揽住咒灵的肩膀,鼻翼间喷洒出滚烫急促的鼻息,耳朵和后颈仿佛眨眼之间就烧的通红,有些恍惚的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紫藤花树。 鼻尖萦绕着血腥和情.欲的气息,以及自己每次热潮期都会闻到腻的冰霜蜜糖味儿。 他们置身于咒灵的生得领域内,像互相撕咬的野兽一样难分难舍的纠扯。 身为爱.欲化身的咒灵自不必说,从少时便旷到现在的成熟omega也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咒灵在自己脖颈上撕咬,回抱住他的动作青涩、用力且饥渴。 他怎么能不饥渴呢? 特级级别的信息素不要命似的涌入鼻腔,一股邪火点燃他的身体和血液。毒牙注入甜蜜到令人丧失理智的毒药,他感觉不到痛,满心只有渴望被占有的、仿佛要融化了一般的饥渴。 ……瑛二。 瑛二在拥抱他。 【怎么哭了?】 一只手温柔的抹去他的泪水,五条悟睁开眼睛,空灵的、带着泪水的苍天之瞳映入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吗?” 男人几乎有些颤抖的问着,抓紧咒灵肩膀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 早就发现了,咒灵瑛二似乎有记忆上的问题这种事。 第一次见面叫他“咒术师”,尚且能用转生后丢掉记忆来解释,但第二次见面仍然一脸陌生,甚至脱口而出“诅咒师”这种揶揄…… 不是他自恋,但是见过他、和他交过手还能忘了他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吧? “悟……我是悟。” 被蛇尾举到半空的白发男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有些偏执的低喃:“这次不要再忘了我的名字啊。” 【哎——这个可难说,毕竟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嘛。】 恶劣的一面分外突出的咒灵笑眯眯的敷衍着,连叫一声他的名字都不肯,只是上手抓住他的衣服就想撕开。 但最后一刻,他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在五条悟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倏然露出一抹随便的笑容。 【啊呀不好,差点顺应本能做了不该做的事。】 咒灵这样轻佻的说着,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粗暴,将粗大的尾巴尖狠狠捅进五条悟口中,看着他呜咽着流下来不及吞咽的口水,嘴角露出兴奋又残虐的笑。 不过嘴巴被占用,不代表咒灵读不到五条悟的心声,所以对话还是能单方面进行下去。 【嗯?为什么不碰你?啊,是那个‘我’说不能这么做啦,毕竟他还有悠仁酱嘛!】 “唔……你、!” 【啊?什么?我才说过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啊哈哈哈还真是哎!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呢!让我想想……嗯,好吧,其实告诉你一点真相也没什么。】 将湿漉漉的尾巴尖抽出来,人身蛇尾的咒灵收紧男人的劲腰将他拉近,一边轻触他细腻白皙却烧得滚烫的脸,一边神秘而飘忽的轻声说: 【身为神明的那个我确实记得与你们有关的一切,但他很快就要消失了哦?毕竟——这个被你诅咒了的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想吃掉他,变成真正的……】 【怪物啊。】 12、一些观影后续(下) #与正文无关# #上接(上)# * 在千手瑛二提到刀的时候,众人的目光便时不时隐晦的投向不死川实弥。 在场的人中唯一带着武.士.刀的青年没有在意这些,始终专注的凝视着瑛二拿刀的样子,往日总带着戾气的眉眼逐渐柔和。 ——怪不得他会成为那样的天才,原来本来的他就很擅长刀术。 “你们说,他在透过那个人看谁?” 五条悟冷不丁出声。 不死川实弥一愣,而后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眼五条悟,又狐疑的看向琴酒。 在场唯三的银毛之一咬了咬烟蒂,语气不善的开口:“你什么意思?” “很明显吧?他盖住了那位卡卡西君的眼睛,这肯定是想排除干扰,借助他怀念某个人。” 最强咒术师饶有兴趣的勾唇,天幕般的眼中却毫无笑意,带着冰冷的气息紧盯着不死川实弥。 显而易见的,他并不觉得一头长发的琴酒是和旗木卡卡西很像的类型。 不死川实弥精准的接收到了他的敌意。他烦躁的拧眉,一脸讥讽的冷笑道:“有点自知之明,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五条悟眯了眯眼想要反驳,但太宰治却在此时嗤笑一声,犀利的泼冷水道: “他在看谁很重要吗?见不到他一切都免谈,除了那个旗木君,其他所有人都是败犬。” 其他人:“……” 可恶!无法反驳!! * 【昏暗的林间,数道身影快速飞跃着,最前方的人影快如闪电,几下便到达了目的地。 “簌簌——” 树冠轻响一声,身材精悍的高挑男人自高处跃下,如瞬移般停在破败的古庙前。 “啧。” 成长了几岁,五官更为成熟深邃的千手瑛二微微蹙眉,起身注视着面前被钉到墙上的尸体。 “来晚一步。跑的倒挺快……” “瑛二!” 旗木卡卡西带领着剩下的队员慢一步到达,一边喘着气一边想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的瞬间哑然。 过了好几秒,他才艰难的嘶声道:“这…是……” “带土干的。” 千手瑛二平静的接话,将手从尸体上拿下来。 “还残留着他和那群叛忍同伙的查克拉。” 旗木卡卡西怔然。 千手瑛二看起来却不怎么意外,撩起尸体的头发确认了一下身份,便招呼部下吩咐道: “是二尾人柱力。去联络云隐村,看看雷影怎么说。”】 屏幕前,见证了那具尸体的死状有多么凄惨的降谷零皱着眉。 “带土……?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背叛了瑛二的村子的‘叛忍’?而且还跟瑛二关系很好?” “上次旗木君说过,瑛二从小到大都很关注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会……” 诸伏景光担忧的蹙眉。 他们身后的赤井秀一忽然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那个人,也会有被背叛的一天么?” “……瑛二的世界,绝对比我们那里残酷的多。” 降谷零反感的瞪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严肃的分析着。 “从名字就能听出来,‘云隐村’恐怕是和‘木叶村’同等级的军事概念,‘雷影’则和‘火影’一样,是村子的最高领导人。” 诸伏景光神色严峻:“如果‘人柱力’是代指一类人的话,被带土杀死的这位小姐身份肯定不简单。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引发外交问题,甚至是……” “战争。” 松田阵平压低了声音,“上次的影片提到教官曾在第三次忍界大战里获胜,所以这次如果真的打了起来,就是第四次忍者的世界大战。” 影厅里安静了一瞬。 “……呵,有‘二尾’,肯定也有一尾、三尾什么的吧。” 伏黑甚尔不怎么在意的打了个哈欠,随口打破了沉默,“我猜最厉害的应该是九尾妖狐。” “妖怪?”中原中也怀疑的扬眉,“虽说瑛二哥的世界存在不科学的力量,但不科学到这种程度还是不可能吧……” 话音刚落,屏幕上突然蹦出的怪物便让他惊愕的住了嘴。 【“吼——!!” 有着三只尾巴的史前巨兽愤怒咆哮,浊海被怪力激荡,掀起冲天海啸和瓢泼大雨。 在怪物和自然的对比下,一个人立在树顶的蓝发男人看起来是如此渺小。 但奇妙的,与另一方的歇斯底里比起来,悠哉悠哉立在高空的他,反而散发着比狂怒的巨兽更令人恐惧的气场。 “难得有机会舒展一下手脚啊。你也是运气不好,偏偏挑我来这里出任务的时候袭击村落。” 高天之上,千手瑛二懒洋洋的转了转肩膀,而后颇为愉快的看着对面简直在用全身演绎“忌惮”二字的尾兽,咧嘴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因为,论起水遁的话,我可是不会输的哦?”】 望着屏幕上超越人类想象力的战斗——重点:一边倒的战斗。 “好强……” 观影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类似的震撼呢喃,在此刻终于对千手瑛二本人的强大,有了初步的认知。 【承受了尾兽级战斗的海边如同台风过境,到处是一片狼藉。 木叶的忍者们在尽力帮忙重建着受波及的房屋,当然,其中出力最大的,还是千手·装修大师·瑛二。 “呦西,开始吧!木遁·豪华一户建之术!”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身穿黑色宽松作战服、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男人蓝发野性乱翘着,精神奕奕的将双手一合,便令数不清的两层小楼拔地而起。 乌云未散,他的笑容却如朝阳般耀眼,让围观的平民不由得惊叹鼓掌:“哦——!” 千手瑛二笑嘻嘻的放下手:“大家,总之先去屋里躲躲雨吧!” “哦——!!” 欢呼声更响亮了,因为他的保护而没有出现任何伤亡的渔民们欢呼雀跃,一拥而上冲向崭新的房屋。 千手瑛二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但在某个瞬间,他的笑容却突然一僵,睁大眼睛露出近乎怔忡的表情,想都不想的一把攥住了某个人的手腕。 “你……!” “咦?……忍者大人?” 未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屏幕上,蓝发男人茫然的望着肤色黝黑的金发渔民,紧抓着对方的手缓缓松力。 (……不是啊。)】 降谷零一怔。 【“……啊。” 察觉到对方的疑惑,千手瑛二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笑了笑。 “抱歉抱歉,我刚才认错人了。” “不不,没事……” 有着陌生五官的男人离开了。 千手瑛二安静的站在原地,渐大的雨势打湿了他全身,湿透的鬓发黏在脸上,遮挡住了他情绪不明的眼睛。 他抬手耙了把刘海,借着胳膊的遮挡,无声地叹了口气。 —— “二尾人柱力死亡,三尾被您封印,九尾——鸣人有四代目看着,其他的就是……” 昏暗的地下基地中,黑色卷发的高瘦青年摘下脸上的面具,嘴中不断汇报着情报。 “呐,知道么,止水。” 办公桌后低垂着头的男人忽然打断了他。 宇智波止水一愣:“是?” “人再也见不到另一个人之后,首先会忘记的是声音。” “声音……?” “是啊,声音……”千手瑛二撑着下巴,喃喃的自言自语,“声音,是什么样的来着……?” “……队长?”宇智波止水有些担心的唤了他一声。 千手瑛二眨了眨眼,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一样抬头,对上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止水。”他突然打起了精神,“你们宇智波的幻术,能看到再也看不到的人吧?甚至连触感都能变成真实的?” 宇智波止水一顿,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会儿。 “队长也会沉迷于虚幻吗?” “也不算沉迷于虚幻啦……总之你先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宇智波止水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与平常无异的温和道:“……队长想看到谁?” “是呢,我想……” 千手瑛二略显迷茫的抬头。】 一瞬间,观影空间内落针可闻。 在所有人屏息一般的静默中,他们只能听到屏幕上轻微的呼吸声,看到蓝发男人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 【“噗哧——” 千手瑛二忽然笑了。 他乐不可支的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算啦算啦,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吧,沉迷于幻术的话,不就变得跟带土那个大傻子一样了嘛!” “……这样啊。” 宇智波止水轻声应着,表情一时间看不分明。 “……果然,队长也有完全不想失去的重要之人。” “那当然了。” 正揉着额角的瑛二哑然失笑,“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族人和同伴死了,我也会伤心的啊。” “那么,那之中就有让您不惜使用幻术,也想重新见到的人吗?” 今日异乎寻常尖锐的止水追问着,按着桌子向前倾身,居高临下的紧盯着瑛二深不见底的双眼。 “那之中,有您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他死了的……放不下的人吗?” 面对青年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架势。 “啊。有啊。” 千手瑛二的表情依旧不变,双手交叉着发出平静的声音。 “有因为我而死的数千人。” 宇智波止水一震,不自觉的后退了些,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他。 千手瑛二在他的注视下微笑起来,他笑得那么温柔,但在烛光下又显得那么悲哀。 他凝视着止水,也凝视着正前方的镜头,像透过屏幕凝视着正在看他的那些人。 “不止是不想让他们死去的人。在我心里,还有很多不想分别的人。但是为了我的故乡,我的世界,为了我的木叶……我却不得不离开他们。” “有时候,我确信自己听到了他们说‘不要丢下我’……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想答应他们的,但是我……”】 屏幕上的男人收紧了十指。他没有说话,屏幕前的人也没有说话,双方保持着微妙的对视和平衡。 直到那个男人突兀的垂下眼帘,发出了一声轻而长的叹息。 【“到最后,决定是我做的,抛弃也是我做的。 “所以,我有什么资格去看见,去触碰……去思念他们呢?”】 ——不是这样的。 屏幕前的众人在心里反驳着。 在逐渐暗下来的观影空间里,他们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屏幕上的人,像是要抓紧最后的每分每秒,将他原本的样子深深地刻入脑海中。 心里,则有志一同的想到—— 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保证再也不离开。 ……只要这样,他们就会原谅你了啊。 13、第十三章 河边密林中,人类与诅咒仿若亲密无间一般纠缠着。 然而实际上,微微收缩的苍天之瞳中倒映的却是猛兽的毒牙,诅咒愉快的嘲笑比世间任何杂音都刺耳。 【这个世界为了中和你这位神之子的诅咒,才费尽心力让我和神明结合。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诅咒的嘴角高高咧开,在这一刻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我对你的恨,根本不可能被那种程度的力量净化。】 他用拇指毫不怜惜的揉按白发男人的侧颈,从毒牙刮出的伤口中挤出汩汩鲜血,顺着男人白到血管都清晰可见的肌肤,向黑衣包裹的、精美艺术品般的锁骨中流淌。 嗜血的兽瞳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随后,他看到男人一直平直的嘴角,也倏而挑起了一抹笑。 “不对吧。” 【?你指什么?】 “不该是你。” 最强咒术师直视着咒灵微微闪烁的眼睛,歪头笑得狡黠又黯然。 “真正应该对我说‘恨’的,不该是你。 “——难道不对吗,瑛二?” 【……】 空气寂静了片刻。 【——呵。】 随后,人身蛇尾的诅咒忽然低笑一声,放开他直起身子,摊手露出了“没乐子了”的遗憾表情。 【真没劲,罔象说要亲自跟你谈。啊,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挑明他记得了——】 【废话少说。】 话音未落,满脸戏谑的诅咒登时变得冷漠,明明是同样的声音,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是不同的。 ……但他们又无疑是同一个人。 缠绕在身上的尾巴缓缓松开,五条悟落在地上,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咒灵肆意狂傲的眉眼,缓缓变成机械般令人心寒的漠然。 人鱼形态的神明坐在幻化出的花序上,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垂眸望进了他的眼底。 ——在这一刻,跨越了十三年的时光,【五条悟】和【伏黑瑛二】终于再次重逢了。 早已不再是轻狂dk的男人沉默半晌,率先哑然失笑,两手插兜似调侃又似苦涩的说: “你这两种形态,还真是把你这人的外在和本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啊。” 半空中的神明甩了甩鱼尾,和五条悟记忆中没有半分区别的,深海似的蓝眸微垂,黑洞洞的眼神安静的望着他,就算是珍贵的六眼,也读不出里面的半分思绪。 ……又是这样吗? 五条悟微微咬紧了牙根,呼吸收紧了几秒,才重新露出毫不在意似的笑颜。 “稍微谈一谈如何?我们之间还有挺多可谈的吧。比如……是呢。” 男人用拇指擦了下脖子上的伤口,抹开一道殷红的血痕,让成熟的omega顿时散发出异样的魅惑风情。 他盯着神明无动于衷的眼睛,顿了顿,才毫不意外的垂眸失笑。 “果然,不再受诅咒状态影响后,要想像刚才那样吸引到你的目光,对我来说就只能在梦里……” 【我看着你长大。】 神明终于开口了,可话语的内容也好淡漠的语气也好,无论哪个都让五条悟火大。 【那个「我」没有与你相关的记忆,形态还是执掌淫.欲的蛇,自然会被你蛊惑——】 “哈哈,是啊。所以你就是想告诉我,除非我把你完全变成一个陌生的诅咒,否则你还是不会对我产生哪怕一丁点的迷恋是吗?” 冷淡的阐述忽然被强压着火气的嗤笑打断。被狠狠呛声的神明微微一顿,看不出情绪的望向明明在笑着,却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男人。 “瑛二,你就是在恨我,对吗?” 喜怒不定的人类不知何时飘在了他面前。男人重新拉平嘴角,捧住他的脸强硬的让他直视自己,同样不似人类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他,语气诡异的平静,声音低得像梦中的呢喃。 “你恨我阻止了你回归本体,可是瑛二,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他怎么可能不恨你呢? 从四岁开始,那么多年的陪伴与爱护,那么多他视若珍宝的话语和记忆,到头来,却能被这个人毫不留情的舍弃。 你说过你属于他,你说过你将守护他直至万物终结之日,可是当你有机会用死亡作为离开的手段的时候,你却能抽身的那样毫不犹豫!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你这个人,是真的好狠心啊……“ 男人这样叹息般的说着,遒劲的五指描绘般一点一点的,轻轻的拂过神明的面庞,注视着他冰冷蓝瞳的眼神微微恍惚,但只过了片刻,他便重新露出了与平时无异的欠揍笑容。 “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庆幸,庆幸那个时候我诅咒了你。” 他用拇指摩挲着神明的唇角,脸上的笑逐渐变得比之前的咒灵还要癫狂,撒娇般亲昵的抱怨听起来竟如此令人悚然—— “不然的话,我不就永远的失去你了吗?“ * 【哇哦。】 作为精神世界存在的水天一色中,游蛇摇曳着幽蓝的尾巴,懒洋洋的托腮点着脸颊,露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 【他真的好疯哦。怎么办,我好喜欢他。】 【……】 虚空中传来半身般的另一个自己不赞同的应答。 【啊哈哈哈!知道你下不去手,但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咧!既然都做了诅咒了,当然要肆无忌惮的顺着自己的心意享乐啊!】 过咒怨灵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粗大的尾巴啪嗒啪嗒击打着水面,而后转瞬之间,澄澈水波变成猩红血池,从「永远无法离开」的爱之诅咒中诞生的咒灵肆意在血中舒展身躯,兽类的竖瞳细得像两根直线,里面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对人类的恶意。 【他既然诅咒了我们,那当然就要负起责任来啊。】 【罔象,你也知道的吧?——我们这无底洞般的欲望,可不是悠仁酱自己就能满足的!哈哈哈哈……!】 怨灵只充斥着破坏欲和掠夺欲的笑声在空间内回荡。 血色瀑布下,扎根于无数骸骨中的紫藤花树,香气愈发馥郁了。 14、第十四章 “你在和那个你交流吗?” 外界的声音唤回了神明的注意力。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还在说恨他的男人就像只白色大猫一样黏上来,试探却又放肆的抱着他,贴着他嗅他颈间的香气,软下来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不要光是跟自己说话,稍微也理理我嘛……” 五条悟抬眸望进神明的眼底,细软的白色发丝搭在额头和眼旁,柔软无害的外表仿佛能遮挡他眼中汹涌暗沉的欲.望。 “我这边可是十三年没有见过你了哦?你知道作为一个心有所属却没被标记的omega,这是多难以忍受的事吗……?” 某种异样的压抑感在空中弥漫开来。 那乍看似乎是最强咒术师无意中散发出的威压,但神明却在微微一怔后反应极快的抬起胳膊: 【你、】 “好冷淡啊。” 有力的手强硬的攥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法捂住口鼻。 后颈散发出糖果般甜蜜气味的男人面颊微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神明的眼睛,抓着他的肩膀凑到他眼前,润泽的唇瓣几乎和他重叠,指骨分明的五指缓慢而暧昧的挤进指缝,和他亲密的十指交缠。 “从现在开始一直看着我就好,不行吗?” 【——噢噢噢!他好辣啊!】 脑子里传来某咒灵惊喜的叫声,本就因空气里短短几秒就浓郁至极的信息素感到困扰的神明,不由得微微蹙眉。 【别被诱惑了。一切都应该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我」可不是能被区区信息素左右意志的人——】 【是「你」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吧?】 【……什么?】 一只手自虚空中揽住神明的肩膀,神明扭过头,看见半透明的「自己」噙着讥讽的、蔑视着什么一般的笑,眸光深不见底的凑到他耳边。 【你可不是真正的神明,别被世界强加给你的狗屁仁慈束缚了啊……「瑛二」。】 深蓝的瞳孔微微一缩。 肆无忌惮的诅咒还嫌不够一样,继续在他耳边嘶嘶低笑着,说出的话越来越尖刻。 【优柔寡断可不像「我」啊。好好想想,你真的有那么在意悠仁,还有悟吗?……呐,没有吧?所以不用管他们也没关系吧?哈哈哈——】 【我们应该在意的事物只有一个,那就是木叶啊!瑛二!】 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怨灵狂笑起来,话语似乎在神明心中掀起一阵飓风,字字句句都那么振聋发聩。 【想通之后就别那么装模作样了,让我吞噬你吧!虽然我们都是「我」,但只有不受影响的我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诅咒了我们的人就让他付出代价,绊住了我们的人就让他不再出现,想见的人就立刻去见!只要随心所欲去做就好了啊!哈哈哈哈!!】 豪放不羁的大笑在脑海中久久回荡。 神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唇角不自觉的翘起。 【是啊。……都随你吧。】 ——没错,他本来该代表的,就是本体像机器一样理性、冷酷、无情,但驱动是爱的一面。 【好!那么我——】得到了允许的怨灵立刻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等等。】 但神明却再一次叫停了他,在他不满的注视中轻笑道: 【不要着急。趁记忆还在,我还有几件必须去办的事。——放心,这一次,我会完全遵从自己的意志。】 半身一样的怨灵安静了片刻。 【所以我现在能出去要了小少主吗?】 【……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退一万步讲,我现在还是悠仁的恋人——】 【哎呀悠仁酱和我又不是恋人!你在意的话就快去跟那孩子分手啦!我现在就要出去调戏小少主!】 【都说了这次不行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好啰嗦诶,「我」是这么古板的人吗?】 【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原则问题我不会犯,你只是把「我」没心没肺的一面太放大了而已!】 【啊哈哈哈是哦!设定上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我是无恶不作的诅咒嘛!啊哈哈哈……!】 【……】 听着另一个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笑声。 神明大人面无表情的把幻象驱散,再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拽开,看着他意外的样子皮笑肉不笑道: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的决意就算过了十三年也没有改变,没用的诱惑就不要尝试了,少主。】 “……你一定要这样吗?” 最不愿意回忆的称呼再次出场,五条悟沉下脸色,狠狠挣开他的手。 “算了,不用回答也没关系,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我想听的话。” 男人说着,收紧了一直攥拳的右手,发出威胁感十足的噼啪声响。他两眼紧盯着神明,声音缓缓变得低沉: “我本来也没觉得这么简单就能拿下你。” 【你要对我动手?】 神明无动于衷的问。 “没错哦。” 最强咒术师笑了一下,很是轻巧的回答着,洒满碎冰般的六眼却悄然渗入晦暗的冷涩感,一瞬不瞬紧盯着他的眼神透出惊人的执著。 他周身酝酿着恐怖的咒力,嘴中却是轻声道: “哪怕要动用武力,这一次,我也一定要留下你。” 一人一神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 另一边。 “叮咚。” 手机特别提示音的声响,淹没在赌场乱七八糟的机器报音声和人们粗鲁的吼声里。 但就是这一声本该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响动,却让赌桌前的男人顿住了动作,随后干脆的停下玩乐,开始收拾筹码。 旁边同样坐这一桌的人似是与他相熟,见状打趣道:“伏黑先生今天怎么收手这么早?” 往常不都是输干净才肯走吗? 男人随意又冷淡的摆了下手,也不在乎对方内涵自己,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他一起身,聚在旁边围观当世肥羊的人们就莫名一静,隐藏惊惧和艳羡两种含义的目光或隐晦或直白的盯住他,在他黑色紧身体恤包裹的、仿佛要呼之欲出的性感肌肉上不断流连。 有着一张痞帅俊脸的男人将那些目光通通无视,将筹码换回钱后随意往兜里一揣,然后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发来消息的人的电话。 “在哪。” 他站在赌场门口五颜六色的招牌前,开口便是直截了当的提问。 [“就在东京。”] 对面的孔时雨也不废话,直接输出情报。 [“仙台之前有个河中蛇神诱惑人类将其神隐的传闻,还零零散散失踪了不少动物,没有一个被找回来。”] “都被吃了吧。” 男人嗤笑一声,嘴角的伤疤轻轻一勾就带出无声的讥讽意味。 “然后?” [“然后那位蛇神大人最近又出现了,目击情报是东京多摩川上游。我找人过来问了一下,感觉是特级的可能性很大。”] “了解。” 男人简短的应着,拇指一阵操作。 “钱转给你了。挂了。” [“啊,等等伏黑!”] 中介人忽然叫住了他,诚恳的发问道: [“你真不需要找找别的等级的诅咒?特级毕竟太少了,那么多次都让你扑空,你还每次都给这么多,就算是我也于心不安啊……”] “不用。” 男人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呵笑一声,抬头露出一双冷绿色的狭长吊梢眼,看着街对面漫不经心的说: “那家伙还不至于没用到那种程度。” 电话挂断了。 伏黑甚尔单手插兜靠着墙,默不作声的斜盯着对面的吵闹,看了一场“七旬老母亲自揪走人到中年还天天混迹赌场的没用儿子”的大戏。 “没用啊……” 他意义不明的呢喃了一声,抬眼看向深夜的夜空。 【“听好了,只有最没用的大人才会天天混在这种店里面!……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不争气的小鬼!!好孩子怎么能来赌场这种地方!!你快给我把话收回去——”】 “……” 黑色短发遮盖住眼睛。 伏黑甚尔神色不明的低头,转身往小巷的深处走去。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目光在尾号上停顿一秒,然后面不改色的挂断。 “谁啊。” 男人懒洋洋的自言自语着,收回手机,步入了彻底的黑暗里。 15、第十五章 “嘟——嘟——咔嚓。” 被挂断了。 辗转找了好多中介人才拿到的电话,居然被挂断了。 “该死!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啊?!” 宿舍内,海胆头少年激动的从床上站起来,咬牙切齿的开始打字。 用最少的话说明了最详细的情况,然后打了无数叹号以表催促后,复制号码,发送。 出现了红色叹号。 “——嘭!!” 酷哥伏黑惠暴起一脚踢中床头柜,黑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青筋暴起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能把手机捏烂。 然而,在剧烈膨胀的愤怒过后,接着漫上来的却是无力感。 少年一头向后栽倒,躺在床上沉默的盯着天花板。 无论是跟自己一样大的同期还是自我又随便的班主任,他都不想喊什么小妈。 可他现在却也联络不上那个已经很久没见了的、真正生育了他的人。 莫名的,伏黑惠又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年他五岁。某一天,他的生父伏黑甚尔像一具抽空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面容凭空年轻了许多,手中捧着一身染血的和服。 那天稍早时候,伏黑惠遇到了令他铭记十数年的“树之精灵先生”,那个人有一双和他近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时会露出莫名悲哀的神情,分别时更是和他约定,不能将对方来看过他的事告诉甚尔。 于是那一天的小惠藏好了树之精灵先生送他的怀表,没有被甚尔发现。 但甚尔看起来也完全没心思搭理他,只是带着满身死寂的气息,捧着那件衣服独自坐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小惠不解又有些担心的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感觉那件和服有些眼熟。 他凑上去想仔细看看,然而一经与他的双眼相碰,伏黑甚尔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浑身一颤,接着猛地别开了视线,用撕裂般的声音勒令他闪开。 那样强行压抑着什么濒临爆发的情绪的天与咒缚,对幼小的惠来说实在有些可怕,于是小孩迟疑着退后,一直退回了房间里。 只是临关门之前,他曾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黑暗的客厅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伏黑惠久远的记忆里身躯永远高大健壮的生父,像是难以忍受某种痛苦般佝偻下了腰,死死地抱紧了怀中的衣物。 伏黑惠不知道,那一夜甚尔独自承受了什么,又思考了什么。 他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便被甚尔丢到了伏黑遥女士家,从此一年半载未必能见对方一面。 不仅如此,大人们还仿佛心照不宣一般,对他们同为“伏黑”的理由闭口不谈。 就算伏黑惠在成长的过程中,曾对自己和伏黑遥、伏黑津美纪的关系,以及在他和甚尔的生活里始终缺席的【那个人】的身份有所猜想,但终究,那些猜想也在伏黑遥的沉默和伏黑甚尔的回避中,渐渐的被放下了。 就这样继续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少年对自己这样说。 因为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人】,所以就算他永远不出现也没关系。 ——直到十三年后的今天,那个一直缺席的人,就这样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出现了。 ……原来【那个人】就是在他的回忆里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树之精灵。原来树之精灵就是【那个人】。 原来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他化作诅咒归来,他忘却了一切,他可能会和虎杖,和五条老师在一起。 ——在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的瞬间,伏黑惠才陡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没有放下过。 他还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他还没听他说他与甚尔的故事,他还没亲眼见证过哪怕一次的……那个人和甚尔站在一起的样子。 甚尔还没放下他。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自暴自弃的、似乎堕落到淤泥里也浑不在意的差劲老爹,却花了整整十三年,都不能直视自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眼睛,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时时刻刻象征着他们曾经的存在。 虎杖晚来了十数年,五条老师是当年亲手杀了瑛二的凶手,但甚尔可是和瑛二拥有自己! 这种缺憾,这种为生父焦灼和愤恨的心情,让伏黑惠怎么能甘心? ——所以混账老爹,你倒是快接电话啊!! 明明占尽优势和道理,明明是最有资格得之一切的人,但你就是迟迟不上线,这不是成心急死人吗?! 想着想着又气得要命,海胆头少年翻来覆去大半夜也没睡着,又翻起来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 “——可恶!该不会是去鬼混了吧,那个混蛋!!” 【谁去鬼混了?】 “!!” 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伏黑惠猛地扭头,惊愕地发现长发神明正坐在窗台上看着他,深蓝的眼睛如月光般温柔。 “……瑛、瑛二?!” 少年几乎原地跳起来,慌慌张张的把手机藏到身后,“没,没有谁……” 【是么?】 神明眨了眨眼,也不在意青春期少年的隐瞒,很快朝他微笑起来。 【那,陪我说说话吧,惠。】 * 月色悄然洒下,照亮树影旁被某种庞然大物压弯的草丛。 一双惨白的赤脚无声出现,站在了草丛边两滩咒灵的残尸前。 “呜哇,死的可真够惨的啊……” 飘忽轻佻的声音传来,缝合脸的人形咒灵蹲下身,指尖轻触同伴的尸体,总是无忧无虑一般含笑的声音缓缓沉下。 “花御,漏瑚。” 多摩川的河水在夜色中咆哮着。 ……草丛边的影子,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浓郁一些。 人形咒灵这样想着,缓缓扭过头,蓝灰双色的异瞳居高临下的盯着树下的阴影。 下一秒。 “——啪沙。” 另一人的脚步声响起。 “……喂。” 紧接着,是干涩的,稍微带着点颤音的短促呼唤。 “嗯?” 留着一头淡蓝长发的咒灵冷淡回头,露出了脸的同时,一眼就看穿了来者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怎么,你能看到我啊?” 咒灵漫不经心的问着,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树下,同时朝那个人类抬起手。 “算了,现在我可没空搭理你。变成我的玩具——” ……吧? 咒灵愣愣的盯着飞出去的手臂。 “……欸?” 祂发出迟钝的声音,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缺损了的右手,又不敢置信的抬头。 那个刚才还瞳孔收缩的盯着祂,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确实非常强壮、胸乳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称得上涩气的男人,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副冰冷的模样。 他冷绿色的眼睛甚至没有在看祂,只是索然无味的,同时表情晦涩的挥舞着猩红的三节棍,嘴里发出自嘲似的轻喃。 “白痴吗,我。” ——那便是真人被一棍抽飞脑袋之前,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不久后,多摩川上游的岸边再次陷入了寂静。 直到一团黑红色的咒力破坏影子构筑的监牢,从里面跳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猫。 “噗哈!真是过分呐,居然连动手都不肯,直接把人家关在影子里……惠怎么就从来都想不到这么用术式啊?” 五条悟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一边低头看向地上的三处咒灵残秽。 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心情好到飞起的戴上一副小圆墨镜,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迈步。 “嘛,不过算了,谁让这样恰巧让讨厌的家伙滚蛋了呢?去买份喜久福当夜宵好了啊哈哈哈~” 16、第十六章 【——你是alpha呢。】 看不到边际的水天一色中,礁石上的神明愉快的用鱼尾拨弄水波,对脚下陷入呆滞的少年轻轻微笑着。 【是a级?】 “啊、嗯……”伏黑惠从一瞬间就换了地方的惊讶中回神,下意识回应着他,随后才察觉到不对:“你、您怎么知道?” alpha之间能通过排斥感确定彼此性别,但等级这种东西,一般还是挺难看出来的吧? 【不用对我用敬语,自然一点就好。】 神明停下动作,似是感到无奈一般注视着他,温和地解释道: 【s级和a级的孩子,当然至少是a级。】 “s级?!” 伏黑惠诧异的睁大眼睛,“你……不,伏黑瑛二吗?” 【是的哦。】 神明带着丝丝俏皮笑了起来,一瞬间竟有些像伏黑惠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开朗的人了。 【是平级的话,甚尔也很难拥有你吧?本来就是最难孕育生命的alpha了。】 伏黑惠哑然,同时又忍不住心绪起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详尽的告诉他当年的事,告诉他,他真的是伏黑瑛二和伏黑甚尔结合生下的孩子。 不是他的猜测,而是切实发生过的真实。 怎么说呢……有种找到了归处和根源的……脚踏实地的感动? 咦?等等,那照这么说的话…… “你想起来了吗?还是人类时的记忆?” 少年不可思议又暗藏一分惊喜的问道。 神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一直记得的事,只能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然后火速转移话题: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么?】 他朝伏黑惠招了招手,少年听话的走过来,抿着唇低下头,有些局促的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 “挺好的……虽然混账——甚、老爹那家伙根本没怎么问过我的事,但遥阿姨还有津美纪都对我很好……呃,津美纪就是遥阿姨的女儿。” 【这样啊。】 少年在他的注视下一再更换不怎么礼貌的称谓,并且为此窘迫的红了耳根的反应实在有些可爱,一下子逗笑了神明。 【甚尔不常去看你么?】 “……倒不如说是从来没有来过。” 少年撇了撇嘴,看起来多少有些小情绪。 是吗…… 神明沉默的顺了顺他的头发,垂眸哀伤的笑了。 【惠……会觉得甚尔很过分,但却完全不怪我呢,明明和甚尔比起来,绝对是我要不负责任的多。】 “哈啊?”然而伏黑惠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头,不赞同的反驳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你不是那一天就已经……” 他停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已经死了吗。” 【……】 神明的神色模糊起来。 是啊……【伏黑瑛二】在见过惠的那一天就死去了。 那是他精心策划的……为了回到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不惜抛弃爱着自己的人的死亡。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对面的黑发少年显而易见的变得不安起来:“瑛二?” 【啊……不,没什么。】 神明重新抬起头,淡红的眼尾微微弯起。 【只是觉得你和甚尔长得真的很像,连秀气的睫毛都一模一样。】 “秀气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 伏黑惠一脸无力的吐槽,引来神明又一次忍俊不禁的微笑。 伏黑惠偷看了几眼那个笑容,有些欲言又止。 神明很快察觉到了他的纠结,善解人意的主动发问:【怎么了?】 “不,我就是想说……” 伏黑惠踌躇的揉着脑袋,眼前闪过粉发同期的笑脸。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后槽牙,放下手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的问:“你不去见他吗?” 神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看似无异的笑笑: 【那个人……不会想看到我的吧——】 “去见他吧。” 伏黑惠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直视着那双和自己过分相像的、此刻微微睁大了的眼睛,目光无比坚定。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那个混账老爹从来没放下过你。” 这下子换成神明愣住了。 他的嘴巴张了张,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隔壁就传来“砰”一声巨响,随后是属于伏黑惠的房门被暴力破除,烟尘中走出一个半裸变态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 豪爽又疯狂的大笑声传来,身上布满纹身的变态裸男双臂大张,愉快的大喊道: “让我迷上你吧!伏黑惠!!” 伏黑惠:“……啊?” 神明瑛二:【……】 下一秒,某变态裸男就对上了神明过分冷漠的眼神。 他:“……”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随后被神明的冷笑打破。 【宿傩,我们家的人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么?】 别以为他忘了,千年之前,这家伙也对他这么吼过! 17、第十七章 千年之前的事情,其实瑛二记不太清了。 那时他的意识刚刚重新苏醒,只感觉浑身都被束缚在不知名的地方,时间和空间都被无限延长了,他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混沌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他是水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恍惚的醒来,脑子里有一个被人强行塞了进来一样的陌生名字,发现自己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职责,以及—— 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块的心口中,有着永远被厚厚的冰层隔绝着一般的……【某种情感】。 抱持着那份情感和挥之不去的茫然,他开始游荡。 记不清过了多少年,总之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夏日里,他随河漂流的时候看到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大半夜了也不睡觉,反而在漆黑无人的大宅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而且他们的手脚都被绑着。 ……哪个杀千刀的绑架小孩子? 人鱼吐了个泡泡,用苏醒之后就转的慢腾腾的脑子思考了一下,决定做点好事。 于是他轻而易举的把两个小孩救出来,问清住址后送回了家里。 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微不足道,他做过就忘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这件事只是开端。 第二天,惯常在河里发呆的他被嘈杂声吵醒,翻出水面一看,黑压压一大片人跪在河边,最前面的是一对夫妇和他昨天救下的姐弟,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食物。 ……这是在干嘛? 瑛二茫然的想着,凑上去想问一问,然而一见他露面,人们就露出了崇敬与狂热掺杂的神情,争先恐后的冲他跪拜起来,最前面的那对父母更是虔诚,一边把头低到地里,一边泣不成声的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 瑛二:?昨天不是已经救了? 他把这话一说,人们不禁面面相觑,表情很是迟疑,似乎在顾忌什么。 就在这时,瑛二听到了一阵男人的狂笑,然后人们的表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恐惧起来,就算瑛二这样未知的存在现身的时候,他们也不曾这样恐惧过。 下一秒,瑛二感应到了直冲面门而来的压力。 “轰——!!” 拳头与看似柔软的花序相撞,迸溅出激荡的气流和巨大的声响。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紫罗兰色的细小花瓣被膨胀开来的球形气浪吹飞,化作漫天花雨纷纷扬扬的飘落,溅起的河水将这无数蝴蝶形的花朵浸湿,晕开朦胧的浅淡香气。 而在气浪的中心,瑛二终于看清了攻击自己的人是谁。 “你就是这群愚民们找来的帮手吗?哈哈哈,愉快愉快!居然能找来神明给自己撑腰,干得不错嘛,蛆虫们!!” ——那是有着樱粉发色,将女士和服穿得豪放不羁,肌肉虬结、身材精壮,笑容嗜血到疯狂的男子。 瑛二的视线在他呼之欲出的胸——不是,粗犷大敞的衣襟上停留了几秒,才转移到他画着咒纹的脸上。 人鱼歪了歪头,表情十分疑惑。 【我不是那群人类找的帮手哦。】 变态大胸——不是,变态女装男不满的扬眉:“啊?” 岸上的人类,惊恐呐喊状:“神明大人——!!” 变态女装男放下拳头,怀疑的上下打量了瑛二几眼,撇着嘴单手叉腰,另一手指了指身后:“我昨晚的夜宵被人劫走了,那不是你干的?” 他这个姿势好妖娆。 不愧是爱好独特的大胸——不是,女装男。 人鱼这样想着,探头往他后面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我没有抢你的夜宵。不过你想吃的话那里就有一堆,那群人类同意的话,或许你可以拿走。】 “真的?” 女装男挑眉看着他,语气似乎颇为愉悦。 瑛二点了点头,刚要附上一句“是真的”,就听到了人类们惊恐的叫声。 “神明大人——!!” 他微微一顿,迟疑的看了眼女装男的背影。 【啊……或许他们不愿意让你白拿。你可能要付点钱——】 “神明大人——!!!” 【……?或许他们也不愿意卖给你?】 “神明大人啊啊啊——!!!” 【……】 神明陷入了沉思。 他看看落荒而逃的人们,又看看堆在岸边的食物,最后看看浑身愉快气息的女装男,不明白自己跟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有什么代沟,为什么总感觉自己领会的和他们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 顺带一提不知道性感大胸男介不介意对象跟他有着千年代沟…… 等等。 瑛二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攥住了男人伸向昨晚那个小女孩的手,幽静深邃的蓝眸看不出情绪的盯着他。 【你在干什么?】 男人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饶有兴趣的挑眉,挑衅的朝他咧开嘴角。 “拿走我的夜宵啊。” 【你的夜宵在后面。】 “不对。” 男人的笑容缓缓增添恶意。 “我的夜宵就在你身后。” 【……】 瑛二静静地盯着他。 【是么。】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很自然的放开了男人的手,随后在对方笑容倏然一僵的反应中,转身如雷霆般一尾巴将他抽飞。 【庆幸吧,人类。】 他将吓傻了的小孩一把塞进母亲怀里,转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粉发男人落水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请的帮手。】 “哈——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啊!神明大人!!” 伴随着兴奋到发抖的狂笑,被抽飞的男人从河水中一跃而起,嘴角的弧度扩大到扭曲,双手“嘶拉”一声将和服扯成了碎片,可观的胸肌竟在动作间产生了乳.摇一般惊人的效果。 永远随心所欲的男人双臂大张,愉悦又疯狂的吼道: “老子是■■■■!!来尽情厮杀吧!!” 【厮杀?和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厮杀得起来。】 然而,面对男人兴奋到几近癫狂的情状,神明的仪态依旧从容而淡然——除了目光所及之处。 “啊?” 一头冲天粉毛的男人发出低沉而不满的单音,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嘴巴上后更是阴沉了脸色,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同时遏制着怒意威胁道: “你这臭鱼到底在看什么?!信不信老子挖了你的眼——” 未来诅咒之王的怒吼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愤怒凝固了,然后慢慢转为狐疑。 他沉思了一会儿。 他抬头看向瑛二。 神明恰在此时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尾巴甩得啪啪响,但那双深蓝的眼睛却在游移,并且目光总是“不经意间”落回它原来所在的地方。 日后的两面宿傩:“……” 日后的两面宿傩:你小子。 男人沉默了几秒,很快发出一声饶有兴趣的嗤笑,无师自通的挺了挺胸。 “要摸吗?” 他紧盯着瑛二不自觉看过来的眼睛,嘴角高高翘起,轻佻的冲他勾了勾手指。 “赢了我,想怎么摸都随你。” 他本以为只要这么说就万无一失了,然而实际上,人身鱼尾的神明却毫无动摇的意思,虽然还是时不时瞄一眼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可表情看起来却依旧冷淡。 而在那冷淡之外,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危险,与高高在上的蔑视,逐渐渗入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哦?”被他那种眼神看得越来越兴奋的男人配合挑眉。 下一秒,远在十米之外的人鱼仿佛闪回般出现在他面前,在他猛然收缩瞳孔的惊悸反应中,并在一起的尖利指甲轻描淡写的划开了他的脖子。 【在这场谈话中,有资格设置条件的从来不是你。】 瑛二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捂住脖子拼命咳血的样子,深海般的眼底没有丝毫人类该有的情感。 【该怎么玩弄像你这样蚕食同类的渣滓,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18、第十八章 日后的两面宿傩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他,传说中的鬼神,受人恐惧的诅咒之王,曾将前来讨伐自己的咒术师尽数撕碎的强大存在,却在千年前的那一天,被一条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鱼打败了。 那对当时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终于,终于找到了不那么无趣的,值得杀死的存在!! “让我迷上你吧,罔象!!” 那场战斗中,千年前的宿傩,摆出了与千年后一模一样的姿势,兴奋到狰狞的吼出了一样的话。 然后,和千年后一样,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 不止是战败意义上的,还有物理意义上的摩擦。 被鱼尾卷着丢进神域时,浑身是血水和汗水的壮硕男人有气无力的打量了周围一圈,舔了舔嘴角的血,躺平发出嗤笑。 “真是圣洁的让人恶心。不能弄点更顺眼的景致吗?” 【你马上就没心思关注那些了。】 这样说着的神明甚至懒得看一眼他的脸,那样的态度,是再明显不过的轻视,根本没有将他这个人放在眼里的傲慢和冷漠。 “哈,真敢说啊。” 落败也没有生气,只是想着下次赢回来的未来诅咒之王,反而被他这副样子激怒,本来只打算躺平享受的他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攥住神明所穿的、材质轻滑的和服衣襟,借力一个挺身凑过去,狠狠一口咬上瑛二的脖子。 要让这个傲慢的家伙记住,是谁与他战斗过,是谁即将与他共行云雨,又是谁总有一天会击败他。 那时候的宿傩是这么想的。 他哪里能想到,那一口,恰恰是他长达千年的执念的开端呢。 * 水面经过一阵激烈的晃动后,逐渐恢复了平静。 雾气氤氲中,神色淡漠的神明翻出温泉,随意甩了下尾巴上的水便准备离开。 在那之前,一只手抓住了他。 瑛二向下一瞥,看到一只骨节分明遒劲的手,黑色的指甲如兽足般尖利,手腕上有两道漆黑的咒纹。 那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放到嘴边,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红肿破皮的嘴角,然后魅惑地舔舐他的指尖。 那场面实在煽情得很,瑛二转动眼眸看向做出这等淫靡动作的人,几秒后转回了身子,回到水里重新压住了他。 得尝所愿的男人哼笑一声,懒洋洋的感受着自己的小腿被细腻的纱感尾巴重新卷起、打开,片刻后他扣住神明的手,抬眼看不出情绪的盯着他: “我叫什么?” 【这个……是呢,你叫什么?】 瑛二漫不经心的反问,空气里回荡着滚烫的温泉水被灌进容器又被捣出来的声音,一震一震的水波像海边不断到来的潮浪一样冲刷肌肤,带来说不出的舒适感。 倚着石壁的男人闻言,咧开嘴角像是要发怒一样扭曲的笑了。 “多少年了都记不住,真是没用的臭鱼。” 他攀住神明的肩膀,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凑上去,在对方光裸的侧颈上恶狠狠地留下一个渗血的牙印。 虽然他经常咬瑛二,但那一次却异乎寻常的痛,所以瑛二微微蹙眉,二话不说的掐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松口,然后把他的头狠狠砸向了水面。 那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方式。神明不现身的时候,即便是日后被冠以宿傩之名的男人也无法找到他,可是当神明现身时,男人又会将最狂妄无礼的话扔向他,以求激怒他之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以一己之力让后世恐惧到将他当作鬼神诅咒的男人,毫无疑问是咒术和战斗上的天才,但他始终没能击败神明,无论过了多少年。 这就导致他们的战斗,包括那之后昏天黑地的情.事,都总是充满了火药味,粗暴地对待,鲜血,对抗,以及残忍。 男人从第一次开始就从未排斥过这种事,他也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毫无温情可言的对待,哪怕有时候那些更像侵犯。 他只是越来越妄执的,就算采取一些偏激的手段,也想让水中明月一样的神明记住自己的名字。 ——就像这次一样。 被按入水中的男人所有的挣扎都被镇压,温泉池里一时间啪唰啪唰的响个不停,等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未来诅咒之王已经因为窒息和别的原因而满面凶狠表情也藏不住的潮红,身上更是没一处好地方,只能体力耗尽的趴在水里瞪人。 “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你!!” 【喔。你加油。】 神明凉凉的说着,转身便直接不见了踪影。 他终究还是没有喊过两面宿傩的名字,不仅如此,下次本该见面的日子,他还不发一言的爽约了。 之后不久,数不尽的咒术师便发动了对宿傩的讨伐,虽然宿傩取得了胜利,但瑛二却从此再没有出现。 此后经年,宿傩一直在寻找不见踪影的神明。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只隐约记得偶然有一次,他找到了当年那群咒术师之一的后代,听说了那群咒术师出发去挑战他之前,曾经祭拜过神明。 神明。 与自己能扯上关系的神明,宿傩只能想起来一个。 ——是吗。原来如此啊。 宿傩将那群咒术师的后代赶尽杀绝,站在尸山上展臂狂笑。 “因为已经玩腻了,因为自己不能杀人,所以不再出现,所以找了咒术师来杀我吗,罔象?! “真遗憾啊,我没死!!你想必非常失望吧?!失望的话就亲自来解决我啊!哈哈哈哈!!” 然而。 不管他说什么,神明最终还是没有再出现。 两面宿傩一直寻找着他,直到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体即将损毁。 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指,怀抱着满心再见到神明的话一定要好好嘲笑他那惊愕表情的恶意和期待,陷入了暂时的沉眠。 那是一场极为漫长的沉眠。 再醒来,时间已经是千年以后。 巧的是,他受肉的对象恰巧是罔象的新玩物。 ——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吗? 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精神世界里露出兴奋到近乎狰狞的笑,在那个蓝发神明伸出手的时候,忍不住像以前一样舔吻了他的手指。 ……等等。 诅咒之王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神明,满心期待突然便转成了暴虐。 ——是谁,诅咒了他·的·臭·鱼? 19、第十九章 两面宿傩对伏黑惠的兴趣,是白天虎杖悠仁找对方谈话的时候燃起来的。 ——那条臭鱼,居然说这个人类小鬼和他有灵魂上的亲缘关系。 怎么回事?罔象在这一千年里还去当过人类? 真有意思。 两面宿傩对一切和罔象有关的东西、能探究罔象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所以他在虎杖悠仁睡着之后控制了他的身体,轰轰烈烈的来到了隔壁伏黑惠的房间,然后—— 【宿傩,我们家的人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么?】 听到这句话,两面宿傩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记得?” 他那双和虎杖悠仁不同的、睥睨桀骜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诧异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面的人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下一刻,一神一诅咒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制造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瑛二挡着宿傩挥来的拳头,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狂笑着怒吼: “既然你记得就好办了啊,罔象——!!” *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哪怕过了千年,姿态也依旧如雪山般凛然高傲的神明抢占先手,蓝纱般的美丽鱼尾“啪”地给了宿傩一个大耳刮。 围观的伏黑惠:“……” 下一秒,原本还满脸凶恶的人就“嗷”了一嗓子,如梦初醒般捂着脸,一边褪去满身咒纹,一边露出了懵逼的神色。 那懵逼的神色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还飞快的染上了一抹委屈:“瑛二?你为什么打我??” 瑛二:【乖,你梦游了对惠发春,我把你打醒。】 虎杖悠仁大吃一惊:“什么??!” 伏黑惠:……不要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喂。 所幸,两面宿傩没打算让别人替自己背锅,更不甘心让这场时隔千年的交谈就这么结束,很快从虎杖的脸上长出了一只眼睛一张嘴。 “你还是一样的让人火大。” 他呸了一声以表示对他刚才那一尾巴的嫌恶,而后嘴角咧开了恶意与讥讽混杂的狞笑。 “色鱼。” 伏黑惠:“?”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色鱼是什么……等等,所以是宿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少年拧紧眉头,眼底不经意间浮现出忧虑。 瑛二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出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而后一把捏住了宿傩的嘴,和他露出的单眸冷冷对视着。 【不能让你这样的垃圾随心所欲的行动。来定束缚吧,宿傩。】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 伏黑惠猛地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圆顶洞窟中,脚下是脚踝高的血水,眼前还有一堆骸骨。 “这里是……?” “是我体内……吗?” 虎杖悠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伏黑惠扭头看向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激烈交战的两人,眉头不由得皱起。 “不,恐怕不是你体内,而是宿傩的生得领域。——他们是打算先分出胜负,再定束缚吗?” “这样的话……” 虎杖悠仁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那场战斗,语气难掩骄傲,“瑛二明显比宿傩要强嘛。” “——轰!!” 身穿女式和服的身影被击飞,将那堆骸骨撞得七零八落。 伏黑惠看着这一幕,双眼不自觉的发亮:“……是啊。” 【你们或许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个少年循声看向半空中的神明,被他微笑着挨个揉了脑袋。 虎杖悠仁先是享受的蹭了下他的手,随后才猛然惊觉了什么,不满的抗议道:“瑛二,不要拿我当跟伏黑一样的小孩子啦!” 平白矮一辈的伏黑哥爆出青筋:“……你再怎么说都跟我一样大。” 虎杖悠仁笑嘻嘻的枕着手臂:“哎——?可是……” 【悠仁,我希望你亲眼见证这场战斗,还有我和宿傩缔结束缚的过程。】 然而在他说出更气伏黑惠的话之前,瑛二已经弹了下他的额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虎杖悠仁正色起来,认认真真的点头:“我知道了。” 瑛二安静的和他对视着,深蓝的、照不进光的眼底在某一瞬间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但只是眨眼间就恢复了笑意。 他随即看向伏黑惠,在少年微微紧张起来的时候轻声说: 【知道么,惠?】 他转身面向宿傩,看着他利爪一划便破开了自己捆住他的藤蔓,声音逐渐变得模糊。 【‘当时我死了’这件事,并不是我可以缺席你的成长这么多年,还可以不受谴责的理由。】 伏黑惠眉心一跳,表情当即着急起来:“可、可是我并不——” 【我知道你并不怪我。】 瑛二无奈一笑,回头用柔软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以飞速接近的宿傩为背景,语气亲昵又伤感。 【但是,多少让我补偿你一下吧?虽然这只是自私的,想让自己好受一点的单方面赎罪。】 伏黑惠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宿傩,完全来不回答这句话,只是崩溃的一个劲让他转头: “后面!后面!!那种事怎么都好、你快看后面啊——!!” 【你的术式是十种影法术,并且还没有领悟领域展开,对吧?】 到了这一步仍然在闲聊的神明急死人不偿命的笑了起来,双手缓缓结成一个奇妙的手势,淡蓝的长发无风自动。 【你要看好了。】 那一瞬间。 【领域展开——】 整个空间内的影子,都动了起来。 * 战斗结束后,生得领域内已经没有任何长度超过一指的骸骨,所有的白骨都被碾碎了。 若有所悟的伏黑惠将神明和虎杖悠仁送出房间,临关门的时候他顿了顿,抿着嘴唇有些纠结的飘移了视线,声音闷闷的说: “那个……以后,可以随时去找你吗?”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一瞬间,眼前内敛沉静又难掩忐忑的少年,似乎和多年前那个坐在游乐园长椅上,童音稚嫩孤独的小孩重叠了。 瑛二回过头,注视着少年的目光一瞬间温柔到近乎伤痛,又在他抬头看过来之前收敛起一切哀伤,倾身轻轻的拥抱了他,语气纵容而温柔。 【当然。】 伏黑惠睁大眼睛,惊喜的回抱了他一下,耳尖不知何时染上可爱的红晕,看着他想要再说几句话。 但最后,他却瞄了眼旁边站都站不稳的同期,挂着牙酸的表情放开了他,朝他挥了挥手:“你快回去照顾虎杖吧。晚安。” 【晚安。】 瑛二忍不住失笑,注视着少年关门回屋,他在门外安静了一会儿,才抱起虎杖进入自己的神域。 “唔……瑛二……” 怀里的少年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像小狗一样搂住他的脖子蹭啊蹭的,然后一口亲在了他的唇上,看着他的侧脸傻笑了两声。 瑛二瞥了他一眼,垂眸将他放入浅水中,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唇角。 “真够假惺惺的。看来千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学会用演戏来遮掩自己冷酷无情的本性了啊。” 充斥着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中,瑛二没有去看新长出的那张嘴,自顾自解开粉发少年的衣服,玉石一样象牙白的指尖轻触他发烫的肌肤。 宿傩冷哼了一声,讥讽的话语愈发尖刻: “是打算在被那个六眼小鬼的诅咒彻底吞噬之前,把最后的温柔留给儿子和小情人吗?真是让人感动啊,哈!我那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消失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 神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他的长发如天幕般斜斜浸入水中,垂眸看着神志不清的少年潮红难耐的脸,在他呜咽着抱住自己、小腿交缠颤抖的时候,伸手轻抚他蹙起的眉尖。 两面宿傩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沉默了许久,才张了张嘴吧,发出嘶哑的,低沉如耳语的声音: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背叛我?” 【这就是你想问的么?】 “啊。” 【得到答案之后就遵守承诺?】 “哈——没错。只要你回答我,我就遵照束缚,不会在这个小鬼失去意识的时候抢占他的身体。” 【……那么。】 神明抚摸着怀中一颤一颤的啜泣着的少年的头发,随后缓缓俯身,在他——不,宿傩的耳边轻声说: 【我从不曾背叛你。】 “……哈?” 【那个时候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我已经完全与水神融合,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在与世界对抗的过程中,离开了祂想要我永远待着的千年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时代。】 “……” 【因为我一直处在恍惚状态,所以没能记住你的名字。但是最后一刻,我其实是想起来了的……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呼唤你了。】 “……”什么? 【没有给你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这是我的错。但是你说的背叛,我确实是毫无印象。】 “……” 他没有骗人。 宿傩望着头顶那双熟悉的、深海般幽静的眼睛,从他的眼底读出了这个答案。 于是忽然之间,仿佛一直在愤怒的心房突兀的变得宁静,被称作诅咒之王的存在一瞬不瞬的与神明对视着,良久,才缓缓闭上了眼。 “……这样啊。 “那你告诉我,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你的名字是——】 那一刻,比他还要强大的,他所欣赏、关注和……钦慕的那位神明,似乎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附在他的耳边,低笑着对他说: 【■■■■,对吧?】 * 水天一色的澄澈神域,逐渐被猩红的血色浸染。 大地震动,血瀑袭来,来自地狱的山羊骷髅桀桀怪笑,骸骨滋养的紫藤花树冲天生长。 【差不多该换我了——】 天空暗沉下来,阴森鬼魅的半透明身影覆上神明的后背,看不见尽头的蛇尾一点点将他紧紧包裹。 宛如耶稣落难,圣洁染上污秽,恶魔高高咧开嘴角。 【呐,罔象?】 20、第二十章 虎杖悠仁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时,仍有些迷寐困乏,浑身软累。 他在床上趴了半天,才搓了搓睡得通红的脸,慢吞吞的扶着腰坐起来,盯着修好的房门发呆。 ……啊嘞?昨天这扇门不是被宿傩拆了来着? 宿傩……宿傩? ——瑛二和宿傩的战斗怎么样了? 散落的节点一下子打通,少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抱着被子四处张望:“瑛二?瑛二——?” 他记得昨天战斗到一半的时候,瑛二被宿傩引诱出了信息素,然后自己被迫进入热潮期,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身体的状况和房间里浓郁到这个地步的紫藤花香来看,昨晚瑛二肯定帮自己度过了热潮期,问题是瑛二现在去了哪里? 少年歪头想了想,期间目光被窗外的声音所吸引,扭头看了会儿漆黑的天幕。 “好大的雨啊……” 他无意义的喟叹了一声,又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去找人。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张静静躺在桌上的白纸。 “这是什么?” 少年疑惑的嘀咕着,伸长手臂将纸够过来,定睛一看。 “轰隆隆——!!” 雷声之中,惨白的闪电扭曲天空。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少年在桌前僵立许久,手中的纸终于轻飘飘掉落。 几滴水渍落在纸上,晕开寥寥几句突兀的告别。 他奔出了房间,将纸上的『到此为止』和『忘了我』,远远抛在身后。 【“碰——”】 虚空之中,某物碎裂的声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力。 他站在半山腰上,遥望乌云压顶的天空,半晌,才发出喃喃低语: “……我得快点。” 不然的话,世界将被毁灭。 * 【哼哼哼,嗯哼哼,哼哼~】 阴森潮湿的树林中,诡谲低沉的哼唱不时传来,伴着窸窸窣窣的,某种生物游弋滑行的声响。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一场追逐游戏正在咒术师与咒灵之间展开,那是实力悬殊过于巨大的一场游戏,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完全是因为一方——更为强大的那一方——有些心不在焉。 但游戏拖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有着积雪般洁白发色的咒术师甚至没有揭开眼罩的打算,就那样用指尖凝聚起咒力,然后轻描淡写的击出。 那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攻击。过往的千万次,他都是这样完成工作的——击出咒力,祓除诅咒,然后赶往下一个地点,重复以上内容。 但这次,注定有哪里不一样。 有着熟悉气息的咒力飞出来打散攻击时,男人霜白的睫毛像轻羽一样颤了颤,呆了一下,才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那里。 【哎——轻易就打散了呢。我说不定还挺强的?】 沙沙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细长生物的摩挲声响起,腹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传入耳中的嗓音比印象中的清冽爽朗更磁性一些,笑意又让它显得有些轻佻,但是…… 是他。 ……又不完全是他。 五条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现身的蛇形诅咒,眨了眨突然就有些泛酸的眼睛。 六眼的视野之中,那具身体里象征圣洁的神明的乳白核心,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瘴气与浑浊。 那个样子,简直与一般的诅咒无异…… 不,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与现在的瑛二比起来,五条悟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诅咒,都弱小的仿若婴孩。 那是原本就无比强大,被最强咒术师诅咒之后更是鬼魅如魍魉的……特级·过咒·怨灵。 ——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恐怖的气浪汹涌而来*。 饶是五条悟,在与那·个·存·在对上视线的瞬间,也生理性的感到一阵发毛。 漆黑的雨滴从头顶漆黑的天空掉落,明明被无下限阻隔,却仍让他感觉阴冷又黏腻,像某种具有腐蚀性的活物,蚕食他的咒力后顺着他的衣领细细流下——令人毛骨悚然。 五条悟很清楚那是幻觉,雨滴并不是活物,他的衣服里也没有像是毒蛇的、冰凉细长的生物,扭动着臃肿、鳞片细密、死尸般的身躯彼此推挤,耳边更没有雌雄莫辨、不可名状的阴森声音尖利诡笑或窃窃私语。 这一切,都不过是与那个诅咒……那个瑛二所化的诅咒对视的瞬间,他所产生的幻觉。 自出生以来,这是五条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被死亡的阴影,惊悚到浑身冻结。 【我很可怕吗,咒术师?】 或许是他的表现太明显了,凑过来的蛇形诅咒近乎怜爱地说着,苍白发青的手轻轻扭住他的下巴。 【不要害怕嘛,我还挺喜欢人类的,毕竟在床上可以有火热的体温和鲜活的肉.体……嗯,这样好了。】 他说着微微一笑,信手一挥,便将背后那只他出现后就吓得瑟瑟发抖的咒灵化作齑粉,而后求夸奖一样期待的看着五条悟。 ……那本该是亮晶晶的可爱眼神。 但五条悟却只看见了诅咒满眼杀意虬结,以及蠢蠢欲动着的贪婪,扭曲,与恶。 “……” 【怎么了?】 瑛二几乎有些温柔的询问,漆黑的兽瞳嵌在没有高光的深蓝眼眸里,而只要看清那对竖瞳里紧盯着猎物一般的兴致与残忍,就能明白他此刻的温柔有多虚假。 像个彻底坏掉的,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怪物。 他仍然扮演着人类,可是已经化作蛇怪的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只剩下了眼前的猎物。 ——这些令真正爱着瑛二的人无比痛心的东西,六眼当然让五条悟全看见了。 他的无下限被瑛二触碰之后便自动解除,短短几秒内,他已经被瓢泼大雨打湿,湿透的白发紧贴在脸上,有水渍顺着面庞滑下。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张了张颤抖的唇。 “……我本来以为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微弱的说着,慢慢拽下纯黑的眼罩,轻颤着睁开那双缀满霜白的苍蓝眼瞳。 【你指什么?】 咒灵漫不经心地问,看起来也没有多关心答案。 五条悟用那双美丽到动人心魄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里面满是悲伤,甚至在雨幕下透出几分无言的脆弱。 “我是说……我、看到你真的变成这样,我突然……我、我不知道……我可能、很伤心……” 【所以为什么?】 那样含混的低语让诅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毫不掩饰自己只是觉得有趣才笑,或者说,他完全不觉得对方这么伤心,自己却以此为乐有哪里不对。 显而易见的,他不关心人类的情感变化,他毫无同理心,他觉得对方怎样都无所谓,哪怕对方正在悲伤或绝望。 他觉得这个人类只是——只是一个玩具,一个乐子。 你会在乎玩具伤不伤心吗? 你会觉得自己不能对玩具做什么吗? ——呐,不会的吧? 鬼魅的蛇影咧开残忍到毛骨悚然的笑,他不再费心思与怎样都无所谓的玩具交谈,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指尖上,而他的指尖游离在男人颈间的肌肤上,顺着雪白皮肉下的青色血管,慢条斯理的轻轻滑动。 那样暧昧的撩拨,只是轻轻几下就引来了男人的颤抖和瑟缩。 明明看肉.体状态已经是很成熟的男人了,但他那白皙矫健的修长身躯,居然敏感到只是轻轻摸了几下后颈,就已经泛起粉色的程度。 啊,连耳根都红了。 【涩气……又微妙的纯情呢,咒术师。】 对玩具的属性颇为满意的诅咒发出调笑。 “……悟。” 【什么?】 “叫我悟。” 浑身雪白的人类抓住他的手,同样苍劲且瘦的十指紧紧相扣,在一切开始之前,便奇怪的先行露出了忍耐着什么一般的破碎神色,后槽牙微微咬紧,润泽的、有着花瓣般色彩的唇像是抽泣般不停颤抖着,穿过雨幕望过来的眼神几乎像在求救。 “不要丢下我。” 他声嘶力竭的,却又是那样气力全无的说。 21、第二十一章 那句祈求的话,完全是发自本能说出来的。 当五条悟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那句无限示弱的、对旁人绝不可能说出的话,说出了口。 为什么要祈求不要丢下他? ——在步入另一个世界前,最强咒术师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漆黑的雨滴,混杂着堕神的愤怒与怨念坠落大地。罔象水神是保佑丰收、祛病去灾的神,所以现在,堕神的力量化作阴鸷的瘴气,让诅咒滋生,令大地死去,涂炭生灵的疾病哪怕是此刻也在播散。 世界会毁灭——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已经可以切实预见的事实。 如果放任下去,那件可怕的事就将在短到难以置信的时间内发生。 那么,现在,重新理解一下——为什么会祈求那个人不要丢下他? ……什么啊。为什么变成这样。 最强咒术师掩住眼睛,几乎是颤抖的深吸一口气。 六眼神子在其他所有人眼里,都是那样完美而强大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在将绝望哀嚎的世界抛在身后、身处另一个次元般的生得领域中时,他却脆弱得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双手紧紧抓着不再体贴的意中人。 “……不要丢下我。” 他又说了一遍,嗓音嘶哑的几近失声。 【唔……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撒娇呢。】 对初次见面的对象再三这样请求实在有些奇怪,于是理智尚存的诅咒很自然的托着腮发问: 【以前见过吗,我们?】 “……那很重要吗?”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吧。反正我也不记得嘛!】 咒灵没心没肺的笑着耸肩,很明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会儿他就随便的伸出了手。 【算啦,不用回答我啦!反正我也不会记得。不过我接下来想对你做一些……嗯,一般人眼里关系不亲密的话就不能做的事,所以还是简单认识一下?我是瑛二。你叫什么来着?】 频繁地被要求自我介绍,似乎让原本就情绪不佳的咒术师更为低落。 “……我才刚说过不到五分钟。”他垂头丧气的低声说着。 【啊哈哈哈是吗?抱歉抱歉!我说了我真的记不住嘛!】 但咒灵却丝毫不感到抱歉的道着歉,哈哈大笑着揉上男人细软的雪发。 那是神明的他绝对不会做的动作,也是对五条悟来说久违了的……真的久违了的亲昵,所以大猫立刻惊异的抬起头,虽然还是没打起精神,但看起来多少高兴了一点。 高兴,但又莫名的悲伤。 还有些委屈,甚至自发凑了过来,像伸爪子一样试探的小心靠上他的肩膀。 啊,真的好像猫呢。是自我又喜欢撒娇的性格吗? 好可爱。 可爱的想让人,不,让灵…… “碰碰我吧?”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轻声的邀请从怀中传来。 瑛二新奇的低头看过去,正巧对上咒术师美到不像人类的眼睛。 “你想要我吧?可以哦,但条件是记住我叫悟。” 高挑却黏人的omega这样说着,有点狡黠的小小勾起唇角,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眼神却很温柔,苍蓝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啊,好狡猾。】 瑛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深邃又坚毅的蓝眼睛倒映着男人因为淋了雨而蔫答答的面容,像是觉得那也很有趣一样又笑了一下。 【但是很可爱哦——】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带着亲昵的训诫,点了点五条悟的嘴唇,自己则在他耳边发出气声般的低语。 【——悟。】 “……唔。” 手指的触感一停即走,但莫名的灼热感却停留在了五条悟的肌肤上,更别提那些几乎是暧昧的……调戏的吹进耳道的热气。 ——占据着他心房二十多年的家伙,那样低笑着唤了他的名字。 酥麻感像电流一样噼里啪啦传遍半个身子,三十一岁的omega一瞬间红了脸,可爱的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飞速扩散开来。 那让诅咒有些惊讶,继而像是找到了调戏他的好方法一样翘起了唇角。 【你是dt?大魔法师?……唔,甜蜜的气味。很好闻哦。】 蛇尾卷上身子,好看的指尖从水蜜桃一样娇嫩的、常年覆盖无下限的肌肤上经过,顺着脸庞滑到颈侧,爱抚的动作仿佛比空中漫开的信息素更甜蜜。 “……不要说那种咒灵不该知道的时髦词啦!” 那简单又技巧高超的触碰,引得过分敏感的咒术师又是一阵战栗。面对咒灵好整以暇又颇感有趣的注视,大猫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几乎有些恼怒地嘟囔着。 “也不要总是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盯着我!” 【噗——】 过分可爱的抗议惹来咒灵的喷笑。 ——真是的,怎么能忍住不去碰这么可爱的人的啊?罔象那家伙…… 咒灵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以及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错,那些真的是……非常无关紧要。 黑色的制服一件件掉在血水里。 布料被染湿,变深的色彩在血色中舒展,像一朵朵旋转的黑色曼陀罗。 咒灵本以为身为蛇怪、内心永远空虚的自己已经够过分了,却没想到怀中的omega反而像怎么给予都不够一样,拼命地、拼命地搂紧自己的肩膀,给他用力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的拥抱。 紧抓着他后背衣服的十指一下下颤抖的收紧着。啊,在抽泣呢,真可爱。 瑛二怜爱地抹去那霜白的眼睫上坠着的水珠,轻吻着omega嫣红的、不断啜泣的唇,柔声安抚道: 【这样拥抱太用力了吗?抱歉啦,毕竟我是蛇怪嘛,蛇就是喜欢又湿又热的地方啦……】 “不……怎么会觉得太用力。” 反应比想象中更大的咒术师泪眼婆娑的摇头,有些恍惚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闭眸吻上来。 “你以为,我到底等了你多少年啊……” 他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喟叹。 诅咒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而后缓缓勾起唇角,海一般无底的双眸蒙上深重的阴翳,他慢慢将怀中的人搂紧,在他耳边咝咝低笑出声。 【那就好。】 白发omega在他怀中轻轻咬牙,哽咽般的声线微微发抖。 “叫我的、名字……” 【唔?嗯……啊,悟?是悟吧?】 “……嗯。是悟。” 人类咒术师抿了抿嘴唇,眼尾带着生理性……或者其他一些原因而泛起的红晕,双臂重新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发出低喘的嘴唇哆嗦着,一下下轻柔的吻着他的耳垂。 “为什么、不愿意记我的名字呢?” 他这样低声问着,看起来有些紧张,连肌肉线条完美的小腿肚都痉挛似的绷紧。 但咒灵的语气却依旧轻松,几乎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是刻意没有去记你的名字啦,应该说,我对谁都没有刻意去记过?因为——】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与自己亲密到严丝合缝相拥的人,眼中的冷漠直白到毫不掩饰。 【谁会特意去记中途就会死掉的家伙的名字啊?】 “……” 五条悟默不作声的与他对视着。 好一会儿,他才安静的重新对瑛二展露笑颜。 “我才不会中途死掉。” 他这样宣布似的说着,炫耀和撒娇的口吻让人愈发觉得他很可爱。 “最强哪怕在这种地方也是最强哦?所以记住我嘛——会一直陪着你的啦。” 【哎?可是这种事很难选出什么‘最强’吧?而且,你今天之前可是dt欸?】 “啰嗦啊……” 一再提及dt似乎让三十多岁的大人感到了羞耻,他气哼哼的盘紧了咒灵的腰,抓紧了他的肩膀耀武扬威的、逞强的红着脸嚷嚷: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又不会让除你之外的人碰我!” 啊……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想让他更可爱的哭着喵喵叫呢。 不过。 咒灵勾唇露出十分不妙的危险笑意,漆黑的兽瞳微微放大,眼底放射出从未改变的、令人绝望的无动于衷。 【不管怎么说,这次之后,我肯定还是会忘记你的哦。】 他这样突兀的,像是通知一样轻快却残忍的说着,表情也好、眼神也好,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片漫不经心的寂灭。 【蛇怪是注定不会保有记忆的,我就是这种无可救药的家伙啦。】 半只脚已经踏入地狱的堕神笑嘻嘻的说着,宿命般冷酷的眼神让五条悟几乎是逃避一般别开视线,哪怕身躯软热似火,心底也瞬间如堕冰窖。 “……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他抓紧瑛二的手腕,用力到指关节发白,声音低哑得像是将死之人的呓语。 “第二次了,这次你还是要抛下我吗?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下来?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心里放在第一位的存在,可是你为什么连记住我都做不到?为什么……!!” ——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已经充分意识到某·个·事·实的五条悟,几乎有些绝望地这样想着。 ——因为他诅咒了瑛二,因为他自私的想把瑛二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就用瑛二再也记不住他作为惩罚? ——可是当年是瑛二先食言的啊!是瑛二先承诺了不会离开他的啊!! “为什么……” 被巨大蛇怪勒住咽喉一般的人类无力低喃着。 可不管他如何质问、如何痛苦,诅咒都只是像在看另一种生物一样冷眼盯着他,索然无味的拒绝道: 【不要。】 已经再也无法回头的诅咒,当然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考虑人类的心情。 他不愿意留下,不愿意眷恋,他甚至不愿意去思考明天。 他只是简单粗暴的,百无聊赖的,用最直观的方式填补着空虚与欲.望。 他只是想毁灭,然后迈向毁灭。 22、第二十二章 梦中的世界浮尸遍野。 朦胧视野中,铺天盖地的人类扑向蛇尾肆虐的怨灵,后者狂笑着杀戮,飞扬的血色令天地间看不见半点光明,唯有刺鼻的血腥味如影随形,接二连三的死亡如同近在眼前一般令人窒息。 有人在呼唤五条悟的名字,但白发的咒术师却连动都动不了,他望着那个大开杀戒的身影,躯体沉重到让人绝望。 他们在喊着“杀了祂”。 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那个人……那个人可是……! 【哈哈哈——!!】 疯狂残忍的笑声近在咫尺。 【为什么……为什么要诅咒我……?】 熟悉的声音吐息着阴森的冷气自耳后传来,五条悟扭头与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眼睛对视,看见彻底化作怨灵的爱人像坏掉了一样笑着,病态苍白的手在他脸上留下数不清的血痕。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我回不去……我回不去啊,少主……】 蓝到发黑的眼睛爬上恐怖的红血丝,神情如地狱人偶般的男人以目对目地盯着他,蓦地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呐,这都要怪你没早点杀了我哦?】 一只手猛地攫住了他的脚腕,五条悟如触电般低头,一瞬间浑身僵住了。 ——尸山之中,学生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五条老师——”』 五条悟猛然心悸地惊醒。 他冷汗淋漓的急促呼吸着,隔了几秒,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看就知道了吧。】 尾巴缠着他脖子的咒灵回答的漫不经心,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头眨巴着眼睛和他对视。 白发咒术师沉默了几秒。 【啊哈哈哈,你醒了啊!】 最会装傻的家伙一下子笑开了,正要收紧的尾巴立刻松开,被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的甩了甩,然后笑眯眯的把那颗漂亮的头颅凑过来。 【我要夸奖你一下哦,怪不得你说自己是最强呢!比我想象中耐造多啦!不过最后还是昏过去了这点很扫兴……】 “这也……咳咳。” 五条悟清了清哑掉的嗓子,指尖下意识勾住咒灵的手,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用亲昵又低沉的声音抱怨道:“这也没办法吧,你那边可是两根无缝交替……” 苍瘦遒劲的手指唤起了一些联想,白发omega微微红了脸,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嘟囔: “……我就算有反转术式也不够你折腾的啊。” 【嗯……】 瑛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很快粲然一笑: 【算啦!反正你的身体很暖和,反应也很可爱,这点瑕疵就原谅你好啦!】 五条悟失笑:“哎——好宽容啊。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 【嗯嗯!尽管高兴吧!】 那样神灵活现的心上人让白色大猫微笑起来,精神头看起来也好多了。 不过眼底的青色让他看起来还是有些无言的疲惫,话也变少了。 除了醒来之后的几句交谈,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窝在蛇怪凉丝丝的尾巴堆成的空间里,任由精力无限的诅咒悄悄用尾巴尖在自己身上游走,他本人只是固执的抓着瑛二的手。 像个抓着心爱的玩具不放的,缺爱的小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 “刚才……没有标记我呢。” omega假装若无其事的说着,头没有转向瑛二那边,但六眼却毫无疑问在“看着”。 【嗯,没有呢。】 瑛二点头赞同着他,然后就不说话了。 那让还等着一个答案的大猫抓心挠肝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恼羞成怒的瞪着他。 “真是的,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吧?快点回答我啊!为什么不标记我!?” 他反扣住瑛二的手,苍天之瞳紧紧盯着他,皱着眉的神色意外的认真。 “你知道那到底让一个等了你——让一个单身多年的omega多失望吗?不会不打算负责任吧?是在玩弄我吗?呐,答案是肯定的话我会非——常生气的哦?” 【啊哈哈哈,是呢,所以答案是怎样的呢?】 半真半假的威胁完全没有让咒灵害怕,事实上他笑得反而更开心了,而且像是根本没注意到男人中途生硬截断的话语、对原本的内容也漠不关心一样,摇来晃去的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敷衍五条悟。 “瑛二!” 五条悟皱紧了眉头,有些恼怒的揽着瑛二的脖子去吻他。 身为情.欲化身的诅咒自然不会拒绝他,带着暧昧的笑容,来者不拒的接受了人类急切地确认和拥抱。 那是……能够轻易从动作中读出不安的拥抱。 明明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受拘束的、随心所欲的人,但这种时候……或者说在自己面前?……却总是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黏人、热切又说不出的脆弱,毛茸茸的脑袋紧紧靠在他颈窝里。 人类的拥抱是那样灼热,黏腻,经过充分锻炼的、属于最强的躯体像拼了命似的总是黏扯着他不放,搂着他的背不断在他耳边发出颤抖的气息。 “瑛二……瑛二……” 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趴在他怀里不断念着他的名字,念到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瑛二终于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怀里的人类安静了片刻,才撒娇似的低声祈求:“标记我嘛。” 【不要。】 咒灵这次明确的拒绝了。 然后——被大到难以置信的力道抱紧了。毫不夸张的说,那就像是要把他生生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的拥抱,里面全是恐慌挽留的意味。 瑛二觉得自己被这么按着倒是无所谓啦,但这个人难道不会觉得承受不住吗?——他明明那么敏感? 事实证明确实有点勉强。瑛二都能感觉到omega痛得哆嗦了。 但这件事好像并不被此刻的咒术师所在意,证据是他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为什么?为什么不标记我?!你现在又不记得那个勉强只有身体能看的人渣——” 激动地质问戛然而止。 但瑛二却眨了眨眼,蓦地升起了兴趣:【勉强只有身体能看的人渣?谁啊?】 “……没有谁。” 大猫隔了半天才不情愿的吐出回答,抿着唇固执的紧紧抱着他,那副独占欲很强的小孩似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想把瑛二藏起来,让别的谁永远都找不到。 【哼嗯……?】 咒灵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想了一下这个让omega如此介怀的人究竟是谁,然后就干脆的放弃了。 没有意义,反正他记不住。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现在的他更在意的反而是…… 【你真要一直待在这里啊?】 他推了推抱得过分紧的大猫。 那让咒术师的怀抱又紧了一分,对方抬头瞪着他,白皙的面庞泛着可爱又诱人的红晕,神色却很不满的反问: “怎么?不欢迎我留在这里吗?你是觉得我一走了之之后,自己就能快快乐乐的忘记我的名字了是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我完全没有这么说哎!】 被戳中了起码一半心思的诅咒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用力揉着他白绒绒的头发,一边随口提及似的开口: 【只是觉得你啊……还有不能舍弃的东西吧?】 『“五条老师——”』 五条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他收紧手掌,沉默的垂下眼帘,掩住了有着一瞬颤栗的瞳孔。 23、第二十三章 漆黑的雨倾倒于天地间。 烂尾楼中,身躯庞大、身中数刀的咒灵发出刺耳的尖叫,在雷光中化作了紫黑色的烟雾。 不远处,清瘦的黑发少年粗喘着放下手影,一边靠着墙抹去脸上的血,一边低声说:“回来吧,鵺。” 空中徘徊的雷鸟长啸一声,向下钻入了影子中。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脱力的坐倒在墙角,扭头看向窗外的雨。 一把短刀被轻轻放到地上,另一个少年在他身边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着窗外。 “……这只也是因为淋了雨吧。”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伏黑惠循声看向虎杖悠仁,盯着他黯淡无神的眼睛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比一般的一级要强,而且身上也有深蓝的蛇鳞……应该是淋过雨了才变强的没错。” 虎杖悠仁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五条老师还是没有消息。” “……是啊。” “瑛二也是——” “我们该去下一个地点了,虎杖。” 别开视线的少年突然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现在人手紧张,虽然很抱歉,但做完这个任务之后,你这个新手就该独立了——拿上特制雨衣,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个黑雨对人类有什么影响。” 身后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虎杖悠仁迟钝又沙哑的应声:“……我知道了。” 伏黑惠咬了咬牙,在心里又说了一句抱歉。 虽然很抱歉,但他只能想到用工作排满时间的办法,让同期振作,也让自己麻木。 ——不然的话,他……他们,又该怎么面对这个瑛二变成了诅咒,目前行踪不明,带有他咒力的可怕黑雨席卷整个世界,就连五条悟也疑似抛弃了人类一方的……绝望境况呢? 可恶…… 少年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拳。 ——可恶!要是早知道那天晚上就是最后一面,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瑛二离开的啊! 这样……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抛在身后,得知噩耗时就已经做什么都晚了的无力感,不就跟【那一天】一样吗?! 跟十三年前相比,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alpha少年用力咬紧牙关,感觉到了一阵灭顶的窒息感和煎熬感。 难道就没有什么他能做到的……!! 就在这时。 “嗡——”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伏黑惠甚至是反应了几秒,才情绪不高的拿出手机,抿着唇看向联系人姓名。 这一看不要紧,他猛地呆住了。 “——那个混蛋!!” 突然爆发的怒吼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虎杖悠仁吓了一跳,他呆呆的看着突然就冲了出去的同期,慢了几秒才急忙喊道: “呃,发生什么事了——伏黑?!” “抱歉虎杖,我突然有急事!你先自由行动吧!!” 海胆头少年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风风火火地跑了。 被留在原地的虎杖悠仁纳闷不已,挠着头嘟囔道:“说是让我自由行动……但光靠我自己也祓除不了一级的诅咒啊?” “这么说,那孩子是一级咒术师?” “是啊,那家伙很厉害的——” ——那是在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一句话。 虎杖悠仁悠闲的站姿猛地僵硬,他攥紧了刀,瞪大眼睛看向陌生声音传来的地方:“谁——?!” 紧绷的质问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不敢置信的瞪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旁边的人,瞳孔缓缓收缩:“你……!” “嘛嘛,不要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来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错愕一样,脸上仍然挂着亲和力极强、令人一看就能对他心生好感的微笑,因为那笑容过于灿烂,他看起来几乎像是兴高采烈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夸那孩子厉害,我莫名的就好高兴啊。” 他眉眼弯弯的这样说着,转眼和虎杖四目相对,一双颜色和神采都极为熟悉的眼瞳令少年的心跳登时加快:“你、你是——” “嘘。” 来人轻轻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 他安静的注视着少年,慢慢露出了一抹平静而温柔的笑,深蓝的眼瞳中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的深渊。 “现在,还请不要呼唤【我】的名字。” * 伏黑惠一口气跑到三条街以外的桥洞下,确定虎杖悠仁没有跟上来,才终于臭着脸叉着腰,撇着嘴接通了电话。 那已经是被他怒骂“混蛋”的家伙打来的第二通电话了。平时一年半载都想不起来给他只言片语的家伙,这次居然一口气打来两通电话,看来他是终于知道急了啊—— “呵。” 少年的嘴角扯出超级嫌弃的冷笑,脸色漆黑的劈头就问: “你终于回过味来了?怎么,在赌场玩够了?不继续把我拉黑了?看见我发的信息了?” [“……所以你果然知道了。”] 对面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沙哑又低微的声音。 [“他也果然……现身了。”] 伏黑惠呼吸一窒。 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不,应该说,那样的语气和腔调,伏黑惠从未想过能从生父的喉咙里发出来。 他一时间哑口无言,连积压在胸口的郁气和质问都变得无力了。 他和对面一起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垮下肩膀靠着桥洞的墙,抬头忧惧望天。 深黑乌云之下,怨气浓到化不开的黑色雨滴,令入目所及的所有事物都染上了灰色,一眼看去,世间只有望不见尽头的绝望与压抑。 空气里的残秽……不,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说是残秽,而是纯粹的咒力了——空气里充满负面力量的咒力,已经浓郁到了令咒术师都烦躁抑郁得想杀人的程度,也难怪身为天与咒缚的生父,也能察觉到这是瑛二的“杰作”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伏黑惠垂下眼帘,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声音里的无助。 “……怎么办啊,老爹。” 他终于唤出了那个独属于父子的称谓,尚且没有褪去稚嫩感的声线微微发颤。 “瑛二他……变成诅咒了。 “……你快点想想办法啊,老爹……!!” 24、第二十四章 听了伏黑惠的求助,电话对面安静了许久。 就在少年已经忍不住怀疑那个不靠谱的家长还在不在时,伏黑甚尔终于出声了。 [“是吗。……还真的变成诅咒了啊。”] 他这样淡声说着,语气里的毫无触动,甚至是局外人一般的冷漠,令伏黑惠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火从心起。 [“听说你们学校那个新的特级是五条的亲戚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不会吧,是真的也太搞笑了’,结果居然真的变成这样了。呵,真的太搞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一声冰冷至极的质问打断了他。 电话对面,正在保养咒具的男人动作微顿,然后索然无味的勾了下嘴角,继续埋头擦拭手中的三节棍,半垂的绿眸里满是漫不经心,不在意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嘶哑声音。 [“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瑛二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少年强忍怒火的冷凝声音,在句尾一瞬间变为怒吼,但伏黑甚尔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细心又耐心的擦拭着手中名为“游云”的咒具。 伏黑惠看不见他的神态,但这不妨碍他因为男人的沉默而更加生气,继而语气生硬的念出尖刀般的字字句句: [“他本该成佛的,但现在,他的灵魂却被诅咒,变成了彻底的怨灵,而且和乙骨前辈那种可以约束里香的情况不同,瑛二化作的诅咒可是认真的想要毁灭世界!——这种事,到底哪里好笑了?!”] “啊,是吗。”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伏黑甚尔都维持着那副无动于衷、摆烂到底的无赖样,不仅没有被他所说的事实刺伤到,反而咧了咧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不错嘛,像他那样的家伙,就是要死了也变成不得了的大麻烦才像样。” 空气诡异的凝固了一瞬。 随后,宛如冰面之下的岩浆终于喷发,电话中传来了少年愤怒到破音的怒吼: [“你这个混账——!!”] 伏黑甚尔瞥了眼电话。 “你找打吗臭小子?” [“你到底在不紧不慢些什么?又到底在戏谑的评价些什么?我是不知道你和瑛二当年发生过什么,但你对他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你一个alpha,怎么可能为另一个alpha孕育孩子!!既然你这么爱他,又为什么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气炸了的伏黑惠直接无视了他,素日低沉冷静的少年音变得锋利又尖锐。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很让人火大!事到如今,难道你觉得就算不得不把瑛二祓除,也可以不用在意吗——?!”] “哗啦啦——” 雨下得愈发大了。 破败的桥洞之下,一口气吼出所有心声的伏黑惠胸膛急剧起伏着,末了又恶狠狠地踹了脚墙壁。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后,电话对面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放下保养的工具,将手中锃亮的游云举到眼前,用着比打电话的语气认真得多的眼神,定定地、从头至尾地打量着它。 雷光闪过,倒映在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光芒亮起的冷绿色双眸中,让他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啊。” 他低沉开口。 “我一开始就是那么打算的。” [“……什么?”] 少年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祓除啊,祓除。” 伏黑甚尔用懒散的、没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似的语气重复着,一边站起身,一边将游云塞进肩膀上的虫形咒灵嘴里。 “将那个白痴祓除这种事,难道你觉得我会交给别人?” [“老爹……等等、我也要一起——!!”]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伏黑甚尔随手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然后信步来到窗边,双肘搭在窗棱上看向窗外。 “谁要带不识趣的臭小子去享受二人世界啊。” 男人轻声嗤笑着道,伸手去接窗外的雨。 天与咒缚因为无法用咒力包裹体表,因此无法抵抗诅咒的侵害,直接接触诅咒及其产物的话,身体会很快受伤。 但甚尔是身体力量强化到极致的特殊天与咒缚,反而拥有着抵御侵蚀的能力,因此落在他掌心的黑雨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伏黑甚尔盯着雨幕发了一会儿呆,蓦地勾唇笑了。 “儿子已经成年了,是前途无量的一级咒术师,不用我管也不会出问题了。” 昏暗之中,男人高大雄壮的躯体几乎顶到狭小房间的屋顶。他猿背蜂腰的身材轮廓无声的散发着力量感与压迫感,但在那一刻,在黑雨淅淅沥沥的陪伴中,他却露出了无比轻松的笑容,看起来甚至有种得偿夙愿的愉快。 “所以——” 他在寂静中自言自语着,眉宇中的神色一点点变得比秋水更温柔。 “等我杀了你,我也不活了。” * 【“——”】 生得领域内的咒灵倏然望向天边。 “怎么了?” 微弱的声音传来,咒灵却置若罔闻,又朝着不知名的远处眺望了一会儿,才回身看不出情绪的看向出声的咒术师,又垂眸看向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瑛二?” 面色苍白的omega清了清嗓子,终于能清晰地唤出他的名字,同时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笑。 他那双缀满霜洁的苍蓝眼瞳询问的注视着咒灵,而后者却始终没有回看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垂着眸,好半晌,想起来自己该回答问题了,才晃了晃他攥着自己的手。 【你不走么?】 “走?为什么?” 白发男人不解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啊,他那张脸真是便利,三十多岁的男人做这样可爱的动作都能毫不违和。 咒灵勾唇一笑,终于歪着头和他对上视线,饶有兴趣的问: 【你的职业是?】 “哦!突然这么问是想了解我吗!” 大猫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亮晶晶的蓝眼睛让咒灵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个粘着他不放的人类总是这样。可爱,开朗,充满热情,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轻易让这个人开心起来,这样的性格无疑是讨人喜欢的。 只可惜…… 咒灵垂了下眼帘,又很快抬起视线,微笑着肯定道: 【所以职业是什么?】 不正面回答的举动让大猫嘟囔了一句“狡猾”,不过他还是爽快的伸开双臂,很骄傲的给出了答案: “是教师!还有老家伙们的老大!很厉害吧!” 【喔,好厉害好厉害。】 咒灵莞尔,继而话音一转: 【所以,那不是能轻易舍弃的东西吧?像是那些……我是不太懂啦,责任之类的?】 刚刚还很积极的大猫一下子安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紧盯着他。 说实话,这个人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身上那股遥远的非人感就会突然变得强烈起来,那样的他看起来其实有些可怕——不过咒灵当然不会怕他啦。 因此无论白发男人怎么表现他的不高兴,蛇怪都只是笑眯眯的托腮回望着他,一副“你不高兴不要紧,反正我要得到答案”的无赖样。 于是五条悟跟他僵持了半晌,最终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别开视线,抓着他的指尖低声回答: “……为了瑛二,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说完这句话,他又掩饰的抓住咒灵的手晃了晃,使用了相对来说比较有用的撒娇语气: “所以你快点标记我嘛!” 可惜,咒灵这一次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在他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偏开视线淡淡地说: 【但那就不是你了。】 “……欸?”五条悟一怔,而后猛地用力抓紧了咒灵,“瑛二?!你还记得的吗——” 【不不不,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哦,是今天消化的、罔象留下来的东西一直在烦我啦。】 咒灵摆了摆手,用一种烦不胜烦的语气没精打采的说着,看向五条悟的眼神也很冷淡。 【我说啊,虽然我不太懂,但你根本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甘心被束缚的人吧?和我在一起会痛苦的话,就干脆地把痛苦的东西舍弃掉吧。】 咒灵的语气十足随便,随便到令哑然的五条悟露出苦笑。 “就是因为不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 【身为大人,这么任性可不行。】 咒灵忽然打断了他。 【大人啊……是迟早要学会在无法抉择的两种事物中,做出抉择的生物。——就像我当年一样。】 咒灵的音调猛地低了下去。 ……欸?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恍惚间感觉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那个人恶劣、狡猾又忽近忽远,不仅不愿意接受他,还最喜欢用意义不明的话对他说教。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明明已经……!! 在那一瞬。 对面噙着残忍笑意的咒灵猛地扩大笑容,一甩尾巴,将露出破绽的咒术师无情地赶出了空间。 【好——碍事的虫子终于滚出去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领域,诅咒的瞳孔因愉悦而病态放大,唇角的笑缓缓扩大至疯狂,那种残虐的兴奋感令人一阵毛骨悚然。 他向前伸出双手,兴高采烈的宣布道: 【现在,该大开杀戒了!】 25、第二十五章 “——五条先生!” 某处学校门外,憔悴的伊地知洁高撑着黑伞,惊喜的迎上低头走来的白发男人。 “五条先生,您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们都联络不上您,也没办法对您说明目前糟糕的状况……” “这些待会儿再说,伊地知。” 男人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 伊地知洁高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男人越走越近,然后没有停顿的径直越过自己,走向已经布下了帐的学校。 “五条先生?您——等等,您怎么在淋雨?家入小姐说最好不要淋到这雨——” “你很烦诶,伊地知。” 语调比往常低沉许多的最强先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撇着嘴朝教学楼抬了抬下巴。 “里面的家伙很棘手吧?各种工作都堆成山了不是吗?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这里说闲话!” “可、可是……” “——不要总是为难伊地知啊,悟。”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五条悟微微一顿,将伊地知洁高汗颜的“所以我才一直想说您不必进去啊”的嘀咕抛在耳后,循声看向那个悠哉悠哉走出来的男子。 对方一身黑色休闲装,款式还是学生时代就爱的宽松款。他撑着一把碎花小粉伞走过来,额前那一小撮刘海被风微微吹起,无奈的对五条悟说: “旷工这么多天找不见人的明明是你,平常最喜欢废话连篇闲话不停的人也是你,不要一回来就倒打一耙呀。” “……杰。” 五条悟不情不愿的唤了对方一声,情绪不高的插着兜别开视线,“什么啊,原来里面的是你——那把伞算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打这样的伞,很恶心诶。” “是出门的时候菜菜子塞过来的啦,这是她最喜欢的伞,说恶心也太过分了……啊,难道你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在恼羞成怒?” “伊地知,给我新任务。” “恼羞成怒之后是无视吗……真幼稚。” 从学生时代就和任性的最强互为挚友的男人失笑耸肩,从一脸为难的伊地知洁高手里接过备用伞,自己撑开,然后把那把小粉伞丢给五条悟。 “这把给你用。再强调一遍,它是菜菜子最喜欢的,别弄坏了啊。” 白发男人一脸嫌弃的捏着伞柄:“谁要用你家那两个小丫头的东西。再说我也不需要——” “用吧。本来就一脸想哭的表情了,再配上这么死气沉沉的伞不是更难过么。” 撑着黑伞的男人慢悠悠的说着,转着伞回过头,朝怔住的挚友微微一笑。 “不愿意像十三年前那样被我看见眼泪的话,就用它遮一遮吧。然后——开工也不差这一会儿,去走走?” “……” 白发男人沉默的盯着手里颜色明媚的伞,过了几秒,才垂眸将它立起来,遮住了自己晦涩的表情。 * 河岸边的雨似乎比别处还要大一些。 陡坡上面的小路旁,夏油杰靠着栏杆懒散望天,好半晌,才听到身侧传来强作平静的声音。 “如果杰的女儿变成了想要灭世的诅咒……你会怎么做?” “虽然这个假设很让我火大,但看在你现在伤心到不正常的份上,我原谅你。” 夏油杰的语气凉凉的。 “再加上不能用咒灵操术的前提。” 五条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加上条件。 夏油杰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我要揍你了。” “所以会怎么做。” “谁知道啊,自己想。” “好过分。” “过分的是你吧。自己的责任给我自己背起来,你不是十八岁了。” “……” 那句“你不是十八岁了”似乎是什么魔咒,让五条悟攥着伞蹲下去,将自己蜷成了一朵粉红色的蘑菇。 “……那个时候我下定决心,为了和回来后的他在一起,我可以掌控整个咒术界,我可以与全世界为敌,可以舍弃除了他以外的一切。”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说着,直愣愣望着脚下的苍蓝双瞳眨也不眨的坠下泪滴。 “现在达不成这个目标了吗。”夏油杰安静地问。 “……不可能了。” 五条悟喃喃回答。 “哪怕是现在,他离开了【最珍视之物】太久的灵魂也在痛苦,他找不到填补内心的东西,他将不知疲倦的杀戮,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也就是说,哪怕长得再像那个人,他现在也只是一只什么都不记得的咒灵。” 夏油杰犀利地总结。 “他对人类充满恶意,他将毁灭一切,直到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是这样吧?” “……我抓不住他,杰。” 这一次五条悟失神了更长的时间,才发出强忍颤音的低语。 “他在不断地走向毁灭……那年诅咒他的时候,我以为这次终于能得到他了,但结果我还是抓不住他,我,我为什么抓不住他?我……” 一向无所不能的男人伸出手去,最终却只能徒劳的死死握拳。 他的喉结如同哽咽一般不安定地滚动,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痛苦气音,一点点把什么都抓不住的拳头抵在眉心,压低伞面遮住了颤抖紧咬的牙关。 一瞬间,夏油杰的心也缩紧了。 他明白再骄傲不过的好友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正是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时局——时隔十三年后,幼时被宠坏了的omega终于明白,在自己以爱为名实施诅咒的瞬间,他一直期待的未来就再也不可能实现。 他后知后觉的看清了前方始终是深渊,心上人的结局早在他诅咒对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万劫不复。 他明白了自己从未改变过什么,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瑛二在十三年前就亲手规划好的结局。 最讽刺的是,他甚至还是要亲手斩断这份羁绊——第二次的。 正是这份恍然,让此刻的五条悟如此痛苦。 可不管他如何难过,这件事还是只能由他去做。 与此同时,在这份恍然的终点,最令此刻的五条悟感到冷意沁入骨髓的是—— 十三年前杀了瑛二的他是【无心】的,那已经令他饱受折磨,可这一次呢? 【“做出选择吧——你还有不能舍弃的东西,不是吗?”】 “哈……不愧是瑛二啊。” 痛苦到连骨髓都在抽疼的时刻,终于彻底理解咒灵的蛊惑有多残忍的男人,反而苦中作乐的笑出了声。 “他能兵不血刃的操纵一切,他比谁都了解如何令一个人痛苦,如果不按他给出的路走下去,前方就只会是更无望的深渊…… “他永远算无遗策,最擅玩弄人心。” * 就在河堤边因为五条悟的呢喃陷入死寂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夏油杰率先回神,皱着眉看向眼镜都跑歪了的辅助监督:“怎么了?” “不好了,五条先生!夏油先生!那只咒灵!那只造成这场灾难的咒灵现身了——!!” 伊地知的声音几乎吼到破音,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某个做事不择手段的男人已经丢掉窃听器耳麦,前往了「窗」向他这个隶属于最强的辅助监督汇报时、提到的地名。 那里离男人意外的近。 因此,当白发omega惊慌的瞬移而来时,男人已经与冲天黑色漩涡边的咒灵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是一眼万年般的短暂与漫长。 当狂风重新开始呼啸时,伏黑甚尔微微睁大的吊梢眼柔和下来,轻嗤着勾起唇角,连嘴角的伤疤都带着笑。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他抽出猩红的游云,咧开嘴角、跃跃欲战的模样,是阔别了十三年的英姿飒爽,生机焕发。 “真碍眼啊——还不如死了让人顺心。” 【哎?真是过分的说法。】 正打算水淹岛国的堕神轻佻而笑,面上写满了漫不经心,深渊般的双眼却从高处压迫力极强地望过来,如山一般直直压进男人眼底。 【话说回来,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么?】 “怎么,想搭讪吗?” 伏黑甚尔挑起一边的眉毛,明明眉眼眉梢都是笑意,斜睨咒灵的眼神却写满了戏谑般的挑剔,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只有他自己能明白意义的冷涩。 【如果我说‘是’呢?】 堕神似乎已经对身边的漩涡失去了兴趣,他在空中蜿蜒而下,尖利的指甲不由分说地……轻抚上男人的面庞。 他看着男人的眼神,满是狂热与杀意。 “——禅院!那家伙已经不是瑛二了!你给我闪开!” 二者身后不远处,大步走来的白发男人大声怒吼着,紧盯着他们过近的距离的目光无比冰冷。 “……这样啊。” 始终直勾勾与咒灵对视的天与咒缚淡声应着,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 不过答案在下一秒就揭晓了。 被咒灵钳制住要害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感觉到那只手的存在一样,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熟悉入骨的眼睛,一边心不在焉似的说: “很不巧,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空气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在咒灵的眼底骤然掀起兴奋血雾的瞬间,伏黑甚尔耳后响起了另一个含笑的声音。 “这可真让我伤心啊。” 突兀出现的蓝发男人按住咒灵抚摸男人的手,在众人瞳孔骤缩的反应中,巧笑嫣然的轻声说—— “甚尔。” * 与此同时。 接到消息的伏黑惠飞速赶往目标地点,途中,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熟悉的粉发少年。 他立即刹住脚步,冲过去焦急地喊:“虎杖!你收到报告了吗?瑛二他现身了!!” 他本以为对方听到这话一定会神色大变,却没想到对方竟毫无表示,甚至不解的眨了眨眼。 “瑛二?” 少年困惑的歪头。 “那是谁啊?” “——?!” 伏黑惠猛地瞪大眼睛,一时间呆住了。 26、第二十六章 陌生男人的出现,让原本一触即发的现场陷入了冷场般的寂静。 ……不,说到底,这个男人对他们来说真的是陌生的吗? 伏黑甚尔偏头用微缩的瞳孔注视着男人,在面对蛇形咒灵时都保持着镇定的坚韧心脏,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坦白来讲,这个男人甚尔其实从未见过。他高大,矫健,精悍,五官神似伏黑瑛二,却绝不能说完全相同。 他穿着利落的短靴和黑色作战服,那成熟简洁的样式很像是某地统一的设计,右臂红色的漩涡标志似乎也昭示了这一点,而正是这一点最让人感到陌生—— 因为伏黑瑛二是自由咒术师,他从未隶属过哪个机构。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肉.体的性质也与伏黑瑛二不同……应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是与甚尔很相似的存在。 可他体内却存在着咒力,以及另一种更为澎湃的、总量多到恐怖的力量。 这是五条悟用六眼确认到的情报。 然而甚尔看到的不是那些。 天与咒缚平静中带着怔忪的目光,从男人脑后稍显蓬乱的小揪揪,坚毅深刻的眉眼,唇边笑容的弧度,甚至是身高与体型、站姿的习惯、手上的茧子、肌肉生长的弧度上都一寸寸滑过,站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细腻角度,对眼前之人的身份进行着确认。 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他】。 ——这实在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点。因为,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存在如此深刻的了解,熟悉到连他说话时会怎样看人,哪边的嘴角先坏坏的翘起,思考时的眼神是如何轻缓滑动,都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这让人不禁好奇,在过去那些共同相处的岁月里,这个从表面上看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到底怎样认真而细致的注视过那个名为瑛二的男人;他又是以何等程度的小心,将那些记忆珍惜保存至今的。 不然的话,它们怎么可能过了十三年也依旧栩栩如生,如同精美的画卷般,主角的一颦一笑都不曾褪色? ——不过。 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份无人能及的了解,让伏黑甚尔能在最初的惊愕过后,最快找清【关键】。 “……别装得好像我们很熟的样子。” 天与咒缚从怔愣中回神,稍显生硬的反驳了那句“让我伤心”,别开视线挣脱了一人一诅咒的手。 他看了眼对面的咒灵,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呆愣愣地望着男人后,他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 另一边,五条悟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站在男人的另一边,目光晦暗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说实话,这个人与【伏黑瑛二】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但是,五条悟曾经“看”见过他。 更别提六眼能让他从男人体内那种神奇的力量,从他此刻维持的站姿、肌肉无意识做出的微动作,从他有意无意观察四周的沉静眼神里,更直观的体会到男人与伏黑瑛二的“相同”。 那是只有瑛二才能达到的一种境界。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大。 “你是……” 咒术师张了张嘴,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他迎着蓝发男人看来的眼神,在一阵熟悉的、只有面对瑛二时才能感受到的战栗感中,难掩艰涩的说:“本体……吗?” 本体? 伏黑甚尔一愣,而后像是终于撕开了最后那层玻璃纸、看清了事物的本质一样,恍惚的看向男人。 “啊啦,暴露了吗?” 给人的感觉像是无限咒力加持版天与咒缚的蓝发男人,闻言一下子弯眼笑了起来。 那种豪爽开朗热情大方,但在熟悉他本性的人看来超级令人火大的笑容实在太熟悉了,让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确定瞬间消失,连带着满心的酸涩都没得一干二净,现场更是顿时没有了半分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 这是瑛二独有的魅力,更是咒术师们还不了解的、属于千手的传统艺能。 “嘛,暴露了就没办法了——抱歉啦甚尔君,我确实还算不上认识你,刚才只是凭本能在胡说啦。” 看年龄也有二十多岁,但身上还是有种褪不去的少年气的男人双手合十,笑吟吟地对伏黑甚尔说着,又眉眼弯弯地看向五条悟。 “我知道具体的情况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了,没错,我就是来收回自己那片可怜的灵魂的。他被某个任性的小鬼头强行留在了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不,我务必要在收回灵魂后暴揍那个小鬼一顿——” 男人说到最后故意拉长了声音,随后,他在白发咒术师顿时紧绷起表情的反应中莞尔一笑,放下手,在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温暖微笑道: “我是千手瑛二。 “初次见面——也不能这么说吧,两位【伏黑瑛二】的相关者?” * ——千手瑛二。 伏黑甚尔的目光微微闪动,五条悟则抿紧了唇,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 “你是说你跟那家伙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瑛二的记忆?” 话音刚落,两人臭着脸对视了一眼,又在意识到对方跟自己是一个意思后厌烦的别开视线。 千手瑛二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过分啊,居然在纠结这个吗?虽然现在还没有记忆,也没有亲身经历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我就是瑛二本人哦?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分散到异世界的灵魂也是我,面对同一件事,【我】所做出的所有反应、所有决定都会是一样的——啊,不过大概不包括对面这位。” 他说着看向一直定定注视着自己的咒灵,目光与对方相交的瞬间,他忍不住露出了伤脑筋的苦笑。 “虽说多少也有所预料……但居然变得这么惨啊。” 他抬手抚上对方的面颊,二者相似的面容亲昵贴近,身为人类的那一方还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咒灵眼周放射状的血纹,音量稍稍放轻: “真是辛苦你了。很痛苦吧。”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颤。 【本体……】 在面对其他人时总是攻击性极强的咒灵,此刻却温顺的任由男人抚摸自己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疲惫却享受的叹息。 这本是无比温情的一幕,但白发的咒术师看着看着,瞳孔却忽然惊悸的收缩了一下,上前几步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腕,力道大的立刻在对方肌肤上留下红印。 “等等……等等!照你的意思,等你吸收了这片灵魂之后,你——你们就要彻底离开了是吗?!” 千手瑛二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瞥了一眼男人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抬眸用那双深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的盯着他。 那眼神真是该死的熟悉,一瞬间又找回熟悉无力感的五条悟当即咬紧牙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不行!不行!!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离开肉身太久的灵魂,只会有两种结局。” 千手瑛二偏头不去看他嘴唇都在颤抖的样子,阐述的语气诡异的平静。 “要么永远沉睡,要么变成疯子。” 他瞥向另一侧那双猛然收缩的绿瞳,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唇。 “你们觉得,现在的【伏黑瑛二】是哪一种?”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五条先生!” 某处学校门外,憔悴的伊地知洁高撑着黑伞,惊喜的迎上低头走来的白发男人。 “五条先生,您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们都联络不上您,也没办法对您说明目前糟糕的状况……” “这些待会儿再说,伊地知。” 男人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 伊地知洁高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男人越走越近,然后没有停顿的径直越过自己,走向已经布下了帐的学校。 “五条先生?您——等等,您怎么在淋雨?家入小姐说最好不要淋到这雨——” “你很烦诶,伊地知。” 语调比往常低沉许多的最强先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撇着嘴朝教学楼抬了抬下巴。 “里面的家伙很棘手吧?各种工作都堆成山了不是吗?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这里说闲话!” “可、可是……” “——不要总是为难伊地知啊,悟。”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五条悟微微一顿,将伊地知洁高汗颜的“所以我才一直想说您不必进去啊”的嘀咕抛在耳后,循声看向那个悠哉悠哉走出来的男子。 对方一身黑色休闲装,款式还是学生时代就爱的宽松款。他撑着一把碎花小粉伞走过来,额前那一小撮刘海被风微微吹起,无奈的对五条悟说: “旷工这么多天找不见人的明明是你,平常最喜欢废话连篇闲话不停的人也是你,不要一回来就倒打一耙呀。” “……杰。” 五条悟不情不愿的唤了对方一声,情绪不高的插着兜别开视线,“什么啊,原来里面的是你——那把伞算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打这样的伞,很恶心诶。” “是出门的时候菜菜子塞过来的啦,这是她最喜欢的伞,说恶心也太过分了……啊,难道你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在恼羞成怒?” “伊地知,给我新任务。” “恼羞成怒之后是无视吗……真幼稚。” 从学生时代就和任性的最强互为挚友的男人失笑耸肩,从一脸为难的伊地知洁高手里接过备用伞,自己撑开,然后把那把小粉伞丢给五条悟。 “这把给你用。再强调一遍,它是菜菜子最喜欢的,别弄坏了啊。” 白发男人一脸嫌弃的捏着伞柄:“谁要用你家那两个小丫头的东西。再说我也不需要——” “用吧。本来就一脸想哭的表情了,再配上这么死气沉沉的伞不是更难过么。” 撑着黑伞的男人慢悠悠的说着,转着伞回过头,朝怔住的挚友微微一笑。 “不愿意像十三年前那样被我看见眼泪的话,就用它遮一遮吧。然后——开工也不差这一会儿,去走走?” “……” 白发男人沉默的盯着手里颜色明媚的伞,过了几秒,才垂眸将它立起来,遮住了自己晦涩的表情。 河岸边的雨似乎比别处还要大一些。 陡坡上面的小路旁,夏油杰靠着栏杆懒散望天,好半晌,才听到身侧传来强作平静的声音。 “如果杰的女儿变成了想要灭世的诅咒……你会怎么做?” “虽然这个假设很让我火大,但看在你现在伤心到不正常的份上,我原谅你。” 夏油杰的语气凉凉的。 “再加上不能用咒灵操术的前提。” 五条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加上条件。 夏油杰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我要揍你了。” “所以会怎么做。” “谁知道啊,自己想。” “好过分。” “过分的是你吧。自己的责任给我自己背起来,你不是十八岁了。” “……” 那句“你不是十八岁了”似乎是什么魔咒,让五条悟攥着伞蹲下去,将自己蜷成了一朵粉红色的蘑菇。 “……那个时候我下定决心,为了和回来后的他在一起,我可以掌控整个咒术界,我可以与全世界为敌,可以舍弃除了他以外的一切。”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说着,直愣愣望着脚下的苍蓝双瞳眨也不眨的坠下泪滴。 “现在达不成这个目标了吗。”夏油杰安静地问。 “……不可能了。” 五条悟喃喃回答。 “哪怕是现在,他离开了【最珍视之物】太久的灵魂也在痛苦,他找不到填补内心的东西,他将不知疲倦的杀戮,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也就是说,哪怕长得再像那个人,他现在也只是一只什么都不记得的咒灵。” 夏油杰犀利地总结。 “他对人类充满恶意,他将毁灭一切,直到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是这样吧?” “……我抓不住他,杰。” 这一次五条悟失神了更长的时间,才发出强忍颤音的低语。 “他在不断地走向毁灭……那年诅咒他的时候,我以为这次终于能得到他了,但结果我还是抓不住他,我,我为什么抓不住他?我……” 一向无所不能的男人伸出手去,最终却只能徒劳的死死握拳。 他的喉结如同哽咽一般不安定地滚动,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痛苦气音,一点点把什么都抓不住的拳头抵在眉心,压低伞面遮住了颤抖紧咬的牙关。 一瞬间,夏油杰的心也缩紧了。 他明白再骄傲不过的好友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正是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时局——时隔十三年后,幼时被宠坏了的o终于明白,在自己以爱为名实施诅咒的瞬间,他一直期待的未来就再也不可能实现。 他后知后觉的看清了前方始终是深渊,心上人的结局早在他诅咒对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万劫不复。 他明白了自己从未改变过什么,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瑛二在十三年前就亲手规划好的结局。 最讽刺的是,他甚至还是要亲手斩断这份羁绊——第二次的。 正是这份恍然,让此刻的五条悟如此痛苦。 可不管他如何难过,这件事还是只能由他去做。 与此同时,在这份恍然的终点,最令此刻的五条悟感到冷意沁入骨髓的是—— 十三年前杀了瑛二的他是【无心】的,那已经令他饱受折磨,可这一次呢? 【“做出选择吧——你还有不能舍弃的东西,不是吗?”】 “哈……不愧是瑛二啊。” 痛苦到连骨髓都在抽疼的时刻,终于彻底理解咒灵的蛊惑有多残忍的男人,反而苦中作乐的笑出了声。 “他能兵不血刃的操纵一切,他比谁都了解如何令一个人痛苦,如果不按他给出的路走下去,前方就只会是更无望的深渊…… “他永远算无遗策,最擅玩弄人心。” 就在河堤边因为五条悟的呢喃陷入死寂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夏油杰率先回神,皱着眉看向眼镜都跑歪了的辅助监督:“怎么了?” “不好了,五条先生!夏油先生!那只咒灵!那只造成这场灾难的咒灵现身了——!!” 伊地知的声音几乎吼到破音,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某个做事不择手段的男人已经丢掉窃听器耳麦,前往了「窗」向他这个隶属于最强的辅助监督汇报时、提到的地名。 那里离男人意外的近。 因此,当白发o惊慌的瞬移而来时,男人已经与冲天黑色漩涡边的咒灵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是一眼万年般的短暂与漫长。 当狂风重新开始呼啸时,伏黑甚尔微微睁大的吊梢眼柔和下来,轻嗤着勾起唇角,连嘴角的伤疤都带着笑。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他抽出猩红的游云,咧开嘴角、跃跃欲战的模样,是阔别了十三年的英姿飒爽,生机焕发。 “真碍眼啊——还不如死了让人顺心。” 【哎?真是过分的说法。】 正打算水淹岛国的堕神轻佻而笑,面上写满了漫不经心,深渊般的双眼却从高处压迫力极强地望过来,如山一般直直压进男人眼底。 【话说回来,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么?】 “怎么,想搭讪吗?” 伏黑甚尔挑起一边的眉毛,明明眉眼眉梢都是笑意,斜睨咒灵的眼神却写满了戏谑般的挑剔,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只有他自己能明白意义的冷涩。 【如果我说‘是’呢?】 堕神似乎已经对身边的漩涡失去了兴趣,他在空中蜿蜒而下,尖利的指甲不由分说地……轻抚上男人的面庞。 他看着男人的眼神,满是狂热与杀意。 “——禅院!那家伙已经不是瑛二了!你给我闪开!” 二者身后不远处,大步走来的白发男人大声怒吼着,紧盯着他们过近的距离的目光无比冰冷。 “……这样啊。” 始终直勾勾与咒灵对视的天与咒缚淡声应着,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 不过答案在下一秒就揭晓了。 被咒灵钳制住要害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感觉到那只手的存在一样,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熟悉入骨的眼睛,一边心不在焉似的说: “很不巧,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空气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在咒灵的眼底骤然掀起兴奋血雾的瞬间,伏黑甚尔耳后响起了另一个含笑的声音。 “这可真让我伤心啊。” 突兀出现的蓝发男人按住咒灵抚摸男人的手,在众人瞳孔骤缩的反应中,巧笑嫣然的轻声说—— “甚尔。” 与此同时。 接到消息的伏黑惠飞速赶往目标地点,途中,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熟悉的粉发少年。 他立即刹住脚步,冲过去焦急地喊:“虎杖!你收到报告了吗?瑛二他现身了!!” 他本以为对方听到这话一定会神色大变,却没想到对方竟毫无表示,甚至不解的眨了眨眼。 “瑛二?” 少年困惑的歪头。 “那是谁啊?” “——?!” 伏黑惠猛地瞪大眼睛,一时间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不日即将入v。请大家多多支持!!(双手合掌,拼命祈祷) 感谢在2023-01-0921:20:232023-01-1021: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咪酱是瑰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拒绝虐攻150瓶;鬼名85瓶;vubhu80瓶;遥尧肴、纲吉,你是我的神!10瓶;半戎君8瓶;yu4瓶;喵咪酱是瑰宝2瓶;是北枳吖、安熠、山海不可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陌生男人的出现,让原本一触即发的现场陷入了冷场般的寂静。 ……不,说到底,这个男人对他们来说真的是陌生的吗? 伏黑甚尔偏头用微缩的瞳孔注视着男人,在面对蛇形咒灵时都保持着镇定的坚韧心脏,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坦白来讲,这个男人甚尔其实从未见过。他高大,矫健,精悍,五官神似伏黑瑛二,却绝不能说完全相同。 他穿着利落的短靴和黑色作战服,那成熟简洁的样式很像是某地统一的设计,右臂红色的漩涡标志似乎也昭示了这一点,而正是这一点最让人感到陌生—— 因为伏黑瑛二是自由咒术师,他从未隶属过哪个机构。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肉.体的性质也与伏黑瑛二不同……应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是与甚尔很相似的存在。 可他体内却存在着咒力,以及另一种更为澎湃的、总量多到恐怖的力量。 这是五条悟用六眼确认到的情报。 然而甚尔看到的不是那些。 天与咒缚平静中带着怔忪的目光,从男人脑后稍显蓬乱的小揪揪,坚毅深刻的眉眼,唇边笑容的弧度,甚至是身高与体型、站姿的习惯、手上的茧子、肌肉生长的弧度上都一寸寸滑过,站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细腻角度,对眼前之人的身份进行着确认。 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他】。 ——这实在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点。因为,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存在如此深刻的了解,熟悉到连他说话时会怎样看人,哪边的嘴角先坏坏的翘起,思考时的眼神是如何轻缓滑动,都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这让人不禁好奇,在过去那些共同相处的岁月里,这个从表面上看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到底怎样认真而细致的注视过那个名为瑛二的男人;他又是以何等程度的小心,将那些记忆珍惜保存至今的。 不然的话,它们怎么可能过了十三年也依旧栩栩如生,如同精美的画卷般,主角的一颦一笑都不曾褪色? ——不过。 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份无人能及的了解,让伏黑甚尔能在最初的惊愕过后,最快找清【关键】。 “……别装得好像我们很熟的样子。” 天与咒缚从怔愣中回神,稍显生硬的反驳了那句“让我伤心”,别开视线挣脱了一人一诅咒的手。 他看了眼对面的咒灵,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呆愣愣地望着男人后,他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 另一边,五条悟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站在男人的另一边,目光晦暗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说实话,这个人与【伏黑瑛二】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但是,五条悟曾经“看”见过他。 更别提六眼能让他从男人体内那种神奇的力量,从他此刻维持的站姿、肌肉无意识做出的微动作,从他有意无意观察四周的沉静眼神里,更直观的体会到男人与伏黑瑛二的“相同”。 那是只有瑛二才能达到的一种境界。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大。 “你是……” 咒术师张了张嘴,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他迎着蓝发男人看来的眼神,在一阵熟悉的、只有面对瑛二时才能感受到的战栗感中,难掩艰涩的说:“本体……吗?” 本体? 伏黑甚尔一愣,而后像是终于撕开了最后那层玻璃纸、看清了事物的本质一样,恍惚的看向男人。 “啊啦,暴露了吗?” 给人的感觉像是无限咒力加持版天与咒缚的蓝发男人,闻言一下子弯眼笑了起来。 那种豪爽开朗热情大方,但在熟悉他本性的人看来超级令人火大的笑容实在太熟悉了,让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确定瞬间消失,连带着满心的酸涩都没得一干二净,现场更是顿时没有了半分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 这是瑛二独有的魅力,更是咒术师们还不了解的、属于千手的传统艺能。 “嘛,暴露了就没办法了——抱歉啦甚尔君,我确实还算不上认识你,刚才只是凭本能在胡说啦。” 看年龄也有二十多岁,但身上还是有种褪不去的少年气的男人双手合十,笑吟吟地对伏黑甚尔说着,又眉眼弯弯地看向五条悟。 “我知道具体的情况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了,没错,我就是来收回自己那片可怜的灵魂的。他被某个任性的小鬼头强行留在了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不,我务必要在收回灵魂后暴揍那个小鬼一顿——” 男人说到最后故意拉长了声音,随后,他在白发咒术师顿时紧绷起表情的反应中莞尔一笑,放下手,在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温暖微笑道: “我是千手瑛二。 “初次见面——也不能这么说吧,两位【伏黑瑛二】的相关者?” ——千手瑛二。 伏黑甚尔的目光微微闪动,五条悟则抿紧了唇,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 “你是说你跟那家伙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瑛二的记忆?” 话音刚落,两人臭着脸对视了一眼,又在意识到对方跟自己是一个意思后厌烦的别开视线。 千手瑛二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过分啊,居然在纠结这个吗?虽然现在还没有记忆,也没有亲身经历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我就是瑛二本人哦?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分散到异世界的灵魂也是我,面对同一件事,【我】所做出的所有反应、所有决定都会是一样的——啊,不过大概不包括对面这位。” 他说着看向一直定定注视着自己的咒灵,目光与对方相交的瞬间,他忍不住露出了伤脑筋的苦笑。 “虽说多少也有所预料……但居然变得这么惨啊。” 他抬手抚上对方的面颊,二者相似的面容亲昵贴近,身为人类的那一方还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咒灵眼周放射状的血纹,音量稍稍放轻: “真是辛苦你了。很痛苦吧。”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颤。 【本体……】 在面对其他人时总是攻击性极强的咒灵,此刻却温顺的任由男人抚摸自己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疲惫却享受的叹息。 这本是无比温情的一幕,但白发的咒术师看着看着,瞳孔却忽然惊悸的收缩了一下,上前几步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腕,力道大的立刻在对方肌肤上留下红印。 “等等……等等!照你的意思,等你吸收了这片灵魂之后,你——你们就要彻底离开了是吗?!” 千手瑛二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瞥了一眼男人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抬眸用那双深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的盯着他。 那眼神真是该死的熟悉,一瞬间又找回熟悉无力感的五条悟当即咬紧牙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不行!不行!!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离开肉身太久的灵魂,只会有两种结局。” 千手瑛二偏头不去看他嘴唇都在颤抖的样子,阐述的语气诡异的平静。 “要么永远沉睡,要么变成疯子。” 他瞥向另一侧那双猛然收缩的绿瞳,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唇。 “你们觉得,现在的【伏黑瑛二】是哪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瑛二帅锅本体长啥样可参考封面。 明天入v啦!晚上九点写不完更新的话就是十二点,大家一定要来看哦!!我会发红包的!! 顺道一提,下个世界写柯南好吗(探头探脑) 感谢在2023-01-1021:23:212023-01-1117: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川50瓶;荒鸢30瓶;虚莹雪音21瓶;yuki20瓶;纲吉,你是我的神!15瓶;薄暮起清秋、云雀恭弥10瓶;梦也3瓶;喵咪酱是瑰宝、chirsty2瓶;西柚、悄咪咪地看文文、神灯、安熠、山海不可平、静、野生西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哪一种? 五条悟看向天边龙卷风般的黑色海流,又看向堕神即使有本体的安抚,也依旧蠢蠢欲动、暗藏杀机的蛇尾,一时间哑口无言,眼底的情绪几乎撕裂。 打破这阵死寂的是甚尔。 天与咒缚从听到瑛二的话后,就一直在沉默的来回注视着他与咒灵,此时此刻,他在长久的凝视过咒灵的神态之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无声地垂了垂眼帘,然后看向了千手瑛二。 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瑛二。 不提其他,光是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就能知道。更别提此刻的局面,已经注定这个人将吸收伏黑瑛二的灵魂。 ……不,“伏黑瑛二的灵魂”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对,因为【伏黑瑛二】从本质上说就是这个人的一部分,他从来都只是【千手瑛二】。 而等到融合完成,这个人就将拥有他们之间相处的全部记忆……吗。 伏黑甚尔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融合灵魂,要怎么做?” 他在五条悟不可置信的瞪视中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需要我做什么吗?” 千手瑛二看着他,眼里逐渐漫上了笑意。然而不等世界穿越者开口说什么,白发的咒术师就猛地攥紧了拳头,压抑的咬牙道: “别开玩笑了……禅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人——” 他伸手指向千手瑛二,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瑛二对上。 “……这个人或许确实也是【瑛二】没错,但从那个闻所未闻的姓氏‘千手’就能知道,这个人拥有的远远不止【伏黑瑛二】!他们……” 在场的人中或许是最不能接受瑛二再一次消失的男人说到这里,声线紧绷得近乎颤抖起来。 “他们真的能看做同一个人吗?你连这种事都没能确认,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听他的话?!万一融合之后瑛二就那么消失了……!!” “——那你能确认吗。”伏黑甚尔冷冷地说。 五条悟瞪大眼睛看着他:“哈?” “我说,他们融合之后还是不是同一个人这种事,你就能确认了吗,五条?”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睨着他,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道: “你确认不了,我也不能,既然这样我们还能干什么?干等着这个长尾巴的家伙发疯,让他淹了整个世界吗?” “——我当然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五条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美丽到不像人类的苍天之瞳中透出冰冷的决断与怒火。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给自己十三年前犯下的错误彻底做个了断—— “可你呢?我本以为你想做的事跟我是一样的,可你现在又怎么样?就因为这家伙的几句话,还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你就打算让瑛二和这种可疑的家伙融合,变成不知道是谁的另一个人吗?!” “嘶——突然说别人可疑也太过分了……” 千手瑛二倒吸一口冷气,控诉的在旁边碎碎念着,“而且我说了我就是瑛二啊喂!不要没跟我相处过就擅自把人家当成别的人啊!” “呵,事到如今,你倒有脸谴责我了?” 伏黑甚尔直接无视了耍宝的本体先生,盯着五条悟不怒反笑。 “当年可是你这个自私又幼稚的小鬼不惜诅咒他也要把他留下!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化身诅咒的他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我现在不是正要改正这个错误吗!?”五条悟愤怒地拔高音调,“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瑛二祓除!这件事只能由我去做,我不允许他变成别的谁!” ——不允许? “你真是一点没变啊,五条家的大少爷。” 天与咒缚的眼底漫上厌恶地阴霾。两人之间从五条悟少时起就有的新仇旧恨加起来,似乎让这个随性的男人动了真怒。 他一把拽过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千手瑛二动作的咒灵,杀意凛然的和五条悟对视着,冷绿色的眼眸残忍地像野兽。 “听好了,就算这个白痴是个冷血又满嘴谎话的混账,他也从来都不是你的东西!” “啊?喂、好过分诶那个说法?!” 【好过分——就算你的胸超大我也会生气的哦?】 一旁的瑛二x2同步发出或大惊失色或不太对劲的抗议,然后就被超辣的大胸人夫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双双噤声。 那副如出一辙的心虚模样让甚尔冷笑一声,也让五条悟极为烦躁的拧紧眉,寒冰般的六眼冷冷地扫过咒灵和他交握的手,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咒术师歪头紧紧地盯着甚尔,面上看起来面无表情,苍蓝的眼底却满是阴翳。 他眼前回放着天与咒缚和瑛二——甚至是新来的那个瑛二——之间,仅凭一次简单的对视,就酝酿出外人无法插足的默契感的画面,只觉得最刻薄的话语眨眼间就堆积在了舌尖,内心的躁郁让他几乎失控。 ——或许正因为他心底隐隐清楚,自己和瑛二之间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这样心意相通的瞬间,清楚瑛二对他和对甚尔就是不同的,他才会每次看到类似的画面,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所以、! “你是想说只有自己尊重他、了解他想要什么吗?真是笑死人了!不把瑛二当做自己的东西?哈!你在那里装什么装?” 咒术师看似游刃有余的发出嘲笑,身侧紧握的拳头却发出了咯嘣的恐怖声响。 他一瞬不瞬的怒视着甚尔,精致容颜上的神色越来越可怕。 “当年不知道是哪个在家里不被当人的可怜虫,瑛二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扒着他不放!你给我搞清楚了,在瑛二心里你也没什么特殊的!他最终同样抛弃了你!” 这番尖刻的、刀子一样发泄般的讥讽,不亚于揭开伏黑甚尔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又把他最珍惜的记忆狠狠扔到地上践踏。 听到“抛弃”一词的瞬间,被称作天与暴君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缩,蕴藏蓬勃力量的肉.体霎时散发出了刀锋般的杀气。 “你想死吗,臭小鬼。” 他语气诡异平静地开口,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的阴暗面无声蔓延开来,隐藏在雨中的神色晦涩得令人心惊。 五条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六眼睥睨似的盯着男人,雪白发丝带来的非人感让他看起来随时能降下天罚。 “彼此彼此啊,混账alpha。” 他带着满身风雨欲来的气势,一字一顿地轻声说。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触即发的一幕。 就在这一瞬。 “好——到此为止!” 一声清脆的击掌震荡空气,仿佛鸣钟一般,令现场凝固的气氛倏地一松。 箭拔弩张的两个男人同时一顿,一左一右、面色不善的看向出声的蓝发男人,刚刚赶到的两个少年则迟疑着不敢上前,站在稍远处犹豫的观望着情况。 千手瑛二在众人的注视中放下手,有些伤脑筋的单手叉腰叹了口气。 “很好,我已经充分了解到你们俩关系有多差劲了,不过拜托——这不是你们光顾着自己吵架,然后拿我当不存在的理由好吗——” 性格大大咧咧活泼开朗可可爱爱(?)的大男孩拉长声音,瞪着死目开始了颇具个人风格的埋怨: “什么‘把瑛二祓除’、‘不允许他变成别的谁’、‘把瑛二当做自己的东西’啊?话题的本尊可是一直站在这里哦?虽然我确实还没接收到记忆,不知道你们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说这种话之前、好歹先问一下我的意见吧?” 五条悟撇了撇嘴:“你能有什么意见——” “有一件事,希望你们——不,你不要弄错了。” 男人蓦地平静下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千手瑛二放下抱怨时摊开的双手,微微转眼对上白发咒术师愣住的眼神,湖蓝色眼眸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 “我会取回我的灵魂,这不是在与你商量,而仅仅是一项通知。 “我说过我就是我,这件事也不是拿来被你们争吵的,而是无需质疑的事实。如果你们觉得我和伏黑瑛二是不同的人,并因此抗拒那片灵魂和我融合,乃至于抗拒【我】的话——” 男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可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中断了一下话语而已,但在场的所有人类却在那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无可比拟的,对现状的掌控力。 伏黑甚尔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无意识中紧盯着瑛二的视线禁不住发怔,唇边则浮现出了一抹带着无奈的笑意。 所以他刚刚才直接问这个人想怎么做。 毕竟瑛二……那个瑛二所做下的决定,怎么可能为了其他人更改? 成天表露出嘻嘻哈哈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一切都不会超出他的掌控罢了。 “这么说吧。” 千手瑛二在此时重新开口了。 伏黑甚尔不受控制的集中注意力,像其他几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微笑的面庞。 “你们毕竟没有专门研究过灵魂,会觉得本体和分灵无法等同也无可厚非。而我想说的是,就算你们现·在不认为我就是你们认识的瑛二,也完全没有关系。” 男人轻快地笑了笑,但配上他刚刚似有深意重读的某个词,这个笑容就平白增添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 事实证明没有人感觉错。 原因是千手瑛二紧接着便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我会让你们清楚地明白,我与分灵的关系,就像是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你们经历了那些事后,又在清晨醒了过来一样。” “什……?”一直认真倾听的伏黑惠瞬间便理解了,“那不完全就是一个人吗?” “没错,真是聪明的孩子。” 千手瑛二赞许地说着,而后淡淡地瞥向另外两个大人。 “我能理解你们在搞清楚这件事之前对我有所误会和抗拒,但是,等你们明白了之后——” 他在两人猛然绷紧全身的反应里缓缓勾唇,露出的笑容如深渊般惑人。 “逃跑就不被允许了哦?” ……看吧,都说了这个人不会让任何事超脱掌控的。 伏黑甚尔嘴角一抽。 另一边,从小被某人带大的大白猫则是猫毛一炸,几乎是刹那间就听明白了“我能理解”不代表“我会原谅”,以及他为什么会说自己将逃跑。 ……喂,不会吧? 就在折腾了半天的大猫后知后觉的狂冒冷汗时。 【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一直没骨头一样趴在千手瑛二背上的咒灵不满的甩了甩尾巴,狭长妖冶的眼睛森冷地扫向五条悟。 【不听话的孩子就是要受到惩罚。】 【“不听话的孩子……”】 ——染血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同时愣住,后者更是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坠冰窟一般僵在了原地。 “那、是……” 他的嘴唇颤了颤,僵直如木块的舌头却只能发出零星几个音节。 ——那句话……那句话是、瑛二死去的时候说过的……!! “嗯?怎么了?” 千手瑛二察觉到了咒术师的不对劲,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不……” 五条悟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近乎狼狈的别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是吗?” 千手瑛二若有所思的应着,也没说信还是不信,打量了他几眼便放过了这一茬,转而好脾气的跟自己的分灵打商量: “惩罚就不用了吧?我跟你区别还是挺大的,关系不亲密的人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嘛!” ——关系不亲密的人。 伏黑甚尔在一边清楚的看见了五条悟轻颤的雪睫,他挑了挑眉,不无恶意的落井下石道:“确实。” “对吧?” 受到赞同的千手瑛二明显高兴起来,扭头就想跟这位大胸——不是,性感的帅哥搭话,但满心都是杀戮的咒灵却不满的眯了眯眼,从他背上直起了身子,缠绕在周身的咒力蠢蠢欲动。 【太温柔了啊,本体。这个咒术师可是怀疑过你是不是瑛二,这种可笑的事,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这个“咒术师”。 五条悟张了张嘴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冰蓝的双眸茫然地注视着满脸陌生与杀意的咒灵,良久,才自嘲似的垂眸一笑,双手插兜挺直了脊背。 “那就来啊。”最强咒术师漫不经心道。 蛇形咒灵眼中掀起了兴奋而残忍的波涛。他当即就想凝聚咒力出招,但最后一秒,另一只遒劲骨感的手却一把抓住了他。 “振作一点啊,我。” 千手瑛二无可奈何的说着,眸中的幽静与咒灵的残暴形成鲜明对比。 “不要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你是我的话,就应该想要反过来才对吧?” 毁灭欲强烈的咒灵骤然一震,瞪大眼睛定住了几秒,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 【对啊……这种好像要燃尽一切的愤怒感,不是‘我’该有的情绪……】 他喃喃自语着看向自己的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没错,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我和我周围的一切,都该掌控在我自己手中……】 千手瑛二松了口气:“嗯,你明白就好。接下来我们——”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因为我心底的那种空虚感……实在太强烈了。】 在男人想要收回手的瞬间,一直低着头的咒灵忽然反手抓住了他,阐述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旁的伏黑甚尔眉心一跳,改变了原本放松的站姿,握紧游云低低地提醒了一声:“喂。” 蓝色短发的男人没什么反应,伏黑惠倒是一下子领悟了他的意思,拽住身旁从一开始就呆呆盯着瑛二的虎杖,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没有去管另一边的五条悟,伏黑甚尔皱了皱眉,开口想要再提醒瑛二一声。 就在这时,千手瑛二自己抬起了眼帘,蓝瞳静静倒映出咒灵遍布血纹的侧脸。 “你想说什么?” 他轻声问道。 【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都要怪你啊。】 蛇形咒灵轻飘飘的回答着,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偏偏令人毛骨悚然。 他抬头望进瑛二的眼睛,深到发黑的蓝眸病态放大,终于暴露出的面容写满杀意与疯狂,尖利的指甲眨眼就来到了男人脖颈边。 【——因为你来的太晚了,本体!!】 “瑛二!!” 数声惊惧的呼唤猛然炸开,满是焦灼意味的攻击眨眼间便到了咒灵眼前。 然而。 『噗通——』 共鸣般的心博声响起。 大雨消声,乌云遣散。 时隔多日的晨光中,面容相似的两个存在十指紧扣,不是人类的那位身形逐渐变得虚幻,有乳白色的光晕在他周身亮起。 那是灵魂的光晕。 它昭示着被羁绊足够深厚之人呼唤本名的瞬间,流落在外的分灵找到了回归本体的路。 【啊哈哈哈哈!吓到你们了吧!真是笨蛋啊!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神圣的白光中,被几人戒备的咒灵发出恶作剧成功的大笑,而后猛地一拉瑛二的手,将他拽到眼前近乎暧昧的距离,瞳孔清晰倒映着他透出无奈笑意的眼睛。 【我终于要回去啦,本体。】 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的分灵笑盈盈的说着,抬手摸了摸瑛二微微蓬乱的发顶,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 【可等你吸收了我,‘诅咒’该怎么办呢?】 瑛二的眼睫颤了颤。 “那些不需要你来想。” 他很快反手揉了把咒灵的刘海,勾唇露出了开朗又温暖的笑容。 “你已经很辛苦了,回来吧……我们该回家了。” 【啊……】 咒灵幸福的叹息起来,掠过了这个话题,胸前亮起了白光。 【对了,临走之前免费送你一条情报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起眼睛露出月牙般的微笑,扭头看了甚尔一眼,又满眼坏笑的看回瑛二。 【真正呼唤了我的是那位大胸翘臀的超级大美人哦!那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羁绊最深厚的人啦!不过他好过分,直到你有危险才第一次呼唤你诶!】 “什么——?!……咳,我、我是说真的是他吗?你没有搞错吧?” 千手瑛二的嗓门猛地拔高,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根,下一秒又在“大胸翘臀的超级大美人”的挑眉注视下心虚假咳,故作严肃(且艰难)的从人家胸前收回视线。 【是真的啦!等你接收到罔象的记忆就能明白了!】 分灵嘻嘻哈哈的肯定着他,与此同时,一颗乳白色的朦胧光团缓缓从他胸前飞出,眼看着就要融入瑛二体内。 就在这最后一刻,咒灵逐渐黯淡的眼中,忽然倒映出了一个雪色的身影。 已经沉默了许久的白发男人注视着躯体变为半透明的他,泛红的眼尾恍惚中竟渗着水光。 咒灵眨了眨眼。 下一秒,仿佛某种奇迹在他逐渐消逝的意识之海中出现,咒灵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伏黑甚尔,眼底突然重新升腾起了独属于诅咒的恶劣与狡黠。 他用最后的力气勾住瑛二的肩膀,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笑着说: 【呐,最后再对你说句实话吧,本体?——甚尔酱虽然是最辣的没错,但我那个爱哭鼻子的蓝眼睛小情人,滋味也相当不错哦?】 五条悟骤然一怔。 千手瑛二:“……欸?” 伏黑甚尔:呵。 一片死寂中,白光大盛。 孤零零一个的白色光团飘到半空,而后如箭矢般射入了蓝发男人胸前,后者身体周围随即出现了一层硕大的球形光晕,遮挡住了他僵硬的神情。 大约半分钟后,灵魂光团彻底融入了主人的身体,球形光晕也随之消失,重新显露身形的蓝发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周身焕发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在这一刻,自六岁之后便飘零分散的所有灵魂,终于尽数回到了千手瑛二体内。 ——这本该是很令人高兴的事。 一条小水蛇忽然从半空掉了下来,像打招呼又像嘲笑的朝瑛二咝咝了两声,扭头叽里咕噜的爬走了。 空气寂静了一秒。 两秒。 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融合完记忆的瑛二君猛地双手抱头,表情扭曲的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中崩溃大喊—— “蛇怪和罔象!!你们两个混蛋玩意儿,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啊啊啊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窒息。 千手瑛二痛苦地蹲在地上,试图假装自己是一朵蘑菇。 现在的场景,就像当年六岁的他说话不过脑子,在两名公安、两名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本名是千手瑛二一样窒息。 ……不,应该是比那还要窒息!那时候他的分灵小号虽然因为意外而缩水,也同样是坑了自己,但那件事的性质顶多是掉马!哪有现在这个修罗场这么可怕啊!! 竭力保持冷静的瑛二君再次抓狂,双手把头发一阵乱抓。 而且蛇怪那个家伙!他跟罔象自己干的好事,为什么偏要挑惠也在的时候说!就算只在甚尔和悟面前说也可以啊!! ……嗯?等等?甚尔和悟?……只是甚尔和悟吗? 就在不靠谱的忍者君先是迟疑再是惊恐的时候。 一直旁观的虎杖少年脸上长出一只嘴,恶意满满的也插了一脚:“何止六眼啊,瑛二,你不是也动了这个小鬼和我吗?” 虎杖悠仁大吃一惊:“欸?连我也??!” 瞬间被众人瞩目的瑛二:……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社会性死亡的危难之际,诡计多端(划掉)足智多谋的忍者先生猛然起身,抬起头一脸深沉的说: “大家,其实是这样的——在分灵自己活动的时候,我和他并没有共享过意识……” 所有人冷漠地看着他。 瑛二还在顽强的坚持:“所以严格来讲,我和伏黑瑛二、蛇怪、罔象应该不能看做同一个人……” 伏黑甚尔:“呵。” 五条悟:“那又不是你做梦的时候自己干的了?” 虎杖悠仁:“强词夺理的大人超逊的诶,伏黑都幻灭了。” 伏黑惠:“……” 被接连呛声的瑛二君颤抖起来,他看向眼神失去高光的黑发少年,又满脸痛苦的收回视线,艰难地、弱弱地举起一只手:“可、可我的名字是千手瑛二……” “嗯,我知道你是瑛二。”伏黑甚尔好整以暇地抱胸挑眉。 “可、可我还没融合完分灵的记忆……” “你这个一直在拼命想借口的家伙说什么呢。”五条悟受不了地吐槽。 “可、可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啊哈哈哈……”虎杖悠仁尴尬地移开视线。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碎裂。 一阵令某人窒息的沉默中,伏黑惠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一脸不忍地拍了拍蓝发男人的肩,犹豫的小声道: “瑛二?……你还好吧?” “我不好。” 千手瑛二幽幽地说着,被打击得褪色成原画,双手痛苦捂脸。 “为什么你们现在全都坚信我是他了啊?刚才不是还一个个的嚷嚷着我们不是一个人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可恶……” “因为你不否认还好,一否认就会让人觉得‘绝对是他’啊。”伏黑惠无奈叹气。 “什么!!怎会如此!!” 千手瑛二抱头凄惨哀嚎,求安慰的一把抱住少年,“啊呜!惠酱!你一定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否认吧!” 内敛沉着的少年一瞬间僵硬起来。 瑛二不是没有抱过他,从小亲缘单薄的惠也绝不讨厌和亲人拥抱,但、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就太……! “瑛、瑛二……” 少年的视线慌乱的梭巡,在撞上甚尔的目光后立刻发射求助光线。 原本安静注视着这一幕的男人挑挑眉,毫无给儿子解围的意思,反而无良的咧嘴笑了。 ……可恶!这人真是、! 伏黑惠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负气地收回视线,纠结了好几秒,才终于通红着双耳回抱住瑛二,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羞耻地咕哝: “真是的,你几岁了啊,怎么还这么喜欢抱来抱去……” “啊哈哈,真温柔啊,惠酱。” 瑛二幸福的感叹着,语气重新充满了活力。 “单纯从肉.体来看,我今年28岁啦!” 他放开容易害羞的少年,热情开朗的展臂大笑道: “虽然从年龄差来看不太像父亲,但我超级欢迎惠对我撒娇哦?不止是撒娇,所有贴贴我都大欢迎!” “谁会撒娇啊,我都这么大了——” 伏黑惠一脸无奈地吐槽,话说到一半突然惊觉失言,连忙不安的截断话语。 但瑛二还是不受控制的怔了怔,展开怀抱的双臂有些愣然的微微垂落。 “啊……”他迟钝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气氛的冷凝,连忙掩饰的笑笑,“也是啊,惠都快要成年了——” “不……那个,我……”伏黑惠的神色有些不安,绞尽脑汁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他想出补救的话之前,一抹黑色已经突兀地迈入了瑛二正要收回的怀抱。 千手瑛二一愣。 他无处安放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搭在了对方背上:“……甚尔?” “白痴。” 伏黑甚尔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低沉的声线慵懒地评价着,语气里带着抹浅淡的笑意。 瑛二哑然,过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失笑,放松下来紧紧地抱了他一下。 “是是,抱歉啦,我是白痴。” ……是啊,这家伙就是个超级大白痴。 伏黑甚尔呼吸一窒,小扇似的长直眼睫微微垂下,入神地看着瑛二的肩膀。 他忽然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抓住男人背后的衣服,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他颈间的气味,指尖不受控制的发抖。 空气寂静了一瞬。 下一刻,正要放柔眉眼的瑛二一僵,推开甚尔猛地后退了一大步,目瞪口呆地躲过了他恶狠狠的膝顶。 那真是、天与咒缚、毫不留情地、往他重点部位去的膝顶。 “……”瑛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甚、甚甚甚尔?!” “喂,你这混蛋干什么?”五条悟登时沉了脸,皱眉不满地瞪着甚尔。 “嘁。”天与咒缚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不爽蹙眉,“反应倒挺快……” “反应不快就死定了吧!!”千手瑛二发出抓狂大喊,“你突然干什么啊?!想杀了我吗??!” “瞎叫唤什么,少给我说废话。”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说着,桀骜不羁的吊梢眼毫无刚才的温情,眯眼危险地看着他。 “跟我装傻是没用的,你这半天在那转移什么话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噫!! 千手瑛二面色猛地一僵,嘴角下意识扯出装傻的、干巴巴的笑容:“啊哈哈哈甚尔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呵,那我们就把话敞开了说。” 伏黑甚尔似笑非笑地勾唇,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眼前,在他狂冒冷汗的反应中缓缓咧开嘴角: “千手瑛二,你跟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被受肉的臭诅咒,还有该死的五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二合一) 河滩上陷入了一阵寂静。 天与咒缚正对面,比他还要高半头的蓝发男人微低着头,神色有些看不分明。 伏黑甚尔紧盯着那双被发丝半遮掩的眼睛,忽然头也不回的说: “小鬼都先滚开。” 伏黑惠一愣,神色中一瞬间闪过不自然和迟疑的端倪,但他环视了一下气氛古怪的现场,又看了看被生父紧紧逼问的瑛二,最终还是抿了下唇,拽住虎杖悠仁的胳膊低声说:“走吧,虎杖。” 虎杖悠仁没有动。 伏黑惠目光微闪,看了眼他紧盯着瑛二、神色不对劲的样子,手上忍不住加力:“虎杖——”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留下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瑛二突然开口了。 伏黑惠惊愕地看向他,正巧看到他意义不明的扯了下唇角,露出了莫名令他不安的、凉薄又无味的笑容。 归处在另一个世界的忍者先生抬起头,在几人目不转睛的盯视下,十分无所谓似的嗤笑道: “毕竟事实就是那样,也没必要让孩子回避了吧?” 伏黑甚尔看了他几秒,听不出情绪的反问:“所以你是承认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千手瑛二不躲不避的和他对视着,蓝眸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前自由咒术师伏黑瑛二是我,神明和诅咒也是我。我记得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既然你想知道,那这些事全告诉你也无所谓,因为说到底——” 他在伏黑甚尔冷凝的注视下移开视线,神色和眼神都十足冷漠。 “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除前任之外的任何关系了吧。” “——欸?” 伏黑惠怔怔的望着他们,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单音。 空气安静了一秒,而后响起了五条悟的轻笑声。 “是啊,禅院,他可是在十三……不,十八年前就抛弃了你。” 白发咒术师这样说着,神色却不见多少得意,反而有些晦涩。 “……啊,没错。” 伏黑甚尔沉默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放开瑛二的衣襟冷冷地盯着他,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说起了那段往事。 “当年,你是珍稀s级alpha的事暴露,为了能生出继承十种影法术的孩子,禅院家想要你想得发疯。五条家不知道你的性别,却眼馋你特级的实力,以雇佣你保护教导六眼为前提,庇佑了你。 “从那以后,你就把这个六眼小鬼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爱,就算后来跟我在一起了,也没有减少过一分一毫对他的看重……” 男人说到这里讥讽地笑了笑,后槽牙似乎在无声抵磨。 “那时候你对他可真好啊,就算后来知道他毁掉了我给你传信的蝴蝶,在那·几·个·月拦着你不让你见我,你也不忍心对他说一句重话。” 瑛二无声地垂下眼帘,五条悟则扯了扯嘴角,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的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传信的蝴蝶?那几个月……?” 伏黑惠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老爹,那时候你莫非……?” “——是哦。”五条悟代替伏黑甚尔回答着,在鼻梁上架了一副黑墨镜,挡住了苍天之瞳中的神色,“就是你正要来到这世上的那段时间,惠。” “——?!” 伏黑惠猛地瞪大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在一瞬的僵硬后用力攥紧,和瑛二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瞳放射出犀利的怒火。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还很年轻嘛。” 白发男人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应对着少年的怒火,然而那样心不在焉的样子只会让少年更生气:“年轻?!” 年轻就可以做这么过分的事了吗?! “是哦,年轻。而且,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 五条悟低声笑了。 他懒散地双手插兜,露出了一种不属于【五条悟】,而属于执掌咒术界多年的话事者的深沉笑容。 “小时候的我可不像现在。我被宠坏了,是个天真、自负、愚蠢又霸道的小鬼,满心以为瑛二那样宠我就是真的在乎我,以为他会一直是我的东西,谁要是敢从我手里抢走他,那我一定会要那个人好看。” 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朝伏黑甚尔抬了抬下巴。 “所以截下那只蝴蝶、知道了你的存在以后,我可是相当恨你爸爸哦?” “呵,彼此彼此,我也对你恨之入骨。”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作为回敬,随后阴冷地看回瑛二,“但我最恨的还是你。” 伏黑惠张了张嘴巴,完全呆住的望着在自己的想象中本该万分恩爱的两人。 “卸下讨债小鬼之后,我才查出蝴蝶被截下了,那时候我发誓要杀了这个该死的五条,但效忠于他、称他为‘少主’的你,却在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之后,依旧为了他挡在我面前,甚至不惜和我决裂。” 像是回忆起了当年的心情一样,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天与咒缚牵起自嘲的笑,看着瑛二一字一顿的哑声说: “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嗯。” 瑛二表情不变地冷淡应声,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这些我都知道——” “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救我?” 天与咒缚的声音骤然变轻了。 蓝发男人的指尖微微一颤。 那完全是靠意志无法控制的下意识反应,是极小、极轻微,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被注意到的条件反射。 可惜直面他的两人,一个是连目力都强化到极致的天与咒缚,一个是生来眼带神异的雪发神子。 于是他们都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很清楚甚尔说的是哪件事,并且他真的在为那件事中自己露出的破绽,感到不安。 因此立竿见影的,伏黑甚尔和五条悟的表情变了。 “那个时候……?” 只有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的伏黑惠,左右看了看气氛变得更为古怪的大人们,有些迟疑地询问。 可惜现在没人顾得上和他解释。伏黑甚尔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瑛二,目光锐利地像是要剥开他坚不可摧的假面,强迫真实的他出来解决十三年前遗留下的所有疑问。 那些疑问因【伏黑瑛二】的死亡产生,又随着【伏黑瑛二】的死亡戛然而止,无处问询。它们堆积在甚尔心里已经够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再次逮住了这个家伙,他怎么可能再允许他装傻充愣下去? 至于这家伙做的其他混账事,等搞清楚了这些问题,再去掰扯也不迟。 “瑛二。” 极少直接称呼瑛二的名字,一向都是以“喂”“那家伙”取代的男人,在此刻慢而轻的开口。 “十三年前,五条对我用「虚式」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紧盯着瑛二不可捉摸的眼睛,明明是那样压迫力强大的男人,那样紧紧相逼的姿态,但他的眼底,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束祈求般微弱欲灭的烛光,连嗓音都染上了濒死的嘶哑。 “因为你可怜我吗?可怜我除了你以外一无所有,可怜我活得浑浑噩噩,放纵堕落?” “——不是。”千手瑛二反射般蹙眉,严厉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怕,“我说过你将成为禅院家最强大的人,你拥有无人可及的天赋,这样的你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也就是说。” 伏黑甚尔猛地按住他的后脑打断他的话,冷绿色的虹膜地倒映出他微怔的眼眸,带疤嘴角牵起的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可以认为,那时候你完全是情不自禁扑过来的,是吗?” “——” 千手瑛二失声了一瞬间,而后马上扑哧一下笑了。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自我意识过剩啊,甚尔。你是想说我对你余情未了吗?既然这样,我当时为什么会因为少主的一句话就离开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清楚的吧?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没人能让我离开自己喜欢的人——” “——是啊,所以你完全是自愿离开的。” 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插入了谈话。 瑛二微微一顿,幽蓝的眼睛深不见底地扫向五条悟:“你说什么?” “我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因为我的命令,才跟那家伙分开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白发咒术师轻笑了一声,隔着墨镜和瑛二对视着,白色发丝垂落下来,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不是说了吗?我【曾】以为你真的在乎我。” 骄傲的最强露出苦笑,而后忽然移开了视线,看向伏黑甚尔。 “可是实际上,他在乎的一直都只有你……伏黑。” 生平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白发男人唤出了这个他一直抗拒冠在甚尔身上的姓氏,像是逃避现实的孩子终于长大,看清了他一直不愿看清的东西。 “我当年逼他在你和我之间做选择,他确实放弃了你,可他也并没有选择我——在你离开之后,他没有在我身边多留一刻,扭头就消失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伏黑甚尔沉默地听着,转眼瞥向瑛二。 蓝发男人的面色看不出端倪,察觉到他看过来也没有转头,只是冷静的对五条悟说:“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再之前,你离开禅院家的时候,他不是担心的赶去了你那里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关系。” 五条悟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像是单纯只想找个机会倾诉一样絮絮叨叨着。 “啊,对了,那时候我已经分化成了o,刚经历完第一次热潮期,你叛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巧在逼他答应我的告白。” 白发男人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笑容里颇有股自嘲的味道。 “结果这家伙真是毫不留情啊,直接明确拒绝了我,然后去找了你。那时候我真是嫉妒死你了,所以才会狠狠掐死了你传信的那只蝴蝶——”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千手瑛二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他的眼中一片冷漠,像风吹雨打也不会动摇半分的磐石,直接将话题扯回了最初的地方: “这场谈话,一开始只是甚尔在问我跟其他人是怎么回事,结果现在都歪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些陈年旧事就不用说了——甚尔,我跟宿傩他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一点都没变。” 五条悟轻喃出声。 瑛二微微一哽:“……什么?” “对那些最终必须推开的人里,你最在意的那个,你永远想着让他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你会用上最复杂的心思,想出最快刀斩乱麻的方法,让他痛过就永远的离开。” 五条悟低头平静地说着,声音里有种压抑的酸涩。 “上次你抛弃了他,这次,你又打算用‘背叛’的方式赶走他了吗?” “……” 千手瑛二的下颌微不可察地绷紧。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五条悟却紧接着道: “而我对你来说,只是那个你不惜抛弃一切,也要赶回去守护的东西的【替代品】,所以你过去那样珍惜我,最后却能毫不在意的用死在我手里的方式,惩罚我的不听话; “所以从前的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只愿意叫‘少主’这种没有个人色彩的代称,咒灵的你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能一眼就觉得伏黑很眼熟,却始终不愿意记我的名字。” 看着记忆里永远深不可测,此刻却因为自己的发言而久久沉默的蓝发男人,白发的o像是成功施行了一个小小的报复一样笑了起来。 他抬手揽过似乎一直处在混乱中的虎杖的肩膀,微微歪头露出一双寒冰般的六眼,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瑛二的眼睛。 “所以你打算像消除悠仁的记忆一样,消除我对你的记忆,然后永远不回来是吗? “还是说——” 他转眼看向面色沉冷如寒冰的天与咒缚,和脸色骤然惨白的海胆头少年,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这一次,你打算连自己爱的人的记忆,也一并消除?” “……” 在五条悟的话音落下之后,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被班主任揽住的虎杖一点点睁大眼睛,惊愕的望着瑛二的面容,嘴中不自觉发出呢喃:“我……被消除了记忆?” 猛然间,少年眼前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他恍恍惚惚的试图去看,但大脑深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令他情不自禁的抱住脑袋发出痛呼。 旁边似乎有人扶住了他,也有人在耳边唤着他的名字,但他却只感到阵阵眩晕,眼前如万花筒般变幻着无数的光怪陆离。 扭曲的视野中,他看到无尽的绝望黑雨,一抹深沉的蓝色逐渐凝实,神色模糊的朝他伸出了手。 【“忘了我吧……忘了我,对你来说才比较幸福。”】 “住…住手……不、停下!!” 本能一般的,少年发出断续又焦灼的阻止声,他疯狂地摇晃脑袋,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标记……已经…不要!!” 【“没关系,我会帮你消去。”】 “不…不要!!瑛——!!” 【“……对不起。”】 『喀啦。』 冥冥之中,少年心里似乎有什么碎掉了。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在飘忽的失神中看到了一片湖。一个眼熟的粉发小孩站在湖边,往箱子里撒下硬币后,在心里许愿道—— 我想让爷爷振作起来,不要再因为我的朋友们自责。 接下来,他又看到湖中漂浮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听见了小孩的许愿,正要拒绝时,却忽然看向了自己的手。 【哎?我连这种事也能做到吗?】 那身影惊讶又有些困惑的呢喃着,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道—— 【啊,没错,因为我现在是神明啊。】 ——神明。 虎杖悠仁发出喃喃呓语,不知怎地忽然向那个身影伸出了手。 神明、大人…… 少年无声地呼唤着,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请不要丢下我。 一阵暖意从头顶传来。 虎杖悠仁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手冒绿光,正在为他治疗。 见他睁开眼睛,那人低头与他对上了视线,蓝瞳幽静如深渊。 “你是谁?” 虎杖恍惚地喃喃问着。 不等那人回答,少年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 千手瑛二在几人沉默的注视中收回手。 “这样就没问题了,一开始难免会有抵抗反应——惠,你送他回去吧。” 像是突然意识到不该说太多一样,男人截断话语,将昏迷中也依旧在流泪的少年交给了伏黑惠。 年轻的影法使复杂地看了眼泪流满面的同期,又更加复杂的看向他。 “这个能力……是怎么回事?”他没什么照话离开的意思,固执地站在原地询问着。 “这个?这是罔象的能力之一。” 瑛二晃了晃手,不怎么在意的回答: “每个星期五晚上,我都会在沉睡中接收异世界分魂的记忆。虽说醒来之后记忆就会消失,但分灵的能力是会得到保留的。我这个忍者之所以能拥有「藏影」的术式,也是同样的原因。” “……这样。” 伏黑惠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才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 “五条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他双眼紧盯着蓝发男人,不自觉的急切上前一步。 “你会让我们忘了你什么的……这不是真的吧?因为、你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不是吗——” “喂。”他身后的伏黑甚尔发出沙哑的阻止声,“别说了。” “我——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你,我好不容易才和你相认!以前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人】的时候就算了,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才说还是要把你忘掉,这种事——” “喂!”伏黑甚尔烦躁的蹙眉,上前一步按住儿子的肩膀,却被少年激动的甩脱掉。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同意啊!!你不能这么做……” 少年狠狠抓住蓝发男人的肩膀,力道之大,将沉默的他撞得后退了半步,神色模糊的面对着少年失控的吼声: “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爸爸!!” “——”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千手瑛二始终安静的、毫无反应的侧脸,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表情。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诅咒还没有被祓除。” “……什么?” “我说,诅咒还没有被祓除。” 千手瑛二抬起头,海一样深邃的瞳仁安静的映入愣住的少年,以及他身后沉默的两个大人。 “少主——悟诅咒【伏黑瑛二】永远无法离开这个世界,这个诅咒充满了他的执念和对我的……爱。” 男人停顿了一秒,才神色难辨的说出了那个词。 他看了眼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刻正脸色一片苍白的咒术师,收回视线继续道: “诅咒由爱维系,令蛇怪诞生,所以悟的爱一日没有消失,诅咒就一日无法消除。在和蛇怪融合之后,他承担的诅咒自然延续到了我身上,所造成的后果就是——” “——你必须消除我对你的执念和爱,否则将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五条悟嘶哑地开口,苍白到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而消除这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我不再记得你。” “……没错。”瑛二缓缓点头。 “可……可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消除我和老爹,还有虎杖的记忆啊?!”伏黑惠着急的追问着。 千手瑛二沉默了一下。 他转眼对上伏黑甚尔的视线,在对方似有所悟的、晦暗的注视中垂下眼帘,声音沙哑地说: “因为悟的诅咒太强大了,我本人也太强大了,而且我还有着‘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保护木叶’——也就是我的故乡的执念。诅咒者和被诅咒者的双倍执念,让诅咒产生的负面影响也加倍增强,可如你们所见,我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甚至随时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对啊。 伏黑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知怎地,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所以,诅咒的负面影响,到底被谁承担了?”伏黑甚尔在此时不耐烦地接话。 千手瑛二的表情模糊了。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事实—— “承担者是……和我有关的,所有的异世界。” “异世界?……承担者是多个世界?!”伏黑惠惊愕的重复。 “没错。诅咒会让我到达过的世界向着不好的一面转变,比如你们的世界,就是蛇怪肆虐,世界毁灭。” 似乎是觉得前路漫漫,一直维持着冷静的瑛二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把头发。 “因为负面影响波及的范围太大了,所以只消除悟一个人对我的执念已经远远不够,我必须消除所有异世界的所有人、对我的执念和爱意才行。 “现在你们世界的和平只是暂时的,因为蛇怪毕竟是我的分灵,我暂时能够控制住他身上的诅咒,更别提我已经消除了执念的一部分。 “但是接下来……” 男人说到这里,有些哑然的住了嘴。 他抬起头,目光滑过黑发少年惊颤的瞳孔…… 对上了伏黑甚尔冷绿色的眸。 第30章 第三十章 短短几秒的对视后,伏黑甚尔眼珠下移,垂下眼帘避开了瑛二的视线。 “这样吗。” 他声音淡淡地表示了了然,安静了几秒后,他勾了勾唇,然后竟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老爹?!” 伏黑惠腋下夹着虎杖,见状诧异地喊了他一声,被他抓住胳膊一并扯走。 少年这下急了,一边尝试挣脱他,一边频频回头看向瑛二:“老爹你干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天与咒缚不耐烦地呛声,而后在少年气愤反驳之前,头也不回的平静道:“我在【那里】等你。” 千手瑛二一愣。 甚尔回头瞥了他一眼,威胁又讥讽地咧嘴。 “敢不来就杀了你。” 千手瑛二:“……” 天与咒缚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两个孩子走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河滩边陷入寂静,传入耳中的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便只有水流和风的声音。 先打破沉默的是瑛二。 “不用担心疾病和被增幅咒灵的后续问题。那些都属于诅咒对这个世界造成的负面影响,只要知道我真名的人对我的执念消失,诅咒就无力维系,负面影响自然也就消散了。” “……我知道。” 身后传来低微的声音,瑛二正想回头,就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悟?” 没有人应答,耳后只有颤抖了一下后逐渐沉重痛苦的呼吸声。 瑛二眨了下眼睛,扭头继续看向铅灰色的河面,看着看着便轻轻微笑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廊下的蒲团上,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狩衣下露出的脚丫还没有我手的一半大……结果现在,你都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 “是比你还要高。” 环在腰上的手臂用力收紧,额头贴着他肩膀的男人赌气似的开口,沉闷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 “啊哈哈哈,是的是的,是比我还要高。” 瑛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抬手想要拍拍眼角余光中那个白绒绒的脑袋。 但是下一秒,伸出去的手被握住手腕,已经和他一样指骨突出分明的、属于成熟男人的手缓缓攥紧,背后传来压抑的呢喃: “……再等等。” “不,我不是要……”瑛二偏了偏头试图解释,但白发咒术师已经吻了吻他的掌心,然后轻轻将他的手按在了脸上。 o的唇柔软得像花瓣,很轻的一个吻却传来浓烈的爱意和依恋感,吻在掌心时唇瓣和鼻息的触感像是传来了一阵电流,让瑛二不自觉地蜷缩了下指尖,有些哑然的感受着他用自己的手贴住脸。 他的指尖触到了湿意。 “……” 忍者先生略显僵硬地移开视线,难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副模样让五条悟闷笑出声,一边摘掉墨镜,抬起袖子挡住眼睛,一边带着沙哑的笑意戏谑道: “怎么,我小时候你明明是最擅长应付我的眼泪的那个,结果现在居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瑛二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已经十年没见你哭过……” “哎?不对吧?你明明前几天还见过的。” 白发o不赞同地反驳着他,撒娇一样抱紧了他的腰,润泽的唇凑到他耳边,黏人到几乎贴上他的耳垂。 “在作为蛇怪‘欺负’我的时候——” “少主。”千手瑛二猛地闭眼加重了语气。 “不要叫我少主!!” 低暧的声音猛然变得偏激,五条悟死死扣紧他的手,呼吸急促而紧绷,好半天才失神似的在他耳后呢喃: “别再叫我少主了。明明都已经到最后了……” 最强咒术师的声线染上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颤抖,瑛二听着那个声音,忍不住叹息道: “是你先做得不对哦,悟。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不说话了。 他一声不吭地抵住瑛二的肩膀,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还不是因为正常状态的你根本不可能接受我。” 瑛二一下子感觉头都大了:“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看着你长大——” “啊啊,是啦是啦,你看着我长大,你不可能对自己心目中的小鬼出手,哪怕我现在年纪比你都大!” 五条悟烦躁的打断了他,放开他站直了身子,就是手还依依不舍的牵着。 “而且你心里一直只有那个大胸赌鬼对吧?你还恨我让你不能回家,对吧?!这种扫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都到最后了你就饶了我吧——” “谁说我一直在恨你?” 瑛二忽然出声。 “?”五条悟一愣,“是蛇怪说的……” “那家伙——不,那个状态的我说的话你也信?” 千手瑛二失笑地转过身来,等看清娃娃脸的咒术师茫然眨眼、眼眶还有些泛红的样子,又慢慢将笑意收了回去。 他安静地、久久地凝视着五条悟,目光一寸寸扫过对方脸上的每一处地方,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地记在心中。 “悟。” 他缓缓开口。 “不管中间有多不愉快,你在我心里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因为你让我在这个世界的分灵拥有了可以守护的东西,你让我变得不再痛苦。某种意义上,你甚至可以说是我的救赎。 “或许你觉得我只是拿你当替身,但是,在陪伴你成长的那段时光里,我对你的好,全是发自真心的。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悟。” 视野中的蓝发男人柔和了英俊坚毅的眉眼,露出了与回忆中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五条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天幕一样苍蓝的眼中渐渐泛出水光,连鼻尖都慢慢变红。 他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嗡里嗡气地恼羞成怒道: “啊啊、真是的!好羞耻啊!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我明明是想让你看到麻辣教师五条更ol的一面的!” “啊哈哈哈,不就是被感动哭了嘛,这有什么啊!悟酱在我眼里一直都非常可爱哦!”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哈哈哈哈……!” 蓝发男人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而原本半真半假怒瞪着他的五条悟,也在那样感染力极强的笑容里绷不住地笑了出来,放开手脚大大方方地抱住了他。 他在他颈窝里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忽然小小声地说: “其实我现在依然很想强行留住你,哪怕要打断你的手脚把你关起来,哪怕你会真的恨我,永远都不原谅我。我……我好想……” 他一点点攥紧了瑛二背后的衣服。 “……好想让你不要去管其他世界的事,想让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呜哇,虽说被你诅咒的时候就隐约有这个感觉了……你还真是有长成病娇的潜力呢,悟。” 被威胁的瑛二君丝毫不慌,甚至有余裕眉眼弯弯地反问:“但是?” “……但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骄傲于教师身份的最强声音干涩起来,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已经不是十三年前那个除了你,其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小鬼了。我……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抱着必须杀死你的决心。 “很恬不知耻吧?自私地诅咒了你、导致世界差点毁灭的人明明是我,但我最终却为了其他重要的东西,想要亲手祓除你——现在不用这么做,也是因为你这个本体提供了解决的方法,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就可以直接享受happyendg……” 男人说到这里,下颌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声线嘶哑得甚至有些失真。 “这样的结局,我应该满足了才对……明明应该这样才对……可是,可是我还是——!!” ……不想忘记你。 “嗯,我明白。” 千手瑛二放柔了声音,抬手安抚的拍了拍怀中男人颤抖不止的脊背,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最后破溃般的哭腔,也没有察觉到他拼死都不愿意放手一样,紧紧抓着自己的双手。 他只是平静地,温和地安抚道: “我的悟已经变成了懂得承担责任的、可靠又帅气的大人,不再是过去那个嚣张可爱的小少爷了——这么一想还真有些寂寞呢。” 男人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而他怀中的五条悟却陡然惊愕的抬起了头。 “……你不怪我吗?” “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可是……我之前可是认真的想杀了你啊?!” 五条悟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更显幼态,也让瑛二禁不住笑出了声。 “不会。”蓝发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看到你像我曾经教你的那样,变成了同时具备实力和心性,拥有着胸怀天下的豪气与责任感的最强,这让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可……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摇摆不定,甚至有过强行留住你的可怕想法……” 早已习惯被所有人依靠的最强,因为这句夸奖而一下子红了脸,但他仍然在纠结。 “你从小就是什么都能学会的天才。” 瑛二温柔而坚定地打断了他。 “六眼和无下限让你生来就注定是最强,你架空于其他人之上,这让你具备了神性,甚至一度不太会评判善恶,总是随心所欲的做事。” “……什么啊,突然开始对我的批评大会吗?” 白毛大猫无措又不满地嘟囔着,但那小声抱怨却又乖乖听讲的样子也很可爱。 ——对了,他说过“只有瑛二能对我说正论”来着。 瑛二会心地翘起唇角,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不,我是想说,和那时的你比起来,现在这个学会在【欲.望】和【正确】之间抉择,并最终选择了【正确】的你,才是真正的变成了人类。 “悟,现在的你像太阳一样灼灼耀眼,闪闪发亮。” 千手瑛二认真地注视着脸颊唰一下涨红的、自己曾经的珍宝,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不用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爱就是自私的,我甚至比你还要自私,因为我是糟得不能再糟的人渣,可以为了自己执着的东西舍弃一切。” “不,你一点都不……!” “我一直很感谢你能爱着这样糟糕的我,更感谢你最终没有选择放任自己,走向对我来说是自作自受的那个结局。” 看到咒术师张嘴就想反驳自己,瑛二微笑着与他以额抵额,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你变成了比我要优秀太多太多的最强,悟。 “——我以你为傲。” “……” 听到这番话后。 五条悟的双目缓缓睁大,缀满霜雪的六眼中透出了耀目的光,看起来像个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陷入梦幻般幸福的小孩。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睫却倏然一颤,下意识惊慌地去抓瑛二的手。 “等——” “对不起。” 千手瑛二低声呢喃着。 他以两指点上咒术师的额头,而后接住他缓缓软倒的身体,神色无比模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五千收加更) 深夜,五条家本宅外围。 千手瑛二顿住脚步,停在记忆中的陈旧条屋前,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户建。 ——过去,这里曾是五条家搬迁后遗留下的破败平房。 大约十九年前,他的分灵伏黑瑛二是珍惜s级alpha的事暴露。为了躲避禅院家的追捕,当年的他隐去姓氏,用术式改变年龄,去了五条家做了六眼小神子的贴身侍卫。 然而,禅院家却很快查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妹妹伏黑遥的下落,准备拿她要挟,逼迫不知所踪的他回到禅院家。 那时他已经和甚尔交往了。为了他,当时还不是伏黑的甚尔血洗禅院,强迫家主禅院直毘人答应绝不去找伏黑兄妹的麻烦,然后逃离了家族。 他抛弃了除名字以外的、自出生开始就跟随他的一切,避开了数不尽的追杀,来到五条家外围的这栋破败小屋来等他。 瑛二记得,那一天下着大雨,甚尔的血在地上晕开一条长长的血路,绵延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收到蝴蝶传信的他急急忙忙赶来,顺着血迹胆战心惊地找到了这里。 就是在那间门久不曾住人的条屋里,甚尔噙着完全不在意的……相反还有些畅快的笑容,在他怀里调笑说自己已经无家可回,要跟他一起姓伏黑。 也是在那次见面后,甚尔放飞了那只被五条悟截下的蝴蝶,然后他们便渐渐背道而驰,并最终反目成仇,迎来了那样的结局…… “——嗖!!” 犀利破空声传来,发着呆的瑛二立即从回忆中抽身,但却只是闪烁了下眸光,站在原地没有动。 下一刻,泛着寒光的钢刃“唰”一声擦过他的耳侧,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削断的插入了后方的大树。 千手瑛二回头看了眼那把刀,数秒之后,他忽然一怔:“这把刀……” “是你的。”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瑛二扭回头,看见伏黑甚尔抱胸倚在门框上,冷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盯了他几秒,然后转身进了屋。 千手瑛二:“……” 蓝发男人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敞开的屋门和锁住的院门,又看了看入木三分的刀,最终悻悻的把刀拔了下来,翻过栅栏进了院子。 他刚一关上门,还在纠结要不要喊一声“打扰了”,就兜头被一条毛巾甩在脸上。 “去洗澡。” 站在玄关上的天与咒缚冷声道,不等瑛二把毛巾扒拉下来,就冷着脸往里面走,嘴里还不爽地嘟囔着:“浑身甜得发腻……” 捏着毛巾的瑛二:“……”什么情况? 忍者先生看着眼前空空荡荡、有些欠缺人气的家,感觉后背一阵发毛。 什么?他为什么不觉得这场景像妻子迎接丈夫回家? ——不,他只觉得自己像头猪,就等着洗干净再杀。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了。 沙发上的伏黑甚尔放下啤酒罐回头,正巧浴室门打开了,一颗蓝色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来,正巧跟他对上视线。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露出装傻的笑:“啊哈哈哈你在啊甚尔——” “洗得这么快,那个臭小鬼的气味都洗掉了吗。” 伏黑甚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语气冷冷淡淡的。 “洗掉啦洗掉啦,忍者最擅长的就是祛除包括味道在内的各种痕迹了。” 千手瑛二殷切的回答着,顶着毛巾赤着脚走出来。 伏黑甚尔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上跟进去之前一模一样的黑色劲装,又危险地抬眼看向他。 “你没换衣服?” “啊?怎么可能,我当然换了——” “你哪来的衣服?” “呃……储物卷轴里拿的备用品?” “你哪来的那什么卷轴?” “……我放在影子里了。” “啧。” “……你刚才是不是狠狠‘啧’了一声?” “你听错了。” 甚尔不耐烦地敷衍着他,别开脸再次拿起啤酒罐,泄愤似的喝了一大口。 瑛二站在沙发后面低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翘起唇角,扭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 伏黑甚尔猛地放下啤酒罐,扭头黑着脸瞪他:“你笑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 千手瑛二哪里会说自己是笑他计划没得逞的郁闷样子特别可爱,一边抿嘴偷乐一边连连摆手,然后在甚尔愈发暴躁难看的表情中指了指他对面的单人沙发: “可以坐吗?” 甚尔的脸更黑了,他狠狠放下啤酒罐:“给我站着!” 瑛二闻言笑眯眯地点头:“好,没问题!” 忍者先生将毛巾搭在沙发背上,绕过沙发一屁股坐在了甚尔旁边,拿过桌上一开始就摆着的另一罐啤酒,打开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放下发出爽快的喟叹: “呜哇——真舒服!” “……” 伏黑甚尔坐在原地一言不发,自然也没有反对他坐在自己旁边,只是将眼珠转过去,沉默地看着他灿烂愉悦的笑颜。 他的目光在男人还在滴水的深蓝发梢上停留了一下,随后一路向下,滑过他舒展的俊朗眉眼,深海般从不反射光亮的暗沉蓝瞳,孩子气的高高翘起的唇角,还有黑色的松垮领口露出的,象牙般精美莹白、骨感分明的锁骨…… “甚尔。” 千手瑛二在此时叹息般开口,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低声提醒: “眼神……太热了啊。” 伏黑甚尔眼皮微跳。 他倏地收回了视线,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像男人一样端起了铝罐,一边垂眸摩挲着上面凝结的水珠,一边低声问: “消除你妹妹的记忆了吗?” 开口的瞬间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沙哑。无论是他还是瑛二,都不会不了解这沙哑的含义,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它,维持着轻薄冰面上的平衡,装作一切如常的交谈着: “已经消除了。” “什么时候?” “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去看了她。那之后还消除了直毘人和直哉的。” “呵,对了,还有他们两个……你还真挺忙的。”有这么多人惦记你。 伏黑甚尔语带嘲讽,而瑛二假装没有听出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其实灵魂完全融合之前,我不太能控制自己穿越世界的能力,每次都是很突然地过来、很突然地走。他们的记忆是我尝试了好几次才全部消除的——” “你妹妹后来又搬了一次家。” 甚尔忽然打断了他。 瑛二一下子闭了嘴,而甚尔像是知道他为什么闭嘴一样,轻嗤着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距你离开已经过了十三年,为了重新找到她,你恐怕花了不少心思吧?” 天与咒缚面无表情地看向忍者,绿眸中有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郁。 “为什么不来问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 瑛二默不作声地看着茶几,没有说话。 空气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寂静之中,伏黑甚尔的眸色愈发黯淡,他手中的铝罐发出了“噼啪”的声响,忽然声音很轻地问: “你是觉得反正我会忘了你,所以根本不用和我多说什么,是吗?” “……是的。”瑛二低声应着。 气氛一瞬间门凝滞了,随后,在他微愣的注视中,天与咒缚像是听到了什么愚蠢的、好笑的事一样,咧开嘴角嘲讽地笑出了声。 “都到了最后了,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 瑛二微不可察地蹙眉:“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不会被你骗过去第二次。” 甚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他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蓝发男人,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白天五条悟说的事都是真的,对不对?” “不……”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小鬼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看到男人到了这一步还想反驳,本来就没多少耐心的甚尔终于忍不住了,他狠狠放下啤酒罐,起身不耐烦地抓住瑛二的领子,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鬼是什么性子我是清楚的,他一遇到你的事就容易发疯,这样的他都说你当年其实一直是在意我的,你还在这里跟我嘴硬什么?!” “……” 千手瑛二哑然地仰视着他,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甚尔……” 他一点点掰开伏黑甚尔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神笼罩着一层不可捉摸的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任何情绪。 “你知道你还给我的那把刀,名字是什么吗?” 他忽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而伏黑甚尔在皱眉看了他片刻后,还是选择回答道: “你说过,它叫「罪」。” “没错……它和我所有的刀一样,名字都是「罪」。” 瑛二慢慢放开了他,扭头看向自己洗澡之前放在墙角的那把太刀。 “你猜我为什么要给半身一样的武器用这个名字吗?” 伏黑甚尔近距离地紧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这个名字能时刻提醒我,自己所背负的罪孽。” 千手瑛二低声说着,无光的蓝眸漆黑一片,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那片不可名状的黑暗中蛰伏。 “知道么?——为了【最珍视之物】舍弃其他人这种事,我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 他扭头直视伏黑甚尔微缩的瞳孔,黑洞般的眼眸透出宿命般不可辩驳的冷酷,令人一阵胆寒。 “为了保护我的故乡,我可以化身最残酷无情的恶鬼。无论是我的朋友,还是恋人,甚至是我的孩子,只要与我的村子为敌,我就绝不会放过。 “——我会下地狱,甚尔,你明白么?像我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控制和摒弃的男人,像我这样抛弃过你一次不够、还准备抛弃第二次的男人,你这么执着的想弄清我在不在意你干什么呢?你记住我,也不过会平添痛苦罢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偏偏要住在这里。” 伏黑甚尔忽然低声呢喃。 千手瑛二一怔:“……什么?” “你是个多狠心的人这种事,十八年前,你因为那个六眼小鬼的命令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天与咒缚没有徒劳地重复自己的话。他刚才那阵怒火似乎已经完全燃尽了,此刻的他连语气都平静下来,单膝跪在沙发上,双手按住瑛二的肩膀,微微低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 “就连你不可能为了我留下来这种事,我也从一开始就明白——但我还是在这里建起了房子,还是在追问你那么久之前的往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以你的头脑,会想不出来吗?” “……” 瑛二无声地张了张嘴巴,陷入了片刻的失声。 他下意识想要别开视线,但甚尔却嘲笑似的轻笑一声,捏住他的下巴强硬的让他看回自己的眼底。 他以自己独有的,吊儿郎当又毫不在意的语调,轻声吐露出了灼热得几乎能令空气升温的爱语—— “因为就算那样我也爱你。 “就算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我也一直爱你,瑛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忍者是江户时代的那种吗?” 伏黑甚尔将做好的猪排饭端到桌子上,斜眼看向角落里自闭的家伙。 “你们能飞檐走壁?用手里剑和苦无?分.身术和变身术?” “……啊,嗯……差不多就是那样的吧……虽然查克拉能让我们做到更多……” 忍者世界的现任最强双手捂脸蹲在墙角,有气无力地回答。 甚尔视线下移:“……包括光速催生蘑菇?” 被消沉蘑菇包围的木遁使:“……不,这个只有我和我曾爷爷能做到。” “哼……?”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不太明白却也不感兴趣地踢了他一脚:“过来吃饭。” “嘶……!” 瑛二一个激灵跳起来,扭头刚想开口抱怨,就冷不丁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围裙。 那是一条对伏黑甚尔的胸——不是,对伏黑甚尔的身材来说过分紧窄的围裙。 木遁使的眼神缓缓发直:“嘶——嘶……?” 伏黑甚尔:“嗤。” 大胸翘臀的已生育alpha单手叉腰,风情万种的凉凉开口:“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啊!! 千手瑛二猛地回神,连忙抬起头来,在甚尔戏谑的眼神中疯狂摆手: “不不不我我什么都没看!!” “没看?”大胸人夫(bhi)好整以暇地挑眉。 “没看!!” 千手瑛二斩钉截铁,满脸坚定。 “我不仅没看,我连你更大了也没想!!” 伏黑甚尔:“嚯。” 千手瑛二:“啊……!” 空气寂静了一秒,而后xp取向即使过了十年也一变未变的某忍者先生惨不忍睹的双手抱头,懊恼到神色痛苦、表情扭曲。 倒是确认了自己对他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甚尔,不由得愉悦地翘起唇角,抬手揉了把他半干的头发。 “你想看就看,又不是不让你看。” “不不不不不这怎么行……” “或者你也可以上手揉?” “不不不……” 某人的抗拒立竿见影的弱了下来,而后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伏黑甚尔再也忍不住,抬手盖住半张脸,扭头肩膀颤抖地笑出了声。 千手瑛二如丧考妣,背后落下灰白的阴影,捂着脸颤颤巍巍地虚弱道:“别笑了……” 伏黑甚尔放下手,脸上带着未散尽的笑意,按住他的肩膀慵懒勾唇:“我爱你。” 千手瑛二:“……” 伏黑甚尔凑到他面前,琉璃一样莹润的绿眸疏懒却专注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我知道你不来找我是怕我怪你。你可以放心,因为你作为伏黑瑛二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 千手瑛二:“…………” 伏黑甚尔注视着他不断颤抖的瞳孔,歪了歪头,最后露出了一抹狡黠却柔和的笑。 “还有,我白天去找你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好了和你一起死——” “啊啊啊甚尔别说了——!!” 千手瑛二崩溃地大声哀嚎,惹来天与咒缚带着笑意的嫌弃: “搞什么,这就受不了了?你本人不是最擅长甜言蜜语了吗?怎么反过来听别人说就这么弱?” “……因为你不是别人啊……” 一心想让他厌恶自己再动手的忍者安静片刻,终于虚弱地说出了一句心声。 伏黑甚尔陡然安静下来。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望着满脸悲哀的瑛二愣了好一会儿,才倏地狠厉了眉眼,像是眼尾迅速出现的薄红不存在一样,狠狠按住他的后颈、拉下他的脑袋用力贴住了他的唇。 那是个如此急切,如此凶恶,如此绝望的吻。 像末日来临前的爱侣,抓紧了最后一秒尽情疯狂。 “你这个混蛋,想听你一句真话怎么就这么难……” 两唇厮磨的缠绵之中,伏黑甚尔一遍遍抚摸着意中人的脸庞,喷洒在对方脸唇边的呼吸一阵阵发颤。 他揪紧了瑛二脑后的头发,死死扣住他的后脑,用发狠又脆弱似的眼神深深地望进他的瞳孔,声音干涩艰难。 “我就是要让你愧疚,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我……” 千手瑛二以指尖描绘他的眉眼,目光模糊不清,闻言猛地闭上眼睛,捧起他的脸颊再次吻住了他。 “甚尔……” 他将整颗心都是为了自己跳动的alpha用力攥住,嘶哑的嗓音低喃一般念着他的名字,在浓郁的月见草香气中愈发强势的深吻他,令人心惊的攻击性暴露无遗。 伏黑甚尔一下下急而浅地呼吸着,揽着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熟悉入骨的草木香,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背,在阵阵恍惚中沉入幻想。 ……你也是舍不得我的,是吗? 对伏黑甚尔来说,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到头来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才不会觉得痛苦。 因此最后被抵住额头的时候,他才能依旧保持冷静的语调,趴在挚爱之人的耳边低语: “我一直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你的决定。” 一直都是如此。 这个男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一旦下定决心,就冷酷到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无视与舍弃。 所以当他决定要彻底祛除诅咒,为此不惜被所有爱着他的人忘记时,甚尔就知道,该分别了。 这对从小就习惯了被放弃的禅院废物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他甚至从生下来就不被当做人,而瑛二却是对他说出了那番期待言论的人。这个人对甚尔来说是深渊中的光明,是淤泥里的救赎,是天堂垂下的蛛丝,他愿意接受这个人的一切,哪怕那些是剥夺与别离。 伏黑甚尔的爱就是这样。他永远不会要求瑛二去为他做什么,就算在最后的最后,所求的东西也不过是“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 伏黑甚尔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意中人将两指点上自己的额头。 “不要忘记我……永远爱你。” “……” 伏黑甚尔在一阵喧闹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面容神似自己的小崽子摆着张欠揍的臭脸,正在和另一个粉毛小鬼吵吵嚷嚷。 “都、说、了!宿傩已经不会自己跑出来了什么的,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大好事吧!” “前提是你没有忘了宿傩为什么会突然听话,宿傩也没有忘了自己跟谁结下了束缚。” “这种事情不用在意也没关系吧,反正从结果来看是好的……” “这·种·事·情不用在意?!要是连这种记忆上的事情也不用在意,那——” “啊,伏黑好啰嗦啊……比起这个,我觉得自己昨晚做的梦更值得在意哎!” 粉发少年积极举手,表情却不知为何有些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梦我醒过来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总是能想起来……” “……什么话?”突然沉默下去的黑发少年问。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歪着头好奇道:“伏黑……你不吐槽的吗?”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冷酷但疑似晋升吐槽役的伏黑哥冷冷吐槽着,话音刚落自己也反应过来自己吐了槽,不由得无力扶额。 “……好吧,不吐槽是因为我也做了类似的梦。” “欸——?!那伏黑难道也有……?!” “啊。” 伏黑惠的表情复杂起来,抬眼看向同期。 “你还记得的那句话是什么?” 虎杖悠仁安静了片刻,慢慢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请不要丢下我」……伏黑呢?” “……「你要回来看我」。” 伏黑惠的声音沉了下去,情绪也有些低落。 在交谈着的两个少年旁边,伏黑甚尔双目茫然望天,有些冷漠地想—— 小鬼就是小鬼,净提些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像他,就只提了「不要忘记我」。 不过惠这小子也不是他这个alpha生的,跟他不一样也情有可原。 ……但是说到底。 伏黑甚尔坐起身,一边运转着莫名滞涩的大脑梳理有些陌生的记忆,一边不自觉地皱眉。 ——为什么明明是梦里遗留的心愿,他却觉得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 生得领域内的诅咒之王双手揣在袖子里,坐在矮小的骸骨堆上斜眼看着他。 【“你这家伙看起来在笑着,心却是冷的。表里不一的无情,还不如那条臭鱼面上就写着‘冷酷’顺眼。”】 【“——动手吧。”】 生得领域在梦中远去,一转眼,他又突然被人抱住,少年细软的黑色发丝在他颈窝里一颤一颤的蹭着,声音里有强忍的鼻音。 【“忘了也没关系。”】 少年这样说着,双臂却紧紧抱着他的背。 【“你要回来看我。”】 【“诅咒无法死而复生,对人施加的诅咒更是一次性产物,祓除了就不会再卷土重来,所以……所以在消除了所有世界的负面影响,彻底解决了诅咒之后……”】 少年强打精神的、祈求而充满希望的颤语,似乎还近在耳边。 【“——你就能回来了吧?”】 千手瑛二从梦中睁开眼睛。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良久,才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眨掉眼中若有若无的一层水雾。 ……他回不去了,惠。 人的记忆不是什么切分清楚的蛋糕,随便拿走一块也不会对旁边的部分造成影响。 他消除了与自己有关的记忆,就注定要制造新的记忆补回去,而为了彻底消除爱着他的人对他的执念,这些新的记忆注定是虚假的,却有着完美逻辑的。 从此以后,被他消除了记忆的人,不会在回忆过去时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会有任何机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不会有哪怕一个瞬间……再回想起他。 所以,就算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身穿能力了,他回去那个世界又能做什么呢? 大家都已经有了新的记忆和人生,他们会走自己的路,而他的路…… 蓝发男人转过头,看向晨光照耀的光辉火影岩,好半晌,才轻叹一口气,低头露出了一抹柔软却稍显落寞的笑。 他的路,一直都在这里。 木叶村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安宁祥和。 ——直到大街上传来一声愤怒的“蠢货”,而后粉发的少女一拳揍飞了施展色.诱.术的金发少年,旁边还站着个猛翻白眼的黑发酷哥。 “嘶……” 火影办公宅邸前,刚要进楼的瑛二远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搓了搓胳膊。 “小樱越来越像我老妈了,真可怕啊……” “——你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一道磁性冷冽但没精打采的声音传来,千手瑛二头都不回,直接凭着对那人的熟悉感回答: “在说樱酱那孩子啦,那种气势和力气,真的超可怕的!” “呵,是因为很像纲手大人,你才觉得可怕吧。” 旗木卡卡西慢悠悠地走到他旁边,一语道破某二十八岁现任千手族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中老妈的怂货本质。 “啊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卡卡西,我才不怕我老妈呢!” 千手瑛二笑嘻嘻地否认,然后不等了解他至深的发小回嘴,就生硬地拐着他上了楼: “走啦走啦,你外出修行的宝贝弟子回来了,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水门大人!” “老师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叫过来。” 旗木卡卡西也不戳破他的心虚表现,轻笑一声便任由他拽着自己上楼。 千手瑛二笑了笑,和他并肩走在通过火影办公室的路上,忽然似有所感的笑叹: “时间过得真快,佐助、小樱都从各自的师父那里毕业了,鸣人也完成了修行……” 有的事情没有变,但也有更多的事被改变了。 他扭头看了眼银毛幼驯染,在他不解地注视下扑哧一声笑了:“卡卡西也二十九岁了呢,马上就是大魔法师了哦!”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对旁边这人的心意早就在二人中心照不宣的上忍先生,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大清早被撞破暗恋现场后、羞耻得整个人都快爆炸的青涩少年,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呛回去。 然而,往日面对他的心意,总是一味装傻、不作回应的人,这次却猛地僵硬了一下,连笑意都微微收敛。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是不是从没有遇见过他,对那些人来说才比较好? “……瑛二?” 卡卡西顿住脚步,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可惜,蓝发男人的失神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不等他出声询问,就迅速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回头敲响了火影办公室的门。 “水门大人,是我和卡卡西!” 伪装能力和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忍者发出一如既往元气满满的声音。 门内传来金发火影温和的“请进”声,旗木卡卡西只来得及深深地看了瑛二一眼,便和他一同进了门。 第七班的三小只来的很快。 在他们敲门之前,瑛二正在向波风水门说明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要离开村子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无法接受任何任务。 金发火影的眉头因担忧和困惑蹙紧,正想问他原因,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儿子独有的大嗓门。 爱玩爱闹又孩子气的千手族长立刻兴奋起来,他提起幼驯染“嗖”一声躲到了窗户外面,说是要把空间留给两年半没见的父子俩,顺便再给自己看大的三个孩子一个惊喜。 波风水门无奈,只能先放下这件事,让门外的三个少年少女进来。 瑛二神秘兮兮的蹲在窗户底下,顶着旗木卡卡西无语的死鱼眼,兴致勃勃地听着波风水门处理第七班的事。 时隔两年半的时间,这个因某位成员离村而暂时解散的小队终于再次聚首,而他们首当其冲面临的问题,就是另一位具备家族背景的伙伴的去留。 波风水门让一进门就扑到自己怀里的儿子站到办公桌对面去,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归上司角色,开明又不失严肃的询问黑发少年: “佐助,你真的决定继续和第七班一起行动,而不是按照宇智波一族的惯例,加入警备部队吗?” “什么?!这是真的吗,佐助君?!“ “佐助你这家伙!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你这混蛋,偶尔也挺讨人喜欢的嘛——” 其他两小只一听就咋咋呼呼的叫开了,让原本就有些别扭的傲娇宇少年宇智波佐助不由得黑了脸。 然而他的黑脸却挡不住两个同伴一起激动欢呼的高兴劲儿,最终也只能似真似假的放了几句“你们没我肯定不行”“不要拖我后腿”之类的狠话,就红着耳尖对四代火影点了头。 “好。那么接下来,在正式重新组队之前,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修行的成果吧。” 金发火影欣慰的笑了,他将双手交叉,看向了桌子旁边的窗户。 “来吧,认识一下你们的对手——嘛,虽然你们早就很熟悉了。” 话音刚落,一抹蓝色的身影嚯然窜出来,夸张的张开双臂快乐大喊:“惊喜!!” 被迫一同窜出来的卡卡西:“……” 幼稚。 “呜哇!!瑛二哥——!!” 从小就极为崇拜对方,完全是某孩子王的小迷弟的鸣人却是立刻激动起来,“嗖”一声蹿到了蓝发男人身边。 “瑛二哥瑛二哥,你一点都没变啊瑛二哥!!” “啊哈哈哈好久不见啊鸣人!你长高了好多!” 千手瑛二跳上窗户,哈哈大笑着揉了把小金毛的头,“唔哦,实力好像也变强了嘛!” “瑛二哥能感知出来吗?” 漩涡鸣人惊喜又骄傲,咧着嘴笑出大白牙,抬手用力比出大拇指。 “嘿嘿,我修行的效果超显著的!现在的话,说不定能打败瑛二哥你了呢!” “笨蛋鸣人!瑛二先生可是继承了那个传说中的木遁,自身的实力和才华更是灼灼耀眼、当今忍界货真价实的最强!你少得意忘形了!!” 师从纲手、每日在千手族地里进进出出,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纲手家里,完全将瑛二视作兄长般仰慕的春野樱立刻怒了,爆出青筋不爽地瞪着少年。 “哼,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了吗,让哥哥和那个止水都推崇不已的,千手族长的实力……” 两族颇有渊源,还自小就将对方视作抢自己哥哥的同号大敌,曾被好事者冠以“木叶村唯一不喜欢瑛二大人的不可爱小孩”之称号的宇智波佐助,则是当即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在这样热闹红火的气氛中,笑容越来越灿烂的蓝发男人终于满意合掌,在瞬间看过来的三双眼睛亮晶晶的注视下,兴高采烈的用力拍了下某人的背。 “很好!大家都很有精神!那就让我的第一号小弟——旗木卡卡西君来会会你们好了噗哈——!!” “你说谁是你的第一号小弟。” 差点被怪力千手拍出内伤的银毛上忍狠狠给了他一肘子,脑门上的青筋欢快跳动,脸色漆黑无比。 “给我有点自知之明,还有,把你那个缺心眼的蠢样收一收,别在我的学生面前胡闹!” “呃咳咳……卡、卡卡西,你这个无情的男人……!!” 耍宝被狠狠教训的千手族长捂着肚子,伸出爪子颤巍巍地扒住发小的肩膀。 “哈哈哈……”笑吟吟旁观了半天的波风水门汗颜,连忙出声挽救冷场的气氛: “没、没错哦,现在的你们和瑛二战斗还太早了,而且瑛二接下来还有事,就让卡卡西做你们的对手吧!” “欸——?” 孩子们失望地拉长声音。 “有什么意见吗?” 旗木卡卡西露出灿烂的月牙眼笑,抓住肩膀上那只乱动的爪子狠狠一扭,在某人凄厉的惨叫中,背后冒出阵阵黑气。 感受到杀气的三小只:“……” 疯狂摇头.jpg 瑛二很快就得以报那一肘之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晚间时分,演习场通往居住区的僻静小巷内传来一阵疯狂的大笑,与发小身穿同款黑色作战服的蓝发男人笑到扶墙,食指一下下地点着一脸郁闷的银毛上忍。 “水、水门大人让你在明早之前检验完那三个孩子的修行成果,结果你居、居然只坚持了一下午?” “……我也没想到他们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旗木卡卡西拍打着战斗时沾在身上的尘土,身体暴露在外面街道的明亮光线下,表情则隐藏在黑暗里,声音稍显低沉。 “哈哈哈哈哈哈!!” 千手瑛二又是一阵不遗余力的嘲笑。 “天哪,卡卡西,你拷贝忍者的名声今天算是丢尽了,哈哈哈哈——” “你知道水门老师根本没有相信你的借口吗。” 旗木卡卡西停止拍打灰尘,保持着一个姿势冷清发问。 千手瑛二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倚着墙眨眨眼睛,深蓝的眼瞳暴露在灯光下,却没有反射出丝毫光亮,抬头看向神色不明的发小。 “你说什么?” “别跟我装傻。” 卡卡西将手插进兜里,微微侧身冷静地直视着他。 “十年了,瑛二。十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你时不时突兀消失,只用提前准备好的木遁分.身营造自己还在村里的假象。可是最近,这样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已经拿回最后那片灵魂,穿越世界的能力也变得稳定了吧?” “……” 千手瑛二慢慢直起身,表情像他一样隐藏在了黑暗里。 他依然没有说话,于是卡卡西垂了垂眸,开口继续道: “然后今天,你突然提出要离村一段时间,而且水门大人在我和那些孩子的对决开始前跟我说,他感觉你用来说服他的理由,全是编造的借口。 “他很担心你,希望我来问问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些·事?” 瑛二终于开口了。 “我就不能只是出去做点……不方便对村里人说的事吗?比如说,用幻术控制大名什么的?” 某些时候相当不择手段的木遁使耸了耸肩,试图活跃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然而旗木卡卡西全无放松下来的意思,反而浅浅蹙起了眉。 “别开玩笑了,瑛二。如果真是去做那种事,你根本不会瞒着我。” “哎?就这么自信于我对你的信任度吗,卡卡西?” 千手瑛二轻声笑了,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 “我可不是个事事都会对‘别人’说的人……”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旗木卡卡西烦躁地打断了他,终于迈出了黑暗,几步来到了瑛二面前。 “在拿回灵魂之后突然就要离开……是别的世界,你认识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精致的眉眼微蹙,一半面庞被灯光照亮,上面是鲜明而不加掩饰的担忧。 千手瑛二在那一刻突然福至心灵,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讶异的问: “……是因为担心我吗,卡卡西?” 他没有加前置语,但旗木卡卡西却毫无障碍的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 “当然了啊,笨蛋。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二代目大人知道你灵魂的秘密,更别提我从六岁开始就喜欢你。” 年少时便名扬忍界,被冠以永远不会被感情左右判断的“冷血”之名,下午却以跌落水准的超快速度结束战斗的男人轻声一叹,注视着自己的意中人,眉眼温良而柔软。 “之前在走廊上露出那样的表情……瑛二,你让我怎么能不为你挂心?”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为我挂心……吗。 千手瑛二在黑暗中注视着卡卡西,眸光冷涩而灰暗,良久,才低声道: “卡卡西,你是不用忘了我的,对吧?” “?当然。” 旗木卡卡西不解地歪了歪头,看起来更担心了。 “我怎么会忘了你?——不,我为什么需要忘了你?” “……没什么。” 瑛二意义不明地回答着,而后不等卡卡西追问,他就自己扑哧一声笑了,挠着后脑笑哈哈的开朗道: “什么嘛!这么垂头丧气的一点都不像我了!决定的事就不要大意的去做就好了嘛!我可真是的——” “可是你很伤心。” 旗木卡卡西低沉的声音静谧响起,深黑的单眸望着他神色模糊的侧脸,眼底藏着一分忧虑。 “……”瑛二微笑了一下:“我不伤心哦。” 卡卡西没有再说话。 他定定地凝视着瑛二,须臾,才有些悲伤地柔和了眉眼,上前一步踏入外人眼中无坚不摧、有如天神般强大的男人所处的黑暗里,展臂抱住了他。 瑛二安静了一下:“……卡卡西?” “别说话。【看不出我很伤心吗。】” 银发男人笔直地站着,收紧双臂搂着他的腰背,语调懒散而低沉。 “【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刚经历过非常难过的事情。或许这些事我不会对你说,但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因为……】” 男人磁性的声线愈发轻了。 “【我还有你在不是吗?】” “……” 千手瑛二的嘴巴无声地张了张,又哑然地重新闭上。 晚风卷走了远处的人声,巷口的霓虹灯静静闪烁,在他们脚下变幻红与蓝的灯火。 寂静之中,相拥的身体传来的热度是那样鲜活而温暖,连蹭在他颈侧的发丝都软得一塌糊涂。 “……真是的。” 良久,个子更高的忍者先生才一点点地倚靠在了幼驯染的肩头,埋首在他颈窝里哑声呢喃: “【真拿你没办法啊。】 “【稍微……借你靠一会儿吧。】” “那个……很抱歉打断一下——” 年长却油滑的声音从头顶悠哉传来。 旗木卡卡西吃了一惊,慌忙放开瑛二转身抬头,看向蹲在那儿一脸坏笑的白发三忍:“自……自来也大人?!” “哦!晚上好啊,卡卡西,瑛二!” 自来也从屋顶上跳下来,满脸揶揄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抬手遮住贱兮兮翘起的嘴角: “呦吼吼,我没有打扰到什么吧?呐,卡卡西?” “啊哈哈哈,这个……” 银毛上忍装傻挠头,根本不像奔三男人的白嫩耳尖飞速蹿红,眼神左右飘忽却不敢看向瑛二,闷骚易害羞的本性暴露无遗。 没得到回答的自来也咧嘴笑得更贱兮兮,又虚着眼看向瑛二:“嗯?瑛二?” “……您是来干什么的。” 千手瑛二终于走出了墙角,身为感知型忍者的他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死目地盯着一直不遗余力向自己安利某橙皮色.情.小.说、为此没少挨纲手揍的老没正经男人,嘴角不满地一撇。 “好色大叔?” “什么?!好色大叔是什么不尊敬的称呼!真是的、你这小鬼!今天怎么这么不可爱!!” 凭借老顽童般的幼稚与脱线,成功与从小逗比缺心眼(bhi)的瑛二结为忘年交的自来也大受打击,捂着心口大呼小叫。 还没等瑛二再次开口怼他,男人就狡黠地一勾唇,怪笑着对欲盖弥彰般站得老远的两人打趣道: “哼哼,所以果然是因为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吧?你们两个小子暧昧了这么多年,连一直等着你们摊牌的纲手都快不耐烦了,这下终于忍不住啦? “刚才那个,难道是全村人都在暗暗期待的瞬间吗?难道这个瞬间如此幸运的被我□□)仙人捕捉到了吗?吼吼吼” 千手瑛二:“……”啧。 虽然这么多年来(包括刚才),是他自己完全没心思考虑那方面的事,个人问题上才一直没什么进展,但被这个黄金单身汉嘲讽进度慢……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再说了,他之前一直没解决灵魂的事,现在又马上要去异世界,在那些地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变故,就算他真想和卡卡西有点什么,现在也不合适。 另一边,本来略显窘迫的卡卡西倒是被自来也说的迅速消沉下来,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瑛二沉静的侧脸,暗暗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微微正色道: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自来也大人。您来是要向我嘱咐鸣人的事吗?” ……嗯? 自来也有点傻眼。 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不由得感到不可思议—— 不会吧不会吧?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俩人都抱一块儿去了,就这还没在一起?! ……啧,瑛二,你不行啊。 收到“你不行”眼神但没看懂的瑛二:??? 没有去管满脸懵逼的忘年交,自来也清了两下嗓子,终于严肃起来。 “你说的没错,卡卡西。正好你们两个都在,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此话一出,卡卡西心里一震,立刻预感到了什么。 ——既然特意挑他们两个都在的时候说,那这件事肯定跟他们两个密切相关,也就是说……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瑛二,正巧看到后者脸上的轻松缓缓褪去,露出了蕴含浓稠黑暗的目光。 他带着这样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着自来也,听到对方眉头紧蹙地说: “那个据你所说是宇智波带土创立的组织——「晓」,最近的活动越发活跃了。根据我的情报,他们似乎有盯上九尾的趋势……” “——!!” 旗木卡卡西呼吸一窒,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带土……想要得到鸣人?——那个他在村子里时,总是说性格很像自己和瑛二的、非常喜欢的孩子?! 同样阳光开朗的两大一小一起欢笑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卡卡西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十年前,木叶精英上忍,兼暗部分队长宇智波带土叛逃。因为他平时人缘极好,又和人气在村中常年呈鼎沸之势的瑛二是一对儿,本人还是第三次忍界大战中一战成名的英雄,因此最开始,这件事甚至一度不被众人相信。 后来,宇智波带土只身暗杀了火之国大名,被各国视作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狂徒,又被波风水门亲自判定为s级叛忍,大家这才哗然,宇智波一族的名声也因此受到了巨大打击。 大多数与带土关系亲近的人都不明白,这个昔日乐于助人、爽朗善良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又为什么会背叛木叶,背叛火之国。 就连卡卡西自己,至今也仍然时不时感到恍惚,觉得十年前的那一日、带土阴森疯狂的宣言只是一场梦,觉得他不会因为那样荒唐的理由就背叛村子,觉得他还会回来…… 【“瑛二,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见过我,你看见的只是‘宇智波带土’——是那个会变成‘阿飞’,需要你一直警惕忌惮的‘宇智波带土’而已,是不是?”】 【“——不爱我的你是虚假的,瑛二……我要利用「月之眼」,再次创造一个有你爱我的世界。”】 ——可他终究不会回来了。 旗木卡卡西闭上眼睛,身上阵阵发冷。 带土叛逃的时候,他刚刚得知瑛二灵魂分散的秘密不久,也刚刚帮瑛二找回灵魂不久。 带土用愤怒压抑绝望的话语,让他明白瑛二一直以来对带土的关心和爱护,包括和带土交往的理由,都是因为瑛二有一片灵魂看到了“平行世界的木叶”,知道带土将来会做出什么。 正如带土所说的那样,瑛二这个人,对所有可能危及木叶的不安定因素,都不可能抱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他关心带土是关心对方的精神状态,他答应带土的告白是为了更方便的监视带土,他…… ……他从没有爱过【宇智波带土】,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所以在失去野原琳之后,将瑛二视作唯一的救赎,将保护瑛二视作生活的意义,甚至将自己人格的健全、都依托于瑛二的“爱”的带土,在得知这一点后彻底崩溃了。 他变了,他对瑛二恨之入骨,他开始追求无上的、足以击败瑛二的力量,他创建了「晓」组织,目的与计划都扑朔迷离…… 他变成了偏激又疯狂的,在卡卡西眼里陌生到可怕的人。 “……卡卡西。卡卡西?卡卡西!” 一阵呼唤唤回卡卡西的神智。银毛上忍脸色极为苍白的抬头,看到自来也满脸严峻,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说: “带土的事,我也很遗憾,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他的目的,并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你能明白吗?” “……是,我明白。”旗木卡卡西眉宇间的神色逐渐犀利,语气坚定地应声。 “很好。” 自来也欣慰点头,看看他又看看瑛二,轻轻叹了口气。 “你和瑛二一个有写轮眼,一个有木遁,还同时掌握了水门和纲手教授的、漩涡一族的封印术,是这世上最能克制九尾的两个人。 “鸣人性子急,他还不能完全掌控九尾的力量,而我接下来要去村外继续收集情报,水门则要坐镇村中,有什么事也不能及时赶到……那孩子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男人严肃起来,展露出“传说中的三忍”的气势。 “这也是水门把那孩子交给你的原因,卡卡西……话说,你们两个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定下来对村子来说才是一等一的保险啊——” “什——自来也大人!” 原本满脸冷肃的卡卡西猝不及防被一秒变脸的长辈打趣,忍不住耳尖通红的磨牙。 “我们的事就不用您费心了,再说……!!” 再说他也不想把他们俩的事和村子的稳定联系在一起。万一旁边这个满心期待他成为火影的木叶控,真的因为这种原因和他交往了怎么办? 他可是下定过决心,绝不让瑛二出于某种目的和自己交往的,没错,他绝对不要像瑛二和带土那时候一样…… ……带土。 银发上忍眼皮一跳,心口再次堵得厉害。 他强打起精神,最后和自来也说了几句,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在这之后,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木遁使,有些迟疑的开口: “瑛二?……你没什么要补充的吗?” “嗯?……啊,不,没有。” 一直安静待在一边的蓝发男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朝他弯眼笑了笑。 “我知道卡卡西绝对能处理好,所以抱歉啦,稍微有点走神。” “……喂,你难道打算马上就离开,把看护鸣人的任务全权交给我吗?” 卡卡西从他的状态和话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单眸不敢置信地瞪大。 “嗯……如果我说‘是’的话?”瑛二露出无辜的微笑。 “居然真的是吗?!” 卡卡西简直焦头烂额。 “别开玩笑了!万一鸣人失控,我的查克拉根本不够施展大型封印术,更别提在那之前恐怕还要用写轮眼——你到底要离开多久?不能像以前一样留个木遁分.身吗?” “不能哦,以前总是快去快回,我才能放心留分.身在这里的,但这次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瑛二笑眯眯却果断的直接拒绝了他。 “再说了,如果我真留了分.身,你肯定会以我的分.身为主心骨的,那要是他在这边正当用的时候,我在别的世界出了意外、让他被迫解除,你不就寸步难行了吗?” “这……”旗木卡卡西哑然,旋即怀疑的眯起眼睛,“你不会是故意要借这个机会锻炼我的吧?” “啊哈哈哈怎么会!就算要锻炼你,我也不可能挑这么危险、自己也不能帮你掌眼的时候啊!” 千手瑛二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示意他别多想。 然而他这么一说,卡卡西却不由得更担心了。 拷贝忍者皱起秀气的眉毛,忧心忡忡的问:“你在别的世界遇到的麻烦真就这么紧急?” “嗯……不好说,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负面影响’到底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危害那些世界……” 千手瑛二微微收敛笑意,双手环胸凝视中半空中一点,有些凝重的低声自语着。 “不过不管怎么说,残留的诅咒都会让世界向着不好的那一面转变,说不定……那样的话,【他们】本该完成的使命,就会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已经被改变的世界线会自动向前发展,耽搁得越久,蝴蝶效应就越不可控……谁也不知道我自身不受影响的现状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不趁早解决所有事,万一负面影响波及到了木叶……” “你会有危险吗?”卡卡西忽然问。 瑛二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担忧的眼神。 蓝发男人眨了眨眼,下意识露出令人安心的灿烂笑容。 “没事的,放心吧!我一定会趁早解决所有事,早点回来帮你收拾带土的!” 他拍了下发小的肩膀,笑嘻嘻的随口便说出了令卡卡西心口震动的话。 “瑛二……” 看他的表现还以为他完全不在意带土,也没留意到自己的心情的卡卡西,忍不住低低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好啦!我该走了。” 千手瑛二对他的动容抱以微笑,抬手点了点他被护额遮住的左眼。 “不过临走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下个幻术。” “幻术?”卡卡西惊讶地重复着,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让我下幻术做什么?” “嘛,这个……就,就是想让我自己忘记一些事情,借此避免一些麻烦……” 已经通过记忆,充分了解到自己即将前往的那个世界有多“混乱”的某人,忍不住心虚地偏移了一下视线。 ……但是,如果不适当说明“情况”的话,卡卡西也没办法准确施术的吧? 嗯……不知道这个毒舌的家伙会不会当场发飙,冷笑着用“醋酸毒液”把他喷成刺猬呢……? 某位处处留情的忍者先生瞄了眼发小的脸色,有些汗颜的假咳一声。 ……应该,不会的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梦中的道路无限延伸,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到达台前。 聚光灯下,身穿深蓝警服的青年朝另一个他递出警帽,璀璨的星芒洒进那人沉稳温柔的眼底,让另一个他痴迷般红着脸与那人对视。 但他心中却猛地升起无边的恐慌,撕心裂肺地朝自己大喊: 【“——!!”】 嘴巴张开了,声音却没有传达到。 他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为那人戴上警帽,骄傲的目送他走到万众瞩目之下。 ……不,不,不。 他不停地摇头,更加拼命地想要赶过去,但他与那人的距离却愈发遥远,他在黑暗中奔跑,他看着那个人开始讲话,他看着自己无知无觉,他……他——!! 【“咳……!”】 被众人注视的英雄忽然咳出了鲜血。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人倒下,竭尽全力地伸出五指,在瞬间吞噬了他的黑暗中痛苦大喊: 【“教官——!!”】 降谷零猛地睁开眼睛。 他全身狠狠抽搐了一下,弹起上半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整个人像在水里过了一遍一样大汗淋漓,烟紫色的眼瞳病态收缩颤抖,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是梦。 半晌,男人才在恍惚中不太清醒地想着,五指插进被冷汗浸湿的刘海,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下喉间止不住的苦涩与血腥气。 自那之后已经四年了。 四年间,他无数次梦见过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但再一次见到他的死亡,却是第一次。 就好像每日精神紧张的大脑也知道他再怎么磨炼自己,也终究无法做到梦回那一天还无动于衷,因此下意识地帮着他避免想起,也避免他的状态受到影响。 ……那为什么今天梦到了呢? 降谷零呆坐在床上,思路刚拐到这个方向,常年卧底生涯锻炼出的敏锐感官就让他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金发男人瞳孔微缩,一点点扭过头,眼神恫吓地看向床边的矮桌。 ——他睡前刚处理过、放在那里的公安文件,居·然·不·见·了。 几乎是一瞬间,卧底警察便完成了翻身起床、抓住枕下的手.枪上膛、躲进隐蔽角落的一系列动作。 ——这不可能。 降谷零冷静地想着,确认房内无第一人后迅速梭巡了一遍房间和阳台,发现确实没有入侵的痕迹。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降谷零确定,自己昨晚写完了好几份要交给公安的报告书,将它们好好放在桌子上之后才去洗的澡,睡前还特意在脑子里确认了一遍今天的日程——早上先去米花公园和部下风见交接,然后要去波洛咖啡厅。 这些画面都还历历在目,可文件怎么会凭空不见了? 别跟他说有人趁他入睡时入侵了他的公寓,那样的话他绝不可能毫无察觉——不要小看成功在黑衣组织里卧底了七年的公安警察的职业素养。 更何况…… 降谷零绷紧了神经,靠着卧室门轻声唤道:“哈罗?……哈罗?” 黑暗的客厅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小动物啪嗒啪嗒的走路声。一只毛茸茸的小白柴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歪着头用毫无防备的依赖眼神,望着紧张到连波本瞳都瞪了出来的主人。 ——更别提警惕心很强的哈罗也毫无异常。 动物的嗅觉和听觉远胜人类,就算他真的因为噩梦没有察觉到有人入侵,那哈罗总不可能一无所觉吧? 降谷零皱紧眉头,慢慢蹲下身,右手拿枪对准卧室门,左手则伸出去,准备检查小狗身上有无异状。 就在这一刻。 男人望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在一瞬间的怔愣后,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如坠冰窟。 ……欸? “滴滴滴——”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屋内,金发黑皮的男人置若罔闻,以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扒拉着屋内的每一寸地方。 他把床底、衣柜里的东西全都扫了出来,狼藉的地面和他过于惊慌的情态相互呼应,如果有别人在这里,就会发现他此刻的脸色如死人般惨白,堪称魂不守舍,六神无主。 直到铃声响了第一遍,一直担忧注视着他的小狗也“汪”地叫了一声,他才突然从仓惶的状态中惊醒,回头看了一眼,判断出那是用于联络黑衣组织的手机。 ……等等。 他睡前放在墙角充电的公安用手机呢?! 降谷零死死地攥了一下拳头,用力咬紧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几秒,他才在一次深吸气后勉强理顺了自己慌得不行的呼吸,快走几步拿起电话。 下一秒,铃声停止了。 降谷零眉心一跳,来不及去查未接来电号码,屏幕上就又跳出了新的通话界面。 ——v。 金发男人安静了一秒。 他接通了电话,用完全听不出丝毫惊慌的声音,镇定而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是我。” [“——波本?你在哪里?”] 千面魔女冷凝的声音传入耳中,对方一改平日里悠哉悠哉的说话方式,甚至省略了以往通话时总会作为开场白的一些调笑,如此反常而严厉的语气,让降谷零心下一凛,不由自主的瞟了眼空无一物的桌面。 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对,堪称滴水不漏的反问: “怎么了,贝尔摩德?发生什么事了?” [“别跟我装傻了!真是的……”] 贝尔摩德叱了他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语气稍显恼怒: [“听着,波本,我知道你跟那个人一向不合,但这次的行动是boss亲自下的命令,你不该任性的!”] ……什么? boss亲自下的命令?! 降谷零心中惊骇,同时又止不住困惑。 他感觉自己被接一连三发生的异常状况弄得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时间竟想不出贝尔摩德话中所说的“那个人”“行动”和“任性”都是指什么。 关键对方还一副他应该对此心知肚明的样子……组织最近有什么新的动向吗?可他明明记得没有! 脑子里的不解和怀疑再多,降谷零也没有沉默多久,很快毫无破绽的笑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不会违背boss的命令了。” 顿了顿,他又揣摩着搭档之前十万火急的语气,不着痕迹地试探道:“之前我被一些事绊住了,现在好不容易腾出空来……” [“是吗,你又被那群公安菜鸟找麻烦了?”] 贝尔摩德似乎完全没有怀疑他的说词,闻言松了口气,随口说出了让降谷零心头巨震的话。 ——公安?她为什么要特意提到公安?自【那天】之后,“波本”明明从未和公安产生过联系! 公安卧底脑子里一瞬间滑过了数不清的猜想,连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贝尔摩德是在试探他的怀疑都一闪而过,但所有纷乱的想法,都在贝尔摩德说出下一句话的瞬间戛然而止—— [“既然这样你就快点过来——高塔中的琴酒公主,还等着我们的救援呢。”] ——她说…… 蓝发青年在隔离室内倒下的画面一闪而过。 降谷零的呼吸猛地一窒,表情一时间极为可怖。 ……琴酒? “咔嚓。” 机关扣住的金属声清脆响起。 高楼之上,肩背挺阔、胸肌坚实的男子浑身冷肃,兜帽遮掩表情,只露出他留着胡茬的下巴。 忽然,调成震动的电话响起,男子瞄了眼号码,将其接通之后放到一边,将右眼对准了瞄准镜。 “……” [“……”] 双方都有片刻的沉默。 而后,或许是觉得僵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兜帽男子抿了抿唇,率先出声道: “一十一年前,两个小男孩喜欢在河边钓鱼。” 电话对面清浅的呼吸声微微一滞,而后传来男子再熟悉不过的、属于他幼驯染的嗓音: [“一十一岁时,当年的男孩去看了樱花。”] “zero……” 男子——诸伏景光大大地松了口气,弯起眉眼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你还是你!刚才没接我的电话,是因为你刚刚睡醒,正处在混乱之中吗?” [“hiro……这么说,你果然也跟我一样,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降谷零的声音也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但他的情绪仍然不高,仿佛能通过声音联想到他眉头紧蹙的样子。 “啊。” 诸伏景光忍不住苦笑起来。 “接到组织的任务时,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自己在梦里暴露身份的事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发生……但你让我确信了。” 男人说着,清秀帅气的眉宇中不由得透出阴郁,周身缠绕上了一丝常年卧底生涯培养出的肃杀气息。 “有问题的不是你我,而是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吗。 驾驶座上,正飞速赶往公安监狱的降谷零抿紧嘴唇,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慌。 车窗外,象征大气污染的灰褐色遍布整个天空,像朽木耗尽生机、发霉发臭的颜色。 车载广播里,主持人以严峻而疲惫的声音,播报着又一个国家因传染病而灭亡,某地为了争夺医疗资源而爆发的战争,日前已经波及整个大洲。 而在降谷零放在副驾驶的笔记本电脑上,绕过他所熟悉的种种陷阱后,公安内网的情报正向他徐徐展开—— 四年前,名为“枭卡集团”的组织在多个国家无差别引爆了生化炸.弹,造成无数生灵涂炭,可怕的传染病肆虐,国家相继灭亡,全世界陆地的五分之三都变成了无法居住的无人区。 枭卡集团。 ——在降谷零的记忆中,五年前被他、景光、教官以及那个可恶的fbi破坏了生化武器制作计划,后又被教官的后续行动连根拔起的恐怖组织,就是叫这个名字。 可是现在,这个组织居然成了令世界动乱的罪魁祸首吗?! 回想起那个人为了摧毁生化武器的研究资料,不惜付出暴露卧底身份、差点命丧研究所的巨大牺牲,降谷零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后槽牙用力咬紧。 可这还不是最令他愤怒的。 最令他愤怒的是,在这个已经在步向末日的世界中,枭卡集团发动世界范围恐怖袭击的时间,正好是他的老师与爱人——夏目瑛一死亡的那天!! 与此同时,东京都米花町,某家普通的超市里。 戴着墨镜的西装青年排在一众神色麻木的客人中间,拿着手机的拇指以令人讶异的速度移动,不断发出一条条消息。 他忽然皱紧了眉头,难掩烦躁地狠狠“啧”了一声。 [frogi: 降谷和诸伏?不知道啊……我们的同期中有这两个人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松田阵平现在心情很差。 他抱着满满一袋的咖啡,嗅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味道,嘴角下撇的用力按着手机屏幕。 [tohagi: 你确定你不记得了?!降谷和诸伏,外号zero和hiro!我们四个加上班长,当年还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事!!] [frogi: 嗯……就算阵平酱这么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啊 去警察学校毕业生名单里搜索也查无此人不是吗?] [tohagi: 白痴!!那两个家伙去做了公安,你怎么可能搜的到!!] [frogi: 诶诶诶——!!好嘛,那就是真的想不起来……不过阵平酱最近怎么啦,你真的好凶哦(小狗委屈.jpg)] 松田阵平烦躁的咂了咂舌,没再去理睬派不上用场的发小,退出消息页面再次打开历年新闻汇总,一边浏览一边将眉头皱得夹死苍蝇。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又不是有精神疾病,怎么可能突然臆想出两个大活人,还有一整个和平安宁的世界?! 忽然,松田阵平的指尖顿住了。他看着屏幕上那条“恐怖组织枭卡集团宣布对此次特大恐怖袭击事件负责”的新闻,目光定格在它的日期上,瞳孔微微一颤。 是那一天。 ……教官死去的那一天。 四年前,警校时代教导过他的教官,同时也是他暗恋多年的意中人夏目瑛二,在警察学校礼堂接受表彰时遭遇暗杀,当场身亡。 松田阵平那天就坐在台下,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笑容灼灼夺目、头顶满是璀璨星光的人当时的样子,但比起那些,更令他刻骨铭心的,是那人突然吐着血倒下的模样。 夏目瑛二是那样强大、光明而耀眼的人。他隐姓埋名长达六年,潜伏在危机四伏的犯罪组织中,阻止了数不清的犯罪事件,好不容易才从黑暗中平安撤离,站到了阳光与荣誉之下。 他是真正的警察。他不该在那样大好的年纪就死去。 松田阵平无法接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所以他费尽心思调职到了搜查一课,又打报告申请加入专案组,想要参与到抓捕犯人的行动中去。 但很遗憾的,他的申请没有被通过,甚至很久之后他才听说,早在他调职到一课之前,那个案子就被公安破获了。 破获了,然后呢? 是谁杀了教官,为了什么杀了他,犯人是什么身份,现在怎么样了?这些事为什么不对一般警察公布?!所有东京的警察,那天都看到教官是怎么死去的了不是吗?! 松田阵平向上面抗议了许久,也不管不顾的去堵过搜查系的系长、理事官等高层,然而,谁都告诉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告诉他杀害教官的犯人已经受到了制裁,他可以安心了。 安心?哈,怎么安心? 当时的松田阵平几乎气笑了。 要是这些尸位素餐的警察,只是在拿这种毫无根据、一派胡言的屁话搪塞他,实际上暗杀教官的犯人还在逍遥法外该怎么办?! ——然后。 松田阵平在一次匆忙的购物中,忽然听到货架对面传来了同期的声音。 那是他消失了许久的两位同期中的一位,诸伏景光。 【“听好,松田——犯人是黑手党,来自瑛二卧底过的组织,杀害瑛二的目的是复仇。她现在已经死了。 【“这件事牵扯很深,我·和·他都还在追查当中……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忘了它吧,忘了它,然后保护好你自己。”】 松田阵平当时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快步绕过货架,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过道。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待在搜查一课。 他在那里做了四年的刑事警察,破获了不少杀人案、重案、特案,然而,有关于夏目瑛二卧底过的组织,以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再也不曾被他听闻。 然后,就是几天前突兀发生的“世界颠覆事件”了。 事情发生的那天,松田阵平照常起床晨练。他虽然察觉到天空变得污浊,却只当是天气不好,没有多想就回家准备上班了。 但在出了公寓楼之后,他才察觉到不对。 那天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绝望的气氛。街上的电视播报着闻所未闻的战争及其态势,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而且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看不见半点生气。 松田阵平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他迅速赶到警视厅,然而真正的不对这才更直观的在他眼前展现出来—— 数天之内,他遇到了多到难以想象的刑事案件。 抢劫案、杀人案这种就不用说了,自杀案的数量更是陡然激增,他甚至遇到了一起过去二十九年人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恐怖袭击案! 松田阵平直接忙到飞起。他在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后终于忍不住满腹困惑,一边像灌水一样灌咖啡,一边对旁边的前辈——虽然从警校入学年份来看是后辈——佐藤美和子试探道: “喂,你不觉得这两天的案子太多了点么?” 结果佐藤美和子头都不抬,直接不耐烦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从四年前那场恐怖袭击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啊!” ——四年前的那场……恐怖袭击。 超市内,借着帮忙买咖啡的由头,终于得以仔细思考这几天的不对劲、并一举发现了最大违和之处的松田阵平,目光沉沉地读完了那则新闻。 然后他切回和萩原研二的聊天界面,一字一句地将对方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松田阵平知道,萩原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他的幼驯染不记得降谷和诸伏了,这恐怕是千真万确的。可关键是,萩原研二是个记性好到二十九岁还能记起大多数小学同学名字的人,这样的他,会在几天内连至交好友的存在都忘记吗? ——那么,是有外力干扰了除自己以外的人的记忆吗?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记忆不被干扰的条件是什么? ……莫名的,松田阵平眼前闪过了一张脸。 有着一头柔软黑色卷发的男人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拇指微动,又发出了一条消息。 [tohagi: 你还记得夏目瑛二吗?] “嗡——” 回复很快到来,松田阵平如触电般抬起头,紧张到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低头阅读消息。 [frogi: ……阵平酱,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可能忘了教官呢?] “忘了那个欺骗了你们感情的公安,起码在今天,好好相处吧,波本,琴酒。” 贝尔摩德不耐烦地说道。 硝烟四起的监狱内,互相拿枪指着对方的两个男人置若罔闻,仍然用阴毒的视线注视着彼此。 ——十数分钟前,这座监狱还是一座坚固的钢铁要塞。 直到被买通的狱警干掉同事,打开大门,与集结于此的黑衣组织成员里应外合,仅花了十分钟,便完成了这场过家家一样简单的劫狱。 太可笑了。 降谷零作为主力成员之一,站在十几名欢呼的成员中,脸沉如墨地看着贝尔摩德打开牢房大门,向坐在阴影中的男人递出衣服与武器。 太可笑了。 当年夏目瑛二几乎赔上一条命,才摧毁了研究生化武器的实验基地,抓捕了琴酒和伏特加。 可仅仅在四年之后,琴酒就被更为壮大的黑衣组织救了出来,而警方恐怕迄今未能从他嘴中撬出半句情报。 降谷零当然极度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然而,他在来的路上尝试着联络以前的上司和部下,结果对方不仅不认识他,还对他百般戒备和试探,更没有相信他传递的情报。 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降谷零攥紧双拳,眸光阴沉地看着那个牢房中的高大身影穿上风衣,戴上礼帽,而后一点都不意外地,看到那个人拿起伯.莱.塔上膛—— “咔嚓”一声对准了自己。 当然,他的枪也在同时对准了那家伙。 “能在这里见到你,可真让我高兴,波本。” 银发男人毫不在意他的枪.口,嘴角咧开嗜血残忍的弧度,绿眸如毒蛇般杀意凛然地盯着他。 “我可是想对你说这句话很久了——四年前,你在警察的表彰会上,跑到死掉的那家伙身边的时候……呵,想必已经慌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降谷零心里一沉,握着枪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了。 米花町超市内。 松田阵平一罐一罐的将怀里的咖啡放到收银台上,眉头紧皱神色严肃,脑子里还在转着刚才那个猜想。 在所有他认识的人当中,他迄今为止还没找到第二个跟他一样,有着“这个世界变了”认知的人。 究其原因……虽然有点想当然的成分,但一联想到世界的恶化正是从教官死亡的那一天开始的,他就觉得只有自己保留原来的记忆,说不定正是因为周围只有他对教官抱有爱慕之情。 如果要验证这个离谱的猜想,他或许只能先想办法找到降谷…… “啊啊啊——!!”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从外面传来,松田阵平一抖,立刻目光犀利地抬头,随即惊愕地发现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身绑炸.弹的人,此刻正往人群密集的十字路口冲去!! “——都闪开!!” 松田阵平瞪大眼睛,嘴中爆发出一声怒喝,扔下东西就往那边冲,“都闪开啊!!快逃——!!” ——可恶,来不及了!! 眼尖地看到那几人中已经有人将手放在了开关上,松田阵平咬紧牙关,目露愤怒、无力与痛心。 就在这时。 “——你想阻止那几个人吗?” 令人惊艳的清冽嗓音传来,松田阵平甚至来不及应答或发火,只是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猛地愣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惊慌逃亡的人群正中,有着眼熟面容的蓝发男人像身处另一个次元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有着熟悉到令松田阵平颤栗的颜色。 “夏…目……教官?” 年轻的刑警缓缓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 那个人……那个人明明已经……!! “嗯?” 年轻英俊的男人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但他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又问了一遍: “你想阻止那几个人吗?” 松田阵平骤然回神。 他的指尖颤了颤,用一种蕴含着无尽复杂、怀恋、苦涩之色的眼神看着男人,又看向正虚按着开关,追着人群到处跑的恐怖分子。 “教官……” 刑警攥紧了拳头,神色坚定下来。 “如果教官有办法的话,就拜托您了。” “——很好。” 蓝发男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握住了他的手,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嘈杂中,眉眼弯弯地对愣住的刑警微笑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雇佣的忍者了。 “我是千手瑛二。——以后请多指教啦,雇主先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千手瑛二?……千手? 忍者?? 松田阵平呆呆地望着对面那双眼睛,大脑一时间门被大大小小的问号充斥,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过瑛二也不需要他的反应。最优秀的忍者朝雇主笑了下,下一秒—— 他陡然消失了。 不,那并不是消失,而是凭着普通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在松田阵平慌张四顾的时候,高大矫健,每一块肌肉都经历过千锤百炼、肉.体的完美臻于极致的木遁使,已经如闪回般瞬移到了恐怖分子面前,利落的手刀精准落在了他们颈侧。 伴随着阵阵“咚”“咚”声,原本满脸疯狂的罪犯们接连中招,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开始缓缓向下软倒。 陷入呆滞的松田阵平一惊,正要喊一声小心炸.弹,那抹蓝色的身影便已经以杂技般高难度的、夸张却轻盈的动作,用脚面托着罪犯们的头或屁股,将他们轻轻放在了地上,又不知从哪掏出了绳子,将他们团团捆住。 明明是如此紧张的场合,但他坏心俏皮的样子却令人禁不住想要会心一笑。 松田阵平心底的某处被触动,他遥遥地望着那个自由随心却无比可靠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眼眶却不自觉地有些发酸。 真是的……这不完全就是你吗。 是因为世界改变了,所以你也活过来了吗? 年轻的刑警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张了张嘴巴试图呼唤那个许久不见的人,出口的嗓音不受控制的有些沙哑: “教官……” “这可不行呢。” 鬼魅般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身后,声音里明明含着笑意,传到耳中时却莫名令人心里发毛。 松田阵平一惊,连忙扭头看去,正巧看到神色模糊的蓝发男人勾着唇角,握住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的手腕,面不改色地轻轻一扭…… “啊啊啊——!!” “喀啦。” 关节脱臼的清脆声响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松田阵平惊愕地看着男人手里掉出一个炸.弹遥控器,慢半拍地感到一阵后怕。 他抬头看向自称千手瑛二,在他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和夏目瑛二一模一样的男人,深黑的眼睛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便含上了一缕柔和的光。 “不愧是教官。” 他像七年前在警校被对方击败时那样由衷地称赞着,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 “我更希望你夸我‘不愧是瑛二大人’哦。” 正在捆手中的罪犯的蓝发男人笑眯眯地说着,而后在松田阵平勾唇失笑的时候,用一副“这条鱼该怎么料理”的寻常语气,一脸理所当然地询问: “所以,要杀了他们吗?” 松田阵平:“……哈?” “啊对了,现在的处理措施还不算特别保险,像这种爆.炸.物的话,万一还有第三重保险就完蛋了——” 口出惊人的前警察(疑似)此时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的办法不太刑,一脸恍然大悟的丢开了捂着手不断呻.吟的罪犯,在松田阵平惊疑不定地注视下抬起双手—— 子,辰,卯,寅。 ——做了四个独特的手势。 “水龙弹之术。” 忍者发出了短促有力的音节。 下一秒,流水凝聚的巨龙冲天而起,嘴巴大张着似乎随时能发出咆哮,精准的查克拉控制力让它连龙鳞都栩栩如生。 在众多路人看到外星人一样惊呆到魂归天国的注视下,巨龙蜿蜒着升上天际,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后直冲而下,如海啸般淹没了晕倒的罪犯。 整条街都陷入了死寂。 数秒之后,从第一个发出尖叫的人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开始充斥耳畔,路人们的神态比刚才见到恐怖分子时还要惊恐,迅速地四下逃散开来! 松田阵平:“……” 千手瑛二:“呃……他们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那还用说吗笨蛋!! 卷毛刑警猛地一激灵,火速脱下西装外套罩在他头上,在混乱中大吼道: “给我盖上!万一有人趁乱拍到你的脸就完蛋了!!” “喔……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忍者是吗?” 忍者先生堪称乖顺的配合着他,同时若有所思的询问着。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注视着男人的目光黯了黯。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什么?” “……不,没什么。”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几秒之后又叹了口气挂断了。 “占线……警视厅的电话肯定被打爆了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了解。” 忍者先生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抹了把脸上的水——他现在浑身都湿透了——将昏迷的罪犯都集中在了一处方便看管,而后环视了一下寂静无人的街道,又看了眼街上的几处监控,忍不住咂了咂舌: “要是被监控拍到了全程就麻烦了……” “如果你是指那些有监视作用的机器的话。” 一直安安静静的蓝发男人突然开口了。 “在向你搭话之前,因为被窥伺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把那些都弄坏了。” 松田阵平睁大眼睛,讶异地扭头看向他。 “还有,刚才有一些围观者也想使用类似的……感觉很像照相机的设备拍我来着,那些我也全都躲开了。” 男人继续说着,在西装下歪了歪头。 “这样是不是就没问题了?我可以把你的衣服拿掉吗?” 松田阵平张大嘴巴安静了几秒。 “不、不愧是教官……” 他最终只词穷地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忍者隐藏在西装阴影下的蓝眼睛眨了眨。 “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认识我吧?” 他自顾自拽下了西装,顶着一头稍显蓬乱的蓝发,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噤声的男人。 “你认识我的分灵‘夏目瑛二’,对吗?” 【“一一区分太麻烦了,总之除了分灵的名字,我姑且把你所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都封印了。”】 看着对面完全没有印象的卷毛男人,千手瑛二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银毛发小睁着写轮眼没精打采的样子。 【“哎——?你起码给我保留一点常识,还有我的分灵的身份之类的记忆啊?”】 当时的他这样哀嚎着。 【“你不是只需要消除那个什么诅咒对世界的负面影响吗?既然是世界毁灭级的灾难,源头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才对。”】 并没有了解到全部真相,以及“消除负面影响需要做什么的”银毛上忍如是说。 【“我不像真正的宇智波那样擅长用写轮眼下幻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你嫌麻烦的话,直接去找止水不就行了?”】 说到最后,银毛上忍已然开始抱胸斜睨他,语气里透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 千手瑛二像是完全没察觉到那点酸味一样,委委屈屈的直白道: 【“可这是直接对脑子施展的幻术欸?止水的话确实精于幻术,但能让我像呼吸一样毫不费力信任的,整个世界只有你啊……”】 旗木卡卡西呼吸一窒,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而后一言不发地偏开了头。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语气淡然的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耳尖已经红了。 【“你……总之你加油吧。……我会等你的。”】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 ——回忆结束。 完全不记得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忍者,需要找到对自己留有爱意或执念的人,消除他们的记忆的千手瑛二,忍不住感到一阵头大。 因为,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比起原来,有哪里受到了诅咒的影响。他无法比对前后的不同,更不知道有哪些人爱着他。 更重要的是…… 千手瑛二在心里绝望捂脸。 万一他消除着消除着,到最后该离开了才发现还落了一个人……或,或者因为不记得,导致该消除记忆的人越来越多……什么的…… ——啊,不行不行,越想越麻烦!总而言之,他就按照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放开手脚去干吧!! 豪(不)气(靠)万(谱)丈的忍者先生在心里大手一挥,将那些顾虑全抛在脑后,满不在乎地想到: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啊哈哈哈!! “分灵?” 听到千手瑛二这么说,松田阵平皱紧了眉头,有些疑惑地重复着。 看到千手瑛二张口就想解释,可靠干练的刑警先生摆了摆手,在逐渐接近的警笛声中,严肃地低声道: “那些待会儿再说,听好了,教官——不,瑛二!待会儿在警察……就是伴随着这个声音过来的家伙们面前,你轻易不要说话,就算说话,也绝对不要提关于那条水龙的事!知道了吗?” 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缺心眼(bhi),但头脑却远胜绝大多数人类,在忍界更是有着“黑心棋手”“木叶恶灵”“战争兵器”等称号的忍者眉梢微挑,深蓝的眼眸无声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倏而勾起了一抹笑意,笑吟吟地点头道:“了解,雇主先生。” “我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无奈地揉了把头发,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在意的问: “你叫我雇主……是说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吗?这个雇佣是什么性质?保镖?还是什么别的?” “是‘我会遵守您的一切命令’的意思。” 优秀的忍者笑了起来,深邃的蓝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轻轻放缓了语气,“一切哦,松田……阵平。” 男人的上下唇轻轻一碰,如刑警多少次在梦中梦到过的那般,亲昵的低声唤出了他的名字。 松田阵平一怔,白皙的面皮倏地涨红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东京近郊,公安特殊监狱。 “——你在说什么,琴酒?” 看着两个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男人,贝尔摩德皱眉发出了质问。 “听不懂吗,贝尔摩德?你的感官变迟钝了啊。” 琴酒冷冷勾唇,双眼仍然阴毒地盯着对面的金发男人,嘴中则生啖其肉般,一字一顿地咬出了那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名字: “夏·目·瑛·二——那只该死的老鼠回去之后,警察给他办了一个盛大的表彰会,也就是在那个表彰会上,他被港口的垃圾轻轻松松就杀死了。” 银发男人说到这里,唇边的笑更为讥讽,长长的刘海则盖住了眼睛,眸中的情绪有些不明。 “……呵,死得像个笑话。” 空气无声地阴冷下来。 贝尔摩德将目光从琴酒身上移开,看了眼脸色难看到极点,散发出刀割般杀气的金发男人,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句“不愧是科涅克”。 她随即收回视线,抱胸询问琴酒: “所以?这又说明了什么?这件事组织里的人都听说了,没什么稀奇的。” “你是傻了吗,贝尔摩德?” 琴酒的语气变得不满起来,而降谷零则瞬间门收拾好表情,像是故意表现给大家看一样,特意在此时叹了口气。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贝尔摩德。结合刚才那句话,他是想说自己看到我出现在了四年前的那场表彰会上,因此怀疑我是奸细吧?” “什么?”贝尔摩德惊呼出声,“你在开玩笑吧,琴酒?” “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蠢货吗?” 最关键的指证台词被指证对象以嘲讽语气说了出来,而且与自己预想的不同,对方脸上竟看不出半点惊慌的痕迹…… 琴酒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降谷零,同时一步步地逼近对方,试图制造压力。 “现在,你想怎么解释自己那天的行为,波本?” “……” 降谷零无动于衷地盯着琴酒。 他保持着镇静冷淡的神色,心里却不爽地撇了撇嘴。 ——果然是这样啊。 【“琴酒也没有被篡改记忆?”】 来监狱前的短暂汇合过程中,降谷零听着诸伏景光的猜测,眉头紧紧皱着。 【“你是说……”】 【“嗯,虽然样本有些不足,但是——”】 诸伏景光比了比自己和他,唇边的笑有些无奈,【“我直觉保留了原世界记忆的人,恐怕都有这·个共同的特质。”】 【“……那个到处招惹桃花的大白痴。”】 金发的卧底警察不自觉地抚上白手套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嘴里低声埋怨着,语气里却根本没有多少发怒的意味,只有满满的苦涩。 诸伏景光看着他的动作,眸光微微闪动。 他忽然移开了视线,用听起来很寻常的声音询问:【“zero,你有没有想过他送你的戒指为什么会消失?”】 【“已经想了不知多少遍了。”】 降谷零叹了口气,随后极快地收拾好情绪,倚坐着马自达的车头冷静开口。 【“hiro应该也猜到了吧?”】 男人扭头看向幼驯染,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凝重。 【“——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黑衣组织成员’。活在光下的zero和hiro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为了让这个事实合理化,那个篡改世界的力量,也偷偷地篡改了一部分事实。”】 【“比如,向来对黑衣组织忠心耿耿的‘新条光树’不存在‘卧底身份暴露’一说,至今也仍在为组织发光发热。”】 诸伏景光沉下了声音。 【“而被公安卧底夏目瑛二欺骗了感情的‘安室透’,也不可能出现在那个表彰会上,更不可能和对方互换戒指……心意相通。”】 降谷零低声说着,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左手无名指,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那个篡改世界的力量,强势抹去了他的公安身份,也抹去了他曾出现在表彰会上这一事实,因此现在的他,当然不可能拥有瑛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指给他看的戒指。 ……不可原谅。 年轻公安黯淡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眸色惊人的暗沉。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世界恢复原状,拿回瑛二送他的戒指。 无论如何。 【“……话虽如此,但对于‘我们’这一类人来说,那个力量无法改变我们自身,因此我们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公安,身体也还是原来的身体。”】 诸伏景光垂下眼帘,别开视线后顿了顿,才低声安慰了他一句。 【“嗯……所以只要找到让世界变成这样的源头,将它消除就行了。”】 降谷零点了点头,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好奇地看了发小一眼。 【“‘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这个是怎么看出来的?胎记什么的不太有说服力吧?”】 诸伏景光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哎?所以zero没有吗?”】 降谷零的回应是困惑地歪头。 诸伏景光愣了几秒,湛蓝的猫眼一点点亮了起来,嘴角绽放出充满喜悦和甜蜜的笑意。 【“是吗……连zero都没有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 【“不不,没什么”】 【“啊?太狡猾了吧hiro!你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肯定是有什么好事不肯告诉我!”】 【“哈哈哈哪有啊……”】 ——综上所述。 在察觉到琴酒也保留着原本的记忆时,降谷零完全没有意外,直接按照之前和幼驯染的预演,伪装成了毫不心虚的模样,挑眉假笑道: “解释那天的行为?——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啊,琴酒。” “哦?你确定?”琴酒语气危险地反问。 “因为我根本就没去过那个什么表彰会。” 面对杀手的皮笑肉不笑,降谷零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耸了耸肩,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心虚,他甚至把枪都收了起来。 “否认是没用的,波本。” 琴酒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的反应,心里不由得生出狐疑,不明白他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镇定。 他决定再加一剂猛药:“我亲眼看到你在那·个·男·人·倒·下·时第一个冲到了他身边,那样的发色和肤色,我不可能认错。” “……可说到底,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 再次被恶意戳中心理阴影一般痛苦的记忆,可降谷零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假惺惺地微笑着,还反诬了琴酒一把: “大家都知道你讨厌我,万一你觉得刚出狱的自己会被我穿小鞋,因此特意编排我,想让我失去boss的信任呢?” 卧底警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嘴角的笑容反而是独属于神秘主义者们的、最令琴酒讨厌的那种,端的是捉摸不透又自诩高明,让男人厌恶的直蹙眉。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做那种阴沟里的老鼠才会做的、投机取巧的事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再吵下去警察的增援都要来了。” 夹在中间门的贝尔摩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扭头看向琴酒。 “琴酒,你四年前还待在监狱里,是怎么看到警察学校礼堂发生的事的?” 说到这个,琴酒的脸色一下子变臭了。 他诡异地沉默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从警察放的直播里。” “——噗。” 比在座所有人都了解狱警是怎么教育罪犯的公安警察直接喷笑出声,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你是想说思想改造直播吧,琴酒?哈哈哈,怎么样,我们杀手先生的思维,有没有稍微向那些满嘴狗屁大义的警察们靠拢啊?哈哈哈哈……!” “波本,你也闭嘴。” 贝尔摩德头疼地制止了在琴酒狂飙的杀气中捧腹大笑的搭档,揉着额角挥散了不远处警戒着的组织成员,等人都走干净了,才干脆的拍板道: “既然是监狱内部给犯人看的直播,那警视厅总部那边恐怕是有备份的。我找人去拷贝下来,验证过之后再说波本是不是卧底的事,现在就先撤吧。” 此话一出,琴酒顿时沉了脸色,隐晦地看了女人一眼。 警视厅总部的资料,是想拷贝就能拷贝下来的吗?可这女人说话的时候既然这么有底气……也就是说,警视厅有组织的卧底?而且地位还不低? 但是雅文邑不是四年前就被夏目瑛二那个该死的家伙拔除了么?难道这四年间门,组织在政府里又有了新的卧底? 如果这是真的…… 银发男人毒辣的眼神又射向了降谷零。 贝尔摩德这家伙,居然就这么大刺刺的把这种程度的情报,在疑似卧底的波本面前说了出来? ……不对劲。 琴酒摩挲着伯.莱.塔阔别了四年的手感,从贝尔摩德对待降谷零的态度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其实刚才指证波本的时候,他就隐隐有所察觉了。 往常,如果他认为谁是卧底,那他可是有不报告给boss,直接将那人处决的权利的。 与他相处时间门最长的贝尔摩德在这种事上一向听信于他,也最了解他的性子和能力,绝不至于仅过了四年,就因为他已经不再处于组织权利中心,而对他的话敷衍以待。 然而,在他说出“波本是卧底”这句话后,贝尔摩德对待那条毒蛇的态度却自始至终没有变过,现在甚至直接在波本面前透露了组织的机密情报? 一瞬间门,多疑又多智的男人几乎连“公安自导自演,打算放他出去后再顺着他们的行踪摸到组织老巢”的猜测都想过了,但这个猜测却有一个无法成立的条件—— 已知波本是警察,而贝尔摩德是真货。这个女人没有理由在他指出波本是卧底后继续包庇波本,除非贝尔摩德反水到了警察那边,或者信任波本更甚自己。 无论哪个都不可能。 贝尔摩德也不至于那么蠢,察觉不到警察有没有用心抵抗。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贝尔摩德为什么不相信波本是奸细?!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阴冷的注视,走在前面的金发男人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猜中了他在想什么一样,朝他露出了一抹狡猾又嘲讽的笑! 波本……! 琴酒的眉眼中堆满杀意,一瞬间门几乎想直接开.枪。 但走在他身边的贝尔摩德却狐疑地打量着他,绕着头发若有所思道: “琴酒,果然监狱生活还是让你稍微改变了一点么?现在的你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对的是我么?”琴酒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冷笑,“贝尔摩德,你不相信波本是奸细吗?” 贝尔摩德扫了他一眼,美目中透出疑惑。 “不相信也没事。”琴酒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禁不住烦躁地加快了脚步,“等看到了直播记录,你就会明白了——伏特加在哪?” “已经出去等你了。这个暂且不论,琴酒,你……” 贝尔摩德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旁边却忽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辛苦了。” 琴酒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冷漠的眼神,正巧对上一双眼尾上挑的蓝眼睛。 背着狙走下楼来的诸伏景光看着他们一行三个,一脸自然地冲琴酒点了点头: “欢迎回归,琴酒。” “……” 一瞬间门,琴酒的动作定格了。 他用一种在【琴酒】身上出现太过奇怪,但实际上就是“见鬼了”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男人。 “……苏格兰?” “怎么?” 肩宽胸挺的男人疑惑应声。 琴酒:“……” 琴酒扭头看向贝尔摩德,发现后者满脸淡然,目光从苏格兰的胸肌上一扫而过,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下一秒,又一个更耳熟的声音传来,悠哉悠哉的让人听了就火大: “都聚在这干什么,不跑等着被抓吗?” 琴酒猛地回过头,三白眼中渗出红血丝,不敢置信地盯着从另一栋楼里走出来的男人。 “……莱伊?” “?” 叼着烟背着狙的短发针织帽男人冷淡回头。 琴酒:“……” 琴酒再次看向贝尔摩德,后者在他的注视下公然向组织的叛徒、被称作“银弹”的boss头号心腹挥了挥手: “莱伊,送我回去如何?” “可以,但我的副驾驶只有一个人能坐。怎么不去找波本?” 赤井秀一在降谷零喷火的注视中淡然回答。 降谷零:“该死的莱伊,我是两座车!!” 贝尔摩德发出了一声无趣的喟叹:“算了,死基佬,一个都靠不住。苏格兰……当我没问。” 诸伏景光耸了耸肩。 琴酒:“……” 琴酒:“…………?”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的时候,不是觉得我有问题,而是觉得你们有问题!!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加更) 偏僻公路上,忽然响起了嘹亮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不起眼的黑车里,伏特加瞄了眼后视镜,不屑地哼道:“警察终于追上来了,大哥,贝尔摩德。” “……还有不像是普通警察的商务车。” 琴酒眯眼观察了几秒,咧嘴露出鲨鱼般的露齿笑,“公安吗?” [“怎么办,贝尔摩德?”] 出监狱后全员配备的耳麦中传来波本的声音。 “你应该很熟悉他们吧,波本。” 贝尔摩德坐在琴酒后面,闻言不慌不忙地笑了一声。 “那些人全是夏目瑛二的拥趸,靠着夏目瑛二留下的那点情报,紧紧咬着你们威士忌组……尤其是你不放。” “——少在那里打趣我。他们最了解我,不正是因为我被骗得最惨?” 白色马自达中,降谷零的语调很是冰冷,双眼却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着后方,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风见裕也的车。 他的眸光流转,只思考了一瞬便嘲讽道:“不过他们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离了夏目瑛二,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愧是你,就是有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 贝尔摩德称赞了他一声,[“那么我们去对付剩下的警察,那些公安就交给你——”] [“伏特加,开到卡尔瓦多斯旁边,把这个女人丢下去。”] 琴酒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降谷零眼皮一跳,而后果然在贝尔摩德质疑之后,听到了杀手嘶嘶冷笑的声音。 [“就凭波本一个人,对付那群公安恐怕会很吃力,我们去帮帮他,也算活动活动被关了四年的筋骨了——还是说,不·是·卧·底的波本威士忌,并不想让别人跟他一起去?”] 听着男人不怀好意的声音。 降谷零攥紧方向盘,目光幽黯的垂眸。 “无所谓。……我没有意见。” 东京警视厅总部。 松田阵平带着千手瑛二,一走出大门,就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抬手扯松了领带。 刚才在询问室里,被问到众多目击证人一并指出的“可怕水龙”是怎么回事时,他耗尽了毕生演技,才终于用“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装傻三连混过去了。 水龙什么的听起来太过超现实,加上现场没有人亲眼看到是谁召唤了那条龙,也是他们能蒙混过关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在听到瑛二的名字时,四年前同样在表彰会现场的佐藤美和子,曾狐疑的盯着瑛二的脸看了又看,紧接着又询问了他的职业和联系方式,让松田阵平惊出了一身冷汗。 忍者先生到底有多欠缺现代社会的常识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回答时,反而是瑛二自己不慌不忙的笑着表示,自己是一名私家侦探,手机在天降大雨中被淋坏了,接下来会换新的联系方式,到时候会拜托松田阵平将这一项信息告知警视厅。 清晰有条理又有礼貌的解释,加上粉碎了一场恐怖袭击的功臣身份,再加上同事松田阵平的担保,让女刑警敏锐多疑的神经被很大程度的安抚了。 更别提千手瑛二和人交流时习惯情绪外露,表情丰富,具有相当厉害的亲和力与人格魅力,轻易就能取得大多数人的好感与信任。 于是,尽管佐藤美和子看起来仍对他的名字、相貌和身手心存疑虑,但到底还是笑着感谢了他的见义勇为,将他送出了询问室。 连带着同样“受了惊吓”的松田阵平都得到了宝贵的半天假期,得以腾出空来,好好处理一下忍者先生的事。 回忆结束。 卷毛刑警在路边自动贩卖机前停下,手心搓着给自己选的咖啡,扭头看了眼喝过一口后正盯着白桃味运动饮料直看的蓝发男人。 “喜欢?”他看着男人新奇的样子,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询问。 “喜欢。” 瑛二肯定地点头,回头朝他展颜一笑。 松田阵平看着他熟悉的笑颜,嗓子一时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除了徒劳地滚动喉结,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们身处警视厅大楼后面,僻静的小路平常没有人来,街道像一条风平浪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松田阵平在这样的寂静中,在瑛二比深海更宁静的目光里,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打破这场对视的是一阵诡异的“咕噜噜”声。 看到松田阵平表情一僵,千手瑛二眨眨眼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没吃午饭吧?” 他伸出手,将坐在长凳上的刑警拉了起来。 “走吧,该轮到雇主先生履行职责了——我想吃猪排饭!要阵平请客!” “……这哪里像雇主,分明是钱包。” 松田阵平捂住自己晕红的脸小声吐槽着,瞄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唇角正要勾起。 ——降谷也会记得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男人呼吸一窒,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又在反应过来后苦涩地放平唇角,垂眸无力地将手松开了。 “毕竟我抓住了那群危险的家伙,又在警察面前配合了你嘛!这是合理的报酬哦!” 对面的人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赶走心里不争气的酸涩,若无其事地推了下墨镜:“好啊。报酬只需要一顿饭吗?” 然后是不是就该送你去找降谷了? “当然不是了!” 千手瑛二一脸“你这个负心汉”(bhi)的震惊,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了起来: “请我吃饭只是最基本的,在那之后,你要给我买适合在这个世界穿的衣服,还有用来远程联络的那个小盒子——就是手机啦!” 忍者神气活现地宣布着,放下手微笑的看着他。 “这些全部做完之后,阵平——你就要带我回家了哦?” 松田阵平陡然一怔。 ……欸? “——阵平酱!!” 一道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卷毛刑警的失神。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匆忙又躲闪地看了瑛二一眼,便转身面向急急忙忙赶来的发小:“哦……hagi。” “什么‘哦’啊!气死我了,你真是让我好找!我听说你遇到了自杀式袭击的恐怖分子,都快被你吓死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呃?” 焦急走来的萩原研二忽然僵住,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瑛二,失声叫道:“夏目教官?!” “不对不对,应该叫我忍者中的最强,千手瑛二大人啦!” 正好奇打量来人的瑛二哈哈一笑,眉眼弯弯地摆摆手。 “千、千手……忍,忍者?!” 口才极佳的拆弹警化身学舌鹦鹉,瞠目结舌地结巴着,目光混乱地在他和松田阵平之间来回梭巡。 “阵、阵平酱,这到底是……?!” “……啧。” 松田阵平头疼的拍了下额头。 “hagi,你给我过来。” 他拽走化身复读机的发小,这样那样的一番解释,最后总结道: “总之我现在也搞不懂他是什么情况,看起来好像失忆了,但自我认知、对外界的反应力什么的又都很正常……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毫无疑问是教官没错。” 卷毛刑警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瑛二,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眸光反复闪烁,最终定格为一片坚决。 “我要照顾他。”他低声说。 “什么?”萩原研二一脸讶异。 “我要照顾他。” 松田阵平放大音量重复了一遍,摘下墨镜放在兜里,深黑的眼瞳目光如炬。 “降谷现在不知所踪,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正在进行危险的潜入搜查,不能把什么都不记得的教官贸然送到他身边。”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所以那个降谷……是教官的恋人?” 松田阵平安静下来。 萩原研二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好友的暗恋之路有多漫长、多苦涩,没有人比他这个挚友更清楚。 四年前,夏目瑛二好不容易结束卧底任务回归,结果松田阵平甚至连说出心意的机会都没有,他就…… 所以现在,自己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那个,千……瑛二先生?” 想到这里,行动力极强的拆弹警踊跃举手,积极地向瑛二搭话道: “冒昧问一下,您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什——hagi你这混蛋!!你在说什么!!” “嘛、嘛,问一下有什么关系,瑛二先生又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你这混蛋……!!” “——是的哦。” 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就闹腾起来的两位年轻警察,千手瑛二歪了歪头,总之还是回答了萩原的问题。 “我现在确实是单身。” 幼稚地扭打在一处的两位警察安静了一秒,随后,半长发的拆弹警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用力拐着发小: “听到了没有阵平酱!教官说他现在单身诶!!” “……白、白痴!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陷入呆愣的松田阵平撞上瑛二若有所思的眼神,一张池面脸忽然涨得通红,狠狠捶了没正经的发小一拳。 萩原研二夸张的痛呼一声,眉眼间却全是笑意,鬼灵精怪地冲松田阵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松田阵平简直不敢去看瑛二的表情:“你这……!!” “——滴滴滴。” 一阵不和谐的传令机声忽然响起。 萩原研二和熟悉这个声音的松田阵平齐齐面色一肃,前者拍了下松田阵平的胳膊,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有情况了,我先走一步,你好好照顾教官,需要帮忙的话就打我电话!” “谁会给你打电话!给我先照顾好自己!” 松田阵平看似不耐烦地驱赶着他,口不对心的样子让萩原研二心领神会地笑了。 他一边往回跑一边扭头看着瑛二,忽然扬声大喊: “瑛二先生,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直到今日,仍然牢记着你的救命之恩!” 千手瑛二歪了歪头。 “——注意安全!” 他忽然抬手放在嘴边大喊道。 “不要脱掉防护服!”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一怔。 ……什么? 他们注视着那个蓝色的身影,恍惚间,竟感觉他和曾经那个强大开朗的警官先生重合了。 ……真的是一个人啊。 萩原研二眼眶发热的想着,唇边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朝他挥了挥 第40章 第四十章 萎靡绝望的世界里,连路边寥寥几家开张的家庭餐馆,气氛都很低迷。 ……我得快点。 瑛二单手托腮看着色彩十分灰暗的餐馆,看不出情绪的这样想着。 可就算他再想快点,他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还是0,钱和情报这两大行走世界的必需品的储备,也无一例外的都为0。 而且,从刚才那位警察小姐的问话和松田阵平的表现来看,作为黑户的他,恐怕会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寸步难行。 以后要是遇到更多认识【夏目瑛二】的人,他还要想办法辨识可信的家伙与不可信的家伙,然后考虑酌情解释自己的身份,最后再想办法找出对自己有执念的人,消除他们的记忆…… 啊,任重而道远。 木遁使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耳边传来冷冽短促的声音。 瑛二看向对面身着黑白极简西装的男人,目光在他直直注视着自己的、沉稳而隐忍的黑眸上停顿了一秒,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哪里的气氛都不太好。” “……是啊。” 松田阵平看着窗外灰褐色的天空,低沉地应了一句。 瑛二转眼观察着他。 一名心怀正义、背景清白的刑警——从十字路口的爆炸案和他此刻眉头紧皱的表现来看,这一点应该是不用质疑的。 对自己暗恋多年,用情至深——这显而易见,也没什么好说的。 让瑛二真正觉得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和【夏目瑛二】的过往。 如果他没猜错,松田阵平应该从未向自己表白过心意,否则那个叫萩原研二的人不该是刚刚那种反应。 那么,松田阵平会对自己抱有执念吗? 瑛二注视着气质凌厉凛冽的男人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晦暗波澜的双眼,慢慢垂下了眼帘。 ……有时候,自己不表白心意,和永远无法再表白心意,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找到第一个人了。 这个人是好人,是爱着他的好人。但是瑛二他……他时间有限,他必须马上拥有一个“据点”,然后展开对目标的搜寻工作。 他没工夫对“据点”的人选挑挑拣拣,也没有余地对任何人心软。 所以—— “……抱歉。” 蓝发男人低声呢喃。 松田阵平一愣,不确定地看向瑛二:“什么?” “我是说——抱歉,好像一不小心点太多了。” 千手瑛二抬头露出一如往常的笑脸,指了指满桌的食物。 “哈……我还当是什么事。” 松田阵平失笑,主动拿起筷子递给他。 “没事的,你吃再多我也付得起。” “哎——好可靠啊,阵平。” 瑛二笑眯眯地接过来,欢快宣布: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啦!” ——然后松田阵平就欣赏到了阔别七年的风卷残云。 萦绕在心头的阴云不知不觉消散了些,松田阵平托着脸看了瑛二一会儿,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也打起精神拿起了筷子。 他也确实饿了,之前几天因为世界被篡改的事而提不起来的胃口一下子打开,再加上大半天没吃东西,这一顿竟也解决了不少食物,到最后差不多是和瑛二同时放下的筷子。 询问过瑛二之后,他又要了两杯啤酒,这才有空闲一边喝酒一边问出自己在意的事: “话说回来,你刚才对hagi说了‘不要脱下防护服’……” 黑发男人抬起难得没有被墨镜遮掩的黑眸,眼底透着复杂的希冀。 “你本应该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质才对。……是因为你想起了什么吗?” “嗯……是因为实力相差太大,封印有点松动了吧?” 千手瑛二喝了一口酒,闻言随口回答着。 “什么意思?”松田阵平皱眉。 瑛二一顿,随后一脸自然地笑了笑:“我是说,那句话不知怎地就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这样吗?”松田阵平垂下眼帘,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又抬眼问道: “那刚才在询问室里又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连监控是什么都不知道,按理来说,你更不可能知道‘私家侦探’和‘手机’是什么,不是吗?” “啊,这个呀。” 出乎他意料的,提起这个话题,瑛二反而一脸得意地笑了。 “因为在通往询问室的路上,我听到了旁边的人的谈话,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捕捉到了这两个名词,并弄懂了它们的意思。” “在通往询问室的路上……?就在那么短的几分钟里吗?”松田阵平诧异反问。 “是喔。”瑛二笑眯眯地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情报搜集可是忍者的老本行,不要小看了我的能干程度哦,雇主先生” ……忍者。 他又自称是忍者了。 到了这一步,松田阵平自然也已经意识到,意中人说这话时是认真的。也唯有这个答案,才能勉强解释他为什么能召唤出那头不可思议的水龙。 那么,他能死而复生的原因,也与他是“忍者”有关吗? 年轻的刑警凝视着瑛二意气风发的样子,在片刻的沉默后,终于低声开口了: “那么你之前说的分灵,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瑛二暧昧地笑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歪着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忍者’到底是做什么的呢。你不问吗?我觉得忍者超酷的哎!你为什么不先问这个?” “那就先问‘超酷的忍者到底是做什么的’。” 松田阵平无奈地从鼻腔里哼出笑音,抱着啤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放柔。 ……就是这个啊。 四年以来,他在梦中都在渴求的场景。 “很好!那就让最强的瑛二大人来回答你吧——” 就算已经28岁了,还是有很强的少年感的男人完全没察觉到他细腻的内心变化,直接笑哈哈的爽快道: “所谓忍者,其实就是被贵族们随意差遣的战争工具啦!” ……什么?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让松田阵平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干净阳光的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重复着:“……战争工具?” 像瑛二这么强大又耀眼的人? “——没错,战争工具。” 瑛二的声音陡然沉静下来。 他幽寂的蓝眸暗藏讥讽与野心,像吸收一切的黑洞,里面倒映着松田阵平发怔的面庞。 “我是来自另一个社会,另一个世界的忍者。那里千百年来始终战争不断,忍者是空有力量却无法抉择命运的工具,不断重复着可悲的因果。 “——我就是来自那样的世界,松田阵平。” “……” 松田阵平的嘴巴无声地张了张。 他怔然的注视着瑛二,良久,才蜷了蜷捧着啤酒的指尖,嘴角无声抿直: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他?” “你觉得呢?” 瑛二微微一笑,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觉得‘分灵’是什么意思,我和‘夏目瑛二’又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松田阵平沉下了眸子。 “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他在瑛二微讶的注视中毫不犹豫地说着,将啤酒一饮而尽,“砰”一声放下后微微抬起下巴,朝瑛二露出了一抹不羁的微笑。 他注视着他的黑眸,比流水更清澈温柔。 “毫无疑问,你就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夜色过半。 黑发黑眼的刑警吓人地独自坐在客厅里,冷酷凶狠的“黑.道.脸”被手机蓝光照得阴森无比,指尖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我真的说了我真的说了我真的说了我真的说了说了说了……!!] ——啊!!! 卷毛刑警猛地扔了手机抱住脑袋,动作抓狂,脸上却仍是一张奇臭无比的高傲帅脸,生动地诠释了自己内心十级地震,外表也平静无波的别扭性格。 ——好样的松田阵平,这脚油门踩得真有你的水平,看吧,撞墙上了吧。 回忆起白天对面的蓝发男人先是惊讶再是苦笑的神情,卷发刑警猛地闭上眼睛,在心里怒骂着自己。 ……果然是这样。 寂静之中,男人慢慢放下手,神色模糊地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就知道,那个他梦里也心动千百回的人,永远不会回应他的心意。 “吱呀——” 客房的门轻到不能再轻的响了一声。 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一抹黑影无声地站到床边,低头凝视着蓝发男人宁静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响,松田阵平坐到了床上,抬起微颤的指尖,隔空抚上了瑛二的面庞。 瑛二喜欢的是降谷那样的人。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的。 松田阵平借着错位视角,沉默地、恍惚地看着自己月光下近乎透明的指尖“触”上瑛二坚毅英俊的眉眼,眼眶渐渐酸胀得发疼,不得不用力咬紧牙关,拼命压抑着下颌和喉咙失控一样的颤抖。 所以他从不祈求这个人能喜欢上自己。在一千四百多个被懊悔蚕食内心的深夜里,他一直都只想要这个人活着,想再看一次他的笑脸,再和他说一句话——只要这样就足够了,他就会满足了。 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有满足。 他得到的甚至比他希冀的还要多,以前的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像这样和瑛二独处,更别提亲口告诉瑛二他的心意。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贪心,松田阵平? 松田紧紧闭上眼睛,指尖悬空颤抖半晌,终究还是轻轻蜷缩了一下,缓缓落在了瑛二的面颊上。 “……嗯?阵平?” 他的意中人被他唤醒了。鼻音迟钝含混,可爱得让人呼吸急促。 松田阵平的面容隐匿在黑暗里,如冰冷的大理石雕塑般沉默了许久。 “瑛二。” 他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是来自人渣雇主的命令。 “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恋人…… “抱我吗?”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夜晚的东京仍然灯火通明。 但即使是这样的大都市,也会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新宿红.灯.区,偏僻、脏乱、口哨声不绝的街头,衣着暴露或风骚的男女互相抱着享乐,露宿街头的流浪汉麻木地看着他们,角落里还有不少分享着特殊烟支、针管的黑.道混混。 “嗯……和我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街边的巨幅广告牌上,蓝发男人摸着下巴环视下方,垂下的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 “听抢钱的小鬼说这里是东京最乱的地方我才来的,但是怎么说呢……嗯,虽说确实很乱,但我想找的是更加……” 他无趣地瞄了眼广场中心的多人运动,收回视线望向天空,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更加有死亡气息,更像被诅咒影响的地方。 如果不尽快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扭转这个世界的混乱无序,那么像他脚下这样的悲剧就会不断发生。 ——广场中心,生活在红.灯.区底层,只是为了更多的钱就来到这里的几个女孩被粗暴地对待着,有人甚至掐住了她们的脖子。 瑛二看也不看,信手扔出一大把暗器,托着脸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嘀咕:“是我找的方式不对吗?”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才放弃地起身跳下广告牌,看都没看满地捂着伤口哀嚎的男人,只在路过那几个呆愣在原地的女孩时随口说了句: “暗器上用了致幻毒,他们不会记得你们的,还是快点跑比较好哦。以后爱惜自己一点,别接这种工作啦。” 化着浓妆的女孩们呆呆地望着他,其中一个见他毫不停顿的就要走,忽然打了个激灵,一瘸一拐的上前一步试图叫住他:“那、那个……!” “嗯?”瑛二回头看了她一眼。 “可不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女孩喏喏的哑声开口。 瑛二歪了歪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用了另一种方式接下了她们的感激: “你们知道这个城市哪里最混乱吗?最好是有很多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那种!” “这……” 女孩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是边上的一个女孩怯怯地回答了他: “如果您不害怕的话,可以去道玄坂看一看……” “道玄坂?”瑛二来了兴趣。 “是的……我听说那里从四年前开始就变成了无人管理的地区,有很多可怕的人在那里建立了黑市,甚至有外国人……有人说,那里交易的都是高昂的医疗物资,还有治疗‘新传染病’的禁药……” “——哦?” 高挑精悍的蓝发男人眯了眯眼,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片刻之后。 “比预想中要有收获啊。” 千手瑛二从新宿区离开,站在高楼上伸了个懒腰。 “——好,今天就暂且回去吧!” 他放下手,嘻嘻坏笑着抬手准备结印。 “本体现在肯定睡得很香,看我解除分.身回去吓他一跳!哈哈!” 就在极度擅长坑自己的不靠谱忍者即将施行缺德操作时。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从他脚下传来,紧接着是马达的轰鸣和轮胎摩擦的刺耳声音,让瑛二动作一顿,下意识循声低头。 他看到了三辆布满弹痕的车。 “——结束了。” 马路上,降谷零一枪击中前车驾驶员,亲眼目睹失控的汽车打了几个旋后一头撞上路边栏杆,才眸光森然的收回探出的身子。 他回到车里,一边放慢车速,一边用拿枪的手扶住耳麦。 “可以撤了。” [“……”] 侧后方黑车里的琴酒没有说话。降谷零冷眸微眯,偏头不满地唤了一声:“琴酒?” [“……有人在看我们。”] 杀手终于发出了谨慎的声音。 “啊?怎么可能——” 降谷零烦躁地反驳着,话音刚落,常年游走于黑色地带锻炼出的敏锐感官突然发出警报,让察觉到自己被窥视的他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高楼的楼顶。 那里空无一人,但降谷零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有人看到了他的脸。 金发男人抿直唇线,本就幽深不见底的紫眸愈发阴翳。 他不确定那人是谁,但如果琴酒知道确实有人看见了他们,那他绝对会杀人灭口。 ……今晚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死去了。 降谷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不以为然地说:“我可没发现有人。你的神经也太敏感了,不会是被关出毛病了吧?” [“哼……撤。”] 或许是同样没能看见确切的人影,琴酒终于不情不愿地松了口。 状态差到极致的降谷零也没心思继续嘲讽他,只是最后回眸看了眼淅淅沥沥漏着汽油的商务车,便看不清神色地回过了头,再没有往后多看一眼。 “轰——!!” 数秒之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冲天火光照亮了白色马自达的车窗,也像刺痛了金发男人的眸光一般,让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侧脸如死人般僵硬。 在白车和黑车离开后不久。 路边的小巷中,千手瑛二缩回头,看了眼手里姓名一栏为“风见裕也”的警官证,又看向被自己救下来的警察。 他被自己感动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开张第一天,没得赚不说,还倒贴一笔。” 得。 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手术室的千手医者很快洒脱地释然,掏出储存医疗用品的卷轴,准备就地给警察先生做手术。 就在这时,因为冲击而陷入短暂昏迷的警察似乎有清醒的迹象,皱眉痛苦地呻.吟起来: “唔……该、该死的琴酒……波本……!!” 琴酒和波本?是指刚才那两个家伙吗? 瑛二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想着,抽空掏出手机(松田阵平买的),搜索了一下这两个名词。 ——是酒名。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 也就是说,这是两个代号。 那么,那两个家伙背后或许有一整个和警察对立的组织? 不知道规模大不大,如果大的话,它说不定是诅咒对这个世界造成的负面影响之一,那样的话他就得想办法调查一下这个组织了…… 木遁使的脑子里转着诸如此类的想法,手上则迅速地剪开了警官染血的衬衫,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 ……嗯?居然刚好没有射中大动脉? ——这个警察,超幸运! 已经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忍界肥羊”之称号(瑛二:喂!!)的木遁使肃然起敬,同时在心里给刚才那位有着性感黑皮的小哥打了个叉。 身为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准头不行。 垃圾。 ——嘛,不过幸好那人准头不行,不然这位警察先生可就要倒霉了。 虽然有他瑛二大人在的话,就算心脏停跳也能立刻救回来就是啦——当然,像这种普通的、不伤及性命的伤势,他反而不适合使用医疗忍术或者反转术式了。 想到这里,瑛二果断把储物卷轴又塞了回去,重新拿起手机。 “嗯,我记得那个可以叫医生的号码是什么来着?110… …不,是119?” “咳、咳咳……什么、谁?” 一阵沙哑的呻.吟声忽然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见警官先生的意识有了进一步的恢复,连眼睛都挣扎着张开了,瑛二干脆一边拨号,一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你醒啦?放心吧,我替你叫了医生,一会儿你就能没事啦!” 听到陌生的声音,精神还很紧绷的警察顿时警惕起来,一边试图远离一边去怀里摸.枪。 “你是什么人——” ……欸?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抬起头的瞬间,风见裕也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视野中那抹蓝色的身影,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呼唤: “夏、目…警官……?” 千手瑛二微微一顿。 他转眼和满脸惊疑困惑,却唯独没有敌意的警察对视着,眉梢轻轻一挑。 “看来救下你是正确的啊,警察先生。” 如何辨别可以告知身份的人和不能告知身份的人,这件事哪怕对瑛二来说,也是个大工程。 他总不能遇到一个人就直言“我就是夏目瑛二”吧? 诚然,身为骨子里就透着豪气与骄傲的千手一族,他千手瑛二一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姓名、容貌、手段、行事风格。 但不改变自我,不代表他有耐心向所有人解释“我(千手瑛二)为什么是我(夏目瑛二)”。 没有对松田阵平详细解释本体与分灵的事,也没有在风见裕也呼唤自己的时候直接答应,就是这个原因。 他会永远只做自己,至于他是不是他,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这种复杂的问题,瑛二才不屑于跟其他人争辩呢。 别人爱怎么看他、把他当做谁,这些他都不在乎—— 因为无论是谁,只要和他相处过,便不会存在除了“记住、仰慕、爱上【千手瑛二】”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这便是外表嘻嘻哈哈又缺心眼(bhi)的忍界最强,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可辩驳的自信,与傲慢。 所以—— 目送风见裕也被救护车拉走,千手瑛二扫了眼他在最后塞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将其碾碎后,结印解除了木遁分.身。 他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的松田阵平。 “阵平。” 忍者平静开口。 “你是认真的吗?” ——他绝不会因任何事动摇。 松田阵平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他愣愣地看着瑛二的眼睛,几秒之后他的眼眶飞速红了,而后突然别开视线,不去看惊讶地坐起身来的男人。 “不……” 刑警凸起的喉结不停脆弱滚动,让喉咙发出痛苦而自厌的哽咽: “不……不对,我怎么能用这种狗屁理由强迫你……我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你已经有恋……!!” 男人的声音如撕裂布帛般拔高,而后戛然而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后槽牙用力咬紧,整个人散发出隐忍的苦意、顾虑又挣扎的涩然,以及浓厚到能把瑛二淹没的渴求。 道德和良知的拷问让刑警紧握双拳,再难压抑的爱恋却让他大口喘息着拼命忍受,这些难耐的情感在黑夜的掩护下尽数浮出水面,让瑛二都有些惊讶于这个人的情绪是如此复杂、丰富而细腻。 数秒之后,黑发刑警再也忍受不了似的站起身,因不敢面对瑛二而撇向一边的侧脸痛苦地近乎扭曲。 “……你忘了吧。” 还保留着过往记忆 的高洁刑警,在长久的沉默过后,终究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嘶声开口。 “抱歉,是我冲动了。我确实喜欢你,但我不会因为被你拒绝……就用雇佣关系玷污这种感情……” 气质凌厉高傲的男人脊背挺直如松,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指关节都在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苍白的准备说出最后那句清醒而残酷的告别:“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 “阵平真温柔啊。” 一声叹息般的低语忽然打断了他。 松田阵平一哽,不自觉地苦笑道:“哈啊?你在说什么笑话——” “可我并没有拒绝你。” 仍然是不等他说完就低沉地打断了他,这一次甚至无比温柔。 松田阵平一下子愣住,过了几秒才反应不得的回头,一双狭长而微挑的眼睛因惊讶而睁大,眼尾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什么——?!” 一只骨节遒劲的手忽然握住了他,腕骨轻轻一勾,松田阵平就踉跄着倒回了床上,慌忙按住瑛二的肩膀才不至于撞在他怀里。 他短促地轻吸一口气,下意识惊愕抬头,目光便直直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像深海,更像漩涡的眼睛。 温热的气息在寂静中洒落在颈侧,松田呼吸一窒,心跳顿时震动如擂鼓。 “瑛二……?” 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轻声开口,恍惚间只觉得周围静得厉害,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还有干涩的喉间不自觉吞咽的声响。 ——七年了,他从未离这个耀眼如天神的人如此近过。 感情如果可以被克制,那还能叫感情吗? “没事的,阵平。我明白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有看轻我。” 千手瑛二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温柔地微笑着,温热的指腹贴住年轻刑警的肌肤,顺着他精致帅气的面庞一路下滑到唇边,带起一路火烧般的绯红。 “瑛…二……” 松田阵平的瞳孔无声放大,深黑瞳孔中所有的隐忍与伤痛在这一瞬达到了极致,眸中的情绪几欲撕裂:“我——”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瑛二捧住他晕红的脸,刘海遮住了眼睛,轻而珍重地吻住了他。 黑夜仍很漫长。 年轻的刑警紧紧环抱着忍者宽阔的脊背,将脸死死埋在他的颈窝里,在月光、在清新的草木香、在灭顶的负罪感里一下一下地哽咽。 可另一方面,与他的脸颊相贴的、属于另一人的滚烫温度却无比逼真、无比鲜活,海水吞没全身一样的满足感、安心感和依靠感,让他从耳根到脖颈都布满醉人的晕红。 不知何时起,他紧闭的眼睛便开始不断滚落泪珠。 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擦去了他的泪水,随后,一双温热的唇贴住了他的。松田阵平下意识仰起头,热烈、渴求、不顾一切地回应着那两片唇瓣,双臂用力搂紧那人的脖子。 漫长而甘甜的吻让他缺氧又让他微醺,他在飘飘然中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这样正好,因为他可以顺势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他可以在那人的怀抱里,尽情展露这多年来的不安黏人,渴望迷恋。 降谷。 将那些沉重的东西全化作放肆与放纵时,松田阵平眼角含泪地与瑛二接吻,目光恍惚的在心里想着—— 你可真是该死的好运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近些时日,道玄坂渐渐有一名黑市医生声名鹊起。 他在某一日突然出现,占据了道玄坂最混乱地区的一栋平房,自己找了个牌子写上了“木叶诊所”几个大字,就正式开张了。 这对熟悉这一带的人来说,是挺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要知道,道玄坂从四年前开始就是混乱的三无地区,赌拳和角斗场等天天见血的场所在这里遍地都是,交易谈不拢就互相开火的事也屡见不鲜。 然而,因为四年前生化武器在多地爆发,如今传染病在世界各地到处肆虐,医疗物资成了比黄金珠宝更珍贵的资源,医生也变得异常稀缺。 在道玄坂这样的地方,医生更是成了被各大地头蛇组织垄断的珍稀动物。 结果就是在这个地区,某一天居然凭空冒出来了一位自立门户的医生? ——按照一般的逻辑,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们应该会猜,这位医生要么是纯粹的傻子,要么是强得离谱的怪物。 但这里是道玄坂。道玄坂最不缺的,就是背靠“庞然大物”的怪物。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那些“庞然大物”最近都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里,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那些怪物回过神来,这位胆大包天的医生就会立刻失去自由和他愚蠢的胆量,变为被关在笼子里唱歌的黄鹂鸟。 当然,前提是这位医生真的有本事,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只想靠倒卖医疗物资挣钱的废物。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位医生确实有真才实学,但他也是真的胆大啊! 讲真,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搞到宝贵的常用药之后,以低到相当于目前“行规”的几十甚至几百分之一的价格,卖给所有来求购的人吗? 真的会有人直言自己在研究生化武器导致的传染病,还致力于替所有来求助的人减轻病痛吗? 所有人!是所有人啊!而且他还把药卖得那么便宜!他有时候甚至还免费(前提是给他当试药小白鼠)!! 这、这个医生!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想不想赚钱?他开张前不知道这一片儿是什么情况吗?他还要不要活命了? 他、他这样的大好人,到这种地方来干嘛啊?! 迅速而令每一个听到消息的人震惊的,木叶诊所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声名远扬,慕名前来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在每个人都证实这位“好医生”确实有药,医术也特别高明之后,某些人的心思自然就活动了。 除了那些掌控着道玄坂的“庞然大物”,这片三无地区还盘踞着更多的地头蛇。木叶诊所的“善良”想也知道挡了很多人的财路,也让过着刀尖上舔血日子的人们无一不眼红。 于是没过多久,一个不大不小的组织就公然在白天冲进了“好医生”破漏的小诊所。 一时间,抱有相同的心思但还在观望的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以及少数为“好医生”哀叹、更为自己以后没地方看病而哀叹的人,全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那个简陋的小诊所上。 在他们的关注下,木叶诊所经历了约五分钟的枪林弹雨,以及半小时的风平浪静。 三十五分钟后,小组织的头目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鼻青脸肿却无比骄傲地宣布:他们组织,从此归属木叶诊所啦!! ——众人哗然。 不是占据,不是合作,更不是摧毁。 ……而是归属? 在道玄坂生活的人们都震惊了,惊疑不定之时,更多对“好医生”进购药物的途径,以及他本人的医术眼馋已久的组织或个人,也纷纷展开了针对木叶诊所的袭击。 然而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这么多的人和组织一起上,却连一个在“好医生”手里坚持到一小时的家伙都没有——这个一小时,还是将落败、归顺、宣誓效忠等流程全部包含在内的时间。 无一例外的,所有进入过那个40平小诊所的人,都拜倒在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好医生”脚下。 ——多么令人恐惧的人格魅力与实力。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人相信“好医生”只是单纯的“好”了。 众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有人突然惊觉,这个人的本质是如此深不可测又野心勃勃,不知不觉间,他竟凭借着无穷无尽般的药物储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道玄坂全区。 甚至有传言说,这位迄今没人敢透露长什么样的神秘医生,拥有看穿人心、操纵灵魂的可怕能力,是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恶魔,是不可窥视的【深渊】本身。 在一片风声鹤唳中,木叶诊所就这样迎来了难得的清净,而就是在这种清净中,某个因负责人交接而久久没有管事的“庞然大物”,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将目光投注到了这位胆敢挑衅它地位的医生身上。 然而,谁是猎物,谁又是真正的猎人? 或许,这件事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 “——我亲自去调查了,琴酒。” 东京某处安全屋内,操着一口妩媚御姐音的瘦弱男人撕下面具,浑身脱力般坐到沙发上,五指颓然插入浓密的金发间。 “我觉得你……你最好也自己去看看。” 她舔了舔干裂的红唇,回忆起小诊所中与那个男人的寥寥几句交谈,不自觉地又是一阵胆寒。 【“下午好,美丽的烂苹果女士。我恭候你多时了。”】 狭小却采光极好的治疗室内,染血铁笼前的转椅忽然转动,上面坐着女人刚刚亲眼看着他出去的诊所主人。 在女人惊骇无比的注视下,有着一双幽深不见光眼睛的男人挑眉轻笑,侧身让开,向她展示了笼子里她所有失踪的、逼迫她不得不亲自出马的部下。 【“想必这就是你丢失的东西。”】 男人看着她惨白的脸,笑意缓缓加深。 【“那么,请问传闻中掌控着道玄坂的神秘组织,找我这现任掌控着此地医·药来源的赤脚医生……有何贵干?”】 ——那一瞬间,即使室内生机蓬勃,窗台上摆放着这步入末日的世界极难看到的葱郁绿植,贝尔摩德也还是难以抑制的感到了一阵悚然。 这个直觉敏锐的女人,在那一刻想通了一切。她从男人那唤起了她关于“某个已死之人”记忆的笑容里,猛地恍然意识到—— 在他们因为琴酒的事而转移了注意力的、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极短暂时间内,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已经如此精准的洞察了医疗资源——这一掌控了它,就能掌控整个世界的命·脉。 他如雷霆闪电般出击,一经出手,便对黑衣组织耗费四年才构建的产业链造成了致命打击,现如今,人人都敬畏的称他为“doctor”,说doctor将会成为道玄坂新的无冕之王。 ——只因doctor拥有无穷无尽的、效力强劲且价格低廉的药物,而且他仅凭一个人,就击败甚至策反了那么多来犯的势力。 如此传奇的事迹,就像战国时代一统诸国的英雄。 但控制着道玄坂——这一霓虹最大黑市的黑衣组织,当然无法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当他们察觉到的时候,doctor就已经得到了众多当地组织的拥护,那些势力群龙混杂,结合起来将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哪怕是黑衣组织,都不能不管不顾的为了doctor手中的资源贸然出手。 贝尔摩德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摸清doctor的真实身份,弄清他的能力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邪门。 而现在,她可以确定了。 那令人窒息的气势散发出的压迫力,那算无遗策、让人找不到丝毫出路的手段,以及外星人一般超出常理优秀的头脑——这样组合在一起无比可怖的特质,贝尔摩德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那个男人曾差点靠一次卧底便策反他们整个组织,时至今日仍然是他们组织的噩梦。 可那个男人明明已经死了。 思绪回笼,贝尔摩德一边在脑子里转着doctor那双像极了“某个男人”的眼睛,一边听着琴酒对自己的嘲讽,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走到窗边。 “如果我说他很像那个男人,你还会觉得我‘大惊小怪’吗?” 电话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贝尔摩德单手抱臂,顺从自己疯狂叫嚣着“远离”“不能和那个人作对”的直觉,故意漫不经心地挑衅道: “道玄坂的具体情况我待会儿会发给你,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我们现在能走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直接放弃那座巨大的金山,杀了doctor,再承受本地组织源源不断制造的麻烦;要么,就拼命示好拉拢他,想办法让他跟我们合作,再一点点套出他是从哪得到那么多药的。 “后者我可以试试,但前者……呵,琴酒,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依我看,哪怕是你亲自去,都不一定能干掉那个男人哦?” [“可笑。”] 电话中传来出狱后干劲十足的杀手森寒的冷笑,贝尔摩德顿了顿,而后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已经结束的页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才终于放松了从诊所出来后就一直紧绷的身体。 “加油吧。” 女人扔下手机,转身背对着落地窗,一点点远离了乌云压顶的天空,语调缓缓沉下。 “琴酒。” 在重新成为killer的酒厂劳模先生火速赶来时。 忙碌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短发的飒爽女警走进办公室,揶揄的朝埋头写报告的卷发同事喊道: “松田!看看谁来了!” 被卷宗淹没的松田阵平立刻抬起头,墨镜下的双眼目光发直地看向门口。 一个熟悉的蓝色脑袋探进来,一看见他便灿烂地笑开了:“阵平!” 松田阵平看着那个灿阳一般毫无阴霾的笑容,只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仿佛被驱散了,忍不住轻勾唇角,丢下笔就想迎上去。 但在他走到千手瑛一身边之前,搜查一课的刑警们已经热情的一股脑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人人都想跟讨人喜欢的木遁使搭几句话: “这不是瑛一先生吗!上次多亏了您在现场才能抓住逃犯,真是万分感谢!” “瑛一先生,昨天那个案子真是多亏您了!啊,您是来做笔录的吧?我这里还有咖啡,不介意的话……” “白痴!我们加班喝的廉价咖啡怎么能拿给瑛一老弟喝!快去倒茶来!!” 一直欣慰地看着瑛一的目暮十三发出怒吼。 发言的刑警先生马上立正: “是!——啊,但是给证人和犯人喝的茶好像都没有了……” “我倒是记得抽屉里还有小蛋糕……”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听着加班过多以至于都有些精神恍惚的同事们蠢得不行的发言,松田阵平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挤进人群揪住如鱼得水般和大家聊得正欢的男人,又挤出人群艰难的把他拖走了。 走在大楼的走廊上,年轻的刑警整理着自己被挤皱的袖子,由衷地松了口气。 “辛苦啦,阵平。” 特意来探班的瑛一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卷毛,翘着嘴角正想说什么,就被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揪着领子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砰”地一声,房门关闭上锁,一如既往黑白极简风格西装的刑警转身将瑛一压在门上,搂着他的脖子抬头深吻他许久,才急促低喘着放开他,拇指轻抚他的嘴角。 “真受欢迎啊,‘侦探先生’。” 他轻笑着打趣道。 瑛一回以得意洋洋地挑眉:“那当然,瑛一大人我每日外出探险,现在可是拥有8000名部下的大海贼了!” “少看点《ju》,还是小鬼吗你。” 松田阵平完全没当真,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摘了墨镜。 瑛一目光含笑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放柔眸光,低头轻贴他发烫的唇瓣:“哎?可是阵平能听懂这个梗欸?” “《onepiece》这么有名的作品,谁、谁会没看过……” 松田阵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嗅着逐渐靠近的、令人安心的草木香,嘴唇在说话间不断蹭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唇瓣,耳根不由得一阵发烫。 ……啊,真是的! 面对欲.望意外坦诚的直球系自暴自弃地埋首在瑛一的颈窝里,发烫的掌心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瑛一。” 他拽了下男人的衣领让他低头,自己侧头凑到他耳边,用水分蒸干了似的嗓音低喃:“我今天也要加班……” “今天也要吗?” 瑛一啊了一声,故意有些失落的回应。 松田含糊地憋出一声嗯,目光四处飘忽:“但是晚饭之前还有点时间……” 他抿了抿唇,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上,在距离瑛一的耳垂近在咫尺的地方轻声低语。 “所以,要不要去找个旅馆?” “——阵平虽然看起来沉稳又冷酷,实际上总是直来直去呢。” 瑛一眼中的笑意加深,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微微转头对上刑警深黑色的,专注又向往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地提议: “让我和你一起解决手头的案子,这样我们就能有一整晚的时间了,如何?” “——咦?松田不是也订了盒饭吗?” 办公室中,负责分发晚饭的刑警环视了一圈四周,在没能找到卷毛同事后疑惑地自言自语。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某家距警视厅最近的旅馆房间内,熟悉的卷毛刑警在嘎吱嘎吱剧烈作响的床板上羞耻得满脸通红,搂紧瑛一的脖子断断续续地求饶: “等、等等…这也太响了,隔壁会听、听到……” “没事的,不用担心。” 拥有深蓝眼瞳的男人勾起蔫坏的笑,抓住他颤抖的手,和他缓缓十指相扣。 “只要阵平不开口……没人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 ——你骗鬼啊!!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的一脑袋砸进他颈窝里,面红耳赤的不说话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加更) 深夜。 旅馆昏暗的小台灯下,千手瑛二拿着松田阵平的手机,垂眸神色不明地看着屏幕,深蓝的眼睛在他不笑的情况下像吸收一切光源的黑洞,看起来格外冷漠。 忽然,旁边伸出了一只指骨修长的手。 瑛二神色不变,任凭那只手拽过他面前写好的报告,随后一颗软乎乎的卷毛脑袋便蹭进了他怀里。 “……喔,学得真像。” 松田阵平看着眼前字迹熟悉的案情报告,还渗着水光的双目微微睁大,黑眼睛被洗刷的明亮又柔软。 “要不是讨论完案件就没有睡过去以外的记忆了,我说不定会以为这是自己写的……完全一模一样。” “嘛,毕竟伪造文书也是忍者必会的技能之一啊。” 瑛二终于勾起了唇角,替他把腰间的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猎豹般白皙腰肢上显眼的青色掌痕,一直盖到布满星星点点吻痕的脖颈下方,再隔着被子揽住他的肩膀。 “佐藤刑警给你回复了。” 他将手机转向还在欣赏字迹的刑警,笑眯眯地调笑道: “被夸了‘不愧是松田,速度就是快’呢。” “哼,那个男人婆……” 松田阵平兴趣缺缺的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手机被他拿在手上,相反,在反应了几秒之后,他反而在意起了另外的事: “你刚刚是不是在内涵我?” 二十九岁才刚刚开始sex生活、难免非常敏感的刑警露出怀疑的眼神。 “啊哈哈哈哪有啊!” 千手瑛二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机攥住他的手腕,在他不满眯眼的反应中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唇。 “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不……可能是咖啡喝多了,总是迷迷糊糊地睡不深。” 松田阵平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被吻了一下就很好哄的重新软和下来,搂着他的腰,懒洋洋的把脑袋靠在他肩窝里。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我现在做的事,到底算什么?” 几不可闻的呢喃声从怀中传来。 瑛二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从他微颤的睫毛看到紧抿的唇,良久,才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 “我突然发现,阵平的眼睛其实有点像桃花眼。” 他像是没听到那句低喃一样,近距离打量着年轻刑警还有些晕红的眼睛,声音慢慢变低。 “尤其是眼神朦胧的时候,非常漂亮……” 暧昧的吐息似乎令房间内的温度都开始升高,松田阵平脸上一阵发烫,有些不自然地捉住他抚摸自己耳缘的手。 “……不行……” 刑警红着耳朵低声嘟囔,“我今天真的不行了……” “可是你体内的□□还没有代谢掉呀,肯定是心率提升的还不够。” 瑛二眉眼弯弯地说着,手腕一转轻轻挣脱他当不得真的推拒,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床上,背光的蓝瞳愈发深邃不见底。 他带着茧的指尖从男人的耳根滑到白皙颤栗的后颈,令人口干舌燥的摩挲似乎让上面点缀的红痕都更艳丽了些。 松田阵平攥紧了凌乱的被单,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而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忍住了所有惶然的端倪,只留下卑鄙而放纵的沉沦。 床单上黝黑的影子亲昵相吻。更加浓郁的夜色里,瑛二在松田止不住的哽咽中一下下吻着他漂亮的眼角,而后安抚地吻住他的唇、吞下他抽泣般的哭咽,在他急切而绝望地搂住自己回吻时,心下不由叹息。 都说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呢? 他明明是想在不得不剥夺这个人的记忆之前,尽力让他开心一点的。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阵平? 东京某地。 窗帘拉得紧紧实实的房间内,刚刚进门的兜帽男子对房间内的人做了个手势,对方也回以同样的手势。 ——警报解除,此地安全。 诸伏景光摘下兜帽,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降谷零,自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互通过情报后(参与人包括降谷零捏着鼻子认下的赤井秀一),他们威士忌组已经决定抓住这个千(阵)载(营)难(反)逢(转)的机会,利用组织如今对他们极高的信任度,齐心协力搜集组织的情报。 另一方面,他们也一致赞同必须同时寻找让世界一夜之间被改变的原因,以及让一切恢复原状的方法。 某种程度上,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加重要。 否则就凭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要顶着虎视眈眈的琴酒施加的压力扳倒组织,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想方设法的和官方势力合作、真的扳倒了组织,也无法阻止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步向灭亡。 ……而且他们还可能先一步去蹲橘子——已经详细了解过世界为黑方的他们编出了怎样丧心病狂的犯罪记录的威士忌组如是说。 ——什么?他们可以试着向警察解释“世界一夜之间被改变,我们从卧底变成了罪犯”? 谢谢,他们也知道伪装精神病人确实是一种脱罪的方法,但目前还不打算使用。 总之,为了自己更为了世界,威士忌组最近都在一边执行组织的任务,一边寻找不蹲橘子……不是,拯救世界的办法。 然而很可惜,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一无所获。 那么——诸伏景光想——幼驯染这个时候将他找来,而且脸色还这么难看……难道这位消息灵通的情报人员,知道了什么更坏的消息吗? 唉…… “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猫眼男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神色严峻的双手交叉。 “是不是你发现‘自己’竟然有猥.亵蓝发蓝眼小男孩的犯罪记录,所以……” “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 脸色阴沉的降谷零瞬间破功,炸毛的几乎跳起来。 诸伏景光一脸的看破红尘:“没关系的zero,就算‘你’真的做了我也知道那不是你做的……” “哈?!都说了我没做了!!话说你没发现你的话自相矛盾了吗hiro?!” “自从我发现‘自己’竟然试过诱拐和他长得像的小男孩之后,我就再也——不,没什么。zero你打算说什么?” “不等等,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降谷警官一秒冷漠。 空气寂静了三秒,而后两人同时苦笑起来,降谷零也叹息着坐在了诸伏对面。 “小男孩的事是真的?” “谢天谢地,是未遂。” “是吗……” 诸伏景光苦中作乐的耸肩:“往好了想,要是世界能恢复原状,你说不定能用‘自己’的犯罪记录丰富人设。” 降谷零回以苦笑。 诸伏景光也垂下眼帘,双手微不可察地攥紧:“你说,那些被‘波本’和‘苏格兰’害死的人,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现在先别想这些。” 降谷零头也不抬地打断了他。 不知想起了什么,男人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现在的我们,只需要集中全部精力,去做好我们该做的事。至于良心的拷问和是否需要赎罪——那都是之后需要考虑的,hiro。” “……我明白。” 诸伏景光沉声应着。 “所以说说看吧。” 重操旧业的卧底警察很快打起精神,严肃起来看向幼驯染。 “你找到了什么情报,zero?”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右手指尖不自觉地颤动。 ……像是想去抚摸什么。 “这个情报,是我从贝尔摩德给琴酒的报告中截取的。” 他终于张了张嘴,发出低哑而无力的声音。 “它是一个说不定能成为这场死局突破口的……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自己拿主意的情报。”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忽然预感到了什么。 那是在了解到周围只有自己、降谷零、赤井秀一以及琴酒四人保留着原本的记忆后,就一直存在于他心底某个角落,他却始终不敢去细想的预感。 而此刻,这个魔法般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预感,却随着降谷零推向他的一张照片,而不可思议的拥有了成真的可能—— “这是世界改变后才出现的黑市‘道玄坂’中,一家最近才突然兴起的诊所。” 降谷零微微低着头,带着浓厚黑眼圈的眼睛,晦暗地倒映着令自己彻夜未眠的、照片上熟悉到令他心口刺痛的笔迹,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一下。 “……木叶诊所。……这就是那家诊所的名字。” 他终于还是用力捏紧了空荡荡的无名指,用将死之人的呓语般飘忽的声音说道。 不久后。 道玄坂最混乱的街区上,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悠悠地行走着,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照射在自己眉心的红点。 那道红点久久地瞄准着他,而在几百米外的高楼之上,原本满脸弑杀的银发男人,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而在亲眼目睹瞄准镜中的蓝发男人走进了诊所后,他的一双紧缩的绿眸,已然变得像孤狼一般森然。 “……ac。” 一声蕴含不明情绪的低语随风飘散。 数秒之后,男人缓缓直起身,平直的嘴角倏然咧开嗜血疯狂的弧度,手边的伯.莱.塔“咔嚓”一声上了膛。 琴酒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家小小的诊所,笑声冰冷而悚然: “啊……科涅克!!”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傍晚时分,诊所的门被推开了。 脑后扎着小揪揪的高大男人背对大门,斜靠在柜台上晃着手里的试管,听到声音后,他头也不回,直接用戴着半露指手套的手指了指门边墙壁上拴着的记录板。 “先写问卷。” 来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医生,目光从他里面穿的浅色休闲装、外面套着的笔挺白大衣、被手套衬托得格外莹白修长的手指上依次扫过,最终停留在他神色懒散的侧脸上。 一声冷笑在空中荡开。若干秒后,一个冷冰冰的坚硬物体如幽灵般抵住男人的后脑,后方随即传来一个猛兽咬住了猎物咽喉般、獠牙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从地狱里爬上来找你了……科涅克。” “啊啦,为什么不是我从地狱里爬上来找你了呢,我亲爱的——” 医生从善如流地接话,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猛然爆发的杀气一般,悠然自得地回头。 “……你谁啊?” 他眨了眨眼睛,顶着枪.口和银发男人仿佛要活剥了他的眼神,真情实感地疑惑道。 “——砰!!” 诊所遍布蛛网状裂痕的玻璃门被猛然推开。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呼吸急促地闯进来,目光迅速从满地狼藉上一扫而过,几乎同时定格在地上那一滩鲜血上。 诸伏景光的瞳孔急剧收缩,俊秀却冷冰冰的眉宇间透出戾气,双手持.枪警惕地站到那滩鲜血边警戒着;降谷零则面沉如水地冲进被药柜隔开的内室,几秒后又退了出来,对诸伏景光摇了摇头。 “——啧。” 本性温润君子、卧底时却也能心狠手辣的猫眼男人发出烦躁地咋舌,降谷零也无声吐出一口闷气,放下枪掏出手帕,蹲下去擦干净了那滩血。 “我马上交给风见去做dna——” 他完全是不假思索地说着,话音未落却突然一怔,眼睫近乎脆弱地一颤。 但那一颤似乎只是错觉。下一瞬,金发男人便用证物袋装好了手帕,盯着它皱眉叹气: “脱离了那(公)里(安)的帮助,想拿到他的dna样本进行比对也不可能了。” “不仅是无法比对,外面的dna检测机构都不怎么可信,哪怕只有这一份血,恐怕我们都不能轻易检测。” 站着的诸伏景光向他投以担忧的注视,随即却也恢复了正常,一脸平静地提醒着: “还有别忘了,他的情况特殊,【夏目】和【千手】……两人的dna未必是一样的。” “还不能确定这位doctor是不是【千手】呢。” 降谷零游刃有余地轻笑着摇头,但他紧盯着手帕血迹的、因惊人的专注力导致瞳孔都微微颤抖的眼神,却说明了他的心情绝不是嘴上说的那样轻松。 “……就算如此,也必须找到可以信任的机构进行检测,对吧?” 诸伏景光拿着门边的记录板走回来,明明嘴角的笑容无比温柔,一双湛蓝猫眼也因为盈盈笑意而亮晶晶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带上了鼻音。 他指尖发白的捏着那手写的一沓调查问卷,将它们递给了降谷零。 降谷零接过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些比门外的招牌上更清晰的字迹,眼眶不由得一酸。 他开始阅读问卷: [你好,病痛者/找茬白痴!此卷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瑛(此字被划掉了)doctor大人的超棒调查问卷!!进屋前请回答如下问题: 1、请问准备付钱吗?若准备请进屋,不准备请主动吃此药(此处画了个向下的大箭头),或选择被doctor大人踢断肋骨再吃此药!! 2、无。世上没有doctor大人办不到的事,遂无。 ps:不建议挑战被踢断肋骨再吃药,不然可是超疼的喔(鬼脸)!!!] 降谷零久久地注视着那些生动活泼的文字与图画,只感觉一阵阔别四年之久的、发自心底的灿烂笑意漫上心头。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不自觉的也像诸伏景光那样紧紧抓着那沓纸,紧抿的嘴角不停颤抖着,鼻子酸得让他连眼眶都开始泛红。 “真是的……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论何时都毫无破绽的波本威士忌,此刻却堪称狼狈的偏开头,抬起胳膊挡住了泪眼模糊的眼睛。 然而,他的嘴角却完全无法抑制的翘起,带着浓厚的鼻音、像哭又像笑的喃喃自语道: “‘瑛’居然还不小心写了出来,简直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这么搞笑的事啊?” “踢断肋骨……是松田在警校时期挑衅他的时候,他说的梗吧?” 诸伏景光用握成拳的右手擦着左眼,同样用带着颤意的声音忍俊不禁着。 “啊,绝对是的。那个混蛋……知道他厉害,但他到底是对踢断肋骨多有执念啊?” 降谷零失笑摇头,将一张问卷递给景光,自己则另外拿了一张小心叠好,妥帖地放到了西装左边的内口袋里。 ……瑛二。 他用手掌按住心口,手指细细抚摸着那块硬纸的轮廓,心里则静静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在那一瞬无法自制的感到了一阵安心感。 “……血液检测肯定要做。万一这是琴酒的血,说不定能靠这个找出琴酒的出生地,扒出更多情报。” 片刻的沉溺后,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下,重新目光坚定的如是说。 失神中的诸伏景光被他唤醒,顿了一下,默契地接话道: “而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他,弄清楚他和世界的改变有没有关系。” “不过他肯定没事。” 降谷零和发小对了个笃定的眼神,不再耽搁时间,立刻走向大门。 然而,当看到门外的某个身影时,他原本舒缓甚至轻松愉悦的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金发卧底变脸一样收起嘴角的笑,阴云密布万分嫌弃的皱眉,“莱伊?” “我反倒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短发黑夹克,气质凛然冷酷的fbi显然是刚到。他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冷眼打量着两名公安,以及背后那间让他们如此失态的诊所。 当然,观察和打量并不耽搁他继续发出冷淡的谴责: “约定好的信息共享,结果你们两个就是这么共享的?” 他瞄了眼诊所外的招牌,橄榄绿的眼睛里泄露出嘲笑。 “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在这家名字土得不能再土的诊所里鬼鬼祟祟?” “——我们只约定在有关组织和世界改变的事上信息共享,莱伊。” 见幼驯染马上就要爆发,诸伏景光立刻强势插入谈话,不冷不热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太高兴。 赤井秀一的回应是一声嗤笑。 “那个人,会和世界的改变无关?” 以一敌二的fbi丝毫没有露怯,分毫不让的嘲讽开口。 “我们和琴酒唯一的共同点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们想不到。” “……”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了个眼神。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猫眼的狙击手聪明的回避了问题焦点,试图另起话头。 “莱伊,你跟踪我们?”降谷零的质问则更不客气,摆明了想要从现在开始追究这件事。 他们明显不想谈论自己到这家诊所来干什么。 面对他们的装傻,赤井秀一的语调难免有些冷漠: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们不要忘记,信息互通之后,我就住在了你们楼下。” 他取下烟点了点,冷冷瞥向两个一脸正常、没有表露出丝毫心虚的卧底同僚。 “要是你们跑下来的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淡定,我说不定就不会察觉到那鸡飞狗跳的天花板敲击音了。 “至于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冷冷转脸,看向还残留着蛛丝马迹的公路。 “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们,我是如何像推理出这个诊所里的人去了哪里一样,推理出你们两个的目的地的。” “——行了,别废话了,快走吧。” 降谷零对他绕口的长篇大论嫌弃得不行,同时也充分意识到了自己两人根本不可能甩开这家伙,难免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不用赤井秀一指出线索,就率先转身抬步,嘴里还冷冷地嘲笑着男人的自以为是: “说得跟别人做不出这种程度的推理一样。” 诸伏景光走在幼驯染身边,路过赤井秀一时到底还是对他无奈地笑了笑。 向来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男人也不在意同僚惯例的排外,熄了烟便跟了上去。 “不过我会这么迅速地就跟上来,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他在降谷零身侧低声说着,转眼对上了他冒火的眼睛,语气十分轻描淡写。 “因为我再也不会被任何人骗。” 就在威士忌组的三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时。 木叶诊所对面的大楼内,千手瑛二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将灼烧皮肉的枪.管从侧腹上拿下来,也看着他苍白的脸挂上了莫名的笑意。 “虽然我不相信你不认识我……不过算了。 “喂doctor。” 银发染血的男人朝瑛二轻蔑挑眉,随手将一张黑卡扔到他脚边。 “过来,给我包扎。”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在威士忌组赶来的十数分钟前。 【“你问我是谁?”】 听到瑛一的问题,琴酒讥讽地眯起眼睛,一双狼眸变得异常冷厉。 看到这样的眼神,千手瑛一眨了眨眼,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那晚的记忆——三辆弹痕累累的车。 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一手敲另一手掌心。 ——所以大鱼终于上钩了? 琴酒冷笑了一声,只当这个时不时逗比的白痴又在搞怪,将枪口用力戳上他的额头。 【“想起来了?你这——”】 【“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千手瑛一放下手,操起“doctor不该见过琴酒”的人设,继续一脸迷茫的发问。 【“感觉好像见过你又好像没见过……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大众脸啊?”】 琴酒眉心一跳,胸口“腾”地火起:【“科涅克——!!”】 【“还有,请不要一直‘科涅克’‘科涅克’的叫我。就算不叫我的本名,至少也该叫我‘doctor’吧?”】 看似浅淡含笑,实则漠然高傲的声音响起。 琴酒一愣,下一秒便注意到了男人被笑嘻嘻开玩笑的语气掩盖的,满眼仿佛要刺痛人心的陌生和冷漠。 杀手的眉心不自觉拧起:【“你——连你也……?”】 他收紧五指攥紧了枪.把,质问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惊疑。 ——世界一夜之间改头换面这件事,多疑的琴酒在经历了长久的求证和试探之后,终于阴沉着脸接受了。 他不得不接受。贝尔摩德暂且不论,没道理连四年间两耳不闻狱外事的伏特加、组织里的其他人,甚至是boss,都联合起来对他说同一个谎言,还连细节都处理的如此完美—— 伏特加在他提问时,不假思索的便说出了威士忌组从加入组织到深得boss宠爱的全过程,和贝尔摩德说的、琴酒自己调查的完全一致,而琴酒确定这家伙没跟任何人通过气。 除了威士忌组的事,琴酒还亲自乘飞机去电视网络上报道的那些地区看过,确认了布满病毒的无人区、为争夺医疗资源而爆发的战争、一个接一个灭亡的国家都是存在的。 世界变了。 琴酒花了对他来说非常漫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件事。但比起世界的变化,他最无法释怀的还是威士忌组发生的、翻天覆地的转变。 一夜之间,苏格兰复活、受重用,莱伊成了组织里除自己之外最受boss信任的干部,波本更是从未去过四年前的表彰会,是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黑得不能再黑的、朗姆亲手扶持的情报组接班人。 太荒唐了。琴酒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威士忌组成了同伴”这种荒谬的事。 就算身份和经历改变了,就算他们在他面前演得像模像样、从未露出过破绽,琴酒也从未相信过他们。 毕竟……呵,老鼠的味道,还牢牢地粘在他们身上呢。 更不用说,全世界忘记了原世界记忆的人,绝对无法找出同一个共有的特质,可如果威士忌组没有被篡改记忆,那么他们和他,可是存在着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呢。 于生死间磨砺出的直觉,一向是琴酒除了手中的武器外最信任的东西,因此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断定世界的扭曲不是自己在做梦,他断定威士忌组跟自己一样还记得以前的事,他断定瞄准镜中的男人就是科涅克白兰地,他甚至断定这一切都和这个该死的、欺骗了他两次的公安离不开干系。 ——可也正是这种直觉,告诉琴酒此刻,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撒谎。 他眼中的陌生是真的。他真的不记得一切了。 银发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喉间翻滚上来阵阵血腥气。 可明明是最该愤怒的时候,但他在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瑛一看了片刻之后,他只带着一丝苍白血色的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了一抹若隐若无的,宛如地狱的裂缝般森然可怖的微笑。 ——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个人,唯独这个人。 他绝对不能忘了他。 琴酒森绿的瞳孔缓缓缩小,如同跗骨之蛆般细密的恶意,以及另一种黏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感,随着他嘴角病态咧开的弧度而爆发了出来。 眨眼间,相对站着的两人便改变了位置,一声巨响传来,银发男人攥着医生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药柜上,在噼里啪啦迸溅的玻璃碎片中,枪.口“咔嚓”一声顶住了他的下巴。 【“你不能忘了我。”】 琴酒逼近瑛一的脸,瞳孔中的神色被残忍的笑意扭曲,冰冷的吐息宛如毒蛇绕颈,令人窒息的纠缠上男人的肌肤。 【“科涅克,第三次了,这是你和我第三次相遇。”】 他一动不动的与瑛一下巴微扬却反而显得居高临下的眼神对视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喉咙里反而涌现出一声低哑的笑,诡异的愉悦感令人不寒而栗。 【“我本来想立刻杀了你,但没想到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换个角度想,你全都不记得了反而更好。”】 男人说着,侧脸被玻璃刮出的伤口缓缓流下鲜血,连他亢奋而暗藏疯狂的眼底都聚起了两点猩红。 他带着扭曲的杀意和……爱意,在瑛一耳边一字一顿的嘶声道: 【“因为我可以重新亲手塑造你。”】 ——塑造我? 瑛一唇边显露出了笑意,“啪”一声握住了他的手腕。 【“哎——真够大言不惭的啊,你。”】 他似笑非笑地拉长了声音,眼中的笑却远不达眼底,看不出情绪地打量着这个眼中写满了控制欲的男人。 第一个。 他在心里想着,目光里透着股评估般的、高高在上的冷酷——琴酒那极为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漫不经心,甚至有余裕在心里想评语: 银发和绿眼都是加分项,身材很好,脸也不错,可惜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五官。 至于最关键的性格…… 千手·铁杆犬派·最爱汪呜汪呜在脚边打转的傻傻修狗·变态控制狂·瑛一,露出了看不见眼珠的灿烂笑容。 绝·对·达·咩。 ——电光火石间,(一直被瑛一放纵的)局势就再次逆转了。 琴酒甚至没看清瑛一是怎么动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便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连开数枪,却只击中了一片鬼魅般的残影,下一瞬,他的手臂、腰和下巴上便传来了难以想象的剧痛。 等他从下巴被猛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瑛一不费吹灰之力地踩在了脚下。 【“请问怎么称呼?”】 瑛一抓着他拧成麻花的左臂,蠢蠢欲动的想把这人的记忆立刻消除掉。然而很可惜,他无论何时都占据上风的理智此刻也顽强地存在着,因此最后他只能不爽地踩着银发男人的脸,询问着自己本不该知道的事。 【“你、!”】 琴酒猛地咬紧了牙关,咽下喉间的闷哼。 他扭头杀意凛然地瞪向头顶一脸笑意的男人,目光扫过他根本没有映入自己的寒冰眼眸,在一瞬间的瞳孔紧缩后,他倏然冷笑了一声。 【“g。”】 killer松开左手让伯.莱.塔掉落,右手则顶着剧痛精准接住了它,而后在瑛一总算有所反应的微讶注视中,一边冷声吐露出音节,一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侧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有传言说。 在贝尔摩德发给琴酒的报告里,写着这么一句话。 ——doctor之所以被这么多组织信赖,就是因为他给自己定下过规矩:只要付得起钱,那么所有踏进他以自己【最珍视之物】命名的诊所的伤者,他都一定会负责到底。 【“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死寂中,琴酒看着头顶眉头微蹙的医生,咧嘴发出了一串沙哑而愉悦的、充满恶意的笑声。 【“听好了,科涅克……这一次,你不仅会永远记住我是谁,你还会从此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我身边;你将谁都不记得,要记也只能记关于我的一切;就算死,你也只能由我来杀……!!”】 伯.莱.塔被瑛一从手中抽走,琴酒却毫不在意,只是一边因剧痛而粗喘,一边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那熟悉入骨的、只属于自己记忆中的“科涅克白兰地”的注视,而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病态的快意。 【“身体,视线,思想……科涅克,从今以后,你的一切都将是我的……”】 他死死地扣住男人的手腕,苍白的脸上挂着状若疯狂的笑,声音缓缓变得阴鸷。 【“你将永远属于我。”】 千手瑛一忽然看了外面一眼。 在这之后,他又回过头,看了眼琴酒必须先取出子弹再进行愈合的伤势。 完全没打算搭理杀手那番病娇宣言的忍者咂了咂舌,不耐烦地挣开了男人的手,撕开他的衣服简单包住伤口,然后像夹个不讨喜的包裹一样,将他夹在了腋下。 【“好了,如你所愿,大龄中一的阵(g)先生——赌上木叶之名,即使我真的超——级讨厌你,我也会把你治好的。”】 【“你说谁大龄中一——有人来了?”】 对这个姿势非常不满的琴酒张嘴就想反驳,话音未落却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倏然变得狠辣。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地板上,皱眉支使了一句:【“把我的血给擦了。”】 【“凭什么啊?又不是我给打的,凭什么让我擦?”】 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往死里利用这个病娇男的瑛一拔腿就往后门走,理直气壮的语气颇有股无赖混混的味道。 琴酒脑门上爆出青筋,但是碍于形势(打不过他),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killer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狼眸阴恻恻地剜着这个气人的家伙。 【“对了阵先生,你全名叫什么啊?我是千手瑛一!”】 偏偏这个从以前开始就最爱惹他生气的混蛋仍然不知悔改,还要不怕死的来撩拨他。 不过……千手瑛一吗? 琴酒目光微闪,顿了顿才冷淡回答:【“不是阵,是杜松子酒(geneva)。”】 【“——是吗。”】 已经与风见裕也接触过,了解到“自己”从前曾在一个代号为酒名的组织中卧底过的瑛一,笑容倏然模糊起来。 大鱼确认上钩。 ——不枉他在查到有类似的酒名组织在控制道玄坂后,花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好·好·下·饵·啊。 时间回到现在。 “在治好我之前,你会对我负责到底的,是吧?” 木叶诊所对面的大楼内,眼看着自己怀疑的三个对象顺着瑛一弄出来的假线索走远,琴酒收回视线,低头询问正在给自己取子弹的男人。 “当然。” 千手瑛一头也不抬,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骄傲道:“我敢用木叶的名字给诊所取名,就是因为我有绝不会砸了招牌的底气!” “呵。” 亲手培养和提拔过夏目瑛一,最清楚对方的医术有多高明的琴酒不置可否。 他默默记下“木叶”这个对瑛一来说似乎很有特殊意义的词汇,垂眼默不作声地盯着男人专注坚毅的侧颜。 ……四年。他也一十八岁了。 当年刚潜入组织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鬼。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十年…… 渐渐的,杀手的眼中晕出了深沉、黏稠又黑暗的欲色,带着枪茧的手蜷了蜷,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疼吧?都说了让你打麻药了……” 千手瑛一毫不意外,嘴里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他,但手上功夫却丝毫没有耽搁,下刀的手又快又稳又狠。 琴酒斜了他一眼,低头瞥向自己在监狱里也没有懈怠,因此仍然颇具美感的胸肌腹肌,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 随着血液的流出,拥有一头银白长发的男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他本来就是白种日耳曼人,常年龟缩在几平米大的牢房里糊纸袋的生活,让他的肌肤愈发冷白如骨,与流淌在上面的猩红鲜血形成了惊艳眼球的对比。 但与此同时,他绝不单薄的肌肉又为他的身体线条赋予了古希腊雕塑般的力与美感,大手上的青色血管脉络分明,突起鼓囊的腱子肉与胸部,更是散发着性感而极具侵略性的蓬勃生机。 当镊子伸入伤口中时,男人的身体忍不住紧绷着颤抖起来。倔强的孤狼撇开头,咬着牙滴落下忍耐的汗珠,脊骨分明的脊背像是要逃离动手术的器械般,蒙着一层汗水慢慢弓起。 银河般的长发流泻下来,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隐忍痛苦的喘息慢慢接近,恍惚间,滚烫的喘息似乎就在耳边。 风衣掩映下的某物抬起了。 在褪去血色的唇即将吻到医生象牙白的耳垂时,千手瑛一“啪”一声放下刀镊,转头去拿手术针:“行了,接下来只要缝合上——” 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领。 琴酒嘴角挂着看不出情绪的、模糊在夕阳中的笑,将他扯到眼前,垂眸盯住了他的眼睛。 他缓缓低头。 “——那种程度的假线索,还想骗过我?” 后鼻音稍重的独特嗓音传来,金发黑皮的年轻男人保持着半回头的姿势推开门,脸上俏皮的笑意尚未收回,便一眼看到了房间中的两人。 他的表情骤然凝固,随后猛然爆发出了恐怖的森冷怒火,仿佛连空气都在因他的愤怒而烧灼。 “你在做什么——琴酒!!!”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加更) 几乎是男人的怒喝震动空气的同时。 被扯住衣领的瑛二偏头避开那个吻,蓝瞳幽深冷漠,反手便是肉眼看不清的一拳。 “噼里乓啷!!” 一道身影飞了出去,撞倒一大堆椅子和杂物,乱七八糟的在墙角摔作一团。 尘土飞扬的地面上,躺成大字的银发杀手慢慢抬起手,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垂眸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俯视着自己的瑛二。 死寂之中,他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似愉悦又似嘲讽的嗤笑。 “这次终于不装了?” “我听不懂呢,不要脸的人渣在说什么?” 蓝发医者回以灿烂的笑容,单手插兜站在破窗透进的夕阳下,刚刚揍飞过男人的右手“唰”“唰”“唰”地向下扫着白大衣上的褶皱,指尖在滑面布料上滑动的声音规律而懒散,让他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聚焦向他连红都没红一下的苍劲指骨。 或许是发现被攥皱的地方无论如何都弄不平整了,他轻啧了一声,干脆脱下了白大衣,搭在手臂上,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进门来的金发男人。 ——原本已经准备好扑过去暴揍银毛的降谷零,此刻早已陷入了失声。 寂静中,屋檐下的金色尘埃浮浮沉沉,面容模糊的男人背着光,只能看清鼻梁和下巴的剪影。他的脊背挺直如松柏,微蓬发丝被清风摇曳,朝他的方向缓缓转过了头。 那一瞬间是阔别四年的心跳如擂鼓。 降谷零指尖发颤,喉咙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眼前飞快闪过几帧从前,回过神来却发现这个人近在咫尺,身后是比秋水还温柔的天空与夕阳。 他还是那么灿烂,是微风,是晚霞,是心跳,是无可替代。 在心扉与灵魂被叩动的颤栗感中,降谷零金色的睫毛轻颤着,烟紫色的眸中不可思议地结出一层泪膜,寂寥灰暗的眸底却缓缓亮起星辰般的光与笑,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 “瑛……”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波本,莱伊,苏格兰?”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视。 降谷零一秒被唤回现实,他发热的大脑迅速回归冷静,快速眨眼眨去模糊的视线,只有胸膛中还翻涌着滚烫的热意。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眼神就看得脸烫。 ……幸好他的肤色根本看不出来。 公安卧底清了清嗓子,暗暗深吸一口气,这才自觉可以发出正常的声音了,遂轻车熟路的挂起笑容,慢悠悠地回答: “我倒是想问你在做什么……” “强迫别人可不好,琴酒。” “波本和苏格兰领我来的,你问他们。” 风格迥异的三种回答同时响起。 帅的风格也各有不同的三个男人同时沉默,随后其中两个齐齐瞪向第三个。 “——噗。” 观察了半天的瑛二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不要紧,四人的目光全都“嗖”一下射了过来,其中,刚才和他对视过的金发年轻人还不顾眼角渗出的水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莫名感到了压力的瑛二:? 他眨了眨眼,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心想不对呀,上次他救风见裕也的时候又没让这个心狠手辣却不行——不是,准头不行的人看见自己,他为什么要瞪他? 难道是觉得自己刚才在笑话他?……啊,虽然确实是因为他才笑的,但那其实是因为自己觉得他瞪人的样子很可爱啦。 其他两个人虽然不及他可爱,但一个有着乖巧又灵动的猫猫眼,看着他的眼神亮得像看到了什么支撑他生命的东西,一个配色和气质都很像甚尔和就也,初始好感度蹭一下就涨上去了。 总之,虽然从这三个人都拥有酒名来看,他们应该都是板上钉钉的罪犯,但他们可比琴酒顺眼多了。 ……不过为什么看到他们同时站在这里,自己会有种微妙的心虚感呢? 木遁使深沉地摸了摸下巴,思考未果后果断掀过了这一茬,在某只小金毛一刻不停地瞪视下掩饰的咳了咳,上前几步走入了阴影中,也终于让刚进门的三人看清了他的脸。 立竿见影的,他们盯着他的眼神都多了一种无言的凝滞感,一个比一个更深、更专注的用目光描摹着他英挺深刻的五官,顾盼神飞、灼灼耀眼的笑容,还有那双深海蓝色的眼睛。 感觉更有压力了的瑛二:……? 忍者百思不得其解地歪了歪头,想了想,还是顺从本心,主动向正中间的金发男人搭话道: “呐,刚才是你说看穿了那些假线索的对吧?” 降谷零一愣。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毕竟在他看来,那些布置假线索的手法实在太熟悉了,都是警校时期这个人教过他的。 他看到以后激动得不行,认定是这个人回来了,是他给自己留的暗号,所以刚才进门时他才那么高兴,所以看到这个人居然想和琴酒接吻(当然事实证明这是个误会)才会那么愤怒。 可瑛二既然特意提到这个…… 还没等降谷零紧急开动脑筋想出答案,瑛二就紧接着笑道: “你好厉害啊!那些我还是挺认真去做的呢,结果居然这么快就被你看破了!” 降谷零怔住了。 他看着蓝发男人主动释放着友好,但眼神中的好奇也好、不着痕迹打量自己的视线也好,全都透着无处掩饰的陌生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尖蓦地一颤。 难道…… “你——”不记得了吗? “喂,doctor,你刚才不是还说会对踏入诊所的病人负责到底吗?” 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琴酒懒洋洋地倚着墙,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瑛二,看到他在降谷零出现后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人的样子,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出于某种心理,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杀手刻意捂住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并且没有用刚刚得知的“千手瑛二”这个名字称呼瑛二,仍然唤着他“doctor”: “取出子弹后你还没有缝合,我的血可是越流越多了。” “——你想死吗,琴酒。” 两次开口都被打断的降谷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何况这两次他都是在跟本以为再也无法相见的爱人说话,眼神当即锐利而森冷,张口就直指琴酒的死穴: “你本来就有四年的空窗期,从那里出来后又什么成果都没做出来,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boss,你觉得他还会饶恕你吗——在为了救你耗费了那么多资源之后?” 他说的确实是琴酒如今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杀手的神色冷漠起来,一双狼眸阴冷地盯着他,然而片刻之后,男人的嘴角却缓缓勾起。 “你想说就说吧,波本,但我奉劝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任务,可你和苏格兰呢?窥伺其他代号成员的任务,你觉得boss会惩罚你还是我?” 他语气讥讽地说着,语气不慌不忙的,仿佛在急需证明自己的关头受伤这种事,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或者说,他断定这件事的得大于失。 怎么可能?……他想从瑛二身上谋求什么? 涉及到意中人的安危时总是格外敏锐的诸伏景光瞬间回神,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现在就想扑到那人怀中去的冲动,令表情重归平时的冷酷。 只不过开口时,他到底还是暴露了丝丝真实的心情:他泄露了一点针对琴酒的杀意。 当然,以他和降谷零与琴酒的关系,这一丝杀意并不突兀: “道玄坂这种地方,我们可比你来得频繁,琴酒。听说这里最近多了位非常厉害的医生……” 他转眼和瑛二对上视线,看着他一如既往令人弄不懂的眼神,男人的喉结终是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我们带着莱伊来看看,又顺着一些偶然发现的可疑踪迹来了这里,不行么?” ——自己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对外人设是人狠话不多、一枪噶一个的酷帅狙击手,在瑛二面前却永远像热恋期的小伙子一样青涩的诸伏景光,有些惴惴不安地揣摩着自家教官的意思。 “哼,你们的关系倒是在这四年里变得好多了。” 琴酒没有说自己相不相信,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降谷零嘴角一撇,立刻离赤井秀一远了点,满脸嫌弃地反驳:“谁跟这个老男人关系好!” “容我提醒你,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波本。”赤井秀一叼着烟淡定回嘴。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那也比三十好几的大叔年轻!” “行了,你们两个每天都要上演一样的戏码,烦不烦……” 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 几人都停止了吵嘴,有志一同的看向笑出声来的蓝发男人。 千手瑛二眉眼弯弯地笑着,见他们看了过来便摆摆手:“抱歉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令人怀念。”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古怪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降谷零则目光一沉,在心里道了句“果然”。 另一边,一直话很少的赤井秀一却在沉默地打量了瑛二一会儿后,取下烟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眼前这位被你们称作doctor的医生……是组织的新成员吗?” 此话一出,现场骤然一静。 随后,响起的是瑛二本人的声音:“不是哦。” 蓝发男人笑眯眯地否认着,在众人注视下耸了耸肩。 “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呢,从代号来看,你们应该是那位美丽的烂苹果女士的同伴,那个传说中以黑色为代表的组织的成员吧?就这么满不在乎的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说你们组织的事,真的没关系吗?” 他看向还在流血的琴酒,像是才想起他这边似的,带着假惺惺的歉意微笑道: “啊对了,不要脸的琴酒先生,你被我打出来的这份,我会好好给你补回来的,不用担心。不过呢——” 他话头一转,笑容中悄然渗入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要是你一开始就打算用那一枪拴住我,然后联系你的同事,通过说给我情报听的方式,强行把我和你们组织绑定在一起的话——” 他转眼看向已经从他的状态中猜出了什么,此刻正暗自冒冷汗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语气仍然飘忽含笑,蓝眸却缓缓变得幽深起来。 “那我大海贼瑛二大人手下的8000名部下,可是不会答应的哦?”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半废弃的大厅内,气氛转眼就变得冰冷肃杀起来。 在几人僵硬的注视下,蓝发男人不知从哪里挑出了一柄苦无,用食指勾着尾环轻佻地转着,阵阵乌亮的寒光令人一看便知它不是什么s忍者的小玩具。 “我本来以为来者不善,才特意布置了假线索,想着先带你转移。结果来人居然和你是一伙的。” “蹭”一声独属于锋利刀具的泠泠脆响传来,千手瑛二反手握住苦无横在琴酒脖子上,唇边的笑容如地狱罂粟般危险。 “告诉你一件事吧。我确实发过誓,赌上木叶和千手之名,一定会把所有到我手上的病人治好,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在治好你的下一秒宰了你。 “因此,视你的回答,这把苦无可是随时能一瞬间切断你们所有人的脖子哦……琴酒先生?” 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在听到男人低沉嗓音的瞬间,他们连脖子以下的身体是否存在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都因为生理性的、对活在生物链顶端的强者的恐惧,而变得僵冷起来。 此刻,那个散发着刀锋般极寒杀气的男人,似乎已经是不同于他们的另一种生物。 杀意如潮水般涌出,黑暗像高山一样压着他们,而男人那种发自心底传出的、俯视蝼蚁般的傲慢与高高在上,更像是不可逾越的万丈深渊。 良久,琴酒才面色惨白的挤出声音: “……你没听到刚才的话么?他们不是我叫来的,我到这里来是想——” “是想杀了我,或者将我拉进你们的组织,因为我背后有你们怎么都找不到的、无穷无尽的医疗资源。” 瑛二微笑着接上了他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看透了一切,目光犀利到似乎能穿过大脑,看透思想。 琴酒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瑛二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真会做梦啊。” 即便在强者如云的忍者世界,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的男人说到这里,唇边缓缓露出了一抹轻蔑而狂妄的笑,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的说: “不·自·量·力。” “——波本你扶我一下。” 后方的诸伏景光忽然虚弱耳语,“我,我有点腿软……” “真、真没用……!!”降谷零攥住他的胳膊,捂着通红的脸结结巴巴地说。 旁边的赤井秀一:“……” 讲真,你俩都挺没用的。 fbi搜查官咬紧烟头克制自己乱蹦的心脏,顿了顿,忽然低声问道: “你们就这么肯定他是他吗?” 他迎上两人的视线,目光深处透着只有自己知晓是什么滋味的苦意。 “就算能肯定,你们又怎么能知道……他还是他呢?” 和琴酒一样有着一双狼眸的男人说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眼神也带上了一分沉郁之意。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陷入哑然。 他们明白赤井秀一是什么意思。 世界改变了,这位理智清醒的fbi虽然不知道瑛二为什么会“复活”,但曾被瑛二欺骗利用过的他,此刻想必在纠结眼前这位瑛二的立场吧。 而他们……他们虽然知道瑛二有关灵魂的那些秘密,但因为四年前那个人死亡的场景实在太逼真、太惨烈,而且他曾经答应过降谷零绝不会走,所以他们一直以为这个人真的死了。 他们以为他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现在,疑似他本体的男人却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而且记忆尽失、善恶不明。 作为身负强烈正义感的警察,以及无论何时都不能松懈分毫的卧底,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赤井秀一的顾虑毫无道理,他们的教官不可能作恶,更不可能是导致世界改变的罪魁祸首。 他们也更不能在立场未知的……熟悉,却又陌生的意中人面前,草率的承认自己的身份,向他坦白一切。 他们很清楚,自己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将自己当做真正的黑方波本与苏格兰,在不暴露自己留有原本记忆的前提下,小心试探现在的瑛二有什么目的,弄清楚他到底是黑是白,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这一次,他们或许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他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信任、追随、迷恋这个人,更不能再像刚才一样,用对待原本的瑛二的态度对待“doctor”,显露出不该显露的熟稔与亲昵。 赤井秀一那沉郁的目光,就是在提醒和警告他们这一点。 现在的他(黑)们(方),面对疑似前组织叛徒、公安卧底,以及欺骗了自己感情的仇人,最应采取的态度应该是—— 枪.械接连上膛的声音响起。 像是终于从瑛二那骇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一样,黑衣组织的三名得力干将几乎同时掏出了枪,动作间虽然难免有些僵硬,表情却充满了惊疑的杀气与敌意。 ——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 苦无架在脖子上半天了,冷汗都出了一脊背的琴酒想着。 ——真是一个比一个该蹲橘子。 从风见裕也那里重点了解过“波本、苏格兰、莱伊”和夏目瑛二的爱恨情仇,之前还觉得他们挺可爱的瑛二也想着。 ——可恶,明明看眼神,这几个家伙哪个都没放下他瑛二大人,但他们居然一个比一个狠心,这么快就压抑住了惊喜,开始拿枪指着他了!! 真是过分!无情!残忍!! “……我杀不了你。” 暂时不想搭理老鼠的琴酒喉结滚了滚,眸色暗沉的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黑衣组织真心希望与你合作,doctor。——我们想要的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想要什么?” “——琴酒!” 一旦下定决心,便能比谁都更坚定的降谷零当即阴沉了脸色,独属于波本威士忌的狠辣气势不遗余力地散发出来: “你看不见这家伙和那个男人有多像吗?而且他也自称‘瑛二’!上一个瑛二差点策反了我们半个组织的成员,事到如今,你又打算引进另一个瑛二了吗?” “我劝你再考虑一下,琴酒。”苏格兰也压低声音警告着杀手,“他刚才展露的身手和气息,比那个男人更强大,也更危险。” “我们玩不过他。”赤井秀一的反对更为凝练简短,“就像当年玩不过那个男人一样。” 三个人一连串的反对下来,核心内容无疑只有一个——让瑛二远离黑衣组织。 原因很简单,瑛二的灵魂如果还是纯白倒好,可万一他也被世界染成了黑色呢? 到时候,遍布全球的势力加上瑛二的身手和头脑,黑衣组织将势不可挡,再也无法被摧毁。 ——然而瑛二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们得偿所愿呢? “问我想要什么……嗯……” 蓝发男人从谴责无情无义老情人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很明显完全没把威士忌组冲着自己的枪.口放在眼里,也彻底无视了他们的反对,自顾自托着腮懒洋洋地考虑起来。 其实瑛二想要的很简单。 根据夏目瑛二的生平,他很轻易就能确定,这个世界受到的负面影响顶天了就是“战争”与“疾病”,而受影响最大的两个核心,就是黑衣组织和枭卡集团。 不过,从黑衣组织是他亲身卧底过六年的地方,枭卡集团却只是在一个任务中接触过来看,前者才是重点中的重点,存在大量需要消除记忆的人。 看,这才一天而已,他就已经逮到四个了。 照这个进度,瑛二很怀疑那个像乌鸦一样漆黑的组织里,是不是遍地都是自己的情人。 ……啊,想想真是头都大了。夏目瑛二那家伙不是公安警察吗?他卧底的时候到底在干什么啊?!真是给他瑛二大人丢脸!! 这才一天就遇到了四个老情人,那剩下的到底还有几个啊?! 不靠谱且最擅长坑自己的某人,此刻居然毫不怀疑自己能干出在一个犯罪组织里到处发展情缘的事,直接将自己和分灵分开,在心里理直气壮的谴责起对方来。 然而不管怎么说,已经集齐全部灵魂的他都必须担起责任,找到这里所有对他抱有执念的人,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为了这个目的,瑛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再一次潜入到黑衣组织中去,仔仔细细的搜索一番。 嗯……确定了呢。 千手瑛二眯了眯眼睛,不无愉悦地用刀尖挑起琴酒的下巴。 “我想好了。” 忍界最强带着笑意开口,弯起的双眼中盛着的,是俯瞰天下的自信与狂妄。 “我想要的是整个黑衣组织。 “把boss之位让给我坐,我就答应跟你们合作——如何?”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那么请贵组织好好考虑哦,瑛二大人我就此告辞啦!” 蓝发男人笑容灿烂的伸出两指,自眉梢向外帅气一挥,然后在胸前比出奇怪的手势,整个人便“嘭”一声消失不见了。 真·消失不见,不借助任何道具,就那么“嘭”地一下——比世界上所有大变活人的魔术都要高明。 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们都抛下了。 现场陷入了片刻的死寂,被留下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抿唇沉默着,神色都有些晦暗。 ……怪不得即便是不效忠他的人,也从未泄露过doctor的真容。 琴酒轻轻摩挲着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眸光暗沉了些。 他栽了两次跟头才看透夏目瑛二,那么眼前这个更强大、更深不可测的千手瑛二,他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看透? 果然,最好的办法还是…… “该怎么办,琴酒?” 降谷零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杀手瞥了那边一眼,没看出什么可疑的、不该存在的情绪——三个人都是,遂冷哼了一声,起身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很明显,瑛二一走,高傲的孤狼也没了演戏的心情,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冷酷。 “这是我的任务,跟你们无关。”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而后就想要离开。 然而他又不像瑛二一样可以使用瞬身术跑路,自然没几步就被强追不舍的卧底缠上了。 “先别急着走啊,琴酒。” 波本状态一向狡猾又心狠的降谷零率先开口,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才从未和琴酒呛声过。 “我知道的,组织不可能放弃doctor背后的资源,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当boss,这样的话你能走的路就只剩两条。” 他气定神闲地说出了贝尔摩德激将琴酒接替她时说过的两个方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说着说着唇边的笑容还扩大了些。 “第一条路的结果我们都看到了,你打不过他,也抓不住他,那估计再派谁来、派多少人来都一样,所以你只能走第二条路——” “也就是怀柔。”诸伏景光的语气里也带上了笑意,听起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或者说示好,horap,甚至卧底。” 降谷零打了个响指,笑得像只马上就能偷到鸡的狐狸。 “无论哪个,你这位行动组精英都说不上擅长吧,琴酒?这么重要的任务,搞砸了可不好。不过你放心,越是这种时候,我们情报组就越不计前嫌,因此我——” “我可以帮你。”赤井秀一突然出声。 降谷零动作一顿,转头斜了他一眼,嘴角冷冷一勾:“你?” “不是说你。”赤井秀一看都没看他,径直看向琴酒,“我比你擅长那些,有我帮你,这个任务就不用交给情报组,如何?” 现场的气氛骤然一滞,降谷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fbi搜查官,心里暗暗咬牙。 ——好你个fbi,真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呗?眼看着事情要落到自己头上,居然不惜去帮琴酒! 虽说他确实没打算搜集到瑛二的情报后和其他人共享,但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真是让人不爽! “我觉得,科涅克没暴露之前,一直以为他跟伪身份‘百加得’是两个人的你,恐怕驾驭不了和那个男人极为相似的千手瑛二。” 诸伏景光珠玉般清冷的嗓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四人间的沉默,也让降谷零眼前一亮:说得好hiro!就这样帮我争取到接近瑛二的差事—— “所以。” 诸伏景光话头一转,微笑着说出了因为自己没有“ 暴露”,没有被瑛二救下,更没有和他在安全屋中谈过恋爱,所以才被世界补全的新设定: “不如让同样做过潜入任务,也曾和科涅克接触过,但一没有被骗身骗心,二没有被利用得彻底的我去吧?” 被骗身骗心(世界设定)的降谷零:“……” 被骗身骗心(是真的),且被利用得彻底(也是真的)的左撇子组:“……” 降谷零猛地向幼驯染(暗暗)投去愤怒而不敢置信的目光。 ——hiro你不讲武德!你居然想ntr未亡人!! 诸伏景光笑容不变,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戒指都没有了,瑛二也回来了,你已经不是未亡人了zero,现在大家都是公平竞争。 降谷零:气成河豚.jpg 那一天的争执,被琴酒冷冰冰的一句“都别白日做梦了”强行宣告结束。 回去以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连夜促膝长谈,最终,金毛公安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腹黑幼驯染将不遗余力的与自己竞争这一事实。 【“以前我被ptsd困扰的时候,瑛二曾对我说过,我才是照亮他的光,因为只有我从没有怀疑过他的立场。”】 那天晚上的诸伏景光这样说着,抬眼看向瞳孔微颤的幼驯染。 【“而当时已经知道他选择了你的我,对他说‘有您这句话,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猫眼男人说到这里,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当时觉得只要以后还能看到他,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你知道吗zero?有的东西,只有失去过才知道该抱得多紧。”】 男人扣紧了手掌,在降谷零沉默地注视下,猫眼逐渐染上阴翳,冷硬的语气却隐约发颤: 【“我放开了他一次,那一次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在最后一刻,我甚至不能待在他身边。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zero?”】 【“……”】 【“所以……抱歉,在关于千手瑛二的事上,我也会是你的‘敌人’。”】 诸伏景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闭上眼睛忍住眼底的热意,声音低沉、坚定而决绝。 【“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zero。”】 …… ………… 思绪回笼。 安全屋内,降谷零垂头坐在床上,两眼盯着自己交叉的手,眸光幽深晦涩。 ——你以为我就会放手了吗,hiro? 从警校时期的倾囊相授,确定关系,到卧底初期的重重误会,抵死纠缠;从拼命追查他过往时反复动摇的纠结痛苦,到火海里最终触碰到他真心的感动惊喜。 他和瑛二经历过反目与和解,他曾与他隔着横断生死的玻璃对望,与他在雪夜下交换真名。 他们约定过生死相依,永不离去。 这些他们共同经历的惊心动魄,其他人又怎么会拥有?将他们联系起来的这些羁绊之深,其他人又怎么比得上? 直到今日,降谷零也仍然深信,无论瑛二是否记得,他们的缘分都已经被戒指套牢。 那是染上了那个人心口的血的……哪怕已经消失不见,它所象征的回忆与感情,也永远不会消失的戒指。 它是无坚不摧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它找回来,都不会让他被你们抢走。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目光重新变得犀利。 好,那么现在,来分析一下该如何接近千手瑛二,判定他的立场是黑是白吧。 首先—— 对本国文化了解至深 的公安蹙眉盯着手机上有关“忍者”的搜索结果,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结印”几字上。 ——没错,首先,他必须从头去了解真正的【千手瑛二】才行。 想到蓝发男人忽然消失时,自己心里猛地空了一块的感觉,降谷零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无声的沉沉叹息。 ……又变得像风一样捉摸不透了啊,教官。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他也一定会重新追上你。 与此同时,东京某家隐蔽的工厂内。 等着着交易方的银色男人漫不经心地发着呆,片刻后,他忽然取下含着的烟,在脚下狠狠踩灭。 果然还是必须抓住那个人的把柄。 琴酒这样想着,目光转向窗外,丝毫不知距他几千米远的地方,他所想的人正将另一个男人送出家门,唇角温柔浅笑着,在他额头印下了守护的一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瑛二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去厨房接了杯水喝——谢天谢地,霓虹作为枭卡集团的大本营之一,没有被生化武器袭击过,至今还能给国民提供干净的饮用水。 说起来,缺少水资源明明比缺少医药更容易爆发战争吧?可这个世界的人们争夺的偏偏是后者。 如果缺少的是水,他这个海遁的继承者明明会更轻松的,哈哈哈。 ……不,其实现在最该考虑的不是这个。 蓝发男人端着一杯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出来污浊程度的天空,脸上的神色有些模糊。 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虽说消除所有带有执念的记忆之后,被负面影响波及的一切事物都会恢复原状,连一度死去的生命都可以复活,但是现在,此刻…… 有人正陷于战争的痛苦之中。 有小孩子可能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而本该承受诅咒的人,本该遭受负面影响的人……是他。 “——啪。” 灯突然被打开了。 “瑛二?……你在这里干什么?” 松田阵平没有丝毫睡意的声音响起。刑警身上穿着工作西装,一边走向恋人,一边蹙眉打量着他身上同样是外出才穿的衣服,抬头正想说话,就冷不丁对上了对方还未散尽黑夜一样的、幽深冷漠的眼神。 男人猛地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然而那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瑛二向前一步走出了橱柜的阴影,面容随即明朗起来,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 “怎么了,阵平?” ——那看起来又是平常的他了。 “……还问我怎么了。” 松田阵平攥紧了拳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我半夜被加班电话叫醒,发现你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而且我都完成工作回来了,你还是不见踪影!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啊……对了,为了专心对付‘大鱼’,我特意把手机静音了。” 瑛二这才想起来什么一样掏出手机,看着那上面十多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有点心虚地陪笑道:“抱歉抱歉,让你担心啦。” “大鱼?什么大鱼?” 然而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已经全集中在了前半句话上。他快走几步抓住瑛二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这里除了我谁都不认识,有什么‘大鱼’是需要你‘对付’的?你——你身上哪来的血腥味?!” 直觉敏锐的刑警忽然发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急促起来:“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 瑛二沉默了一下才这样回答,并毫不意外地看到松田阵平不管不顾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动作一顿,看向自己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空气陷入了压抑的寂静,随后,松田阵平慢慢直起身,缓缓开口道: “……你没把那个人渣打死吧?” 刑警忧心忡忡地说。 瑛二:“……啊?” “‘啊’什么‘啊’?你遇到罪犯了吧?动手了吧?”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看着他满脸惊讶的样子,出言催促道:“问你话呢,你不会把那家伙打死了吧?” “啊……这个倒没有……” 瑛二下意识回答着,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否认: “不不不,他不是我打的啦!虽然确实已经半死了……” “嘶——那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吗?” 松田阵平更担心了。 瑛二眼里慢慢泛出了笑意:“嗯……是的?” “——啪。” 松田阵平猛地拍上额头,满脸生无可恋。 千手瑛二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忍不住上前几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满不在乎的爽朗笑道: “没事的啦阵平!看见我的那几个人跟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是一伙的,他们不会去警局告发我的啦——” “这不是更麻烦了吗?他们是不会去警局告发你,但是他们看见了你接触他们半死不活的同伙啊……” 松田阵平发出心累的呻.吟,捂着脸靠在他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在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正义感极强的刑警还是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并打救护车。 “总之你先把发生了什么事都跟我说一遍。” 他抬头看见瑛二满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堪称语重心长地说: “瑛二,不要被别人看到你出手,对于看不过眼却不方便动手的事情,应该第一时间找警察——这些我不是教过你吗?实在想不起来的话,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七年前就领教过自家教官的“无影断肋脚”,七年后又亲眼目睹了他的召唤大水龙之术(瑛二:是水龙弹之术啦!)的松(警)田(校)阵(刺)平(头),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当年鬼塚教官的心情。 “这次你没召唤出水龙吧?”他无比头疼地问。 “没有!这次我绝对没用任何遁术!” 千手瑛二信誓旦旦。 “是吗——”松田刚要松一口气。 “我只是用瞬身术‘啪’地一下从他们面前消失啦!” 千手瑛二夸张地张开双臂,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道。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6。 “所以你这么晚出去到底干了什么?” 刑警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认命地询问道。 “这个嘛……” 瑛二的笑容模糊起来,在松田阵平不满的注视下垂眸。 “我不能说哦。”他轻巧却不容置疑地说。 …… ………… 结果是松田阵平额头爆青筋地套话、威胁均未果,只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看着小卷毛火冒三丈却舍不得冲自己吼,只是背对自己闷闷地坐在那里的样子,瑛二慢慢放下了耍怪的手,眉宇中的笑意缓缓变得柔和,看起来几乎有些悲哀。 ……差不多了吧。 他已经找到了公安这个获得情报的老东家,以及这个世界异变最大的漩涡,是时候该迈向动乱的中心了。 因此,像阵平这样活在光下的存在,就该趁早止步于黑暗之前…… “——我再问一遍,瑛二,你最近到底在瞒着我做什么?” 松田阵平再一次冷声发问。 后方没有传来回答。松田阵平烦闷地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低吼着转身: “你是不是经常像这样半夜,或者我去上班的时候溜出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接触那些危险的家伙?!你——!!” 两根手指忽然抵住了他的额头。 “我会让你们的世界恢复原状的,阵平。” 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眼前的人这样说着,声音缥缈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话语的内容更是让松田阵平悚然一惊。 “——你知道世界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 对恋人毫无戒心的黑发刑警猛地瞪大眼睛,连瞳孔都不敢置信的缩小。 他完全没有警惕瑛二此刻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动作,只是单纯地为他的话语震惊着,可他说出的话,却反而让瑛二的眼皮跳了跳。 “你……” 忍者的眼睛慢慢眯起,神色晦暗地放下了手。 “也知道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我——” 松田阵平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 他睁得大大的桃花眼中一瞬间闪过慌乱,下意识避开了瑛二的视线,双手不安地攥紧了衣服。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耳边回荡的只有松田阵平混乱而急促的呼吸。 千手瑛二久久地注视着男人颤动的眼睫,良久,才慢慢蹲下去和他对上视线,沉静的蓝眸中透着安抚。 “阵平。” 他抬手扣住松田阵平的后脑,拇指安慰的揉着他颈部的皮肤,嗓音低而温柔,“你记得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对吗?” 松田阵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有些艰涩地点头。 “……对。” “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 气质凛冽的刑警睁开眼睛,黑眸中似乎带上了点点水光,有些怔然地注视着瑛二。 “……因为我?” 千手瑛二和他对视了几秒,语气平静地询问着,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 松田阵平的眼帘垂了垂,忽然抬起双臂,动作小心到让人心里发酸地抱住了他。 他的双手搭在他宽阔的背上,埋首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闭上眼睛压抑着眼眶上传来的酸胀感。 “果然,偷来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他这样自嘲似的苦笑着,声线里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鼻音,零星的哽咽令人心疼。 “教官。” 他忽然叫回了从前也是最初的称谓,语气里有种刻意为之的洒脱,随后放开瑛二露出脸时,神情也满是从容——如果他没有立刻从口袋里取出墨镜戴上的话。 “教官。”遮掩住了发红眼眶的男人又叫了瑛二一声,努力向他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你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吧?” 瑛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内心暗暗叹息。 果然是有什么瞒着他啊,阵平。 在相处的时候,无论多么温柔以待,这个人的眼底也总是有愧疚与痛苦如影随形;他在欲.望面前坦诚又渴求,但在那自我奉献式的勉强承受和愈求愈予之下,所掩盖的却是深刻的患得患失与恐慌不安。 这个人恐惧着失去,恐惧着被抛弃,但他又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失去,会被抛弃。 矛盾,背德,末日之前的狂欢,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放纵的疯狂,以及无法克制的,越沉沦越清醒、越清醒越痛苦的自我折磨。 松田阵平…… 肩负使命的木遁使指尖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松田阵平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来电人显示是“搜查一课”。 “……又要忙起来了。”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转而对瑛二露出苦笑。 “抱歉,教官,但唯独‘这件事’……请允许我稍后再告诉你吧。” “当然,一切等你完成工作再说。” 瑛二起身将他送到门边,在他额头上印下了守护的一吻,低声叮嘱道:“不要分心。” “分心倒是不至于,干拆.弹的不能对一件事投入百分百的注意力怎么行。” 松田阵平莞尔摇头,主动搂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抬头吻了下他的唇。 而他没有被瑛二看到的右手,则是手速极快地打开相机,无声地照下了一张照片。 “我只是……偶尔也想让那个好运的金发混蛋,体验一下吃我的醋的滋味。” 他在瑛二耳边低声呢喃。 瑛二微微睁大眼睛:“?什——” “走了。” 松田阵平放开了他,唇角咧开一抹小恶魔似的报复得逞的弧度,几乎有些兴高采烈地冲瑛二挥了挥手。 瑛二哑然了几秒,而后忍不住失笑,也抬手朝不等自己回应就转身的男人挥了挥。 “真是……” 等到看不见松田阵平的背影了,他才放下手柔和了眉眼,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还想说他既然这么痛苦,就该早点让他忘记的……” 结果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会对一件事投入百分百的注意力”,但心里还是很看得开的嘛。 与此同时。 公寓楼的拐角处,确实听到自己家公寓门的关门声后,松田阵平终是忍不住扶住墙,指尖颤抖的捂住嘴,弯下腰失声痛哭。 第50章 第五十章 松田阵平离开的时候,瑛一以为自己即将获得又一个关键情报,也仍然觉得那将是一如往常的,一切顺利的一天。 但是在这个被诅咒控制的世界,即便聪颖如他,也不可能总是料事如神。 当日清晨,木叶诊所刚开张,瑛一便迎来了前来换药的琴酒。 到这一步仍然在他的预料之内,因此他当时的心情还算轻松,甚至有闲心打趣琴酒,问他黑衣组织准备什么时候让自己当boss。 其实不用琴酒回答,瑛一也知道这家伙打算怎么做——首领之位自然是不可能让给他坐的,但黑衣组织也不可能放弃他手中的医疗资源,因此琴酒能走的路就只剩下两条: 感化他,或者找到他的软肋。 ——当然,最简便直接的方法其实是武力威慑,但瑛一大人热心又善良,当然直接替黑衣组织把这条不可能走通的路排除啦! 那么现在可以猜一猜,琴酒到底会选择软下态度讨好他、试图收买他,还是直接拿他的软肋威胁他呢? 看着黑着脸说了句“要去验收产品效果”就离开的银发男人,瑛一笑眯眯地放下告别的手,唇边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想找到他的软肋? 呵,虽然嘴上说着是第三次相遇了,但这个男人还是不够了解他——身为隐匿在暗处监视目标,找到弱点后最讲究一击毙命的忍者,他怎么可能反过来被目标抓住死穴呢? 虽说对他来讲,无论黑衣组织采用哪个办法对付他,他都有无数种应对的策略,但是像琴酒这种高傲的孤狼,不将他训得服服帖帖,让他不得不忍受着屈辱、咬着牙亲自来讨好自己,那还有什么意思? 因此琴酒在杀人不成后,选择第一种办法继续和他硬碰硬,反而更合瑛一的意。 今天之后,他就不会再联系松田阵平了,到那时他将再无弱点。 到那时,久攻他而未果的琴酒,就会迫于压力不得不将任务分给其他人。这样一来,那天来找他的三瓶威士忌就会主动跳入陷阱中…… 天罗地网在转瞬之间于男人的大脑中结成,一个个节点如棋盘上的棋子般星罗密布,静待猎物主动走入那千百条假设中的一条。 十三岁就率领故乡的忍村击败其他四国,被称作“黑心棋手”的男人向后躺上躺椅,双眼如深海般反射不出丝毫光亮。 再快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想。 隐藏在水面下的爱恋者还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按照琴酒的情况类推,那些家伙脑子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反社会人格,都还是未知数。 以防万一,他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想消除他们的记忆,以此拯救世界的目的——那会让他的立场无限趋近正义一方,届时,说不定会有人跳出来阻拦他,进一步拖慢他的脚步。 所以,他明面上必须装得毫不着急,装成只需要静待各方绞尽脑汁招揽的doctor(猎物)。 但他实际上真的很着急。因此,他希望黑衣组织能再贪婪一点,琴酒的动作能再快一点,威士忌组示好的手段再高明一点。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引起怀疑的装作慢慢上钩的样子,一点点深入黑衣组织内部。 …… ………… 理顺计划之后,千手瑛一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走神地思考着松田阵平想对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那个人说他之所以能记得世界被诅咒影响之前的事,是因为自己。 那么,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性比较大的猜测有好几种,但还是不能确定。 啧……什么都不记得就是这点不好,连分灵对松田阵平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还有,阵平话语中提到的那个“金发混蛋”……联系那句话的意思,是说他经常吃这位“金发混蛋”的醋?那自己和这位“金发混蛋”肯定是关系匪浅喽? 金发,金发……说起来,那位波本也是金发。 可惜,能被松田阵平认识,且以并无多少敌意(基本都是苦涩)的语气提起的,肯定也是警察之类的正派人物吧。 也就是说,他还要在消除松田阵平的记忆之前问清那人是谁,并且找到ta……啊,想想真是头都大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情况这么复杂!! 再说一遍,夏目瑛一你个公安警察,卧底的时候到底在干什么啊!! 被诅咒控制的世界,万事都是不可预料的。 思绪纷乱间,平常三天三夜不睡也不会感到疲惫的木遁使,不知何时竟躺在诊所的躺椅上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驾驶着汽车冲上天空,机械倒计时的滴答声回荡在耳畔,还有流水声以及指甲敲击屏幕的哒哒声。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梦中的自己冲进了一栋楼,那里有一群穿着某种制服的人,正因某种原因拼命逃跑着,而他目标明确的找到了跑在最后的那个人,一把攥住了他的后领…… 陌生的气息忽然自梦外传来,唤起忍者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感。 瑛一想都不想地攫住那只手,强悍有力的身躯瞬间暴起,扭着他的胳膊将他掀翻在桌面上,如同大型野生动物将猎物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一般,苦无狠厉地抵住了他的颈部大动脉。 与此同时,粗壮的树根从瑛一脚下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团圈住了那人的四肢与腰部,末尾“唰”一声长出苍耳般的尖刺,锋利的尾端在那人缩小的瞳孔中倒映出摇摇欲坠的不详紫色汁液。 一系列杀机毕露的动作在瞬息间完成,就算是忍者中的好手,怕是也难以在那一瞬间,避开瑛一快到肉眼难辨的攻击。 ……更别提来人其实并未对瑛一有丝毫设防。 完全凭本能展开压制的瑛一过了两秒就清醒了过来,他眯起眼睛,清晰起来的视野映入了一双安静注视着他的灰紫色眼眸。 “什么啊,原来是你。” 蓝发男人微微挑眉,凭记忆唤出了这人的代号:“波本……先生,对吧?” “……我的名字是安室透。” 金发男人低声回答,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眸中的情绪有些难辨,“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直接叫我‘透’。” 空气安静了一下。 瑛一看着身下这个自己睡着之前还想起过的金发男人,目光注意到一线鲜血顺着苦无的刀身流下,染红了男人雪白的衬衫领,也在他怀里皱成一团的西装上滴出了一朵绽放的血花。 他盯着那朵血花看了片刻,忽然放开男人直起了身,将苦无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收了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 “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接近我。” 他来到药柜里取了些消毒水和棉签,回头似有深意地看了眼正被树根缓缓放开的安室透。 “不管你是想对我做什么——透。” “……我知道了。” 安室透——降谷零顿了一下才低声应着,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又垂眸情绪不明地看了眼自己的西装。 明明是看到他睡着了才想…… ……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坐到这里来。” 身后传来瑛一的招呼声。 降谷零转瞬间收拾好心情,扭头看了瑛一一眼,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下意识露出了一抹属于“安室透”的微笑。 “待遇这么好的吗?明明是我的不对,居然还能被大名鼎鼎的doctor亲手涂药。” 他挂着温和开朗的笑容坐到瑛一对面,自觉地侧过脖颈,露出了那一道伤口。 “什么亲手不亲手的,看到流血和喊疼的人,就必须让他不再流血、不再喊疼,医生就是这种生物而已。” 瑛一蘸了蘸消毒水给他涂着伤口,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吗……真温柔啊,doctor。” 降谷零微微低下头,刘海遮挡住了眼睛。 “可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像你这样……看起来就很温暖的人,怎么会想要成为我们组织的boss呢?” 他抬眼看向瑛一,毫不畏惧地和他不笑时就莫名令人畏惧的眼睛对视着,眉头微微蹙起。 “凭你的能力,想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为什么非要掺和这摊浑水?” 瑛一斜睨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降谷零似有担忧的面庞就缓缓沉入了药柜的阴影中,笑容里也悄然渗入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还是说,你实际上……是抱着什么特别的目的,才非要潜入我们组织的呢?” ——呼哦? 千手瑛一暗暗吹了个口哨,挑起一边的眉梢,心里总算对这位“走第一条路”的情报人员来了兴趣。 这小金毛,有点意思哈? 另一边。 看着瑛一总算有所反应的、开始饶有兴趣般上下打量自己的样子。 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悄悄放松了僵直的脊背,有种“押对了出题老师心思”的雀跃感。 看,果然他还是了解瑛一的。 到这里来之前,昔日的警校第一认真准备了几十种人设,但最后总结时,他发现这些人设都可以分为“强硬派”和“怀柔派”两类。 瑛一是什么性子,降谷零是最清楚的。 在不涉及“核心问题”的情况下,这人是绝对的吃软不吃硬,像赤井秀一和琴酒那样看着就傲气十足的类型,绝对会被这个控制欲变态,又同样傲慢、自负、喜欢刺激的家伙划归到“需要征服”的那一类。 那样的话就基本走入死局了,瑛一对这种人会抱着一种“驯鹰”的心态,驯服成功后(他几乎从不失手),就只会将这类人当做达成目的的台阶和工具。 更何况,心存傲骨的、有可能失控的人,不仅绝对走不进他的心里,还可能激发他心底的毁灭欲——如果将“瑛一也被世界变成了邪恶一方”纳入考虑的话。 所以降谷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勉强自己,去凹什么霸道总裁的人设。 但另一方面,“身为组织成员却全心全意为前情人考虑所以可以放心信任”的人设什么的,同样也绝对不行。 瑛一喜欢甚至偏爱忠犬性格的人,这简直显而易见,但降谷零敢打赌,这样的人设仅仅会在“立场统一”的前提下起效。 如果瑛一还是正义的一方,那么面对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黑衣组织成员,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价值后送对方去蹲橘子,就将是他最大的温柔; 而如果瑛一是邪恶的一方……那……那降谷零也不敢确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没办法,他虽然算是亲身体验过自家教官“变成黑方”时的可怕之处,但那时的瑛一本质是卧底,跟完全的黑方可是有根本性的区别的。 因此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这人究竟会变成什么难以击败的妖孽……咳咳,不行,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大概、可能、也许……太过温驯的人,根本激不起这个难搞的家伙的兴趣吧? 说不定会被他当成随时可以抛弃的小可怜,被他那些深不见底的可怕计谋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样的话就太可悲了,降谷零绝对不要被那样对待。 因此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敲定了如今的人设—— 那就是完全地做他自己! 不管瑛一是正义一方还是邪恶一方,不管作为敌人的教官有多恐怖,总之他现在作为黑衣组织的波本,他……他、他也是很可怕的! 说不定已经能把自家教官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呢!!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就在降谷零暗暗为自己打气时。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终于打量完他的瑛一笑了笑,随手用棉签指了指他的眼睛,歪头好整以暇地说着。 在被那双深海蓝色的眼睛正面注视的瞬间,降谷零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战栗感。 就好像他此刻终于被允许坐上牌桌,被对面王座之上的男人纳入眼底。 “……误会?” 莫名联想到了警校时期,自己被这人选定为培养对象的那一天的降谷零,嗓音微沉。 “是哦。我明明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应该第一时间逃跑,不跑就是别有目的呢?” 千手瑛一说着,轻佻的用棉签戳了戳降谷零脖子上的伤口,看着他条件反射的瑟缩,笑得愉悦又惑人。 “听着,你说的情况只适用于一般人,透。” 男人的舌尖与上颚相碰,唤出曾经的他亲自为公安卧底取得假名,上身微微前倾,“而我……” “——野心昭然若揭。” 降谷零呢喃着接上他的话。 “没错。” 瑛一挑了挑眉,直起身放开了他,随手将棉签扔进医疗废物桶,有些意外的笑道: “我们很有默契嘛。你说的没错,瑛一大人我可是要统治全世界黑暗面的男人,区区一个道玄坂怎么能满足我呢?必须加上你们组织才勉强够看嘛!——所以你完全想多了,除了想把你们组织据为己有之外,我加入你们真的半点目的都没有哦!” 所以你加入组织果然是另有目的。 降谷零在心里默默想着完全相反的话,瞥了眼对面嘻嘻哈哈的蓝发男人。 这人一脸满不在乎的直接就说出了琴酒听了要拼命的话,眼底却写满了高高在上的漠然,像是根本没拿黑衣组织当回事。 不过也对,原本的教官,靠自己本身的头脑、交际力和掌控人心的能力,就将黑衣组织渗透得近乎瘫痪,换了现在这个身负奇异能力的他,自然就更不会把黑衣组织放在眼里了。 能让这样傲慢的男人在乎的,必然是更抽象也更伟大的,值得他不惜潜伏伪装这么长时间也要去做的事情。 ……我可以这么想吧,教官? 心思流转间,金发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只是眸光微微闪动。 须臾,他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没抱着什么其他的目的。” 说着,降谷零特意低下头,让刘海掩映下的表情看起来晦涩不明。 “谁来当组织的boss都无所谓,但我不会允许第一个……欺骗我。” 他的嘴巴无声地动了动,隐去了中间的几个词汇,周身萦绕着浓厚的杀意和丝丝隐藏得极好的悲哀,微抿的唇角让他的心情看起来无比复杂。 ——嚯! 千手瑛一虎躯一震,内心的小人一脸深沉地扣住下巴。 这小金毛,玩得挺花啊,居然拿他瑛一大人当替身?——还是当自己的替身? 怪不得这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奇怪,又是在琴酒面前拿枪指着自己,又是看见自己睡着了就忍不住给自己盖东西…… 合着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又威胁自己不准背叛什么的,是因为他拿自己当第一个“夏目瑛一”了啊? ……有点意思。 爱玩又爱闹、生平最爱看恶人痛哭的隐形抖s瑛一君暗搓搓兴奋起来,内心亢奋的直拍大腿。 怎么办,他好想知道这(黑)人(方)什么时候能认出他是真正的夏目瑛一!好想看他在感性和理性、憎恨和爱意之间纠结沉沦!! 可恶,被别人当替身什么的好新鲜哦!!他好期待!! “咳咳……嗯?”几乎控制不住嘴角弧度的木遁使轻咳两声,随后故作疑惑,“欺骗你?是在说谁?” “没什么。” 降谷零心里意味深长地勾唇,面上却一秒恢复正常,病病地展露出眼神阴郁、笑容却十分灿烂的样子,将自己的双手搁在了柜台上。 “嗯?”瑛一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又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被你奇怪的能力弄肿了。” 操起奇怪人设的波本先生一脸不满,晃着自己的手腕示意他看这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除非你告诉我那种能力是什么,不然你必须给我想办法消肿。” 他说着,嘴角微微下撇,一双天生眼尾下垂的狗狗眼不满眯起。 虽然做的是威胁的表情,但看起来却莫名有些委屈。 千手瑛一:“……” 千手瑛一沉默了一秒,还是“委婉”地劝说道: “你这肤色真看不出哪里肿了,还有,故意装的娇俏其实很恶心哎。” “——啊?!你刚才说什么?!” 降谷零的额角“啪”一声爆出青筋,脸色瞬间漆黑。 “噗哈哈哈哈就是说嘛!你这样不就自然多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千手瑛一爆发出一阵大笑,在降谷零咬牙切齿地怒瞪下笑得前仰后合。 降谷零忍无可忍地拍桌:“夏目瑛一!!” 空气震动了一下。 那声下意识地怒吼一出,金发男人自己的脸色先“唰”一下变白了,和笑声陡然卡住的瑛一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却是咬唇捂着手腕,一声不吭地低头坐回了座位上。 “嘶……还真肿了?” 不知怎么真被吼得一愣的瑛一也回过神,起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盒药膏,蹲到降谷零面前不由分说扯过他一只手,低声道:“给我看看。”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千手瑛一哦。” ——是“更希望”,而不是否认自己确实是“夏目瑛一”吗? 降谷零维持着偏头不看他的样子,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 还有,直接就默认不会回答有关能力的问题了吗?有关药物的其他能力更是提也不提…… 公安卧底不动声色地转眼看向瑛一手里的药膏,鼻尖轻动,嗅到了熟悉的紫藤花气味。 还在警校的时候,他因为肌肉过劳被这人按在床上涂药时,嗅到的也是这样的味道。 “……” 被抓住的手不受控制地蜷了蜷指尖,降谷零如触电般移回视线,眼眶有些酸涩。 小小的治疗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涂药的声音。然而过了一会儿,原本专心涂药的瑛一目光却渐渐集中在了降谷零的手指上。 他看着男人指甲弧度圆润的指尖,忽然毫无征兆地问: “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降谷零立刻回神,他挑了挑眉,扭头看了瑛一片刻。 “……我能问问你想用它做什么吗?” “我回答了你会不给我用吗?” 瑛一松开了他,示意他将另一只手递给自己,同时笑眯眯地反问,“走‘怀柔路线’的情报屋小弟?” “小弟?” 降谷零一点都不意外他能看破自己使用的手段,反而在意起另外的事,一边将另一只手递给他,一边表情古怪地瞄他。 “我可比你还大。” “哎?——骗人!!” 瑛一真切的震惊了。 他看着降谷零虽然黑却显嫩的娃娃脸,先是惊愕诧异,而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不等降谷零说话,他又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号:“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你认识的科涅克!我今年一十八岁,而且比他厉害多了!” 降谷零微笑:“对啊,有什么不对吗?我今年一十九岁,确实比你大。” “什么——?!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人比我千手一族还显年轻——!!” 木遁使不敢置信地抱头大喊,末了还嘟囔着“年龄怎么正好对上了”之类的话,而降谷零看着这样一十八岁了还满身都是少年气的他,唇边不自觉地露出好笑的弧度,目光逐渐温润柔软。 不过…… 从警校时期就最崇拜夏目瑛一的男人撇撇嘴,斜眼看着男人和夏目瑛一稍有区别的帅脸,有些不服气地嘟囔: “瑛一要是也去做忍者,肯定比你还厉害!“ ——虽说这个人其实就是瑛一,但就算是瑛一本人,也不能随便说教官的不好!! “这个可不一定哦。” 千手瑛一闻言结束耍宝,放开他的手笑吟吟地坐回对面,歪头颇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忍者的?” 降谷零瞥了眼手腕上好好揉开的药油,嘴角微微一翘,又很快重新落下,屈尊降贵一样朝他后腰上抬了抬下巴。 “你没好好了解过霓虹的历史吗?使用苦无,还会用瞬身术、结印、下毒,猜不出来才奇怪好吗。” “这样啊。”瑛一感叹了一声,“你真的好聪明啊,果然能看透我的假线索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被夸了,降谷零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又翘了翘,逐渐找回和瑛一相处的感觉,想到什么就直接问道: “所以藤蔓的那些尖刺上挂着的真的是毒药?很厉害吗?” “对付胆敢在我睡觉的时候接近我的笨蛋而已,哪里值得用什么厉害的毒啊?” 瑛一在降谷零立刻不爽起来的瞪视中笑哈哈地说着,心情颇好的直接揭露了答案:“紫色的只是麻痹毒啦,顶多让你当场暴睡三天三夜。” 他抬起手,在两个人谁都没有意识到不对的情况下,轻易就越过了与刚见面不过三次的人(还很有可能是敌人)的社交距离,自然而然地点上了降谷零的眼下。 “别仗着自己长得黑就不在乎黑眼圈啊,透。” 降谷零:“……” 降谷零嘎吱一声咬紧后槽牙,笑得眼珠都看不见了: “真抱歉啊,我这么黑——话说你有完没完?今天是你第几次提这个话题了?” “啊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起码我就觉得很可爱——” 千手瑛一拍手大笑,顺嘴说出的一句话还没完全溜出嘴边,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就让降谷零和他同时愣住了。 “啊嘞……?” 仿佛置身于时间夹缝中的另一个地方般,瑛一有些恍惚地扶住脑袋,目光失神地喃喃低语: “奇怪,好像跟谁进行过这个对话……” “……” 降谷零死死地扣紧双手。 那一刻,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紧紧抱住那个人,任由胸中如海浪般汹涌泛滥的情绪宣泄而出。 还说不是你。 ……还说不是。 你真是个混蛋……混蛋……! 然而。 在狠力抓着衣服颤抖了片刻之后,公安卧底却是率先移开了视线,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闭了闭眼睛压下所有外露的情绪,掏出手机递出去。 “给。” “……嗯?就这么给我了吗?” 瑛一也没太纠结刚才的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心情不佳的降谷零负气,干脆将手机拍在桌面上。 “我不想给又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你!” “哎呀呀,别生气嘛,你不想给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啦!” 瑛一只当他是恼羞成怒了,忍不住笑嘻嘻地得寸进尺,又在降谷零挑眉欲伸手的时候狡猾的一下子将手机拿过来,得意洋洋的冲他晃了晃。 降谷零没好气地嗤笑,抱胸别开脑袋,只用眼睛斜看着他的动作。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和你相处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呢,完全不像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拿到手机的蓝发男人将它放到桌子上面对自己,嘴里还状似无意地感叹着。 呵。 降谷零心中冷笑。 装,你再装。 ——就算真的不记得了,可就凭这人的脑子和眼力,会看不出来自己和以前的他有过什么,还有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些表现? 不过他倒是能理解,也赞同这人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科涅克白兰地——灵魂分裂的事情谁会相信? 更别提“死而复生”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当然要能瞒多死就瞒多死。 “行了,别在那说废话,你到底要用我的手机做什么?” 公安警察伪装出不得不交出手机导致的不爽模样,语气不耐烦地问着。 千手瑛一没有回答。 他没有像降谷零想象的那样试图解锁手机,反而将它翻了过去…… 用指尖轻轻敲击起机壳来。 哒哒哒,哒,哒哒…… 降谷零默不作声地听着那串敲击。 几秒之后,他的眼睫忽然一颤,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七年前,刚加入组织不久,还在被24小时监视的降谷零,在电视中看到了一起特大爆炸案的报道。 好巧不巧的,他当时所在的咖啡厅外发生了一起车祸,被害者恰巧就是被电视新闻迷惑,以为炸弹倒计时出了故障,良心未泯想要告诉警察这一消息的炸弹犯。 但谁都没想到这人会因为惊慌逃窜,被恰巧驶来的泥头车撞死。 不过这个炸弹犯还有一个同伙。 当年,降谷零坐在咖啡厅内,亲眼看到躲在外面墙角处的同伙在目睹炸弹犯被撞后,一脸狰狞地取出遥控器,准备远程引爆炸弹。 降谷零至今仍记得自己当时焦灼的心情。 那不仅是在替拆弹的警察着急,更是因为那个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警察,是他的同期好友萩原研二。 可那时的他已经化名为了安室透,身边就坐着组织分配来带他的小头目,后背上甚至黏着时刻收音的窃听器。 他别无他法,最后只好打给不知在哪里的夏目瑛二,借着卫生间里水流声的遮掩,给瑛二敲了一段摩斯电码。 ——“救救萩原”。 这就是他怀抱着绝望的求助心情,在那个别人……甚至是警察听了,都大概率会当做恶作剧的电话里,在嘈杂的水流声和窃听器的电波干扰中传达出的话。 而那个人不仅瞬间听出了是他,听出了那段电码是什么意思,还运用高超的车技和不可思议的力量,真的在那十几秒的时间内救下了萩原。 那时的降谷零是多么高兴啊。 他爱的人能认出他,理解他,相信他,那个人是如此强大耀眼,宛如一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奇迹,哪怕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也能让他看到光明。 他比谁都诚挚地崇拜和仰慕着瑛二,发自心底地认同着这个人的实力,坚信这个人是不可战胜的。 ——所以他当然希望这个人还是正义的,希望他的灵魂仍然纯白,仍然耀目。 木叶诊所中,降谷零听着那串熟悉的摩斯电码,眼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光亮。 千手瑛二为什么会突然在他面前敲出这段电码?还有刚才觉得他们曾有过的那段对话很熟悉也是…… 难道,这个人还保留着身为夏目瑛二时的记忆,只要遇到某种契机,他就有可能全部想起来吗?! “……你什么意思?” 公安卧底强行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询问着,因为过于压抑,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冷硬。 千手瑛二歪头打量着他,微微挑眉。 “怎么,你听出了我敲的是什么?” “……暗号中最基础的摩斯电码而已,我当然听得出来。” 降谷零愣了愣才如此回答,感觉他的态度微妙的有点不对。 他心里的激动褪去,慢慢从这句像试探一样的话里品出了另一种味道。 ——如果瑛二不是突然兴起,而是刻意敲击这段代码给他听的…… 金发男人收紧双手,带着一丝隐藏极好的紧张,不动声色地问: “听起来是要去救什么人。所以我才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识那个人吗?” 千手瑛二听不出情绪地打断了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的任何反应。 “还是说,你认识……却不想让我知道?” ——他在怀疑我是敲电码的那个人! 电光火石间,降谷零想通了这一点。 他的后背顷刻间渗出冷汗,直觉疯狂地叫嚣着危险。 不行。 黑衣组织的波本没有任何理由认识身为警察的萩原,更没有理由让夏目瑛二去救他!因为波本当年理应只是个初入组织的小菜鸟!! “你在说什么啊。” 说时迟那时快,蜜色微黑皮肤的男人将抑制不住的扬眉反应演绎成夸张地惊讶,带着丝丝不满和嘲讽笑了起来。 “我那样问你,不就是在说自己不认识暗号里的那个人吗?怎么,你觉得我在骗你?” 他清俊的眉骨笼罩上危险的阴影,紫眸看着瑛二,像在看另一个人。 “我没有任何理由骗你,反而是你,总会为了别的事情……欺骗我。” 话说到一半,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知为何轻轻一抖,降谷零的嘴巴无声张合了一下,才哑声补全后面的话,被瑛二时刻关注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因为他突然惊觉,这句最初只是为了掩饰才编出来的话,似乎同样适用于他和瑛二间的现实,也不知不觉地掺入了几分他的真心。 金发男人忍不住偏头避开了瑛二的视线,眼里不由得带上了真切的黯然和伤痛。 所幸包含真心的演技反而获得了更好的效果。 “……” 寂静之中,千手瑛二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垂下眼帘将他的手机翻回了正面。 “也是。” 男人叹了口气,向后靠上椅背,两眼无神望天。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眼前这人对那位风见警官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 再加上根据调查,波本从小到大的“履历”都黑得不能再黑…… 唉,果然他还是被那双狗狗眼迷惑了。 ——可恶,真是诡计多端的金毛!!迟早送你进橘子!! 铁杆犬派在心里气哼哼,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百无聊赖,随手按了下降谷零的手机。 “嗯?这个戒指……” 他看着男人的锁屏上那枚镶着蓝钻的男士戒指,一下子重新来了精神,盯着它一顿猛瞧,又揶揄地看向神色模糊的降谷零: “怎么,看中了要送人的?还是别人送你的?” “……是我想让别人送我的。” 降谷零抬起头,用一种很深的目光看向他,声音很慢又很轻。 “一个死人。” 千手瑛二:“……”啊这。 千手瑛二默默将手机按灭,默默将手机往降谷零那边推了推,又默默搓了搓胳膊,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我突然觉得有点冷,你感觉到了吗?” 实际上只是从网上找了个类似的戒指,放在锁屏上激励自己要努力将世界恢复原状的降谷零:很好,达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大概能猜到这人是为了什么而心虚的小金毛呵呵一笑,笑得眼珠都看不见了:“没有呢,我只觉得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呜哇,是小恶魔性格的金毛。 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瑛二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心虚——没错!心虚什么!这人不是只拿他当替身吗!这人不是纯黑方吗!那夏目瑛二对人家骗身又骗心,骗得人家到现在都想跟他结婚又怎、怎么了!怎么了!! 夏、夏目瑛二做的事,跟他千手瑛二有什么关系!! 他不仅不会心虚,他还会使劲利用这人、刷这人的好感度,将来还要把他的记忆消除,送他去蹲橘子呢!! ……可恶,为什么这只金毛哪里都这么辣,不愧是我,对这么戳心窝子的利用对象也狠得下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木遁使内心泪流满面,生无可恋的跟降谷零对上视线。 不管怎么说,戏还是要演的,“doctor”更是必须要被各种原因引入黑衣组织的。 被抓住软肋什么的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耽于美色……倒是都可以尝试一遍。 耽于美色啊…… 看着金发男人那双下垂的狗狗眼,千手瑛二最后痛心疾首了一下下,便飞快重振旗鼓,重新坐直身子笑眯眯地说: “算啦算啦,刚才的电码都是我乱敲的,不用在意!话说回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可爱?” 他在降谷零猛然一愣的反应中,伸出两指在眼尾划了两道向下的线,眉眼弯弯的样子熟悉得仿佛穿越了时间。 “圆润又无辜,像汪酱一样哦。” 【“我会喜欢的明明是这种!……你看,像汪酱一样!”】 过往的记忆一帧帧从眼前闪过。 降谷零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直把瑛二看得满头问号,才低头浅浅一笑,语气淡然道:“当然有。” “是吗?”瑛二有些意外,旋即笑开了,“那这人眼光不错嘛!” “是啊。”降谷零轻轻笑出了声,垂眸遮挡住自己几乎软成秋水的目光。 自己夸自己,真是个笨蛋啊。 就在瑛二笑盈盈地将手机还给了降谷零,两人间的气氛若隐若无的变得缓和时。 一阵振动声响起,瑛二眨了下眼睛,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停留在来电显示上,然后压下手机重新看向降谷零,笑眼微弯:“今天的开业时间结束了哦,波本先生。” “说了叫我透。” 降谷零略带不满地抗议,斜眼看着他的手机,故意挑眉道:“不礼尚往来一下吗?” 瑛二唇边的笑容扩大,看着好说话又友好,实则张口就想拒绝。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降谷零就主动笑着站了起来:“开玩笑的。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他随意将染血的西装披在肩上,心情非常不错似的朝瑛二挥挥手,就转身离开了木叶诊所。 只是当瑛二看不见他的表情了,他却忍不住垮下脸,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 总感觉他这次来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好像全程都在闲聊。 虽然在瑛二面前初步立起了人设,也明白了他看似对组织没兴趣,实则对组织势在必得,但一来,他没弄清瑛二加入组织的真正目的,二来,他也仍对这个人如今的立场一头雾水……甚至还反过来被试探了一波。 不愧是教官,真难搞。 小金毛咬了咬牙,心里骄傲又苦闷,纠结来纠结去,忍不住又去想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给他的。 距doctor最初出现才过了几个月……会不会千手瑛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长? 失去记忆,没有认识的人,没有钱和身份证明,可他那些医疗物资又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 忽然间,降谷零想到了夏目瑛二还在卧底的时候,组织里最著名的“科涅克和他潜规则过的大哥小弟,以及他与那些男人复杂的多角关系”的传闻。 公安卧底的脸慢慢黑了,他磨了磨牙,有一瞬间几乎想立刻杀回去。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醋精金毛疑神疑鬼时。 诊所内,千手瑛二迅速关门锁门,确认周围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才调出通话记录,点击最上方未接通的“松田阵平”。 没人接。 瑛二眉心一跳,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办好电话卡的第一时间,松田阵平就给他设置了特殊铃声。 每次他打去电话,这个人都会在铃响后三声内接通,如果在忙案件,就会在三声内挂断,然后发邮件说待会儿回过来。 像这样一直任由电话响着,直到自动挂断都不曾接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瑛二思考了一下,没有再尝试打过去,而是拨通了搜查一课其他人的电话。 几乎显得有些漫长的等待音再次响起,瑛二不知不觉地蹙起了眉,忍不住上网搜索了一下实时新闻。 页面跳出来的一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 与此同时,电话被接通,佐藤美和子紧绷的声线传来,张口就是一连串急促的说明: [“瑛二先生?太好了,我正要打给您!请您冷静下来听我说——数十分钟前,有一伙恐怖分子控制了米花百货商场,我们刚刚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声称自己是几个月前,那场由您和松田君解决的自杀式炸.弹袭击案的模仿者……”] “阵平在哪里?”瑛二声线平静地打断了她。 佐藤美和子一哽,随即有些艰难的说:[“松田君说这个案子他不能不管,打了一个电话后,就和爆.处组的萩原君一起进到商场里面去了——”] 剩下的话,瑛二没有听完。 他挂断了电话,原地盘腿坐下,双手比出特殊的印式。 “灵化之术。” 深蓝的眼睛悄然闭上,下一刻,与他面容别无二致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灵魂腾空而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了远方。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加更) 米花百货商场,回字形玻璃穹顶下方的大厅内。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作为装饰的室内花坛上,一个神色疯狂的男人掀开了衣服,对下面黑压压的顾客狂吼着,身上背着一圈又一圈的炸.药包。 他外突的眼球布满红血丝,狂笑着张开双臂,在人群惊恐的尖叫声中用力拔出引线。 “我是第一个,哈哈哈哈!!苟且偷生的蛆虫们,让我们一起死吧!!” “轰隆——!!” 血肉横飞。 不仅是这个突然冲出来,吼了两句话就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自己的男人的尸首,还有附近一圈没来得及逃远的顾客的尸首。 马上就有人报了警,商场的保安也冲了出来维持秩序,但在警察赶到之前,男人的同伙已经持枪控制了整个商场。 他们中的几人冲进了监控室,放下防盗门封闭了商场的各个安全出口,截下了数百名听到爆炸声后还没来得及逃走的顾客。 在这之后,十数名同样身绑炸.弹的歹徒,端着枪将这些顾客都逼到了大厅里。 如果想要逃跑,就会受到枪击。 试图反抗歹徒,却会因为他们身上货真价实的炸.弹而束手束脚,失去勇气。 外面的警察试图和歹徒沟通,一开始一直遭到拒绝,直到最近几分钟,才被歹徒头目恶毒的告知,他们不需要钱和逃跑途径,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炸死所有人。 而现在,距离他们决定同时引爆自己的时间,以及提前设置在商场内的炸.弹爆炸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这就是瑛二附身到其中一个歹徒身上时,通过对方的灵魂记忆,所瞬间了解到的现场信息。 『“你、你是什么东西?!”』 精神世界内,和瑛二附身的瘦高男人拥有同一张脸的半透明灵体发出惊恐质问。 在他旁边,同样半透明却发着光的蓝发男人头也不回,朝他伸出手,轻轻地做了一个抓捏的手势。 下一秒,果冻一样的灵魂瞬间变形,像是人形巧克力夹心饼干被无形的大手捏碎,榨出粘稠的汁液,只剩下乏善可陈的扭曲混合物。 “接下来……” 现实世界内,【千手瑛二】自言自语着,刚想迈步离开,就忽然顿住了动作。 “——接下来要做什么?” 后方传来熟悉却语气相当凶狠的声音,腰上也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 找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千手瑛二】显然放松下来,偏了偏头,带着笑意不答反问:“把外围巡逻的家伙收拾掉了么?” “是啊,所以我才能有这玩意儿——” 腰上的硬东西用力往前顶了顶,后方的松田阵平似乎把他当成了什么变态愉快犯,声音听起来颇为咬牙切齿。 “还要多亏了你们这群背着炸.弹还敢随便开.枪的疯子!——说,接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 “突入这么危险的地方,应该是特殊急袭部队的工作吧?你擅自闯进来,是要挨处分的。” 【千手瑛二】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而这显然让松田阵平愈发不耐烦: “啊?这关你屁事!少给我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这样的逼问方式可不行。” 瘦高的歹徒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自说自话的语气像是跟他有多熟一样,让松田阵平心里蹭蹭冒火。 但好在他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类型,在将搞定眼前这个神经病一样的歹徒的可能性,和剩余的时间两相权衡之后,他当下决定先把人敲晕再说。 可就在那一瞬。 “这群家伙连面容都懒得遮掩,是因为他们打定了主意要和这几百号人同归于尽。临走之前,能拉一个你这样优秀的刑警做垫背,他们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男人的最后几个字像叹息一样放轻了。 还在皱眉想着眼前这人为什么将同伙称作“这群家伙”的松田阵平,只感觉眼前猛地一花,下一刻,之前还在他前面的人就已经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他背后,转瞬间就控制住了他的两只手。 宛如瞬移一般非常人能达到的速度,让刑警悚然一惊,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在下一秒听到那人在耳边轻声说: “幸好你才刚刚突入。好好待在这里……阵平。” 松田阵平骤然一愣。 “——阵平酱!!” 焦灼的低喊声忽然传来,收拾完上一个歹徒身上背的炸.弹,正巧赶过来的萩原研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在那一刻,松田阵平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似乎看了幼驯染一眼,下一秒,他背上便突然一沉,控制住他的两只手却有松开的趋势。 来不及多想,松田阵平抓住机会猛地把背上的人掀翻——不,准确的说,他做的确实是掀翻的动作,但他没想过真能把这个身手诡异的家伙掀到地上。 但事实却是,他刚杀气腾腾地转过来准备再战,就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宛如失去意识一般,“砰”一声重重倒地。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昔日的爆处组双星全被吓得心脏骤停,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地盯着男人身上的炸弹。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皱紧眉头,突然蹲下身摸了摸男人的脖子。 萩原研二还没从惊吓中回神,见状吓得脸都白了:“阵平酱你要做什么?!快点离远点——” “……死了。” “欸?” 松田阵平脸色难看地收回手,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死了。” 而且…… 刑警检查了一下歹徒身上的炸.弹,声音愈发低哑。 “他身上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受潮……不可能再爆炸了。”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就在萩原研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亮光却陡然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震惊地猛然扑向幼驯染,同时大喊:“阵平酱快趴下!!” 松田阵平浑身一震,凭借常年拆弹训练出的良好反射神经,当即依言趴下。 但在那之前,一道黑亮的闪光已经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随即,后方传来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 萩原研二后怕地定睛看去,惊骇地发现那道光亮竟是一支如今只能在影视作品中见到的苦无,而现在,那支苦无正插在倒地的歹徒头上,刀尖深深没入他的太阳穴中! 他连忙回头看去,然而举目四望,视野所及之处没有第三个人的人影,仿佛这支苦无是由幽灵射出的一般。 “……阵平酱。” 怔愣过后,浑身发寒的拆弹警察回过头,重新看向死状凄惨的歹徒,嘴中喃喃道: “为什么我觉得射出这支苦无的人……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个突然死掉的歹徒惹上麻烦,才故意这么做的?”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萩原研二奇怪的扭头看过去:“阵平酱?你怎么了……阵平酱?” 幼驯染担忧的声音似乎变得十分遥远。 松田阵平紧紧盯着那支染血的苦无,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双拳也在不知不觉中握紧。 【“好好待在这里……阵平。”】 ……难道说? “我们走,hagi。” 卷毛刑警豁然起身,唇线紧紧抿着,脸色苍白地快步走向大厅。 “阵平酱?阵平——松田!!” 萩原研二严肃地喊着他的名字追上来,按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只还有不到五分钟。” 他张了张嘴巴,最终只艰难地吐出了这一句话,眼里满是焦灼、痛心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你现在往里面冲……是因为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不然的话,就算再不忍心,他们也只能放弃。 ——其实到了这一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已经感觉了出来,今天的事,是被一只暗处的大手一步一步推至这个局面的。 虽说世界从四年前就不可抑制地开始恶化,正义已经隐隐被邪恶压制,但东京还从没有像这几天一样,犯罪率高到离谱的地步。 如今联想一下就能发现,这场巨大的阴谋其实很早就开始布局了——从几天前开始,包括松田阵平所任职的搜查一课在内,整个警察体系被突然频繁发生的各种事件弄得焦头烂额。 米花商场被占领之前,东京的特殊急袭部队、特别机动队以及公安部队等特种部队,已经全都被周边多发的恐怖袭击调开。 以至于,当这场特大挟持人质事件发生时,警方竟只能派出解决一般刑事案件的搜查一课,以及寥寥几个空闲的拆弹警察。 就连这种事件必不可少的狙击手,都还在赶来的路上。 如今,正不敌邪的局面已经非常明了,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只靠这么点警力,根本不可能挽救那数百名顾客的生命。 而一旦地处繁华路段的米花商场,出现了如此多的无辜受害者,那么政府和警方本就低迷到有史以来最低点的公信力,说不定会一举跌到负数。 到那时,社会将陷入无人保护的恐慌之中,隐藏在暗处的犯罪者将会慢慢走到台前,甚至成为社会新的统治者。 ——但事情变成那样的前提,是“没有奇迹发生”。 “……” 在萩原研二严峻的目光注视下,松田阵平紧紧攥了一下拳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的低声说:“我知道这件事你可能不会相信,hagi,但是——” “我相信。” 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松田阵平哑然,而后忍不住失笑。 “好吧。”他摘下墨镜,抬头认真地看向挚友的眼睛,目光坚定道: “如果我说,我直觉这里有那个人在,就像七年前他突然出现在你身边那样……那么hagi,你愿意跟我和他一起,去救被困在大厅里的民众吗?” 萩原研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随即笑了起来,抬起拳头用力撞了下发小的肩窝。 “这种事情。” 拆弹警捋了下头发,朝松田阵平帅气又撩人地k了一下。 “答案还用问吗?” “哈……是是是。” 松田阵平没眼看地移开视线,唇边却不自觉地荡开笑意。 他重新戴上了墨镜,眼神顷刻间变得犀利起来。 “那么走吧——我们去配合教官。” 两位优秀的警察快步走向了大厅。 然而。 在他们谁都没有发现的地方,一抹漆黑的身影却不知何时站在了角落的视觉死角中,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嘴角无声地咧开了冷笑。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距爆炸发生还有四分钟。 萩原研二命令跟随自己进来的几名爆处组队员全部撤出,并和松田阵平一起向上级报告说,他们两个自愿留下,会尝试救出人质。 做完这些之后,他们发现大厅内的歹徒开始分散开来包围人质。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顾客全都紧紧抱成一团,不少人开始发出绝望的抽泣。 萩原研二心急如焚,他向松田阵平频频投去询问的视线,因为他环顾整个大厅都没有看到千手瑛二,而松田阵平的脸绷得紧紧的,不停扫视着在场的十几个罪犯。 距爆炸发生还有三分钟。 “……嗯?老大呢?” 歹徒里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而几乎在同时,高空上的穹顶传来了巨响,几道闪电状的裂缝在玻璃上飞速扩散开来,耳边也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阵细微的喧哗在人质中响起,人们不安地面面相觑,本能让他们恐惧着即将坠落的玻璃,但围住他们的枪.口却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阵异香忽然在空气中蔓延开,无数翩跹的紫色蝴蝶从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花坛中冒了出来,飘飘悠悠地飞向了持枪的歹徒们。 “这是什么鬼……蝴蝶?” 离花坛最近的歹徒诧异地说着,两眼惊异地盯着一只翩翩飞向自己的蝴蝶,在它抵达自己身边时不自觉地抬起手。 ——人们对看上去就很美丽,同时又比自己弱小得多的事物,往往会因为贪欲而失去最基础的警惕心。 更别提此刻出现在歹徒们面前的,是平生绝没有机会得见的奇景。 他们甚至暂时忘记了头顶还在嘎吱作响的穹顶,心神全被眼前的蝴蝶吸引了。 一只蝴蝶轻轻落在了离花坛最近的男人的指尖上。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紫色蝴蝶也相继落在了歹徒们的指尖或肩头,而后,它们在众人惊愕地注视中…… 翅膀蓦地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距爆炸发生还有两分钟。 “——噗通。” 最开始接触蝴蝶的歹徒突然倒了下去。 “喂、喂!怎么回事?”离他最近的人一下子惊醒,挥开蝴蝶想要去看看情况,却在迈开脚步的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咦?我、我怎么……” “嘎啦——” 穹顶的玻璃再一次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声音。 那一刻,松田阵平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将视线从穹顶上移开,看向大厅里全被此刻的混乱弄得手足无措,正隐约泛起骚乱的人群。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的刑警猛地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大吼道:“上面要塌了!所有人,快往门口跑!!” “快逃啊——!!” 萩原研二立刻反应过来,紧跟着大吼一声,并且在和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拔腿就往门口跑。 羊群效应始于领头羊的行动。 刹那间,仿佛黑夜中点亮了明灯,原本绝望的人质们眼睛全都亮了起来,无需其他人再多说一句话,全都自动自发地跟着萩原研二跑了起来!! “不准跑!不准——” 有还未昏迷的歹徒试图开.枪阻止他们,但还没等他摸到扳机,一道破空之声便如雷霆般传来,顷刻间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歹徒口鼻流血的倒了下去。 这一幕,除了唯一留在原地的松田阵平以外,没有其他人看见。 距爆炸发生还有一分钟。 看着倒地流血的尸体,年轻的刑警在微微一愣之后,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其他歹徒,确定他们全都已经因为蝴蝶燃烧后释放的磷粉陷入了昏迷,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抬头朝苦无射来的方向大喊道: “商场的大门还关着!没时间了,你快点和我一起逃!”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爆炸声,松田阵平吃了一惊,立刻转身看向商场大门。 距爆炸发生还有五十秒。 “门被炸开了!!” “快跑啊!太好了——” 嘈杂的欢呼声传来,松田阵平松了口气,扭头抱怨的冲空气大喊: “既然你早有安排就早点告诉我啊!喂,别躲着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快点跟我走!”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唤出了恋人的名字:“瑛二!” 一道身影伴着清风降落在他身边。 四十秒。 “笨蛋,真正的我不在这里,你自己跑就行了,不用管这具身体!” 【千手瑛二】落在地上,抓住小卷毛的胳膊就往外跑。 时间有限,他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在几分钟内横跨数千里赶到米花町,只能通过灵化之术将查克拉传递给附身的肉.体。 但灵魂能携带的查克拉有限,普通人的身体和查克拉也不怎么兼容,因此他无法实施最快也是最便利的解决办法——水淹米花商场,只能先用小型水遁产生水蒸气,毁掉威胁性最大、变数最多的歹徒自带的炸弹。 与此同时,与灵魂一样不受距离限制的影子也来到了他脚下,因此他可以从里面放出催眠敌人专用的蝴蝶,取出暗器和起爆符。 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松田阵平的呼唤,就是因为用着普通人的身体、感知能力下降的他,以为松田阵平也跟着人质一起跑了,结果用起爆符炸开了商场大门才发现,这人居然还留在原地。 他这才急忙赶过来,抓住了自家总是容易过度担心的小卷毛。 ——距爆炸发生还有十五秒。 “我这就回去自己的身体,这栋楼要塌了,你快跑!” 来不及寒暄更多,最后十五秒钟,顶着他人样貌的【千手瑛二】拽着松田阵平来到了靠近大门处,一边叮嘱他,一边用力推了把他的背。 十。 【千手瑛二】给了回头的松田阵平一个安慰的眼神,目送他向前跑去。 八。 一阵阴冷的窥伺感传来。 【千手瑛二】眼神猛地一厉,立刻转身看向视线传来的方向。 六。 一双冰冷的绿眸映入视野。【千手瑛二】看着对面大楼阳台上那个风衣飒飒的黑色身影,在一瞬间的惊愕中,清楚地看到他咧开嘴角,一边扬起手中的遥控器,一边用唇语对自己说—— 五。 『他就是你的软肋吗,科涅克?』 四。 【千手瑛二】如触电般扭头看向还差几米才能跑出商场的卷毛刑警,瞳孔缓缓收缩。 “阵平——!!” 三…… 零。 琴酒提前按下了起爆键。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千手瑛二猛地在诊所内惊醒,惊魂未定了好几秒,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琴酒早上说过的话。 他说……“要去验收产品效果”。 “……啧。” 寂静的诊所内传来男人的咋舌。 千手瑛二按住额角,表情逐渐痛苦。 这不是只能走第一条路了吗? 该死的琴酒,他到底是怎么断定那个麻子脸的家伙是他大帅哥瑛二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琴酒来的比瑛二想象中还要快。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银发杀手进门时的神情倒是颇为沉静,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抓到了他的软肋就沾沾自喜。 ……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千手瑛二和自发坐到对面的男人对上视线,在对视中逐渐恍然,深蓝的眼底也透出了兴味。 这个人,看来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片刻之后,或许是觉得这样彼此心知肚明的对峙没什么意思,琴酒厌烦地移开视线,示意身后的伏特加向前。 高壮的大汉听话的捧上一台电脑,给瑛二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收录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对话,以及前者在本该没有外人存在的大厅里唤他“瑛二”的录音。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着蓝发男人的脸色,琴酒取下嘴里含着的烟,凉薄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索然无味的笑。 “科涅克……或者说,夏目瑛二?” “哎——太莫名其妙了吧?英俊潇洒的瑛二大人我不认识呢,那个一脸麻子的恐怖分子!而且不是说了吗,我跟你认识的科涅克只是长得像啦——” 千手瑛二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转圈,就算双方都已经对接下来的流程心知肚明,也还是不甘心似的不停装傻。 面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琴酒的回应是一声嘲讽的冷笑,直接戳中他的死穴: “今天在米花百货商场救下了数百人质的那两个警察,看着真是碍眼。” 他拨弄了一下伯.莱.塔的保险栓,在某人的转椅缓缓慢了下来的反应中,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尤其是那个戴墨镜的臭屁刑警……” “唉。” 一声叹息中断了他意味深长的话语。 原本背对琴酒的椅子转了回来,千手瑛二单手托腮望向杀手,眸底冷漠如冰,唇角却牵起了一抹似有无奈,又似有深意的弧度。 “你赢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 ——不,是你赢了。 离开诊所回去的路上,琴酒坐在副驾驶上不停擦拭爱.枪,幽绿的眼眸不时闪过道道寒光。 “……大哥。” 伏特加拿不准地觑着他的脸色,有些不确定道: “doctor不是都答应加入组织了吗?有那个叫松田的刑警吊着他,那些医疗资源也早晚能到手的。” 所以这不是大功一件吗?也不用怕威士忌组抢功了!大哥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 琴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也没什么回答的意思。 伏特加自觉自己踩了雷,想着或许这里面有自己没看出的门道,或者琴酒正在烦另外的事,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愤恨道:“不过大哥,doctor真的就是科涅克吗?可那个该死的男人不是四年前就已经……” “闭嘴,伏特加。” 阴森的杀气比话语更早传来,伏特加眼睁睁看着琴酒“咔嚓”一声上了膛,后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连忙缩了缩脖子连声道歉,随后便不敢再说话。 可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悄悄冒出了一个念头。 ——doctor就是科涅克这么大的事……大哥好像不打算告诉boss? 忠诚的小弟在想什么,琴酒大概能猜得出来,但他并不关心。 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也确实不打算将千手瑛二就是科涅克的事告诉boss。 原因很简单,而且也正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在这场与科涅克进行的博弈中,是他输了,甚至可以说是组织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在今天之前,琴酒已经凭借身为敌人的直觉,比降谷零和威士忌组的其他两人,都更早的认定了千手瑛二就是科涅克,也认定他仍然归属正义一方。 正因如此,即便仍然想要得到瑛二,他也从未放松过警惕,因为即便瑛二忘记了身为科涅克时的一切,他的表现也无一不证明他是故意接近组织的。 嗅觉敏锐的杀手坚信,瑛二卷土重来的目的仍然是为正义而战,他依旧盯上了组织,想要摧毁组织。 所以琴酒一直忌惮着这个归来后更为强大而不可捉摸的男人,在心底一直将他们之间的拉扯当做彼此之间的博弈。 他为千手瑛二表现出的种种异于常人的本领而心惊,但他依然不屑于采取威士忌组那样的怀柔政策,始终在寻找击败这个男人、咬住他的咽喉,让他无力反抗的机会。 他也确实找到了,就在今天。 可与此同时,琴酒也无比鲜明地认识到——他输了,组织也输了。 想起自己在米花商场内亲眼见证的一切,银发杀手忍不住抬手压低帽檐,隐藏起来的绿眸情绪不明,甚至隐隐有着几分自嘲。 这世间还有那个男人办不到的事吗? 高超的苦无投掷技术,如同鬼魅一般的身手,出神入化的制毒术,还有最关键的眼神……这些只有千手瑛二拥有的东西,他却亲眼在另外两个人身上见到了,更何况在自己提到那个卷毛刑警之后,千手瑛二的那句“你赢了”,无异于承认了一切。 这个男人真的能附身到千里之外的人身上,掌控那人的身体,甚至可能还有思想,记忆…… 这让琴酒忍不住回想,自第一次见过doctor之后,他已经联络过朗姆几次?联络过boss几次?他上次是不是还听贝尔摩德说,她不日将要去面见boss? 当琴酒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和科涅克对抗的念头,只剩下了满满的惊悚和寒意。 ——如果在这期间,千手瑛二选择附身到自己身上…… 银发杀手攥紧了手中的伯.莱.塔,连牙关都不由自主地咬紧了。 原来这世间所有秘密,在那个男人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的。 如今他确实像自己之前设想的那样,被自己抓住软肋,不得不屈辱的加入了组织,任自己拿捏——可是到头来,他因为软肋被抓住而“不得不”加入组织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一次科涅克在意的根本就不是组织了,当然,他在意的也更不是自己——如果他真的还想扳倒组织,报复自己,那他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那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组织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惜铺垫这么多也要得到的?! 他不再…… 不再执着于自己了吗? 在那一刻,琴酒自出狱后就被复仇的烈焰充斥的胸膛,忽然就变得空洞了许多。 他扭头看向窗外浑浊的天空,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薄而苍白的唇线缓缓抿直。 ……科涅克。 这一次的你,远比以前还要可恶。 米花中央医院。 “咣当——!!” 一声巨响吸引了走廊上众人的注意力,随即,两个男人的奇怪姿势更是让医生和病人们频频侧目。 高木涉现在简直欲哭无泪。 他紧紧勒着卷发男人的两肩,使出吃奶的力气都不能阻止对方向前冲,只能无助的急声低喊: “松田先生!松田先生你冷静一点!!你才刚醒,医生说你必须做个详细检查,再观察几天才能离开啊!!” “啰嗦!我一点事都没有,让我出院!!” “啊啊啊真的不行啊松田先生!目暮警部特别嘱咐我要看好你,说是等解决完了事件后续,就和大家一起来看你恢复的怎么样……” “……在干什么呢,那两位先生?” 距两人不远处,一位刚好路过的黑长直少女如此奇怪地自言自语着,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很快拐了个拐角将这件事忘了。 倒是她身边的少年,一路走来都在观察着两人,这会儿思考了一下,终于肯定地点头道:“他们是警察。” “欸?” “而且前面的那位,大概还是救了园子以及其他人质的警察。” “欸欸?真的吗?为什么新一会知道?” “这个嘛……咳咳,其实从这一层住的都是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员,还有一些痕迹就能看出来。” 被少女一下子投以热烈注视的少年得意又有些害羞的挠头,正要开口解释,就忽然看着身边经过的一个人愣住了。 “咦?”这个人…… 他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单音,不自觉地扭头打量那人的背影。 走起路来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厉害啊……是修习过什么武术吗? “新一?”旁边的少女歪头看着他。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 名为新一的少年下意识扭头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又扭头重新看向那个男人。 但对方已经转过了拐角,他也就只能收回视线,含糊地盖过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我们快去看园子吧。” 被少年关注的瑛二并没有将对方的视线放在心上。 他来到还在不停拉扯的两名警察身后,盯着前面那个桀骜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口气,勾唇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阵平。” 松田阵平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如触电般扭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挂心的那个身影。 “瑛二……” 还穿着爆炸发生时那身西装,面容看起来颇有些狼狈憔悴的刑警后怕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尾倏地染上了薄红,闷头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咬着牙用力抱住了他。 瑛二稳稳接住这个怀抱,抬头朝不停擦汗的高木涉感激地笑笑,得到对方友善的摆手,和忙不迭转身离开的回应。 木遁使好笑地目送对方走远,抬手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背: “好啦,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自己没事,要你等我了吗?你醒来以后没看手机?” “……看了。” 松田阵平带着鼻音应了一声,脸紧紧埋在他颈窝里:“但是我……我还是……” 很担心。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眼前仿佛还能浮现出爆炸发生的一瞬间,有瑛二附身的那具身体猛然将自己推出去,自己却被热浪吞噬的一幕。 紧接着,那副场景又变成了身着警服的青年忽然吐血,捂着心口倒下的画面…… 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忽然收紧,瑛二低头看着男人微微颤抖的发顶,眉眼中的柔和慢慢增添了几分悲哀。 “好了。” 他揉了把男人软乎乎的小卷毛,然后揽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到病房里,“先去换个衣服,做完该做的检查。在那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松田阵平的神色猛然僵硬起来。 他握紧双拳沉默了半晌,才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万幸的是,差点直面爆炸的松田阵平并没有受什么伤,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是当他从检查室里出来之后,看到的却不是瑛二,而是一群不认识的西装男。 还没等他说话,那些西装男之中的一个就走上前来,语气很不客气地问:“是搜查一课三系的松田警部补吗?” “……我是。有什么事?” 松田阵平预感到了什么,神色同样变得冷漠起来。 “失礼了,我们来自警察厅。” 那人表情冷硬地掏出证件向他展示了一下,而后敷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于今天的事件,我们有些事想询问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厅?……公安? 松田阵平先是皱眉,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明显一动。 就在这时。 “风见?”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松田阵平一愣,而后立刻转头:“瑛二?你去哪里了?” “去买了点喝的。” 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瑛二朝他笑了笑,将手里的罐装果汁塞给他,而后扭头看向被他的一句呼唤惊住的公安。 “风见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他神色自然地询问。 那人的神色明显警惕了许多,一边打量他一边反问:“请问你是?” “看来你认识他啊,那就好办了。”千手瑛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现在就和风见打电话,告诉他,关于现场发现的那些可疑痕迹,我会亲自跟他说。” …… ………… 数分钟后,西装男们用明显和之前不同的态度朝瑛二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千手瑛二松了口气,转身对一直沉默着的松田阵平笑了笑:“好了,解决。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松田阵平默默摇头,抬起胳膊想去牵他的手,但最终却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一样,又重新将手放下了。 瑛二疑惑地歪了歪头,主动勾住了他的指尖:“阵平?怎么了?” 松田阵平的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相扣的掌心,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地说:“你已经和他接触了吗。” “什么?谁?”瑛二更加疑惑了。 “啧……就是那个金发混蛋!我问你是不是已经见到那个金发混蛋了!” 松田阵平烦躁地放大了声音,别开视线不去看他,手上却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紧紧抓住了他,指关节微微发白。 “那个‘金发混蛋’……?”千手瑛二若有所思,“所以,你说的那个喜……那个人是公安?” 松田阵平一愣:“你还没见到他?” “毫无印象。”瑛二苦笑着耸了耸肩,“真让人苦恼啊,我还挺想见见这个人的。”为了早点消除记忆。 松田阵平指尖微颤。 他慢慢松开瑛二的手,在他的注视下转身向病房走去,声音稍显沙哑。 “……来这里说吧。” 果汁被放到了窗台上。 穿着洁白病号服的刑警背对房门坐在床上,还没等瑛二靠近,就头也不回地说: “在我的感知里,世界是一夜之间大变样的。而爱着你的人会保留原本的记忆……这虽然是我猜的,但我直觉不会错。” “……爱着我的人?” 瑛二微微一顿,眼前飞快地闪过了几张脸,又闪过他们偶尔会有的奇怪表现。 他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忽然犀利地问:“在你的认知里,有所改变的只是世界大背景本身吗?” 松田阵平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唇边不自觉地牵起了一抹苦笑。 “不……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在我的记忆里,那个金发混蛋……还有另一个家伙,是我和hagi在警校时期的好友,毕业后去做了公安。但是在世界改变之后,hagi就不记得他们了。 “所以我才猜测能保留原本记忆的前提是对你抱有感情——” “——那两个人的姓名和长相是?” 千手瑛二忽然打断了他。他快步走到松田阵平身边,按住他的肩膀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莫名透出了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感。 松田阵平哑然地望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轻声开口道: “诸伏景光,黑发蓝眼的猫眼男子,还有…… “降谷零,金发黑肤的混血儿。” “——阿嚏!!” 空旷的安全屋内,正搬着纸箱的降谷零猛地打了个喷嚏。 在他旁边,赤井秀一原地平移一步,两眼冷冷斜来。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又斜眼用死亡视线看向桌子上这人搬家一上午制造的烟头。 赤井秀一:“呵。” 降谷零:“哼!” 一旁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打断两人噼里啪啦杀气四溢的对视: “所以,boss到底为什么让我们住在一起,你们有头绪吗?” “这里有五个房间。” 赤井秀一在降谷零嫌恶的视线中淡定地又点燃了一支烟,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 “琴酒刚才告诉我,他和另一个人也要住进来。” “boss是疯了吗。” 降谷零冷冷吐槽,“砰”一声将纸箱放进自己选好的房间。 “……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诸伏景光选了跟他相邻的房间,倚着房门若有所思地说着,蓝眸逐渐布满阴翳。 “说不定,是琴酒终于决定要寸步不离的监视我们了。” 同一时间。 病房内,松田阵平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恋人,在他怀中轻声说: “会去拯救世界的教官,才是我心中那个代表着最耀眼的正义的,真正的警察。” 他抬头轻吻瑛二的唇角,然后退后了些,向他展露了一个苦涩而柔和的微笑。 “抱歉骗了你那么久。 “降谷肯定遇到麻烦了,他在等着你。 “……再见,瑛二。”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傍晚。 僻静街道的一栋一户建外,一道身影近乎悄无声息地开了门,抬步踏入玄关。 就在他关上门准备转身的瞬间,屋内灯光大亮,三把.枪从不同的方位同时对准了他,清脆的上膛声不绝于耳。 转瞬之间,屋内的气氛就变得冰冷肃杀起来。 “……你们是都闲得没事干吗。” 空气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来人阴森的嗓音,“波本,莱伊,苏格兰?” “哎呀,是你啊,琴酒。” 降谷零扯出灿烂却虚假的笑,嘴上说着认出了同伴的话,枪.口却仍然稳稳地瞄准了银发杀手的要害,大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 在琴酒目光不善地注视下,他那张舌灿莲花的嘴眨眼就说出了一大堆阴阳怪气、饱含试探的话: “这么晚了,killer先生到我们小小威士忌组的安全屋来做什么?我们可是在boss的命令下搬来的这里,说不定马上就要执行一些机密任务哦?你这么贸贸然地闯进来,不说清楚原因的话就太失礼了,让人有点想往你身上招呼一枪呢。” “我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已经告诉莱伊了。”琴酒黑着脸厌烦地回答。 就是因为不想跟波本这个八百个心眼子的阴险家伙,还有苏格兰那个上一秒笑着,下一秒就能把人嘎了的心机腹黑打交道,他才会只给莱伊发消息。 ——有人可能会问,莱伊这个有史以来最快拿到代号的男人也很有手段,而且也同样是老鼠,琴酒为什么不讨厌莱伊? 答案很简单,琴酒其实还是讨厌莱伊的,但作为(琴酒打死都不愿承认的)同样不被科涅克在意,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的长发左撇子组,琴酒可以暂时忍受莱伊,却永远无法克制对波本和苏格兰的厌恶!! 结果莱伊办的这叫什么事?! 杀手阴恻恻地看向fbi:“莱伊,你为什么也拿枪指着我?” 戴着针织帽的短发男人淡定收枪:“我看完消息就忘了。” 琴酒:??! 他刚要爆发,赤井秀一就十分果断地指了指旁边:“不过我告诉过他们你会来了。” 气氛骤然一滞,随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同样淡定地收起了枪,后者还一脸纯良的微笑道: “以后就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我们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玩笑? 只感觉到浓烈杀气的琴酒简直要被气笑了。 诸伏景光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嗤之以鼻,甚至还真挚地担忧道:“不过琴酒,你的身手好像下降了很多啊,居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要是搁在以往,这人肯定能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埋伏,进而迅速找掩体躲起来,举枪准备反击,可这次他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还任由他们拿.枪指着他? 琴酒闻言瞥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咧开了一抹弧度。 诸伏景光等三人猛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无论何时都不会听错的声音—— “因为琴酒知道我不会让他死的呀” 感觉到清冽嗓音近在咫尺的降谷零猛地打了个激灵,捂住耳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扭头,下垂眼瞪得大大的。 “瑛二?!” 他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倒挂在身后的身影,嘴里惊诧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手捂着的耳朵“咻”的红了。 “嗯?不错嘛,居然能认出瑛二大人我!” 一身黑衣黑袍,脸上还有个诡异动物面具的男人有些意外地出声,“嘿咻”一声跳下来落在地上。 降谷零本能后退两步让出空间,看见男人身后的袍子随着重力缓缓降落,又看着他用戴着黑色半露指手套的手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自己非常熟悉的……英俊坚毅,却侧颊染血的脸。 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威士忌组都愣住了。 屋里莫名陷入了死寂,随后,是莱伊率先冷声开口了。 “这是什么意思,琴酒?” 他转身看向琴酒,绿眸中若隐若无地闪着寒光,“为什么让doctor扮成那个人的样子?而且——” 什么叫琴酒知道千手瑛二不会让他死?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声质问就在嘴边,但开口之前,男人却猛然惊觉这句话显得太过关切,一下子哽住了话头。 “嗯?什么?那个跟我很像的家伙也穿过这身吗?” 千手瑛二却是毫不在意他未尽的话语,关注点全在另外的地方上了——他听了赤井秀一的话后大吃一惊,而后一脸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不错啊,看来那家伙不仅是很有本事的警察,而且在品味上也能和瑛二大人我媲美,居然跟我一样喜欢我木叶的暗部分队长制服……” 看着这人貌似在夸奖别人,实则嘴角都快咧到天上的样子。 对他到底是谁心知肚明的琴酒:“……” 纠结了半天的赤井秀一:“……” 行吧,差点忘了这个家伙根本不需要别人替他操心。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呢?不把别人玩得团团转就不错了。 fbi看向旁边毫无担心的端倪,眼中甚至还透出了笑意的两个公安,很快垂眸移开了视线,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身世凄惨、重情重义,夹在组织两大干部中不知所措,需要你事事护着的小可怜了。 不……应该说,那个小可怜“百加得朗姆酒”,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从一开始,百加得就只是这个人为了利用他,而捏造出来的幻影罢了。 “……哼。” 片刻的无语之后,琴酒直接无视了瑛二的自卖自夸,转向神色晦暗的赤井秀一,颇有深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看来你对doctor很有意见啊,莱伊。到了这一步,你还觉得他不是那个人吗?” “那你觉得他是吗?”赤井秀一不动如山地反问,又看向身边的两人,“你们呢?” “喂喂,都说了我就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夏目瑛二啦!虽然他确实和我重名——” “一味地逃避问题可不行,莱伊。” 琴酒完全拿某人的废话当耳旁风,两眼紧盯着赤井秀一,还有早就收敛了笑容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他们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的凝重目光中,嘴角讥诮地勾了勾。 “毕竟从今天开始,判断这家伙身份的任务就要落到我们头上了。” “……你说什么?”诸伏景光的笑容淡了下去,为琴酒话里透出的意思而暗暗皱眉。 降谷零则是目光一沉,却也不算太过意外,只是转眼深深地看向千手瑛二。 他早知道这个人会加入组织,也猜到他加入组织其实另有目的,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虽说明天这件事就会传遍组织……嗤,不过就像你们说的,看在以后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份上,就提前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琴酒嗤笑了一声,走过去将瑛二拽到自己身边,让他和威士忌组的三人对立。 他打量着对面三人的脸色,不无恶意地介绍道: “就在刚刚,这家伙仅凭一己之力,不花费一枪一弹,就灭掉了一整个胆敢和我们作对的组织。” 威士忌组三人不动声色地听着,就算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面上也不曾表现出丝毫端倪。 琴酒毒蛇一样的眼神阴冷地扫过他们,半晌,才意义不明地嗤笑道: “他证明了自己,所以从今天开始,doctor就是组织的新人了——而我们,就是负责带他的人。” “前辈们好!我是软肋被抓住之后不得不加入这个小破组织的千手瑛二,叫我瑛二就行啦!” 蓝发男人十分上道地紧跟着问了声好,笑容灿烂又大方,乖觉的样子十分讨喜,但他对面的三人却没有一个能在听了他的话之后还保持心情愉悦。 “软肋……”诸伏景光当真皱起了眉。 “被抓住?”赤井秀一的尾音意义不明地上扬。 “不得不?”降谷零危险地看向琴酒。 “是——啊——” 瑛二将他们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作出丝毫表示,只是有些懊恼的、夸张的仰天长叹,末了又像没事人一样打起精神,眉眼弯弯地对三人说: “所以虽然我真的非——常讨厌琴酒,却也被逼无奈的要跟在他屁股后面保护他呢,真是讨厌死了。” “你想死吗,蠢货。”琴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啊、啊,我也知道你们只是想要我手里掌握的医疗资源啦!” 瑛二假装没有听见,仍在自顾自的长吁短叹,倒苦水一样拉着威士忌组不放,将琴酒的黑脸完全无视。 “说实在的啊——” 蓝发男人拉住诸伏景光的手捏了捏,抬眼和他受宠若惊一般瞪大的湛蓝猫眼对视着,眼底逐渐透出笑意。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也知道你们肯定顾忌着我那8000个海贼小弟,所以想让我自己交出来……” “但是。” 一只麦色微黑的手忽然擒住了他的爪子。降谷零微笑的样子透出黑气,一边将他和诸伏景光分开,一边笑容满面地询问: “你肯定是不会乖乖听话的吧?” 看着那灿烂的笑容,总感觉后背发毛的瑛二:“……” 某主动失忆的木遁使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笑了笑:“可、可是我的软肋还在琴酒手里握着哎?就算想反抗也难免畏手畏脚的……” “所以?” 另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诸伏景光不甘示弱地握紧了他被挪开的那只手,顶着某人不满的视线专注地凝视着他,温柔的笑颜背后似乎有百合花朵朵盛开: “你难道打算束手就擒吗?” 莫名感觉自己气势全无,从掌控节奏的人变成了被逼问的人的瑛二:“……不,我是有杀手锏的。” 这杀手锏一使出来,黑衣组织就无法再威胁到松田阵平,相反的,他们甚至会拼命保全阵平的性命,借他来安抚自己。 “哦?”一直冷眼旁观的琴酒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音节,“你还·有杀手锏没拿出来?” “啊哈哈哈是啊,瑛二大人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被你区区琴酒控制住。”赤井秀一冷不丁接话。 “莱伊,你想死吗?”琴酒的狼眸狠厉起来。 赤井秀一抿直唇线,橄榄绿的眼眸飞快地看了瑛二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看到自己一直不太了解的短发男人忽然出声维护自己,然后就那样和琴酒变得箭拔弩张起来,千手瑛二简直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哼:“看够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眼珠子挖出来?” “不不不我没在看他啦!” 瑛二连忙否认,扭头对上降谷零冷飕飕的眼神,莫名感觉自己有种冒冷汗的冲动。 “你太粗暴了,波本。” 另一个声音从另一边笑吟吟的传来,瑛二在心里偷偷哀嚎,暗暗后悔不该先去抓小猫眼的手确认他眼里的情绪的,不然情况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诸伏景光不知道瑛二心里在想什么,但这并不耽误他在对方猛然惊恐起来的视线中,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自己目前最关心的事: “话说回来,我们四个也算是组织里最繁忙的人了,由我们四个带你一个的话,总要排个顺序表出来吧?” 耗尽心力才总算克服了怕黑的ptsd,心中对瑛二的依赖却分毫没有减少的猫眼男人说到这里,一边神态自若的无视了“嗖”一声全部射向自己的不善视线,一边眷恋的勾住了瑛二的手指。 他感受着那一小片肌肤相触的温热触感,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有些费力地压抑着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和亟待爆发的肌肤渴求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第一个和你……不,我是说第一个带你。” 他张了张嘴,微笑着对瑛二说道。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听到诸伏景光这么说。 还没等千手瑛二有所反应,降谷零心里先“咯噔”一声,看向幼驯染的目光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担忧。 别误会,他并不是因为被发小“捷足先登”这种事而担忧。 深谙诸伏景光刚脱离组织时精神状况有多差的他,此刻自然比常人更担心发小的心理状态。 ——就算ptsd已经被克服,但分离焦虑、肌肤渴求症、斯德哥尔摩依赖症状这些东西,仍很有可能在接触到特定的那·个·人时卷土重来。 更别提关于瑛二的立场,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那个猜想…… 不能让景光接触现在的瑛二。 下定决心只需一瞬间,降谷零的目光坚定起来,唇角随即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和苏格兰的关系不怎么好。 “既然要判断这个人是不是科涅克,那这个做判断的人当然是越熟悉他越好。” 金发公安和幼驯染对上视线,待看到对方眼底的毫不相让后禁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笑容里的嘲讽意味也随之加重了。 “苏格兰你是我们之中和那个人相处最少的,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这家伙的立场还不明了,你的心理状态真的能让你做出客观的判断吗,hiro?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波本状态的小金毛皮笑肉不笑,握住诸伏景光牵着瑛二的手就想把他们分开。 “不,我觉得在座几人里,恰恰只有我最适合这个任务——你忘记我上次说过什么了吗,波本?” 诸伏景光笑容不变,却轻松演出了和他针锋相对的架势,握着瑛二的手一点都没松力,固执的将心上人往自己身边拽,同时还状似无意地瞟着降谷零平常放手机的口袋。 “你们可是都对那个人用情至深,而且被他狠狠欺骗过。doctor和那个人这么像,万一你再次鬼迷心窍怎么办?” ——放心吧zero,我还不至于被私人感情蒙蔽双眼,倒不如说瑛二现在善恶难辨,最该警惕他的是你才对!我可是知道你的锁屏是什么的! “呵呵,真可笑,会鬼迷心窍的明明是你吧?正因为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了,所以才对他的套路心知肚明。” 降谷零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被腹黑幼驯染戳破小心思的他,只觉得在瑛二茫然的注视下,有一股热意猛地蹿上脸颊。 ——幸好别人都看不出来。 本性保守的小黑皮暗暗磨牙,手上赌气一样将瑛二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两眼直直地盯着幼驯染:“我坚持应该由我来带瑛二。” “失败者的保证不可信哦。你一遇上这个人就容易情绪化,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和他接触?” 诸伏景光的笑容淡了下去,婴儿蓝的眼眸变得犀利,紧紧扣住瑛二不放的样子,表现出【诸伏景光】这个个体很少展露的占有欲和攻击性。 他定定的和挚友对视着,独特的默契让两人不久便意识到,对方绝不可能在此时妥协。 ——那么。 两位公安警察几乎同时抿了抿唇,而后近乎同步地叹了口气,一边一个握住了瑛二的手。 “没办法,看来最近只能和你一起行动了。” “那就让我们两个一起监视这家伙吧。” 他们异口同声地“无奈”道。 看戏看得正起劲的瑛二:“……?” 不是,你们刚才说什么??!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彼此之间竞争归竞争,打开门却永远一致对外的黑心公安组一脸无辜,眨眼间又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地看向他。 “doctor,你觉得如何?” 他们笑眯眯地同时问。 后背发凉的瑛二:……我觉得不如何。 赶在“受伤的只有我”结局达成前,求生欲大爆发的木遁使用力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公安组步步紧逼的进攻节奏,一个战略性后退就从他们的包围中撤了出来,站在安全距离干巴巴地笑着挠了挠头。 “这个……咳咳,能被前辈们看好确实我的荣幸啦!” 对上这两个人时不知为何总觉得心虚的忍者眼神四处飘忽,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一个劲指琴酒: “但、但先跟谁后跟谁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所以,就算boss的意思是让我们四个一起观察你。” 一直神色不明的在一边旁观的赤井秀一终于开口。 他始终观察着瑛二的绿眸此刻也仍然紧盯着他,眼底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但琴酒才是最终的‘审判官’?” “凭什么?” 降谷零也在同时明白了过来,怀疑且阴冷的视线当即射向琴酒,“琴酒,你可是在公安那里待了整整四年啊。” 搁在一般组织成员身上永远不会再受信任的情况,轮到琴酒,却能被委以“判断千手瑛二是不是曾经那个可怕的科涅克”这样的重任? 为什么?根据他搜集的情报和他的推测,现阶段的boss明明应该更信任威士忌组才对啊? “或许boss就是觉得现·在·的·我比较懂公安那一套呢?” 被瑛二“祸水东引”的琴酒反应很快,径直阴测测地笑了,幽绿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上打量着,说的话也十分意味深长。 “说不定他认为我比你们更能看出谁·是·公·安,所以才把最终判断权交给了我。” “……哦?是吗。” 降谷零面上不动如山,和同样表情变都没变的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下均是一沉。 果然,琴酒已经盯住了他们威士忌组,而且盯得最紧的就是他们两个。 这下确实不好表现出除了“拿千手瑛二当替身,但仍然憎恨科涅克”以外的态度了。 “如果boss真是这样考虑的,那我没意见。” 赤井秀一在此时开口,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琴酒话里隐藏的深意一样,直接将话题扯了回去,也是变相的替公安组解了围。 降谷零瞥了他一眼,正想若无其事的顺着这话往下说,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把这破fbi的人情赶紧还了,就听到对方突然话头一转: “但前提是boss真的是这样安排的。” 此话一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的千手瑛二不由得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扭头看向他。 “嘿欸……?” 他在琴酒黑了脸的反应中发出了惊奇的感叹: “你的代号是莱伊……是吧?你是不是看出了我刚才只是在误导你们?好厉害啊,这种毫不动摇的理智和惊人的敏锐度,简直跟琴酒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赤井秀一和琴酒的眉心同时一抽,前者更是条件反射地皱眉,冷声反驳道: “别拿我跟他相提并论!” “……?” 空气震了震,男人意料之外的激烈反应显然让千手瑛二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的眨着眼。 周围寂静了一秒,随后被琴酒讥讽的嗤笑声打破:“呵……‘后来者’果然不好做吧,莱伊?” 赤井秀一冷冰冰地睨向他,刀削般的五官愈发冷硬,看起来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还是说刚才的话题吧。” 诸伏景光也算是亲眼见证过这两人在夏目瑛二那里“赤赤类琴”的纠葛,此刻不由得出声打破了跌到零点的气氛。 他看看琴酒又看看瑛二,面色如常地询问道: “所以boss果然没道理那么信任琴酒,刚才那些话都是doctor诱导我们之后,想独占他的琴酒顺势耍的手段而已,对吧?” “是啊!都是琴酒大哥在用他别扭的方式在表达对我的看重而已啦!” 看了半天戏的千手瑛二收回若有所思的深沉眼神,哈哈一笑,总算在琴酒的冷哼声中说出了真相: “boss的命令是让我听四位前辈的话,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顺序什么的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反正你们都这么厉害,我先跟哪个都一样啦!”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降谷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想说话,就看到了他缓缓变得漆黑不见底的眼神。 了解他至深的金发男人呼吸一窒,想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下一秒,他果然听到了这人明明含带笑意,却莫名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当然,在你们排出顺序之前,关于我的价值,还要请组织重新评估一下。” ——果然。 赤井秀一闻言,心头莫名一定,像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注视着瑛二的目光中透出笃定、了然和晦涩。 他就知道这人不可能轻易交出自己的软肋,如果交出了,那肯定也会留有后手。 总之,他是不可能任由别人掌控他的。 同样预感被验证的感受,也出现了琴酒的心里。 “你又想做什么?”银发杀手这样冷声询问着,心里却对事情的反转并不感到意外。 早在意识到千手瑛二可以毫不费力地掌控组织起,他心里那股复仇的火焰就不知怎么的变冷了。 他甚至罕见的感到了迷茫。 听到他的问话,千手瑛二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着,答非所问的说:“应该就快来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应声响起,作为屋子里理论上的后辈的蓝发男人自觉起身,一边积极的大声应着“来啦——”,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打开了门。 “恭候你多时了。” 他笑嘻嘻地朝来人行了个绅士礼,“美丽的烂苹果小姐。” “再那么叫我,我就把琴酒暴揍科涅克的照片发到你每个小情人的邮箱里。” 抱着笔记本电脑跨进门的金发女人依旧风情万种,连翻白眼的样子都美得惊人。 但她的观众却对这样的美貌丝毫不感兴趣,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大惊失色: “什什什么?!贝尔摩德你不能这样!!那样的话我的形象——啊。” “呵……不打自招。” 贝尔摩德被某人猛然捂嘴冷汗狂冒的样子逗笑,越过他走进书房,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书桌上。 “等等,贝尔摩德,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降谷零紧跟着她来到书房门口,将他们的对话全听在耳朵里,此刻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出声质问。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说那些无异于默认瑛二就是科涅克的话,而瑛二还隐约有几分承认的意思? “……不,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哦,是你听错了。” 额上冒着冷汗的千手瑛二快速路过他走进书房,同时还若无其事地摆着手,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贝尔摩德却轻笑几声,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操作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回答: “因为马上,‘千手瑛二是不是科涅克’的问题就不再重要了。” “什么意思……?” 最挂念瑛二安危的诸伏景光忍不住追问。 自从确定瑛二回来后,他就一直在担心对方“死而复生”的秘密被别人——尤其是梦想着逆转生死的黑衣组织知道。 因此,对于可能暴露“千手瑛二就是夏目瑛二”的事,他也比旁人更敏感。 可贝尔摩德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一个防窃听装置,然后微笑着关上了门。 “请止步。” 她在门缝里神秘地微笑道。 “咔嚓。” 书房被紧紧锁上了。 贝尔摩德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眼书桌前的蓝发男人,在对方不知何时变得深邃如黑洞的眼神注视下,垂眸按下了键盘上的“enter”键。 “嗡——” 黑色的圆圈出现在笔记本的屏幕正中,边缘时不时微微颤动,像水面上的一层涟漪。 数秒之后,圆圈震荡起来,房间里随之响起了一个电子合成音: [“那么,你想给我看什么?”] “给您看您最渴望的,boss。” 千手瑛二十指对准合成塔,像是看到了屏幕后的人此刻的神色一样,唇角露出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下一秒,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抽出了一柄苦无,毫不犹豫的将它刺入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如注。 从颈动脉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男人的半个身子,而受到如此致命伤的主人,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变,仍然笑得开朗愉悦。 “……” [“……”] 死寂。 一片死寂中,做出如此骇人之举,脸上却挂着轻松爽朗到令人感到悚然笑容的男人,轻轻将几乎割断了他一半脖颈的苦无拔了出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的动作,他脖子上那个碗口大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而几乎在利刃脱离皮肤的瞬间,他脖子上那道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活命的伤口,便完全愈合如初了!! “我的肉.体百毒不侵,拥有难以想象的强度与活力,转移生命力便能逆转生死。” 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一颤一颤,像是人类在拼命快速喘息的圆圈,继承了仙人体的木遁使甩了甩苦无,染血的面容挂着一抹令人心悸的笑。 他缓缓结出手印,深不见光的蓝眸映出千里之外的远处、那个精神波动最大的灵魂,唇角的笑容猛然扩大。 “还满意您看到的吗——boss?” ——是的。 提供了大略坐标的贝尔摩德微微颤抖着,向前一步,扶住向旁边歪倒的、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蓝发男人,空茫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滑到安静一片的屏幕上。 [“……噫,真是个下一秒死了我都不奇怪的身体!”] 忽然间,黑色的圆圈再次颤动起来,而贝尔摩德却闭上了眼睛,唇角忍不住勾起像哭又像笑的弧度。 ——从今天开始,“boss”将不会在意千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早在瑛二还潜伏在组织里的时候,贝尔摩德就跟他关系很好。 那个时候瑛二还是“夏目瑛二”,他十八岁就潜入了黑衣组织,二十一岁时,他的上司决定要往组织里送入新的卧底,来支持、照应他的工作——后来这个人选定为了降谷零。 人选定下来的前夕,夏目瑛二已经与身份还是自己学生的降谷零交往。 得知自己的恋人也将进入组织卧底时,瑛二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异常危险的权利交迭战,他无暇也无力看顾降谷零,又不放心尚且稚嫩的恋人一上来就面对那样残酷的考验,担心他会马上暴露身份。 因此,他选择了最迅速也最粗暴的方法与小金毛断绝关系——他谎称自己是黑衣组织派到公安的卧底,借机将深受打击的小金毛狠狠推远。 贝尔摩德就是他在那个时候给降谷零找的搭档。 千面魔女着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能做到与瑛二在某些事情上心照不宣,有时候,就算不用瑛二说,她也会不着痕迹地给他开绿灯,或者在不突出自己的情况下悄悄帮他打掩护。 当然,瑛二最初拜托她与降谷零搭档的目的,她也完成得很好——每隔一段时间,瑛二就会收到叙说降谷零最近如何的匿名邮件。 他们的合作一直非常顺利,甚至在瑛二暴露时,贝尔摩德都帮他照顾过被琴酒射伤的降谷零。 ——那之后,他们的合作中便出现了一些比较“深入”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来呢。”】 某个夜晚,向曾经那个匿名邮箱中发送了一封邮件的公安警察,坐在了公园里一名流浪汉的旁边。 【“不怕我设圈套抓住你吗?”】 他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微笑着这样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流浪汉没有搭理他的打趣,直接张嘴发出冰冷的女声,看起来被气得不轻,【“科涅克,这件事你干得不厚道。”】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可没有把你的秘密告诉公安。”】 夏目瑛二连连摆手,一副生怕她误会的样子。 【“都是合作这么久的老朋友了,我的信用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放心,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 他看着贝尔摩德面色稍缓的样子,唇角慢慢勾起。 【“还有透知道,美·丽·的·烂·苹·果·女·士。”】 流浪汉猛然抬头,瞳孔愤怒收缩:【“——你!!”】 【“你一路看着透走到今天,手里想必有他的不少把柄。”】 夏目瑛二对她惊怒的样子无动于衷,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做的不过分,贝尔摩德。”】 【“你做的不过分?”】 贝尔摩德气极反笑,语气急促地压低了声音,【“你那只看门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科涅克!谁知道他会拿那件事怎么威胁我——等等。”】 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都已经回到公安了,为什么还要跟波本联系?——甚至不惜为了他隐瞒我的秘密?”】 夏目瑛二在她怀疑的视线下不动如山的笑着,双手闲散交叉。 【“理由你都说了不是吗?主人为了心爱的小狗多考虑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要是真的为他考虑,就不该再联系他。”】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笑容变得有些锋锐,【“要是我向boss报告,说他如今信任至此的波本其实根本不恨科涅克,反而一直在偷偷和那个卧底联系……”】 【“那你的秘密就会被所有想要你命的人知道。”】 夏目瑛二连微笑都不曾变一下地接话。 【“——啧。”】 贝尔摩德的眼神重新凶狠起来,牙齿用力咬着嘴唇。 夏目瑛二和她对视了片刻,针锋相对的气势慢慢缓和下来,唇角的笑也增添了几分友好……却又蛊惑的意味。 【“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我这不是为了保护透,所以在以防万一么?今天之前我们一直相处得非常愉快,我相信这为我们以后的合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以后?你还想要什么以后?”】 贝尔摩德站起来就走,语气冷冷的。 【“被你查到秘密我认栽,但你别觉得这就能让我帮你对付组织了。要是你异想天开的以为靠那个就能控制我,那我大不了杀了你那只金毛狗,再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别再跟我联系了,公安。”】 夏目瑛二微微低头,眼睛隐藏在刘海下,只有嘴角的笑容依然如旧。 【“那么,如果我可以帮你干掉boss,摧毁组织呢?”】 他在贝尔摩德经过自己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贝尔摩德本以为那场谈话要永远沉睡在她的记忆中了。 她深刻地了解科涅克这个男人有多可怕,所以才冒着巨大的风险答应和他试一试。但结果呢? 夏目瑛二死了,在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时候,被一个狼狈逃窜的轻而易举的就杀死了。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夏目瑛二是贝尔摩德有生以来见过最强大、最有城府的人,她有时甚至怀疑这个人拥有外星人才能长出的那种大脑。 她从没见过谁比那个男人更擅长布局,更擅长操纵一切,掌控人心——她甚至从没见过他的预想落空过! 可惜这个人终究还是失败了。 ——除非,他连生死都可以提前预料。 【“下午好,美丽的烂苹果女士。我恭候你多时了。”】 在那个狭小的诊室内,贝尔摩德看着那个挂着和夏目瑛二一模一样笑容的蓝发男人,内心惊骇无比的想到。 无法反抗。 无法拒绝。 她几乎毫不犹豫的向归来的瑛二坦白了一切,然后—— 这一次,这个男人没有让她失望。 “吱呀——” “那么,‘那边’的事就拜托你了哦” 门开了,开朗愉悦的声音随之传来,然后是笑眯眯挥着手走出来的千手瑛二。 屋子里或坐或站的几人全都看了过来,闻言全都暗搓搓往房间里瞟。 他们一开始以为瑛二是在对贝尔摩德说话,但之后千面魔女也走了出来,还头也不回的朝屋子里挥着手,动作也好神态也好都很是轻松,有种骤然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感觉: “别忘了我们约好了的。” 她扭头朝屋子里风情万种的一笑,然后扭头笑容满面地给瑛二飞了个吻,媚眼如丝道:“你会遵守约定的,对吗甜心?” “——??!” 屋里其他几个男人全都脸色微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或明或暗打量着瑛二的眼神更是微妙,而瑛二本人则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惊恐,恨不得退到墙角去: “等等等等等等!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啊!我、我我可告诉你,瑛二大人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这样的女人对我笑!!” ——不就是答应你接下来不会让伪装成boss的分.身给你派任务吗?为什么要冲他笑成这样?!不知道他最害怕金发大胸还容颜不老的女人那种一反常态的温柔吗!! “嗯?为什么?你以前被我这样的类型伤过心?” 贝尔摩德闻言来了兴趣,颇有闲情逸致的跟他开了个玩笑,还故意用戏谑的眼神扫视着剩下的几个男人,尤其是某个笑容灿烂到让人心里发毛的金发黑皮。 “不,那怎么可能。” 千手瑛二完全没察觉到他们这边的眼神官司,闻言简直消沉得缩到了阴影里,脸色特别灰败: “我只是……我……会想起以前挨过的每一顿胖揍……” 嗯,不用怀疑,纲手就是这样暴脾气又豪爽的铁血母亲,他小时候也确实是不揍不行的皮猴子。 几个男人听了齐齐一愣。 “什么?”贝尔摩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反应过来后却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别笑了……”千手瑛二惨不忍睹的捂脸,语气相当虚弱。 “哈哈哈……天啊,原来是这样。” 贝尔摩德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半晌才在瑛二哀怨的注视下抬手抹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笑意满满地看向他。 她忽然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在瑛二耳边低声说:“谢谢你。” 猛然直面其他人“热烈”注视的瑛二:“呃……不用客气?” 贝尔摩德又被逗笑了,她十分干脆的放开了这个抢手的男人,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 “算了,我就不跟这群男人抢你了,他们才应该是对你的家事真正感兴趣的人。今后有事再叫我吧,我会随叫随到的。” 她握着门把手回头看了眼瑛二,在他拼命使眼色的反应中意味深长地笑道:“——byebye,ac.” 千面魔女娇笑着离开了。 猛然受到更“热烈”注视的瑛二:……可恶的女人你站住!!你给我回来qaq!!! “看来你也意识到有很多事要向我们解释啊。” 一个阴恻恻的嗓音传入耳中,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来,一伸手就把不停往外挪的瑛二推到了沙发上,黑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千手瑛二狂冒冷汗:“不不不那个女人刚才说错了其实我的代号不是科涅克……” “那种防窃听装置,和单向加密、伪造声线型视频通话装置,确实是boss专用的类型。” 琴酒的声音令人意外的传来,银发杀手双手抱胸,将投注到书房中的视线收回来,像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全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瑛二。 “所以她不可能弄错,boss给你取的代号就是科涅克。” 不,应该说—— 琴酒的眼神变得沉凝起来,他定定地注视着瑛二,只觉得胸中那种从白天就开始蔓延的空虚感,好像忽然就被某种全新的……陌生,却更为充实的东西填满了。 ……应该说,你现在就是新的boss了吧。 科涅克……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直在思考瑛二和贝尔摩德是在对笔记本后的谁说话,又是为什么能用那种不客气的语气说话的赤井秀一,听到琴酒的话后只感觉最后一处节点非但没有连上,反而越理越乱了。 他橄榄绿的眼眸闪烁着幽暗而复杂的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蓝发男人似曾相识的面庞,心中发出了苦闷的叹息: 瑛二……到底怎样才能触摸到真正的你? 他已经再无机会了吗? ——不管怎么说。 诸伏景光蹙紧了眉头,抬头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心中的忧虑更多了。 结合之前那句“在你们排出顺序之前,关于我的价值,还要请组织重新评估一下”可以推断,瑛二现在是…… 是暴露了自己就是夏目瑛二,但却因为向boss展现出了更甚于“向重创组织的卧底复仇”的价值,所以被允许继续待在组织之中了吗? ——估计就是这样的。 降谷零暗暗攥紧了拳头,心头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瑛二,你刚才在书房里究竟向boss展示了什么?你又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威士忌组因为缺失了关键的情报,导致思路步入误区之时。 寂静之中,一身冷肃的杀手忽然抬起手,在几人立刻转过来的、警惕而不善的目光里…… 缓缓摘下了头顶的帽子。 “黑泽阵。” 他磁性的嗓音低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上前一步,将它盖在了瑛二的头上。 “好久不见,科涅克。” 他低下头,如同朝圣一般亲吻了蓝发男人帽檐掩映下的唇,而后在近乎凝固的空气里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近乎平和的笑。 初次见面。 ——我的boss。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其实琴酒心态的转变,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一吻之后,看着其他几人脸上凝固的表情,琴酒内心深处禁不住涌起了一股想笑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不仅如此,就连想要用拇指触碰瑛二被他亲吻之后的嘴唇的冲动,都被他拼命抑制住了。 为眼前之人扣上自己的帽子,未经允许就亲吻他的嘴唇,已经是逾越中的逾越。 剩下的“奖赏”,他应该靠自己去争取…… 重新选择了效忠的头狼的野兽,敛下充满浓浓渴望与野心的幽绿眸光,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扣在脑袋上掩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失态了。” 他这样低声说着,垂眸立在了瑛二面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比起以往,他在瑛二面前的姿态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但围观的威士忌组却没有一个察觉到这微小的差别——他们还沉浸在“琴酒吻了瑛二,而瑛二没有避开”,和“琴酒居然向他恨之入骨的科涅克服软”的震惊中。 只有瑛二知道琴酒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恭敬,以及他正在等待自己给出他逾越的惩罚。 ——孤狼的俯首帖耳吗? 不,不对,这只狼没那么无趣。他固然在向他称臣,但同时也在考量、审视和虎视眈眈。他欲壑难填,野心勃勃,随时准备着以下犯上,兴奋地、血淋淋地咬断他的喉咙。 有趣。真的很有趣。 新晋黑衣组织boss来了兴致,单手托腮歪头盯着琴酒的眼睛。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他颇感兴趣地问。 琴酒轻轻嗤笑,像是他问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只有你。” “哦……” 瑛二似有深意地拉长声音。 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一句世事难料。 今天之前——不,准确的说,是知道千手瑛二能够无视距离、占据他人身体与记忆之前,琴酒一直以为自己的结局只会是覆灭,也做好了覆灭的准备。 嗅觉敏感的杀手,可能察觉不到自己那些手段只会让瑛二反感吗?当然不可能。 但他做不出其他的选择了。他无法也不允许自己为了他人改写自我,他永远只做琴酒,也因此终究得不到瑛二,这些都是他很早就想清楚的事,所以他的手段才会那样偏激,那样不顾后果。 ——他需要顾虑什么后果?作为杀手刀口舔血的日子本就过一天赚一天,能报复到千手瑛二,能让那个男人为自己露出更多的表情,花费更多的心思,能再多一点时间看着他,能……能最终死在他手里。 只要能这样,琴酒就再无遗憾了。 瑛二和他是无法善终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他的生存之道不允许他为了情爱做出背叛,瑛二也不可能为了他更改决定;他对瑛二坚守的东西嗤之以鼻,瑛二也一心只想置他于死地。 他们谁都不会为了彼此妥协,因为他们同样是傲慢的人,也注定是两条线上的人,他们的道路会相交,却永远不会重叠。 ——但是当瑛二成为了boss,一切又都不同了。 boss对琴酒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这并不是说原来那位乌丸莲耶对他来说有多不可替代,而仅仅是在指代“boss”这个身份名词。 在琴酒心中,他可以为这个名词献上一切,因为那个名词所代表的人选注定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誓死捍卫自己的选择。 有人可能会问,现在瑛二杀掉了乌丸莲耶——这个他曾经亲手做出的选择,那么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新的boss? 不是这样的。 琴酒将礼帽重新摘下,按在胸口,直视着瑛二深海般的双眼,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有你。” 他没有将doctor就是科涅克的事汇报给乌丸莲耶。 他没有告诉乌丸莲耶千手瑛二可以夺舍他人的肉.体。 他没有对其他任何人做过亲吻的动作。 ——他早已经做出了新的选择。 千手瑛二饶有兴致地笑了。 “那就拜托琴酒前辈先带我熟悉组织了。” 他在威士忌组持续震惊的眼神,以及琴酒猛然绽放出光彩的眼神注视下这样愉悦地决定道,末了,却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在你给出答案之后,boss会不会认可你呢?” 琴酒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这句话看似是在问boss会不会认同他对于瑛二身份的判断,但实际上,“boss本人”已经对他的宣誓效忠作出了回应—— 选择是双向的。琴酒为自己选择了boss,但千手瑛二却还没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忠诚。 或者说,他还不信任他的忠诚。 ……这是理所当然的。 银发杀手想到这里,唇边反而勾起了一抹笑。 “不行动就永远不会有认可。” 杀手先生直截了当地说着,雷厉风行的抓住瑛二就要走,“现在就开始行动吧,ac。” “——等等。” 另一只手先于公安组攥住了瑛二,将他紧紧地固定在了原地,不让他走。 琴酒动作一顿,扭头和瑛二一起看向胆敢阻拦他们的赤井秀一,目光相当不善。 “你想干什么,莱伊?” “关于顺序的问题,你们未免太自说自话了吧,doctor?” fbi王牌探员在琴酒的质问下无动于衷,清冷的绿眸只是一味紧盯着瑛二的眼睛,试图从中到一丝自己熟悉的蛛丝马迹。 但这注定只是徒劳。 千手瑛二满眼陌生的看着他,将手轻轻一扯便挣脱了他的手,意义不明地环视了他和剩下的两人一眼,唇角轻轻一勾。 “琴酒前辈给出了足以让我感兴趣的答案,所以我决定先跟他走。” 他这样说完,便不再关注赤井秀一,扭头跟在琴酒身后准备出门。 只不过,在路过面色苍白的诸伏景光身边时,他却忽然拍了下公安警察的肩膀。 注视着那双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情绪的、表达着强烈挽留意味的上挑猫眼,瑛二默了默,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我期待着你们的答案哦。” 他这样笑容如常地说着,越过诸伏景光,走向了站在门边等待他的琴酒。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种即将再次失去什么的错觉笼罩了诸伏景光,让他的小指痉挛般颤动了一下,几乎想不管不顾地转身扑进那个人的怀中,将一切都说出来,再祈求他不要走。 但最终,他所做出的所有动作也不过是颤了颤小指,如同清风拂过羽毛,轻轻擦过了瑛二手背上的肌肤。 ……啊,这也太惹人怜爱了。 千手瑛二内心的小人头疼捂脸。 他这隐隐作痛的心口是怎么回事!夏目瑛二到底对这只乖巧的猫咪做了什么!!他当初又为什么封印了记忆啊?!能不能把这个封印解开…… ……哦不,等等,好像还真不能解开。 千手瑛二冷不丁看到站在前面的金发男人,忍不住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条通往大门的路忽然就变得遥远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琴酒,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感觉小金毛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样子莫名让他有些慌。 ……这种程度的修罗场,要是真想了起来还了得?! 降谷零面色晦暗的看着他接近又走远。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的端倪,一直沉默到瑛二马上就要关门了,才倏地转过了身,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瑛二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道—— “我还会再抓住你的。” 【“我、抓、到、你、了。”】 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千手瑛二扶着门的手紧了紧,一瞬间似乎幻视了一只狂奔一公里也要追上来,重新狠狠咬住他的小金毛。 ——弃狗效应可是很严重的,找回来之后就不可能逃离它的视线了哦。 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感悟忽然浮现在心头,瑛二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关上了门。 ……抱歉,在坦白一切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毕竟,未知和容易失控的人,永远要趁早解决。 一户建的院子里安静了几秒,随后被转过身来的蓝发男人打破沉默。 “接下来去哪?” 瑛二转身露出一如往常的开朗笑容,元气满满的主动询问琴酒。 银发杀手双手插在兜里,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事难道不该由你决定么?” 他理所当然地反问着,话音刚落却仿佛想起了什么,抬步靠近了瑛二,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唇,而后抬眸定定地望进瑛二的眼眸,薄而泛白的唇轻轻一勾,露出了一抹恶之花般蛊惑的笑。 “不过你也确实可以把决定权交给我,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工作地点以外的……一些好地方的话。” 银发男人后半句的声音,渐渐语义深沉地压低了。 千手瑛二眸光微动,看向眼前这个掌握着四年前的组织绝大多数秘密的男人。 ——你会知道组织里还有多少人对我抱有执念么?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毫无异状地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应允道—— “好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你说的工作地点以外的‘好地方’……“ 多罗碧加乐园外,千手瑛二听着空气中飘来的阵阵欢声笑语,有些忍俊不禁的瞥向一旁黑着脸的琴酒,玩味地抬高了一边的眉毛。 ”就是这里?“ ”开什么玩笑。” 琴酒紧紧地攥着手机,恨不得把嘴里的烟蒂咬断。 “那个白痴董事长,居然把交易地点定在横穿乐园才能到达的烂尾楼下面……” “董事长?交易?——什么嘛,这不还是工作吗?完全不是什么‘好地方’啊!”瑛二不满地抗议起来。 “享乐要在工作完成之后。” 琴酒不为所动,冷着脸一马当先走进了乐园,还顺便把他一起揪了进去,“你也给我过来!” “诶——” 千手瑛二抱怨地拉长声音,“你这样不行啊,琴酒,居然对boss这么不恭敬!” 他故意摆出深沉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和一脸冷漠的琴酒对视,然后在男人似有所料的无语(嫌弃?)目光中,猛地绽放出超级灿烂的兴奋笑容: “所以我要罚你陪我一起玩遍这个乐园的项目!啊哈哈哈我第一个要玩海盗船——!!” 看着比旁边的六岁小孩还要幼稚的、兴高采烈冲去排队的boss。 琴酒:“……” 他就知道。 将夏目瑛二从十八岁养到二十一岁,对某人跳脱的性子再了解不过的银发男人暗暗叹气。 他盯着远处那个兴奋地回头朝他招手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慢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像是轻哼的气音,双手插兜踱了过去。 ——什么?烂尾楼下面已经到了的交易对象怎么办? boss正开心呢,让他等几分钟吧。 两个小时后。 云霄飞车设施下,黄色的警戒线拉起,一具尸首被警车拉走,掩面哭泣的杀人嫌疑犯则被警察带上了手铐,准备带回警视厅。 警车不远处,一名身穿黑白极简正装的男人点燃了一支烟,望着被关进警车里的犯人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个……请问您是松田警官吗?” 松田阵平一愣,循声看向身后,发现向他搭话的是一位黑色长发、面容姣好的少女,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稍显臭屁(?)的少年。 松田阵平认出,少年正是破获了刚才那起云霄飞车杀人事件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记得他还被媒体起了个外号,叫什么…… 呵。 想起了那个外号的松田警官暗暗嗤笑了一声。 “我是。有什么事?” 他掐了烟,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最初的黑发少女。 听到他承认,少女明显激动起来,双手交握一脸真挚的说: “我听电视报道说,就是您和另外一名警察在前几天的米花商场爆炸案中救下了那数百名人质,所以一直想对您说声谢谢,因为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那些人质当中!真的非常感谢您!” 说着,少女认认真真地弯下腰来,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 松田阵平哑然了一下,而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就扯住了旁边的少年,强迫他也鞠了一躬:“新一,你也快点!” “啊、哦哦……”正沉思着什么的少年反应慢半拍的回神。 “不用了。” 这次松田阵平及时伸手拦住了他们,在他们不解的注视中摆摆手。 “不用感谢我,我并没有做到什么。那些人能得救,主要还是靠瑛——” 最近几天刻意回避想起的名字滚上舌尖,引起心脏的一阵揪痛。 黑发刑警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僵硬了几秒,才在少女疑惑的注视和少年探究的视线中,有些仓促的讲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主要还是靠一位厉害的侦探。行了,没别的事我就——” “您刚才是想说‘瑛二’先生吗?” 工藤新一忽然开口。 松田阵平脚步一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 “呃……这个……” 少年看着他沉郁的脸色,有些困惑地挠挠头,迟疑地解释道: “之前去警视厅里做笔录的时候,我提起了媒体最近报道的、由搜查一课破解的几个案子,想和当时破案的刑警探讨一下推理手法,结果佐藤警官——” “我告诉他那些案子都是瑛二先生启发了我们。” 女性干脆飒爽的声音传来,松田阵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后面随即露出女刑警漂亮英气的面庞。 “总不能冒领瑛二先生的功劳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身为侦探却不愿意公开姓名,但新一君是同样以侦探为目标的可靠后辈,告诉这孩子瑛二先生的厉害之处,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佐藤美和子说到这里,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在两个孩子疑惑的目光中对松田阵平说: “放心吧,我没把你们的关系告诉这孩子。” ——你当然不能告诉!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 佐藤美和子捂嘴偷笑,揶揄地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松田阵平臭着脸别开脑袋,隐藏在墨镜下的眸色却暗了暗。 虽说佐藤美和子暗示了工藤新一很可靠,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或许这和对象是工藤新一并无关系,他只是直觉瑛二当初轻描淡写提起的“请大家尽量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应该具有挺重要的意义。 联想到对方现在或许正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松田阵平心中的焦虑一下子凝为实质,忍不住出言警告少年: “喂,小子,瑛二的事你不要随便往外说,明白吗?” “欸?啊……好的。”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下意识先答应了下来。 “松田君?” 直觉敏锐的佐藤美和子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忍不住投来不解的视线。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问: “说起来,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瑛二先生?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好像还是高木君说他去医院接了你……” 松田阵平闻言,微微用力抿直了唇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他能对同事说自己已经和瑛二分手了,原因是瑛二要去拯救世界,再找回他原本的恋人吗? 会被当做什么样的神经病啊。 黑发刑警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很是苦涩。 而在他对面,工藤新一摸了摸下巴,闪烁着聪颖光辉的钢蓝色眼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松田一会儿,又转移视线看向他旁边的佐藤美和子,看起来再次陷入了沉思。 松田阵平当然察觉到了少年尚且稚嫩的打量,但他没有去管这个小鬼在纠结什么。 在他看来,被媒体取了个“霓虹警察的救世主”这种浮夸的外号的小子,就算在推理上确实很有天赋,但心性上却还差得远,品行上也有待考察,他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小鬼解释自己行为中的深意。 只希望这孩子不要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探寻一些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探寻的事。 这样想着的松田阵平,最后和前来感谢他的少女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准备上车收队。 就在这一刻,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什?! 嘴里的烟蒂不知不觉掉在了地上,松田阵平瞳孔骤缩地望着远处那个正往僻静处走去的人,在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后猛地反应过来,丢下一句“佐藤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就拔腿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冲出去之后,某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少年同样发现了异常——他看见了一个气质凛冽可怕,看起来非常可疑的黑衣男子。 于是霓虹警察的救世主向青梅丢下一句和松田一模一样的话,便紧跟在刑警后面追了过去。 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抹身影上的松田阵平没有发现这一插曲。 他急切地赶到那抹身影消失的地方,立在漆黑的烂尾楼下,气喘吁吁地不停左右张望。 没有人。 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仿佛只是他的幻觉,此刻周围一片寂静,远处的喧闹声和他一个人的喘息声,让这里安静的像一块墓地。 啧…… 松田阵平烦躁地摘下墨镜,张嘴就想呼唤瑛二的名字,但最后一刻,他却忽然有所顾虑的僵住了动作,然后慢慢抿紧了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黑发刑警眼睛一亮,快步朝那边赶了过去。 “——久等啦,董事长先生!” “为什么迟到了这么久!我两个多小时以前就已经到了!!” “哎?是这样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高大的蓝发男人开朗大笑起来,躲在拐角后的少年则瞳孔颤动,心下止不住惊骇: ——是他!是那天在医院里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他居然在这里和走私火.药的公司进行违法交易!! 工藤新一内心震动不已,同时,他脑海中还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一个不成型的想法。 就在这时。 一阵剧痛从脑后袭来,沉浸在思考中的少年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鬓角流下,神志模糊中,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交谈: “竟然被一个小鬼跟踪了,你的本事下降了啊,科涅克。” “啊?不是你突然说乐园内有警察,要亲自守株待兔的吗?我只是开明的配合了你的恶趣味而已!……话说这孩子好像是个名人啊?要杀掉吗?” 什么、! 工藤新一摇摇欲坠的理智如同炸毛般惊醒了一下,但脑后的剧痛却让他的意识愈发模糊。 少年隐隐预知到了如果昏过去会有什么下场,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拼尽全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他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在意识远去的最后一秒,快要绝望的高中生侦探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瑛二? “……你在做什么?”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瑛二……你在做什么?” 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千手瑛二微微一愣,下意识想要转头,却在余光瞥到琴酒的瞬间顿住。 ……啊,没有查克拉和咒力作为识别依据,仅仅只是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的话,确实很难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明明是想让阵平永远都不要和“这边”的人碰面的…… 感知型忍者的唇角勾了起来,眼眸深处却缓缓渗进了冷意。 拐角后,琴酒扔掉棍子走出来,瞥了眼看到自己后神色微变的刑警,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十分平静地向瑛二确认道:“认识的人?”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咬牙,暗暗后悔刚才叫出了瑛二的真名,表现出了和他熟识的样子。 眼前这个银发男人大夏天还穿着这么长的风衣,看起来也不像畏寒的样子,那么他风衣下面藏着什么简直显而易见,瑛二这么晚了还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的原因也解释得通了。 ……空气里开始飘来血腥味了。可恶,果然那个侦探小子是被这个银毛打晕的吗!因为天黑他完全没看清楚那小子头上的血,还以为他是被瑛二打晕的,完全没料到这里还有别人! 聪明的刑警抿紧嘴唇,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弥补的办法。 从银毛没有表现出怀疑,而是直接问瑛二他是不是他的熟人这点来看,瑛二潜入时用的应该就是真名,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解释自己一个刑警会认识瑛二这个……这个…… ——啧,谁知道瑛二潜入时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就在松田阵平心情变得焦灼起来时。 “啊,认识。” 千手瑛二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转眼看向明知故问的琴酒,迎着他幽绿的眼瞳微笑道:“是我的前男友。” 脚边的少年呼吸紊乱了一下,而后彻底变得沉重悠长起来。 瑛二和琴酒谁都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只是互相默不作声地对视着,直到后者主动移开了视线,微微低头道: “我明白了。那么这个小鬼我会处理。” ——处理? 松田阵平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抑制着自己现在就扑上去揍烂那张傲慢厌世脸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瑛二,而他的教官当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虽然面上仍然笑吟吟的、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嘴上却灵巧的迂回道: “你打算用枪吗?不好吧,除了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刑警,外面还有很多警察没有离开呢。” “哼,我当然不至于那么蠢。” 琴酒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盒,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我想你应该已经从【他那里】知道这是什么了,对吧?” 瑛二的目光转移到那盒药上,眉梢轻轻一挑:“啊……你是说那种无法从尸体里检测出来的‘毒药’?说实话,我对它的成分还挺感兴趣的呢。” “感兴趣就让那个女人领你去实验室。” 琴酒不以为意地说着,从药盒里拿出了一粒药,另一只手抓起了工藤新一的头发,“反正对现·在·的·你来说,【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住手。” 一道冰冷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了手.枪上膛的清脆“咔嚓”声。 琴酒动作一顿,抬眸冷漠地对上松田阵平黑洞洞的枪.口。 在米花商场爆炸案后就申请了配.枪的黑发刑警,此刻正目光极冷地紧盯着他,枪.口对准了他的肩膀。 “把那个高中生和你手里的胶囊放下,双手举过头顶,起身后退!” 琴酒闻言,如同捕猎的毒蛇一般阴冷地注视着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松田阵平深黑的眼眸放射出寒光,举枪的手稳如磐石,食指已经准备扣下扳机: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现在就后退!!” 刑警发出了威慑力极强的怒吼声。 琴酒默不作声地和他对峙着,半晌,他终于丢下了手里的胶囊,轻嗤一声,松开高中生侦探的头发就准备起身。 松田阵平的神经紧绷到极致,立刻出声喝止他: “把手举起来!听见没有?!——啧……!!” 说时迟那时快,直觉敏锐的刑警一瞬间判断出了琴酒的意图,毫不犹豫地果断开枪! “砰!” 子弹被杀手凭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反射神经躲过,他神色冷戾讥讽,反手便从怀里掏出了枪,“咔嚓”一声对准了松田阵平的眉心! 松田阵平瞳孔骤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猛然压低重心,漆黑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砰砰砰”又打出了几枪! 铅弹如流星般接连射来,琴酒的右臂上倏然喷射出血花,身体都被带着踉跄后退,捂住胳膊神色不明地看着松田阵平。 在这一瞬。 一阵钝痛忽然自颈侧蔓延开来。 松田阵平晃了晃,眼前一下子出现了黑蒙。他费劲地转眼看向那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人,嘴唇不断颤抖着,竭尽全力朝他伸出手去: “别…杀他……” 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刑警倒了下去,被瑛二一把接在怀中,然后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在地上,摆出类似昏迷倒地的姿势。 “真温柔啊。” 琴酒捂着流血的胳膊看着这一幕,低哑的嗓音发出了语气有些奇怪的感叹。 瑛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摸索到地上的那枚胶囊,掰开少年的嘴喂了下去。 “哦?” 他这一举动倒是让琴酒有些意外,男人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忽然挑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弧度。 “真果断啊,我还以为您多少会把这个警察的话听进去一些,不会动这个名侦探呢。”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好人吗?” 瑛二近乎索然无味的反问,拍拍手放开少年的头,任由他的下巴自由落体砸到地上,才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走吧,警察要被你们的枪声引来了。” 琴酒闻言,看了眼地上颈侧青肿、陷入昏迷的松田阵平,又看了眼已经开始痛苦呻.吟的高中生,眸光不由得晦涩起来。 千手瑛二确实不是什么会留活口的好人。 但他杀掉一个社会意义上未来可期的小鬼头,其根本原因,却是突出自己这个犯人的存在感和危险性,让黑发刑警的开.枪甚至昏迷,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看来他对这个警察倒是真的…… “琴酒?” 前面的蓝发男人在呼唤他了。 琴酒将后面的想法隐藏起来,随便扯下一条衬衫布将伤口包上,然后快步跟上了他。 他们一路静默无言,安然无恙的在众多神色紧绷的警察的眼皮底下,回到了乐园外的停车场。 然而,在黑色保时捷启动之前,琴酒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boss。” 他在寂静的车厢内唤着瑛二的新代称,语气十分平静,和他所说话语的劲爆程度完全不成正比: “您是故意让我留下血的吗?” “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瑛二单手托腮看着外面,头也不回的冷淡回答。 “一次是在您的诊所里,一次是这次。” 琴酒没有理会他敷衍的否认,自顾自的将证据和猜想都摆在了他面前,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变。 “您想让我再次被霓虹警察抓住,想让我的dna被犯罪记录存档,让我从此再也无法逃跑,是不是?” 他这样阐述事实一般地问。 “……” 一片死寂中,瑛二终于扭头看向了他。 “如果我说是呢?” 忍者看不出情绪地反问,唯一的反应是稍微挑高了眉梢。 ——那几乎是开门见山的承认了自己的立场。 琴酒呼吸一窒,而后竟忍不住笑了。 男人低沉的笑声打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也让时间仿佛重新流动起来,车外的警笛声愈发刺耳。 但那些都对琴酒造不成什么影响。 银发杀手露出了早有预料一般的神色,转头对上了瑛二深渊般不可捉摸的眼瞳。 “我早就猜到了。” 他这样了然地说着,上身慢慢前倾,遒劲苍白的手抓住了瑛二的衣领,幽绿的眼眸病态放大,里面满满的都是瑛二的倒影。 “但我不在乎。” 男人轻描淡写地哼笑了一声,说完之后便不再犹豫,直接吻上了瑛二的唇。 他腰身用力,整个人翻到瑛二身上,在他一如既往令人看不透的眼神注视下,故意放慢了动作一样,解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 “工作结束了。” 银发杀手低沉而蛊惑地宣布着,凑到瑛二唇边轻声问: “要放松一下吗……boss?” 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外,警铃声和人群惊慌逃窜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在漆黑的单向透视玻璃内部,男人银发的长发却闲适地尽数披散在肩头,弯折处在不知从哪射来的冷光照射下,亮着一颤一颤的光。 千手瑛二冷静地注视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撩起对方的一绺银发,语气十足的漫不经心。 “我知道你当时是故意不开枪的。” 他提起了男人瞄准松田阵平眉心的那一枪。 “为什么不开.枪?” 他看向上方呼吸急促的人,唇角轻轻勾起,然后将手里的头发猛地一拉。 “呃……!”银发男人被迫扑到了他身上,喉咙里发出几乎无法忍耐的颤音。 “不是想验证阵平和我的关系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开.枪,逼我去救他?” 瑛二对他浑身发抖的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自顺着心情询问着。 琴酒双手按着他的肩膀,银发像银河一样铺洒在两人身上,微微半闭着眼睛低喘着。 闻言,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感到好笑似的勾起了唇角。 “因为你是我的boss。” 副驾驶上,杀手省略了敬语,磁性的嗓音低低开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触上瑛二的眉心,声音竭力保持正常,却还是免不了带着些驾驶途中的颠簸。 “你是我的boss,所以你的利益……就是我行事的准则,你想保护的人……我…不会去动。 “所以不管你是想带领组织……和我……走向辉煌还是覆灭……” 杀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用双手捧住瑛二的脸,在他眉头微蹙的反应中,垂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音。 “……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银发男人说到这里,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喜欢,却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坚持吻上了他的唇。 他看着那个人深海般的眼睛,在心底自嘲似的暗暗叹息。 你永远不会知道,现在的他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可以为你舍弃任何事。 就像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爱你。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加更) 月上中天。 车窗外,嘈杂的多罗碧加乐园早已重归寂静,连闪烁的霓虹灯都灭了大半,只能看到远处公路上沉默的路灯,和更远处漆黑高耸的大楼。 空荡荡的停车场内,保时捷后方的车门被打开了,高挑的蓝发男人看了看外面的夜空,轻轻呼出一口气。 “警察都走了啊。也是,应该不会有人想到有能耐避开所有监控的‘犯人’,会一直留在园内不逃走吧。” 漆黑的车内没有传来应答。 千手瑛二也不意外,单手托腮望着外面浑浊的天空,静静地发了会儿呆。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郁了。 瑛二叹了口气,从影子里摸出纱布和绷带,转身重新钻进了车里。 车里的气味还没有散尽,后座上蜷成一团陷入昏睡的男人脸上也带着未褪尽的潮红。 瑛二把驾驶座的座位往前推,单膝跪在后座旁边,托起了男人的上半身。 怀中的身体衣着凌乱,体表的热度和被余韵控制的颤抖还没有消散,汗湿的头发贴在他额头上,被瑛二用手指拂开,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得吓人。 千手家的木遁使再次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车内顶灯,准备给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包扎。 ——受了伤还按着他撩拨,可不是不要命么。 灯亮了,光芒的刺激让男人皱了皱眉,一下子睁开眼睛,露出凶恶却明显没有完全清醒的空洞眼神,左手下意识往怀里掏。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琴酒的目光一下子转向那边,神色空白地呢喃:“……科涅克?” 没等瑛二回答,他自己就先回过了神,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眼帘微垂,露出疲惫的懒散眼神。 “是boss啊。” 他倦怠却满足的轻叹了一口气。 瑛二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边上手将男人右臂的衣服撕开,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他: “我想问一下……你该不会是把我和夏目瑛二当成了两个人在看待吧?” “……不这样的话我会想要杀了你。” 琴酒顿了一下才这样回答,也不知那停顿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安静了一下,又低声补充道:“但我的感情是一样的。” 瑛二看了他一眼。 感情。 是什么样的感情?……爱么? 像琴酒这样的人,也会对别人说爱么? 反正瑛二是不信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包扎伤口的窸窣声响。 直到瑛二给绷带打了个蝴蝶结,琴酒才将视线转回来,瞥了眼他恶趣味的成果,又不在意的看向他。 “‘boss’认可我的答案了么?” 他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紧盯着瑛二的眼睛,“……科涅克?” 千手瑛二笑了。 “看似是认定了doctor就是科涅克,实际上却向我展示了你的忠诚……嗯,姑且算是认可了吧。” “算是?” 琴酒不满地重复着这个词,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起身的动作。 “等等,这个答案太模棱两可了,我不接受!你认可就给我任务,不认可就接着考察我,别这么——” “太黏人可不好哦,琴酒。” 蓝发男人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单膝跪在车座上将他罩在身下,右手则托起了他的一簇长发,放在唇边微笑着吻了吻。 琴酒呼吸一窒,有些哑然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重新发出声音:“……你要去哪?” “我把我的立场都告诉你了,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瑛二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的意思,反而笑着反问了他一句。 琴酒的脸色拉了下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当然猜得出来,不就是要去完成你那套名为统治全世界的黑暗面,实则伸张正义、拯救苍生的白痴理想么! 老大想做的事他不会轻易置喙,更何况吞并其他组织这种事,本来就挺合他胃口的——但他本来以为这人会带他一起去! 谁知道临到头了,这家伙却给了他一个“算是认可了”的狗屁答案,还想把他直接丢在这里!! “你还回那个公寓么?” 杀手先生强忍着满心暴躁,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你亲自选的boss“,才总算忍住了像以前一样揍人的冲动(而且现在的他也打不过瑛二),黑着脸咬牙问道。 “回啊,当然要回!” 瑛二装作没看出他周身宛如实质化的怨气,笑嘻嘻的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左肩,故意漫不经心似的说: “剩下那三位‘前辈’的答案我还没有听到呢,怎么能就这么把他们丢在一边?” “哦?” 琴酒闻言,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冷厉的眉宇微敛。 他想他好像知道了瑛二想听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样的。 ——既然这样,那他接下来怎么做还需要问吗? 最擅长辨别“老鼠”,如今却即将把这种本领用在辨别“自己人”上的冷酷杀手暗暗咬牙。 波本,还有苏格兰和莱伊——你们最好祈祷自己确实跟他一样,保留着世界改变前的记忆,而且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滚吧!” 打定了主意之后,很快决定好接下来要如何做的酷帅银发杀手不耐烦地蹙眉,颇为大逆不道的翻身就卷着风衣准备睡觉。 千手瑛二注视着他,眸色缓缓变得深邃。 现在的琴酒肯定是这么想他的吧:他对自己身为夏目瑛二时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为了给自己扩充人手,又看中了威士忌组的能力,才一心想要确认他们能不能“改过自新”,为己所用。 但实际上,他却已经从松田阵平那里知道了两个待验证的猜想: 一,在这个世界,爱着他的人会保留世界改变前的记忆; 二,波本和苏格兰真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二者在世界改变前的身份疑似卧底警察,且和松田阵平一样,保留着相关记忆。 但这终究只是猜想。 利用原来那位boss的安排,近距离验证这个猜想,就是瑛二现阶段的主要目的。 而这个目的,亟待证明自己的琴酒恰巧可以帮他达成。 ——这里或许会产生一个疑问:按照松田阵平的说法,琴酒应该也保留着原本的记忆,不过他不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卧底的事,那么让琴酒去确认二者的立场,岂不是会吓到两位卧底警察? 退一步讲,如果琴酒阴差阳错的反而知道了这两个人是卧底,那么当瑛二消除了爱慕者们关于他的记忆,世界恢复原状的时候,两位卧底不就惨了? ……事实是没关系的。 因为瑛二根本不在乎。 别忘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千手瑛二封印了他身为夏目瑛二时的记忆。自觉没有“亲身”经历过原世界一切的他,对这个被诅咒影响过的世界里所有人的立场,记忆,和说法的准确性,都持怀疑态度。 也就是说,他连松田阵平都没有完全相信——虽说刑警坚持自己的记忆没有改变,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瑛二现在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对黑衣组织里这几瓶酒的审视还要格外严苛一些。 因此,他才不管什么卧底不卧底、暴露不暴露的事情,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试出真相,然后决定自己消除记忆的方式,以及后续处理方法(比如琴酒就是跑不掉的关橘子)。 这也正是瑛二决定利用琴酒,让他这个(或许)最了解当年情况的地头蛇,去试探威士忌组的原因。 另一方面…… 千手瑛二心神微动。 同一时间,还待在安全屋里的赤井秀一,收到了一封只在得到代号时见过的,域名属于黑衣组织boss、阅后自动删除的邮件: [莱伊,我最信任的左右手——从此刻开始,监视琴酒,将他的动态向我汇报。] “说起来,琴酒。” 乐园内,已经准备下车的瑛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露出了得意又雀跃的、看似毫无异状的笑容。 “除了你和那三位代号是威士忌的‘前辈’以外,组织里是不是还有很多人痴迷瑛二大人我呀?” “呵。”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对boss忠诚,却对意中人傲娇得不行的杀手老大哥立刻冷笑一声,翻身就想坐起来……坐……没坐起来。 被千手木遁使的体力嚯嚯了大半夜的老大哥腰酸腿也软,扭曲着脸硬是用胳膊肘撑住了自己,没有狼狈的重新躺回去。 “……” 千手瑛二别开脸,拳头抵在唇边,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 “科、涅、克!” 银发的凶恶美人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金子吗!除了那三个威士忌,谁还会痴迷你这样的蠢货!!” 哦——所以你觉得组织里只有你们四个痴迷他瑛二大人呗? 千手瑛二悠哉悠哉地点头,在心里姑且记住这一条新的“待验证”,而后展露出超级灿烂的笑容,对脸色漆黑的琴酒摆了摆手,完全是不假思索的爽朗道: “大哥我知道啦!那您好好休息哈!” 说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啪”一声关上车门走了。 只剩下琴酒猛地愣在了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 良久,男人才慢慢躺了回去,睁着眼睛睡意全无地盯着车顶。 ……要想确认立场,果然还是该从波本和苏格兰开始。 他费劲的翻了个身,面朝椅背沉思着,绿眸慢慢变得幽深。 他想起在米花百货商场,那个卷毛刑警曾经叫过瑛二“教官”。 ……波本和苏格兰,看着好像和那个刑警差不多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修文) 深夜,黑衣组织的情报系统再次运转了起来,而“上面”传来的新命令,却是让他们彻查一个警察。 调查一个警察,这对一般的犯罪分子而言或许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在如今黑手遮天的黑衣组织里,这却根本不算什么。 某个已经拥有代号,但暂时还不算什么厉害人物的情报人员,深更半夜的从“上面”接到了这个任务。 他看了眼任务邮件后面的署名。 g。 哦,琴酒大人啊!这可是组织不惜劫狱也要弄出来的大人物!必须得把皮绷紧了好好干! 这位情报人员打起精神,看了眼琴酒大人让自己调查的警察的名字。 ——松田阵平。 咦,还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情报人员爬起来就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一下前几天的新闻——嘿!这不是米花商场爆炸案里那个立了功的刑警嘛! 好说好说,这样的名人,很容易就能搞到情报! 情报人员一下子就找到了入手的方向,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就没跟那些管情报的大人物们——比如贝尔摩德大人啊,波本大人啊,或者朗姆大人啊——联系,直接就自己上了。 情报这种东西,一般都讲究个“新”字。 因此情报人员就从几天前的爆炸案入手,开始按着从后往前的时间线,着重调查松田阵平。 只是他越查越不对,越查越满身冷汗,到后来斗着胆子跟琴酒确认过之后,他整个人直接就抖成筛糠了!! ——好家伙,这个叫松田阵平的刑警到底什么来路?! 那个米花商场爆炸案,可是琴酒大人亲自筹划的恐怖袭击,目的就是为了粉碎公众对政府和警察的信任,是琴酒大人出狱之后就一直在准备的大计划啊! 可是这样的大计划,居然被这个松田阵平和另一个爆处组的警察,在几分钟内轻轻松松就毁掉了?!后果不过是炸毁了商场建筑物本身,数百人质和两个警察全都安然无恙?! 然后琴酒大人居然现在才来找人调查松田阵平,找的还是他这样的小角色?! 开什么玩笑啊!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古怪好吗!为什么他们情报组完全没听说琴酒大人在搞这个计划?出事了之后又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最关键的是…… 事到如今,琴酒大人又为什么偏偏来找他这个不起眼的成员,而不是他头上那些大人物,来调查这样的大事件? 搞情报的一般都很擅长钻营,也多少比常人更有脑子,因此情报人员很快察觉出自己被当做了马前卒,或者说,成为了某局大棋中的一个棋子。 一举一动,恐怕都被人计算好了,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某个人物。 是谁?……他是情报组的,三年前才加入组织,不可能得罪素未谋面的琴酒,更何况对方要是想对付谁,恐怕也只会挑一些跟自己地位相对的,以前有过节的人…… ——那不妥妥的就是波本大人吗!! 情报人员欲哭无泪。 绝对没跑了,关于曾经的科涅克白兰地和组织里那四个男人的爱恨纠葛,上司可是在琴酒即将复出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耳提面命让他们牢牢记住的。 琴酒大人这是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通过一个刑警来挑衅波本大人? ……难道,这刑警跟科涅克白兰地还能有什么瓜葛? 情报人员纠结来纠结去,既不能将琴酒让自己查的事告诉别人,又不能拖延进度不交差,更不想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虽然没见过但传闻极其可怖的波本威士忌。 到最后,他只能含泪继续调查。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第二天,好几个爆炸性的消息便在组织内部传开了。 首先,就是道玄坂地下黑市如今的掌控者——黑医doctor,在琴酒的邀请下加入了组织,并且被boss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赋予了“ac”这个不祥的代号。 其次,威士忌组和琴酒被交付了同时担任doctor的监护者的任务,听说还连夜搬进了同一所安全屋。 最后,琴酒在昨晚带着新·科涅克出任务时,杀死了如今声名鹊起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却在动手的时候被一个叫松田阵平的刑警发现,还被打伤了右臂! 情报人员:! 松田阵平,你到底多有能耐啊??! 短短半天之内,一系列事情如雷霆骤雨般发生,还没等这位可怜的情报人员从接连传来的爆炸性的消息中回神,情报组的两大巨头——贝尔摩德和波本,就同时联络了他。 后者是听说了最后那件事后,因为感兴趣而主动向boss申请调查,却被告知“琴酒已经找人调查了”而转头找上他的。 前者,则是在听说了上面这件事后,紧跟在波本后面联络了他,说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g找了你调查松田阵平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报告?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要管了。——bourben] [不要听bourben的鬼话。松田阵平已经和公安接触,你或许需要我们按插在警方的棋子出一些力。——verh] 情报人员:“……” 情报人员:麻了.jpg 可怜的底层代号成员将两条消息看来看去,不知道该先回复哪个,又到底该怎么回复。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第三条消息: [按verh说的做。——g] 情报人员:……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呗? 东京某地,一个多小时以前。 奢华的总统套房内,数台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同时亮起屏幕,还穿着睡裙的金发女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眉头紧皱的不断和各方联系,眼底隐约可见焦躁。 在她左手边,一台手机正明晃晃地显示着今早的新闻,巨大的标题无比醒目,内容更是令女人心肝直颤: 《难以置信的事实!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确认死亡,霓虹警察再无救世主拯救…?!》 一派胡言!! 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贝尔摩德紧紧咬住下唇,美目中隐约可见阴霾。 要是那个孩子真的……琴酒,她不会放过你!! “嗡……” 另一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贝尔摩德烦躁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精神一振。 她接通电话,语气难掩急切道:“科涅克,琴酒真的把工藤新一杀……杀掉了吗?!” [“嗯?嗯……你很关心那孩子?”] 千手瑛二听起来有些意外。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面对自己的盟友也顾不上别的,没怎么犹豫就承认道: “没错,我……我很关注那个孩子,希望他活着。” [“这样啊……”] 千手瑛二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不得不说,你还挺幸运的,贝尔摩德。”] “所以他没事是吗?!” 贝尔摩德从他的话风里听出了这一点,激动得声音都变尖了。 千手瑛二失笑,看了眼面前的监视屏幕,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歪头。 “生命安全确实无虞,但要说安然无恙……却也不尽然呢。” [“什么……?”] 屏幕内,面容严肃的风见裕也将两份保密协议向前轻轻一推,声音沉着道: “请两位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在那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们有关【那个组织】的所有信息。” 桌子对面,松田阵平,以及已经换上了七岁男童衣服的工藤新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笔。 工藤新一是在经历过一阵濒死般的剧痛后,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震惊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七岁小孩,但比他更震惊的,是对面在瑛二走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将他变小的过程看个正着的松田阵平。 于是缩水的高中生侦探根本没有开溜的机会,全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被围上来的警察慰问,被松田阵平拎起来夹在腋下,稀里糊涂地见到了只在影视剧中见过的公安,反抗不能的在社会学意义上成了死人,还不被允许立刻向家人和青梅澄清真相…… 然后现在,要签署保密协议,正式接触他从未想象过的另一个世界。 高中生钢蓝色的眼眸沉着下来,在签字之前,忽然对旁边的松田阵平说道: “松田警官,你昨晚之所以不让我在别人面前提起千手瑛二先生,刚才做笔录的时候也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出他的事,这全都是因为……” 敏锐的少年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向刑警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因为‘neednottoknow’,没错吧?”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少废话。” 气质凛冽冷酷的刑警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在少年(现在是男孩了)脑袋上敲了一下,在对方难掩稚嫩感的喊疼声中,运笔郑重地在保密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我就踏入和你们一样的世界了,教官,降谷……或许还有诸伏。 他沉默地这样想着,垂眸掩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涩意。 “……贝尔摩德。” 屏幕前,千手瑛二一下一下地点着下巴,在贝尔摩德再三追问工藤新一现状的声音中,终于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们再来做个交易吧——我帮你保护你心爱的小男孩,作为交换,你帮我验证一件事,如何?” …… ………… 片刻后,某个情报人员接到了贝尔摩德和琴酒相继发来的邮件。 傍晚时分,一直在安全屋内待机的诸伏景光接到了boss直接下达的命令,要他去某个警察医院,为情报人员的行动提供掩护。 他将消息给降谷零看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了不怎么好的预感。 事实上,在松田阵平和琴酒对上的事传出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很焦急,生怕同期好友被组织盯上,甚至被暗杀。 降谷零甚至打算利用自己的情报网打探消息,希望能找到将同期踢出这摊浑水的办法。 然而,无论怎么想,他在松田阵平出事后立刻出门的行动都太可疑了——尤其是在琴酒明显因为怀疑而避开他,特意找了别的情报员调查松田阵平之后,他就更不能这样做了。 否则,他慌不择路的行为要是落在了琴酒眼里,这个本就只差证据证明他是卧底的家伙,肯定会死死咬着他不松口的。 因此他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窝在安全屋里无所事事,所能做出的反抗只有偶尔给琴酒发一些嘲笑他的言论,装作幸灾乐祸的样子。 ……可是现在,boss为什么联络了诸伏景光去协助情报组?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偏是诸伏景光? 在那一刻,降谷零感到了一种令人厌恶的既视感。 又是这样。 又是景光受到了怀疑。 上次是因为有瑛二在,景光才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活了下来,可这一次呢?这一次他也要眼睁睁看着景光陷入危机吗?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zero。” 面对他的忧虑,诸伏景光本人反倒轻松地笑了起来,背上装枪的琴包就准备出门。 “等等,hiro……!”降谷零不赞同的想要拦住他。 “不要太小看我啊。” 但在他抓到幼驯染之前,对方却先一步避开了他的手,落在阴影中的温和微笑染上了锋利,“波本。” 诸伏景光有自信,现在的他,无论遇到怎样的危机,都有能力可以化解。 因为那个人说了,他说了自己是他的光。 因此他要一直保持明亮,让那个在黑暗中前进的人,能够重新回到他身边。 ——所以这一次,无论琴酒打算怎么出招,他都绝对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临时安全屋内,甩开了追兵的诸伏景光呆立在门边,看着笔记本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手脚一片冰冷。 “这就是在那个警察的手机里发现的照片。” 电脑前的黑客这样说着,低头恭敬的等待着身边那位银发男人的指示。 但后者却没有第一时间搭理他,而是扭头瞥了眼诸伏景光,幽绿的绿眸蕴含着难以辨别的情绪。 “呦,苏格兰。” 他低低开口,磁性的嗓音因为某种原因还带着沙哑,抬手用指骨关节敲了敲笔记本屏幕。 “来看看,你认识这个刑警么?” ——照片上,正在被黑衣组织着重调查的黑发刑警眼帘微垂,单臂搂着高大的蓝发男人,与他双唇相贴。 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但就算如此,诸伏景光也绝不会认错。 诸伏景光:……欸?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苏格兰——来看看,你认识这个刑警么?” 深夜,临时用于集合的废屋内没有开灯,空气里散发着陈旧的潮味儿,让诸伏景光的喉咙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发堵。 屋内所有的光线都来源于前方那台笔记本电脑,而屏幕上显示的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抬头亲吻蓝发男人的人,和那个被亲吻的人…… 都是那样的熟悉。 熟悉到令诸伏景光眸光刺痛,险些就控制不住表情。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想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 怪不得琴酒会突然盯上松田,怪不得他要瞒着降谷零单独找一个情报员调查松田的事,怪不得他会联合boss,点名让自己来执行这个任务。 ……因为松田喜欢瑛二,和失忆后的瑛二成为了恋人,而琴酒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因为松田也保留着原本世界的记忆,他记得身份为警察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而这一点,同样被琴酒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发现了。 所以琴酒在通过松田试探他们……或者说,仅凭琴酒在用松田试探他们这一点,诸伏景光就能确定,琴酒心里已经对一切都有定论了。 松田在和琴酒的对峙中受伤了,自己刚刚负责警戒的、情报员潜入的医院,估计就是他入住的医院。 医院里有组织的眼线,情报员在眼线的帮助下拿到了松田的手机,眼前的这张并无作伪痕迹的照片……就是琴酒确认以上猜想的铁证。 ……暴露了啊。又一次。 诸伏景光的心底冷静地想着,眉宇中的神色也冷淡下来。 “不认识。不过和他接吻的是谁?……是doctor么?” 他嘴上这样说着,上挑的猫眼冷冷斜向面容隐藏在昏暗中的琴酒,右手悄无声息地后移。 他的后腰衣服下,绑着两把早就准备好的枪。 ——现在诸伏景光唯一庆幸的,是松田并非对自己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他已经和公安接触,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签订了保密协议,成为了公安的协助人,得知了组织的存在。 真对不起他啊,居然把他扯了进来。 还有。 ……真嫉妒他啊。 猫眼男人轻薄的眼皮微颤,一瞬间竟像是叹息般垂下了眼帘。 但当他重新抬起头时,眸底便只剩下了冰山般亘古寒冷的凛冽,与杀意。 局面已经很清楚,他和琴酒双方都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刚才的否认不过是走个形式。 战斗已经不可避免,而琴酒不是抱着半吊子的觉悟就可以对付的敌人,所以——他要在这里,杀死琴酒! 电光火石间,诸伏景光动了。 他的拔枪已经足够迅速,他自信能用这一枪击伤琴酒,或者至少打乱他一开始的进攻节奏。 但事实却是琴酒比他更快。 枪声响起的瞬间,诸伏景光惊呆了。 因为琴酒瞄准的人不是他。 他对准了情报员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千手瑛二在房间里等待着。 监控视频上,松田阵平和已经决心化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仍坐在桌前,二人一同聆听着公安提供的、有关黑衣组织的情报。 忽然,监控里的门打开了,一个西装男快步走进来,神色紧绷的对松田阵平说了句什么。 卷发刑警先是皱眉,随后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嚯”一下站起了身,嘴唇喃喃地吐露出了“照片”的口型。 ……照片? 瑛二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确实让贝尔摩德把公安的内线透露给了那个情报员,让他可以在内线的掩护下,从警察医院里偷走阵平的手机。 但他的目的是想让情报员……或者说,让琴酒看到阵平和萩原研二谈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邮件,令琴酒知道松田阵平和那两瓶威士忌有联系,从而让他借助松田阵平去确认他们的立场。 可是这中间好像出了什么纰漏?“照片”是什么的照片?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忽然,瑛二背后的门被打开了,风见裕也一脸紧张的走进来,刚一关上门,就急切地开口道: “夏目警官,不好了!我们发现松田警官的病房有侵入者,对方拿走了松田警官的手机!!” “是吗。”一手安排了一切的瑛二语气沉着,“人抓到了吗?” “……非常抱歉。”风见裕也神色沉重,“对方有狙击手掩护,我们没能抓到偷手机的人,然后……派去追狙击手的人也报告说跟丢了……” “这样啊。” 瑛二轻叹了一口气,让风见裕也不禁羞愧得低下了头。 “有人受伤吗?” “只是擦伤……对方的狙击手技术似乎不太行……” 千手瑛二轻轻哼笑了一声。 对方的狙击手技术不太行? 恐怕不是不太行,而是太行了吧。 ——当然,这个结论也下得有点早。要想知道那位狙击手会一个人都没打死,到底是因为技术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今晚就能见分晓了吧。” 蓝发男人忽然喃喃自语道。 风见裕也一脸疑惑:“夏目警官?” “不,没什么。” 千手瑛二摆了摆手,终于从监控视频上移开视线,没再去看脸色难掩焦虑和自责的黑发刑警。 ……抱歉啊,明明根本不是你的错。 “说起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公安,有些好奇地问: “风见,你为什么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定我是夏目瑛二?” 那些爱慕着他,又亲眼见证了他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本领的男人们能看出来,瑛二并不奇怪,可眼前这个按理来说只是夏目瑛二的部下的男人,为什么也对他的身份如此坚信不疑? ——没错,和松田阵平以及江户川柯南以为的不同,瑛二现在并不是隶属于官方的潜入搜查官,毕竟夏目瑛二在档案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么他为什么还能轻松拿到公安的情报,甚至能坐镇警察厅,指挥公安的行动呢?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风见裕也。 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坚信自己是夏目瑛二潜入黑衣组织时为他提供各种支持的部下,而且这种坚信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甚至能说出夏目瑛二的种种厉害之处,言语间对他颇为推崇。 正是凭着这种了解和信任,他才能第一眼就确定瑛二的身份,而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瑛二的种种要求。 比如说,风见不仅将瑛二“死而复生”的事守口如瓶,毫无保留的为他提供了种种公安搜集到的情报,还不惜像今天这样,偷偷带他进入警察厅的内部,甚至在行动时全权听从瑛二的指挥。 这种程度的信任,虽然为瑛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同时也让多疑的木遁使觉得有些蹊跷。 因此他时不时就会像今天一样,突然询问一下风见裕也。 眉毛稀疏的公安警察听到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多想什么,也完全没有因为被明里暗里问过好几次而心生厌烦,而是像以往一样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睛发亮的慷慨激昂道: “那当然是因为没人能像夏目警官一样,如此……!!” 啊,又来了。 瑛二歪头听着公安一如既往地抒发着对自己的崇敬之情,然而听着听着,他却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莫名觉得,这些溢美之词,有点像是转述了别人的话。 但风见裕也本人,显然并不认为这些话是转述的。 也就是说,他这一块的记忆或许也被诅咒影响了,但既然他能说得这么真情实感,说不定是因为他以前就经常听到这样的话…… 他是听谁说的呢? 一个猜想涌上心头。千手瑛二目光微闪,忽然站了起来,也顺理成章地打断了风见裕也滔滔不绝的赞美。 “夏、夏目警官?”公安警察不解地唤道。 “听我说,风见。” 瑛二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仅靠一句话,就让公安警察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今天的事,已经足够说明警察系统内部存在着那个组织的眼线。” “什、什么……?!” “针对黑衣组织的各项搜查活动都暂时停止,在保护好阵……松田警官和那个少年的同时,尽可能隐蔽的排查一□□系内部吧——就从最近四年新入职的警员开始。” “是!我知道了!” 看着公安警察脸色严峻地转身出门。 千手瑛二轻轻叹出一口气,回头最后看了眼监控视频。 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 他将视线从黑发刑警身上移开,转身走了出去。 凌晨时分。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跃上安全屋二楼的阳台,拉开落地窗,走进了漆黑的房间。 一道气息静静地在他身后呼吸着。 身影微微一顿,随后,空气中响起清冽含笑的声音: “大半天了也不出声,狙击手都像你这样,是擅长隐匿气息的夜猫子吗——” “我去找了松田。” 话音刚落,隐匿在暗处的气息陡然急促起来,几乎像是无法再忍耐某种情感一样,直接近乎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的语气是如此急切,省略了所有乱七八糟的试探,简单粗暴的将相当于摊牌的结论摆在了身影面前。 桌上的台灯亮了。 诸伏景光站在光明中,望着窗边那个半张脸模糊在黑暗中的人,嘴唇颤抖着艰难启齿: “……我去找了松田,知道了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知道了你一直以来究竟在顾虑什么,又在试图弄清什么。 “现在我来找你了,这样……这样足够你得出结论了吗——教官?” 最后一声呼唤,男人的音色已然开始发颤。 “……” 千手瑛二沉默地注视着他。 他望着那个身处光晕中心,眼尾锐利却偏偏眼型圆幼的人,良久,才慢慢放松了表情,垂眸看着他战栗颤抖的指尖,有无可奈何地笑了。 “既然这么怕黑的话,等我的时候就直接开灯啊。”他像是叹息一样无奈地说。 那只是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但诸伏景光却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样,漂亮的眼尾倏地红了。 他攥紧手掌死死咬着嘴唇,心中拼命压抑了四年的渴望瞬间决堤,汹涌的情感让他再也坚持不住,冲上去一把抱住了瑛二。 “我才不怕。” 有着清亮嗓音的男人声线难掩哽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紧了瑛二背后的衣服,用力到连手指都在颤抖。 “我早就不怕黑了。” 他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小孩子一样抽泣着,双臂紧紧环住了瑛二的背。 “因为……你迟早会从黑暗中回到我身边的,不是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二楼的灯亮了。 安全屋对面的停车场内,银发男人倚着保时捷,叼着烟安静地看了那里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一户建的一楼,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降谷零再次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发现屋内仍然空着,忍不住攥紧了门把手。 ——boss和琴酒到底要景光去执行的什么任务?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毕竟是boss直接下达的命令,琴酒亲自带人去的目的地,饶是降谷零这样厉害的情报屋,都没有可以打听消息的渠道,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降谷零只能希冀幼驯染平安无事,并且暗暗祈祷,对方去执行的任务和松田无关。 …… ………… 夜色深重,金发的公安卧底脑子里转着杂乱的想法,沉默地立在好友门边许久,才慢慢关上门。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降谷零猛地扭头,身体本能的紧绷了一瞬,然后就辨识出了来人的轮廓。 他迟疑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莱伊?” “是我。” 赤井秀一低低地应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来到沙发上坐下。 一簇火苗亮起,照亮了白色的烟支和丝丝缕缕向上飘的烟雾,也在男人清绿的眸中倒映出两点暗沉的火光。 降谷零:“……” 降谷零简直嫌弃死这个大半夜不睡觉,一声不吭跑到客厅来抽烟的家伙了。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赤井秀一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这个安全屋里的墙壁和房门,都是做过隔音处理的。” “?我知道?” 降谷零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之前千手瑛二和贝尔摩德在书房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干什么事时,他们几个(试图偷听却未果的)人就发现了这一点。 可莱伊为什么在这时候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赤井秀一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再次问道:“你晚上一直待在房间里?” “?是啊?” 降谷零更奇怪了,他有心想问这个fbi为什么要说这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忽然灵光一闪—— 赤井秀一问他是不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又说墙壁和门都是隔音的……这是不是说明他没出门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他却没听见?! 洞察力和推理能力都是x级的波本先生脸色一变,正想问赤井秀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听到男人话头一转: “也就是说你已经睡过一觉,不缺少睡眠了。那我就放心地抽了。” 他这样一脸冷淡的说着,末了,还嫌不够似的补充: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作息,以及这个安全屋的免打扰性能,毕竟你太神经质了,我不想因为抽烟这种小事跟你吵。” 降谷零:“…………” 降谷零脑门上“啪”地爆出青筋,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咧出狰狞的笑容: “你是白痴吗?怕打扰别人的话,就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抽!——还说我神经质?!我看你才是神经病!!” “砰!!” 公安警察的房门被震耳欲聋地甩上,赤井秀一盯着那扇门,仿佛还能听见它的主人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该死的fbi!!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确认降谷零不会再出来,男人才缓缓放松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于细枝末节处显露出了丝丝抑制不住的冷涩。 boss在昨天深夜勒令他监视琴酒,但琴酒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这个任务就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出乎意料的命令确实让他警觉了许多,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时刻关注着外面,而看到苏格兰从阳台翻进了千手瑛二的房间。 更别提不久之后,瑛二本人也用同样的方式翻进了房间里,苏格兰也没有出来…… 苏格兰,是从哪里确认到了瑛二的立场,所以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吧。 ……那么他呢? 烟草的苦涩气味在舌根蔓延着。 赤井秀一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烟雾,胸口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现在的他,还能像苏格兰一样,抓住机会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么? 【“——那个人不喜欢烟味,他没跟你说过吗?”】 久远的曾经,猫眼男人不经意间对他说过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 赤井秀一将烟取下,在满室烟雾飘渺中疲惫地闭上了眼。 那个人不喜欢,却从没对他说过的,难道只是烟味吗? 楼下似乎响起了摔门声。 只点着一盏小台灯的房间内,千手瑛二似有所觉的偏头,身体顺势后撤:“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不用在意。” 诸伏景光低声说着,像是畏惧分开后的寒冷一样,重新紧紧地抱住了他,让两人间再次毫无间隙。 瑛二顿了顿,不由得展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真是的,像黏人的猫咪一样啊……” 他抬起手,在片刻的迟疑后,将其轻轻落在了男人的脊背上。 “景光。” 他轻声说。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 他的喉结颤抖着滚动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终于勉强笑了笑,发出了强作镇静的声音: “是松田告诉你的吧,我真正的名字?” 瑛二没有说话,表达着无声的默认。 “真是的……真过分啊,起码自我介绍这种东西,我还是想自己来的。” 诸伏景光苦笑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温柔又眷恋,柔和得像一缕干净的光,眼尾带着令人心颤的湿意。 “瑛二……在和松田交往吗?”他轻声问。 千手瑛二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下才左右摇头。 “那,是在和琴酒交往吗?”诸伏景光又问。 这次瑛二的摇头要干脆得多,让诸伏景光有些忍俊不禁。 “也就是说我的教官先生现在还是单身喽?” 猫眼男人笑意轻软地如此确认。 瑛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忍不住叹息一般低声唤他:“景光……” 他的尾音戛然而止。 诸伏景光竖起食指挡在他唇上,仰头轻轻吻住了他。 “我爱你。” 男人低声说着,拿开挡在唇间的手指,两手搂住他的脖颈,闭上眼再次吻了上去。 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干净温暖的清香。 千手瑛二脊背绷直地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抬手按住诸伏景光的肩膀,在对方微红着脸表情迷茫地后退时,神色模糊地别开了脸:“……抱歉。” “……” 诸伏景光安静地凝视着他。 片刻之后,猫眼男人垂下眼帘,十分平静地微笑起来。 “我知道的。” 他温柔地说。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巨大的悲伤,被谁轻描淡写地隐藏在淡定的外表之下了。 等那一瞬间过去,那人重新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语气十分轻巧地说: “嘛,其实我只是不先说一次就不甘心而已,因为、万一我也是可以的呢?……不过,原来结果真的是早就注定的啊,我也真是的,明明早就清楚了不是吗,居然还是会感到失落……真没出息啊,哈哈哈……” 看着男人似乎毫无异状的,开朗中透着几分小小自嘲的笑脸。 瑛二微不可察地抿直唇线,又说了一句:“抱歉。”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的。” 诸伏景光无奈地叹了一声,唇边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却变得柔软起来,柔软到几乎有些悲伤。 “想对你坦白心意,想让你接受我,想要毫无缝隙的贴近你,这本来就是我单方面的心愿和欲.念,你没有义务回应。” 他顿了顿,像是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露.骨感到不好意思一样,他抬手用手背贴住了发烫的脸颊,清亮的嗓音染上了笑意: “不过我是不会说抱歉的哦?喜欢你就是想要告诉你嘛,其他的……” 他的目光闪了闪,眼底突然就有些情绪不明。 “其他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想再考虑。” 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以前的我总是喜欢把话憋在心里,所以才会……但是现在的我,觉得偶尔向自己的某个朋友学习一下,变得直率一点也不错。” 他说着抬眼看向瑛二,露出温柔到几乎让人想要流泪的微笑。 瑛二哑然地注视着他,抬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侧脸,最终却突然生硬地停住了。 他为自己的这种反应疑惑了一秒,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诸伏景光就紧接着叹息了一声。 “嘛……不过。” 话音刚落,悲伤又温柔的猫猫突然变成了狡黠又黏人的猫猫,诸伏景光大胆的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亲昵地主动蹭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看着他惊讶到眼眸微睁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恶作剧成功了一样调皮的笑。 “——虽然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你喜欢的人,但这一次,是我比zero早了一步哦?” 男人说到这里,露出了甜蜜却有些苦恼的轻松神情,诉说出的爱语愈发火热动人: “真伤脑筋啊,就算知道不会被接受,但仅仅只是想着‘瑛二被我告白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算只是这样的纠结,我也觉得很开心。” “景光。” “哈……真是的,我真是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景光,别说了。” 随着诸伏景光愈发深刻地剖析内心。 千手瑛二的神色愈发模糊起来,数度想要打断他。 “我总是忍不住关注你的一举一动,这一点我自己也无可奈何。” 然而诸伏景光却像是没有听到他隐忍的制止一样,依然自顾自的说个不停,只有抓着他的手愈发用力,连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到现在,我甚至在想……虽然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也不可能再拥有你的任何温柔,但就算只是今天的这份苦涩……也足够我日后用来回忆了吧?” ——也足够我日后用来回忆了吧? “……”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千手瑛二的瞳孔无声地收缩了一下,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攥紧了手掌,忽然别开视线,一言不发地挣开了诸伏景光的手。 “不会的。” 他哑声说。 诸伏景光一怔:“什么?” 对面的蓝发男人没有重复自己的话,只是微微低着头,神色有些看不清楚。 于是诸伏景光情不自禁地上前,然后—— 他看到了两泓深潭一般的,幽深冷寂的眸子。 “你日后无法拿任何一件事回忆起我。……因为你们不会记得我的,景光。” 瑛二轻如耳语地说。 在正式成为黑衣组织的boss,继承了组织boss的所有记忆后——也就是距现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瑛二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对这个和夏目瑛二牵扯最深的地方的探索。 就在松田阵平的手机被偷,琴酒证实了诸伏景光是公安的那一刻,他那个一直留在boss的大本营的木遁分.身,已经在排查后验证了琴酒的话——即,黑衣组织里确实只有四个人对他抱有执念。 这对瑛二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监控前想着“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他在这个世界逗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突然的,在确定了诸伏景光的心意,确定了他的本质之后,瑛二在某种信任感的驱使下,轻易就对诸伏景光说出了对松田阵平都没有吐露的真相。 “……诅咒是因我而起,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我才开始步向末日。我感应到了这个世界的现状,因为放不下你……和其他一些人,才会用自己的身体回到这里。” 夜逐渐深了。千手瑛二和诸伏景光并肩坐在床边,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嗓音逐渐艰涩。 “我来自战争迭起的忍者世界,可忍者的世界再残忍,也不像这里一样绝望。 “我不能让那个篡改了世界的力量毁灭这里,所以你们不能记得我……你能明白吗,景光——?!” 一双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用令人惊愕的力道硬生生将他推倒了。 千手瑛二没有反抗,任凭那个人死死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床上,将自己整个人罩在他的阴影里。 “……我就知道你还是要走的。” 像绷紧的琴弦一样忍耐至极的声音传来。瑛二的眼睫微微颤动,隐匿在影子里的表情有些看不分明。 直到有温热的水滴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脸上,按着自己肩膀的手都开始不稳地颤抖,他才微微睁大了眼睛,抬眸诧异地看向头顶的人。 但在他看清之前,那人却猛地抱住了他,没有被他看到丝毫痛苦的神色。 “我和zero……自从知道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后,就隐约明白留不住你了。但我们还是……我还是……” 有着漂亮猫眼的男人紧紧咬住嘴唇,强行压抑住声音中的脆弱,也强迫自己咽下了对此刻、此景、此人来说,或许已经无关紧要的自白。 ……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吗? 啊……这个人,还是这样的……永远不会为他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我才一直想要留下什么。” 就像他腿上的纹身,就像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怀中的男人发出了失神般的呢喃。 瑛二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低头去看他的表情:“景光?你刚刚说什么——” 颤抖而冰凉的唇附了上来。 千手瑛二眉心一跳,条件反射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后来却在触碰到掌下控制不住的轻颤之后,慢慢压下睫羽,表现出了沉默地纵容。 “抱歉。” 他以指尖轻触命途多舛的公安纹在肌肤上的紫藤花,一边感受着那属于自己的印记,一边又一次地在男人耳边低语。 有着漂亮猫眼的男人目光失神地望着他,在他俯身与自己额头相抵时艰难地哽住一口气,然后一颤一颤地呼出来,突然就哭了。 “没事…因为、至少在今晚……” 他紧紧攀住瑛二的肩膀,双臂用力搂住他宽阔的脊背,在他颈窝里浑身发颤地哭出了声。 ——至少在今晚,我还能拥有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晨光初现的时候,千手瑛一将诸伏景光揽入怀中,轻轻亲吻了他的额头。 有着漂亮猫眼的男人已经连手指都无力抬起,却还是在感应到他的亲吻后偏了偏头,渴求又依赖的主动贴上他的唇。 “……可以不要现在就拿走它吗?” 他声音沙哑地说着,眼尾还带着哭泣造成的薄红,望着瑛一的目光近乎祈求。 瑛一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搂紧了他的腰肢,垂下眼帘用默认代替了回答。 晌午时分,一直打不通的手机终于接通了。 原本不抱希望的降谷零霍然起身,语气急促地连声呼唤:“苏格兰?你没事吧?昨晚你发过短信说自己没事,但我还是很担心……” 正要下楼的诸伏景光一顿,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他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瑛一,内心忍不住叹气。 昨晚的任务结束后,他经历了目睹松田阵平手机里的照片、看到琴酒杀掉了黑衣组织的情报员、从他那里得知瑛一已经成为了组织的boss等等极具冲击性的事。 在那之后,他去找松田阵平确认了瑛一其实还是善的一方,心神也因此愈发动荡,满脑子只有找到瑛一,向他诉说自己在心里积压了四年的话……因此,他竟完全没有想起来向幼驯染报个平安。 到最后,居然还是瑛一记挂着降谷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用他的手机给降谷零发了短信。 这真是…… 诸伏景光苦笑起来,一边跟在瑛一身后下楼,一边难掩歉意地说:“嗯,我没事的。抱歉……波本,让你担心了。” “……欸?” 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叠,诸伏景光站在楼梯边,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正愣愣地望着他们的金发男人。 “抱歉。” 他又一次轻声说。 客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在诸伏景光和千手瑛一走出房间,令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之后,消失了一夜的琴酒也终于再次出现,坐在沙发上和赤井秀一一起吞云吐雾。 不过降谷零已经没心情去管这两个空气污染源了。 厨房内,金发大猩猩(bhi)用仿佛能剁碎砧板的力道剁着芹菜,面无表情的样子莫名渗人,似乎把手里那根长长的、绿绿的东西当成了别的什么。 ……当成了什么呢? 千手瑛一觉得有点冷。 他默默远离了厨房,接下来还想远离客厅,但诸伏景光却忽然探出了头,温柔浅笑着问他:“瑛一,中午吃猪排饭可以吗?”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笑容一如往常……不,是远比往常更明亮柔软,像是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满腔的爱意。 他甚至将数个月以来对瑛一的称呼,从“doctor”改成了“瑛一”。 “猪排饭?”千手瑛一听到景光这么说,立刻心不虚了腿不软了,转身就超级积极的举双手赞同:“猪排饭好诶!我绝对大欢迎!!”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好,那么我——” “冰箱里没有猪排供你吃。” 一声讥讽阴恻恻地响起,降谷零“哐”一声将菜刀插在案板上,浑身冒出有如实质化的黑气,逮住诸伏景光的领子就往后一丢,自己站在厨房门口森森地盯着瑛一。 “做饭的是我,你区·区·一·个·后·辈,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别给我挑三拣四的,不然就给我滚·出·去——懂了么?” 他故意重重的咬着特定的几个字,嘴角扯出温柔到近乎扭曲的微笑,额角还鼓起了一道青筋。 一股寒气窜上脊背,千手瑛一僵硬在原地,然后慢慢地、安静如鸡地放下手。 “……懂了,波本前辈。” ——这么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的? “哼!” 降谷零像是感应到了他在腹诽自己一样,恶狠狠地发出了一声冷哼,扭头就回了厨房。 诸伏景光无奈地朝瑛一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视线就突然被房门阻隔了。 “苏格兰。” 降谷零倚着门语气平静地唤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来谈谈吧。” 最后只有三个人的饭端上了桌子。 哦,顺带一提,其中一份的量比剩下两份加起来都多,卖相也十分正常。 ——看来在某人负气之下的暗搓搓报复,和另一人汗颜地拼命救场之下,这顿饭能勉强吃个饱了呢,瑛一。 某木遁使显然也知道这顿饭有多来之不易,他感恩地双手合十拜了拜,语气虔诚地说:“感谢苏格兰前辈的善良体贴……” 某道视线射向了他。 瑛一:“……和波本前辈的宽宏大量。” “苏格兰就是善良体贴,到我就是宽宏大量了?”降谷零平静地说着,语气听不出喜怒,“所以你觉得我平常很小气?” 大大咧咧的木遁使想都不想,直接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你一看就是那种又龟毛又难搞的——” “咳咳。”诸伏景光轻咳两声。 “……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能力出众无人能及的大帅哥。”瑛一嘴巴一抖,瞬间脱口而出一大串赞美词,末了还对降谷零露出了尴尬又不失讨好的笑容。 “呵。”回应他的是降谷零轻飘飘的一声笑。 被笑得浑身发凉的瑛一:“……” 忽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气氛凝滞的三人同时转头,看见银发的杀手悠哉悠哉起身,打开门签收了一份米其林三星的外卖,又悠哉悠哉地提着外卖回来…… 坐到了瑛一旁边。 特意坐在瑛一斜对面的降谷零:==+ 坐在瑛一对面的诸伏景光:“……”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瑛一本人。 他好奇的对杀手的午餐探头探脑,嘴里还笑嘻嘻地问: “琴酒,你是早就料到不会有自己的饭了吗?” “哼。” 琴酒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见他感兴趣,还故意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降谷零,然后才转眼看向他:“想吃?” 瑛一唇边的笑容扩大,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点头时,他却忽然扭头看向了身后。 “莱伊前辈午饭怎么解决?”他似乎很关切地问,“不介意的话,我下个面给你吃?” 这下降谷零的脸色不只是难看,都开始变得漆黑了。 ——千手瑛一这个混蛋,他都没吃过他下的面!! 默默想着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吃过瑛一下的面,努力压制住微笑的诸伏景光:“……其实我有给莱伊留饭。” 降谷零瞪了他一眼,得到他无奈地耸肩:“我们可是被称作‘威士忌组’,总不好真的那么排外吧?” 唯一被排外的琴酒:“……” 呵,无所谓,他有米其林三星。 赤井秀一默默地注视着餐桌上的吵闹,眼神一转,看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等待自己答复的蓝发男人。 他和那双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深蓝眼眸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垂下了眼帘。 “……不用了。” fbi搜查官将嘴里根本没点燃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向房门。 “我只希望等会儿能和你谈一谈。” 他这样淡淡地说着,反手关上了房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谈一谈啊……” 千手瑛一轻叹一声,向后倚上椅背,看起来有些失神。 客厅里安静下来,让角落里一直在放映的电视骤然突显出了存在感。 [“……又一国家在战争中沦陷,传染病的波及范围进一步扩大,世界究竟将何去何从……”] 主持人忧心忡忡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诸伏景光悄无声息地捏紧筷子,看了眼神色难辨的幼驯染,然后用难掩悲伤的眼神看向对面的人。 千手瑛一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新闻听到耳朵里。 数秒之后,他直起身,神色如常地拿起了筷子。 “吃饭吧。” “——咔嚓。”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诸伏景光洗碗的动作慢了下来,扭头看了眼房门,然后看向落地窗边的幼驯染。 降谷零双手抱胸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透过窗户看着蓝发男人一步步走向赤井秀一,刘海的阴影洒在他清俊的眉骨上,让他紫灰色的眼眸看起来莫名阴翳。 那样的神色,让诸伏景光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午饭前的那场谈话。 那是一场彻底开诚布公的谈话。 虽然昨晚他主动去瑛一的房间的举动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就算没有他,降谷零也肯定能很快理清楚一切,但想到瑛一不久后就会再次离开,深感时间紧迫的诸伏景光还是没有再卖关子,将所有事情都对降谷零坦白了。 在诉说的同时,他自己也或多或少感觉有些恍惚。 从与瑛一重逢到今天,期间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松田对瑛一的心意,那张照片,从他那里确认到的、瑛一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琴酒在昨晚的坦白,黑衣组织的boss之位一夕之间易主,还有最令人绝望的,拯救这个世界唯一的方法…… 诸伏景光毫无保留地,将这些全都告诉了降谷零。 【“我把这些事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作为同样即将被消除记忆的人……你有权利知道这些,zero。”】 在厨具的嘈杂声中,诸伏景光低低地这样说着,同时注意到降谷零已经许久没有动弹过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从瑛一潜意识的行动中推测出的结论: 【“因为我感觉……如果我不主动将这些告诉你的话,瑛一可能会选择一直瞒着你。”】 【“为什么。”】降谷零终于开口了。 他看起来异乎寻常的冷静,但那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运用上了卧底生涯中习得的技巧,将情绪完美地隐藏在了假面之下,不表露丝毫可以让人窥见他真实心情的破绽。 【“……”】 诸伏景光垂下了眼帘。 【“你其实是明白的吧?虽然我们一直在说他不是‘他’,也一直在演绎世界强加给我们的人设……但是那个人接触过松田,他肯定已经知道你和他以前是什么关系了。 【“我猜,他大概并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也不是故意让你最后一个了解这些真相的。他…他肯定……”】 诸伏景光说着,将视线转向早已不自主攥紧了双拳的降谷零,目光止不住的黯淡起来。 【“他肯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种残酷的事,也不知道说了之后该怎么面对你吧。”】 不……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在逃避着那个结局呢。 因为珍视,所以才会为你考虑这么多,所以才会在谋划之余,额外考虑到你的心情。 ……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羡慕啊,zero。 厨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寂静之中,诸伏景光也不知道降谷零有没有听出自己的未尽之言,只看到他那张属于混血儿的俊美面庞完全隐藏在阴影里,露出了隐约的,令人无法推断他心情如何的大概轮廓。 但诸伏景光能感觉到,此刻的幼驯染身上……或者说,在他的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 【“……既然这样,我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良久,降谷零终于开口了,平日开朗的嗓音沙哑地不像话。 诸伏景光一怔:【“什么?”】 【“我会当做没听见。”】 降谷零清了清嗓子,别开脑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然后重新回过头来,露出毫无异状的,只不过有些不爽似的表情。 【“那个混蛋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知道一味地瞒着我,他以为我是什么?好打发的小孩子吗?”】 金发黑皮的公安狠狠咂舌。 【“总之这件事没完。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了,那他想瞒着我这件事就更不可原谅!”】 说着,他重新拿起刀切起菜来,语气和动作都恶狠狠的: 【“要么他亲口告诉我一切,要么我就逼他说出来!在向我坦白之前,他要是敢一句话不说就消除我的记忆,那我绝对要宰了他!!”】 “砰”地一声,菜刀在砧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刀痕,下一秒,外面也传来了某个忍者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为什么突然这么冷?琴酒,你是不是开空调了……”】 【“……”】 诸伏景光哑然地注视着降谷零忿忿地侧脸,过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带着苦意失笑。 【“……zero果然还是zero。”】 【“嗯?你指什么?”】 【“不,没什么……”】 诸伏景光苦笑着摇头,在心里暗暗叹息。 ——在瑛一面前,这个人似乎总是充满自信,肆无忌惮,理直气壮。 这是对待恋人的态度。是只有降谷零才能对瑛一展露的态度。 啊,真是的…… 这不是完全和以前一样了么? ——已经无法再和以前一样了。 僻静的小公园内,赤井秀一将视线从污浊的天空收回,透过灰白的香烟烟雾,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蓝发男人。 “好久不见。” 他平静开口。 “瑛一。”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太阳被重重灰云阻隔,但好歹还是漏下了些许阳光,让露天的长椅比树影下稍亮。 赤井秀一坐在长椅上,安静地低头看着自己浅淡的影子。 “……和那个时候一样。” 他忽然扯出了一抹微笑,橄榄绿的锐利眼瞳因回忆而稍显软化。 “我在光里,你在阴影里。” ——世界尚未改变,夏目瑛二还活着的时候,威士忌组曾和科涅克白兰地一起出过一个任务。 那个任务的地点在江之岛,内容是代表黑衣组织,和国际恐怖组织枭卡集团牵线合作。 那时赤井秀一还不知道夏目瑛二是公安的卧底……不,应该说,那时已经爱上瑛二的他,正被瑛二编造的人设骗得团团转,满心以为他是什么深陷黑暗却心存光明的小可怜。 为了救出他……当然,也是为了利用【科涅克白兰地】,赤井秀一处心积虑地刷着瑛二的好感,即使心知瑛二只是拿他当“科涅克心爱的琴酒大哥的替身”,也在所不惜。 他和琴酒的梁子就是从那时结下的。 然而实际上,琴酒比他更惨。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直到瑛二的卧底身份暴露,才惊觉自己一直怜惜保护的“小可怜”,居然是那样深不可测的心机公安,而琴酒…… 琴酒可是被狠狠地骗了两次。 第一次,琴酒发现自己一手培养的科涅克白兰地是卧底,还是个扮猪吃老虎、高手装菜鸟的卧底,差点因此死在瑛二手里。 第二次,琴酒艰难地从重伤昏迷中醒来,却被瑛二用药物洗去了“科涅克是卧底”的那段记忆,又被利用了好久,才终于“幡然醒悟”,和瑛二决战一场后,被送进了监狱。 赤井秀一还记得,当年琴酒醒来的时候,瑛二和他们威士忌组正巧在江之岛出任务,而他甚至还在和瑛二交往。 只不过,当琴酒恢复意识的消息传来时,瑛二为了继续利用琴酒,毫不犹豫地向他提了分手。 当时他以为这个人仍对琴酒那个罪犯余情未了,说什么都不肯同意,瑛二便一语道破了他卧底的身份,让他“留在光明之中”,不要再去管他。 那个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他站在光下,瑛二站在阴影里。 听了赤井秀一的话后,千手瑛二挑了挑眉梢,不怎么在意地微笑起来。 “忍者本来就是活在影子下的生物。或者说,是一种掌权者的工具。” 他说着,却是从树影下走了出来,步入光下,又一步一步来到了赤井秀一旁边。 “但是我有一个野心。” “野心?” 赤井秀一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嘴中问着。 然而瑛二却不继续往下说了。他噙着微笑摇了摇头,转眼看向这个自己目前最陌生的男人。 “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他隐去了关于自己和自己世界的话题,主动发问道。 赤井秀一看了他一小会儿,眼帘微微垂下:“……赤井秀一。” “嗯,赤井先生。”瑛二点了点头,放松地向后靠上椅背,“让我们先来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吧。” 他双手交叉看向赤井秀一,用一种阐述的语气肯定道:“赤井先生是卧底吧?——在世界改变之前。” “……” 一阵清风吹过,将环绕在赤井秀一周身的烟雾吹散了些。 五官深邃的男人沉默着,却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或许在瑛二询问他真名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对方会这样说。 “是从波本和苏格兰对我的态度中感觉出来的吗。” 他掐了烟,稍显犀利的目光扫向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人。 “还是说,是琴酒告诉你的呢——boss?” 他上下唇轻轻一碰,唤出了那个本该只有琴酒会对瑛二唤出的词。 千手瑛二的眼睛微微睁大,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后忍不住失笑。 “真厉害啊,赤井先生。虽然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你真的真的很敏锐。” 他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赤井秀一: “你到底是怎么推测出来的?有关我的能力,我应该只在琴酒一个人面前展示过,你不可能推理得出来才对。” “并不是推理。”赤井秀一面色淡淡地摇头,“我只是猜的。” “猜?”瑛二不解地重复。 “猜。” 赤井秀一的语气里带上了笑意。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曾全盘欺骗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人有着深渊的裂缝一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那双海蓝的眼睛总是如黑洞般吸尽所有照进去的光亮,但此时此刻,他因惊讶和困惑而睁大眼睛的样子,倒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天真。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赤井秀一唇角轻勾,不自主地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稍显蓬乱的头。 但在真的放上去之前,他却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触碰了瑛二的面颊。 “这是不是说明你曾展示给我看的东西,起码有一部分是真的?” 他这样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千手瑛二眨了眨眼睛,稍微后仰避开了他的手:“赤……秀一?” 赤井秀一指尖一颤,唇角倏然扯出了一抹苦笑。 “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叫我。” 他收回了手,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将头撇向了另一边,双手压抑地紧紧交握。 瑛二安静地看了眼他发白的指关节,也像他一样扭开了头,顿了顿,将话题又扯了回去:“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是啊。”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同样避开了刚才那几句过于泄露真实想法的话,语气平稳地继续道: “其实很简单,就是天马行空,忽略一切不合理和必要的过程,直接将事情往最离谱的方向猜。”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自认在所有人之中,对你的可怕之处最有体会,更别提琴酒的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琴酒?”瑛二歪了歪头。 “琴酒和我是一样的人。” 赤井秀一轻叹了一声。 “除非你的身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否则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对你服软,更别提他看起来像是在一念之间,突然认同了你……不,臣服于你的。 “结合初次见面的那天,你打了个响指就消失不见的神奇本领,我这才大胆猜测你已经成为了这世间唯一能让他甘心效忠的人。 “所以,我猜得对么?” “这个嘛……” 千手瑛二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fbi探员一看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他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神却逐渐暗了下去,继续开口道: “我是怎么猜出来的,这个问题已经回答了你。现在,该由我来提问了。” 他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瑛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你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又为什么执意要成为黑衣组织的boss,瑛二?” 有个问题,已经困扰千手瑛二很久了。 ——他确定这个世界的【夏目瑛二】已经死亡,那么,为什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从不问他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呢? 其他人不问,他或多或少还能够理解——风见裕也、贝尔摩德这类人,是因为对他的崇拜和畏惧之情深入骨髓,完全不敢问他这种问题。 松田阵平,则是觉得只要他能回来,就已经足够谢天谢地,不想也没有余力追究那么多——而且他是知道他失忆了的,不追问也是这个外表冷酷内心细腻的人一种温柔的体现。 至于琴酒,就更简单了。 这位杀手先生是现阶段对他的忍者能力了解最深的人,本人也不是什么会开口追问的性子,所以他说不定给他脑补了一个起死回生的术?(别说,他还真会) ……他甚至可能以为自己是夺舍了现在的这具身体呢。 赤井秀一就不说了,他现在直接问了。 以上众人,瑛二都可以理解他们的心理和动机,但唯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一种……对他的出现毫不奇怪,乃至“果然如此”的态度。 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夏目瑛二】对他们说过他灵魂的秘密吧? 想归想,瑛二在现实中倒是也没有耽搁,直接将一切都告诉了赤井秀一。 他说得痛快,仿佛完全没有顾虑听众的心情,接连抛出了一件又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以至于到最后,公园里已经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声音,另一个人却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而等瑛二的话音落下,空气更是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荒芜地像是映照了另一个人此刻的心情。 良久,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瑛二才抿了抿唇,重新开口道: “……琴酒告诉我,你以前和夏目瑛二交往过。我也从你的眼神里读到了你的情感。 “你们的世界如今变成这样,全部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负责让它恢复原状。所以……” 他微微低下头,没有去看赤井秀一的表情。 “……抱歉,秀一。我要拿走你关于我的全部记忆。” “现在?” 赤井秀一轻声说。 “……现在。” 千手瑛二点头。 于是赤井秀一笑了。 他笑得如此突兀,连瑛二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弄懂他在笑什么,但其实赤井秀一笑起来的理由很简单—— “我只是在感叹‘果然如此’而已。” 笑声停歇后,绿眸愈发晦暗的男人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起来。 “听你说完拯救世界的方法后我就有所预料了,结果你果然选了我做第一个。” 瑛二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没有对这句话作出任何表示,只有神色愈发看不分明。 不过赤井秀一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但即便那样也没关系。” fbi搜查官将视线从明灭不定的烟头上移开,用令人心颤的温和眼神,看向身边略年轻于他的男人。 他凝视着他的眉宇和眼角,他深邃的五官与眼眸,像是要将这个人牢牢记在心中——即使那注定只是徒劳。 “这些事你大概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知道么,瑛二?以前的你骗了我,让我爱上了你编造出的一个幻影。曾经我以为,随着你的身份暴露和那个幻影的不复存在,那份爱也会随之消失不见,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到了这个地步,赤井秀一像是放弃了所有挣扎和纠结一样,坦然地将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说出了口。 “我将你当作一个谜题,在你归来后一直试图解读你。为了不会再被蛊惑,我始终和你保持着距离,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着一种名为‘好奇心’的热病,根本无法做到站在外围一直不进入。” 说到这里,男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让瑛二不自主地看向他,对上了那双温润得不可思议的绿眸。 “于是我发现了,瑛二。” 他声音低柔地说。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你一出现,连空气都流光溢彩。 “——我依然为你怦然心动。” “……” 千手瑛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哑然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他这样困惑地问着,而赤井秀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禁不止露出了一抹柔和而苦涩的笑。 “你是在问为什么即便你想第一个拿我开刀,我也仍然这么淡定,甚至还有闲心向你告白么?” 瑛二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显然是默认了。 赤井秀一笑了笑,抬头吸了口烟,又缓缓将烟雾呼出来。 “我当然也是不甘心的。” 他这样冷静地说道。 “但我同时也比谁都清楚,你是一个无比理智又残酷的人,你不可能为了某个人舍弃大局。所以,比起费心去更改你的决定,我更倾向于在最后的时间……” 他顿了顿,有些滞涩的声线终于暴露了些许真实的情绪。 “……在最后的时间,把话对你说清楚。 “更何况,你也不可能在正事上开玩笑,既然这样,作为迟早要被消除记忆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吗。”瑛二微微攥紧了衣服,蓝眸有些暗沉,“抱歉。” “不是你的错。”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转移视线看向前方,过了几秒,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真羡慕他们啊……” “什么?”瑛二面露不解。 “波本和苏格兰。”赤井秀一用平静的声音念出了这两个代号,偏头观察着瑛二的神色。 “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对他们有着对别人没有的偏爱。——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学生吗?” 还是说,你心里其实…… “有吗?”千手瑛二挑了挑眉,惊奇的样子仿佛真的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个倾向。 赤井秀一失笑,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这个人的偏爱,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先不提夏目瑛二还是科涅克白兰地的时候,就说最近—— 这个人让自己监视琴酒,从而达到同时观察他们两个人的目的——也就是既观察他的立场,又观察琴酒是否忠心。 但与此同时,这个人却不让波本和苏格兰来监视他,从而完成另一个双向监视。 这到底是因为他想亲自观察那两个人……还是因为他不忍心利用他们,亦或只是因为他信任他们?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忍不住苦笑起来。 恐怕都有吧。 千手瑛二的心里有正义,有世界,还有很小的地方站着波本和苏格兰,却再没有更多的地方能容下别人了。 所以对他,这个人自始至终,是一丝柔情都没有的。 ……不过这一点,他也早就知道了。 “也罢……是时候了。” 昏暗的天光之中,想明白了一切的黑发男人洒脱一笑,在千手瑛二伸出两指触上他的额头时,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轻轻亲吻了他。 “无论如何,我都一直爱着你。” 他在逐渐降临的黑暗中轻声说。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高大的黑发男人缩在长椅上睡着了。 千手瑛二在他旁边站了许久,才头也不回地开口: “你都听到了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随后,路旁的树后响起了窸窣声,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缓步走到他身边。 “所以,下一个是我?” 银色的发丝被风吹起,琴酒深深地吸了口嘴里的烟,感觉这个世界的风真是有够刺鼻的,让他的声音都哑了。 瑛二转身看向他,用平静的眼神代替了回答。 琴酒沉默了片刻,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音。 “原来如此,确认了有几个人对你抱有执念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动手了吗。” 他看了沉默的瑛二一眼,移开视线看向天边,安静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呼出了一口烟。 “把记忆消除之后,我和莱伊会如何?” “我会将另外的记忆填充到你们的大脑中,让你们暂时远离这里,去执行别的任务。”瑛二终于开口了。 “呵……因为要编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让我们没有机会再想起你?”琴酒嘲讽地挑眉。 “没错。” “那可是一项大工程。” 琴酒失神了一瞬,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危险地虚着眼睛看向他。 “等等……既然你要消除莱伊的全部记忆,还要将另外的内容填充进去,那四年前的……你不记得的那些该怎么办?” “那些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瑛二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出了他在怀疑什么,禁不住无奈失笑。 “但是我掌握的某项能力,能让我在消除记忆的同时看到更多的记忆,所以……” 他顿了顿,眸色似乎暗淡了一下,又很快掩饰地笑了起来:“怎么说呢,嘛……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还挺奇妙的。” 琴酒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有些想知道他从赤井秀一的视角看到了什么。 但是想到能让这个人露出特别的表情的会是谁,他又突然不想知道了。 ……不过,等看到了他的记忆,这个人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毕竟是【琴酒】和【科涅克】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这个比命运更冷酷的人,看到之后会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吗?还是说,他会和现在、看到了莱伊之后的记忆一样,将一切思绪都掩藏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之下? 亦或者,他是真的波澜不惊吗?他的内心深处,当真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琴酒破天荒的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已经再无机会了吗。 还是说,他当真再无机会了呢? 银发的杀手咬紧了嘴里的烟蒂,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忽然闭上眼睛,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沉沉的笑。 “这样的结局可不是我想要的。” 瑛二看了他一眼,在他复又抬起的幽绿眼眸注视下意义不明地挑眉:“你想说什么?” “你是想抛弃这里的一切吗?”琴酒不答反问,眸中似乎透出了一种逐渐明晰的光亮。 瑛二慢慢转脸看向他,蓝眸幽深而沉静:“如果我说‘是’呢?” “那么,我也可以抛弃这里的一切。” 银发的杀手毫不犹豫地接话,在他的注视中将烟丢在脚下踩灭,然后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垂下银白的眼睫,近乎轻柔地在他手背上印下了一吻。 “记忆你想要就拿去,但是在那之后—— “请你连我也一并带走,boss。” “——你担心他会将琴酒带去自己的世界?” 安全屋内,刚刚泡好一杯咖啡的降谷零坐在笔记本前,惊讶地抬头看向幼驯染。 “难道不可能吗?” 诸伏景光眉头紧皱,脸色有些晦暗。 “琴酒和我们这样有所牵挂的人不同,他本来就只忠于组织的boss,也不可能会在意世界上其他人的死活。这样的人,在得知瑛二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之后,不想跟他一起回去才奇怪吧?”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降谷零抿了口咖啡,一边在电脑上操作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回答他,“但是……” “但是?”诸伏景光闻言一愣,“zero觉得琴酒不会那么做吗?” “与其说我觉得琴酒不会那么做,倒不如说我相信瑛二不可能答应他。” 降谷零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当然,他也不可能答应其他任何人。” 诸伏景光愣住了:“……就算zero也不可能吗?” “这个……”降谷零苦笑起来,抬手揉乱了自己的一头金发,表情模糊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回答幼驯染,而是不答反问道:“hiro,你觉得他消除记忆的时候,仅仅只是简单粗暴地删除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吗?” 诸伏景光眉心一跳,同样聪颖的头脑很快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那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算无遗策的。” 降谷零喃喃地说着,目光有些失神。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我们忘了他,就不会再给我们任何想起他的机会,也就是说……” “……他会消除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再编造新的、虚假的记忆填充漏洞,让我们永远察觉不到有哪里不对。” 诸伏景光的脸色苍白起来,扶着桌子的手用力到连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是啊……” 降谷零向后靠上座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有声音愈发艰涩。 “只要想想,我就会觉得很绝望……自我们与他相遇,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他要一点一点的理顺这七年的两千四百多个日夜里,我们切实相处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仅如此,就连我们从他人口中听到他名字的每一个瞬间,我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到他的每一个时刻,甚至是梦里偶然闪过的每一个剪影,他都要一一找出来,抹消掉,再填充上新的东西……” 金发男人的声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简直无法想象,这到底会是多么庞大的工作量?为了填补这些漏洞,他又到底会耗费多少心血,会感到多么痛苦?” 诸伏景光渐渐在他的陈述下睁大了眼睛,有些发怔地望着他:“zero……?” “他确实是个心狠的大混蛋,但他……他并不是没有感情……” 降谷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一样,自顾自语速急促地继续说着,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我是知道的……无论看起来有多冷酷多无动于衷,那个人都会在真心被戳中的时候蜷缩一下小指。 “他会一边将我推远,一边找来贝尔摩德保护我。会嘴上说着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却不顾一切地为我冲进火海。他记得我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就算失忆了,也觉得那句话似曾相识……” “他也会感到痛苦,hiro……必须亲手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却会永远记得那些只有自己清楚的过往的他,绝对比我们要痛苦得多……!!” 金发男人说到这里,声音已经近乎哽咽了。 他单手捂住眼睛,不自主地紧紧咬着嘴唇,像是要吞咽下去悲伤一样不断滚动着喉结,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衣服。 诸伏景光的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 “所以他带不走琴酒,也无法带走琴酒。” 猫眼男人掩饰地别开了头,婴儿蓝的眼眸垂下,里面盈着一层痛心的水光。 “仅仅只是想办法消除他存在过的痕迹,就已经是十分巨大的工作量,更别提彻底抹消一个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人……” 那将是太过艰难的工作,因为瑛二将不得不找到每一个见过琴酒的人,消除记忆,再填补空白。 这个工程量太过浩大,要修正的逻辑链更是浩如烟海,即便是瑛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 ……可是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和那些受战争与疾病所累的无辜者,已经等不及了。 “……就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诸伏景光喃喃地说,“除了被动地等待以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因为,正如降谷零所说,瑛二也是有感情的,他正沉浸在旁人都无法共情的痛苦之中。 “……这种时候,我反倒庆幸他什么都不记得。” 降谷零目光空茫地说。 ——但他消除记忆的时候,真的不会从他们这些人的大脑中看到什么吗? 诸伏景光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开口之前,他却看着降谷零灰白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是啊,他们都明白的。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呢? “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呆呆沉默着的公安组两人顿时回神,一同惊讶地看向身后。 “……瑛二?” 诸伏景光率先直起身,下意识想对意中人展露出笑容,却在意识到自己神色中难以掩饰的勉强后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开口道: “没做什么,只是闲聊几句……” “莱伊和琴酒呢?” 降谷零没他这么小心翼翼,打眼一看千手瑛二身后,没看见跟他前后脚出去的两个人,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发慌,像是某种恐怖的未来已经在逐步接近。 “他们两个被boss叫去执行任务了哦!” 千手瑛二面色如常,甚至有余裕笑眯眯地随口胡扯。 “我和莱伊前辈在外面散步的时候遇到了琴酒,然后他们不久就接到了boss的邮件,好像是国外的势力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们两个立刻赶过去……综上所述!” 他将两个男人消失不见的理由一句话带过,很快笑嘻嘻地比了个“v”,兴高采烈地宣布道: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跟着你们两位执行任务啦!请多指教哦,前辈们” “……”诸伏景光安静地微笑起来,“请多指教,瑛二。” “嗯嗯!”瑛二亢奋的点点头,又一脸期待地看向降谷零。 “请、多、指、教?” 金发男人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句话,眉梢逐渐高挑,又忽然冷冷一笑,合上笔记本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千手瑛二:“呃……” 他搓了搓被男人临走之前的一眼瞪得有些发寒的胳膊,悄悄跟诸伏景光耳语: “景光,你没把我告诉你的那些事告诉他吧?” 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是吗,那就好。”瑛二大大地松了口气,扭头看着降谷零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暮色深沉。 靠岸的游轮顶层,宴会厅内灯火璀璨,一片觥筹交错。 风度翩翩的上流人士们之中,身着标准执事服的混血服务生动作娴熟干练,举着香槟托盘迅速又不失优雅地往返于客人们之间,又不着痕迹的接近了目标人物。 忽然之间,他左耳里的耳麦响动了两声,随后传来某人毫无紧张感的、懒洋洋的声音: [“这里是科涅克,敲两下应该是全频道连接对吧?能听到吗?嘛,总之我没在目标房间里找到东西,估计被他带在身上了。怎么办?需要我换身西装继续接近他吗?”] 服务生表面不动声色,直接忽略了那些有的没的,借着倒酒的动作面对墙壁掩住了嘴: “不用,直接执行pnb,由我来拿东西。” [“哦哦!不愧是波本前辈,真可靠啊!”] 懒洋洋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惊喜和赞叹,说的话却怎么听怎么让人火大,[“那我接下来是不是可以下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半天一直在打哈欠耶——”] “你给我回房间待着,随时准备支援,菜鸟。” 波本——降谷零眉眼弯弯地对看过来的客人展露笑意,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要是敢早退,你就等着吃三天的芥末猪排饭吧。” [“……波本前辈好可怕……”] “苏格兰,东西拿到之后,我会把目标引到第三个窗户那里。” 降谷零理都不理这个活宝,面不改色地吩咐另一名队友。 [“啊!居然无视我!波本前辈好过分!!”] [“好……咳,我知道了。”] [“哎?!连苏格兰前辈都?!好过分啊喂,我都听到你忍笑的咳嗽声了……”] 某人幼稚的抱怨声在耳边不断响起。 降谷零抬了抬手,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关掉耳麦,眉宇中的神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烟紫色的眸中透出无奈的笑意。 耳麦中的碎碎念消失了。 金发男人顿了顿,不过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对方是觉得没意思了。 他顺势也关了耳麦,重新打起精神看向自己的目标。 只不过还没等他继续靠近对方,他眼角的余光就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心底的某处隐隐一动。 就在这时,耳麦短促的响了一声,耳边随即响起来自诸伏景光的单线连接: [“波本,看周围。”]对方的语气有些复杂。 “啊……我看到了。” 降谷零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围绕在目标身边的几个人。 看似无规则散落,实则存在阵型。目光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警。 这样的警戒方式,没人比他和诸伏景光更熟悉了。 ——是公安。 [“目标有可能是替身。”]诸伏景光沉声说了一句,降谷零正想回应,隐蔽梭巡的视线就猛地一凝。 那是……!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嗯?” 隐蔽的角落内,身着暗绿色西装的男人忽然似有所觉地扭头,警惕地看向人声鼎沸的宴会会场。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神色自然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人在看他,也没有人举止异常。 目标身边的一个同事注意到他的视线,投来询问的眼神。男人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对方继续警戒,自己则收回了视线,有些纳闷的嘀咕: “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哦。” 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男人悚然一惊,立刻闪身去掏枪。 但身后的人却比他更快,抬手便是一记手刀。 男人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身后的人稳稳接住,一路拖到柱子后面。 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唇角慢慢勾起,声音却是有些嘶哑。 “那个时候……抱歉啊,风见。” 降谷零低声说。 风见裕也一动不动地昏倒在地上,没有做出回应。 降谷零眨眨眼睛,很快收拾好了个人情绪,戴上手套,三两下便翻出了老部下的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密码输入界面微一沉思。 “我记得冲野洋子的生日是……啊,打开了。” 看似朴实无华的手机褪去密码页面,暴露出当红女星超级粉嫩的可爱壁纸。 降谷零:“……” 鬼畜上司的嘴角微微一抽。 “虽然你还知道变换数字的顺序……但难度还是太低了!你就是这样当公安的吗!等世界恢复了原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世界恢复了原状。 金发男人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几秒才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翻找起风见裕也的手机来。 片刻之后。 降谷零抬手按住耳麦,语气沉沉地说: “已经确认目标是真身,东西也是真货。” 耳麦对面沉寂了片刻,随后响起同伴叹息似的声音:[“现在该怎么办?”] “目标的公司和黑衣组织合作过,做的是违法军.火交易。后来洗手不干,想要用组织的情报向官方买平安,却被组织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猫腻……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降谷零随手将风见裕也的手机扔到他身上——他就是要给对方留下一个足够惨痛的失败教训——站起来,靠着柱子隐蔽地观察着不远处的目标。 “他的行踪是组织安插在警方的卧底提供的,所以【波本】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反过来,对方却不可能知道组织今夜就会灭口——除非【波本】和他选的狙击手提前走漏了消息。”] 诸伏景光心领神会地接话,语气难免有些沉重。 [“等世界恢复原状之后,被瑛二解决的boss也会复活吧……你还是要继续潜伏下去,所以波本不能在这里暴露。”] 因此瑛二向官方瞒下了他们三个的行动,没有让公安准备替身,甚至没有替换组织的情报。 他就是要让这位社长,在这里被【波本】杀死。 “他判断这位社长没有营救的价值,那份情报也不足以为摧毁组织添砖加瓦吧。” 另一边,降谷零也轻而易举地理解了瑛二的做法,阐述的语气十分平静,很显然并没有丝毫异议。 “不过组织的风格可是对叛徒格杀勿论,以及不泄露丝毫存在的痕迹,【波本】不应该在这个任务中失败。 “——好了,一切都搞清楚了。苏格兰,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等我的信号。” [“了解。”] 诸伏景光的声音褪去了清润的质感,变得像机械一样冷硬。 他置身于海岸边的高楼之上,怀里稳稳地端着□□,注视着瞄准镜中的猎物,独属于狙击手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 抱歉。 马上就不痛了。 心理素质极佳的公安卧底这样想着,在收到幼驯染的信号之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呼啸而来,转瞬间没入了某个男人的太阳穴。 随后,以倒下的尸体为中心,宴会会场逐渐发生了充满恐慌意味的骚动,原本围在目标周围的公安也顾不上掩饰身份,开始焦急地排查起四周来。 但是在他们的视觉死角,一位金发的服务生已经迅速闪出了会场,一路避开了摄像头,走向了游轮下层的客房。 走廊里的无线电信号不如顶层。 降谷零这样想着,很快摘了耳麦,改用手机邮件和诸伏景光联络。 他向幼驯染确认着彼此的安全和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但与此同时,他的思路却逐渐飘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根据他的了解,历史上的忍者是一群死士一样的佣兵集团。他们是雇主的工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人兵器,人们似乎觉得他们天生就残忍而冷血。 ……其实刚才那个任务,那位犯过错的社长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采用公安的手段将其强制保护起来,不让他出门,或者直接用死刑犯做替身……如果降谷零手中还握有公安的力量,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虽然犯过罪,但那个人罪不至死。让他到监狱里去接受制裁和改造,才是警察会认同的做法。 不过……不过瑛二已经不是公安警察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一向是那个人的做事风格,在身份改变之后,这一点似乎更明显了。他判断那位社长没有让【波本】暴露的价值,因此直接选择了放弃那条生命…… 这其中透露出的价值观,以及将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那种漠然的态度,降谷零只要一细想,就隐约有些脊背发寒,仿佛即将触碰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但这是从小生长在文明社会,职业还是警察的自己的想法。 瑛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他觉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想保护的是什么,想坚守的又是什么? 这些降谷零都还不知道。 所以,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套在瑛二身上,也不会简单粗暴的用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去要求他。 想到风见裕也活蹦乱跳的样子,降谷零紧紧抿住嘴唇,眼眶发酸地将两个多月前的晚上,对方葬身在火海中的那一幕驱散。 那天他和琴酒都亲眼看到汽车爆炸了。 在那样的情境下还能救下风见的人,除了这个房间里的家伙之外,根本不做他想。 想着就有些雀跃起来,金发男人刷卡进入事先订好的房间,目光落在房间内的蓝发男人身上,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瑛二身上。 ——他只要知道瑛二还是瑛二就够了。 “你在——”做什么……? 故作冷淡的问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降谷零刻意伪装出的、属于“波本前辈”的表情凝固住,脸上缓缓露出了迟疑和惊讶。 瑛二睡着了。 金发男人站在门边失语了片刻,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真是的,人家在辛辛苦苦做任务,你倒好……” 他有些忿忿地嘟囔着,音量却放得轻而又轻,帅气的童颜脸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透出了丝丝柔和的无奈。 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海浪拍打船底的波涛声。 降谷零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边上,屏息半蹲下来,双目凝视着千手瑛二的睡颜。 身材高大的蓝发男人歪靠在沙发上,遒劲的手指自然微蜷,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关闭的耳麦。 起初降谷零以为他是在打瞌睡,但走近了就能发现,男人的面色罕见地有些苍白,坚毅的眉心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不舒服。 ……是因为一连消除两个人的记忆,让他感到疲惫了吗?果然,那样巨大的思考量,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毫无感觉吗? 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不适…… 降谷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瑛二眉心的褶皱。 但在真的靠近之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却猛然浮现在眼前,让降谷零动作一僵,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瑛二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能像野兽一样暴起,再次将自己狠狠压在身下,玩个海上捆绑py(bhi)。 但瑛二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悠长,近乎无声。 令人厌恶的既视感。 降谷零指尖一颤,突然就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壁垒,惊慌失措地去探男人的鼻息。 呼…… 呼…… 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流喷洒在他的手指上,那感觉太轻盈了,一个健康成年人的呼吸是这样的吗?是这样微弱、这样缓慢的吗?要是、要是下一秒就停住的话该怎么…… 身体比大脑更早地做出判断,在降谷零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慌张的跪在了沙发上,扳住昏睡的男人的肩膀,将耳朵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 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去想弄醒了瑛二该怎么办,也完全没有任何余裕,去想自己的身份,现在的立场,自己的伪装,他只是……他只是……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 ——还活着。 ——瑛二还活着。 就在降谷零一片空白的大脑处理完这些信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地顺着他的脸颊掉了下去。四年内再没有掉落过一次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降谷零全身都颤抖起来,趴在瑛二怀里咬紧牙关一抖一抖地抽噎着,手指死死抓紧了他的衣服。 明明很早之前就在道玄坂看到他了,明明这是他死而复生的爱人,但这么长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却一直那么远,连一个吻都没有。 之前时间和心思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着,降谷零根本没空去思考,但现在,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却因为听到了瑛二稳健的心跳声而陡然爆发了。 怎么可能不思念呢? 不管不顾地,宝物失而复得的男人搂住爱人的脖子,闭上眼抽泣着吻住了他的唇。 瑛二。 紫藤花的气味,温暖的体温,亲密的吻。 全部是、瑛二的…… 降谷零的胸膛因为哭泣而发抖,他的五指插入瑛二的发间,仰着脸颤抖地亲吻着自己的爱人,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落在交叠的唇间,让这个阔别已久的吻都带上了咸苦的滋味。 无法再压抑的情绪汹涌地淹没了他。 降谷零鲜明地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思念这个人,爱着这个人,恐惧着失去这个人。 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他是他的老师,他的爱人,他重重叠叠的爱恋,他最深的敬仰。 所以,他怎么可能舍得忘掉? “……” 一只干燥的手碰了碰降谷零的面颊。 降谷零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一样倏然抬头,泪珠从他金色的眼睫上滚落,落在那只手的掌心。 “……零。” 有着一双深海般眼眸的男人轻声唤着他。 他目光空茫,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注视着降谷零的眼神轻盈如白羽,无比恍惚温柔。 “我送你的戒指……” 他托起降谷零的手。 “……为什么不见了?” “滴滴——” 客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 背着琴包的诸伏景光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 他眼睫一颤,脚步顿时钉在了原地,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背对着他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或者说,他们一个没有察觉到,另一个却是无从察觉。 ——千手瑛二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右手被降谷零一手握着手腕,一手按着手背,此刻正轻轻贴着金发男人湿透的面颊。后者的目光怔怔的,紫灰色的眼眸倒映着小夜灯的光,将柔亮如秋水的眼神投注到昏睡着的男人脸上。 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甚至连灯光都温柔的为他们守望,让他们无可插足。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心尖突然便蔓延开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细细密密的尖锐痛感让他握紧了琴包的带子,而这窸窣的声响终于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降谷零。 金发男人微微直起身,将带着钝感的眼神投向他,又很快收了回来,再次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瑛二。 “……你回来了啊,hiro。” 他声线低柔地说。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但本就没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的降谷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终于放下了瑛二的手,转而小心翼翼地扶过他的头,以指为梳,开始整理男人不知何时乱掉的发丝。 诸伏景光一动不动地望着降谷零满心满眼只有瑛二,眉宇中的神色都软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有人说,为伴侣整理头发,有时会比同床共枕更能体现深厚的爱情。 “……” 猫眼男人轻轻后退了一步。 他的神色有些苍白,在转身之前深深地望了一眼柔光笼罩下的瑛二,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当日下午,在安全屋内久等未果的诸伏景光,依次拨打了降谷零和千手瑛二的手机,却既没有在当时打通,也没有在稍后收到回拨。 第二天,他再次找到那艘游轮,却被告知射杀事件发生后,所有乘客都已经下船,降谷零和千手瑛二自然也在下船的乘客之中。 他们没有回安全屋,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另外的地方,就此消失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时间门回到游轮上。 当关闭耳麦后,睡着的瑛二再次梦到了过去的事。 其实,早在梦到神秘的摩斯电码求他去营救萩原研二的那次,他就发现封印已经松动了。 因此在第二次梦到过去的事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顿银毛发小。 ——没错!骂的就是你卡卡西!亏你还是村里仅次于他瑛二大人的天才呢,居然连一个幻术都下不好!辣鸡! 某不靠谱的木遁使在心里嘀嘀咕咕着,理直气壮地忽略了当初是自己一再要求卡卡西给自己设置一个想起来的“契机”,又连同这个“契机”和一部分记忆一并忘了,这才导致封印很不牢固的事实。 他也选择性的不去想,要不是自己的心态正在逐渐逼近那个“契机”,他也不可能会一再梦到本已被封印的记忆。 更别提他想起来的这些记忆,好像……全部都是关于…… 【“等我结束这个任务就回东京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梦中的世界是一片海。 他站在海岸边,向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着关乎一生的允诺,语气乍一听像是在开玩笑,却又隐隐蕴含着令他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住手吧,【你】根本没有资格向这·个·世·界的人做出这种允诺。 潜意识向梦中的那个自己提出了质疑,但千手瑛二在这个梦中只是旁观者,只能被动地聆听那两个人亲昵的吵闹。 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了解,所以他知道梦中的自己绝对很喜欢电话对面的人,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笑意满满的语气和对方说话…… 【“可是霓虹现在还不能让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吧?要不果然还是算了——”】 看吧,这么坏心眼的逗人,还在语末故意拉长声音,招惹对方的炸毛和反驳,这绝对是超级喜欢那家伙啊。 那个人,到底是…… 【“——互换戒指不就行了吗互换戒指!你不要那么死板啊!!”】 熟悉的声音猛地在耳边炸响,千手瑛二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但迷蒙的精神却让他久久无法从香甜的睡梦中清醒,他浮浮沉沉,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 正在恍惚时,他看到刚才还在对自己说话的人在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可怜。 ……这是怎么了? 千手瑛二想问问他,身体却迟钝的动弹不得,到最后只是迷迷瞪瞪地抬起手,摸了摸那人冰凉的脸颊。 那人似乎是被他吓到了,瞪大眼睛受惊似的看向他,原本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也像在害怕什么一样,触电似的从他身上挪开了。 不用这么小心吧? 瑛二下意识地想笑,目光也因此愈发轻柔,不过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什么都没戴的左手。 咦?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 光怪陆离的画面像卡帧的电影一样零星闪过,瑛二有些头疼地眯起眼睛,只觉得刚才的念头像是一吹而过的风,转瞬间门就没了踪影。 不过,唯独一件事,他是记得的。 “……零。” 他张了张嘴,终于成功地发出了声音,眼底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我送你的戒指……” 原本抚摸着男人面庞的手移向一边,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指尖。 “……为什么不见了?” 没事的,不用这么伤心。 ——我们一起,把它找回来不就好了嘛。 千手瑛二勾起唇角,满足的又睡了过去。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临海小旅馆的客房内,千手瑛二崩溃地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到几乎扭曲。 ——不是下定决心在零面前装傻到最后吗?那你突然喊他的真名算什么啊!!这不是直接露馅了吗?! ——啊啊啊我这个最擅长自己坑自己的笨蛋!!! 不靠谱的木遁使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大脑紧急转动,思考着补救的方法。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事到如今似乎都只剩下了唯一一条解决的途径…… “——你是在想着等会儿就把我敲晕,然后直接消除记忆吗。” “是啊!!” 千手瑛二狠狠捶腿,痛心疾首地附和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 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整个人瞬间门僵硬了。 “呵……”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飘飘的笑声在头顶响起,降谷零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冷汗狂流的反应中跪到床上,俯身凑到他耳边—— “千手瑛二,你这个混账。” “……” 空气凝固了。 蓝发男人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眉心慢慢敛起,黑洞般的眼底逐渐酝酿出了一种暗沉的情绪,唇线缓缓抿直。 然而,在他体内那种危险的东西即将到达临界点,眼神也距离犀利只差一线之遥的瞬间门,降谷零却忽然放开了他,像是一触即离的羽毛,飘飘悠悠地转去了浴室。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猛地垮下肩膀,一脸惨不忍睹地龇牙咧嘴,抬手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行了,别揉了,本来就乱糟糟的。” 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沉浸在懊恼中的瑛二打了个激灵,心虚地放下手抬头: “啊哈哈哈前辈你这么快就解决完个人问题啦——” “我只是去拿这个。” 降谷零冷漠的用手里的梳子敲了下他的头,在他夸张的吃痛声中坐到他旁边,要做什么一目了然。 瑛二的眼神闪了闪,唇边的笑容却仍然很自然,用开朗调笑的语气调节着气氛:“哎?前辈要给我梳头吗?真荣幸啊——” “现在怎么不叫我零了。” 降谷零冷不丁说道。 瑛二笑容不变:“啊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前辈我听不懂诶‘零’是你的外号吗怎么取了这么个外号啊——” “是我的真名。” 降谷零面对他的装傻不动如山,继续冷静地接话。 瑛二的声音戛然而止。 “降谷零,我的真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从松田那里?” 金发男人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从身后靠近瑛二,嘴唇轻轻贴上他的耳根,声音轻盈如耳语: “……又或者,从你的梦里?” “教、官。” 熟悉的称谓被身后的人一字一顿念出。 “……” 千手瑛二一动不动地沉默着,良久,才有些嘲讽似的勾唇: “这么轻易就对底线不明的人吐露自己的真名,这让我很怀疑你的职业素养啊,前辈——” “两个小时前,我在游轮的宴会会场看到了一个公安。” 降谷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声音突然就冷得吓人。 不过他的动作仍然很轻柔,用梳子一下下地梳着瑛二的头发,又把他稍长的发尾攒在手心,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皮筋。 “这是让我感到很奇怪的一件事,因为在世界一朝改变之前,我还是潜入黑衣组织的卧底搜查官时,那个公安曾是我的部下。但在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为了不让琴酒对我起疑心,我亲手杀掉了那个公安。 “他本该死在那辆爆炸的汽车内,但是今晚,他却再次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了我面前,不仅如此……” 降谷零放开自己扎好的那个小揪揪,跪在床上直起身,逼近了不知何时将双眼隐藏在了刘海之下的忍者,声音逐渐低沉。 “他的手机内,不知为何保存着你的联系方式。而最关键的是,那个备注是【夏目警官】的、和你一模一样的号码……” 金发男人逼近了沉默的忍者,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眼底是绝不放手的势在必得,和一丝丝极难察觉的祈求,和颤抖。 “——今晚,还给他发过消息。” “……” 千手瑛二微不可察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 他尝试着笑了一下,似乎想要打破公安警察步步紧逼的节奏,让自己重新变得游刃有余。 “所以现在原来是一场针对卧底的审讯吗?嗯……好吧,抱歉前辈,我承认我是公安派来的卧底……” “哦?当上了boss的卧底吗?” 降谷零的神色模糊起来,嘴里说着玩味的、带着笑意的话,嘴角却令瑛二心惊的冷冷下撇。 “是、是哦!瑛二大人我太优秀了嘛!” 蓝发男人僵硬得不行,看似淡定的自卖自夸,内心却在疯狂捶墙。 ——啊啊啊他连这个都知道了吗!景光你这只坏心眼的腹黑猫猫,居然跟这家伙合起伙来骗我!! 昔日泰山压顶不崩于色的木遁使额角渗出冷汗,视线悄悄往旁边瞟,嘴里乱七八糟的胡扯着: “不、不过前辈你为了逼我承认也太会胡说八道了吧?什、什么世界改变啊,瑛二大人我一句都听不懂诶……” “——啪嗒。” 一滴水滴到了手上。 千手瑛二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立刻惊愕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双水汽弥漫的眼睛。 “……欸?” 他发出了一声迟钝的单音。 降谷零安静地凝视着他。 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他漂亮的紫灰色眼睛流下,在瑛二回过头来之后,他反而神色不明地垂了下头,几滴水珠又落到了瑛二的掌心。 “你到底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 他语气淡淡地问着,抬手用手背蹭了下眼睛——但这只是徒劳,因为新的泪水眨眼就浸湿了他的面颊,顺着他瘦削的下巴不断滴落。 他没有表现出悲伤,但这幅平静的模样反而更让人难受。 到最后,他甚至垂下了眼帘,流着眼泪微笑了起来。 瑛二失神地望着那些晶莹的水珠,听到他用掩藏一切情绪的声音安静道: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直率又爽朗,其实真正的你别扭得要命,心里永远想着靠自己把一切安排好,嘴上没有半句真话。” ……是啊。所以说他做不成火影嘛。 千手瑛二想到。 降谷零望着他微微蜷缩了一下的小指,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 “在危险和痛苦的事面前,你这一点就表现得尤其明显。对真正在意的人,你总是想着……只要用残酷的方式对待他,他就会自己走远。” 他不知回想起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悠远而黯淡,侧颜却说不出的温柔。 “在警察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刚加入组织的时候也是这样。” 千手瑛二在不知不觉中转回视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柔亮的面庞,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中。 “——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再这样欺骗我。” 下一秒,降谷零却话音一转,烟紫色的眼睛陡然犀利抬起,直勾勾地望进了瑛二的眼底。 “不然的话,我就把你送我的白钻扔到赌场里,谁赢了我就跟谁结婚。” 千手瑛二:??!?!??! ——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啊喂!!不知道凭我是永远赢不回来的吗??! ——而且他说什么?!白钻??! 继承了母亲名号的忍界大肥羊大怒,“腾”地起身怒吼道: “什么白钻啊白痴!!那可是我花了七万美金给你买的蓝宝石啊——!!” 蓝宝石啊—— 宝石啊—— 石啊—— 啊—— “……” “……” 逢赌必输的大肥羊的怒嚎,在房间门里久久回荡着。 然后。 降谷零好整以暇地,在某人“歘”一下石化了的反应中,用手帕优雅地擦去了眼泪。 “哦——” 他单手闲适托腮,十分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原来花了这么多钱呀?”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qaq!” 【“契机是你主动想许下承诺。”】 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随着“封”字的碎裂,银毛上忍的声音也飘了出来。 【“主动想许下承诺?”】 【“当然了,你不是害怕在不自知的时候许下什么实现不了的承诺吗?那就把这个当做想起来的契机吧。”】 所以,在封印解开的瞬间门,他在想什么来着? 千手瑛二用颤抖的指尖指着笑得比狐狸还狡黠的降谷零,千言万语,化作了凝聚着辛酸泪的几个泣血大字—— “你要是真敢那么干,我就是死了,也要把戒指抢回来……!!” ——然后,重新送给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加更) “你要是真敢那么干,我就是死了,也要把戒指抢回来!!” ——如果不连上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可是截然不同的。 最起码,降谷零显然是根据某个赌鬼一贯的尿性,按照他是在心疼那颗蓝宝石来理解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笑得很开心。 “我当然不会那么干啊,笨蛋。” 终于逼着别扭的意中人承认了身份,志得意满的金发男人笑得眉眼弯弯,那副单纯地为一件事感到高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是得到了心爱的糖果,就能笑得如此心满意足。 但与此同时,他到底也不是单纯的孩子,因为孩子不会因为得到了糖果,就高兴得连眼眶都变得通红。 “我又抓到你了。” 金发男人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语气却因为得意而变得轻快起来,像多年前在江之岛揭穿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远离自己一样,再次揭穿了他竭力隐瞒的真实。 千手瑛二哑然。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兴高采烈的金毛狐狸,眼底在某一瞬间,闪过了一种温柔到极致的,几乎像是悲哀一样的神色。 但那只是转瞬即逝,没有被对面的男人察觉。 这其中除了他太会掩饰之外,当然也有对方正在想着别的事的原因—— “不过现在的我的话,就算想把那枚戒指扔进赌场也扔不了。” 降谷零说着话音一转,抬手向他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世界一夕改变,我的戒指也消失了。” 他的笑意变淡了些,不过很快,他脸上就重新露出了在瑛二面前惯常露出的神气活现模样,好像他真的觉得自己和瑛二之间可以一切照常:“所以说——” 黏人的大金毛耳根微红,不由分说地抓住瑛二的手,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撇开脑袋小小声地嘟囔: “——你要重新送我一个。……用我的钱也没关系。” “……” 身后的人顿住了脚步,没有跟着他往前走。 降谷零头也不回,抓紧他的手用力拉了拉,语气里染上了亲昵的抱怨: “干什么啊?快点跟我过来,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珠宝店……” “零。” “就算不是蓝宝石也没关系……哪怕是个素戒也行……” “……别说了,零。” “只要是你送给我的——” 倔强的背影忽然被抱住了。 强作镇定的声音戛然而止,末尾被碰撞出无法掩饰的颤音,由此泄露出的真实情绪让公安警察再也无力维持假面,终是颤抖着咬紧后槽牙,回头一脑袋撞进了瑛二怀中。 他的双臂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抱紧了瑛二的背,听到他在自己头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你也清楚的……我们之间没有以后。” “……别说了。”降谷零攥紧了他的衣服。 “所以到这一步再做那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 “别说了!!” 阻止和被阻止的人身份对调,但其中蕴含的痛苦是相同的。 被颤抖的吼声喝止的瑛二神色模糊,他沉默了半晌,慢慢抬手按住降谷零的肩膀,避开他的眼睛,低头捕捉到了他的唇。 像是宣泄,又像是安慰,但更像是确认对方存在一样的吻,受到了金发男人超乎想象的激烈回应,滚烫的唇舌瞬间反客为主的纠缠上来。 情绪升腾到如此地步,剩下的便不再需要任何言语。 空气在唇齿的交接中变得潮热,金色的发丝铺洒在床上,明明是如此温情柔软的一幕,它的主人却不管不顾地发泄着急切与粗暴,搂着身上的人和他毫无间隙的唇舌厮磨,胶着间很快尝到了血液的腥甜。 “零。” “零……” 密不透风的拥抱中,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轻抚着他的脸,嘴里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么长时间里落下的全部补上。 他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注视着他所有的隐忍与思念,不安与渴求,脆弱与依赖。 那目光是如此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带着守望的怀念与伤痛。 降谷零从他的吻中艰难地分出心神,透过那样的眼神,看到了青年时与自己热恋的教官,卧底时神秘危险的上司,坦白一切时灵魂交融的爱人…… 到最后,所有的他都变成了此刻的模样。他就在他面前,如此鲜活,如此强势,如此温暖;他紧紧地抱着他,与他毫无间隙地耳鬓厮磨,亲吻缠绵。 但是这样的亲密,还能持续多久呢? 一种灭顶的悲凉忽然淹没了降谷零。外人面前冷漠心狠又城府极深的波本威士忌一下一下地哽咽起来,他闭上眼睛用力搂住了瑛二,不顾一切地和他紧紧相贴。 “你也在看着我吗……?” 他哭咽着在瑛二耳边询问,而忍者的回应是愈发用力地扣住他颤抖的五指,借着拥抱隐藏起自己的表情,蓝眸像两泓死寂的深潭。 啊……他当然也在看着。 这个人是降谷零,是他的学生,他亲手培养的骄傲,他最心爱的小狗。 ……他两度想要违背理性的爱情。 窗外,沉睡的大海开始翻滚,乌云压顶,雨点急促地拍打窗户,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闪电撕裂天空,扭曲的电弧窥见了房内相拥的身影。 等一切风平浪静之时,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大雨哗啦啦的垂直落下,连成一根根灰色的线。 千手瑛二大腿上搭着被褥一角,坐在床边安静地盯着半空中的黑暗,一条线条遒劲的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掌心朝上,里面静静躺着金发混血儿的手掌。 轻缓的呼吸声在耳边规律回荡。 瑛二垂下视线盯着对方的面容,半晌,轻轻松开了降谷零的手。 金发男人立刻就有了反应,眉宇轻轻蹙起,像离开窝的小动物一样脑袋不安转动,眼皮也轻颤着想要睁开。 明明之前已经晕了过去。 瑛二敛下眸光,没再耽搁,用温热的指尖碰了碰他的面颊,然后缓缓用掌心贴住他仍未褪去热度的脸,拇指摩挲着他哭肿的眼眶。 降谷零在这样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下来,抬手主动将他的手按在脸上,黏人地蹭了蹭。 瑛二盯着他满足而倦怠的睡颜,好半晌,才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脸颊贴了贴他细软的金发。 降谷零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外面的天还很昏暗,雨仍然下得很大,被窝里却很暖和。 降谷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幅度地翻了个身,面对面和昨晚亲密无间的人依偎在一起,因为肌肤相贴的温暖触感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那个人的怀抱中。 一夜缠绵过后,再怎么膨胀的情感都该发泄掉了,失控的情绪也尽数恢复正常。 枕边人火炉一样的体温形成看不见的能量,将降谷零在过去四年里一直空荡荡的心腔重新填满,也烫得降谷零脸颊通红,整个人酥掉了似的缩在被窝里。 瑛二还没有醒。 降谷零看了会儿呼吸比常人更轻缓的忍者,凑上去听了听他的心跳,又恢复到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样子,唇角慢慢扬起。 一天之内哭肿眼睛,这对降谷零来说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大失态,但偏偏原因都是眼前这个人…… 说起来,他过往的生命里仅有的几次失控的哭泣,同样也是因为这个人。 “真是的……” 永远保持最佳状态,具备旺盛精力和生命力的公安警察叹了口气,慢慢柔和了眉眼,紫眸如秋水般温柔。 “……真是败给你了。” ——我清楚我们不得不迎来别离。 降谷零抬起爱人的手,眼神专注的和他十指相扣,然后弯起眼睛,虔诚地亲吻了两人交叠的无名指。 ——可是被夏目瑛二教导过的降谷零,是不懂什么叫绝望的。 他确实会因为失去而痛苦、脆弱、恐惧,他确实也存有自己的私心,想要让爱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无论遭遇了何种程度的痛苦,无论将来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当第二天到来,黎明升起之时,他都必须将一切背负,重新迈开前行的脚步。 因为信仰和正义无法停下。 因为被夏目瑛二教导过的降谷零无比强大,不会被任何挫折击败。 所以—— “知道吗?始终贯彻自己的信念,希望拯救世界,并且从不动摇的你……真的非常帅气。” 降谷零放轻了声音,抬手轻柔地以指尖描绘千手瑛二的眉眼。 “我不会阻拦你,因为终结战争和疾病,让这个步向末日的世界恢复原状,同样也是我的愿望。我……我只是希望你……” 他的动作停顿住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悲伤,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但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也依旧是开朗的,充满秋日暖阳一般无可比拟的温柔。 “我希望你,在不得不离开之前,能够最后爱我一次,一直爱到你必须离开的最后一刻。” “……即使你最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一直安安静静的忍者忽然出声。 但降谷零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垂眸轻轻地笑了。 “没错。……即使我最后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 他这样毫不犹豫地说着,微微用力握紧了瑛二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因为你以后想起来时,会知道和我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快乐的。” “这就足够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将一切都说开,连所剩无几的未来都确定好该怎么度过之后,便再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两颗心的靠近了。 房间内,像是要弥补这么多年来欠缺的交流,又像是要一口气将未来的份一并用完一样,降谷零缠着瑛二又拥抱了许久。 他其实完全承受不住千手的体力,每次都会很快瘫软在瑛二怀里,但外表看起来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积极开朗的他,在那些神志不清、溃不成军的时刻,还是会无意识地紧紧黏扯着瑛二,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他的一切。 结果最后还是瑛二哄着他停了下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让人直接晕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窗外的雨还在下。 降谷零光溜溜地窝在被窝里,一边懒洋洋地被瑛二喂着喝粥,一边看着外面的大雨,忽然提议道:“去约会吗?” “……嗯?” 瑛二看了他一眼,深蓝的眼睛里透出笑意,故意扭头看向阳台上他还在晒着的衣服。 想到那上面都弄上过什么,道德感超高——起码比这个忍者高——的公安警察忍不住面上发烫,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爱去不去——嘶……!” “去去去,波本前辈都说要去了,身为后辈怎么能不答应呢?” 瑛二带着笑意放下碗,跪到床上拿开他捂着腰的手:“给我看看?不然你最近几天都别想出门了。”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降谷零疼得腰都快断了还不忘朝他龇牙,结果被瑛二慢悠悠的一句“到底是谁缠着我让我继续?”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趴在床上一边被他揉腰,一边不服输地哼哼唧唧: “那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每次都快一点,我也不会这么惨……就会凭体力欺负我……” “才——不——要。”瑛二气极反笑,将自制药油涂到他身上,使上巧劲揉着他腰上的青手印,“居然说什么快一点……你是故意的吗?” “啊疼疼疼疼……!!” 降谷零猛地攥紧了枕头,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被又酸又痛的感觉弄得眼泪汪汪。 那副模样简直太熟悉了,千手瑛二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肩膀发颤的样子让降谷零直接恼羞成怒: “千手瑛二你混蛋!!你才是故意的吧!!” “不不,我也没想到你的反应居然和警校那时候一模一样……噗!” “你看你就是故意的!!可恶,你给我轻、啊…你轻点……” “轻点就揉不开啦,放松过劳的肌肉就该这么按。” “呜……” 大金毛可怜巴巴地收了声,蜷缩着脊背微微发颤,十指紧紧抓着床单。 千手瑛二沉默了一瞬。 “零,你这个样子让我有奇怪的既视感。” “……色鬼。” 降谷零秒懂他在说什么,同样在沉默过后开口,耳根微微发红。 他回头斜看了瑛二一眼,紫灰色的眼睛带着害羞的笑意,弯弯的像个小钩子,让瑛二眨了眨眼睛,按着他的腰覆上去,和他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吻着吻着就重新抱住了那双修长的腿。 所以降谷警官说的没错,他会变成这样也不全是自己的责任。 彻底完成这场漫长的“按摩”之后,两个人终于可以出门去约会了。 不过他们谁都不是什么为了私事忘了正事的性子,更何况瑛二在检查过世界被诅咒侵害的程度之后,确信这场雨来得蹊跷,因此尚未决定好的约会内容就这么变成了—— 让除了降谷零以外的所有人,忘记千手瑛二。 “我要去一趟横滨。” 屋檐之下,千手瑛二望着昏暗的天空这样说道。 降谷零挑了挑眉:“一个人?” 瑛二尴尬一笑:“那里只有两个……算上亲人的话也只有三个人对我有执念,其他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不会花太长时间的,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为了避免麻烦,他会直接找个地方使用灵化之术,通过触碰那些人的灵魂,消除他们关于自己的记忆。 到时候,降谷零一个普通人,既要小心横滨随处可见的危险,还要带着他的身体,总觉得让人放心不下……所以还是待在东京吧。 降谷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半晌才轻轻哼了一声,走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瑛二下意识回抱住他,正想继续解释,就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 “不用这么着急。那里是夏目教官……你的一部分的故乡吧?我可以等的,你慢慢来也没关系。” 瑛二愣了愣,而后有些无奈地笑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主要是现在也没时间让我慢慢来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降谷零说:“说起来,我以前是不是说过要带你去见我的爷爷?” 降谷零后退了一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过……现在要去见吗?”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 瑛二笑着摇了摇头,在降谷零愈发困惑的注视中神秘地竖起一根食指。 “在江之岛的时候,你不是还亲口叫过他‘爷爷’吗?” 降谷零:“……?” 降谷零:“……??!” “你是说那只猫——?!” 金发男人惊愕大喊起来,引得瑛二哈哈大笑: “霓虹传说中的异能力者,夏目漱石老先生,其真正的异能力其实是变成稀有的三花猫——很有趣吧?” “确实,我怎么都没想到……” 降谷零喃喃了一声,随后忽然沉下了脸,面色有些不善地盯着他,“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害得我真以为自己冲一只猫喊了‘爷爷’!” “可事实证明你喊了也不亏啊?” 千手瑛二试图装傻,然后就看到自家小金毛作势要瞪眼,连忙嘻嘻哈哈地转身就跑。 “总之我去去就回来!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哦零!” “快滚吧你!” 降谷零嫌弃地撇嘴,等瑛二的背影几乎要看不见了,才慢慢收起毫无异状的表情,神色模糊地说:“……早点回来啊。” 当天空一直昏暗的时候,人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弱上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尽力加快了速度的瑛二重新踏入了东京的地界,而那个时候,天上的雨已经小了许多,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他在街口站了一会儿,注视了片刻路上的行人,然后踏上了回安全屋的路。 诸伏景光正一个人待在安全屋里。 见到瑛二的时候,他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只是静静地对他说了句:“欢迎回来。” 瑛二顿住脚步,脸上没留神露出了几分异样。 一向对他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的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点异常。 他睁大了眼睛,有些发愣地说:“瑛二,你……?” “……嗯。”瑛二尽力自然地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景光。” 诸伏景光怔然地望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慢慢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不愧是zero。” 他轻声说。 千手瑛二默然。 他没有提自己的来意,但诸伏景光显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主动走到了他面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只是个拥抱而已。”猫眼男人说着,声音甚至带着笑意,“zero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我想不会……” 瑛二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抬手回抱了他,然后才慢半拍的将话补充完整:“太在意。” 诸伏景光笑了,显然对挚友的醋坛子性格十分了解。 他放开瑛二,恢复到静静望着他的样子,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你刚才也想起了那时候,对吧?” 他像是没看到瑛二触上自己额头的指尖一样,只顾紧紧地、贪婪地注视着对方的面容,精致漂亮的上挑猫眼中隐约闪过水光。 “那个时候……我们在那个只有彼此的安全屋里交往的时候……你曾经后悔过吗?” “没有。” 瑛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用温暖而暗藏一分哀伤的目光回望着他。 “我从没有后悔答应过你,景光。 “直到现在,我也依旧坚持当初的想法。你自己本身就是一束光……你可以照亮黑夜,见证即将到来的黎明。” “即将到来的黎明……吗。” 诸伏景光勾唇苦笑起来,抬起手,最后一次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你给我的纹身该怎么办?” 他在逐渐笼罩住视野的黑幕中问道。 千手瑛二沉默了一下:“……你在卧底期间喜欢上了紫藤花,用它遮盖住了身份暴露时,被追击的子弹留在腿上的伤疤。” “是吗。” 诸伏景光失笑,一行晶莹的水珠却悄然顺着一边的脸颊滑落,声音逐渐轻盈如风。 “那样也……不错……” ——雨声渐渐小了。 千手瑛二来到熟悉的公寓前,抬头看了会儿没有亮灯的某个房间,良久,才重新迈步。 他来到自己住了两个月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床上那个熟睡的人。 然而,即使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直觉敏锐的刑警也还是像有所感应一样,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教官?” 他望着床边那个沉默的身影,愣了一下后猛地坐了起来,凭直觉呼唤道。 “……” 千手瑛二在心里沉沉叹息。 松田阵平还不知道自己必须忘了他。 所以—— 神色不明的忍者忽然消失,下一刻,松田阵平便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做个好梦。” 千手瑛二轻声说着,垂眸看了会儿卷发男人平静的睡颜,才抬手以指尖触上他的额头。 “等你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雨点零星落下。 昏暗的房间内,木遁使凭借极好的夜视能力,三两下便翻出了一个u盘,插入松田阵平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 看着屏幕上的密码输入框,他缓了缓,才慢慢输入了自己和男人初遇……不,初次比试的日期。 那一天是七年前,警察学校刚刚开学,即将担任助教的他向松田阵平问路,却被对方误以为是学生,导致第二天得知他身份的小卷毛极为不服气,硬是要和他比试。 ……结果被他一脚踹晕了。 想起那时的事,瑛二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心情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轻响了一声,屏幕上随之弹出了一张照片。 瑛二下意识抬头,随后一下子愣住了。 ——是那个时候。 他看着照片上,松田阵平搂住自己的脖子,两人亲密相贴的画面,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 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阴森响起。 瑛二猛地一僵,万分惊愕地转身看向角落:“零?!” “啪嗒”一声,灯开了。 降谷零抱胸靠着墙壁看着他,在他狂冒冷汗的反应中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万分核善的笑容。 “这不是照得挺好的吗,嗯?” 千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时间:凌晨。 地点:松田阵平的书房。 ——此时此刻,一场针对某千手姓男子的声讨大会正在激烈展开,就连声讨人和被声讨人的姿势,都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所以。” 办公桌前,金发男人两腿交叠,单手以拳托腮,一边用笔记本自带的画笔胡乱涂着某人在照片上的脸,一边连眼珠都看不见的温柔微笑道: “你们交往的时候真的这么甜蜜呀,嗯?前几天hiro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导致今天来找你之前着实在他和松田之间犹豫了一番,结果……呵,是不是在你心里,松田比hiro还要让你喜欢呀?” 千手瑛二跪坐在他脚边的地上,闻言简直冷汗狂流: “不不不也也也没有……” “没有?” 降谷零挑了挑眉,看了眼已经被自己画得面目全非的照片:“可我看你明明享受得很啊。” 他说着,又是灿烂微笑地在已经完全变成颜料团的瑛二脸上狠狠画了个叉。 莫名感觉有点脸疼的瑛二:“因……因为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苦哈哈地笑着,试探地起身凑近自己的小醋坛子。 “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可以和别人这么亲密吗?” 降谷零冷笑了一声,仍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张碍眼的照片——就算某人的脸已经全被他涂黑了,它也还是很碍眼!——“那是不是说你其实跟谁都可以……!!” 男人的尾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的瑛二捧住他的脸,趁他下意识转过头来的时候一俯身就吻住了他,呼吸温热而潮湿地喷洒在他的脸上。 降谷零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气恼地推拒他:“你干什么!我、唔…可没允许你亲我——”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负气的话。 降谷零一怔,抬眼就看到瑛二专注地凝视着他,眼里满是他的倒影,眉宇中的神色极为认真,甚至显得有几分坚定。 “什么?”他忍不住有些发愣地问。 瑛二抿直唇线,没有立刻重复自己的话,而是转身将松田阵平的那张照片完全销毁,然后拔出u盘放回原位,消除一切痕迹,再回身一把将金发恋人扯起来,一直扯到阳台上。 “我们走吧。”他说。 降谷零:??? 降谷零看着脚下的十几层楼,简直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走?你、你是说……从这里?” “没错,从这里。” 瑛二微笑了一下,跳上阳台的栏杆,回头朝他伸出手。 那一瞬间,降谷零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好像他邀请自己去做的不是跳楼,而是别的什么让他格外心动的事情…… 比如带他走。 不过他也知道,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两个人一起跳楼更不可能!! “不用了。” 金发的公安警察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同时还悄悄打量着瑛二稳稳踩在栏杆上的脚。 “松田这里是老式防盗门,就算直接走也不会留下痕迹,所以我还是——等、你干什么?!”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猝不及防间,他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直接拽了上去,赶紧手忙脚乱地抱住瑛二。 入目所及是脚下的十几层楼,饶是降谷零拥有格外强大的心理素质,此刻也难免被本能弄得有些腿软,忍不住挣扎着想要逃离: “千、千手瑛二我告诉你,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别以为我——!!” 千手瑛二毫无征兆地跳了下去。 降谷零:啊啊啊啊啊——!!! 金发男人脸都吓白了,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勒住瑛二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崩溃大喊: “你这个白痴,不要突然跳啊——!!!” 结果当然是没什么事的。 只是被迫体验了一把忍者式飞檐走壁的降谷警官有些憔悴而已。 ——虽然降谷零自己也经常进行惊险刺激的飙车,对跳楼机、海盗船这样的游乐园项目也毫不畏惧,但这不代表他喜欢体验真人版反重力跑酷啊!! 能直接垂直在墙壁上跑的赶路方式到底算什么啊?!那还是人类的跑法吗?!他都要被这个家伙吓死了!! “好啦,零,不要这么没精神嘛!我这不是不想在阵平的房间回答你问的问题吗?” 千手瑛二好声好气地哄着闹别扭的小金毛,话语间无意中带出的内容终于让降谷零回神,立刻露出了犀利的眼神: “没错,你还没给我答复!快说,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千手瑛二闻言,深海蓝色的眼睛顿时透出了笑意,看起来说不出的温柔。 他将降谷零按到床上坐下,语气温柔地对他说: “记忆恢复之前,我确实是‘谁都无所谓’的麻木状态。” 他望进降谷零的眼睛,眼神逐渐温润如水。 “但是,记忆恢复之后我立刻就知道了,你和其它人是不一样的,零——你是我爱着的人。” 降谷零猛地愣住了。 千手瑛二笑了一下,抬手亲昵的戳了戳他猛然涨红的耳根,然后才继续道: “所以,在现在这个记起了所有事的我面前,你完全不需要为以前的事在意,也不需要因为其他人失落。” 他牵着降谷零的手,像单膝下跪一样曲起腿,坐在自己一边的脚跟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假思索地对他笑着说: “因为你看,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不是吗?无论哪个世界,我都只对你——” 几个模糊的身影从眼前飞快闪过。 紧接着,是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时刻悬在头顶的别离和责任。 千手瑛二的笑容僵在嘴边,话语突然就在嗓子里哽住了,剩下的内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的笑意慢慢消失,莫名发起怔来,而已经预料到了他想说什么,却同样有些黯然的降谷零则在等了一会儿之后,垂眸低声问:“只对我什么?” 只对你求过婚。 ……但是,事到如今,这种话真的还适合说出口么? 瑛二无意识中捏紧了他的手,慢慢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眼睛,唇线无声抿直。 “……没什么。”他倏然像往常一样明朗地笑了起来,放开他的手站起身,大大咧咧道:“嘛,总之,我就是想说我喜欢的只有你啦——” “并不是没什么吧。” 降谷零低哑下去的声音打断了他。 瑛二一顿:“什么?”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这一次,就由我来说。” 降谷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直接神色模糊地将手伸进了口袋里,而后在瑛二缓缓瞪大眼睛地注视下,像取出一个奇迹一般,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男士铂金钻戒。 “……” 瑛二的嘴巴无声地张了张,突然就有些失声了。 “四年前,我没能把我的那一枚给你,结果世界一改变,它也跟着你送我的那枚一起消失了。” 降谷零抬头看着他哑然的样子,唇角慢慢勾起。 “所以这是重新定做的。找了同样的店铺,同样的匠人,保证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零……” 瑛二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里有叹息和挣扎,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复杂。 这副极少能从他身上看到的样子,让降谷零眉宇中的神色更加温软,微笑着不由分说地牵起了他的手。 “好啦,你就收下吧。” 他用一种既有撒娇般的亲昵,又有宠溺一般的纵容的语气说着,末了顿了顿,托住瑛二的手拉向自己,声音如梦呓般低柔。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自己能为你做点什么,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所有什么的,实在太痛苦了。” 瑛二的指尖微微一蜷。 降谷零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鼻尖不由得一酸。 但他并没有将这种不争气的情绪表现出来,反而一直噙着一抹温柔而珍重的笑,将那枚银白的戒指对准了他的无名指。 在那一瞬,瑛二的指尖忽然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降谷零将那枚戒指戴到自己手上,而等完成这个步骤之后,他和降谷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在刚才完全屏住了呼吸。 他们同时一愣,然后同时笑了起来。瑛二反握住降谷零的手,将他拽进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而后者也从善如流地抱紧了他的腰,又托起他的左手,眉眼弯弯地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在他眼前。 “看,是不是大方又漂亮?” 金发警官目光温润地说着,还带点小炫耀似的晃了晃他的手。 “是我自己设计的,绝对符合你的气质。” “哎?这么说零觉得我很漂亮吗?” 瑛二笑盈盈地调笑着他,举起手,借着光亮打量自己的无名指上那迷人的银色光芒,目光有些怔然。 “哈?我只是在说戒指……” 原来说着话的降谷零慢慢住了嘴。 他看着恋人盯着自己送给他的戒指发愣,感受到对方不敢置信又喜悦的心情,自己也忍不住红了脸,目光逐渐如秋阳般温柔。 戒指可是一辈子的承诺。 他送了瑛二戒指,就是想告诉他,哪怕未来的自己会忘记他也没关系,因为现在的自己就藏在这枚戒指里。 他对他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二合一) 乌云逐渐散去,些微的阳光投射在荒野中的研究基地上,让现代感十足的建筑闪着金属的光亮。 这座实验基地隶属于黑衣组织,原本的戒备十分森严,一些机密区域只有代号成员才能进入,而且所有的研究员都不许擅自离开。 但是现在,在“boss”新的命令下,整座基地却门户大开,而且里面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基地宛如无人之境,某种程度上,倒确实是个世外桃源一样度过二人世界的好地方。 两道手牵着手的身影,此刻就在这个基地的外廊下散着步。 “所以说……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记得你了吗?” 降谷零和千手瑛二十指相扣,一边摩挲着自己送他的戒指,一边轻声问着。 “……嗯。”瑛二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平静地笑了下,”除你以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了。” “……这样啊。” 降谷零强忍住内心骤然蔓延出的恐慌,竭力装作淡然的样子,撇开头用力眨了下发酸的眼眶。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最开始也是打算那样解决我的吗?” 他对上瑛二疑惑的视线,补充道:“就像对松田那样。” 瑛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而后忍不住苦笑:“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要狠狠惩罚你!” 降谷警官的表情臭了起来,故意凶恶地将他压到柱子上,紫灰色的下垂狗狗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不准一句话不说就拿走我的记忆,听到了吗?!” 他这样威胁道,将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壁咚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就算到了最后,我也要亲眼看着你离开,而你也要爱我到最后一刻!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嗯。” 千手瑛二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专注又带着笑意,闻言认真点头:“约好了。” 降谷零的表情松懈下来,主动环住他的肩膀,仰头温柔地贴住了他的唇。 他们在巨大的拱形玻璃大厅内接吻,外面就是天空和望不见尽头的荒野,阳光从乌云后探出头,照亮他们互相对望的、柔软至极的眼神。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了被吓到了似的低呼,降谷零一惊,猛然回头时正好看到一角衣服躲到了拐角后。 “谁在那里?”他不悦地蹙起眉,开口厉声质问着,右手警惕地摸向腰后,又在瞥到瑛二一脸如常的神色时不自觉地放下了手。 拐角后安静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出了一个令降谷零意外的身影。 “非常抱歉,波本大人……” 黑长直的年轻女子不安而局促地道着歉,战战兢兢地暴露在了他和瑛二的目光之下。 ——是宫野明美。 降谷零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了这座实验基地是做什么的。 ……这么说,艾莲娜老师的小女儿也在这里? 公安警察忍不住看了眼千手瑛二。 四年前,瑛二的卧底身份暴露,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挣扎下来,将他在组织中搜集到的所有情报整理成一份,用u盘交给了降谷零。 那个u盘里写着,黑衣组织的最终目的是令死人复生,令活人不死,为此特意在世界各地建造起了多座实验基地。 瑛二找到了其中的一些,将地址留给了降谷零,不过他也写明这个研究的主要负责人是“helngle”——宫野艾莲娜的女儿,宫野志保。 但是他没能找到宫野志保,便只做出了她所处的实验基地位置只有boss本人知道的猜测。 ——而现在,瑛二直接取代了boss,也就理所当然地知道了宫野志保在哪里,所以他才带自己来这座实验基地吗? 注意到降谷零的视线,瑛二转眼看向了他,并且成功误会了他的意思,笑着解释道: “别这么不满嘛,基地里的其他人确实都离开了,但主研究员还是要留下的吧?不然你怎么打听组织的核心情报?” 难得有机会看个够,当然要在世界变回原样之前把能看的都看了。 降谷零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又好笑又感动,但对面的宫野明美显然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话,吓得脸都白了。 “不过我怎么觉得……” 恰巧在此时,瑛二又将话音一转,深蓝的眼睛幽静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地看向了宫野明美。 “这个研究基地的主研究员,应该不长这个样子?” 宫野明美:!!! 黑发女人二话不说,惊慌失措地扭头就跑。 瑛二不慌不忙地瞥了她一眼,也不急着去追——反正也跑不掉。 不过这个时候,一直没做声的降谷零却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等等。” 瑛二:? 实验基地内,宫野明美连头都不敢回地拼命逃跑着,心中的恐慌不断扩大。 ——波本大人……波本想要打探组织的机密!他是卧底……还是叛徒?! 而且那个疑似是他恋人的男人…… 想到代号成员旁边的那个蓝发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宫野明美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不住颤抖。 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比琴酒还要恐怖。 自己听到了他们的秘密……那个男人绝对会杀自己灭口的!!——不,他们想从志保那里撬出研究的秘密,那么志保之后也会被灭口!! 女人的大脑飞速转动,眨眼间就想到了最令自己恐惧的后果。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到妹妹身边,带她一起逃跑。 此刻的宫野明美很懊恼,她不断地想着,自己刚才要是没有发出声音就好了,不就是两个男人在接吻吗?她不发出声音的话,那两个可怕的男人就不会发现自己了! 她居然一直以来还觉得波本很像她的童年玩伴零君……怎么可能呢! 但与此同时,宫野明美又很庆幸,庆幸自己因为听妹妹说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她自己还在基地里之后,因为担心来到了这里。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听到波本和他恋人的计划?怎么提前带着妹妹逃走? 现在只希望他们慢一点过来,再慢一点…… “——所以那位明美小姐是你的童年玩伴,她们姐妹都是你恩人的孩子?” 基地内,专门给研究员用来放松的小花园边,瑛二牵着自家小金毛的手走在露天回廊上,闻言有些惊讶。 “这么巧?” “我加入组织的时候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听到他们一家的消息。” 降谷零苦笑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虽然心里一直在想着要找到艾莲娜医生,但是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就在我卧底的组织里。” 公安警察说到这里,眉宇间染上了丝丝阴霾。 “而且医生还已经被组织……” “嗯……” 瑛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道:“怪不得阵平当年对我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做警察的。” “……那家伙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你知无不言了吗?” 卧底警察排解情绪的速度不是一般得快,降谷零眨眼就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闻言还不满地看向他。 “这里应该不满的是我才对吧?” 瑛二失笑,抬手敲了下他的头。 他敲得并不疼,但降谷零还是下意识捂住了额头,在愣愣地看了他几秒之后,忽然得意地翘起唇角,露出半月牙揶揄地看着他: “哦——怎么,你吃醋了?” 他放下手,探着身子凑到瑛二眼前,清俊的眉宇间写满了高兴和雀跃,偏偏嘴角的笑又狡猾得像只狐狸,故意十分可惜似的说: “唉,真拿你没办法呀,不过谁让艾莲娜医生才是我的初恋呢?才不是你哦?” “是这样吗?” 瑛二忍着笑意,故意顺从他的心意露出了危险又不满的神色,霸道地钳住了他的下巴,低头近距离逼视着他。 “那我也来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当年在警校,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初恋不是我,我才会那样魔鬼训练你的。” “欸?骗人……真的?!” 降谷零一下子失去了游刃有余,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有些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耳根不知不觉红了:“那、那个时候你就爱上我了吗?真的吗?!” “噗——当然不是真的。” 瑛二一下子喷笑出声,笑嘻嘻地摇着食指: “想得到瑛二大人我的喜欢很容易,但是爱情的话——” 他屈指弹了下降谷零的额头,眉梢戏谑轻挑。 “——当时的你可还不够看哦,零酱?” “……”降谷零立刻拉下了脸,忿忿的用手去推他:“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你的爱情交给我的?快说!” “啊哈哈哈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什——?!千手瑛二你这个大混蛋!!” “哈哈哈哈哈!” 两个幼稚的男人就这么打打闹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身为普通人又不能上天入地的降谷警官率先体力告罄,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瞪着天花板上的忍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头坐到了花园边的长椅上。 “呦,生气啦?” 某忍界最强翻身跳到他旁边,嬉皮笑脸地想要凑过来。 降谷零抱胸别开头,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千手瑛二被他逗得直笑,笑着笑着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转眼看向了眼前的花园。 他歪了歪脑袋,又转回来看了眼金发男人气哼哼的侧脸,眸光逐渐柔和。 “零。” “……” “零?” “干什么?” 降谷零没好气地开口,话音刚落,就被瑛二一把拉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花园里走。 “喂、你要做什么?”他困惑又不满地扯了瑛二一把,结果对方顺势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笑吟吟地对他说: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有什么东西非要在这里……” 降谷零一句话还没说完,瑛二就放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抬手咬破了拇指。 降谷零:?! 小路中央,木遁使脚下的落叶无风自动,明明他还是在笑着,周身的气势却忽然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降谷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就听到了对方平静的声线: “忍法·通灵术。” 空气骤然压抑起来。 在降谷零惊愕的注视下,蓝发男人将拇指渗出的血珠在另一手手心用力一划,随后,他脚下的影子立刻不可思议地扩大,眨眼便囊括了整个花园,从里面飞出了无数翩跹烂漫的蝴蝶! 降谷零惊呆了。 他和瑛二站在一起,瞪大眼睛仰头看着那些色彩缤纷的蝴蝶在空中飞舞,渐渐汇聚成一个爱心的图案,然后又轰然散开,飘飘悠悠、浪漫优雅地分散在了花园中的各个角落。 “这……这些是……”从未见识过此等奇景的公安警察有些语塞。 “是我的通灵兽,用来辅助战斗的。” 瑛二微笑着抬起手,用食指接住一只翩然降落的浅蓝色蝴蝶。 “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养了,很漂亮吧?” “啊,漂亮……太惊人了。” 降谷零心痒痒地也像他一样抬起手,接住一只蓝紫色的蝴蝶,唇边不知不觉牵起笑意,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这些色彩各异的漂亮生物。 “不过你刚才说什么?辅助战斗?”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问,“蝴蝶这么脆弱的生物能做什么……?总不能只是看吧?” 瑛二轻抬指尖让那只蓝蝶飞走,闻言露出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 “你想知道吗?”他神秘兮兮地问。 降谷零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扭头看了看那些个个都纤细美丽、展翅如花朵绽放一般的蝴蝶,到底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瑛二微笑着转了转指尖,让一只降谷零眼馋了许久的、通体漆黑却流光溢彩、还有着樱花形状的白色花纹的蝴蝶,落在了一朵小花上。 立刻,那朵粉嫩的花像是受到了什么生化武器攻击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蝴蝶那细细的触须落脚的地方开始腐烂,短短几秒就化作了一滩黑水! 降谷零:“??!” 降谷零:“……” 降谷零木着脸挥飞了指尖的蝴蝶。 “……你真的是想用这些蝴蝶来向我道歉吗?” “啊哈哈哈当然是啦!只不过除蓝色以外的蝴蝶你确实不能碰而已。” 千手瑛二哈哈大笑,挥挥手让其他颜色的蝴蝶都化作一团白烟消失,只留下各种深浅程度不一的蓝色蝴蝶。 他望着这些唯一无害的蝴蝶,微微收敛了笑意,目光却更显柔和。 “我很喜欢蝴蝶。看似光鲜亮丽,容易接近,偏偏只有接触过后,才能知道他害虫的本性,和惊人的毒性。” 降谷零愣了愣。 ……“他”? 他扭头看了看瑛二,又看回眼前那满目的蓝色,过了一小会儿,忽然道:“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很喜欢。” “因为很漂亮吗?”瑛二歪了歪头。 “不。” 降谷零微笑了一下,抬手勾住他闪着银光的手指。 “因为和你很像。” 千手瑛二一怔。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金发男人一派平常的侧脸,半晌,才垂下眼帘,很是无奈地笑了: “真是的……你最近的话语和行动是不是有点太犯规了,零?” “我只是实话实说,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像狐狸一样的降谷警官不无得意地说。 “太狡猾了吧,你就是仗着我不敢表示自己的心意,所以在拼命撩拨我。” 千手瑛二噙着温暖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亲昵的抱怨,指尖在降谷零看不到的地方转着圈,“有点欺负人哦?” “哈哈,胡说,我什么时候也能欺负到你了——” 降谷零被他逗笑了,转过头来正想调侃他,就猛然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欸?”他发出了一声怔忡的单音。 “我的家族出身森林,号称‘森之千手’,对自然、生命,尤其是植物,有常人不能及的感知力。” 视野之中,蓝发男人的手掌像土壤一样结出绿苗,随后那株绿苗飞速生长、抽条、开花,绽放出异常娇嫩美丽的蓝紫色五角花朵。 瑛二拿着那朵花,朝愣住的降谷零微微一笑。 “也正因为这种能力,让我们一族向来喜爱用植物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降谷零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慢慢睁大,“所以你中了异能力的时候,那个六岁的你才想要送我花?” “呃……嗯、嗯,没错。” 瑛二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飞快地磨了磨牙。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一脸新奇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拿在手里的花朵,忽然似有所觉地挑眉。 “不过那个你最后并没有把花送给我。”公安警察勾起唇角,故意这样说道。 “他幸好没送!不然我才不会放过他!!” 千手瑛二立刻恶狠狠地接话,然后就看到自家小金毛唇边的笑意倏然扩大,眼里明晃晃地都是揶揄。 “哦……?”聪明的公安警察几乎将眼睛弯成月牙,故意用手肘撞了撞他。 “我明白了,原来我们瑛二大人不是不会吃醋,而是只会吃自己的醋呀?也不奇怪,毕竟你本来就是个傲慢的家伙,只是从外表一般看不出来罢了……” “咳咳咳!什、什么傲慢,什么吃自己的醋,说谁呢!我才没有!” 千手瑛二故作镇定地假咳,在降谷零愉悦的轻笑声中一把拽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有些霸道地将花塞给他。 “我……这个,嗯,我只是觉得那个臭小鬼幸好没把花送给你罢了,因为……因为矢车菊根本不适合你!”往日能说会道的忍者难得有些卡壳。 “是这样吗?”降谷零小心地接过那朵花,闻言带着笑意,故意用怀疑的眼神斜他。 “没错!就是这样!” 千手瑛二一本正经地点头,抱胸煞有介事地肯定着自己:“只有我送你的桔梗才能表达我的心——不是,最适合你!” 他改口改得很快,但降谷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真正的意思,眼睫不由得颤了颤。 “桔梗……?” 他随即垂眸遮掩住自己这一瞬间的事态,开始努力回忆这种花的花语。 就在这时。 “『无悔』。” 一只手忽然扣住了他的后脑。 千手瑛二在他倏然抬眼的反应中轻轻亲吻了他的唇,注视着他不停颤抖的紫灰色眼睛,目光渐渐如秋水般温柔。 “以及『永恒的爱』。” …… ………… 在那之后,他们两人很快追回了逃跑的宫野姐妹。 保险起见,他们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立场,也因此不得不做了一回恶人,将反抗无效的姐妹俩吓得花容失色、满心绝望,这才带她们回了实验室,将宫野志保研究的“aptx-4869”这种药的资料全部调了出来。 ——包括宫野志保偷偷藏起来的、小白鼠变小的视频。 瑛二就此发现自己喂工藤新一吃下的正是这种药,也顺势发现宫野志保偷偷更改了工藤新一的信息,将他的个人状态由“不明”改成了“死亡”。 看来这位小姐也不是真心为组织做事的。 降谷零对此感到十分欣慰——等世界变回原样,凭借宫野志保的学历、才能以及这份心,还有宫野明美外围成员的身份,他差不多可以为恩人的这对女儿申请证人保护计划了。 接下来,卧底先生开始跟着自家忍者大人满世界转悠,将组织的几个重要基地都转了个遍。 按照瑛二的计划,他准备带着降谷零把目前能拿到的情报都拿到手,这样即使降谷零忘了与他有关的事,这些有关情报的记忆也会在世界还原后化作直觉,指引降谷零找到正确的调查方向,让他在消灭组织的大业上事半功倍。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他们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联络,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只是不断地搜集情报,研究,讨论,去下一个地方,重复以上过程。 ……然后,在做所有这些事的间隙,时不时亲吻,拥抱,在忘记一切的前提下亲密交融。 那样的日子太快乐了,快乐到他们几乎忘了不久便要离别。 但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约定好要离开的那一天前夜,降谷零一直牢牢地、死死地抓着瑛二,放开自己承受着他的一切,也像是处在崩溃的边缘一样,不管不顾地宣泄着自己的一切。 那天晚上,瑛二记不清这个本性别扭保守,又无比坚强独立的人,到底在他耳边抽泣着说了多少句我爱你,又说了多少句我不想忘记你。 到最后结束时,金发男人已然不堪重负地昏了过去。 瑛二在黑暗里看了他许久。 他想着这个人的眼泪,想他送自己的戒指,想他英姿勃发的青年时代、隐忍多变的卧底时代,想他和自己这些时日相处的所有细节,想起他们约定过要让他看着自己离开。 他看了整整一夜,而当晨曦初露时,被日光惊醒了的他终于抬起视线,缓缓起身,按住了降谷零的额头。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了对方半晌,才慢慢收回了手,俯身轻轻亲吻了他。 第二天,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有着三重身份的公安警察在自己的公寓中醒来,瞥了眼桌上昨晚整理好的文件,又看了眼床头并排摆放的两部手机。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中瞟到空无一物的无名指。 咦?……他为什么要说“空无一物”? 公安警察愣了愣,而后忽然看到了桌上裱起来的桔梗花标本。 那是他前些日子心血来潮制作的标本,记得花语好像是…… 无悔,永恒。 和无望的爱。 “……” 金发男人呆呆地坐在床上。 他无意识中抬手,发现颊上已是一片冰凉。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十年番外) 木叶村。 高耸的火影岩上,一抹高挑的身影正立在初代目千手柱间的石像顶端,眺望着脚下的村子。 那人看着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矫健,穿着简洁干练的黑色战斗服和短靴,外面披着一件上白下蓝的渐变色羽织。 清风吹过,撩起那人宽大的羽织衣袖,让他左臂上那枚深蓝色房线绣成的双头矛标识猎猎飘摇。 “——你在这里啊。” 忽然,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青年没有丝毫意外,头也不回地问: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今天可是你继任族长的大日子,瑛二。” 旗木卡卡西叹了口气,双手插兜走到他身后,初具神韵的死鱼眼没精打采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不在千手族地里待着,纲手大人不会发飙吗?” “啊哈哈哈,没事的啦,仪式已经完成了,只还剩下告知先祖这一项而已。” 千手瑛二说着,眉眼弯弯地回过了头。 “我相信,就算我在这里告诉他们,柱间和扉间也不会在意的。” 他轻声说。 一阵远风吹来,拂乱了青年的发丝,让他的表情骤然模糊起来。 作为唯一知道他灵魂分散的秘密,也知道他的主魂曾去过战国时代的人,卡卡西禁不住有些哑然,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更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瑛二已经自己手忙脚乱地打理起了头发,嘴里还大呼小叫着: “啊喂、是不是柱间你这家伙在捣乱啊!真是的,不就是不愿意去你的墓地吗!你的身体早被扉间藏起来了,我不去又不会怎么样……” “……”卡卡西不禁失笑,走过去拍掉他不得章法的手,自己抓着他的头发替他打理好了发型,“不要乱动……好了。” “唔。” 千手瑛二试探地顺了顺自己的蓝毛,发现果然不再蓬乱了,不由得露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哦哦!不愧是卡卡西!” “理个头发而已,怎么就‘不愧是’了?”旗木卡卡西无奈吐槽。 “因为卡卡西从以前开始就很擅长这种精致又需要技巧的事嘛!” 千手瑛二笑眯眯地一个个数手指,由小及大的开始举例子: “你看,比如挑鱼刺、转苦无的小技巧,还有查克拉分配……这些事情我不是从来比不过你嘛!”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鱼吃多了现在不喜欢吃鱼,比起苦无更擅长用刀,而且永远不用担心查克拉不够用。” 旗木卡卡西瞪出死鱼眼,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下,在他夸张的呼痛声中不无嫉妒地咕哝: “可恶的查克拉怪物。” 瑛二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脖子,大手一挥放过了这个话题:“不说啦!走走走卡卡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还有你要去哪……” “嘛嘛,总之你跟我来就行了!” 高空的风吹过,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到处都透着熟稔亲昵的对话吹散。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空间忽然一阵波动,一个娇小的身影凭空出现,遥遥地望了两人一眼,便化作无数飞蝶消失了。 “——真不可思议。” 寂寥的墓地群中,旗木卡卡西放轻了声音,扭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你居然也会来这里?”他语气古怪地说。 “我为什么不会来这里?”瑛二奇怪反问。 “你两年前才说过,自己从来没给任何人扫过墓。”了解他至深的银发青年敏锐地指出这一点。 瑛二眨眨眼睛,满脸叹服地失笑,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卡卡西,你脑子里是不是专门有个柜子储存我说过的话?” “你想多了。”旗木卡卡西假笑。 瑛二耸了耸肩,改口道:“好吧,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要纠正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截止十八岁之前,我从没给任何人扫过墓。” 卡卡西沉默了一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那你现在……?” 瑛二微微收敛笑意,带着他穿越一排排墓碑,来到了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前。 “我是来看他的。”他言简意赅地说。 卡卡西眯起眼睛,艰难地念出了石碑上已经被岁月模糊的字迹: “小……村……?” ——小村?! 银发青年震惊回头:“这个人——?!” “没错。” 瑛二在石碑前盘腿坐了下来,仰头望着那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他和健也的祖先是同族。” ——小村健也,是从忍校毕业时,和千手瑛二分到同一班的队友。 小村一族是木叶建立时就加入进来的小忍族,虽然历史悠久,但因为族人大多没什么实力,所以在村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这样微不足道的一族,偏偏处处受到羽衣一族的照拂,日子一向过得不错。 羽衣一族是昔日与千手、宇智波并称忍界三强的大族,族人一向以多智狡诈著称,爱钱爱到在木叶成立后举族放弃了做忍者,转而认真经商。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精明的大族,为什么会照顾小村一族这个看似与他们毫无干系的小族。 瑛二曾经也不知道。 但他最近知道了。 寂静之中,蓝发青年抬手摸索着石碑上那个仿佛被谁刻意刮花的名字,神色有些看不分明。 ……原来羁绊真的是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 “今天是这个人的忌日吗?” 旁边的卡卡西忽然问。 瑛二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 “他是你在战国时代遇到的人?”银发青年又问,语气平静到听不出喜怒,“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你这样从不为别人扫墓的家伙,也为他破了例? 千手瑛二听出了发小话语里隐藏的意思。他眼神微微闪烁,却还是选择了点头:“……没错。” 【小村就也】的重要性,对他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或者说,对“羽衣瑛二”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后方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瑛二和卡卡西同时看过去,发现来人是一位带着侍从的老者。 他们手里捧着扫墓要用的东西,粗略一看,种类、材质无不上乘,一看就是用心准备了的。 看到石碑前已经有了两个人,老者微微一愣,目光从卡卡西身上一扫而过,停在瑛二臂膀上的双头矛千手族徽上。 与此同时,旗木卡卡西的视线也扫向了老者的衣领。 那上面画着波纹捧月的纹样。 ——是羽衣一族。 银发青年眯了眯眼,转眼看向身侧已经站了起来的幼驯染。 对方面色如常地与老者互相行礼,笑着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随手挑了几位死者想要祭拜,却不想直接挑中了忌日恰巧在今天的。 这话老者信不信,卡卡西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是百分之一百不信的。 千手瑛二此人最擅胡说八道,十句话里能信三句就不错了——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他明明是特意带自己来看这位小村家的先祖的。 ……不过说到底,卡卡西所熟知的、能够用这套规律去理解和预测的瑛二,不过只是十八岁之前的瑛二罢了。 自从十八岁发生了“那件事”,瑛二分散出去的所有灵魂(除了某一片)都找回来了之后,就连自诩最了解他的卡卡西,有时候都看不懂他了。 他明明记得这个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没错,他脑子里真的有个柜子专门储存这些东西——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关于这个问题,木叶史上最年轻的天才忍者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他不了解其他世界的瑛二,不了解瑛二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经历了什么。 就这么简单。 但他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最近一直心情烦闷的卡卡西想到这里,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然而过了几秒,他却再次振作起来,看向了穿着羽衣一族纹样的老者。 别的世界的事情他打听不出来,但本世界的历史,他总能查到一星半点吧? “请问……” 打定了主意的银毛上忍上前,一脸自然地向老者搭话道: “可以问一下埋在这里的小村前辈是什么身份吗?我看他的墓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但是诸位不都是羽衣一族的人吗?” 瑛二闻言看了他一眼,但卡卡西无视了他,一直执着地盯着老者。 老者在他的注视中沉默了几秒,悠悠地叹了口气。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在老一辈人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来到小村就也的墓前,一边洒水清洁墓碑,一边低声说: “我的爷爷告诉我,对这里长眠着的人,必须拿出最严谨认真的态度对待。” “为什么?”卡卡西忍不住追问。 “因为数十年前,这位姓小村的忍者曾是我们羽衣一族历史上,最优秀、最出色的一位族长的伴侣。” 老者慢悠悠道。 “……什么?”旗木卡卡西心里生出莫名的预感,他看了眼千手瑛二,却发现对方居然在走神。 老者的阐述还在继续: “据说那位族长十分受族人爱戴,但不知为何,关于那位族长的事,我们一族却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为那位族长的伴侣扫墓,却是从以前开始就一代代在羽衣族长之中传承的职责……” 老者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有些发愣的盯着瑛二,忽然道: “其实后面这些事不该对外人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嘴巴就不受控制了……” “这样吗。”被他搭话的蓝发青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却没有对他的话表示什么看法。 他凝视着老者的面容,又看了看始终安静整洁的石碑,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叹息。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们了。” 他对老者说。 羽衣老者:“……?不,这不算什么……?” 话说为什么你这么个毛头小子要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另一边。 旗木卡卡西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样,脸色登时臭了起来。 “是吗,原来这里长眠的是‘某个羽衣族长’的伴侣啊……” 银发青年暗暗磨着牙,深黑的单眸危险地射向了某个木遁使。 千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十年番外) 千手瑛二感觉到了一阵阴恻恻的冷风。 ……来自一旁的银毛发小。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对方那种似笑非笑,却莫名让自己浑身发冷的表情,默默往旁边移了两步,继续干巴巴地和羽衣老族长东扯西扯。 但人家是来扫墓的,瑛二再想装傻,了几句话,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旗木卡卡西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咳……你想知道什么?”千手瑛二强作镇定。 “想知道你作为羽衣族长的传奇一生,以及带我来这里的目的。” 旗木卡卡西在一块半新不旧的墓碑前站定,一手插兜,一手不由分说地揪住蓝发青年的后领,让他没法溜走。 “诶——连、连【羽衣瑛二】的事也要说吗……”千手瑛二哭丧着脸。 “呵,果然,你本来只是想告诉我第二件事吧?真是巧了,居然正好撞上羽衣老族长。” 旗木卡卡西眉眼弯弯地笑了,那灿烂的笑颜让瑛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故事发生在木叶建立之前。” 木遁使一秒之内权衡好利弊,乖巧地把一切都吐了出来。 …… ………… 片刻之后。 “原来如此。” 听完瑛二是怎么在战国时代步步为营,一点点将千手、宇智波、羽衣三个大族集结起来的之后。 旗木卡卡西的表情已经重新冷静起来,还在不知不觉中放开了瑛二,安静地听着他的叙述。 真是奇妙。 旗木卡卡西想。 他十三岁那年就看清了千手瑛二是个怎样的人,与此同时,这个人也变成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重要到他几乎花了整个生命去注视他。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千手瑛二了,毕竟他连这家伙小便之后习惯甩几次都了如指掌。 结果十九岁这年才知道,这个一落地就和他认识了的家伙,居然还有他不清楚的秘密,甚至有好几段他没有参与过的人生经历。 ……真是奇妙。 还有点失落。 但是—— 旗木卡卡西扭头看着瑛二的侧脸,心底紧绷的某处慢慢放松了下去。 ……瑛二也在因为他们最近的生疏而不安。 银发青年想到这里,眼底不由得泛出了笑意。 他想他再一次确认了自从龙脉之行后,就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的想法,那就是千手瑛二无法接受失去旗木卡卡西,正如旗木卡卡西无法接受失去他。 这一点,和他们对对方同样重要是一个道理。 ——没错,卡卡西确信自己对瑛二来说同样重要,说不定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 ……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不得不杀掉琳的时候,他们一个是刽子手,一个是旁观者,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变成了彼此唯一信任的共犯。 瑛二使用灵化之术的时候,只放心让他照顾他的身体。他知道瑛二用这个术做过多少残忍卑鄙却不得不做的事,知道瑛二甚至没有对父母说过的、灵魂分散的秘密,知道他的本性,他的执着,他被爱驱动的无情。 反过来,瑛二也知道他曾因心理阴影而搞砸任务,知道他午夜梦回时崩溃哭泣的表情,知道他濒临死亡时狼狈的模样,知道他的敏感,他的痛苦,他拼命挣扎后仍然前进的隐忍。 他们对彼此毫无秘密,这令他们双方都感到安心。 所以他们无法承受失去对方的后果,无法想象失去这份安心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因如此,卡卡西才会在心意暴露之后也一直不慌不忙的,就算被瑛二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也没有产生任何急躁或挫败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别看蓝毛发小表面洋洋得意,还能时不时拿自己打趣,但真正想要逃避的那个,没想好该不该让两人的关系发生转变的那个,一直都是瑛二。 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其实一直都很孤独,孤独到哪怕放眼无数世界,最熟悉【千手瑛二】本人的,也只有【旗木卡卡西】一个。 有时候,卡卡西甚至觉得,如果拒绝自己的告白意味着必须和自己疏远,并且以后都不能再无所顾忌地信任自己,那么瑛二是会答应他的。 但那样的答应,不是卡卡西想要的。 他一直没有催促瑛二做出回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后,不出他所料的。 旗木卡卡西看着说完之后就一直偷瞄自己表情的人,有些忍不住想笑,心里却软成了一滩水。 ——看,这个人主动向他坦白他不知道的事了。 他舍不得自己的信任,舍不得他们无话不谈的亲密,舍不得自己给他的安心感。 这个无所不能却寂寞的人在依赖他。 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 千手瑛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神色难辨的发小。 “卡卡西?”他试探地唤着,“你是不是吃——我、我是说,生气啦?” 毕竟他直言自己和小村就也、宇智波斑都有过一段……虽然那些事都是【羽衣瑛二】干的……呃…… “我确实有点吃醋。” 旗木卡卡西和他一样盘腿坐在一块墓碑前,闻言承认得十分干脆,“毕竟我喜欢你,这是难免的。” 千手瑛二眸光微闪,下意识想转移视线。 但是卡卡西却没有放过他,难得坦率地持续打出直球:“不过我没有生气。恰恰相反,我很感谢他们在你一个人的时候陪伴了你。” 千手瑛二一愣:“卡卡西……?” “我喜欢你这件事,是不会因任何事改变的,瑛二。” 银发青年低声打断了他,能够被他看见的半张脸被眼罩和面罩遮掩,神色无从分辨,唯有磁性的嗓音低柔响起。 “不过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因为即使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瑛二的小指蜷缩了一下。 他抿直唇线,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墓碑。 “你是笨蛋吗?如果被拒绝的话,一般人肯定会离得远远的吧——” “所以你要拒绝我吗?”卡卡西歪了歪头。 瑛二哽了一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再次开口,不过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地嘟囔着:“哪有你这样直接问的……” 旗木卡卡西笑了。 ——没有直接回答呢。 这就是代表他有机会啊,笨蛋瑛二。 “别在意,我开玩笑的。” 银发青年笑眯眯地带过了这个话题,趁瑛二放松的时候随口问道: “你现在还喜欢小村就也和宇智波斑吗?” “……我从不给死人扫墓,卡卡西。” 瑛二答非所问地说。 旗木卡卡西了然。 他和瑛二一同看向面前的墓碑,过了一会儿,忽然道: “其实,就算你现在仍然喜欢他们,我也不会生气。” 瑛二眨了眨眼,有点想回避这个话题,但最后还是顺从本心问道:“……真的?” “真的。”卡卡西懒洋洋地单手托腮,对他勾唇一笑。 “毕竟比起你最在意谁、和谁交往过这种事,我更在意的是你本身。” “我本身?”瑛二怔怔地重复。 他下意识用了疑问的语气,显然想让发小详细解释一下这句话,但同样擅长装傻的银毛上忍却在此时故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呀,好像一不小心说得太多了。” 银发青年说着在唇边竖起了一根食指,笑眯眯的样子饱含狡黠: “很遗憾,接下来是无可奉告的内容哦” “哎——怎么这样?”千手瑛二当即不满起来,拉长声音试图表达抗议,“话说一半也太可恶了吧卡卡西!” “嘛、嘛……” 旗木卡卡西敷衍地应对着他的不满,眉宇间的神色渐渐柔和。 他希望眼前这个人快乐,希望他永不苦恼,希望他心愿成真。 从十二岁到现在,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对这个人的心意都一直没有变,将来也会一直不变下去。 他会一直站在千手瑛二身后,支持他,注视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献上所有的力量。 所以瑛二的答案,在某种程度上说对卡卡西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他的爱就在那里,始终只增不减。 “不过话说回来。” 很快,木叶精英上忍的思路便拐回了正事上,敏锐地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你的目的也不是扫墓,那你带我来这里……” 他转眼看向眼前的墓碑,眸色不自觉地暗沉下来。 “是因为你本来想说的事,和健也君有关吗?” 千手瑛二不置可否地笑了。 “你还记得他吗?”他抬手敲了敲刻着【小村健也】几字的墓碑。 “……当然记得。”卡卡西的声音沉了下去,注视着他的眼神暗含担忧。 ——之前已经说过了,小村健也是瑛二同队的队友。 当新生毕业时,木叶忍者学校根据成绩互补原则,会将优秀的学生与成绩糟糕的学生分在一起,再配备一名实力稍强的担当上忍。 因此,那一年综合成绩第一的瑛二,就这样和最后一名的小村健也相遇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十年番外) “你对健也的印象是怎样的?”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已经死去的同伴,在旗木卡卡西听来,千手瑛二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迟疑了一下,才如实回答:“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印象中……他好像非常黏你?” “是啊……” 千手瑛二苦笑。 何止非常黏他。 或许是因为自卑和懦弱,当年的小村健也对他,简直像是攀附上了高墙的菟丝花一样……黏人得让他反感。 瑛二还记得,当年他十岁,小村健也十二岁,两人一个是被村子看得像眼珠子一样,连上战场都推后了好几年的木遁继承者,一个是连毕业要求都达不到,硬生生在战争时代拖到十二岁,才被派上战场的超级差生。 天之骄子和吊车尾,挺有既视感的对立,对不对? 但他和小村健也可不是相爱相杀(bhi)的因陀罗阿修罗转世。 别说敌意了,小村健也就差把他放到案上供着了。 瑛二记得,因为当年毕业的下忍人数不是3的倍数,所以他们班只有他和健也两个人。从第一天认识开始,小村健也就极为依赖他,事事以他马首是瞻,并且一有机会就抒发自己对他的忠诚之情。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浓厚情感。 十岁左右的瑛二崽子,才刚刚脱离在森林里打滚的泥猴子阶段不久,上战场之前想的是吃喝玩乐和变强,上战场之后想的是救带土、救琳、让木叶打胜仗、瑛二大人天下第一。 这样的他,实在理解不了早熟小男生对自己病态的依恋之情,和对方跟屁虫式的谄媚。 那太沉重了,而且让人不舒服。 因此千手瑛二对小村健也总是有种回避的心情。 他不至于讨厌他,对方毕竟是他同班的队友,而且他对木叶村里的同伴总是有着天然的好感加成,抱着相当大的宽容之情。 但他对这位队友也绝对称不上喜欢。 不过他还是会毫无保留地帮助小村健也。当年那个少年身材矮小,体弱多病,力量和耐力都不占优势,却还是想跟着他到处跑。 于是瑛二就带着他一起跟着纲手学治疗,一起训练,甚至在发现他有时空间之术的天赋后,给他看了千手扉间的飞雷神之术卷轴…… 直到今日,他依然能回忆起每次一回头,都能看到小村健也往日柔弱的眉宇间满是狂热,两眼放光地注视着他的样子。 就连对方翻过来覆过去、每天都要在他耳边说上无数遍的痴言痴语,也时不时回荡在耳畔…… 【“瑛二大人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 【“瑛二大人……”】 【“您就是我的一切……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就是剖开血肉给您看我的忠心也在所不惜。”】 【“瑛二大人……!”】 【“我这么弱,一定会在瑛二大人之前死去……但我希望自己能为了瑛二大人而死。”】 【“瑛二大人……瑛二大人……!”】 【“如果我为了您死去的话,您会一直记着我吗?会为了我伤心吗?会呼唤着我的名字流泪吗?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不要害怕我的尸体……”】 【“瑛二大人……瑛二大人……!!”】 【“——绝对不要抛弃我,瑛二大人……我们约定好了哦?”】 “……” 千手瑛二抿紧唇线,垂眸遮挡住了眼中的神色。 他十指交叉又放开,漫无目的地将指尖对准在一起,好半晌,才再次开口:“健也是在水之国死掉的。” 卡卡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顾着他的情绪点头:“嗯……我知道。” 那时候木叶和雾隐村的战争愈发白热化,卡卡西和野原琳在边境线执行任务,瑛二和小村健也则是在超出了边境线的水之国境内。 卡卡西记得,琳被雾隐村掳走的时候,他用无线电向周围发出了求援,而回应了他、赶来帮助他的正好是瑛二。 那一次他们没能救下琳,还和三尾大战了一场,双双重伤回村。 他沉浸在没能保护好琳的自责中,很久之后才听说,瑛二的队友小村健也同样在那次任务中牺牲了,但是具体的情况如何,他却无力打听……毕竟当时的他根本没心思去管别人的事。 可是瑛二却在时隔这么久之后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难道说,小村健也的死有什么蹊跷? 联想起发小今日的举动,卡卡西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健也君的死……和那位小村就也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倒没有。”千手瑛二失笑,“就也已经死了六十多年了,他的同族后辈的死,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那你为什么……?”卡卡西愈发疑惑。 瑛二收敛了笑容,幽幽地注视着眼前属于小村健也的墓碑,良久,才低声说:“可是我前几天才发现,就也墓碑上的名字……被人划了好几道。” 旗木卡卡西悚然一惊。 他一瞬间就听懂了瑛二在怀疑什么,忍不住不可思议道:“你认真的吗?健也君……他怎么可能……就算他真的……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瑛二重新将十指交握,嘴上重复着为什么,眸色却愈发暗沉。 当年在水之国,他和小村健也在执行护卫暗号班的任务,途中遭遇了大量雾忍,在对方的追击下和其他同伴失散。 那时小村健也已经受了重伤,他护着健也且战且逃,沿着火之国边境线一路北上,却被逼入了起爆符陷阱。 瑛二是感知型忍者,他能预测由其他人设下的任何埋伏,唯独无法预测意外,和忍具布下的陷阱。 也就是说,雾忍掐准了他的这一弱点,特意布置了针对他的陷阱——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阴谋。 可针对千手瑛二的阴谋一直是层出不穷的。当年的他才十二岁,就已经具备了不亚于影的实力,放任他长大成人对其他忍村的威胁将是难以估量的,因此那段时间,瑛二感觉全世界都在绞尽脑汁地要自己的命。 所以在意识到雾忍从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瞬间,瑛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感,完全没有怀疑到其他方面。 当然,他一直十分愧对被自己连累的小村健也—— 起爆符的爆炸太突然了,他正面挨了一记爆炸,在火光、巨响和冲击波中与重伤的同伴分开,然后……爆炸接踵而至,他勉强用木遁和土遁护住了自己,却已经没有余力去找不知在哪的另一个人。 土墙之外的爆炸持续了很久,他当时就知道健也没救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一找遗体……哪怕只是带回一些肉沫,也算是对同伴的家人有个交代。可雾忍的追杀层出不穷,他又接到了卡卡西的求援。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因为那时候的爆炸太剧烈了,连他这样肉.体强度极高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能活下来,所以他当年……不,一直到最近,他都对自己最初的这位队友的死毫不怀疑。 可是偏偏,他前不久收复了失散的灵魂,他偶尔会梦到其他世界的记忆,影子里的蝴蝶说他偶尔会叫其他人的名字,而小村就也的墓碑又“恰巧”在不久后被划花了…… 要是搁在别人,或许还不会联想到“小村健也没有死”这么离谱的事,但瑛二可是亲眼见证过平行世界的带土是怎么“死而复生”,知道是谁帮助了他的。 ——黑绝不了解瑛二的秘密,但瑛二却对那家伙的手段了如指掌。 如果从一开始,雾忍的目标就不是他……或者说,雾忍只是被利用了,有人在当年那场战斗中浑水摸鱼呢? 然而黑绝单靠自己那副身体,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多事的。 一道艳丽冷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瑛二禁不住握紧了拳头,蓝眸渐渐如两泓深潭般幽寂。 难道他做了这么多,不惜从战国时代就开始布局,却终究还是避不开吗? 这一次,那个人又是因为什么,才…… “——瑛二?” 发小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 千手瑛二骤然回神,他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己身侧的银发青年,忍不住叹着气揉了揉头发。 “抱歉,你肯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居然怀疑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活着……” 旗木卡卡西望着他,拧着眉慢慢摇头。 “不。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件事就不是绝无可能。” 木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忍说到这里,深黑的眼睛慢慢变得犀利。 “不过我想,会让你也这么如临大敌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和瑛二对视着,慢慢将盖住左眼的护额推上去,露出了猩红的左眼。 下一秒,轻微的眩晕感传来,等瑛二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来到了卡卡西构建的幻术空间中。 在这里就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瑛二这样想着,抬头看向对面的发小。 “小村健也,是不是和带土身后的人,以及那个‘月之眼’计划有关系?” 旗木卡卡西严肃地询问他。 瑛二无声地笑了。 “不愧是卡卡西。” 他在银发青年变出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齿轮开始转动了。” 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语气沉静道: “我有个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备的计划,需要你的帮助。” 死亡森林外围。 黄昏时分,一抹蓝色的身影目标明确地来到某个地下洞窟的入口,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实验室。 “——哦呀,真是稀客。” 正在摆弄试管的长发男人回头,金色的蛇瞳含着笑意看了眼同僚的儿子。 “这不是我宝贵的木遁细胞提供者么?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噫——大科学家,都跟你说了别用那么文绉绉的书面语,我听着总觉得你特别阴阳怪气。” 千手瑛二肉麻地错了搓胳膊,嫌弃地看着这位掌握木叶核心科技(bhi)的三忍,在对方忍俊不禁的沙哑笑声中撇嘴道: “我今天可不是来找大叔你的,我找兜。” “兜?”大蛇丸毫不在意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喊他什么,闻言只是好奇地挑了挑眉。 “嗯,兜。所以你继续忙吧,我能感知到他的位置。” 年轻的木遁使明显不打算跟他多说,只是象征性地跟他这个主人打了个招呼,就自来熟的走出了实验室。 留下大蛇丸站在原地,一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边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角。 ——纲手,看来你这个满身秘密的儿子,又要掀起另一阵风了啊。 千手瑛二对奇怪大叔的想法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一路循着药师兜的查克拉在地下基地里穿梭,途中遇到了大蛇丸养的孤儿若干,和御手洗红豆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又给大蛇丸摆在其他实验室的半完成品发明添了几条思路,这才找到了属于药师兜的实验室。 银发小眼镜对他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惊喜。 药师兜非常崇敬千手瑛二。 想当年,多亏了瑛二鼓动大蛇丸收他为徒,又说服了纲手让他的养母药师野乃宇去医院帮忙,这才没有让团藏将好不容易脱离了‘根’的养母重新捉去当间谍。 时至今日,药师兜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年还很年少的木遁使灿烂的笑容,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叫‘兜’对吧?你想保护野乃宇医生,还有孤儿院的大家吗? 【“想保护的话,就不要相信团藏那个老东西,来为我所用吧!”】 蓝发小少年向他伸出手,目光坚定的能扫清一切阴霾。 【“我需要你的间谍才能,因为情报是胜利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过我答应你,无论你潜入了哪里,这里(木叶)都不会忘记你是我们的一员,野乃宇医生也会一直记得你的样子。”】 当时的药师兜其实不太理解最后一句话,但这不妨碍他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许多年,他帮助瑛二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回到了木叶,过上了平静充实的生活,不过他永远不会忘记瑛二曾对他施以的恩情。 所以—— “我需要你为我潜入一个地方,兜。” 当听到瑛二这样说之后。 药师兜摸了摸自己的眼镜,露出了一抹温和而自信的笑容。 “请放心交给我吧,瑛二先生。” …… ………… 自那之后,时光飞逝,眨眼已是十年时间过去。 [我已与宇智波带土接触,对方已经集齐一到七尾,不日便将发动战争。] 看着解读出来的暗号信,桌前的蓝发男人缓缓起身,停顿片刻,轻轻摸上了左手的戒指。 “——哗啦。” 身后的窗户突然被拉开,紧接着,来人突兀的没了声音,似乎是看着他呆住了。 “是来替我打扫房间的吗?怎么不进来?” 千手瑛二将穿成项链的戒指放进衣服里,松开衣领将其盖住,扭头朝那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卡卡西?” “瑛二……” 旗木卡卡西缓缓睁大眼睛,深黑的眼中光华闪烁,猛地跳下窗台抱住了他。 “你这个……笨蛋!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银毛上忍紧紧搂着他的背,说着忍不住用力捶了他一下,让瑛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抱歉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耽误那么久。” “你也知道啊……!” 旗木卡卡西猛地放开他,双手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语气难掩激动。 “说是就去几天,结果鸣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没回来,自来也大人差点死掉的时候你没回来,村子被佩恩摧毁大半的时候你还是没回来!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们是怎么……!!” “但是最终是没事的,不是吗?” 瑛二平静地出声打断了他,让他忍不住一哽。 “……你是不是早就从平行世界看到过结果,所以才不慌不忙的?” 银毛上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忍不住不赞同地蹙眉。 “怎么可能。” 千手瑛二失笑。 他拨开发小的手,来到窗边看着正在重建的村子,目光微微刺痛,但随即却闪过欣慰。 “我只是相信你们,相信这个有着水门大人,你,我的父母,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还有鸣人的村子一定会没事。”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旗木卡卡西仍然眉头不展,上前几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相信’什么的……你不是一直说只有火影才会拥有这种力量吗?像你这样的控制狂,难道不该说‘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并且还做好了三套以上的备案,绝对不会出问题哒!’——才对吗?” “噗哈哈哈哈不愧是卡卡西,真是了解我啊哈哈哈哈!” 看着发小顶着死鱼眼做出的惟妙惟肖的模仿,蓝发男人瞬间被逗得哈哈大笑,身上沉凝的气质消散地一干二净,笑得恨不得趴到地上捶地板。 旗木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脑门上爆出青筋:“所以你只是在耍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旗木卡卡西:……火大!! 银发男人用力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暗暗将瑛二刚才的不对劲记下来,手上则毫不留情地给了他的脑袋一拳。 “行了,别笑了!前几天的五影会谈上,带土已经向全世界宣战了!既然你已经回来,就快点跟我一起去找水门大人商量对策!” “疼——咳咳,好,我知道了。” 千手瑛二揉了揉脑袋,轻咳几声,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 “放心吧,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紧赶慢赶的在战争爆发之前回来的。” 旗木卡卡西看着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还记得我以前在墓地里对你说过什么吗,卡卡西?” 蓝发男人这样说着,扭头看向窗外的火影岩。 “带土看起来单纯,但他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的思想扭曲、偏激且脱离现实,并且一旦下定决心,就会采取最釜底抽薪的方式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集齐尾兽,实现‘月之眼’,不会是他唯一的目的。” 旗木卡卡西声音沙哑地接道。 “没错。” 瑛二轻轻点头,抬手关上窗户,率先向门外走去。 “走吧。” 他眸色暗沉道。 “现在,是时候解决我们这个世界的‘诅咒’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四战) 清晨时分。 以重建中的村子为背景,漫天欢呼声中,木叶忍村近乎全村出动,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了村口,为即将出发参加五影会谈的四代目火影送行。 而在广受尊重与欢迎的四代目火影和自家儿子话别的当口,此次护送火影出行的两位护卫,也受到了许多人的鞭策。 “水门就拜托你了,卡卡西。” 欢呼的人群的角落,早已退休的猿飞日斩须发已经全白,眼神却依旧矍铄,语重心长的对银毛上忍吩咐着。 旗木卡卡西站在他对面,早已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气质,一脸认真的点头:“请放心,三代目。” “你也多看着点那小子,别让他乱来。” 纲手站在猿飞日斩旁边,此刻也皱着眉头叮嘱自己看大的孩子,言辞间满是对自家臭小子的恨铁不成钢。 “真是的,之前一声不吭跑到村外去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现在又自己一个人偷偷抢跑了……” “嘛嘛,纲手,这次的事毕竟和以往性质不同,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会演变成全忍界的战争。” 旗木朔茂身为另一方的家长,兼千手瑛二的剑术师傅,禁不住站出来安抚暴躁的老朋友。 “在这种需要各村联合起来的关头,瑛二这样地位特殊的存在,确实应该像铁之国的会议主持人说的那样,代表个人,而不是代表村子出席会议,他先走一步也是应该的。” “……道理我也明白。” 最了解自家儿子的纲手扶额,“但他也不能自己就……” “好了,纲手,瑛二他总是和初代大人一样,看着缺……咳咳,不太靠谱,实际上有自己的打算,你就放心吧。” 猿飞日斩露出慈祥的笑容,除了中间嘴巴可疑地抖了一下以外,看起来确实十分信任瑛二。 旁边的卡卡西:……三代目大人,是想说“缺心眼”吧? 年迈的老师都这样发话了,纲手只能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其实不止是在担心这次会谈的事。 或许是出于母亲的直觉,纲手总觉得,自家从小就因为太过聪明,以至于看起来总是快乐到有些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最近的心事似乎变多了…… 另一边。 “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身为另一位肩负着护送重任的护卫,宇智波止水在聆听完族长严肃的叮嘱之后,扭头就听到了族长家二儿子的声音。 有着一头小卷毛的宇智波眨眨猫眼,微笑道:“嗯?佐助想问什么?” 宇智波佐助酷酷的双手插兜,先是瞥了眼远处正在和父亲告别的金毛同期,然后才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论实力,你应该打不过千手族长吧?更别提论亲疏关系,你以前可是‘根’出身,后来才转成了四代目的直属暗部。既然如此,为什么护卫的任务会落到你头上,而不是千手瑛二或者其他四代目的心腹?” 听到少年这么说。 宇智波止水睁大眼睛,和一旁的宇智波鼬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不错啊,佐助,居然能靠自己想到这一步了!” 从小就因为和宇智波鼬关系太好,导致被佐助君讨厌的小卷毛故意惊喜道。 果不其然,性格傲娇的小少年一下子黑了脸,咬牙切齿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的实力确实比不过瑛二队长。怎么可能比得过呢。” 没等他说完,止水就直接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将少年噎得脸更黑了。 一声轻笑传来,目睹这两人一如既往和谐(?)打闹的宇智波鼬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宠溺地开口解围道: “不过这次会谈,止水确实是最合适的护卫人选,佐助。” 宇智波佐助别扭的躲开兄长哄小孩一样的安慰,神色却忍不住带上了好奇:“为什么?护卫不是应该越强越好,越受信任越好么?” “但是火影的护卫不能只考虑这些。” 宇智波鼬微微摇头,示意他去看身后。 “带土先生……叛忍带土公然向整个忍界宣战之后,无论是我们,还是四代目大人,都需要做出行动。” “行动……?”宇智波佐助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族人和其他村民之间,那道真空带一般横亘着的空隙。 无形的隔阂与被孤立感,在这一刻体现的格外鲜明。 黑发少年怔了怔,随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你明白了吧?”止水的笑容变得无奈起来。 就在这时。 “止水哥——!!” 一道大嗓门忽然远远传来,几个宇智波同时回头,看到脸上有三对胡子的金发少年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毫无所觉的跨过那道无形的界线,笑容满面的来到了宇智波止水面前。 他先是笑嘻嘻的和佐助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由分说的便扯着止水往波风水门那边走:“快点快点,我爸爸说该出发了!话说,这次就拜托你保护我爸爸了的说!” “啊啊……我知道的,就放心交给我吧,鸣人君。” 宇智波止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乎很是轻松的笑了。 “为了村子和一族,就算赌上性命,我也会在……手里保护好四代目大人。” 他模糊了中间的人名,声音很轻的说着。 漩涡鸣人沉默了一下,而后同样露出灿烂的笑容:“也不用这么严肃啦,我老爸自己就很强的!到时候说不定是他保护你和卡卡西老师呢!” “哈哈哈,说得也是……” “对吧对吧!” “……” “……” 目送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远。 宇智波鼬遥遥望着远处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们的金发火影,良久,才微笑着感叹道:“你有个很好的朋友,佐助。当然,我们也有个很好的火影。” 傲娇少年佐助君撇了撇嘴,似乎对前半句话不怎么认同,但看在第二句话的份上,他还是勉强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一直在安静思考的少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蹙眉嘀咕道: “那瑛二也去参加会谈就没关系吗?” 他迎着兄长看过来的宽厚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抱胸勉强冷酷道: “别误会了,我并不是说……为了不让大家觉得四代目在忌惮宇智波,所以瑛二这个千手族长不该去。那家伙很强,有他在,四代目肯定不会有事……” 不坦率的少年说到这里,因为难得称赞其他人(还是个千手)而控制不住的神色僵硬,几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我就是想问……想问问……” “为什么只有瑛二前辈,不适用于我们刚讨论过的、火影该如何平衡各方势力的观点?” 眼见着弟弟窘迫到耳尖都红了,最了解对方的宇智波鼬终于好心接口,微笑着一语道破了少年的心思。 “……”宇智波佐助默默点头。 “佐助也开始用客观的眼光看问题了啊。” 宇智波鼬感叹了一声,抬手精准的戳上少年的额头。 “不过关于这个,还是留给你自己思考吧。” “疼——哈啊?” 佐助少年吃痛的捂住额头,闻言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宇智波鼬勾起唇角,说的话一如既往让人搞不懂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能成为那种水平的忍者。” 那种强大到众人只能仰望,他一个人就代表了一个次元,独一无二到令人们不会给他加上任何标签,不会在提到他时想到他是“木叶的”,“千手一族的”,单单只是膜拜他本人的忍者。 ——那种自己本身,就象征着“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无可匹敌”的忍者。 饱含殷殷期待的想法在一瞬间闪过,宇智波鼬含笑注视着满脸郁闷的弟弟,稍微有点坏心眼的转移了话题: “嘛,不过,瑛二前辈可能出席会谈的事情,还可能导致另一个结果。” “?……什么?”佐助少年脸上的疑惑更深。 宇智波鼬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少年再怎么追问,都不肯说话了。 很快,木叶村的四代目火影便带着两位护卫启程,前往了五影会谈的举办地点——铁之国。 彼时正是深秋,各地的气温还远远达不到寒冷的程度,然而,承办会谈的铁之国却是长年严寒,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忍者,为了节省查克拉,去那里之前也要多少带上几件厚实的衣物。 “——所以土影大人,您还是多穿一件衣服吧?” 土之国,岩隐村村口,身为土影护卫之一的大块头忍者一脸担心,对身边矮小又年老的三代土影——两天秤大野木如此建议着。 不过大野木小老头自觉宝刀未老,闻言正要一脸不屑的摆手,站在他另一边的孙女就反驳道: “老头子虽然经常腰痛,但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啦,赤土。比起这个,真的不用多带几个人吗?” 年轻飒爽的女忍者看向大野木,眉头紧紧皱着,神色中颇有忌惮: “那个千手瑛二,肯定会作为四代目火影的护卫,一起去这次会谈的吧?万一他在现场使用’那个术‘……” 此话一出,三人间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当今忍界公认的最强忍者,继战国时代的千手柱间、宇智波斑之后的第三位传奇——千手瑛二,他在忍界的赫赫凶名确实令人恐惧。 人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拥有极深的城府,深渊一样无人能看透的谋略,以及最为恐怖的家传秘术。 ——别误会,这里的家传秘术并不是千手一族最有名的木遁,那东西虽然也强得离谱,但至少不会提起来就让人吓得两股战战。 真正具有此等威力的,是千手瑛二从其父加藤断那里继承过来之后,不断改良试验,最终研究出的终极版杀人利器——【灵化之术】。 那是让他少年时代就被冠以“木叶恶灵”的凶名,几乎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号称所向披靡的可怕忍术。 没有人不害怕自己被那样的忍术占据身体,操纵思想,乃至捏碎灵魂。 因此孙女的问题一出来,两天秤大野木就沉默了。 本来还打算展示一下自老当益壮的红鼻子老头背起双手,严肃的思考了半天,才摇头道: “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性,但我听说那个不着调的蓝毛小子之前离开了木叶,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并不会出席这次的会谈。更何况——” 小老头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反手捶了捶腰,凉凉道:“要是那小子真打算在会谈上用那个忍术,我们带多少人去都是没用的。” 毕竟,一切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攻击手段,对【灵魂】都是无效的。如果千手瑛二真要用灵化之术大开杀戒,动用人海战术就是去送人头。 这可是第三次忍界大战期间,除木叶以外的四大忍村,在千手瑛二那个可怖的恶灵威胁下悟出来的血淋淋的真理。 “……说得也是。” 黑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叉腰摊开一只手,“事到如今,只能相信凭借那 个四代目火影的为人,不可能做出像老头子你一样,大敌当前还让部下去攻击盟友的阴险举动了。” “嗯,你说的没错……”土影小老头当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闻言正要点头,就两眼猛地一瞪,恼羞成怒道:“喂、黑土!你这丫头对老夫说什么失礼的话呢!!” “哈哈哈哈抱歉啦老头子~” “——总之,别村的家伙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 铁之国,将军府内一条幽静的走廊上,清朗的嗓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伴随“哒”地一声轻响,大马金刀坐在窗边的年轻男人接住抛上抛下的石子,唇角玩味勾起。 “所以放心,这场会谈开还是能开起来的,不会有人因为害怕瑛二大人我的威名,就犯怂不来的啦,大将先生” “……如此甚好。” 铁之国首领三船这样回答着,凝重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大半身形隐藏在阴暗中的男人,良久,才颔首道:“那么在下先行告退。” “喔,慢走不送。” 大半身形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挥挥手,分明头也不回,语气却仍然活泼友好。 三船沉默地离开了。 窗边的身影安静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过了一小会儿,才失笑似的喃喃自语: “怎么都拿我当洪水猛兽一样。” 他扭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慢慢放松了人前精神满满挺直的脊背,靠上了后面冰冷的窗棱。 “哈……” 寂静之中,一声叹息化作白汽,在黑暗里缓缓飘远。 “我只是想……而已。” 耳语般的呢喃消弭在空中,不知想起了谁,男人轻轻勾住了脖子上的银链,指尖在“挂坠”的刻字上慢慢摩挲着。 他靠着玻璃凝视窗外的冰雪,蓝眸如两泓深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将军府外数公里处,被大雪压弯的雪松枝桠上。 “准备好了么?” 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坐在枝头,右半边脸上的瘢痕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一红一紫的异色双眼放射出妖冶的光。 “……啊。”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出现的娇小身影戴着一张深蓝色的蝴蝶面具,远远眺望着将军府,从面具的孔隙中漏出一双暗绿色的眼睛。 “开始吧。” 紫袍男人站起来,身影很快消失在空间漩涡之中。 他身后没有传来应答。 娇小的身影早已比他更快的前往了目的地,只留下了几只青色的蝴蝶虚影,在空中缓缓消逝不见。 将军府顶层。 c型的超大圆桌边,忍者世界最强大的五大忍村之影已经落座,五影会谈也就此正式召开。 聚光灯下,五影各自坐在写有自己国家名字的幕布前,他们带来的护卫则坐在幕布后,互相打量、戒备着。 在c型桌的缺口处,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方桌。主持这场会谈的铁之国将军三船,就坐在这张方桌后。 而在三船的旁边,则是坐在不知从哪弄来的旋转座椅上的千手瑛二。 各方人马就此全部到齐,会谈眼看着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 “——嗯?” 一直百无聊赖转着椅子的蓝发男人忽然似有所觉,停下来抬头看向前方。 “怎么了,瑛二?” 正巧坐在他对面的波风水门关切道。 “我……” 千手瑛二顿了一下,蓝眸似乎穿透墙壁,看向了刚才出现了空间波动的地方。 ——果然现身了啊,带土,还 有…… 蓝发忍者的眸色暗沉下来。 不枉他到了铁之国之后,就一直特意将感知范围开到最大啊。 “瑛二?” 对面的金发火影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瑛二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朝自己心中重要性第二顺位的火影露出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水门大人您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所以一不小心就看呆了啊哈哈哈哈……!” “你啊。” 金发蓝眼的火影从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听到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早就知道这只是千手家祖传的、表达满腔喜爱之情时会出现的通病,因此这一次也完全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无奈的瞥了眼身后的幕布。 ——卡卡西这时候肯定又瞪出死鱼眼来了吧。呀嘞呀嘞,这两个孩子真是…… “呵呵……千手的族长大人真是幽默。” 随着瑛二和水门的一问一答,现场原本紧绷到极点的气氛也缓和下来,水影照美冥率先勾起红唇,出声搭话道: “难得有机会像这样聚在一起呢。今日一见,才发现火影大人确实如传言所说的那般英俊,千手族长也着实是吸人眼球的美男子。都说木叶盛产人才,果真名不虚传。” “水影过奖了。”波风水门礼貌的笑了笑。 与他相比,瑛二的反应就要活泼得多:“多谢夸奖水影大人也相当美艳照人啊,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听到有人夸奖水门和木叶的木遁使简直要把高兴写在脸上,几乎是毫不吝啬的展露出了笑颜,反手就是一句称赞。 ……真是一句话暴露本性。 幕布后,旗木卡卡西听着蓝毛木遁使笑哈哈的和美貌水影商业互吹,如同水门所想的那样,早就瞪出了死鱼眼。 本来还觉得这家伙今天挺稳重、挺人模狗样的,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不靠谱,稍微一不留神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啧…… “听说水影正在发愁适婚期哦。” 旁边的宇智波止水忽然用手挡住了嘴,悄咪咪的向他搭话。 “卡卡西前辈也发现了吧?她虽然也称赞了四代目,但明显对队长的兴趣更大。” 旗木卡卡西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前辈一点都不担心吗?” 有着黑色卷发的宇智波反问他,“要是能和百废待兴的雾隐联姻,凭队长掌控人心的手段——” “你想多了。” 不等他说完,旗木卡卡西就摇头打断了他,望向幕布外看似嘴上没个把门的,实际上说的全是废话的某人,眼底禁不住透出笑意。 “如果和水之国联姻,以那家伙的本事,确实能得到雾隐,但与此同时,雾隐也得到了木遁。这么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 “……前辈确实很了解队长。” 黑发青年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放的很轻。 “是从十年前,那次重新封印龙脉的任务开始的吗?……前辈拥有了和队长共同的秘密……” “……”旗木卡卡西推开护额,露出了猩红的左眼,“注意警戒。”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雷影忍无可忍的大嗓门: “这里可不是让你相亲的地方,水影!!” 身材魁梧的黑皮肤大汉怒吼着,粗壮的手指用力指向瑛二,以及波风水门。 “千手瑛二,还有火影也给我听着!我今天到这里来不为别的,就是要让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脾气暴躁的影狠狠拍了下桌子,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和护卫们刷拉一声武器出鞘的刺耳声响中,额头一根根的 冒出了恐怖的青筋。 “——为什么明明有身为最强的千手瑛二在,你们还是没能制裁叛忍宇智波带土,让他猖狂到一口气杀死了一尾到八尾所有的人柱力?!为什么只有你们村的九尾没有出事?!之前那段时间,千手瑛二又为什么离开了村子?!” 粗鲁却意外敏锐的影说到这里,像是瞬移一样来到瑛二面前,在他毫无波动的眼神注视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到了眼前。 “千手瑛二,我问你—— “当年你和宇智波带土的恋情传遍了整个忍界,那么他叛逃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你们木叶是不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一口气征服整个世界?!”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随着雷影的出手,现场的气氛也愈发剑拔弩张起来,护卫们全都护在了自家影面前,除了旗木卡卡西,和雷影带来的护卫达鲁伊。 “一口气征服整个世界?” 千手瑛二身侧,银发上忍特意带来的白牙忍刀闪着冰冷的白光,与达鲁伊出鞘的大砍刀对撞,迸发出点点火星。 不过他没有在意拦下自己攻击的护卫,异色的双眼相当冰冷的扫过雷影攥着瑛二衣领的手,又眸光沉沉的看向雷影本人,嘴里的敬语一个都没落下,但谁都能听到他懒散的语气中夹杂的那丝讥诮。 “恕我直言,雷影大人,您的妄加揣测不仅毫无道理,而且非常可笑。” “你说什么?”雷影扭过头,危险的打量着这个自己一动手,就毫不犹豫地上前反击的年轻人。 “卡卡西说的没错,雷影,你的揣测含代的个人情绪未免太多了。” 波风水门及时出声,将暴怒的影的注意力从学生身上吸引了过来。 “那你又怎么解释我说的那些,火影?!” 雷影最后瞥了眼毫不相让的卡卡西,不屑地哼了一声,撒开了瑛二的衣领,转而将矛头对准了波风水门。 金发火影正要说话,一直状况之外一样任由雷影抓着自己,只在中途看了一会儿卡卡西的瑛二便回过了神,毫不掩饰的嗤笑了一声。 “很简单啊,雷影。我要是想统治世界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借助带土那个小渣渣的手。” 他像拂去灰尘一样扫了扫雷影碰过的地方,然后施施然坐回座位,将一条腿横架在另一条腿膝盖上,抱胸后仰,姿态十足嚣张的咧开嘴角。 “早在十年之前,甚至早在三战的时候,我就已经统治了。” 他自下而上却更像俯视一般的盯着雷影,玩味的挑眉笑道。 “你——!!” 同样扬名于三战,非常清楚眼前这人那时还是个小屁孩的雷影瞳孔骤缩,周身查克拉暴涨,“狂妄的小子……!!” “真正狂妄的不是我吧。” 拥有深渊般眼眸的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抬眸露出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看到我不跟弱者计较,就以为可以随意冲我大喊大叫了么,艾?” 他轻声说。 “——” 仿佛一阵飓风席卷室内。 那一瞬间,所有声音在察觉到的时候便已消隐无形,室内落针可闻,仿佛连呼吸都被空气中弥漫着的压迫感夺走。 “——好了,瑛二。” 一片死寂中,是波风水门轻飘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让凝固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 千手瑛二耸了耸肩,轻快的回答道:“知道啦,水门大人。” 随着蓝发忍者收回周身缠绕的气势。 仿佛死水里重新注入了氧气一般,呼吸声、窸窣声、生物活动的细小声音也一下子重新出现,众人皆惊疑不定的望着那个坐姿随意的年轻男人,无不为他在一瞬间展露出的恐怖查克拉而感到震撼。 说真的,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千手瑛二绝对是毫无争议的忍界最强,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地貌、颠覆世界,但距上一次战争已经过去了很久,千手瑛二也已经十数年不曾出手,以至于在场众人竟都已经忘记了他有多强大,多恐怖。 现在回想起来,别村的忍者才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曾被誉为“战争兵器”,“不败的恶灵”的忍者。 他十多岁时就成了无法超越的传奇,那么现在呢?经过了这十多年的沉淀,他到底已经强到什么地步了? 被波风水门好心给了台阶下的雷影面色 铁青,和瑛二写满凉薄笑意的眼睛对视了半晌,终是攥紧了拳头,负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他仿佛窥见了神域,见证了神一般没有尽头的力量。 这就是正值壮年,实力处于巅峰的【千手瑛二】吗? 简直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怪物。 “让我们继续会谈吧,诸位。” 三船及时接过话头,示意护卫们都回到幕布后面去,然后严肃的看向雷影。 “雷影大人,这次召开五影会谈的目的,是商谈出对付宇智波带土,以及他所占据的前雨隐村雇佣组织——「晓」的方法。而这场商谈的前提,是五大忍村全都受到了「晓」的威胁,大家都有着同样的伤痛。” 武士看向波风水门。 “依在下拙见,宇智波带土犯下的种种罪行,不可能是受到了木叶的指使。不,说不定他最想针对的,反而恰恰是木叶忍村。” “反而是木叶村?” 照美冥疑惑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水门和瑛二,“三船大人是怎么肯定的呢?” 三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在下认为,九尾人柱力之所以迄今仍安然无恙,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九尾是「晓」的最后一个目标,而并非宇智波带土不愿意对木叶下手。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出动远胜捕捉其他尾兽时的力量,直接派佩恩前去攻打木叶?” “将军说的没错。那可是几乎将整个木叶夷为平地的惨状。” 一直观望到现在的风影我爱罗终于开口了。 这位与漩涡鸣人成为朋友之后,就一路飞速成长,于不久前击败了自己的父亲,成为最年轻的影的前一尾人柱力,此刻毫不犹豫地开始声援友人的村子。 “就像瑛二先生所说的那样,如果他想集齐尾兽,统治忍界的话,根本无需和宇智波带土联手,更遑论允许宇智波带土攻击木叶。” 年轻的影说着,用淡然而笃定的眼神望向瑛二。 “身为那个千手柱间的直系子孙,他可是最正统的木叶忍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人伤害自己的村子?” “哎——真明事理啊,风影大人。” 千手瑛二单手托腮,笑眯眯的说着意有所指的话,“比某个顽固老头好沟通多了。” “哼。” 大野木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爱罗说的对。 “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我爱罗紧接着又话音一转,依次看了看瑛二和水门。 “宇智波带土的实力,就强大到这个地步吗?强大到就连你们都拿他束手无策?”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照美冥蹙眉开口。 大野木小老头立刻想起了什么,也扭头看向瑛二:“不能用你的灵化之术直接干掉那家伙吗,千手家的小子?” “——咯嘣。” 幕布后,旗木卡卡西沉默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了细微的错位声。 “你们到底对我有什么误会啊。” 幕布外,气质重新变得开朗爽快的木遁使叹了口气,“拜托,灵化之术可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方便的忍术,它用起来很危险的。” 千手瑛二揉了揉脑袋,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独门忍术剖析开来,耐心的告知了众人: “你们也知道,这个术的原理是把灵魂活化成灵体,从而做到远距离四处穿梭。在灵魂离体期间,我的身体就是一具空壳,放在那里不管的话完全就是个只会呼吸的植物人。” “你是说害怕宇智波带土在这期间派人杀掉你的身体吗?既然如此,你把身体放在木叶,找人帮你看着不就好了?”大野木奇怪道。 “问题的关键不在那里。”瑛 二摇了摇头,蓝眸无声的暗沉下来,“虽然你们可能从没察觉到过,但实际上,我的灵魂是不能长时间离开身体的,那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会因此死掉。” “你的意思是,这个术不能用于侦察?”经验丰富的小老头立刻找到了关键。 “正是如此。”瑛二耸了耸肩,“所以除非带土自己跳出来,大声冲我喊‘快来抓我呀!’,或者被我掌握了他的确切位置,不然我是不可能变成灵魂到处飞着找他的。” “原来如此……”大野木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宇智波带土在这十年间,一次都没有露面过?”雷影皱起了眉头。 “没错。”瑛二将十指交叉,向后靠上转椅的椅背,“那个小渣渣知道自己打不过我,所以干脆从不出现,就算出现,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而且他似乎摸出了瑛二的感知范围有多大,一直在那个范围之外行动。要不是瑛二前不久集齐所有灵魂之后,感知能力有了进一步提升,今天也未必能发现他。 更不用说,他的万花筒写轮眼还拥有非常方便逃跑的术。 瑛二想到这里,抬头和波风水门对了个眼神。 金发火影蓝眸稍黯,不过下一秒,他的神色就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听我说,诸位。” 身份是老师更是火影的男人环视了周围一圈,一向温和的神色变得冷厉起来。 “带土……宇智波带土已经是国际通缉犯,现在更是成了全忍界的敌人。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并不打算包庇叛忍……更不打算继续替他隐瞒情报。” “不愧是火影大人,真是果敢又光明磊落。”照美冥抚掌赞叹。 波风水门苦笑,微微垂眸掩住那一瞬间的伤痛,视线不受控制的望向神色淡然的瑛二,又扫向身后的幕布。 光明磊落啊…… 金发的火影暗自叹息了一声,而后毅然抬起视线。 “我就坦白的说了——宇智波带土拥有一只强大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是进行时空间穿梭。在他身处自己的空间内时,所有攻击都会被他‘穿透’,他也无法被任何人感知。” “居然是这种程度的时空间忍术……” 我爱罗眯起了眼睛。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雷影再次展现粗中有细的特点,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水门身后的幕布。 “据我所知,你们木叶的旗木卡卡西,之所以能拥有‘拷贝忍者卡卡西’的称号,就是因为他拥有一只宇智波带土送给他的眼睛。既然是同一个人的同一双眼睛,那么旗木卡卡西也应该可以使用那个时空间忍术吧?” 空气寂静了一瞬,随后,波风水门身后的幕布被拉了起来,被提及的银发上忍和宇智波止水一起走了出来,深黑的单眸坦然迎上了雷影的视线。 “雷影大人说得没错,我确实也可以使用那个空间。” 旗木卡卡西挠了挠后脑,在众人顿时灼热起来的视线中有些不自在。 “呃……但是很遗憾,我这只眼睛的能力不是将自己传送到空间里,而是将一些另外的物品传送到那个空间中去,但这个能力我还没有完全掌握,所以……” 他尴尬地笑了笑。 “有时候,会出现将东西从中间截断的情况。” 众人:“……” 这个“东西”,不会是人吧? “你是不是在蒙我们?”暴脾气的雷影大人又有些暴躁了。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卡卡西干笑着连连摆手,还是宇智波止水看不过去,无奈的出声解围道: “这是真的,雷影大人。一个宇智波的两只写轮眼,通常拥有不同的能力,眼中的勾玉越多,能力就越强 大,控制难度也要高得多。 “其中,万花筒写轮眼更是自古以来就只有寥寥几人开启的特殊眼睛,卡卡西前辈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大多数宇智波族人都做不到的了。” “……就是说这条路也走不通吗。”我爱罗喃喃的总结。 “难道只能等对方率先出手吗?”照美冥一脸担忧的说着,“我们就不能提前做点什么?”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还是要搞懂一些另外的事。” 大野木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很沉默的水门。 “火影,你也是时候给我们说明一下了吧?” 他单刀直入的询问道,“宇智波带土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第三次忍界大战时期,他可是老夫都有所耳闻的少年英雄啊。” “……” 波风水门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仅如此,我们还需要知道他十年前为什么叛逃,现在又为何要发动战争。”雷影紧接着问道。 “宇智波带土按顺序捕捉尾兽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水影和风影也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水门。 四位影营造的压力中,千手瑛二安静地注视着波风水门难掩黯然的侧脸,慢慢移开视线,和旗木卡卡西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那一瞬。 “——这些问题的答案,由我亲自给你们解答如何?” 危险的低笑声突兀响起,众人悚然一惊,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向头顶。 天花板上,穿透石板缓缓浮现出来的黑发男人笑容讥诮,异色的双眼第一时间对上了千手瑛二毫无意外之色的蓝眸。 “呦,好久不见啊……” 他嗓音沙哑道。 “我的,恋人。” 第80章 第八十章 “宇智波带土——!!” 一声怒嚎传来,魁梧的身影周围缠绕着蓝色的查克拉,快如闪电般冲向了突然出现的叛忍。 但是,他的攻击却径直穿透了宇智波带土的身影,直接将天花板捅了个窟窿。 “不要冲动,雷影。瑛二刚才也说了吧?你们的所有攻击,都会被我穿透。” 高挑的身影落到桌面上,一身紫袍的宇智波带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对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视而不见,双眼始终紧盯着瑛二。 与此同时,对他的出现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甚至没有起身的瑛二,也在静静地打量他。 千手瑛二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宇智波带土了。 昔日十九岁的宇智波带土,曾是个一如小时候那样开朗善良的青年。他偶尔有些脱线,偶尔有些自卑,但他是木叶忍村的精英上忍,是直属于四代目火影的暗部小队长,被众多的人信赖着,依靠着。 不过在那可靠的外表之下,他又是个占有欲极强,极为患得患失的爱哭鬼。无论是作为朋友、暗恋者还是恋人,他对瑛二的依赖都十数年如一日的深厚,甚至有些病态。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上鲜少有人像宇智波带土那样,比珍视自己还要珍视瑛二。 而这恰恰是瑛二想要的。 因为他在平行世界看到了带土的命运,知道这个人将来会被宇智波斑和黑绝蒙骗,成为木叶乃至世界的敌人。 所以瑛二一直在布局。他穿越到战国时代做了那么多事,又救了带土,还想要救下野原琳……可惜没能成功。 因此他转换策略,让自己走进了带土的心里,因为身为最强的他自信自己绝不会死,他能成为带土永远的支柱,让他不需要将“月之眼”当做唯一的希望。 但永远太过理智的千手瑛二,低估了感情的巨大影响,也低估了自己在带土心中的地位。 他没有想到,恰恰是因为他让自己在带土心里变得太重要了,当骗局揭露时,一切才会像大厦倾倒一般整个崩溃。 宇智波带土是一个太过纯粹的人,也是一个太过追求纯粹的人。 在失去野原琳之后,他几乎花了整个生命去注视瑛二,他是如此爱他,爱到自身、生命、梦想,所有的这些加起来,都比不过瑛二一个人。 所以他无法接受“千手瑛二不爱我”。 ——这便是一切的起源,带土叛逃的原因,他想实施月之眼的动机。 这一刻,千手瑛二注视着宇智波带土。 被自以为相爱的恋人欺骗的绝望,和孤注一掷施行报复的疯狂,让这个曾经阳光的人变得像瑛二在平行世界看到的那样,沉冷,偏激,深不可测,以及苦大仇深。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光亮。 而这都是瑛二导致的。 千手瑛二眸光微暗。 ……但就算如此,他的原则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哪怕必须把如今的带土—— “一切都是为了木叶。” 沙哑的嗓音突然在头顶响起。瑛二眼皮一跳,面无表情的抬头望向带土。 面庞比十年前更为成熟深邃,气质也变得阴冷的男人俯视着他,有着瘢痕的嘴角嘲弄勾起。 “已经十年了,你的这条原则,已经有所改变了么,瑛二?”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千手瑛二冷淡的回答着,目光集中到他紫色的左眼上。 “已经换上轮回眼了啊。”他微微蹙眉,“长门死了吗?” “长门?”水门脸色一变。 “呵……不愧是你,连这种程度的情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带土低笑了一声,而后终于施舍给了其他人一个眼神——他看向波风水门,眼神冷漠地说:“就是你想的那个长门,水门老师。” “果然是自来也老师以前在雨隐村收下的弟子之一吗?” 波风水门的脸色沉了下来,“轮回眼……原来如此,我确实听自来也老师说,其中一人拥有与六道仙人同样的眼睛……你把他怎么了?” “这个——”带土漠然的移开视线,“谁知道呢,我把眼睛挖出来后就没有再管了。” “带土……!”波风水门攥紧拳头,大海般的蓝眸像掀起了风暴,眼底满是痛心和愠怒。 “也就是说,[晓]果然是被你盗取了。” 瑛二看起来却仿佛一下子就接受了带土如今的残酷,直接顺着话头得出了结论。 “是啊。”带土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神却极为冰冷,“毕竟我需要得到足以让你跌落神坛的力量,不动用一些非常手段怎么行。” “所以,你的目的果然是报复瑛二吗?” 自带土现身以来就一直沉默的卡卡西终于开口了。 他直直地望着带土,与对方同属一对的左眼放射出猩红的火光。 “收集尾兽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你想要将尾兽化为自己的力量,以此来与瑛二抗衡,是这样吗?” “——不是‘抗衡’,而是‘跌落神坛’,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敛起笑意,语气冷冰冰的说着。 “我要实施的报复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和你这样事事以他为先的软弱家伙不同,这一次,我要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偏激的叛忍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嘶哑起来,语气中透着无处掩饰的憎恨和怨怼。 现场寂静了一下,随后,一颗红色的脑袋悄悄凑近了千手瑛二。 “千手族长大人。” 照美冥以手掩嘴唤着瑛二,有些迟疑,却又莫名亢奋的问: “那个,如果有所冒犯的话请原谅我……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到底哪里对不起前·恋人君呀?” 敏锐听出了八卦气息的瑛二:“……” 清楚前因后果因此格外不想承认自己和带土是同族的止水:“……” 同样羞于启齿的水门:“……” 一直耿耿于怀的卡卡西:“……” 清楚听到了“前”字的带土:“……” 在这一刻,所有在场的木叶忍者——包括没叛逃的和叛逃的,脑海中都划过了同样的想法—— 绝对不能/要告诉她带土/我是因为被甩了才想毁灭世界!! 丢死人了! “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水影。” 幸好,最追求效率的暴脾气雷影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当下不耐烦的打破了凝(尴)固(尬)的气氛,“最关键的事还没问呢!” “雷影说的没错。” 土影大野木飘上半空,脸色难看的对带土说: “宇智波带土,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千手家的小子有什么恩怨,但既然你的目的只是报复他,那你为何要将木叶之外的忍村也拖入战争?!” “哼……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土影,这就开始撇开关系了吗。” 带土一秒从之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脸上露出了嘲弄的表情,在大野木不善的眼神注视下重新挂上讥讽的笑容。 “别傻了,五影,你们难道猜不出来吗?——我的目的,我想完成的事业,当然不可能只是‘报复’这种幼稚的程度。” 他说着,仗着无人能攻击到他,竟在众人绷紧神经的注视下施施然坐了下来。 “集齐尾兽只是第一步。” 穷凶极恶的 叛忍低笑着,慢慢竖起了一根修长遒劲的食指。 “我最终的目的,是万物归一,成为汇集一切的完全体——十尾的人柱力。” “十尾?!” 众人惊呼。 没错,就是十尾。 瑛二将十指交叉,在带土向众人阐述什么是“十尾”,什么是“月之眼计划”的空档,又回忆了一遍平行世界的第四次忍界大战的始末。 正因为他在幼年时就已经将那场四战看到了最后,他才能像现在这样,提前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 尽最大所能控制带土的心灵,前往战国时代、和宇智波斑以及小村就也发生感情上的拉扯,救下药师兜,抛出自己手中的鱼饵,和卡卡西一起策划一切……为了最·终·的·目·的,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很多年。 但即便是他,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这个世界因为他的介入,已经走向了与平行世界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参考平行世界做了许多准备,但是——意外是无法被预料的。 想到自己已经隐约察觉到,却已经来不及掌控的那些“意外”,瑛二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被改变过的蝴蝶翅膀已经开始扇动了。 在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巨大变革的节点,他将会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向前,迎来那些凭他的头脑也无法预测的变故。 然而——无法预测,才是人生。 注视着桌子上侃侃而谈的带土,瑛二慢慢勾起了唇角,最近总是一片沉寂的蓝眸中难得闪过兴味。 他已经过了太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生活。 ——知道么,带土?身为当之无愧的最强,他真的很期待你……你们能拿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好牌。 至于什么才能称得上好牌…… 瑛二想,至少要让他手忙脚乱一番吧? “你在笑什么?” 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带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笑容,声音立刻冷了下去。 “不,没笑什么。” 瑛二笑吟吟的摇摇头,注视着带土强忍不悦的表情,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挺帅的。” 宇智波带土一怔。 空气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照美冥激动的自言自语:“突然开始称赞前男友?欸?!难不成是想要复合??” 一旁的我爱罗:“……水影,八卦也要有个限度。” “什么复合!!” 宇智波带土猛地回神,攥紧拳头恼怒的瞪着这两个不在状态的影,“你们懂什么!这个冷血的混蛋除了木叶,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 ——就是现在! 千手瑛二的眼神犀利起来——他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故意那样说的啦!——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结印,同时低喊:“卡卡西!” 忍法·「灵化之术」! 银光一闪,旗木卡卡西一瞬间来到了他身边,扶住了他缓缓歪倒的身体,同时拔刀护在了他面前。 与此同时,宇智波带土像是受到了枪击一样,在无形的巨大冲力下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砰”一声栽下了桌子! “——?!”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了,除了波风水门,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宇智波止水更是在惊讶过后,看着卡卡西和瑛二无人可以插入的背影,神色难掩黯然。 不过现在谁都顾不上在意暗恋者的苦涩心绪。 “怎么样?”波风水门也挡在了瑛二前面,有些紧张的紧盯着桌子下的带土。 “什么?……是施展了灵化之术吗?” 其他影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面上难免露出了喜 色,雷影更是急切地追问:“成功了吗?千手瑛二控制住那家伙的灵魂了吗?!” 话音刚落,空气陡然陷入了一阵死寂,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一动不动的瑛二,和仰面躺在地上的带土,堪称焦灼的等待一个结果。 几秒之后,当空气紧绷到极限时,旗木卡卡西终于攥紧了瑛二的衣服,盯着带土谨慎的开口了:“瑛二?” “——又是骗我的吗。” 嘶哑的声音从宇智波带土嘴中传来。 下一秒,他的周身亮起了诡异的幽蓝光芒,脸色恐怖的坐起了身。 千手瑛二的身体也随之一震,“唰”一下重新睁开眼睛,露出了罕见的惊愕神色。 “那是什么……?”从没在使用灵化之术时失手的操魂者惊疑不定的看着带土。 他的灵魂,居然在即将进入带土的身体时被弹开了! “哼……呵呵……” 宇智波带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冷笑着站起身,异色的双眼蕴含令人心惊的黑暗,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扎在瑛二身上,唇角高高扬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难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暴露在你的感知范围之内吗?是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千手瑛二,我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会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宇智波带土了!” “……我确实没想过如今的你会这么傻,只不过是姑且试一试。” 千手瑛二也站了起来,轻轻推开身边不放心的盯着他的卡卡西,蓝眸暗沉沉的,里面倒映着带土身边不停闪烁的幽蓝色结界。 “但那到底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像是……”咒术? “不要小瞧了如今的我,瑛二。” 宇智波带土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低声说着。 他周身充斥着极为压抑的气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瑛二,下一秒却忽然森森一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了,下一瞬间又突兀地出现在了瑛二面前。 他在众人或愤怒或惊慌的呼喊声中,一把抓住瑛二的衣领,将他一同拽进了自己的空间中! “瑛二……!!” 漩涡飞速闭合,将旗木卡卡西惊恐的呼喊无情阻断。 “呵……” 昏暗的独立空间内,宇智波带土似是感到愉悦一般低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自己坐在身下的人。 “想知道这个蓝色的结界是什么吗?” 他按着瑛二的胸膛缓缓俯身,直到能与他呼吸交缠才停下,异色的双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千手瑛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没有做出丝毫表示。 宇智波带土的眸色暗沉下来,他盯着瑛二看了半晌,蓦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总是知道怎样才能激怒我。”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苍白的指尖探向瑛二的面庞,后者眯了眯眼睛,终于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难道猜不到?” 宇智波带土不答反问,而后在瑛二终于泛起波澜的诧异眼神中,勾着唇将胯部缓缓下移。 “……带土。”瑛二警告的唤了他一声。 但宇智波带土却轻声笑了出来,用冰冷的指尖触上他温热的脸。 “我说过不要再小瞧我。” 他轻描淡写的重申着,勾起了瑛二腰间的系带,温热的吐息一下下喷洒在他耳边。 “机会难得,来交换一下情报如何?”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千手瑛二一开始还冷着脸想要绷住,但是当带土的手都伸到他衣服里面去的时候,他实在是绷不住了——开什么玩笑!从来没有人能强迫他瑛二大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卡卡西随时可能把水门大人传送进来!因为有他在身边的卡卡西比平行世界强多了啊!那家伙之前对其他人说自己还控制不了万花筒是为了骗带土的啊啊!! 本想趁着带土不注意,让卡卡西将自己传送到空间里逮住带土的计划彻底告吹,千手瑛二内心悲愤不已,在外还要努力保护自己的贞操——他腰上猛地发力将带土掀倒,然后跳起来就想远离。 然而宇智波带土早已今非昔比,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瑛二的脚踝,将他往自己这边用力拉了一下。 瑛二的手迅速向后撑住地面,他有些烦躁地蹙眉,没被抓住的脚抬起来就是一记旋风踢。 拥有仙人体的木遁使体术不可能不好,随便一脚就带着恐怖的破空声,被击中的话怕是连脑壳都会碎掉。 宇智波带土的身体在十二岁那年被瑛二植入了木遁细胞,饶是如此也不敢硬接,当即松手后退。 瑛二如愿逼退了他,不过局面既然已经打开,他也就不打算点到为止,踢空的长腿化作扫堂腿在地上旋转一圈,然后猛然蹬地助力,让瑛二宛如一支离线的箭射向带土,抬手就是三记重拳。 宇智波带土也不甘示弱,哪怕拍开第一发冲着头来的拳头后腹部硬挨了两拳,被捶得五脏错位、口吐鲜血,他也凭着一记侧踢勾住了瑛二的脖子,一个翻身就再次压制住了他,抬手就往他脸上揍。 这一拳多少带着点泄愤的意思,要不是带土如今已经成了稳重深沉的oss,说不定会一边揍一边怒吼“你为什么不爱我!!!”。 两个人就这样在空间里撕打起来,瑛二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但眼前这个他亲手从神无毗桥救回来的家伙耐打又蛮不讲理,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闷不吭声,只顾闷头将他推倒。 到最后瑛二都没脾气了,他仰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的瞪着带土,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背叛木叶让你的精神也不正常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宇智波带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闻言擦了下嘴角的血,背光的异色双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这副样子让人很难揣测他到底在想什么,瑛二不耐烦地皱紧眉头,抓住肩膀上的手就要起身:“不说话的话就继续打,打到你只能被我抓回去为止——” 话没说完,他的手忽然被反握住了。 瑛二警惕起来,抬头正想看看这人又要搞什么新花样,就看到带土已经俯下了身。 急促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未尽的话语被堵住,灼热的唇瓣相贴,他尝到铁锈般的血味。 是甜的。 柔软而甜蜜,是瑛二从小就闻习惯了的、宇智波带土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的独特气息。 宇智波带土以目对目的凝视着瑛二愣住的眼睛,手动了动,和他十指交缠,身体凑近了些贴住他的胸膛,微微歪过头,让鼻尖与他亲昵相贴,然后将湿热的舌尖探入了他的口腔—— 下一秒。 “带土!!快把瑛二还回——?!” 新的空间漩涡突兀出现,波风水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猛地看到了两人亲得难分难舍的画面。 金发火影惊得差点咬了舌头,落地都有些不稳:“瑛、瑛瑛二?!你、你你和带土……?!” 瑛二一秒回神,故作冷静的推开了带土:“不等等,水门大人你听我解释——” “扫兴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换个地 方。” 宇智波带土满脸被打扰的不快,扣住他的肩膀就要再次发动能力。 在这一瞬,千手瑛二再也忍不了了,他一把将带土的胳膊扭到身后,狠狠踩住他的后背,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恋爱脑的白痴!!我怎么可能让水门大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不是,怎么可能让你得逞第二次!!” “所以你心里最重要的到底是谁?” 他改口的很快,但带土已经抓住了他脱口而出的破绽,反手就是一句反问。 “那当然是——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千手瑛二猛地反应过来,超凶的用力踩了他一脚,“废话少说,快点跟我回去接受制裁!你对木叶造成的各种负面影响,别以为我会轻易饶过你!” “对木叶造成的……负面影响?” 宇智波带土低声重复着,下一刻,忽然诡异地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瑛二皱了皱眉。 “是啊,我确实对木叶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哈哈哈,所以你想把我抓回去,这当然是正常的……哈哈哈哈!” 宇智波带土答非所问的说着,笑声渐渐扩大,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他沙哑而嘲弄的笑声。 波风水门始终站在他们身边注视着他们,此刻忍不住心中异样。 他总觉得,带土对木叶…… “既然你明白,就不要抵抗。” 瑛二眯了眯眼睛,单手解印召唤出粗大的藤蔓,将带土整个人捆了起来,“你应该清楚,我是不可能被你打败的,所以——” “所以就因为无法打败你,我就要假装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带土冷不丁接话。 波风水门愣住了,瑛二则是陷入了沉默。 “那是不可能的,瑛二。” 寂静之中,被两人注视的男人回头看向瑛二,一半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唯有猩红的眼睛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我也要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让你也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这样平静的、一字一顿地说着,话语的内容让瑛二一直无动于衷的眼神微微一变,钢筋般的五指禁不住收紧,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留下好几个手指印:“你想做什么?” “呵……你看起来很着急呢。” 带土冷酷地笑了起来,周身那层幽蓝色的结界若隐若现。 “不过你不用着急,反正你看到我身边这层结界时就该明白了吧?我有了克制你,甚至反杀你的手段,这场战争,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在那之后呢?”一旁的波风水门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带土,你说你要成为十尾的人柱力,用月亮投影操纵世界的大幻术,又说自己要击败瑛二,最后还说要夺走瑛二最重要的东西……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只会让其他人混乱吗?” “没什么好混乱的,这几个目的根本不冲突。硬要说的话……呵。” 宇智波带土的声音愈发轻了,他对上瑛二的视线,顿了顿,忽然发出了一声讽刺的低笑。 “算了,我可不打算现在就在你面前揭露自己的目的,毕竟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强大,多聪明……如果太早的暴露自己的底牌,你怕是又会来骗我了。” “带土……等等!” 波风水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带土的身影已经开始在空间漩涡中旋转,唯有低沉浑厚的嗓音悠悠飘来: “这次很不巧有外人打扰,所以我们的交流就到此为止吧,瑛二。不过水门老师,下一次,你,还有卡 卡西,可不要再没有眼色的跑来妨碍我了,不然我不介意在理想的世界降临之前,先杀掉你们……”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千手瑛二轻笑着开口,眼神却冷得吓人,“你以为你能胜过我么?” “瑛二,你先别说话了!”波风水门试图阻止这个事到如今还在火上浇油的人,“带土,快住手吧!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不要将整个世界都扯进战争中啊!” “你在意的,果然只有……”宇智波带土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瑛二喃喃自语着,又倏然挑起了一抹冷冰冰的笑。 “果然在一切开始之前先来见你是对的,不然,我也没办法再一次认清现实……” “带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波风水门拧紧了眉头。 “回去和那帮无能的影一起商量商量吧,老师,第四次忍界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带土终于回答了他,身体也已经缩小到了只剩一个眼睛大小,意味深长的话语缓缓消逝在空中。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瑛二……” “……” “……” 昏暗的空间陷入了寂静。 波风水门抿唇盯着带土消失的地方,良久,才转脸看向瑛二,瀚海般的双眸有些黯然。 “带土他……” “您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水门大人?” 千手瑛二头也不回地问。 波风水门一愣,下意识点点头:“卡卡西身上就带着我的标记,我们可以直接跳转到他身边。” “这样。” 瑛二平静的应着,却没有急着让他现在就带自己出去,而是不慌不忙的在落脚的平台边坐了下来,两腿垂下,垂眸失神的盯着自己的手掌。 “瑛二?”波风水门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嗯……我只是在想。” 瑛二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您觉得我做错了么,水门大人?” 波风水门安静下来。 他用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蔚蓝色眼睛,注视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比自己还宽阔可靠的背影,眉宇中的神色缓缓柔和起来。 “我能理解你想保护木叶的心情,也知道你实际上是在乎带土的,不然的话,没有人能做到十数年如一日的爱护另一个人,却没有丝毫厌烦。” 男人走到瑛二半蹲下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不过,出于戒备、忌惮的心理,而向如此深爱你的人诉说虚假的爱,这无疑是错误的。” 金发的火影说着,露出无奈而悲伤的眼神,“你深深地伤害了带土,瑛二。” “……我知道。”千手瑛二垂下了眼帘。 “但是。” 波风水门紧接着说出了一个温柔却坚定的转折词。 他迎着瑛二看过来的视线,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温暖如小太阳的笑容,安慰的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被欺骗了感情就决定让整个世界都为自己的爱情陪葬,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带土错得更离谱。” 瑛二微微睁大了眼睛:“水门大人……” “可是说到底,最应该承认错误的人其实是我。” 波风水门紧接着又收敛了笑意,眼中难掩沉重。 “我明明是带土的老师,却没有注意到他摇摇欲坠的心理状态,没有注意到他对你病态的依赖。这是我的失职……事到如今,带土已经踏上了无法回头的一条路,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将他拉回来……” 金发男人说着,罕见的露出了无所不能的强大火影不该露出的黯然和迷茫神色。 注意到瑛二的视线,他 勉强苦笑了一下:“抱歉,这么没用的样子,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知道。 只消这一句话,瑛二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敏锐而体贴的人,恐怕早已从他对带土和卡卡西的区别对待中,注意到了他心底最在意的是木叶和火影,甚至注意到了他对火影抱有的理想主义,注意到了他在意【波风水门】的前提,是【波风水门】的身份为四代目火影。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介意,反而在担心自己没有表现出“火影”该有的样子,而让瑛二失望。 ……多么温柔的人。 千手瑛二移开视线,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他才对这样的人没有办法。 “水门大人没有错。” 蓝发男人肯定地说着,站起身,向愣住的水门伸出了手。 “毕竟,就连我都没有看出来带土的恋爱脑会隐藏这么大的危险性。” “恋爱脑……”波风水门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没错,所以您也无需自责。” 瑛二笃定地点头,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凝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 “我会对这件事负责的。” 他几不可闻地说。 ——这世上存在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瑛二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带土将来犯下了怎样无可挽回的罪行,他都不会放弃他,都会负责将那个人拉回来。 因为,这是【刽子手】和【旁观者对那个为了木叶而死的女孩作出的承诺。 “瑛二……?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波风水门疑惑地问着。 千手瑛二蓦然回神,深邃无底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明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水门扬起了笑容。 “啊……不不,我什么都没说。好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他说着,眼底闪过了一抹跃跃欲试的光。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合适,但是实际上,我还真有点期待带土那个超弱的爱哭鬼,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在那之后。 在这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深秋,第四次忍界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来自木叶,砂,雾,岩,云五大忍村的忍者集结起来,组成了总数达五万人的【忍者联合军由五影一致推选的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担任总司令,忍界公认的最强、继承了传奇名号的木遁使——千手瑛二担任战斗总队长。 一场史无前例、规模浩大的忍界大战即将打响,这场战争注定是瞬息万变、状况频发的,然而,除了某位木遁使以外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第一个变故会来的如此之快—— “情报说,‘原忍者联合军医疗部队分队长药师兜叛逃,叛逃前卷走了二代目火影亲手封印的、写有禁术·秽土转生之术的卷轴,投奔了宇智波带土,预计联军将遭遇大量被召回的死者’——这是怎么回事,瑛二?” 坐落于木叶的总指挥部内,银发的蒙面上忍将蓝发男人狠狠按在小仓库的墙上,深黑的单眸放射出怒火。 “嗯……?啊,为什么问我?兜的叛逃毫无征兆不是吗?” 换上了木叶上忍标配马甲和作战服的千手瑛二有些走神,毫无反抗冲动的被最熟悉的人按着,闻言才有些诧异的回神。 “——话说卡卡西,我很少穿这个绿马甲耶,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穿着情侣装……” “……” 旗木卡卡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问对人了,没问对人的话眼前这个混蛋才不会眼神飘移着满嘴跑火车—— “所以说 果然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他还是没忍住低声咆哮起来。 被隐瞒的银毛上忍相当恼火,在狭小的仓库里走来走去。 “二代目的禁术卷轴都放在千手家,一向由你掌管!要不是你故意放任,药师兜怎么可能偷得到?!——你到底在想什么?” “啊。”瑛二有点心虚的目移,“我想要……呃,为了我们的计划,给带土送一点助力?” 反正他确实叮嘱了兜放心大胆的去搞事,有什么责任他一力承担。 “可我们的计划里没有无限制的给带土送帮手这一条!!” 卡卡西简直要被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气死了。 他压抑的低吼: “药师兜连你封印在秘密实验室里的初代、二代、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遗体都偷走了!就连你也未必能敌过这四人累加起来的力量!——这下战况真的成了敌众我寡了,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嘛、嘛,不用担心,凭瑛二大人我的本事,那几个过时的老东西完全不足为惧啦,除非是斑和柱间一起上——” 千手瑛二满脸不屑的自豪摆手。 摆手,摆手,摆手…… “……你等会。” 不靠谱的木遁使停住了动作。 他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僵硬的像个机器人一样“咔咔”扭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词:“你,刚才,说斑和柱间……什么?” 旗木卡卡西冷漠的看着他,张嘴精准地说出了他“想听”的那句话: “初代、二代、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遗体,都被药师兜偷走了。” “哦——都被兜偷走了啊——” 千手瑛二仍然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再次“咔咔”地转回头。 空气安静了三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手瑛二猛然抱头大吼,整个人震惊痛苦到褪色。 “你说什么——??!” 他家曾爷爷二曾爷爷要被复活就算了,就连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都??!?!??! 药师兜你个脑子有坑的倒霉玩意儿,让你放开手去搞事,没让你搞这么大的事啊啊啊笨蛋!!! “——也就是说。” 硕大的指挥室内,波风水门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以角落里某位不靠谱的总队长被其老母亲暴揍的鬼哭狼嚎声为背景音,坚强的面对着闻讯赶来的各位影。 听着那嘈杂的声音,雷影脑门上的青筋越来越多,堪称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了一遍总结语: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将不仅是木叶史上最为穷凶极恶的叛忍——宇智波带土,还有他率领的十万白绝大军,以及一到八尾八位被复活的人柱力……” “以及,同样被复活的、诸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忍者前辈们……”水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以及。” 我爱罗抱胸挺立,面无表情的给了众人最后一击。 “被操纵的千手柱间,宇智波斑,和他们同样名扬天下的兄弟。” “……人老了啊,是不是该退休了呢……”大野木颤巍巍的捶了捶老腰。 “是这样吧,火影。”我爱罗继续面无表情的确认。 波风水门……波风水门已经要维持不住笑容了。 他刚要艰难点头,后方就传来了村中霸王花——不是,村中纲手姬的暴怒咆哮: “你这个混账东西!!那两个宇智波就罢了,为什么大爷爷和二爷爷的遗体也会被叛忍偷走啊!!” “啊啊啊对不起——!!” 波风水门:“……” 众位影:“……” 角落已经崩溃过一轮的卡卡西:“……呵。” 最了解发小尿性,然而这一次并不打算原谅对方的银毛上忍冷笑。 没救了,毁灭吧。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火之国西北方,忍者联合军总指挥部内,室内的气氛正是前所未有的低迷。 偏偏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捂着被自家老母亲暴揍过的眼眶嘶嘶吸着冷气,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对呀……” “什么不对?” 旗木卡卡西走到这个盘腿坐在桌子上的人旁边,将一个冰袋猛地按到他眼眶上,闻言面无表情地问。 “嗷——卡卡西你这家伙!是想冻死我吗!!” 千手瑛二被冰的天灵盖直打颤,猛地蹦了起来大喊大叫。 旗木卡卡西冷笑一声:“我倒是恨不得把你冻住,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副蠢样。” “……!好过分!你的毒舌功力什么时候又上涨了!可恶,居然说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有一副蠢样……” 不靠谱的最强君浑身一颤,捂着心口踉跄着后退几步,“柔弱无力”的扶墙。 他在卡卡西无语的注视中耍宝了几秒,然后慢慢直起身,拿下冰袋露出已经光洁如初的眼眶,蓝眸不知何时已经深邃如幽潭。 “不过说真的,药师兜偷走那四个人的遗体的事,真的很不对劲。” 他语调平静地说。 “……” 众人都沉默地看了过来,眼中并没有丝毫意外,像奈良鹿久这样的参谋,以及纲手、波风水门和旗木卡卡西这样了解瑛二至深的人,甚至不约而同的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这是理所当然的。能坐在这个总指挥室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谁会真的相信【千手瑛二】会这么简单的被别人算计? 这个号称拥有外星人般的头脑,因为算无遗策而受人恐惧的可怕男人,不把别人算计到死都是好的了。 虽然他之前被纲手揍得嗷嗷叫,但谁都能看出来纲手根本没用力气,千手瑛二也只是在活跃气氛,让众人不要太过绝望罢了。 毕竟,单单只是想象一下那四位传说中的忍者联合起来的景象,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那四个人的遗体到底是怎么被偷的?情报泄露了吗?你身边有内鬼?” 就连最冲动暴躁的雷影都没有往“是千手瑛二疏忽了”这个方向想,堪称通情达理的皱眉询问着。 千手瑛二缓缓摇头,坐下来随意将冰袋放到一边,皱眉将十指交叉。 众人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纲手同样拧起了眉头,低声开口道: “数十年前,为了防止木遁被别有用心之人研究、利用,大爷爷的遗体,是由二爷爷亲手封印的。 “而在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斑相继死亡之后,传说宇智波斑留下了遗嘱,让当时身为二代目火影的二爷爷为了村子的利益,将他们兄弟二人与大爷爷封印在一起。 “二爷爷当然照做了,事实上他在弥留之际,将自己也封印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千手自战国时代就传承至今的森林秘地。” 千手瑛二沉声接道。 “嗯……事态已经严峻至此,我就直接问了吧——那个秘地的位置,都有谁知道?”大野木沉吟了一下,背着手询问道。 “只有历代千手族长。” 纲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扭头看向瑛二,看到时不时会让自己气得火冒三丈,但无疑是最令自己骄傲和自满的孩子,此刻正一个人坐在桌前,坚毅英俊的侧脸线条冷硬,一双比丈夫更深的蓝眼睛像两个黑洞,看不见丝毫光亮。 某种危险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似乎隐藏在他的身体里,酝酿着无人可以窥伺的黑暗。 纲手心头一跳,禁不住攥紧了手掌。 “只有族长而已吗?” 雷影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看向瑛二,似乎在怀疑什么。 “喂,雷影!瑛二不可能做那种事!” 纲手的脸色阴沉下来,英气的眉目不怒自威,厉声警告着他。 “我知道,我也没说怀疑他!” 出人意料的,雷影居然表示了自己对瑛二的信任。 壮硕的黑皮男人敲了敲自己的胳膊,不耐烦却又笃定的说:“这个小子虽然狂妄,但像他这种程度的男人,没必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手段,去召唤死人给自己效命。” “我也是同样的意见。”我爱罗淡声说着,“以瑛二先生的实力,和身为最强的自尊,不可能做出这种躲在幕后操纵他人的事。这是弱者才会动用的手段。” “同感。”照美冥微笑起来,大野木也摸着胡子不置可否。 “你们……”纲手有些惊讶和动容。 千手瑛二则眨了眨眼睛,在几人的注视下禁不住笑了:“能被大家这样信任,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当然了,你可是唯一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战斗总队长。” 雷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而后正色道:“所以你和纲手姬都好好回想一下,你们千手那个秘地的位置,真的没有被除你们之外的人得知吗?” “绝对没有。”纲手当即断言,“自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族长之位开始,到我将位置传给这个臭小子为止,秘地的位置绝对没有被第二个人得知过。” 她看向沉思的瑛二,继续笃定地说:“瑛二他虽然性子跳脱,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这么重要的秘密,他也不可能泄露的。对吧,瑛二?” “……嗯。” 千手瑛二诡异地迟疑了一下。 “……瑛二?”纲手眉心一跳,众人的心更是陡然提了起来。 一脸苦大仇深的千手瑛二回神,发现众人都“凶狠”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失笑道: “放心,我也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可是涉及到柱间、扉间和斑的遗体,我怎么可能大意呢!”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纲手更是翻了个白眼,教育他道:“不要直呼长辈的名字!你要叫曾爷爷和二曾爷爷!” “啊哈哈哈……” 瑛二干巴巴地笑了笑,趁着大家不注意,眼神有些心虚地转开。 旗木卡卡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冷漠的用死鱼眼盯着发小,凉凉开口: “可是你刚学会灵化之术的时候,不是说自己附身在了纲手大人身上,找到了‘传说中的秘地’吗?” 千手瑛二:“……哎?” “唰”地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木遁使僵硬的脸上。 面对一双双杀气四溅的眼睛,不靠谱的最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所以?”雷影面无表情。 “瑛二……”波风水门掩面叹息。 旗木卡卡西淡定目移,避开意中人蕴含千言万语(悲愤怒骂)的眼神。 “——千手瑛二!!” 纲手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咆哮声响彻整个总部: “你这个混账小子,到底有没有对别人说过秘地的事?!” “那个人,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里的位置。” 一声含笑的低语,在洞穴内幽幽回荡。 阴暗的地下洞窟内,药师兜转过身,反光的眼镜遮盖住他眸中的神色,让他唇边的笑意也染上了几分模糊。 “是这样吗?”他轻描淡写地反问。 “没错哦。” 来人轻轻落在他身后的桌子上,嗓音清冽如冰雪,却偏偏包含着一股诡异的甜蜜。 “那里 是那位大人的秘密基地,我还记得他那时才十岁,除了修炼之外,最常做的事就是去那里玩,尤其喜欢研究二代目的研究手札…… “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带我一起去。” 那人的语气陡然沉了下来,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阴冷气息。 “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去呢,瑛二大人?您总是这样,一个不留神,就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让我追都追不上…… “这怎么行呢……明明我是那么的忠诚于您……所以我才拼命学会了飞雷神,只要有了这个,我就能一直追随在您身边了…… “呵,呵呵呵,您甩不掉我的,甩不掉我……我会永生永世追随着您,哪怕变成了尸体和白骨……” 那人神经质的自言自语慢慢变低,从嗓子里冒出来的、越来越快的咯咯笑声像活着的巫蛊娃娃,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药师兜的后背不自觉冒出了冷汗,谨慎又戒备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疯子。 他想。 ——在他接受千手瑛二的卧底任务,离开村子不久之后,他就遇到了眼前这个人。 此人自称“宪哉(kenya)”,身材对比一般成年男性来说有些过于纤瘦矮小,大概只有一百六十公分。 他披着宽大的黑袍,矮小的身躯被完全包裹其中,连头上都戴着黑色的兜帽,唯有脸上的半脸蝴蝶面具是暗沉的蓝色。 这个人极为神秘,哪怕就是他将兜带到了带土身边,兜也对他的身份毫无了解。 但是,这个人却对木叶,尤其是瑛二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他不仅张口闭口都是“瑛二大人”,还清楚封印战国时代四位伟人的秘地位置,甚至就连他使用的术,都是二代目发明、四代目发扬光大的飞雷神之术。 能知道这些东西,这个人的身份必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可是当药师兜试探他时,这个名叫宪哉的人却极为狡猾,完美的避开了所有能暴露自己身份的问题,只是不停地、狂热地说自己“属于瑛二大人”,总有一天会“回到瑛二大人身边”,“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说实话,他在说这些话时,那种眉头眉梢都涌动浓情蜜意的样子,还有无机制的绿眼睛里闪烁的疯狂红光,全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药师兜断定这个男人极为危险,他想要联系瑛二,然而,在传出最后一封关于宇智波带土即将发动战争的秘信后,宪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寸步不离地监视他。 兜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按理来说,如果他真的忠诚于瑛二,他又怎么会和宇智波带土保持一种似友非敌的关系呢? 宇智波带土想要报复瑛二的心思是毫不掩饰的,宪哉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在了解到兜的(其实是瑛二的)秽土转生计划后,主动“帮”他去找那两对传奇兄弟的遗体,扩充宇智波带土的战力! 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药师兜摩挲着手臂上被宪哉刻上的、蝴蝶形的飞雷神标记,心脏控制不住的下沉。 ——无论怎么想,现在的木叶村里,都不存在能同时符合“与千手瑛二关系匪浅”,以及“有资格学习飞雷神之术”这两点的人。 除非,眼前这个男人,是已经故去的…… “死人?!” 联军总部内,众人的惊呼齐齐响起,脸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惊疑。 在他们目光的焦点,千手瑛二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目光微微失焦,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他从忍者学校毕业后分到的队友——小村健也,是个个性柔弱,喜欢依赖别人的、菟丝花一样的人。 一个弱小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千手瑛二最初的同伴,唯一的队友。 为了让他能活下去,瑛二想方设法的让健也变强,甚至给他看了千手扉间记载飞雷神之术的卷轴。 那是除了千手扉间本人和波风水门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学会的时空间忍术,因此小村健也当然学得举步维艰,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健也向自己汇报修炼成果的瑛二,几乎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直到健也在十四岁那年,通过不知何时印在他忍具袋上的标记,突兀地出现在了千手秘地里。 那时候瑛二当然是瞒着纲手悄悄去的秘地。他知道那里封印着什么,也知道那里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管是谁都不行,连卡卡西都不行——因为他不能保证,卡卡西以后会不会被想要木遁和万花筒写轮眼的人利用。 因此那一瞬间,不管小村健也说自己只是偶然来到秘地的事是不是真的,瑛二都已经在心里决定,他再也不会信任眼前这个人。 然而他的队友是个对他的心情感知度极高的家伙。 在察觉到瑛二对他生出了再也不可能消除的隔阂之后,小村健也直接崩溃了。 【“请原谅我……请原谅我,瑛二大人……”】 瑛二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小村健也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而在看到他脸上不为所动的冷酷之后,他居然直接选择了自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那时候真的是满地血色。 少年时的瑛二脑袋都大了,他费尽心力将小村健也救回来,从此以后就对他避之不及,就算一起出任务,也尽量不和小村健也说话——他怕又刺激到这个神经质的队友。 反正飞雷神之术是凭借标记直接进行空间跳转,不管小村健也是不是故意的,只要扔掉标记,他就无法找到秘地了……所以,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虽然无法再信任健也,但他们毕竟还是同伴,总不好真的撕破脸皮。 ——在扔掉刻着标记的忍具袋,又将小村健也到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之后,瑛二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种心理,对小村健也造成的打击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身材娇小的少年从此再也用不出飞雷神了,不仅如此,他也越来越执着于用各种偏激的方式,向瑛二证明自己的忠诚。 天知道,那些方式到底让瑛二多头疼。 之后不久,健也就在大爆炸中死去了。 瑛二本以为,他在死前也没能再用出飞雷神。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就连不惜自杀来向他证明的“绝没有记住秘地的位置”,似乎也是骗人的。 呵。 瑛二忍不住冷冷勾唇。 虽说真的没有再信任过他……但是健也,你所谓的“忠诚”,就是如此廉价吗? “——你说怀疑偷走了那两对兄弟遗体的是个死人?” 思绪回到现在,雷影正在匪夷所思的提出疑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千手瑛二将思绪从久远的回忆中抽离,和后方的旗木卡卡西对视了一眼,才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话带过了话题: “事到如今,遗体已经被偷走,再谈论小偷是谁也无济于事了。我们还是来说说该怎么对付曾爷爷他们的围攻吧。” “可是……” 大野木正要提出质疑。 “报告!” 巨大的感应水球前,负责感知敌人的雾隐村忍者——青,忽然严肃大喊道: “各战线陆续开始出现敌人!是白绝和被秽土转生的忍者们……还有……” “还有什么?”听出部下声音里的惊惧,照美冥忍不住追问。 “如此强大的查克拉反应……还是两个!”青脸上留下了冷汗,“其中一个……绝对不会错的,我曾在下忍时期亲身感受过……是二代目火影大人!!” “扉间,还有泉奈吗。” 千手瑛二发出了轻声的叹息。 是作为先锋被派上来的吧。也难怪,毕竟后面跟着那·两·个·家·伙,就算是二代目火影和与其并肩的强者,也成不了压轴大戏。 不过正好。 蓝发男人悄无声息地跃下桌子,历经千锤百炼的身体沉淀出令人想要臣服的气势,一个人就仿佛是一座望不见顶峰的山。 他感受着远处那两个熟悉的查克拉,蓝眸缓缓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关于斑的后半生……他也有话要问扉间。 “——等等。” 一只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瑛二微微一愣,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回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旗木卡卡西深黑色的眼睛。 银发上忍不躲不避地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瑛二眨了眨眼睛,蓦地失笑。 “当然。” 他反手握住卡卡西,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安心。 “走吧。” 地下洞窟内。 “通灵术……” 空地之上,药师兜强忍住声线的颤抖,在宇智波带土和宪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将手往地上一拍。 “——秽土转生!” 无数尘屑飘零起来,地面轰然震动,两具棺木拔地而起,空中刮过阵阵刺骨的寒风。 而当尘土与风声都平息下来时,发色一黑一白的两位死者已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眼白中的瞳仁重新倒映出了这个生者的世界。 “这里、是……” 面容清秀精致,脑后扎着一根小辫子的男人率先开口,三勾玉写轮眼不敢置信地环视着四周,然后又臭着脸看向身边的人。 “千手扉间,我们是不是被你的破术坑了?” “……哼,果然是这样吗。” 白发红眸、五官冷峻的男人没搭理他,自顾自别开脑袋,像是猜想被印证了一般自言自语着。 宇智波泉奈脑门上“咔啦”裂开了一条缝(如果他还是活人,估计就是暴起一根青筋了),扯动嘴角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你这混账白毛少给我装傻,听好了,要是我今天因为你的破术被这些渣滓控制,小心我回到地狱里宰了你。” “别总是说废话了,宇智波泉奈。” 多少有点理亏的千手扉间木着脸回答,然后在宇智波泉奈笑得更灿烂的回击之前,抢先指挥道: “听好了,你要是想再见到瑛二,就闭上嘴照我说的做。” “你说……什么?” 在听到“瑛二”这个名字的瞬间,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带土双双怔愣住,前者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缩小,后者则是惊疑不定的不断打量他们两个。 “现在,跟我一起结印——” 然而千手家的二代目大人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说话间便直接抬手结印,毫无向两人解惑的意思。 “戌——” “他想解除秽土转生之术的控制!” 宇智波带土暂且将疑问放在一边,眼中闪过危险的冷光,抬步就要上前阻止。 但千手扉间作为术的发明者,在构思这个术的最初,就为了防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特意设计了最简短的印。 面对飞速逼近的带土,大佬风范十足的二代目冷哼一声,毫不停歇地结出了剩下的两个印:“午!寅!” 话音刚落,刺目的白 光便在他身上亮了起来,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的宇智波泉奈身上也紧跟着亮起了光。 “嘁……没来得及阻止吗?” 宇智波带土顿住脚步,抬手遮挡住眼睛,同时一边警惕着两位木叶的创始者,一边看向身后的两人。 他们一直淡定的站在原地,浑身漆黑的娇小男人嘴角甚至有着一抹愉悦的弧度。 宇智波带土似有所感,收回视线看向两位伟人。 随着白光消失,千手和宇智波昔日的二当家双双保持着结印的姿势现身,和宇智波带土大眼瞪小眼。 令人窒息的三秒之后,感觉自己就是个白痴的宇智波泉奈放下手,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千手扉间,你是在耍我吗?” 这会儿他这尘土做的身体也开始有触感了,他明显能感觉到脑子里有个符咒!跟这个白毛混蛋结这破劳什子印根本没用啊! 千手扉间的表情冷若冰霜,闻言面无表情地抱起双臂,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仔细一看,召唤我们的可是个宇智波。果然你们这一族就是邪恶的——” “你这千手卑劣说什么呢!” 宇智波泉奈灿烂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字句。 “要不是你发明这个破秽土转生,我们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孩儿控制!” 千手扉间:“……” “——还有。” 宇智波泉奈收敛起笑容,猩红的双瞳不断颤动,眼底涌动着极为激动,又极为复杂的情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扉间。 “你刚才……是不是提到瑛二先生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第四次忍界大战正当时。 海岸线边,无数的白绝大军,正在从海里不断涌现出来,一窝蜂地扑向前线的忍者。 “——说到底,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说!为什么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沿海岸线布置的联军第一部队内,跟父亲有着相同配色的金发少年一个螺旋丸轰飞数个白绝,下一秒却被更多的白绝围了起来,忍不住抓狂的大吼,“而且数量实在太多了吧!!” “与其在那里嗷嗷叫唤,不如闭上嘴多干掉几个敌人。” 一旁的宇智波佐助一刀切断两个白绝,回身的瞬间,猩红的三勾玉写轮眼转换成了瑰丽的永恒万花筒。 “我的击杀数已经比你多出一百了,吊车尾。”意气风发的少年挑衅道。 “什——佐助你这混蛋!别小看我!!”漩涡鸣人一点就着,身上当即燃起金光,转换成了吸收九尾查克拉后的九尾模式。 “你们两个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可是在战场上!” 春野樱一拳捶裂地面,一口气击杀了两个少年好几次攻击才能赶上的白绝,而后后跃来到佐助身边,关心的看着他的眼睛。 “佐助君,眼睛没有不适吧?” ——上战场前,凭着对千],帮佐助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 在那之后,他采取了相当斯巴达的训练方式,教会了佐助所有万花筒写轮眼的能力,并成功将佐助也逼得失明了。 之后,瑛二鼓励小樱主刀,帮佐助移植了鼬的眼睛,他自己则是给鼬移植了宇智波富岳的万花筒,又使用了反转术式,给富岳重新“做”了一双眼睛。 这样一来,鼬和佐助就双双开启了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而富岳也可以等新眼睛再次失明后,将它挖出来,再长出第三双眼睛,然后自己移植自己的。 嗯……真是相当自给自足了呢。 总而言之,正因为佐助的眼睛是由小樱主刀的,少女才会有此一问。 听到同期兼主刀医生的问话,宇智波佐助摸了摸自己那双融合了兄长瞳力的眼睛,唇边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不用担心,它们非常完美。” “——啊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说!!” 聒噪的金毛少年此时注意到小伙伴没带自己玩,立刻开始跳脚。 佐助和小樱同时露出嫌弃的眼神,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搭理他,分开去继续战斗了。 千手瑛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站在海岸边的悬崖上,低头望着已经完全足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少女们,禁不住微笑道:“真是青春啊。” “不要说像凯一样的话。”旗木卡卡西瞪着死鱼眼提醒他。 “啊哈哈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瑛二笑眯眯地说着,单手叉腰俯瞰着战局,目光却渐渐集中在了佐助身上。 “说起来……那孩子也差不多是这么大……” 他的表情逐渐模糊。 “什么?”高处的海风太大,卡卡西没听清他低声的呢喃。 “……没什么。” 瑛二缓缓摇头,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海面。 卡卡西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而是握住了腰间的白牙:“我也要参战了。” “嗯……啊不,你等等!”瑛二正要点头,下一刻却忽然叫住了他,“我有话对你说——” 话音未落,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抬手在下方的地面上升起了一株“打人柳”,遒劲的手指一弹,便指挥柳条抽飞了一个想要偷袭的死者。 差点被干掉的忍者似有所觉,回身看到地上被捆起来的秽土转生者,和那株正在朝他挥手的柳树,紧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容:“是木遁……是瑛二总队长!他也来这个战场了!” “活着的传奇”的到来显然令人兴奋,一时间,整个第一部队的士气都为之一振。 瑛二微微一笑,终于放心地放下手,看向旗木卡卡西。 “你……”他注视着自己精心培养的、比平行世界强大得多的幼驯染,想起对方之前拒绝了担任联军第三部队的队长,笑意不由得收敛了起来,开口道: “你为什么拒绝我和水门大人的推荐?鼬还年轻,在第四部队的队长已经是风影的前提下,第三部队无疑需要一个更成熟的领队。你有实力,还有经验和资历,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选都该是你。” “哦呀,这么夸我还真是不好意思。” 旗木卡卡西眉梢微挑,唯一露出的右眼因笑意而弯起,松开白牙满目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连我们的‘战场大脑’瑛二大人,也想不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吗?” “……我是认真的。”瑛二下意识避开了他太过温柔的注视,蹙眉不满地说着。 “我也是认真的。”卡卡西微微收敛笑意,目光却更显柔和。 “鼬比我更强,心智也很成熟,年龄对他来讲并不是劣势。而且在带土成为忍界公敌的现在,宇智波正是需要向世界证实自己的时候,在我看来,由鼬这个宇智波族长之子来担任第三部队的队长刚刚好——” “可是我想由你来当。” 瑛二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语气难得加重了。 他扭头直视着卡卡西的眼睛,罕见的没有用任何搞笑成分掩饰自己的真意,而是直截了当的严肃甚至严厉道: “宇智波的风评问题,我有另外的方法解决,可是在这样世界性的大型战争里展示自己的机会,是绝无仅有、仅此一次的。 “三战的时候我们都太小了,这一次才刚刚好。只要你在这场战争里当上五大部队中任何一个部队的队长,就算没有立下什么战功,你也会一举名扬忍界,更何况你这么聪明又强大!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么你又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旗木卡卡西平静地打断了他。 千手瑛二一怔,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你一心想让我做部队长,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在汇聚五大忍村所有好手的联军面前展示自己,在这场大战中积累名声,好为了将来成为火影做准备吗?” 旗木卡卡西移开视线,用面罩和护额遮挡住的左半张脸对着他,神色有些看不分明。 千手瑛二皱起了眉头。 “……既然你明白,那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 他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禁不住攥紧了手掌,困惑又急切的上前几步。 “十年前那场龙脉之行我就说过了,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你身上有着‘相信’的力量!我从以前开始——从六岁开始就一直期待着你披上火影袍,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更适合那个位置——” “可是我不想做火影。” 旗木卡卡西轻声说。 那一瞬间,海风吞没了悬崖上所有的声音,纷乱的发丝将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的两人的表情掩盖,让空气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直到眉宇坚毅的蓝发男人猛然抓住了另一人的胳膊,眸色暗沉而愠怒: “你再说一遍——?!” 低沉的怒吼被狠狠撞上嘴唇的亲吻打断。 旗木卡卡西将瑛二撞得后退了一步,扶着他的肩膀仰头用 力亲吻着他,过了好几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方都很急促的呼吸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我想要的只是这个而已。” 银发的忍者低声说着,深黑的眼眸不躲不避的直视着瑛二。 “这就是我的答案,瑛二。——我不要当火影。” 他以目对目的和瑛二对视着,一字一顿地认真道。 “轰隆隆——!!” 巨大的海浪打在岸边,淹没了不少没来得及躲开的忍者。 “哈哈哈……!” 狂妄的两阵笑声传来,第一部队的忍者们全都循声看向涉海而来的两个身影,其中,云隐村的忍者在看清来人的相貌后,禁不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是……云的金角银角兄弟!” “什么?!”曾经听闻这个名号的忍者惊呼。 “是那两个传说中曾经与九尾搏斗,被九尾吞下肚子还能毫发无伤的逃出来,后来还重创了二代目火影,直接导致对方死亡的金角银角兄弟吗?!” “就是他们!!” “——哦?看来还有人记得我们啊,银角。” 身为兄长的金角邪笑。 弟弟银角同样十分得意,开口回应道:“那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瞧瞧吧,银角唔噗——!!” 未完的话语被一个弹射而来的身影强硬截断,身形壮硕的银角被人一脚踹飞出去,脱离海面,飞上陆地,泥水淋漓地打了十数个滚,才一脑袋撞在岩壁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蛛网型坑洞。 “什……么人……!” 尘土飞扬中,传说中的忍者艰难地发出声音,全身嵌在岩石里,大半个肚子已经消失不见,身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要是他还活着,单单这一脚,就能要了他的命。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他还是金角,都没能看清攻击者的动作,甚至连攻击他们的人是谁都没看见! “——银角!!” 金角发出悲痛的吼声,愤怒的左右环视着四周,“是谁?!谁攻击了我弟弟噗哈——!!” 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只不过和弟弟君不同,这一次他是被人一脚踹向了海底,沉重的力道让海水向两边翻涌,激起海啸般的高耸波涛。 “哗啦啦……!” 升天的海水化作大雨,将海岸边的众人淋了个湿透。 不过谁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因为所有人都呆愣愣地望着那个独自站在海面上的人,被空气中涌动的恐怖查克拉压迫到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是千手瑛二。 众人注视着那抹蓝色的身影,在感到敬畏的同时,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千手瑛二看起来……非常、非常生气。 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面无表情的蓝发男人将金角只还剩一半的身体从海里扯出来,在对方挥拳想反击的时候一脚将其踩在海面上,“嘎拉”一声拽断了他的两臂。 在这之后,他头也不回地伸出五指,粗壮的树根应声从地里冒出来,牢牢捆住了想要偷袭的银角,而后扭着他的脖子和腿,在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直接将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令人毛骨悚然地骨头断裂声响起,让海岸边愈发寂静无声,唯有银角的惨叫不断传来。 看着这场不过两分钟的、像大人制服打架的小孩子一样轻松的战斗,别说白绝,就连忍者联军的众人都惊呆了,大家一起惊恐万状地望着浑身低气压的最强先生,害怕的简直要忘记了立场,瑟瑟发抖地抱到一块去。 一片死寂中,唯有金角心痛的怒嚎照常响起:“银角!!” 自己都 只剩半个身子的兄长心痛的看着弟弟,又扭过脸,惊惧交加地看向头顶像踩死两只小虫子一样,轻易制服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家伙,面孔几乎扭曲: “这是千手柱间的木遁……你,你是千手柱间的子孙?!你是为了千手扉间在报复我们吗?!” “我确实是柱间的曾孙。” 千手瑛二沉声开口了。 “不过扉间的仇,想必他更想在地狱里自己报,我不会多此一举。” “那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们?!”金角更气愤了。 “针对?……我没有针对你们。” 千手瑛二歪了歪头,蓝到发黑的眼睛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高高在上、无动于衷地俯视着他。 看着他的眼睛,金角禁不住感到一阵胆寒——这个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人类,而仿佛只是在看一只蝼蚁。 一只随时都能踩死的蝼蚁。 “我对你们动手,只是因为你们正巧出现在了我面前,而且是联军的敌人。” “你这混账——!!”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千手瑛二听都不听的打断了男人的咆哮,在他目眦欲裂的瞪视下深吸一口气,抬手耙了把湿掉的刘海。 “……我了。” 他喃喃地说。 凝神听他说话的所有人:“?” 被他踩在脚下的金角:“……你说什么?” “我说——” 千手瑛二面无表情地狠狠踩了他一脚,在惨叫声和“嘎啦嘎啦”的脆响声中,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气、死、我、了——卡卡西!!” 金角银角:“???” 忍者联军:“??!?!” 卡、卡卡西??! 那一瞬间,金角银角几乎要咆哮出声。 ——既然气到您的是那什么卡卡西,那您为什么要拿他们撒气啊啊??! “哈哈哈哈……!” 指挥部内,听了山中亥一传来的前线报告,波风水门和纲手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就连一向稳重的奈良鹿久都无奈地失笑摇头。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大野木郁闷地看着他们。 “哈哈哈哈……哎呀,我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个臭小子炸毛成这样了。” 纲手揉着肚子连连摆手,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土影,你们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波风水门笑容满面的接道。 “我的学生卡卡西,虽然现在看起来是那副成熟可靠又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小时候的性子……” 金发老师忍俊不禁地摇头,“嘛,只能说天才都会有的小毛病吧。” “哦?然后呢?”水影饶有兴趣地开启八卦模式,“我听说纲手大人与‘木叶白牙’——旗木朔茂大人是多年的好友,瑛二大人和卡卡西先生又年岁相近,想必两位的关系从小就很融洽吧?” “融洽什么呀。”纲手嗤笑了一声。 “朔茂的小鬼一点都不像他,小时候可是相当傲娇、挑剔又龟毛,觉得谁都比不过他,实在难搞得很。而我家那个臭小子呢,看着整天嘿啦嘿啦的,是个好脾气的缺心眼,实际上啊——” 老母亲单手托腮,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响,藏起来的小鼻子能翘到天上去,最不耐烦干的就是哄人了。” “毕竟和卡卡西一样是天才嘛。”波风水门笑眯眯道。 “所以一开始——嗯,也就是六岁之前吧,这两个小子可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纲手 微微一笑,陷入回忆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感慨。 “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管他们怎么吵,瑛二再怎么生气,我也没见他对卡卡西有过哪怕一次不耐烦,从来都是自己嘀咕着‘笨蛋卡卡西’,‘瑛二大人不跟你计较’什么的,就慢慢消气了。” “这正是瑛二大人秉性豁达的体现呢,不愧是‘森之千手’,果然豪气。”水影感叹道。 纲手不置可否地笑笑,内心却有点犯嘀咕。 作为当妈的,她当然知道自家臭小子豁达归豁达,但心眼也着实蔫坏,尤其遇上卡卡西这样容易炸毛的,那真是…… 想起精致可爱的小银毛,每次都能被自家泥猴子(瑛二:?)逗到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事后还能别别扭扭跟瑛二和好的样子,纲手眼里不由得漫出了笑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波风水门附和着水影,同时也是附和着纲手,唇边的笑意却微微收敛起来,眼底染上叹息。 瑛二看起来喜欢逗卡卡西,但与此同时,他对卡卡西的耐心程度也着实是和对其他人不一样的。 就像这次一样——虽然不知道在时隔多年之后,两个年轻人为什么再一次爆发了争吵,但瑛二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对卡卡西说一句重话,甚至舍不得冲卡卡西发脾气。 到头来,承受成年木遁使怒火的倒霉蛋还是其他人…… “这都是因为那两个人之间的情谊,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奈良鹿久将一份整理好的报告放在水门面前,顺嘴来了一句精妙犀利的总结。 “‘只告诉这个人’,‘只有那个人知道’,‘这个人的话绝对能理解’,‘那个人的话肯定能做到’……这种共同的秘密,和一次次被印证的独特,伴随着两人的成长被一点点积累起来,慢慢的,就成了谁都放不下谁,谁也离开不了谁。” “于是自然而然的,羁绊会诞生,珍惜的心情也随之浮现,只有对方特殊,只对对方特殊以待什么的,也就不奇怪了。” 我爱罗双手交叉淡定地说着,向波风水门点了点头。 “我和鸣人的友情,就是类似的感觉。瑛二先生和旗木卡卡西,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波风水门:“……啊?” “噗——” 纲手捂着嘴扭头,没憋住发出一声笑。 金发火影的笑容僵硬起来。 ——不是,他家儿子可不兴跟您有瑛二和卡卡西那样的“友情”啊??! “呵呵呵……真是纯粹的孩子。” 已经看出了什么的水影谜之姨母笑。 我爱罗:“?” “咳咳咳……!” 波风水门疯狂咳嗽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赶紧开始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题、题外话就到此为止,我们快来看看现在的战况……” “——关于这个,属下正要向各位报告。” 时刻关注着感知水球情况的青流下冷汗。 “虽然很抱歉……但是接下来,请各位收起瑛二先生大展身手期间,所能拥有的难得的轻松心情吧。” 男人咽了咽口水,脸色难看至极。 “属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那是,什么东西?” “吼——!!” 刺耳的狂吼令天地都为之撼动。 白绝堆积成的高山山顶,千手瑛二随意坐在一具尸体上,两肘搭着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苦无。 他平静地望着那座面目狰狞的外道魔像——准确地说,是望着外道魔像上站着的那个身影,唇角戏谑勾起。 “呦,终于现身了啊,带土。” 男人指尖一转将苦无收起来,十指交叉闲散地笑着,深蓝的眼眸却像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蕴藏着不可名状的深渊。 “希望你不像这群垃圾一样,只能提供‘抬抬手指’这样低级的消遣。” 忍界最强轻声说着,背景是望不见尽头的白绝尸体,放眼望去,连绵的“群山”中只有他一个活人。 ——仿佛人间炼狱一般的图景。 以一敌万的战力差,可这个男人所使用的武器,不过是一把随手抽出来的苦无。 “……” 宇智波带土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他攥紧手掌,异色的双瞳阴沉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在找被秽土转生的那些老古董吗?都被封印了哦,我的同伴将他们送去了后方,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瑛二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很是愉快地笑了起来。 “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尽情聊一聊。” 蓝发忍者说着,看似随意地抱臂向后一靠,倚上了一只半人高的封印葫芦。 “嗯?!那是……那好像是原本属于六道仙人的宝具,羽衣一族代代相传的五件宝物之一,[琥珀净瓶]!” 一直躲在带土身后,自觉没脸见瑛二的药师兜“噗”一声冒出脑袋,圆眼镜后的双眼紧盯着瑛二身后的大葫芦,眼底放射出求知的光芒。 “传说只要回应了持有者的呼唤,那个瓶子就能将目标封印!” “是这样哦。”瑛二好整以暇地回答,“这东西很好用,虽然不能告诉你们它为什么在我手上,不过我倒是能用它稍微显摆一下。” 他拍了拍大葫芦,看似无意的和药师兜对了个眼神。 “我可是用它封印了那些老古董中最棘手的金角银角呢。可惜当时同伴们已经离开了,不然这两个家伙也能被带去后方。” “金角银角?” 学者气息浓郁的我方间谍思考了一下,猛地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了!要复活十尾需要九头尾兽的查克拉,现在一到八尾都有了,鸣人君却不知所踪,不过金角银角因为曾被九尾吞食过,体内也带有九尾的查克拉,所以只要将他们两个放到外道魔像嘴里……” 迎着宇智波带土和千手瑛二同时看过来的眼神,我方间谍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躲到了带土身后,镜片微微反光。 “哦呀哦呀,真可怕呢,瑛二先生……嘛,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带土君。实际上能不能成功,目前还是未知数——” “就算只是未知数,也有试一试的价值。” 带土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相当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虽然你很弱,但脑子确实有点用。” “……多谢夸奖。”药师兜推了下眼镜。 带土扭回头,危险地打量着瑛二身后的瓶子:“那么我们接下来——” “——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到可爱啊,带土。” 一声含笑的低语打断了他。 千手瑛二漫不经心地勾唇,语气里满是笑意,紧盯着带土的眼神却十足冰冷。 “难道你以为,凭自己那可笑的实力和半吊子的万花筒,能从我手里抢走这个葫芦吗?” 他扶着葫芦站起身,直视着带土隐隐有些难看的神色,几乎称得上不屑地嗤笑道: “你应该挺了解我的,知道我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吧——” 话音未落,他的嘲讽忽然戛然而止。 手下的触感突兀消失,推力落空的感觉让他瞳孔骤缩,猛然扭头看向身后。 那里没有琥珀净瓶。 “什么……?”算无遗策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睛,露 出了罕见的愕然神色。 下一秒,他在细微的空间波动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扭头看向带土身旁,双眼微微眯起。 “……原来如此。确实,这样的话我的确就无计可施了。” 木遁使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反而放松下来,嘴角扯出了一抹堪称无奈的笑意。 “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扉间。” 他笑吟吟道。 那一刻,宇智波带土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哼。” 一声个人风格强烈的冷哼从带土身旁传来,白发红眸的冷冽男人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俯视着自家灵魂之友。 “你的感知能力退步了啊,瑛二。” 男人一上来就严厉地指责道。 千手瑛二不在意地笑笑,像是根本没看到千手扉间身边那个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身影一样,十分轻描淡写地说: “你还不知道我么?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我一向是懒得提起来的。” 话音刚落,宇智波泉奈的眼睫骤然一颤,本就灰白的脸色显得更憔悴了。 但与此同时,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像是确定了什么。 “居然真的是瑛二先生……” 他上前一步站到千手扉间旁边,收回写轮眼,只用最普通的黑眸小心翼翼地、贪恋地注视着瑛二的面庞,嘴中喃喃道: “可是为什么……?瑛二先生,你明明在木叶建立不久之后就……” “你们在说什么?” 宇智波带土终于忍不住插话了。 他狐疑地来回打量着三人,尤其反感的频频看向宇智波泉奈眉宇中几乎不加掩饰的、对瑛二深深的迷恋,内心困惑又不悦。 “瑛二,你认识这两个人?”某前男友君难掩介意的问。 “啊嘞,区区一个叛忍在质问什么啊,瑛二大人我听不到呢” 面对里子面子都被自己摸透的哭包堍堍,千手瑛二完全不带慌的,直接欠揍的将手竖在耳边开始耍宝。 “啪”地一声,带土脑门上暴起了青筋,两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张嘴就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只说了一句话就一直被抢白的千手扉间终于忍不住了,他黑着脸放下双臂,凶恶地冷声叱道: “你是白痴吗,瑛二?!说你的感知能力下降了你还真下降了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手上根本没拿着琥珀净瓶!!” “哎哎哎——?!” 光顾着气带土的瑛二顿时大惊,他定睛一看,果然没在扉间脚边看到熟悉的葫芦。 “不是、那我的葫芦呢?!” 不靠谱的最强这下真的大惊失色,转着脑袋四处找自己的葫芦。 “——什么葫芦?” 熟悉的嗓音传来,带人去后方放置被封印的死者的旗木卡卡西率先回归,一边面容冷肃的观察对面的魔像,和站在魔像头顶的几人,一边轻盈地落在瑛二身边。 千手瑛二一顿,下一秒猛地别开脑袋,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重重地哼了一声。 “……”旗木卡卡西笑容灿烂地弯起眼睛,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问、你、在、找、什、么、葫、芦?” “哎疼疼疼——!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千手瑛二被拧得大呼小叫,单方面的冷战根本没坚持到三秒钟,“就是我封印了金角和银角的——!!” “……的葫芦哦?” 冰雪般清冽的低语传入耳中。 空气凝固了一瞬,随后,瑛二的长刀与卡卡西的苦无同时出鞘,寒气逼人的钢刃快如闪电,齐齐斩向他们身后忽然出现的人。 ——但是,锋利 的刀刃只砍到了蝴蝶的虚影。 看着那些半透明的残影,千手瑛二瞳孔微缩,在这一刻彻底认真起来,暗沉的蓝眸精准望向那个突兀出现的查克拉。 沉重的葫芦落地,娇小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上方,被面具遮盖的无机质绿眸遥遥与他对视着。 “……健也。” 瑛二的嘴唇动了动,叫出了一个本该逝去的名字。 “——什么?!”宇智波带土诧异地瞪大眼睛。 “我好高兴,您一眼就认出我了,瑛二大人。” 蝴蝶面具之后,略显呆板的绿瞳像漫画那样夸张的弯成月牙。 “好久不见……” 男人摘下面具,苍白的面庞堆叠起了过于甜蜜诡异的笑意,声音轻柔地像在对情人私语。 “……我来继续向您证明自己的忠诚了,瑛二大人。”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十五年前,在和今天相似的深秋季节,木叶正处于第三次忍界大战的“中场休息”时期。 那个时候,宇智波带土已经在神无毗桥之战中活了下来,野原琳也还安然无恙。虽然村子外部还是战火不断,但起码在那段时间,瑛二这一代的年轻忍者们都是很快乐的。 宇智波带土还记得,那时候瑛二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重伤的自己,但是他的身边,总会跟着一个讨厌的家伙。 一个叫“小村健也”的跟屁虫。 【“瑛二大人,如果我真的学会了飞雷神之术,能允许我使用您的通灵蝴蝶作为标记吗?”】 【“瑛二大人,您上次来看带土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我?……难道是带土不想看到我吗?不可能啊,我和瑛二大人是一心同体的,只要瑛二大人吩咐,我完全可以帮您照顾他……”】 【“上次外出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呢,瑛二大人?您厌倦我了吗?还是说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瑛二大人请放心!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为您达成……”】 【“瑛二大人……瑛二大人……瑛二大人……!”】 ——那家伙就是这样自说自话又自我感动的烦人存在,而且还不懂得看眼色。 之后不久,琳死在了突然爆发的三尾之乱中,瑛二和卡卡西也在同一事件中身受重伤。 带土顾不上其他,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尽心尽力照顾着他们,过了好多天,才听说那个讨厌的跟屁虫,也在那次任务中牺牲了。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得知这个消息时,尚且善良热心的带土少年在遗憾的同时,内心深处却也不可避免的滑过了一丝轻松。 ——那个时候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对瑛二的心意,而在琳离去之后,他整个人生命的重心都放在了瑛二身上,对小村健也那样狂热地崇拜着瑛二的存在,他当然喜欢不起来。 现在想来,或许他那个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小村健也的本质,所以才会排斥那家伙吧。 那个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结果,这样的人居然没有死吗? 看着和瑛二搭过话后,下一秒又跳转到自己身边的娇小男人,宇智波带土眸光冷凝,竟然看也不看他递给自己的封印葫芦,手腕一转,便握住了一根袖中落下的黑棍,抬手便横在了小村健也脖子上。 “……你是小村健也?”他语气不善道。 他本意是以这句话起头,质问小村健也为什么没有死,以及他隐姓埋名协助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可不相信这个瑛二毒唯会和自己一起报复瑛二。 然而,这句看似普通的问话,却立刻引来了身边两位复生者的侧目。 “小村?”千手扉间敏锐察觉要素,转脸仔细打量了一下健也。 这一打量不要紧,对方黑毛绿眼一米六的搭配既视感简直不要太强,让他的太阳穴登时“突突”跳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可以跳的太阳穴下的血管),惊怒交加的眼神立刻射向瑛二。 ——你这花心混蛋,一个宇智波斑做小村就也的替身还不够,居然又找了一个??! 突然感觉浑身发冷的瑛二:……? “健也?”宇智波泉奈则是心尖猛地一揪,眼前飞快闪过那个刀子嘴豆腐心,五官与自家斑哥极为相像,最后却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前辈。 ——数十年前的战国时代,宇智波泉奈曾在乔装打扮后潜入羽衣一族,试图打探族长羽衣瑛二的秘密。 但是羽衣瑛二精通演技又洞察力优秀,是个敏锐到可怕的男人。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宇智波泉奈不得不封印了记忆,将自己当作投靠羽衣的浪忍“宇佐木 奈奈”,在羽衣族地里生活了接近一年的时光。 那一年中,泉奈与羽衣一族的人结下了深厚的羁绊,还受到了羽衣瑛二,以及他的恋人小村就也的多般照拂。 可与此同时,他也不受控制的被羽衣瑛二的强大、聪颖、豁达所吸引,对那个男人生出了深深的爱慕之心。 那种禁.断的爱恋让泉奈自觉对不起小村就也,每天都生活在良心的煎熬之中,但是不可否认,他在羽衣族地度过的时光是无比快乐的。 ……只是后来,他是宇智波的事情暴露,为了不让小村就也喊来羽衣的忍者围攻自己,更为了达成离间千手和羽衣的目的,他亲手……杀死了小村就也,又伪造了凶手是千手的现场。 此刻,想到那个严厉却温柔的人,弥留之际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有他唇边涌出的鲜血,宇智波泉奈禁不住攥紧了手掌,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他从没有忘记过那一幕。 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因为他理所当然的没能骗过羽衣瑛二的眼睛,那个他所见过最厉害、最聪颖、最伟大的男人立刻就知道了是谁杀了就也。 他抓住了泉奈,又为了和平与大局放了他,因为那个人想结束纷杂的乱世,终止永无止境的仇恨。 这也正是泉奈最敬佩他,也是最愧对于他的地方,因为羽衣瑛二和宇智波之间的仇恨之深,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揭过去的—— 在羽衣瑛二短暂的一生中,他的恋人由宇智波泉奈杀死,父亲由宇智波的族人杀死,唯一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则是由宇智波斑杀死的。 在一般人看来,这是永远无法原谅的血海深仇,但是那个男人,却凭借自己无人能及的宽广胸怀,将这些仇恨全都消泯于一笑之间了。 他在羽衣、千手、宇智波三族结盟的关键时期,独自一人咽下了真相,也咽下了仇恨,没有告诉任何人杀死小村就也的凶手是谁,甚至选择了在结盟前期,接受了和泉奈一样爱慕着他的宇智波斑。 多么伟大的人。 作为一位留下了遗嘱,不要将自己记载到历史中的伟人,羽衣瑛二对木叶忍村的建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一手促进了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和解,让战乱的世界归于平静,让幼小的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到战场上去送死。 宇智波泉奈深爱着羽衣瑛二。那个人是泉奈此生最大的愧疚,最深的爱恋,最遥不可及的憧憬。 他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小村就也。 战争结束后,他本想好好补偿羽衣瑛二,可或许是因为天妒英才,在木叶建立后不久,瑛二就像拼尽全力绽放过后枯萎的紫藤花一样,迅速死去了。 宇智波泉奈悲痛欲绝,浑浑噩噩地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等他终于勉强振作起来,想要至少延续羽衣瑛二的心愿,替他好好守护木叶时…… 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同样深爱瑛二的兄长,已经不知何时改变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外道魔像的头顶,千手扉间俯视着被自己瞪得一脸懵逼的某蓝毛,忍不住心累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千手扉间和旗木卡卡西一样,是千手瑛二曾经去过各个世界的知情者。 在千手瑛二的分灵——羽衣瑛二重病的那段时间,他作为瑛二在战国时代最信任的人,听瑛二讲述了他灵魂分散的秘密。 之后,他又在瑛二的拜托下,前往了风之国的龙脉之地,穿越时空去了一次未来,见到了作为本体的千手瑛二,还“帮助”他将主魂投入了时空乱流,让【羽衣瑛二】得以诞生,完成了时间闭环。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时代,参加了【羽衣瑛二】的葬礼,并继续完成了【羽衣瑛二】最后托付给他的事—— 他将两瓶木遁细胞稀释液,交给了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 当然,里面的木遁细胞取自千了瑛二留下的研究笔记,知道了木遁细胞蕴含的生命力可以避免万花筒写轮眼导致失明之后,扉间是能理解瑛二给泉奈留木遁细胞稀释液的用意的。 ——木叶成立前夕,斑的眼睛濒临失明,瑛二以羽衣和宇智波结盟为条件,将宇智波泉奈的眼睛换给了斑,又用反转术式,给泉奈重新做了一双万花筒。 这意味着斑得到了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泉奈却又有了双目失明的风险。为了避免后者失去光明,瑛二才特意这样做。 ……真是的,所以说那个臭蓝毛就是个大傻瓜!像宇智波泉奈那样的白眼狼,就让他干脆瞎掉好了! 千手·宇智波族长兄弟一生黑·扉间不知多少次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过。 然而想归想,他和瑛二一样理智到极点的性格却让他明白,只有宇智波泉奈一直安然无恙,刚成立的村子才能保持最高战力,千手和宇智波也能一直维持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局面。 瑛二的考量是有道理的,他总是在做正确的事。因此即便担心宇智波会利用木遁,扉间也还是照着瑛二的安排做了。 但前面也说了,他只明白瑛二为什么要给泉奈留后路,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斑也能得到稀释液。 在【羽衣瑛二】死后,斑明明已经是除了他家大哥以外无人能匹敌的强者,连眼睛都是最顶级的。 瑛二本人也是千手的子孙,而且他又不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恋爱脑,怎么可能上赶着把木遁送给宇智波?? 始终想不明白的扉间,在咬牙送出木遁细胞稀释液后,就开始暗搓搓观察宇智波斑。 然而,斑的眼睛和身体有什么变化,他没能观察到,反而是斑的思想,在瑛二死后不久就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六十多年前,木叶成立初期。 某天深夜,千手扉间在走出自己的实验室时脚步一顿,冷峻的目光精准射向了路旁的屋顶。 那个磅礴却阴冷的查克拉,辨识度简直不要太高。 【“有什么事,斑?”】 木叶成立后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是对宇智波家的俩兄弟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二当家冷漠道。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那人一身深蓝长袍,长发被红绳束起,面容倨傲而冷艳,确实是让他十分不满、奈何瑛二就是喜欢的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 忍界修罗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喜怒难辨地紧盯着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小村就也……长什么模样?”】 千手扉间的眼皮骤然一跳。 电光火石间,未来的二代目就明白了什么,蹙眉反问道:【“有人对你说闲话?”】 【“……我已经 问过柱间了。”】 宇智波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帘慢慢垂下,眉宇冷硬犀利却艳丽惊艳,看起来和已经故去的小村就也愈发相像。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千手扉间立刻哑火了。 宇智波斑对他这样的聪明人,能这么快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毫不意外——毕竟他们都清楚,千手柱间不是什么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所以斑才会先去问柱间,所以扉间才会知道继续装傻也无济于事,因为斑已经知道…… 【“看来是真的啊。”】 忍界修罗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我和他之前的恋人,原来真的像到这个地步?而你们居然一个个的全都瞒着我?”】 【“别误会了,斑。”】 千手扉间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事情不太妙的走向。 【“他让我们瞒着你,正是因为在意你的心情,害怕你像现在这样多想。别的不说,他这几年待你究竟如何,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 宇智波斑眸光微动,看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闪过迟疑的端倪。 看来他对瑛二还是信任的。 ……哼,不信任还了得,瑛二可是不顾杀弟之仇,执意和这家伙在一起的。 千手扉间在心底轻哼一声,想着自己是为了木叶的稳定,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安慰”道: 【“别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挑唆了,你和瑛二之间的感情,没经历过的家伙是不会懂的吧?当初我执意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那家伙听了吗?”】 这一次,斑的脸上明显闪过了动容。 千手扉间心里想着算你比宇智波泉奈有良心,最后瞥了他一眼,抬步与他擦肩而过。 【“小村就也是小村就也,你是你。这么简单就开始怀疑他对你的感情,难道你已经忘了他当初不惜原谅你的杀亲之仇,也要和你在一起的觉悟吗?”】 敏锐多智的二把手精准找到说服的重点,而斑最在意,也最容易被打动的果然也是这件事,听他这么一说,连紧绷的表情都慢慢缓和了。 【“……我不会忘。这种事,不用你来提醒我。”】 高傲的宇智波低声道。 当时的千手扉间哼笑一声,没有拆穿他的逞强,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千手扉间毕竟是千手扉间,那件事后,他曾悄悄打探过是否有人想通过攻心计,来搞垮宇智波斑,或者让他对瑛二一手促进成立的木叶心存间隙,再或者想直接逼走他。 但不管他怎么排查,村里都是一片祥和,连村外的忍者们都忙着建立自己的忍者村,他也就当斑是无意中听到了羽衣族人的闲谈,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战场之上,千手扉间仔细打量着小村健也,用食指敲了两下胳膊,忽然道: “瑛二,将查克拉转为感知模式。” 千手瑛二愣了愣,却没有立刻照做,而是先看了他一眼。 千手扉间和他对视着,慢慢抬高眉梢,意外却也不意外地说:“你知道?” 瑛二笑了笑,没有否认:“嘛……还是挺明显的,毕竟当初就是我亲手研制出了那一瓶稀释液。” “……从刚才开始,你们就在说什么?” 宇智波带土脸色阴沉地说。 他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小村健也,还有被健也控制的两位亡者,因为瑛二对他们表现出的熟识而不受控制的感到烦躁。 他想不明白,瑛二怎么会认识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这两个老古董呢? 在带土旁边,一直默默将一切听在耳 中,试图抓紧时间理清一切的泉奈,此刻忍不住侧目:“怎么,你没看出来那位健也君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宇智波带土:? “呵呵……不愧是经历过战国乱世,而且曾有幸被【羽衣瑛二】大人统领的大前辈,果然敏锐。” 小村健也轻笑了两声,随口就说出了让带土愈发惊愕的话,又抬手勾住了黑袍的系带。 “羽衣瑛二?……羽衣?”宇智波带土已经满脑袋问号,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禁不住转身看向瑛二。 不过瑛二显然没有向他这个前男友(还是身为叛忍的前男友)解释一切的意思,一双眼睛始终紧盯着健也。 “抱歉要让您看到不美观的东西了,瑛二大人。” 小村健也先是满怀歉意的对瑛二说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气馁,只是垂眸笑了笑,然后解开了包裹整个身体的黑袍。 刹那间,他瘦弱而惨白的身体,和裸露的胳膊上那大片大片黑红色的烧伤伤痕,便触目惊心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样狰狞的伤疤,让人几乎能感同身受他当年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又到底经受了多少痛苦。 千手瑛二看着那些明显是火.药炸裂造成的伤痕,禁不住沉默下来。 不过比起那些伤痕,宇智波带土在意的明显是另外的事—— “你身上怎么也有瑛二的细胞?” 十二岁时曾被压在乱石之下,靠着瑛二的木遁细胞才得以活下来的男人皱起眉头,一眼就辨识出了健也那苍白的肌肤是怎么来的,难掩不悦地如此质问。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泉奈:……嗯? 只在瑛二面前软得不行,实际上是铁血鹰派+心黑笑面虎+微笑嘎人型狼灭的宇智波二把手,不由得用那双漂亮的猫瞳扫了眼这位宇智波的后辈。 他刚才说什么?……瑛二先生的木·遁·细·胞? 头脑的优秀程度毫不逊色于扉间的男人眯了眯眼睛。 还有…… 他注视着带土的眉宇间涌动着的、浓烈而不自知的愠怒和独占欲,禁不住冷下了眼神。 ……怎么,这个胆敢与瑛二先生敌对的蠢货,实际上却对瑛二先生抱有这样的感情么? 真是碍眼。 “不。” 听到带土的质问,小村健也好脾气的摇了摇头,一边将黑袍重新披好,一边失落道:“我身上的木遁细胞,并不是来自瑛二大人。” “你的木遁细胞……不是来自瑛二?” 宇智波带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那……你岂不是……?” ——靠着千手柱间的木遁细胞,才从当年的爆炸里活下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千手柱间不是都已经死了六十多年—— 猛然间,贤值并不弱的四战堍想到了什么,重新看向瑛二:“是你刚才说的稀释液?!” “——终于想明白了啊。” 不等瑛二回答,再也看不下去他的态度的泉奈就忍不住开口了。 在涉及意中人的问题上,昔日的宇智波二把手毫无对后辈的慈爱之心,直接发挥自己舌灿莲花、口腹蜜剑的政治家本色,冲带土假笑道: “不会吧不会吧,宇智波的后代这么蠢的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花了这么久才想明白,这样可不行啊,就凭这种智商,你是怎么敢出来和瑛二先生作对的呀?” 宇智波带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搭理死人的挑衅。” 泉奈闻言,笑容愈发灿烂:“啊啦是吗?那祝福你永远不会有死去的那一天呢,因为到那时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先辈。” 经历过乱世的忍界枭雄猛然冷下脸色, 身上的杀气锐利到令人胆寒。 带土斜了他一眼,漠然嗤笑道: “还是先等你挣脱了秽土转生之术的控制再说吧。” 说完,他就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搭理泉奈,而是固执地紧盯着瑛二。 “……也就是说。” boss君串联起刚才的情报,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你通过某种方式,去过木叶成立之前的战国时代,还在那边收获了不少羁绊……我说的对吗,瑛二?”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现在想想,我离开木叶之前,你做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前往风之国的龙脉之地。” 在外磨砺了十年的boss堍确实很有头脑,在意识到瑛二曾亲自去过战国时代后,很快便联想到了原因。 “我也听说过有关那东西的一点传闻……所以你就是通过那个前往了战国时代,还为了救下小村健也,提前准备了木遁细胞稀释液?” 宇智波带土说到这里,语气已然变得讥讽又阴阳怪气起来,“你对他倒是很用心嘛。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死的?” “……不,我留下那个的时候,并不知道健也还活着。” 千手瑛二看了小村健也一眼,一下子对上了他痴迷的眼神,忍不住蹙起了眉。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凝视着这个自己的计划中唯一没有料到的变数,心底的某处总感觉有些不踏实,“为什么,健也?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村子?” “因为我有想做的事。” 被他注视和搭话似乎让小村健也感到万分荣幸,娇小的男人耳尖飘起红晕,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想做的事?”瑛二皱眉反问,“是什么?” “瑛二大人……那次任务之前,因为我不听话的闯到了秘地里,瑛二大人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吧?” 小村健也的笑容消失了。他没有回答瑛二的话,而是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便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紧盯着瑛二的绿眼睛里渗出红血丝,语气也越来越激动: “后来,我在任务中受了那么重的伤,瑛二大人肯定也觉得我死定了。既然这样,要是我不久之后却毫发无伤的回到了村子,身上还带着木遁细胞治疗的痕迹,瑛二大人不会觉得我更可疑了吗?说不定会从此再也不信任我……!” “这是救你的那个人对你说的话吗。”千手扉间冷不丁打断了他。 小村健也絮絮叨叨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那个人……用木遁细胞救了你的人,他说自己有让瑛二先生重新信任你的办法,可是作为帮你的代价,你需要为他做事,对不对?” 宇智波泉奈攥紧了双拳,神色复杂地接着问。 小村健也沉默下来,无机制的绿眼睛冷漠的看着他们两个,眼底渗着血光。 “没错。”他冰冷地承认道,“那又如何?” 看到男人眼中那抹熟悉的不详血色,猜想被验证的千手扉间忍不住瞪了宇智波泉奈一眼,又没好气地看向千手瑛二。 “现在问题已经很清楚了。”雷厉风行的二代目说道,“斑利用你给的木遁细胞延长了寿命,用假的尸体骗过了我。” 他狠狠啧了一声,“亏我还以为那次交谈之后,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而在假死之后,哥哥一直为了‘某个目的’独自行动,直到救下这位健也君,给他下了必须复活自己的幻术,才真正迎来死亡。” 与死对头不合却默契的宇智波泉奈接道,眼神有些闪烁地注视着瑛二,唇线微抿,“瑛二先生,您是不是早就……” “现在还是不要问这种不相干的问题比较好吧。” 千手瑛二微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联手问询。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看了眼带土脚下不断嚎叫的外道魔像,“带土,你也不想听这种陈年旧事吧?先把该办的事办完如何?它看起来很可怜呢。” “是不是不相干的问题,不需要你来替我判断。”宇智波带土冷笑一声,收回横在小村健也脖子上的黑棍,猛地向下一插。 嘶哑的惨叫声响起,一团黑色物质蠕动着现身,被宇智波带土一脚踩住。 “为什么要瞒着我,黑绝?” 他语气阴戾地问。 ——十年前,这个漆黑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野原琳不是因为暴走的三尾而死,而是被千手瑛二杀死的,还告诉他瑛二实际上并不爱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在防备他。 之后,这个东西在他和瑛二分手,心生绝望的时候,告诉了他“月之眼”计划。 宇智波带土就此从木叶叛逃,而在他无处可去的时候,也是这东西领来了小村健也,告诉他这个人精通时空间忍术和医疗忍术,可以为他提供帮助。 但黑绝那个时候可没说那个人是小村健也,更没告诉他小村健也是被宇智波斑救下的……! 这东西果然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 “我……我们……”黑绝在他脚下艰难地发出声音,“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月之眼……” “斑的目的也是月之眼吗?”瑛二平静地开口,海蓝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深不见底,让与他对视的人莫名感到胆寒。 “当…当然……”黑绝发出嘶哑的声音。 瑛二一瞬不瞬地盯着它,倏然勾唇笑了。 “不可能。” 他轻却肯定地说。 空气寂静了一下,随后众人各自给出了不同的反应—— 旗木卡卡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意识到了他对宇智波斑的态度不同寻常。 宇智波泉奈没有表露出丝毫意外,连眼底的苦涩都带着习惯掩饰的麻木。 千手扉间连白眼都懒得翻,反而关注起另外的事:“‘月之眼’计划是什么?” 心里直呼刺激的药师兜被他看了一眼,连忙轻咳两声,完全没有秽土转生的术者该有的架子,乖乖的开始小声解释。 宇智波带土渐渐摸清了情况,此刻不由得对那位宇智波斑凭空生出了敌意,心里愈发烦躁,狠狠踢开了黑绝。 而小村健也…… 小村健也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了。 他猛地摇晃了一下,脸上因为和瑛二交谈而好不容易泛起的血色“唰”一下褪去,整个人像个没有了生命力的人偶娃娃。 “瑛二…大人……” 他备受打击地喃喃着,满心满眼全是瑛二的身影,声音甚至开始颤抖。 “怎么会……就连、那个宇智波斑,也能够得到您如此程度的信任吗?可、可我明明听黑绝说,斑曾将您身为羽衣瑛二时期的弟弟杀死,您只是拿他当替——” “不要对我重复那个只敢在阴沟里苟活的垃圾的话。” 千手瑛二不等他说完那个词便冷声打断了他。 木遁使心里莫名有些不悦,眉宇间不由得染上几分冷酷。 “斑在我心里是什么地位,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不回村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笑时就显得气势惊人而冰冷可怕的男人说着,在小村健也怔愣的注视下指向他身边的封印葫芦。 “与其纠结别人,不如想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能够让我重新信任你吗?” “——” 小村健也瞳孔骤缩,整个人突然定格了。 瑛二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正想继续出声说服他,就见他忽然醍醐灌顶一般睁大了眼睛,嘴角咧开恍惚而病态的弧度,喃喃道: “是啊,没错……我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耽误的太久了,反而忘了最重要的事……” “……你在说什么?” 瑛二微微蹙眉。 小村健也露出朦胧而甜蜜的笑容,朝他伸出了双臂。 “我之前说过了吧?就算我回到了村子里,瑛二大人也不会再信任我,所以……” “所以你听信了斑的蛊惑,被他下了荒唐的幻术。” 千手扉间此刻听完了药师兜的“科普”,一时间只觉得满心荒谬,忍不住刻薄地出声打断他。 “不……”小村健也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缓缓摇头,逐渐染上狂热的目光始终黏在瑛二身上,痴迷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感到反感。 “我是自愿帮助斑的,也并没有受到他的蛊惑,因为我想做的事必须在村外才能完成……” “你到底想做什么?”瑛二的语气严厉起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健也!不要在那里自我感动!” “这可不是自我感动。”小村健也唇边的弧度扩大,露出地狱的裂缝般猩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我知道的,瑛二大人,我知道只要这样做,就一定能帮上您的忙……” 他说着,像是已经预见到了瑛二表扬自己的场景一般,就连蝴蝶面具都盖不住他满脸激动的红晕与幸福。 “您一定会高兴的,我的梦想就是为您献上一切、最后为您而死,所以……所以——!” 男人的语调猛然激昂起来,眼角眉梢都涌动着浓情蜜意,高高咧开的嘴角像坏掉的巫蛊娃娃。 “哪怕您阻止我,我也一定会帮您做到您想做的事——!!” “……!” 一瞬间,瑛二几乎生平头一次感到心里发寒。 “你知道……” 他无声攥紧双拳,双眼缓缓眯起,“我想做什么?” 宇智波带土倏然看向他,又看向他身边神色微僵的卡卡西,眼底不由地闪过诡异的暗光。 果然,瑛二的目的不止是抓住他、阻止月之眼这么简单。 已经根据对话完全理清情况的boss堍拿起封印葫芦,嘴角牵起森然的弧度。 不过正好,他也有除战争和月之眼之外的……必须要做的事。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这场大战的发起者扬声打断瑛二和小村健也的对视,异色的妖冶双瞳轻描淡写的看了眼远处正在赶过来的、密密麻麻的联军忍者。 “杂碎开始变多了,也是时候打扫一下战场了。” 说完,他脚下的外道魔像适时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狂吼,带土趁机将封印着九尾查克拉的葫芦扔到它嘴里,让魔像的十只眼睛顿时全部怒睁,数只手同时抱住脑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吼吼吼——!!” 恐怖的查克拉以庞然大物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周围的地面都压出了深坑。与此同时,魔像自身也开始不断膨胀,朝着十尾的方向开始进化。 宇智波带土跃下它的头顶,在途中扫了眼同样跳下来的小村健也,冷声道: “我要去看着十尾变形,顺便为成为人柱力做准备。” “这样啊……嗯,真不错,等你成为了十尾人柱力,就勉强能与瑛二大人一战了吧。” 小村健也落在地上,闻言微笑起来,张口就堵得带土脸色漆黑:“你在说什么蠢话!等我成为了十尾的人柱力,就能彻底挫败瑛二,让他也体会到在我手中败北的滋味!!” “哼嗯……?” 小村健也心不在焉地发出一声鼻音,两眼始终带着令人窒息的黏着感,激动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瑛二,过了几秒才哂道: “可是瑛二大人是不可战胜的,这就像太阳会每日升起一样,是世间不容更改的真理。” “……”宇智波带土阴测测地勾唇,不怒反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瑛二可不是什么容易被看透的人,你说自己知道他想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胡扯吧?” “我当然知道那位大人想做什么……” 小村健 也也不知道听没听出带土用了激将法,闻言再次进入了那种只顾自己抒发狂热感情的状态,上前几步痴痴地望着瑛二,开口“表白”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这样的关注您,忠诚于您,时刻陪伴着您……正因如此,我才会知道药师兜根本不是为了追求真理才叛逃的,他是您派到带土身边的间谍,您想做的事就是要由他来完成的,没错吧?” 此话一出,不止药师兜本人大惊失色,连宇智波带土都禁不住诧异,继而恼怒地沉下了脸色:“药师兜是瑛二的人?!” 他当即就想发作,但外道魔像还在不停嚎叫,正是最混乱、最容易被偷袭的状态,所以最后,boss君只是冷冷剜了眼药师兜,想着来日方长,便离开去了十尾的身边。 “——你这个疯子!!” 另一边,药师兜到底也是聪明人,他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脸色猛然大变,立刻指挥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挡在自己面前,双眼警惕至极地瞪着小村健也。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执意逼我去偷那四位前辈的遗体!!” “呵呵……没错,你真的非常聪慧,怪不得瑛二大人会选中你来做间谍,替他施展秽土转生。可是——” 小村健也并不介意两位传奇忍者组成的防线,他转身看向兜,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癫狂。 下一秒,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药师兜正对面,在青年惊恐的注视下掏出了一个猩红的卷轴,绿眼睛里爬满兴奋的红血丝。 “——可是我会用剩下的那·两·个·人向瑛二大人证明,这件事要是由我来做,绝对比你做的要优秀百倍千倍!!” “那是……!” 瑛二的心头重重一跳,难掩惊愕地看着小村健也手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卷轴,大脑里的线索瞬间连成了一线—— 怪不得他之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个卷轴,还有带土隔绝他的灵魂时周身缠绕的结界,那些都是混杂了查克拉的咒印组成的术!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诅咒”!! 这玩意儿以前明明只有大蛇丸会搞!可恶,健也这家伙,小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聪明,居然都会独创咒印了!! 千手瑛二恨恨咬牙,判断出自己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果断大喊道:“已经够了!健也,我明白你的决心了!我承认你比兜要优秀!所以快点住手吧!!” “啊……真是狡猾啊,瑛二大人,居然对我说这么犯规的话。” 小村健也轻笑起来,背对着马上就要攻击自己的扉间和泉奈,咬破手指一把拍上了卷轴上那根银色的、属于药师兜的头发。 “虽然很想听从您的命令,但我也知道……您最擅长骗人了。” 娇小的男人呢喃道。 一阵阴风吹过。 以逼近自己的寒刃为背景,小村健也高高扬起嘴角,弧度近乎崩坏,又温柔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场战争的对手,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远远没有达到您的极·限吧……?所以还是要由我来——” 赤陨咒法。 “——不知好歹的小子!!” “——瑛二先生让你住手,你是听不见吗?!” 杀意凛然的攻击伴随冷入骨髓的厉喝传来,小村健也瞬间被斩去左臂,胸口也深深插入了一把胁差。 鲜血和乳白色的木遁组织喷涌而出,但健也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唇边甚至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傀儡咒印。” 【嗡——!!】 无形的桎梏从大脑深处传来,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像是定格了一样猛地僵住动作,互相对视一眼,便将凝重的眼神投向了兜。 此时此刻,药师兜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渐渐蔓延开的黑色咒文,神色恍惚而麻木,很明显已经被控制了,让他们停下的命令也是他在健也的操纵下传递的。 ——但是,这种敌人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才是取胜的最好机会!! 扉间和泉奈同时想着,而瑛二和卡卡西显然并不用他们提醒,前者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健也面前,目标明确的去抢他手中的卷轴,后者则冲向了药师兜。 说时迟那时快,借助卡卡西比瑛二稍慢一步的时间差,药师兜已然在小村健也的操纵下飞快结印,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拍: “通灵术——秽土转生!” 刹那间,原木做成的棺材拔地而起,正巧撞在瑛二身上,将木遁使撞得闷哼一声,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了个空。 小村健也趁机发动飞雷神,眨眼间便跳转到了另外的地方。 “我……他么——!!” 后腰被狠狠撞击的瑛二一口浊气哽在了喉头,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下一秒,棺中醒来的人一脚踹开了棺材盖,抬手就攥住了他的衣领!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千手瑛二缓缓抬眼,对上了一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眸。 他的嘴唇动了动。 “……瑛二。” 叹息般的呼唤从对方唇边溢出。 没能发出声音的瑛二指尖轻动,慢慢抿直了唇线。 在这一刻,跨越时间的洪流,昔日亲密无间、如今却阴阳相隔的一对恋人,终于——再度相见了。 “嗖嗖嗖——” 空间波动接连在身边传来。 “千手家的小子!战况越来越严峻了,我们五影也要出手——宇智波斑??!” 大野木先是严肃再是惊诧的喊声响起,冲淡了对视的两人间凝固的气氛。 千手瑛二眼睫轻颤,率先移开视线,看向身后出现的人。 五影,陆续到齐的几万忍者联军,他妈他爸他发小,还有远处的十尾、宇智波带土、小村健也。 哈…… “人来的真够齐的。” 木遁使头疼的呢喃。 在他对面,鸦黑长发高高束起的复生者,则像是终于看够了他一样,同样转开视线看了眼四周,然后再次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那个像是岩隐大野木的家伙,刚才叫你……” 他盯着蓝发男人倏然一僵的侧脸,眉梢轻轻一挑,薄唇忍不住勾起。 “千手?” 千手瑛二:“……” 另一边。 十尾脚下,小村健也远远地凝视着这一幕,良久,才将手里的卷轴收了起来。 “……接下来。” 他重新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卷轴,盯着它看了一小会儿,视线便重新转向了瑛二。 “该开始第二阶段了。” 他轻声呢喃道。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旷原之上, 千手瑛二背对着数万同伴,面对着熟悉的前男友脸上明晃晃的“我看你想怎么狡辩”,感到了一阵头大。 他不是没预想过斑被秽土转生的场景, 实际上那是他预料过的、第四次忍界大战可能会发展出的千百条结果中, 最糟糕的、也是最让他忌惮、提前预演的解决方法最多的一条。 虽说中途出了小村健也这么个变数, 让他提前准备好的底牌——药师兜被控制了,但无论何时都有plan b的【黑心棋手】先生, 并不觉得自己到了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地步。 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老情人的压迫感会这么强啊喂!!被老情人一质问就下意识心虚是闹哪样啊喂!!你不是早就想好可能会有这一天了吗瑛二!!所以振作起来啊我自己orz!!! 内心抓狂的某位最强君,显然低估了感情的影响力, 更低估了死遁火葬场的强大威力。 在家长、亲友、小伙伴、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人全部在场的前提下, 预感到即将被迫揭露一部分“情史”的他, 此刻的心态已经从提前预演时的—— “放马过来吧!不管什么前男友我都能治得他服服帖帖!瑛二大人我可是高贵的情场猎手哇!”,火速转变成了“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嗯, 看来,即便是脸皮超厚的最强君,在黑历史即将被公开处刑的时候也是会崩溃的呢。 千手瑛二内心正在疯狂擦汗。 说实话, 在场之人的齐全程度,已经囊括了他前二十八年人生中可能打过交道的全部关系网——还是七大姑八大姨全算上的、向四周无限辐射的那种关系网。 要是被这——么多的人都知道了他的情史,知道了他曾有过三段情缘,其中两个的长相还极为相似, 那……那…… 蓝毛最强心里泪流满面,可与此同时也禁不住庆幸——哪怕连老底都被扒干净, 大家也只会知道他有过三个恋人……顶多再加上几个暗/明恋他的。 ——不然就算是他也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公开处刑啊!!开什么玩笑,现在可是整个忍界的人都在啊!!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啊啊!! 总而言之, 在这种马上就要被揭老底, 但可能大概或许还能再挣扎一下的关头, 他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还等什么?! 什么, 你问他除了木遁还有什么看家本领? 废话,那当然是死不承认啊!! 于是一秒之内,被战场玫瑰质问的最强君发挥炸裂演技,张口就是一串不带停顿的装傻: “啊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瑛二大人我当然是姓千手啦我可是千手的族长呢话说你能不能放开我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哎进度这么快是不是不太好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啊哈哈哈哈——” “——这绝对是瑛二吧。” 和斑一起被复活的柱间扭头看弟弟。 千手扉间面无表情:“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为什么啊啊!!! 试图装傻的木遁使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在斑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脸上青一阵黑一阵,最后微笑着咬紧了一口牙,露出灿烂到狰狞的笑容:“原、来、您、也、在、啊、曾、爷、爷。” “??!?!曾曾曾爷爷——?!” 千手柱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好久不见的小伙伴。 “瑛瑛瑛二,你摔坏脑子了吗?!为什么要叫我曾曾曾——话说我明明是跟斑一起被秽土转生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啊!!” “重点完全搞错了,大哥。” 千手扉间揉了揉眉心,叱责了一脸控诉的幼稚大哥的同时,再度给予瑛二沉重一击。 “你好好看看他的脸,再感知一下他的查克拉——这种时候,应该问他 为什么会变成我们的后代才对吧?” “哦,也是——” “不不不不等等等……!” 千手瑛二连笑容都僵硬起来,强作镇定的声音不断颤抖,“你你你们这就确定我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了吗?连迟疑也不迟疑一下的吗?!我都说了我今天才和你们第一次见面啊喂!!” “你刚才都用那么熟稔的语气和我说话了,事到如今还装什么……”知晓一切的二代目无语吐槽。 瑛二开始疯狂给他使眼色:“我不——” “——爷爷?!二爷爷?!” 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狡辩。从高处落到这一带的纲手满脸震惊,瞪大眼睛望着柱间和扉间。 “你是……小纲吗?” 柱间愣了一下,露出了惊喜至极的笑容。 “是我,爷爷。”纲手痛心地看着他和扉间,“可恶的药师兜,果然秽土转生了你们两位……” “不是这样的,老太婆。” 听到为了自己不惜背上叛忍的名声去卧底的青年被误解,瑛二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一边暗搓搓拽着自己被斑抓住的衣服,一边毫不犹豫地将锅甩在了远处的小学同学(划掉)老队友身上。 “兜是被小村健也控制了,他是无辜的。” “——小村健也?!” “——喂、你怎么能喊小纲老太婆呢,瑛二?!” 两声惊呼一同响起,前者自然是知道儿子曾有个队友的纲手,后者则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的脱线初代目。 面对昔日的小伙伴、如今溺爱孙女的曾祖父控诉的小眼神,瑛二的嘴角止不住抽搐,一脸生无可恋的承受着斑玩味的注视。 这人绝对看出什么了。 他有些痛苦的想。 ——还有,知道你好不容易重新见到我很激动,很怕我重新跑了,但是能不能先放开我啊!!我真的不会再死遁了拜托!!大家都看着呢!! 听到柱间的话,纲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些控制不住的感动: “没关系的,爷爷,这个臭小子是我生的讨债鬼,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比起这个,瑛二,你刚才说小村健也是怎么回事——” “什么??!瑛二是你的儿子??!” 战国joy4中唯一对现状完全不明的忍者之神更震惊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视线飘忽的瑛二,整个人像是一只脚踏入了天国。 “……那也就是说,瑛二其实是我的曾外孙?”男人神色空白恍惚地说,“不不不,瑛二刚才说自己是千手族长,那就是曾孙……曾……咦?瑛二居然是千手吗?是千手?不是羽衣?咦咦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说??? “那是初代大人和二代目大人!” 就在忍者之神因为“好兄弟变孙子”(……?)的巨大反差而风中凌乱之时,越聚越多的忍者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的开始惊呼。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也在!果然他们也被秽土转生了……” “啧。” 千手扉间揉着太阳穴,凉凉的扫了眼脸色隐隐发绿的某人,觉得他多少有点可怜。 想着,他便开口道:“你想怎么做,瑛二?” 他面无表情的拽了把自家大哥,“需要我帮你让这个大喇叭先闭嘴么?”免得他一口气把你的事全抖落出来? “欸欸欸??!”千手柱间大惊失色,大受打击,大为委屈,“扉间你怎么能这样……!” 千手扉间不为所动,冷酷地保持着大佬站姿,两眼只顾盯着瑛二,完全无视了活宝大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就会偏心”的嘀咕。 倒是宇智波斑,在看了他们兄弟一眼后,视线转移到了侧后方的宇智波泉奈身上。 “泉奈,你为什么站那么远?” 他注视着许久不 见的弟弟,声线平和的说:“过来,站在我身边。” “……哥哥。”泉奈叹息似的唤了他一声,依言上前,对他露出温润而无奈的笑容,“好久不见。” 千手瑛二现在只觉得脑袋疼。 他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再次感叹幸好在场的只有自己这个世界的人,不然他绝对会疯的。 感叹完之后,他才无可奈何的回答扉间:“不用了,就算柱间不说,该知道的也迟早会知道。” “是么?”千手扉间挑眉,很容易便妥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说着,松手放开了柱间,后者见状立刻受伤的大喊:“扉间!我就知道我的意见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爷爷,二爷爷?” 迟疑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 千手瑛二浑身一僵,扭头就看到自家老妈警惕的视线正好从宇智波斑抓着他不放的手上滑过,又困惑的来回打量着柱间、扉间和他,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为什么你们全都知道瑛二的名字?而且你们的相处方式,简直就像和瑛二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忍界医圣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她看着儿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千手瑛二……”比谁都了解自家臭小子这副表情代表了什么的女忍者攥紧拳头,语气一下子凶狠起来,“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千手瑛二:“噫!!!” ……看样子倒真是这家伙的母亲。 敏锐接收到女人忌惮视线的斑挑了挑眉,瞥了眼狂冒冷汗的某人,唇角不易察觉的翘起,松手放开了他。 “没、没没有啊!” 千手瑛二的目光持续飘移,虽然竭力保持着镇静,但谁都能看出他淡定之下的慌张,因为他甚至没能感觉到斑已经放开了他的衣服。 “我、我也不知道曾爷爷为什么要露出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啊哈哈哈好奇怪哦,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诶啊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啊瑛二!!” 千手柱间大为震惊,在扉间无声的扶额中、瑛二痛苦的注视中,立刻忿忿不平的说道: “我们不是很小就认识了吗?我们有同样的梦想!同样的性格!同样的爱好——呃。” 被弟弟阴森瞪视的初代(大)火(肥)影(羊)紧急闭嘴。 但这不耽误他继续义愤填膺,巴拉巴拉不断抱怨着小伙伴的冷酷无情: “你是羽衣一族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族长,我们一起创建了村子,连‘木叶’和‘火影’的名号都是你起的!对了,你和斑还是感情超好的恋人——!!” “咳咳!咳咳咳咳……!!” 千手瑛二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之惊天动地,让人感觉他仿佛能把肺都咳出来。 然而就凭柱间那个大嗓门,凭在场的人谁都不是感官迟钝的,他这阵咳嗽就注定是徒劳—— “瑛二和宇智波斑是恋人——??!”纲手震惊到都快破音了。 “哦——和宇智波斑【也】是恋人啊。”旗木卡卡西笑意灿烂,重重咬着中间某个字节。 与此同时,后方多少听到了一点的联军众:???恋人?什么恋人??谁和谁是恋人??! ——好刺激哦拜托,是不是吃到什么不该吃的瓜了(兴奋.jpg)!! 感受着背后骤然火热起来的视线。 千手瑛二如坐针毡,干笑着试图提议:“那个……现在是不是先集中精力解决一下战争的事比较好?”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纲手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洪荒之力已经快要绷不住了,“臭小子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和爷爷他们认识的?!你是不是又用灵化之术附身到不该附身的人身上去了!!” ——您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啊啊 !!! 千手瑛二痛苦面具。 “也?” 另一边,宇智波斑则对某个音节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敏锐度,漆黑的眼睛眯了眯,终于将眼神分给了从一开始就在场的卡卡西。 他看着这个和千手扉间一样的白毛,身上慢慢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小子,你说的‘也’,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是说您和其他人一样,【也】是瑛二的前男友了。” 旗木卡卡西镇定自若的和他对视着,闻言懒散一笑。 “怎么,您该不会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在瑛二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能让他为你守身如玉吧?呵……很可惜,您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啊。” 男人似有深意的压低了声音。 ——那是不啻于生拔逆鳞一般的、直戳死穴的挑衅。 宇智波斑双瞳微缩,黑眸一瞬间变成猩红如血,嘴角勾起气极反笑的狂傲弧度:“区区蝼蚁,也敢在我面前……!” 千手瑛二猛然攥紧了手掌。 “斑。” 他猛地沉下声音,飘忽不定的蓝眸转瞬间就变得幽暗沉冷起来,深邃的目光压迫力极强的对上斑的眼睛。 “你费尽心思让健也在这个时代复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总算褪去了不正经的伪装,气势如深海般不可捉摸地问。 宇智波斑眼眸微动,慢慢转过身来,喜怒难辨地盯着他。 “哦……?”良久,他才意义不明地低声笑了笑,“在谈到前·男·友的时候,终于不打算再装下去了么?” 确认了什么的男人上前一步,用黑手套包裹的遒劲手指一把钳住瑛二的下巴,在众人或惊愕、或暗沉、或冷漠、或苦涩的注视中,用冰冷的、尘土做成的唇瓣,轻轻亲吻了他温热的唇。 “还是说,是因为我注意到了那个银发的小子……你才突然沉不住气了呢?” 他贴在瑛二耳边,用冰冷的吐息低声说。 * “吼吼吼——!!” 被宇智波带土用结界包围起来的十尾,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嚎叫。 “大、大家,趁现在!” 和众人一起保持“我大受震撼!”表情的水门猛然回神,连忙高声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趁十尾还没有完全吸收金角银角的查克拉,快用自己最强的忍术攻击它!” “哦……哦!!” 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纷纷回神,一脸恍惚的举拳回应。 这种军心离散的情况,自然需要有人做出表率,大野木小老头率先飞到半空,掌心冒出乳白色的立方体: “尘遁·原界剥离之术!” 锥形的白色查克拉和结界碰撞,产生巨大的爆炸。众人在这一声巨响中彻底找回战争的感觉,纷纷加入攻击的行列。 宇智波佐助和兄长对视一眼,两人双双召唤出须佐能乎,一个拉弓一个拔刀,准备同时使出最强一击。 满脑子都是“天呐天呐天呐那个宇智波斑到底是什么人他凭什么亲瑛二哥卡卡西老师和带土哥怎么办啊我说!!”的漩涡鸣人,则是被水门提醒的敲了下脑袋,连忙不甘示弱的追上去,召唤出九尾外衣,使出了尾兽玉。 这么多威力强大的攻击,还没进化成功的十尾显然无法毫发无伤的扛下来,于是一直像没事人一样聚在一起唠嗑(bushi)的几人终于动了—— 如同海浪一般的水遁凭空出现,巨大的冲力绊倒了宇智波鼬的须佐能乎,让他的斩击在最后一刻打偏。 和须佐能乎一起摔倒的鼬看着前方挡路的白发男人,颇感棘手的低喃:“二代目大人……” “抱着杀死我的觉悟上吧。”被自己的术操纵的千手扉间脸色冷若冰霜,显然感觉不怎么好。 在鼬旁边,第三架须佐能乎冲天而起,太刀出鞘,斩断佐 助射出的黑炎之矢。 “你是……”黑发少年眉头紧蹙,看向对面同样身处于须佐之中的先祖。 那是传说中与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齐名,号称“毫无破绽”的强敌,宇智波泉奈。 但最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身份和招数。 “咦?” 长长的木龙一甩尾巴便击飞了鸣人的尾兽玉,而在木龙的头顶,千手柱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由衷的发出惊奇的感叹: “泉奈,这个少年和你长得好像啊!” 想到自己已经慢半拍意识到的、瑛二时空穿越者的身份,忍者之神突然一拍脑袋,不敢置信的震惊道: “难道——连泉奈你也是瑛二心里的替身吗?!” 宇智波佐助:……? 宇智波泉奈:?!??! 宇智波泉奈脚下险些一滑,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千手柱间,闭上你的嘴!!” 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连对面的佐助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去看兄长的脸色。 “大哥……” 千手扉间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语的抬手扶额,看着千手柱间大惊失色的捂住自己的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转眼看向宇智波斑。 千手柱间显然捂嘴捂晚了。 不远处,唯一还和瑛二一起留在原地的长发宇智波神色模糊,在众人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些惊恐的注视下,轻轻发出了平静到诡异的声音: “也·是——瑛二心里的替·身?” 他面无表情的和对面的人对视着,慢慢扯出了一抹令人心里发寒的笑。 “也?” 千手瑛二:“……” ——柱间,如果我选择今天大义灭亲,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是吧:)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时间稍微退回到众人对十尾发动攻击之前。 听到水门的号召后, 纲手和卡卡西或担忧或深沉的看了瑛二一眼,便闪身跃向了十尾。 而在看到扉间、泉奈乃至柱间都被控制着消失后,瑛二目光一厉, 当即想要后退去帮联军的忙。 但是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 宇智波斑便将眼睛转换成了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 “话还没说完呢……瑛二。” 他摆出了明显不会让瑛二轻易离开的架势, 满身风雨欲来的低声说。 瑛二顿住了动作, 似乎是迅速衡量了一番现在就和他开打的利弊,联军和敌方的战力差距, 以及操纵着秽土三人的小村健也是什么心理。 在这之后,大概是确认了“自己暂时不去也没关系”,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掌,叹着气揉了揉头发。 “好吧,我承认我们都欠对方一个解释,那就来开诚布公的谈谈吧——尽量快一点,我估计健也好心留给我们叙旧的时间不多。” “呵……你还是老样子, 私事永远排在公事之后,必要的话, 连感情都可以为了目的让步。” 斑嗤笑了一声。 “那你呢?”瑛二对他评价自己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拿两眼盯着他, 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吗?” 斑看了他一眼, 将他不曾宣之于口的警惕看在眼中,语气却平静无波:“你想问什么?” 瑛二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发一语的凝视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目光从他即便了无生气, 也不掩冷艳俊美的脸上滑过, 看向他用来束起长发的、自己赠送的发绳,最后,看向他凝固的鲜血一样猩红色的眼睛。 他和他对视着,良久,才开口道:“为什么要骗扉间你已经死了,然后离开村子?” 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是因为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瑛二顿了顿,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一直活到了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时候,之后又救了健也,让他一定要复活你……你做这一切,难道也和带土……那个站在十尾旁边的男人一样,是为了‘月之眼’计划吗?” ——他为了战国时代……为了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毫无用处的吗? 在这一刻,千手瑛二心里真的产生了迷茫。 “在我……在身为羽衣的那个我死后,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皱紧眉头,发出了真切的疑问。 “发生了什么啊……” 宇智波斑意义不明的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如叹息般悠长,看不出具体情绪的眼睛细细打量着他的五官,眸光逐渐黯沉。 数十年前,羽衣瑛二……他的恋人的葬礼结束后,一团黑色的、会说人话的可疑物质找到了他。 那个时候,它一开口就说出了【小村就也】这个让斑介意的名字,随后,更是挑明了他与小村就也的相像,暗示了瑛二只是拿他当做替身。 当时斑正沉浸在恋人死亡后的悲痛中,他完全听不得这样的话——不是说他会因此怀疑瑛二,而是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种对瑛二的玷污! 羽衣瑛二已经过世,他生前是那样灼灼耀眼、灿烂美好的人,眼界、格局、胸襟、实力无一不是世间罕有,斑深爱他一生,他怎么能忍受有人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出来污蔑他! 宇智波斑当场暴怒,在那玩意儿凄惨的叫声中直接将它扬成了灰。 然而不可否认的,在宇智波斑和羽衣瑛二的关系中,确实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 那就是羽衣瑛二唯一的亲弟弟,就死在宇智波斑手中。 这是斑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事,也是他在与瑛二的关系中总是缺乏安全感的根本缘由。 本性温柔且极为疼爱弟弟的斑,只要 一换位思考,就完全无法控制对瑛二浓浓的心疼和愧疚,也完全无法理解瑛二为什么能原谅他,甚至愿意和他成为恋人。 最后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于瑛二太好了。 在这种忐忑心理的影响下,哪怕已经和瑛二交往了很久,斑也时常感到不真实,而瑛二对他越是温柔,他心底深处就越是不安和痛苦。 某种意义上,他甚至觉得上天会这么早就从他身边夺走瑛二,正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于是,在辗转反侧了好几天之后,宇智波斑终于还是在一天深夜,找到了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试探了他们对“小村就也”这个名字的反应。 结果正如扉间所回忆的那样,斑被扉间的话语所打动,想起了瑛二曾对他说过的话语,刚刚有些松动的信任之墙立刻变得更为坚固了。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可事实证明,某个活了一千年的黑漆漆,远比孤高冷傲的忍界修罗要狡猾得多。 在一半的身体都被斑烧成渣渣以后,黑绝没有再急着刺激斑,而是谨慎的躲在了暗处,悄悄观察着斑的动态。 在斑终于耐不住去找了千手兄弟,又伤感却平静的离开的时候,它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不久后,羽衣一族的忍者贯彻羽衣瑛二的教诲,从忍者集体转行做了生意人。 就在他们整理族地物品,准备腾出空来修建商铺的时候,某个曾经担任瑛二秘书的羽衣,找出了一个瑛二不知何时遗落在他那里的卷轴,将其转赠给了宇智波斑。 收到卷轴的斑特意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心地打开了它。 结果他愣住了。 那个卷轴里只有一副画像。 ……一副静立在昔日羽衣族地的紫藤花树下,身材瘦削娇小,双眸翠绿如翡翠,五官隐约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忍者的画像。 ——如果事情仅仅只是这种程度,斑其实仍不会有半分动摇。 他已经知道瑛二和那位小村就也的感情确实很好,但那早就是曾经了。作为最后一个收到了瑛二告白的人,他真的不至于处处跟一个死人计较。 可问题是那副画像本身。 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画像角落,绘制着一个漩涡一族常用的秘信封印。 谁都知道羽衣瑛二和千手一族关系极好,与千手的族长夫人漩涡水户更是情同姐弟,他会用漩涡一族的封印术,在斑看来并不奇怪……奇怪的,只有“瑛二试图在一幅画上隐藏一个秘密”,这件事本身。 当时的斑摩挲着那个封印术式到深夜,也和画上眉目微弯的男人对视到了深夜。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最终将封印术式记了下来,隔天询问过漩涡水户后,在第二天晚上解开了那个封印。 现在想来,要是那个时候直接把封印抛在脑后,不去固执的追逐答案就好了。 战场上,宇智波斑望向对面陌生却又熟悉的人,目光仔细描摹着他英气俊朗的五官,唇线不自觉地抿紧。 那两个晚上,他是真的觉得,就算画上的那个人真的和他很像又怎样?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再像也不过是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何况瑛二在最后一天可是亲口对他说了…… 说了他爱他。 可是结果呢? 封印解开的瞬间,熟悉入骨的查克拉一下子跃然纸上,让久不曾感受那个气息的斑几乎浑身颤栗。 但比起身体的颤抖,心尖的揪疼才最让他永生难忘。 ——那个卷轴上的封印,是为了“保存封印时的状态”而专门设置的。而在封印解开之后,施术者当年想要隐藏的东西,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那是毫无疑问属于羽衣瑛二的查克拉,以及由查克拉绘制成的、熟悉至极的笔迹。 ——「吾妻」。 斑心中坚不可摧的信任裂开了一条缝。 画像可以伪造,笔迹可以伪造,甚至连“丢失多年的卷轴被找到”的故事都可以伪造。 但是一个忍者的查克拉是无法伪造的,起码斑从未听闻那样的忍术。 所以那个卷轴毫无疑问是瑛二留下的。 吾妻……吾妻。 瑛二他,何时将斑也当做过爱人? 更何况那个画像中的人,有着那样温柔含情的眼神。 那眼神是因为画中人在温柔的注视作画的人吗?是因为画家的技艺太过高超吗? 不是的。 那时的宇智波斑久久地、怔怔地凝视着那副画,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胸口沉重到呼吸困难的揪痛。 那是在意识到自己曾杀死的少年是瑛二的亲弟弟时,以及被瑛二亲耳听到自己承认杀了他的弟弟时,都曾经出现过的痛苦。 在认出瑛二特意封印起来的笔注的同时,斑也察觉到了那张画里蕴藏的深情。 那样的感受不是因为画中人的神态,而是因为作画之人本身就怀抱着深情,所以才能画出那样的画,所以才能让看到的人也感受到那深情的感染力。 ……瑛二他,曾经对他深情至此吗? 或许有过那么一两个瞬间吧。但如今回想起来,斑竟无法确定,那个人在温柔的对自己微笑时,眼中倒映的究竟是谁的身影。 那之后,宇智波斑再次被自称“黑绝”的诡异生物找上门,还被安利了所谓的“无限月读”计划。 这一次斑没有杀了它——别误会,他可不是真的想实现那个可笑的月之眼。 即便已经开始怀疑瑛二对自己的感情,在他心里,木叶忍村也是他、柱间和瑛二梦想的结晶,他好不容易实现儿时的心愿,怎么忍心让信任着他们的村民全都去做梦? 更何况他答应过瑛二。 不过他仍然留着黑绝,因为他想起了瑛二在弥留之际对他说过的话。 瑛二说,“无限月读”是假的。 ——在回忆起这件事的瞬间,看着眼前自以为聪明的不断蛊惑他实现“月之眼”的黑绝,一阵冷意忽然蹿上了斑的脊背。 而在多年之后,他暗地里利用别村的叛忍,施展千手扉间的秽土转生之术,却什么都没能召唤出来时,斑的心里,已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猜想。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斑。”】 看到斑保留的、羽衣瑛二的头发没能召唤出亡者,当时待在斑身边的黑绝似乎也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嘶嘶地低笑了起来。 【“一个,是羽衣瑛二的灵魂被封印在此世间,没能回归净土。还有一个……是他的灵魂还活着,却存在于另外的容器里……”】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轮回转世了?”】当时的宇智波斑情绪难辨的问。 【“不。”】 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见证过什么的黑漆漆嘶声笑着。 【“忍者的灵魂与查克拉相关联,每个人都是独立,不同的。即便转世,同一个灵魂深处也沉睡着前世的意识,只要被召唤,就一定会醒来……没错,就像那两兄弟一样……”】 【“那两兄弟?”】斑语气不明地反问。 黑绝低低的笑了两声:【“没什么。不管怎么说,羽衣瑛二死时,身边没有除你以外的人,灵魂不可能被恶意封印,那么,他没能被召唤回来,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在某个同样存在于此世的身体里,他的灵魂还活着。”】 【“我该怎么找到他?”】宇智波斑闻言,终于扭头看向他。 【“灵魂会影响肉.体,容貌会与原本的身体越长越像……”】 黑绝用暗黄色的眼睛回望他,嘴角像漫画那样夸张弯起。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奇怪吗,斑?”】 擅长蛊惑人心的生物蠕动着凑近斑,不怀好意的嘶声说: 【“羽衣瑛二 当年的死,未免有些太蹊跷了吧?既然他在一具身体死后,还能在另外的身体中存活,那么,他会不会是……早·就·计·划·好·了·呢?”】 【“……”】 “……” 宇智波斑在十尾的嚎叫中沉默着。 “斑?” 在他面前不远处,和羽衣瑛二有着一般无二的发色眸色、五官细节,连坚毅的神色和深邃的眼神,都和【羽衣瑛二】一模一样的男人,像以前那样唤着他的名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离开村子?又为了什么复活?” 他深深地望着斑的眼睛,顿了顿,才低声说:“你……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我】本体的存在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么?” 斑安静的回望着他,闻言看不出情绪的笑了。 “将柱间的细胞稀释液交给我,也是为了让我尽可能活得久一点,活到亲耳听闻‘第二个木遁使千手瑛二诞生’的消息么?” “……不。”千手瑛二微微垂眸,“我作为【羽衣瑛二】的时候,并不记得自己本身的记忆。” “就是说你当时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我们会重逢?”斑嗤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柱间的细胞交给我?” “我……”瑛二的声音沙哑起来,有些迟疑的看了眼远处的十尾,和站在它脚下的带土,“我不知道,我可能……只是隐约记得你应该活很久,并且救下某个……” 他顿了一下,垂眸避开了斑的眼神。 “……某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是吗。” 宇智波斑放轻了声音。 原来……还是为了别人啊。 两人对立的一小片空间安静下来,直到斑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打破沉默: “那么,我对你来说就无关紧要吗?” “……什么?” 面对瑛二的疑问,面容艳丽的男人上前几步,在瑛二不着痕迹绷紧全身的反应中,眼里带着黯然的讥诮凑到他面前,沙哑的嗓音像是压抑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你就没想过你离开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吗?” “……我想过。” 瑛二哑声说。 “既然想过,为什么还要走?”斑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因为这里有你的家人,是你本该存在的时代吗?还是说,你放不下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不是的。” 瑛二立刻否认了他。 “我那个时候突然死去,是因为一个人的灵魂如果离开本体太久,那他本就注定衰弱、死亡。” “……也就是说,你那个时候重病身亡,是不得已的?” 斑的眸光暗沉下来。 “不是你用了我们都检测不出来的毒?” 瑛二猛地抬眼看向他。 他定定的和男人对视着,蓝眸深邃如黑洞:“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所以是真的吗?”斑听不出喜怒的反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瑛二沉下了声音,神色几乎有些严肃,“我在最后一天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爱你。”】 低柔的呢喃在耳边一闪而逝。 宇智波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我当然没有忘……怎么可能忘得掉?那是我本来以为永远都无法从你那里得到的爱语。但是……但是——” 男人攥紧了拳头,冷傲的眉宇中闪过隐忍的神色,气息沉郁而危险。 “但是我不知道,你那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是我本身吗?还是说,只是对我身上的一个幻影?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我再问一遍,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千手瑛二拧紧了眉头,脸色明显阴沉下来,“那个人有没有对你说别的话?你这次复活,是不是也打算参与 ‘月之眼’?” “……你在乎的始终只有这些事,对不对?” 长久以来最想问的问题被直接忽视,而比起信任他,关心他,向他解释,对方更在意的,甚至只是怎么都无所谓的一件小事——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比以往的任何猜想、任何证据,都更有说服力。 宇智波斑缓缓后退了一步,在瑛二的拧眉注视中自嘲而尖锐的笑了。 “果然,我就知道……你有时候会说出奇妙的、仿佛能预知未来一般的话,甚至早就知道黑绝的存在,无限月读的真假,以及我会一直活到三战时代。” “斑?”瑛二皱进了眉头,心里觉得不妙的跟上去了一步,“什么叫我在乎的只有这些?这些事明明很重要——” “所以你一直在忌惮我,也一直在利用我。” 宇智波斑蓦地打断了他,语气诡异的平静。 “哈?!”瑛二直接拔高了音调,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敢说不是么?”宇智波斑神色难辨地反问,“如果不是,那你现在就告诉我—— “小村就也和我,到底谁才是你爱的人?”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 千手瑛二收敛了所有表情,海蓝的眼睛沉沉的凝视着他,良久,才听不出情绪的开口: “你们都已经死了,斑。” “是啊,已经死了。”宇智波斑眼中划过嘲讽,“所以呢?那又如何?死人就没有资格质问你了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果然——” “——难道连泉奈你也是瑛二心里的替身吗?!” 千手柱间的惊呼忽然在远处响起,千手瑛二猛地跳脱出沉重的气氛,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一瞬间几乎有种当场暴揍家中老人的冲动。 “没错,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 对面比谁都骄傲的男人闻言勾起唇角,美艳的双眸滑过刺眼的讥讽,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猩红如血。 “不对!你就是你!” 瑛二彻底沉下脸色,想都不想的直接否定了他,抬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斑,我说过你要相信我!你不要听别人瞎说!” “呵……我是相信了你,可是结果呢?” 宇智波斑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笑音,低声说出了瑛二听不懂的话,然后在他追问之前一把打开了他。 “已经够了。” 他突兀地收敛了笑容,冰冷的血眸透出在瑛二面前从未展现过的冷酷,面无表情的冷冷盯着他。 “事到如今,不管你说什么都晚了。” “……你要做什么?”瑛二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斑淡漠勾唇,抬手轻轻结印。 “就算你对自己更爱谁的问题避而不谈也没用的,瑛二,我准备了另外的手段……” 话音刚落。 一声凄厉的惨嚎在不远处响起,瑛二诧异扭头,正好看到小村健也痛苦跪地,全身都渗出了漆黑的油状物质,短短几秒就包裹了他全身! “难道——”电光火石间,瑛二猛地明白了什么,扭头不敢置信的看回斑,果然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轮回眼。 “你要用轮回天生之术复活自己?!” 木遁使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缩小。 不过紧接着,他便自我否定道:“不可能,要被转移的生命属于健也,但他没有轮回眼!” “看来你真的知道很多事。” 斑瞥了他一眼,淡紫色的双眼透出阴沉的笑意。 “但是你错了,轮回天生之术施展的必要条件是‘一双完整的轮回眼’,以及将献出生命者和接受生命者联系起来的咒印——只有这两者而已!*” “——!” 那一瞬间,瑛二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了一抹挣扎。 他看着痛苦的健也,又看着由尘土造就身体的斑,眸底的 情绪晦涩不已,双手紧紧的攥成拳,用力到连指关节都在发白。 可是那一瞬间实在太短了,短到斑根本无暇探究他在挣扎什么。 不过他也已经不在意了。 “当年救下你,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健也……” 忍界修罗冰冷的注视着身上爬满黑泥与咒印的娇小男人,唇角冷酷勾起。 “作为那·家·伙的同族,开始报答我吧——轮回天生之术!” “啊啊啊——!!” 小村健也揪住心口的衣服,在全身撕裂般的痛苦中,挣扎着拼命看向千手瑛二。 他望着那个自己眼里如同神明一般圣洁耀眼的人,耗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血按在了怀中的蓝色卷轴上。 青陨咒法—— “您、最害怕失控的能力……是什么呢,瑛二大人?” 可怜又可恨的男人发出幽怖的笑声,指尖轻轻搭上卷轴的中心,那一簇蓝色的发丝。 ——肯定、是您的灵化之术吧? 那一瞬间。 千手瑛二的心脏重重的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脱力跪倒。 “……什么?” 他反应不过来的发出一声轻喃,半跪在地上,抬手茫然的看着自掌心蔓延出的黑色花纹。 在那一刻,他的蓝眸忽然一缩。 难道…… 遭了——!! 木遁使如同触电般抬头。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数个深褐色的时空漩涡凭空出现,在他惊恐的注视中同时开启。 ——许多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身影,从漩涡里一个接一个的掉了出来。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瑛二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纲手曾听到丈夫这样询问儿子。 【“要做最强!!”】 当时的蓝毛团子毫不犹豫的欢呼。 【“哦——那成为最强之后呢?”】 当时的纲手也笑着问,【“我们瑛二想做什么?火影如何?”】 【“嗯——呀哒!”】 蓝毛团子摇了摇头,本着小脸一本正经道: 【“瑛二大人要做保护火影的人,然后和火影一起保护木叶!”】 【“啊啦,爸爸好感动~”】 梦想是做火影的傻爸爸加藤断双手合十枕在脸侧,周身飘着幸福的小花花。 结果蓝毛团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的火影不是你啦,老爸!妈妈都比你有可能做火影耶!”】 【“……欸?”】加藤断猛然僵住。 纲手扑哧一声笑了,忍不住接着逗小团子: 【“那瑛二想保护的火影就是妈妈吗?”】 随后,幼小的儿子给出了让她吃惊的答案,乃至于都过了这么久了,她也一直没能忘记那一天。 【“是卡卡西哦!”】 当时才那么一点的小人语气幼稚可爱,眼神却无比笃定认真,像是那个时候就看到了未来。 【“卡卡西绝对会成为火影,然后我会成为保护他的人,和他一起,开创空前绝后的和平盛世!”】 ……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吗? 纲手从被宇智波斑拦住的儿子身上收回视线,一边赶向远处的十尾,一边唤道:“卡卡西。” “……?是。” 一旁的年轻忍者投来视线。 纲手并没有回看他,只是平静的问:“能告诉我这一次和瑛二吵架的理由吗?” 旗木卡卡西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种紧张关头问这个,随即,他目光有些躲闪的扭过了头。 纲手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微笑:“不愿意告诉我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我的选择不如他的意。” “是吗。哈哈。” 纲手没有细问,却像是已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笑了起来,扭头看了眼同样是自己看大的孩子,感慨道:“卡卡西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啊。” “?您指什么……”卡卡西有些茫然。 “是指只有你不会惯着那个臭小子这一点。”纲手哼笑道。 “哈……”旗木卡卡西汗颜,“我还以为您会对我的做法不满……”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木叶的姬君豪爽摆手,随即微微收敛了笑容,认真道: “那个臭小子,是该有人时不时打击他一下,不然他只会仗着旁人都看不透他,做事越来越乱来。” 旗木卡卡西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敏锐的女忍者兼母亲便冷静道:“关于他的身体,或者说灵魂,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 “不止是他本身,就连这场战争,他也有自己的计划……一个准备了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的计划。是不是?” “……纲手大人。”银发上忍低声唤着她。 纲手听出了他的为难,禁不住冷哼一声,隔空斥责自己不省心的儿子: “真是越来越得意忘形了,真以为这世上什么事都不会出乎他意料吗?” 她说着,话头突兀一转,英气飒爽的美目犀利的看向卡卡西。 “你老实回答我,宇智波带土的叛逃,小村健也的死而复生,还有祖父他们被秽土转生,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吗?” “……不是这样的。”卡卡西叹服的呼出一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否认道,“他是真心想让带土一直做村子 的英雄的。” “那为什么……” “不过。”卡卡西有些黯然的垂眸,“他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在做第二手准备。” 纲手的表情严肃下来。 “果然,包括带土会挑起战争在内,至今为止的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吧?那小村健也和宇智波斑……” “斑被秽土转生,应该也是他预想过的。他甚至可能还亲自推了一把,不然斑不可能活到健也濒死的那个时候。” 旗木卡卡西目光冷然。 “不过我可以肯定,小村健也没有死这件事,就算是瑛二,也一定没有预料到。” 纲手沉默了一下,慢慢攥紧了双拳。 “……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坚强的忍界医圣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起来甚至有些烦躁。 “我不明白,既然他早就料到敌人会使出秽土转生,那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为什么反而还推了敌人一把?他知不知道这场战争打到现在,五万联军已经死掉了一半的人?! “他这样做,简直像是……像是在故意放任战争爆发一样……” “瑛二有一个梦想。” 卡卡西忽然低声开口。 纲手愣了愣:“梦想?” “没错,梦想。” 银发上忍看向不远处的小村健也,想到他之前说自己知道瑛二想做什么,为此甚至主动送上了战国四人作为“助力”,异色的双瞳禁不住闪过一抹冷意。 千手瑛二和如今所有的忍者都不同。他的一部分由【羽衣瑛二】组成,那位羽衣一族的族长从残酷的地狱中跋涉而来,经历过真正的战国乱世,经历过充斥着仇恨与死亡的绝望人生,他……他比谁都更渴望和平,更清楚和平的意义。 这样的瑛二,绝不是故意放任战争爆发的。 他之所以坚定的将命运朝着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方向推动,是因为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有着更宏大的目标,而为了这个目标,少数人的牺牲注定不可缺少。 千手瑛二心里装着的,不止是自己的恋人和亲人,也不止是木叶一个村子的繁荣和安宁,而是受困于仇恨轮回之中的全体忍者,是整个忍界的幸福和未来,是一个更为广阔而美好的世界。 他想开创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为了这个梦想,瑛二不惜化身最冷酷的机器,决绝的斩断自己的感情,放弃所有他曾爱过的人;不惜耗尽一次又一次的心力,从战国时代便开始布局,始终独自筹划着一切,承担着一切。 旗木卡卡西一直注视着这样的他。 他知道外界盛传的“黑心棋手”,“无心恶魔”,并不是真的天生残忍,毫无感情。恰恰相反,千手瑛二心里装着的,是囊括整个世界的大爱。 为了这份爱,这个生来豁达豪放、阳光温暖的人,才一点点变成了如今孤独难懂的模样,变成了世人眼中那个算尽一切,无情残忍的恶鬼。 ……卡卡西想要保护这样的瑛二。他想成为瑛二的依靠。 所以他才会—— “卡卡西?”纲手疑惑的声音忽然响起。 旗木卡卡西蓦然回神,掩饰性的眨了眨眼睛,又恢复了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眼神却愈发犀利。 “嘛,总之。” 他带过了关于瑛二的梦想的话题,看着小村健也警惕道: “请您相信瑛二吧,他绝不会做危害木叶的事。还有,我总觉得健也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那个人每次看向瑛二的时候,眼底都翻滚着十分令人不适的黑暗。 就在旗木卡卡西这样想的时候。 “——轮回天生之术!” 远处的宇智波斑忽然冷喝一声,紧接着,被卡卡西警惕的小村健也应声惨叫着倒地,身上冒出了诡异的黑色物质和咒印。 卡卡西和纲手诧异的停 下脚步,就在这一刻,十尾也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嚎,围绕着它的结界猛然碎裂,强大的查克拉形成令人窒息的狂风,以十尾为中心猛然刮来! “啊——!” 一些站立不稳的人被直接掀飞,剩下的人用手臂护着脑袋趴卧在地上,透过狂风刮起的沙尘,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庞大的怪物。 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猩红的血色。 夜色中,背对着光源的远古巨兽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小山高的九尾在它面前竟渺小如幼犬,仿佛随时能被那十根缓缓挥舞的尾巴抽飞。 漆黑的庞然大物睁开了眼睛。 两圈三勾玉嵌在它硕大的血眸之中,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性与情感,有的只是最本源的暴虐与残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所有蝼蚁。 ——这真的是凭人类的力量能战胜的东西吗? 每一个和那只眼睛对上视线的人,心里都战栗着涌出了这样的想法。 “唔……呕!” 有人捂着嘴巴跪了下去,在恐惧造成的痉挛和颤抖中疯狂呕吐,泪水和冷汗止不住的流下。 “现在放弃抵抗还来得及。” 在巨兽的头顶,宇智波带土同样俯视着众人,脸上满是冷漠。 “只要让千手瑛二无条件向我投降,你们就谁都不会死。” “——开什么玩笑!!” 纲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 “瑛二是不可能向你投降的,带土。他是我们战胜你所需的最宝贵的力量。”波风水门接着道,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最好清楚,战争不是儿戏。”旗木卡卡西切换出万花筒写轮眼,语气近乎冰冷,“更不是你耍小性子的玩具!” “呵……谁说我在玩了?我可是很认真的。” 宇智波带土索然无味的笑了。 “算了,我本来也没想过凭这种程度就能让那个人认输。那么接下来……好戏要正式开始了。” 他说着,双眼冷酷的看向纲手,十尾也随着他的意志扭头,向纲手表露出了攻击的意图。 “——我就从夺走他最重要的人开始,一点一点教给他什么是‘绝望’吧。” “小纲……!” 千手柱间担忧的唤了一声,身体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因为站在带土身后的药师兜还控制着他,不得不继续留在原地。 “哎——扉间!你这个术真是烦人!” 他烦躁的抱怨了一声,随后不等千手扉间黑着脸反驳,就下意识去寻找熟悉的蓝色身影:“瑛二呢?瑛二是不是还在被斑拦着——瑛二!!”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声音里的错愕和惊慌让所有人都心里一跳,不约而同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年轻的木遁使正孤零零的单膝跪在地上。 他英俊的面庞一片惨白,不详的咒纹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到脸上,让他难掩痛苦的咬牙,脖子上的血管都隐隐浮起。 “瑛二!!” 一时间,所有关心瑛二的人都焦灼起来,就连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斑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紧盯着瑛二。 下一刻,他们便听到了小村健也低哑的笑声。 “您最害怕失控的能力……是什么呢,瑛二大人?” “你说……什么?” 千手瑛二艰难开口,瞳仁控制不住的收缩。 这是众人第一次在这位公认为最强的男人脸上,看到这种程度的慌乱神色。 “瑛二最害怕失控的忍术……难道?!” 纲手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眼中瞬间放射出怒火,表情却难掩惊骇。 她死死瞪向小村健也,心里难以置信的想:这个混蛋,难道想让瑛二的木遁……或者灵化之术失控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个战场上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会一瞬间被瑛二失控的能力杀死的!就连瑛二自 己都可能因为失控爆体而亡!! “你这混账……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宇智波斑连轮回天生之术都暂且放弃了,他脸色铁青的一把提起健也,浑身杀意凛然,“快说,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咳!呵,呵呵……怎么,斑先生,事到如今,您仍然还关心着瑛二大人吗?” 小村健也被他掐着脖子拎到半空,闻言反而憋红着脸笑了。 “你找死……!”宇智波斑冷下眼神。 “没用的,就算您现在杀了我,瑛二大人也已经被我锁定……” 小村健也露出快要融化了一样幸福的笑容,深情的双眼几乎能溢出柔情,不顾死亡的威胁,只是一味痴迷的盯着瑛二。 “一旦身中咒印,就只有到死才能解除,所以……哈哈,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刻,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和您合二为一……” “——啧。”宇智波斑烦躁皱眉。 疯子。 “发生什么了?” “总队长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医疗班呢?医疗班快去给瑛二大人治疗!” “可是族长有仙人体啊?不管什么样的伤势都能一瞬间痊愈才对……” 就在此时,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无知无辜的联军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了,纲手的后背上渗出冷汗,和同样神色严峻的波风水门对视一眼,心里紧急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她听到旗木卡卡西冷静的声音:“那是什么?” “嗯?”纲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以瑛二为中心,围绕他分布的半空中开始陆陆续续发生了空间扭曲,紧接着,那些地方竟突兀的出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深褐色漩涡! “住手……!” 沙哑的声音唤回他们的注意力。 这个战场上最聪明,也是对现状理解最到位的几个人(包括死者)同时看向瑛二,发现他正死死握着蔓延出咒印的那只手的手腕,竭力阻止着什么。 而在看到那些漩涡之后,他脸上的慌乱不减反增,已经到了外人都替他感到不安的程度。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什么可怕的底牌,以至于他竟如此抗拒那·个·能·力的失控?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波风水门率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纲手: “纲手大人,断大人在哪里?” “他……” ——对了,万一瑛二的灵化之术失控,这世间便只有断能阻止他! 纲手眼睛一亮,急忙道:“断在打扫秽土转生的漏网之鱼,我这就让他过来!” “已经晚了……” 被掐着脖子的健也嘶声笑着,鲜红的嘴唇勾起极为狂热的弧度。 “瑛二大人最害怕失控的能力,现在、此刻,就要被迫发动了!” “住手!快、用隔绝空间的术…将我封锁起来……!!” 千手瑛二拼尽全力阻止自己的穿越能力失控,同时艰难的如此吩咐着。 “隔绝空间……那只能用什么都可以封锁的四赤阳阵!” 千手扉间不愧博学之名,立刻反应了过来,“快点,四代目!需要四个实力达到影级的强者!” “我知道的!” 亡妻就出身于封印之国度的波风水门反应也很快,此刻已经拽过了手边最近的三位影:“大家听我说,印是——”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时空穿梭声,那些漩涡中的三个陡然扩大,从里面吐出了两黑一金一白四个陌生的人影。 但是,忍界的众人觉得陌生,不代表千手瑛二也觉得陌生。 在众人的严峻以待中,唯有能力失控的木遁使本人,在看清那四个人是谁之后,瞳孔陡然地震。 ——因为健也这个该死的咒印, 最先过来的这几个人,偏偏是他最害怕他们过来,也是最害怕他们想起来的人。 所以……所以……!! 看着那四个已经缓过神来打量四周,并且陆续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的人,千手瑛二的表情缓缓变得惊恐万状,颤抖着用双手抱住头。 他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唤他: “瑛二/教官/爸爸……?” 空气寂静了一秒。 忍界众人+金毛白毛光速扭头:“……爸爸??!” 千手瑛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 第90章 第九十章 变故发生的那一天, 对所有人——曾丢失过一段记忆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和大脑告诉自己的过往一样,看似普通平常的一天。 ——不死川实弥是在蝶屋练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彼时恶鬼除尽, 鬼杀队解散, 蝶屋变成了接纳各路病人的普通医馆, 被胡蝶三姐妹经营的井井有条。 主公产屋敷耀哉在解散鬼杀队后, 给每位队士都寄去了一大笔钱, 对最终决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柱,更是钱、物、屋不要命的给, 确保他们接下来就算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都能过得舒舒服服。 但这群可敬的人都选择了开启新的生活, 没有一个人愿意坐吃山空。 其他人暂且不论, 单说胡蝶姐妹,就在一边念女子大学一边开医馆的同时, 还在主公创建的“紫藤花商会”里担任药物研发师,主要负责研究青色彼岸花的效用。 不死川实弥最开始的几年也在商会里工作, 不过在商会渐渐壮大之后, 他便向主公辞职,和弟弟玄弥一起开了一家粗点心店。 这家店如今已经远近闻名,附近人人都知道这家以一只蓝蝶做标志的古怪店铺, 最出名的点心是荻饼、咸团子和自制西洋巧克力。 说实话,不死川实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研究咸团子的做法,毕竟他自己虽然长相清冷、脾气火爆, 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却是个实打实的甜党。 至于巧克力, 更是在准备粗点心的出售菜单时, 毫无缘由的便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明明他只是在多年前路过西洋甜品店时,偶尔吃过一次。 难道是因为那一次他奇迹般的从上弦之二手里逃脱,所以印象才格外深刻吗? 总感觉,还有些别的原…因……? ——不知何时失去的记忆,就是在这时涌入实弥的脑海的。 木刀脱手,身体摇晃着跌坐在地上,不死川实弥的紫瞳不断颤抖,转眼间就痛得满身冷汗,面色惨白的扶住了头。 一抹蓝色的身影被他记起,让他回忆过去时明明找不出任何差错,却总会感觉到的那种刻骨的悲伤和孤独,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是吗……你……”不死川实弥闭上眼睛,呼吸混乱而急促,眼眶通红的咬住嘴唇。 他想起了一切。 不止想起了过往,更想起了在恋人远行后的某一天,本已被消灭的恶鬼突然复生,连自己和胡蝶香奈惠、胡蝶忍都不知为何变成了鬼。 而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忍耐后,那个他本以为早已死去的人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以雷霆之势第二次消灭了鬼王,帮他们恢复了人类的身份。 ——然后,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叙旧的时候,就将他们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拿走了。 【“抱歉,忘了我……对你们来说才比较幸福。”】 “那个……” 想起恋人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不死川实弥不由得眼尾嫣红,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握成拳,“冷血混蛋……” “——不死川先生!!” 混乱的脚步忽然响起,不死川实弥回头,看到了明显是匆匆赶来的胡蝶香奈惠和胡蝶忍。 他看着她们脸上的泪水,收回视线,抬起手臂蹭了下眼睛,声音沙哑道:“你们也想起来了吗。” 这么说来,怪不得他明明和胡蝶姐妹没有太多的交集,却一直关系情同兄妹……今天以前,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呢? “哥哥他、还活着……还活着……” 胡蝶忍拼命点头,眼泪越擦越多,仿佛褪去了如今沉稳温柔、广受尊敬的胡蝶医生的外壳,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会对着兄长撒娇的小女孩。 “可是我们和兄长大人……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吗?”胡蝶香奈惠揽住妹妹颤抖的肩膀,自己却也泪水涟涟。 不死 川实弥的心口一阵抽痛,低下头隐藏起了表情,唯有紧攥的拳头能泄露几分他的心情。 三人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死寂,看不见丝毫希望的苗头。 ——下一阶段的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诡异的漩涡忽然在脚下出现,让不死川实弥陡然下坠。战斗意识远超常人的三位柱悚然一惊,其中两位转瞬间便拔出了从不离身的日轮刀。 “是空间系的异能——鸣女难道没有死吗?!” 胡蝶香奈惠惊疑不定的说着,翻转手腕将刀握在胸前,周身花瓣飞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出了斩击。 然而她的刀却直直穿过了漩涡,什么都没能劈到。 “不死川先生,接住!!” 速度更快的胡蝶忍则飞速跑开,抓起了实弥练刀前放在一边的真刀,转身用力掷向实弥。 不死川实弥抬手接住,原本凶戾的神色在这短短几秒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怔怔的,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眼里透着不敢置信的光。 “难道说……”他喃喃道。 话音未落,他便整个人被漩涡吞噬,漩涡本身也消失不见了。 不提胡蝶姐妹在她们的世界是如何焦灼慌乱的。 同一时间,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身着沙色风衣的黑发青年猛然僵住动作,捂着脑袋踉跄着扶住墙,在脸色苍白的发了会儿呆后,鸢色的眼眸缓缓亮起了光华。 “果然……我就知道。” 他放下手,看向面前正满脸恐惧的望着自己的津岛家的人,唇边慢慢勾起了如秋水般温柔,却愈发让周围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看啊,就算你让这些蠢货什么都不记得,就算你绞尽脑汁编织出连我都看不出破绽,只是凭直觉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剧本……” 【“修治少爷太聪明了,实在是让我很难办,毕竟和你接触的越多,可能被你揪出来的线索就越多……最后,只能以这样灵魂的形态来见你,真是对不起。”】 脑海中闪过那个人最后一次来“见”他时,脸上温柔的笑容,太宰治的眸光不由得软了下来。 “……我也依旧能记起来,瑛二。” “滴滴滴——”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太宰治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中岛敦来电后挑了挑眉,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接通电话后拉离耳边。 下一秒,电话中果然传来矮子老队友震耳欲聋的怒吼。 “啧啧啧,某个没脑子的蛞蝓在说什么蠢话呢?我和你关系这——么差,当然不会留着让人恶心的号码啦~” 太宰治听着前搭档的咒骂,和白虎少年抓狂的“啊啊啊中也先生那是我的手机不要捏啊!!”,禁不住发出了几声轻笑。 手机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太宰治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中原中也沉静下来的声音: “啊。” 太宰治站在自己幼年时住过的小院外,目光落在里面那棵仍然郁郁葱葱的大树上,神色不知不觉就变得温柔起来。 “全部——都想起来了哦。”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传送走?”太宰治顿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吧。” 中原中也看向面前剑拔弩张的场面,目光从对面拿枪指着自己的金发女人身上扫过,定格在背着狙击枪跑过来的猫眼男人身上。 他和对方难掩惊慌混乱复杂的眼睛对视了一眼,撇嘴不爽道: “就在刚刚,那个正在和港口afia做生意的黑皮猴子,被有着瑛二哥气息的空间漩涡带走了。” “……这样啊。” 小庭院边,太宰治的表情模糊起来。 “那么,我们也该快了。” 伏黑惠在一阵眩晕中睁开眼睛。 “呦,感觉如何?” 许久不见的生父出现在眼前,见他醒了,懒懒散散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伏黑惠:“……” 伏黑惠看着两人周围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有一肚子槽堵在喉头,然而因为想吐的槽太多了,一时间竟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不过首先—— “为什么……” 只感觉自己周围全是这种怪人的海胆头少年,忍无可忍的指着自家老爹的离谱操作,额爆青筋的怒吼: “为什么你在这种怎么看都是时空隧道的地方还在玩牌啊喂!!你明明也想起来了吧!!” “那又如何?” 伏黑甚尔老神在在,随手丢掉手里的牌,偏头单手托腮,冷绿色眼睛里的情绪有些看不分明。 “反正……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他低声说。 话音刚落,他们猝然到了目的地。 全程沉浸在吐槽和混乱中的伏黑惠完全没机会调整姿势,从隧道里一下子掉了出来,狠狠摔在带着焦土味的地上。 他闷哼一声,摸着脑袋晕头转向的坐起来,一眼就看到除了自己和生父以外,旁边还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此刻,他们和伏黑甚尔正露出相似的怔然表情,一起望着同一个地方。 那一刻,伏黑惠忽然福至心灵,睁大了眼睛,顺着他们的视线缓缓扭头。 他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知为了什么而聚集的一大波人马前,成熟英俊的蓝发男人半跪在地,哪怕半张脸上爬满了繁复不详的咒印,伏黑惠也能凭借灵魂深处的血缘吸引力,一眼认出他。 “爸、爸……?” 少年慢慢起身,嘴中发出不敢置信的轻唤,声音和其他两个男人正巧重叠,在此刻不知为何寂静无比的平原上,显得那样突兀。 空气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伏黑惠猛然受到数万人的集体注视,听到了或震惊、或愤怒、或难以置信的无数质问:“爸爸??!” 伏黑惠:! 伏黑惠:……怎、怎怎么了? 孩子懵逼不安jpg “啊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 此时,早已经浑身颤抖的千手瑛二发出了一声无比惨烈的大喊,双手抱头痛苦的扭曲了一张脸,将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不再关注无辜的少年。 “瑛二,这……这个孩子……不不不,这、这这个男人?!” 纲手明显陷入了极致的混乱,她颤抖的指尖从瑛二指到伏黑惠,又从伏黑惠指到一眼就能看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甚尔,然后反复在三者中间来回。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激动的质问: “那个海胆头少年的父亲!你、你你和我家臭小子是什么关系??!” 嗯?……臭小子? 伏黑甚尔在众人“嗖”一下射来的震撼视线中若有所思的挑眉,盯着纲手明显太过年轻的脸,随即又想到【伏黑瑛二】那个能改变年龄的生得术式,心里便多少有数了。 “什么关系吗……呵。” 情商超高的天与咒缚说着,含笑看了眼脸都开始绿了的某人。 千手瑛二的脸确实已经绿了。他强撑着忽视了某金发黑皮眯起眼睛的危险注视,某爆娇风柱眉头拧紧的烦躁表情,伸出尔康手试图阻止自家激动的老妈: “老、老太婆,你先别激动——” “你这个混账小子给我闭嘴!!” “砰”地一声,试图打岔的木遁使被自家老妈暴力镇压,只能扭曲着脸听着伏黑甚尔心情超好的轻笑,以及他意味深长的回答: “与其问我,您不如直接问他自己……对不对,阿、娜、答?” 他玩味的,同时又不失亲昵的调笑道。 众人:???!?! 千手瑛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 十尾发出了千手瑛二同款嚎叫,它的声音远不如当众社死的某渣——不是,某木遁使凄惨,但胜在实在太响了,而忍界众人比起吃瓜——不是,收集情报,自然还是更爱惜自己的小命一点。 “大、大家!” 这一次,是同时肩负着影和队长职责的我爱罗君独自挑起了大梁。 红发的少年风影抹了把脸,让脸上因为太过震惊的表情而裂掉的砂之外衣重新闭合,然后一脸坚强的指向已经向这边冲来的十尾: “不能让它接近能力失控的总队长!刚才我已经收到了参谋长的计策,请大家跟我一起拦下它,为火影他们争取时间!” “哦!!” 沉迷吃瓜——不是,收集情报的联军众人纷纷回神,闻言重新燃起了热血,跟着我爱罗一起冲向了十尾。 只不过在冲向十尾的过程中,有人却慢半拍的想到—— 不对呀?如果总队长的能力失控只会导致召唤出前男友,那他们也没必要保护身为最强的总队长啊? 什么?你问为什么能看出是前男友? 废话!在那个身材超赞的大胸父亲当众喊出老公的时候,另外两个超辣的男人可是看着总队长的眼神都不对了啊!那样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啊!! “怎么会……?为什么是时空间忍术?!” 就在这时,小村健也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双眼近乎狰狞的瞪大,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瑛二。 “瑛二大人,您最害怕失控的能力,难道不是灵化之术吗?!” 千手瑛二在剩下的人(还剩下不少人呢!而且为什么全是跟他关系密切的!!)注视下,脸上逐渐流出冷汗: “这,这个……我其实也有一些其他的能力……啊哈哈哈,就是穿、穿越世界什么的——” “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 宇智波斑不耐烦的甩开健也,蹙眉看了眼突然到来的几个男人,目光从伏黑甚尔开口后就一直在暗暗观察他们的金发男人,以及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白发男人身上掠过,重点看了看伏黑甚尔和伏黑惠。 按照小村健也的说法,他给瑛二下的咒印,或许可以按照“会强迫瑛二本人最抗拒失控的能力失控”来理解。 那么,瑛二为什么会抗拒这个穿越世界的能力失控? 换言之,他为什么会抗拒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包括一个疑似他孩子的少年,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到这里,宇智波斑的脸黑了。 还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人精,忍界修罗能想到的问题,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顿时,木遁使在看到异世界的四人出现后,那声崩溃的尖叫便有了解释,连带着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都有可能真的是他亲生的——不然他为什么不否认!! 一时间,除了尚且懵懂的孩子以外,众人盯着瑛二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刚才还紧绷肃杀的气氛,顿时变成了另一种程度的紧张。 “瑛二,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智波斑盯着瑛二逐渐布满整张脸的心虚和崩溃,脸色因为越来越强烈的预感而逐渐变得漆黑如锅底。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跟你有什么——”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在十尾头上的带土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脸色难看的要命,气势汹汹的咬牙质问着瑛二。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好奇惊叹的柱间,一脸冷漠还带点嘲讽的扉间,一脸沉默复杂的泉奈。 面对战国时代的老熟人,千手瑛二尴尬的脸 都僵了,但、但是面对已经叛村的小渣渣,他当然是不可能虚的!! “这、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木遁使的语气勉强凶恶起来,硬着头皮吼了回去。 宇智波带土的脸“唰”地黑了:“你这——!!” “那跟你的老·母·亲就有关系了吧?” 一声阴森的低语传来,让千手瑛二猛然一僵。 纲手不知何时来到了不省心的臭儿子身后,周身冒出有如实质化的黑气,额角的青筋欢快跳动,一把拽起了瑛二的领子: “说!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手瑛二:……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就在现场的质问风波陷入白热化之时。 被暂且放松了压制的咒印再次发作,让半空中原本还很小的剩下几个漩涡猛然扩大,从里面噼里啪啦又掉出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但共同点是抬头看到瑛二后,不约而同的都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 “瑛二/瑛二先生/瑛二哥/兄长大人/哥哥/你这混蛋!!” 千手瑛二:“……” 忍界众人:“……” 最先穿来的四位:“……” 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极致的死寂中响起。 纲手一副马上就要厥过去的样子,艰难的指向那一大帮男男女女,用几乎要喘不上气的声音,颤抖的询问瑛二: “连他们……也、都是你的……?!”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打晕我,就现在。” 纲手眼里透出惊恐:“连、他们也是——?!” 千手瑛二:“杀了我或者打晕我,就现在!!!”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眼看着千手母子俩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了。 作为木叶的火影, 自觉有责任维持场面的波风水门艰难的抹了把脸,上前试图把吵死人——咳咳, 这么说好像不太礼貌——总之就是试图把两人分开。 “好、好了好了, 纲手大人也冷静一下,先听瑛二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大家都还一头雾水呢……” “没错!水门大人说得太对了!!” 千手瑛二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一样大声说道, 旋即开始左看右看,“冷静啊老太婆!总之先冷静……” 纲手:“冷静什么冷静!!你为什么没跟我和你爸说过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你还从没带他和他母……!!” 余光瞟到伏黑甚尔的医圣猛然梗住, 表情恍惚的像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天国,“你没带他和他母……父、母亲?来见过我们?母亲?母……?” “都说了冷静了!”千手瑛二严肃的按住了母亲的肩膀, “听好了老太婆, 现在首先要冷静下来找时光机!!” 纲手恍恍惚惚的点头:“哦,哦对,总之要先找时光机……” “……你们还是都去冷静一下吧!!”波风水门忍无可忍的吐槽, “不要在儿子和孙子面前露出这么丢人的样子啊!” 千手瑛二和自家老妈猛然一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的看向表情空白的伏黑惠。 伏黑惠:“……”谢谢, 这位不知名的金发帅大叔, 其实拿他当不存在挺好的…… “哎呀, 现在的年轻人。” 土影大野木双手背在身后啧啧摇头。 “嘛……嘛, 千手族长毕竟年轻,长相、实力、地位和体力又都是常人难以匹敌的, 有、有这么多情人也……这个, 那个……” 照美冥干笑着试图打圆场,然而话说到一半, 就受到了穿越来的众多帅哥沉默的注视, 不得不在无形的压力中闭上嘴。 “呵!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小子是不是太狂妄了?连这么离谱的事都做得出来!”雷影快人快语, 抱胸幸灾乐祸道,“看看!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啰嗦!你懂什么啊雷影!” 千手瑛二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知道吗?真正的男人是不怕社死的!火葬场什么的都放马过来吧!!” “……” 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满地找洞的他。 “呃,所以……瑛二,这些年轻人真的都和你交往过吗?” 一个尴尬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加藤断不知何时已赫然出现在四影们之中,他神色古怪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 “哎呀,我家的儿子还真是……嗯,真是受欢迎啊!啊哈哈哈……哈……” “……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千手瑛二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一直在啊。”加藤断迷茫的回看他。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默默捂住心口,默默在原地盘腿坐下,又顶着众人的视线默默捂住脸。 “瑛二?”纲手蹙起了眉,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刚才那一瞬,她好像看见瑛二在…… 笑? “好吧。” 这种幻视转瞬即逝,等瑛二拿下手来,她才发现他脸上只有妥协和无奈,和一丝含带着叹息意味的沉静。 于是熟知他性格的人们禁不住心中一凛,不约而同的意识到—— 要说正事了。 果然,下一秒,没正形了半天的男人便将十指交叉,抬眼静静地扫视了他们一圈,将每一个人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不可捉摸的幽潭,让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顷刻便寂静了下来。 “呀,大家。” 千手瑛二平静的开口打 了声招呼。 “既然你们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我也暂时无法送你们回去……那么就算我想继续装傻,你们也不会允许的吧。” 他说着,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露出了似乎有些高兴,但同时又有些悲伤的神色。 “好久不见。以及——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 在千手瑛二说出这番话之前。 趁着他装疯卖傻——咳,嚎叫抓狂,以及忙着应付老母亲纲手的时候,乍然重新见到了他的异世界人们,因为微妙的对峙感,和一些近乡情怯的情绪,导致没有急着和他搭话,反而先与周围的人交流了一下。 最先说话的,是心理负担最少的胡蝶姐妹。 “到底发生了什么?”胡蝶忍抓紧胡蝶香奈惠的手,躲在不死川实弥身后急切又困惑的望着瑛二,“那个人是哥哥吗?……是哥哥没错吧?”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人的那个样子,那个性格……” 胡蝶香奈惠眉心微蹙,入神的看了会儿瑛二过于活泼的样子,唇边慢慢露出了一抹带泪的微笑,“我想……应该不会有错的,那绝对就是兄长大人。” 她看向不死川实弥,“是这样吧,不死川先生?” “……那家伙最后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就穿着和现在差不多的衣服。” 不死川实弥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瑛二,闻言沉默了一下,才用力眨了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回答。 “不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又是……?” 胡蝶忍稍微移开了一会儿视线,吃惊的看向远处遮天蔽日的十尾,又打量着与十尾对抗的忍者们、似乎和自己一样来自“别的地方”的人们,以及瑛二身边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不死川实弥没有回答。他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然警惕的看向身后,右手搭在了刀把上。 “哦呀,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哦!”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雪发男子无辜的举起双手,眨巴着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就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啦!呐呐,你真的不知道瑛二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吗?” “啊?”不死川实弥不爽的看着这个一把年纪说话还可可爱爱、跟别人毫无距离感的男人,本能的不悦道:“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真的不知道啊?这就奇怪了……” 五条悟低笑一声,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那三个和他站得最近的男人(少年)。 “……因为你毕竟和我们其他人不同,是最先被他想到的那·四·个·人之一哎?我们可是很嫉妒的哦?” 嫉妒? 这些家伙,难道都对瑛二…… 不死川实弥皱了皱眉,一边警惕着这个可疑的家伙,一边顺着他的视线转眼。 果不其然,其他第二波从漩涡里掉出来的人,正像白发男子所说的那样,或隐晦或大剌剌的打量着他。 哦,当然,还有那个肤色奇怪的金发男人,以及那对疑似和瑛二关系不一般的父子。 ……说到这对父子。 不死川实弥的眼神冷淡下来,不怎么友好的看向伏黑甚尔。 其他不认识的人是怎么看他的,他一点都不在乎,对于身后这个高个子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根本不关心——反正等瑛二不再瞎嚷嚷的时候,一定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他听的,这一点不死川实弥很肯定。 现在的他,在亲眼见证了瑛二确实还好好活着之后,唯一想弄明白的事,就只有眼前这个孩子和瑛二的关系,以及…… 这个黑头发绿眼睛的高大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自称那少年的生父。 ——还有,他凭什么那么亲昵的叫瑛二阿、那个称呼?! 降谷零显然和不死川实弥有着同样的想法。 敏锐的公安警察拥有在 场的人之中数一数二的洞察力,还清楚的想起了瑛二曾对他说过的、自己能力的秘密,因此,和在场绝大多数人不同,他一落地就大概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那就是从漩涡里掉出来的人,恐怕都是瑛二分散的灵魂招惹过的桃花,也全都爱着瑛二,全都被瑛二消除过记忆。 不过这些人其实都不足为虑。 ——作为亲口被瑛二承认过的爱情,他怎么会在意外人对老攻的单箭头呢? 真正让降谷零狠狠介意并暗暗忌惮的,只有和他同时来到这里的那几个人。 和那个白头发蓝眼睛的高个子说的一样,他们这些人恐怕都是瑛二最挂念、最放不下的。 啊对,还有那个少年,毕竟孩子可是不容忽视的附加分呢……尤其是对老一辈的人来说。 大金毛一边听着纲手的“冷静什么冷静!你为什么没跟我和你爸说过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一边没忍住狠狠瞪了某人一眼。 某人狠狠打了个寒颤,心虚的没敢回看他,蠢兮兮的开始找起时光机来,气得降谷零嗤笑一声。 看来孩子真是他的啊。呵,真是好大的本事,不到三十岁都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了!! 那好啊,他们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公安警察就这样恶狠狠地下定了决心,明显比周围因为纲手那句“儿子”而掀起轩然大波的人们领先了好几步。 不过这些人里还是有跟他一样的聪明人的。 “欸——你真的是瑛二的孩子啊?” 柔软呷昵的声音带着似乎很纯良的好奇响起,从刚才开始就木着脸站在人群中的伏黑惠嘴角一抽,瞪着半月眼看向来人。 笑容清爽而富有朝气,偏偏一双鸢眸里似乎汇聚着什么黑泥的青年凑过来,笑吟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无意中”打听道:“呐,少年,你旁边那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大人的战争能不能别扯上小孩。 伏黑·十八岁小孩·惠在心里冷静吐槽,收回视线瞥了眼自家爹咪。 对方懒洋洋的用眼神示意他上。 呵,看把你懒的。 这里有这么多喜欢瑛二的人,小心你这个前妻(bushi)已经被忘干净了! 少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巴却很诚实的开始帮起忙来,充分展现了期盼爸妈复合的坚强单亲儿童的自我修养(这话说起来怎么那么心酸): “应该说他是我的生父。” 伏黑少年坦然承认,顺便又加了一句:“在我们的世界,瑛二才是我的父亲。” “??!” 此话一出,除了咒术师们,其他人都惊诧的看着他和甚尔。 “你、你是说自己是这家伙生的?亲生的?!”一直超在意的偷听的中原中也忍不住结巴了一下,“可、可是这家伙……” 他、他这体型明显是个男人啊?! “试管儿……?”诸伏景光忽略心里的不舒服,来回打量着伏黑父子的容貌,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那孩子说那个男人是他的【生父】。” 松田阵平不赞同的蹙眉,话音一落,忍不住又看了眼景光,“话说回来,你……你居然也和瑛二……”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诸伏景光苦笑。 “可是男人没有子宫吧。”赤井秀一强作镇定的点烟。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旁听了半天的虎杖悠仁疑惑开口了,“生殖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吗?虽然伏黑的老爸是alpha,一般来说是不太可能孕育生命的,不像omega……” 少年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的住了嘴。 “所以连这个小鬼都是?”琴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许多人的表情都裂了。 “啊,我也是的哦?”五条悟唯恐天不不乱 的积极举手,苍蓝的眼睛却带着令人生畏的非人感,缓缓扫视着这些人,“话说,除了惠和刚刚叫过瑛二哥哥的两位小姐,其他人应该都是吧?” 一阵寂静。 顶着朝自己的射来的、各种各样的晦涩或不善视线,五条悟慢慢放下手,一边转眼望向瑛二,一边意义不明的低声呢喃:“执念……啊。” “啧……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死川实弥作为知情甚少的人,此刻直接在烦躁咂舌后冷冰冰的开口了: “听着,我不管你们这些家伙都是怎么和瑛二怎么扯上关系的,总之你们给我记住,瑛二……我的师父他,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呦,真是不巧了,我掌握的各种技能也全是他教会的。”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嘲讽道:“还有,要是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被他的家人接受,你们觉得会是谁?” “这个可不好说。”降谷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在琴酒面前隐下了瑛二也曾是自己的亲亲教官的事,只是好整以暇道: “那个人可不是会被世俗、眼光甚至过去束缚的家伙,他会选择谁,最重要的还是看他自己想要什么。” “说得有道理。”伏黑甚尔翘起唇角,眼神却很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那——” “就直接问他自己,谁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吧。”x3 另一边的千手瑛二:“……?” 奇怪,不过是想把他们介绍给自己世界的人而已,为、为什么突然变冷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千手瑛二将那阵发冷归功于身上的咒印。 说到咒印, 这场战争的突发状况还真是多啊…… 瑛二瞥了眼自从确认他失控的能力不是灵化之术后,就一直抱头蹲在不远处,嘴里不停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小村健也。 怪渗人的。 不过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不是这家伙的问题。 瑛二收回视线, 冷不丁撞上宇智波斑冰冷的眼神, 立刻头大的移开目光。 呃……虽然很棘手, 但也不是这个人的问题。 “瑛二。” 威胁的、催促的女声从身边传来。纲手烦躁的双手抱胸,手指不断敲打胳膊, 背后则一片可怕的漆黑,一双眼睛放射着杀气腾腾的红光。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内心泪流满面。 说实话,自家怀疑他的品行出了问题,因此蠢蠢欲动想要修理他的老母亲,从现阶段来看实在很像那个“最大的问题”。 然而不是这样的。 千手瑛二望着面前这些自己熟悉的人, 即便很想立刻戴上痛苦面具, 在没人的地方大吼三百遍“为什么他们要一起过来!!我要杀了小村健也!!”, 可在现实中, 他也还是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好吧,或许这就是命运使然,连上天也想让他们这些纠缠了许久的人,借这次的机会一次性把事情说开。 所、所以不就是被迫在父母和亲友面前公开处刑吗!有、有有什么不敢的!身为男人就要敢作敢当,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千手瑛二!! ……呜呜呜呜他要宰了小村健也!! “好、好了, 大家能先到我身边来么?” 笑容比哭还难看的蓝发男人开口了。 降谷零瞥了眼周围那些毫不犹豫走上前的人, 在心里冷哼一声,不甘示弱的上前了几步, 穿过那些奇怪的本土忍者, 站到了自己的恋人……曾经的恋人面前。 他和瑛二对视了一眼, 眼见着对方像是被烫到一样心虚的移开视线,才不悦地撇了撇嘴,垂眸看向他的左手。 ……是空的。 公安警察呼吸一窒,双拳立刻攥紧,死死地盯着他空无一物的双手,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渗出水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千手瑛二的脑门上流出冷汗。 另一边,不死川实弥则是径直来到了瑛二面前,半跪下来和他对视着,眼眶微微发红。 “……你还活着。”他先是张了张嘴,才颤抖的发出声音。 “……嗯,我还活着。”瑛二回过神来,眼睫先是微微一颤,然后才低声回应着他,“抱歉,实弥,香奈惠,忍。” 香奈惠和忍泪眼婆娑的不停摇头,不死川实弥则颤抖着咬紧牙关,猛然起身别开了脑袋,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瑛二无声地叹了口气,转移视线,看向一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伏黑惠。 “呀,惠。”他柔和了眉眼,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温柔的对上少年那双色彩遗传于自己的眼睛,“又是好长时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伏黑惠低声说着,注视着他的眼神闪烁着晶晶点点的光。 瑛二微不可察的垂眸:“……在恨我么?” “——!!不、怎么会、!” 伏黑惠一惊,反应过来后慌忙试图否定。 就在这时,伏黑甚尔终于出声了:“小鬼怎么会真的怨恨爱自己的父亲呢。” 他翘起唇角,戏谑的歪头和看过来的瑛二对视着,神色一如既往的慵懒而勾人,同时又透着熟悉的人才能看出的一丝柔软。 “这可是你的孩子。起码要相信他吧?”成熟俊美的alpha轻声说。 千手瑛二蓝眸微缩,似乎一瞬间被他话语中的某个词触动了。 他们无声的对视着,而打断这段令其他人烦闷的注视的,是另一个豪放开朗的大嗓门: “哦哦!好有趣啊!有好多人都拥有和忍者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哎!” 仿佛看不懂现场暗潮汹涌的气氛一样,被秽土转生的初代火影热情友好的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似乎根本没有纲手那样脑袋都大了的苦恼心情,完全是一副对曾孙媳妇(?)来者不拒(??)的豪爽模样。 千手扉间:在这种地方豪爽是想怎样,支持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广开后宫吗?!(超凶拍桌jpg) 纲手:想都不要想!!!(恶龙咆哮jpg) 然而,进入角色超快的二曾爷爷的黑脸,被同样进入角色超快,又一贯宠爱孙辈的曾爷爷华丽丽的无视了。 “呀,好孩子,你叫惠是吗?” 趁着操纵药师兜的小村健也正在自闭,暂时自由的初代火影一脸抑制不住的慈爱,不顾千手扉间的眼神制止,“嗖”一下蹿到了伏黑惠面前。 再次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伏黑惠:……这种莫名熟悉的糊脸热情是怎么回事。 少年有些不自然的后仰:“……是、是的,请问您是?” “我?” 千手柱间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在伏黑惠点头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我是瑛二的曾祖父,也就是你的曾曾祖父啦!——虽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伏黑惠大受震撼。 “曾曾祖父?!”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年轻的面容和黑色的长发,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这怎么、我、我是说……恕我失礼,但、但您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 “啊哈哈哈哈不失礼不失礼!你们不敢相信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几十年前就已经死啦!” 千手柱间大大咧咧的摆手,笑哈哈的随口便说出了让人大吃一惊的话。 “哎哎哎——?!”胡蝶忍发出了震惊的呼声,“已经死了?!可、可您仍然在和我们说话呀?!” “啊哈哈哈哈这是扉间——就是我弟弟发明的一种忍术啦!可以将死人的灵魂重新召唤到此世!是不是很厉害啊哈哈哈哈!” 千手柱间笑得更大声了,他大力拍打着扉间的背,两个老大爷一起尘土飞扬。 众人:“……” 被众人用微妙眼神注视的扉间:“……别笑了大哥!——还有住手!别拍我了!!” “哈哈哈瑛二你看你前男友们的表情!超有意思的啊哈哈哈哈!!” 众人:……不愧是瑛二的家人。 千手瑛二:……就算是我,这种时候也笑不出来,因为—— “——您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说出前·男·友·们这几个字的啊,爷爷!!” 忍耐多时的纲手发出暴怒的咆哮,直接把千手家两个木遁使吼得齐齐一激灵,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心虚表情。 “呀,小纲!我、我其实就是想说……” 溺爱孙女以至于毫无底气的祖父脑筋紧急转动,一把扯过旁边的惠当挡箭牌: “我就是想说惠酱的名字特别好听!啊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 被迫直面祖母暴怒眼神的惠:……我父亲家里是没一个靠谱的吗? 事实证明不是的,因为纲手面对他那张冷静中写满了“我好慌!!”的小脸,无论如何都是撒不出气来的。 她最终只是心情复杂却动作温柔的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一声“乖,大人的事你不用管”,然后将“咻”一声红了脸的小孩温柔推到一边,最后将满是温柔的脸转回去—— “千手瑛二!!” 暴躁老母现当场表演恶龙变脸。 千手·求生欲极强·瑛二:“我说!我什么都说!!” 源自血脉的绝对压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忍界最强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口,开始讲述 一个注定令自己社死的故事—— “其实我觉得十尾那边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 ——然后某人就试图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而我的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所以我们还是先……” “那就长话短说。” 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的宇智波斑,此刻终于冷冷开口了。 他一出声,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便瞬间碾压全场,如同高山压顶般令人喘不过气来。对于归根结底只是凡体肉胎的一部分普通人来说,这种绝对实力差带来的压迫感,在他们身上就体现的更为明显。 但是此刻,即便被气势压得脸都白了,也没有一个人在这位忍界修罗面前露怯。 不过说到底,斑也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这些蝼蚁。 一片凝固了一般的死寂中,明显毫不受影响的瑛二平淡开口,用几句话便令凝固的空气恢复了流动: “不用着急,斑。既然我已经决定要说,就当然不会说什么没用的话。” 蓝发男人轻描淡写的便将话题权转移到了自己手里,转头对上了宇智波斑猩红的眼睛。 “事实上,我要说的事,或许恰恰可以解答你……你们长久以来的疑惑。” “哦?”斑眯了眯眼睛,“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会将所有世界,将已经发生过的全部事件,将一切都联系起来……带土。” 千手瑛二答非所问地说着,接着忽然话头一转,叫住了神色阴翳的宇智波带土。 “……什么?”宇智波带土冷漠接话。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只对你不同么?” “呵!别惹我发笑了!” 这番言论简直是在带土的逆鳞上蹦迪,苦大仇深的boss堍立马怒不可遏,异色的双瞳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你哪里是对我不同?你不过是早就断定我是影响木叶的危险因素,所以才一直试图监视我,用虚假的温情掌控我罢了!!” “没错,正是如此。就是因为我早就断定你是可能危害木叶的潜在毒瘤,所以我才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你,关心你,因为我想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千手瑛二一改过去对宇智波带土毫无底线、爱护有加的态度,毫不犹豫的用残酷的语言肯定了他。 这一下,反倒是宇智波带土瞳孔骤缩,脸色“唰”地变白了。 不过事到如今,谁都不会在意他的心情。 至于千手瑛二,则是不仅不会在意他的心情,更是打算将过往的一切伪装都撕碎开来,彻底展露真实的自己,展露所有的真相。 “而且,斑——我对你也是如此。” 他在宇智波斑森然的注视中紧接着说道,抬起眼睛,直直地对上了忍界修罗的血眸。 “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我早就知道,未来的你会站在这个战场上,成为我的敌人。” “——你说什么?!” 宇智波泉奈嘶声惊呼,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瑛二,你在开玩笑吧……?” 千手柱间则呆呆地望着瑛二,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唯有千手扉间,以及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旗木卡卡西,此刻没有露出丝毫意外。 宇智波斑久久地看着瑛二。 “……为什么?”他终于在一阵沉默后开口,眼中花纹转动,猩红的眼睛像某种活物。 然而,面对这样可怕的眼睛,千手瑛二却仍然面不改色,始终平静的和他对视着。 “因为我‘看’到了。” 他轻声说。 “在我的灵魂分散成许多片,流散到各个世界的时候,我通过其中一片,看到了你和带土的未来。” “你的灵魂……”加藤断失声打断了他,“曾经分散过?!” “啊,没错。” 瑛二转眼看向围绕着自己而站的人们,过了几秒,又故作镇定的转回来,一本正经的假咳了两声: “所以这些人,全是我的分灵在失忆状态下交往过的恋人。” “……果然这些人都曾是你的恋人啊。” 最担心的事得到了证实,但纲手的语气里却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怒火,反而充斥着几分奇妙的、看破红尘般的恍惚。 “你刚才说,自己的分灵全都失忆了……意思是你也不知道‘这个自己’有恋人的同时,‘那个自己’是不是也有吗?” “嗯?呃……可、可以这么说?”千手瑛二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迟疑的点了点头。 “是吗。”纲手的声音愈发飘忽起来,像做梦一样抬手指向瑛二身后。 “那为什么同一个你在同一个世界里,还会有好几个恋人呢?” 千手瑛二:“……”您怎么知道的? 木遁使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他如触电般扭头,一眼就看到太宰治和五条悟动作神同步,一边光速放下揽着一大群人的手,一边吹着口哨藏起不知从哪弄来的纸板,而那纸板上赫然写着—— 千手瑛二:“……” 纲手:“……” 千手瑛二:“妈你听我解释——” “老娘打死你个玩弄感情的逆子!!!” “啊啊啊误会,都是误会啊啊啊啊啊——!!!”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现在,此刻,在注定会载入忍者史册的第四次忍界大战战场上,著名的医圣纲手姬,正在狂怒的爆锤自家儿子。 ——纲手从没想过,自己悉心教导、无比自豪的独子,有朝一日居然会变成这样的混蛋!! “亏我还以为你被宇智波带土伤透了心,所以这十年才一直没考虑个人问题!你这个逆子——我居然还盼着你走出来之后,有朝一日能接受卡卡西!!” 暴怒的母亲一把揪起儿子的衣领,周身仿佛燃起了具现化的熊熊火焰。 突然被cue的旗木卡卡西:“啊啦……我的荣幸?” 银毛面罩上忍眨眨眼睛,异色双瞳看不出除愉快以外的情绪,眉眼弯弯的坦然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注视。 曾见过六岁小瑛二、听他说过这个名字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个人就是卡卡西?(敌意飙升.jpg) 同样见过小瑛二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那个瑛二的幼驯染?(警惕的眼神.jpg) 其他人:什么!除了第一梯队的三个家伙以外,这次又冒出来了一个已经被家长认同的本土强劲对手吗?!(头大.jpg) 千手·风暴中心·瑛二:……呸呸呸!荣幸什么荣幸!卡卡西你这家伙捣什么乱!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一旦遇到发小对自己的单箭头问题,就会下意识逃避的木遁使这样想着,实际上却十分不自在的撇开头,低声嘟囔道:“……我怎么可能被带土那个小渣渣伤透了心啊。” 他直接避开了关于卡卡西的话题,也顺势避开了幼驯染闻言投来的、似有深意的注视。 宇智波带土本人:……你们一个个都当我不存在是吗?垃圾!一群垃圾!! “就算不提带土!” 纲手直接无视了投来阴翳视线的四战堍,怒火持续飙升: “那你也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老老实实,却在别的世界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可不记得有把你培养成这样的人渣——” “喂喂喂!你不要听悟和治那两个臭小子胡说啊老太婆!谁是人渣?!谁玩弄别人感情了??!” 这话千手瑛二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他当即大声反驳起来,“我对每段感情都是认真的!!” “对感情认真的男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老婆!!”纲手脑门上青筋直跳,狠狠指向一边的男人们。 胡蝶姐妹带着伏黑惠,默默挪到千手柱间、千手扉间以及四影身边,充当着合格的吃瓜——不是,旁观者。 此刻的站位成了等边三角中的一角的老婆们(bhi):“……” 完全无法否认呢。 然而听到老母亲的话,千手瑛二本人却更不服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纲手两眼喷火:“我怎么血口喷人了?!” “我又不是同时有了这么多老——不是,什么老婆!他们只是我的前男友!!”千手瑛二气愤不已,理直气壮的大声喊冤。 “前男友又怎么了!一个一个来你就觉得骄傲了是吗?!”纲手气得拳头上都鼓起了青筋。 “我都说了每片灵魂是独立的!每个我都有一段独立的人生!身为一个健全迷人英俊帅气的成年人,我谈、谈段恋爱怎么了?!”千手瑛二拼命挣扎,叫屈叫得特别大声。 然而从小就专治他的满嘴歪理的老母亲完全没被说服,直接冷笑着指向了甚尔。 “那你倒是告诉我,身为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为什么你都和这个年轻人有了小惠,可那个世界却还是有别人过来?!” “我——”千手瑛二语塞了一瞬。 “嚯。”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咧开带疤的嘴角笑了笑,“伯母好明事理。” 纲手没听到这句称赞,只是抓紧机会,又指向了降谷零。 “还有那个年轻人!他走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 看了你的左手,还是无名指!你跟人家有什么约定吧?既然如此,他身边那几个一看就和他认识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千手瑛二的气焰开始弱了下来。 “喔——真是出色的洞察力。”降谷零叹服地说着,含笑瞥了眼视线开始飘忽的瑛二,“阿姨真厉害。” “当然还有那个白发的小子,和你在异世界的两个妹妹!!”纲手说着,忍不住用力摇晃起气人的臭儿子,“他们连你还活着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吗?!” “我、我……”被不死川实弥和妹妹们投以控诉眼神的瑛二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最后——” 纲手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之前还听汇报说,宇智波斑的长相,和你在战国时代的初恋非常像……!!” 她看着疯狂流冷汗的瑛二,语气已经变得阴森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千手瑛二:……啊啊啊啊啊!! 千手瑛二弱弱举手:“其、其实——”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旁的千手扉间冷酷补刀,字字珠玑,“都是借口。” ——都·是·借·口。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大受打击,再起不能。 “所、所以瑛二,你真的……?”加藤断不敢相信的恍惚道,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这不可能!!”。 千手瑛二颤抖的捂住心口:“不、不是这样的……” “唉,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大野木长吁短叹。 “唰——” 千手瑛二膝盖中了一箭。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水影吃惊的捂嘴。 “——!!” 千手瑛二踉跄着后退一步。 “真是太差劲了!太差劲了!!”雷影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波风水门……波风水门已经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虚空之中,众人仿佛听到“咣当”一声巨响,“差劲”二字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的砸在了千手瑛二脑袋上。 “你…你们这群家伙……!” 被无形的箭射穿全身的木遁使颤抖着跪到重重阴影之中,整个人都褪变成了灰白色。 千手柱间心有戚戚的蹲在他旁边,抱膝戳了戳他的肩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嘛……?” “一边去,让我一个人待着。”千手瑛二头也不抬的幽幽道。 “得嘞。”千手柱间光速消失。 这曾爷孙俩的搞笑互动看得纲手直头疼,但与此同时,有些人却似乎并不是这样想——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某个粉发少年迟疑的举起手,在众人注视下于心不忍的说: “其实……其实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看向背景吹过阵阵秋风的瑛二,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的笑了。 “在我们的世界,瑛二他……瑛二他最开始的分灵,确实只有伏黑的老爸这一个恋人。” “……哦?”纲手扭头看向了他,就连跪伏着的某人,都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是真的。”虎杖悠仁的目光黯然下来,“后来,瑛二的分灵意外死亡,他的灵魂本来应该回到本体中,却因为一个诅咒,导致他堕落成了咒灵……也就是一种没有理性和记忆的生物。” “没有理性和记忆?”纲手的眉头蹙了起来,远处的某人更是慢慢抬起了头。 “——没错。所以起码在这方面,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指责的。” 像是终于瞧够了瑛二被迫社死的窘样似的,伏黑甚尔心里那股微妙的郁气——因为瑛二过去曾为了五条悟而放弃他的郁气——此刻终于一扫而光,也终于肯开口为老攻说话了。 他瞥了眼神色苦涩的虎杖,又冷眼扫向身边的五条悟,毫不客气的说: “和我一起过来的这两个人,一个是事先不知情,被死过一次后失去记忆的瑛二吸引的无知小鬼,另一个……” 他顿了顿,唇边不由得牵起了一抹冷笑,“却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明知故犯’的罪魁祸首。” “明知故犯?……罪魁祸首?” 纲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视线也不由得转向了五条悟,神色严厉道:“这是怎么回事?” “意思是——” “瑛二的分灵被诅咒这件事,就是我做的。” 五条悟轻声开口了。 他在现场骤然一静的氛围中,慢慢垂眸避开了纲手猛地犀利起来的眼神,又重新抬起眼帘,和已经重新坐了起来,神色有些苍白的瑛二对视着。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已经充分成长起来的最强咒术师说着,禁不住露出了一抹释然却苦涩的微笑。 “在这里的大家应该都经历过吧?——被瑛二消除记忆这件事。”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在众人一下子沉重起来的注视中,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承认道: “他那样做的起因就是我啦。在他的分灵死去的时候,身为最强的我诅咒他永远不能离开我身边——” 投注到身上的视线猛然变得锐利起来,五条悟并不意外的垂眸笑了笑,继续道: “之后,瑛二的本体亲自到了我的世界,收回了那片灵魂,但我施加的诅咒也因此蔓延到了他身上。” “——你说的‘诅咒’,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降谷零哑声开口了,“却是以‘爱’这种感情,作为维持的条件的吧?” “正是如此。你很聪明嘛。”五条悟爽快地打了个响指。 降谷零抽了抽嘴角:“我不需要你的称赞。” “嘛,总之。”五条悟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诅咒就这样顺着瑛二身上的因果线,蔓延到了和他有关系的人们身上,所以我们的世界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灾难。 “为了消除灾难,以及导致灾难发生的、根源性的诅咒,瑛二才会通过消除我们的记忆,来消除我们对他的执念和爱,以此净化诅咒,拯救世界。” “你是说,瑛二他用某种能力……让你们全都忘记了他?” 纲手的呼吸微微一顿,有些怔愣的转眼,看向儿子不知何时沉默下来的侧颜。 “啊……您说的没错。” 五条悟刻意维持着高昂的语气慢慢低沉下来,苍蓝色的眼中似乎闪着水光。 “我……我们爱着的人,就是这样的大英雄啊。——嘛,不过我在这个故事里,就是那个唯一的反派啦。” 什么大英雄啊…… 千手瑛二微不可察的苦笑了一下。 然而,他觉得与自己丝毫不符的称呼,其他人反倒十分认同。 “唯有这一点,我和你持同样的意见。” 降谷零低声说。 一旁的琴酒哼笑一声,抱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情,出人意料的开口道: “英雄么……或许确实如此。在我那个世界,这家伙是个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当做筹码,将其出售给魔鬼,以此换取情报、执行正义的警察。” 他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瑛二,用一种独特的、带着嘲讽和杀意的语气,变相解释了自己的世界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注视着瑛二有些惊讶的样子,银发男人竟难掩愉悦的笑了。 “要不是他这个不惜独自闯进毒气室也要救人的疯子,我那个世界,恐怕早就像诅咒造成的后果一样,开始迈向末日了吧。” “……要说拯救世界的话,瑛二在我们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已经陆陆续续弄懂了所有事的不死川实弥,此刻再次开口了。 他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刀,声音沙哑的说: “在 我们那里,存在一种名为‘鬼’的东西。他们原本是人类,是被千年前诞生的鬼王——鬼舞辻无惨转化,终生以人类为食、不见阳光的怪物。每一只鬼,都强到能吞噬成百上千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闻言都感到不可思议。 “而我们的兄长,是民间唯一的猎鬼组织,鬼杀队中数一数二的天才,以及支撑一切的柱。”胡蝶香奈惠目光黯然。 “哥哥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不眠不休的与鬼战斗,而最后…最后……”胡蝶忍的声音哽咽了。 “最后他开启了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斑纹’,取得了常人不能及的力量,杀死了鬼舞辻无惨,让全世界的鬼从此灭绝,让人类可以不再担心潜藏在黑夜中的食人怪物。” 不死川实弥嘶声说着,双拳死死攥紧,眼角渐渐出现强忍悲痛的红血丝。 “……然后,那样高尚耀眼的人,在二十五岁那年,就早早死去了。” 千手扉间一直安静的倾听着。 此刻,他环视了一圈陷入安静的众人,又着重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宇智波斑,才冷静开口道: “不只是你们的世界。就连在这里,在我们的时代,瑛二也留下过自己的足迹。” “二爷爷?”纲手怔怔的望着他。 “这是真的,小纲。” 千手柱间盘腿坐在瑛二身边,此刻也少见的收敛了笑容,用更为柔和温暖的眼神,注视着身边脸色不自然的孙辈。 “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他了。知道吗?在我和扉间年轻的时候,忍者们是以一族为单位活动的。 “在那个残酷的时代,世上战火纷飞,连年不绝的战争,让我们甚至要将四五岁的孩子都赶上战场。” 说到这里,这位伟人的神色禁不住变得悲伤起来。 “我和扉间,还有斑和泉奈,原本可是都有五个兄弟的啊。因为瑛二的相助,我和扉间起码还留下了板间这个弟弟,可是斑和泉奈却……” 他说着看向了宇智波斑和泉奈,顿了顿,才接着道: “在那个时候,是瑛二的分灵耗尽心血,一直致力于让忍族联合,建立可以保护所有人,让下一代能得到教育与保护,让孩子们可以不用上战场的村子。” “……是啊。”千手扉间或许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冷冽的红眸控制不住的变得柔软起来。 “他花费了自己的一生,终于让三大忍族放下仇恨,彼此联合,建立了如今的木叶村。” “……瑛二先生拥有的,是远胜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眼界与胸怀。” 宇智波泉奈低声说着,视线有些不安的垂下。 “他不惜花费二十多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让族与族之间互相理解,消弭仇恨——哪怕自己的家人被残忍屠戮,哪怕……自己的恋人,被敌对家族的忍者背叛、杀死……他,他也……”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千手瑛二突兀开口,语气平静的打断了男人艰难的哽咽。 宇智波泉奈眼睫一颤,随后难掩黯然的抿紧嘴唇,顺从的不再说话。 不过不止是他,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久久沉默着,目光复杂的注视着瑛二。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人有多了不起,但是这一刻,结合着异世界的他做过的壮举,他们才愈发察觉到……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伟大。 他似乎总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这些事在他心里远比爱情、亲情、个人的私情更重要,所以他总会毫不犹豫的一个人冲在最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他完成使命,彻底将他们抛下…… 只是如今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们想起了和这个人共同度过的那些回忆,甚至亲身来到了他所在的世界。 ——既然如此,瑛二就别想再抛下他们。 “你让我等得太久了,瑛二。” 低沉磁 性的嗓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扭头,让那个和瑛二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了身形。 千手瑛二静静地望着那个人,根本没怎么费力,就看出了对方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焦躁心绪。 于是他只沉默了一瞬,便开口道: “我已经说了我接近你的目的,斑。你既然还等着我的回复……是想像带土一样,向我复仇吗?” “复仇?”宇智波斑残酷而无味的笑了,“我对那种无聊的东西没兴趣。” “那你是为什么——” “我想搞懂的问题,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瑛二。” 忍界修罗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曾经的恋人面前,视旁边阻拦自己的纲手和加藤断为无物,自顾自的低头凑近了瑛二,双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而我想要询问这个问题的心情,在知道你在异世界的经历后、不仅没有打消,反而愈演愈烈了。” “……” 千手瑛二预感到了什么。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嘴试图阻止斑问出那个问题。 但是已经晚了。 以交战中的忍者和十尾为背景,被秽土转生召唤到此世的忍界修罗俯身,目不转睛的对上了瑛二那双深邃的蓝瞳。 “能放弃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但那是通常的情况,对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家伙可不适用。我不惜等待数十年的岁月,就是为了这一天—— “回答我,瑛二,真正的你爱着的,究竟是谁?” 此话一出。 包括四影和胡蝶姐妹、伏黑惠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了瑛二。 千手·亚历山大·瑛二:“……” ——说真的,快来个人打晕他吧!救命啊!!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空气无形中变得焦灼起来。 除了唯一认真打四战的十尾(十尾:???), 和不得不与它对战的忍者以外,其他站在这个战场的人全都看向了千手瑛二,气氛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千手瑛二愁得脑袋疼。 这不是夸张, 他现在是真的头疼,不止头疼, 他还浑身都疼。 不过他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就是了。 “斑……”被质问死亡问题的木遁使揉揉眉心, 叹息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过你已经死了,我从不给死人扫墓, 也绝不会沉溺于过去。就算你真的借助健也复活了又如何?在如今这个早已不属于你的时代,你活过来又能做什么?” “这个时代确实已经不属于我。” 宇智波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选择妥协。他伸手捧起瑛二的脸, 眼里只有他的样子,一瞬间让瑛二幻视了过去那个受困于愧疚和爱, 总是毫无底线的深爱他的人。 ……不,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因为宇智波斑的下一句话, 就是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但是你在这里, 而我属于你。” 瑛二呼吸一窒。 下一秒, 两只不同的手猛地攥住了斑, 与他不愿退后的力道对峙着, 三人的手同时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哦?”斑转过头,玩味的打量着试图让自己后退的两个人,眼神寒冷如冰, “看来,别的世界也勉强有几个够看的。” “说勉强就太失礼了吧, 我可是最强哦?” 五条悟凉凉挑起唇角,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忍界修罗, “嘛,不过我也懒得向你这种没眼色的家伙解释。——呐,你看不出来瑛二并不愿意跟你和好吗?能不能不要继续讨人厌呢?” “放开瑛二哥。”中原中也的阻止就要言简意赅多了,同时也杀意凛然多了。 被毫不客气命令的宇智波斑自然不打算照做,事实上,他看起来连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这个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很强的男人,只是用一种看捣乱的小孩一样的眼神斜睨着他们,而后毫不在意的移开视线,看回了千手瑛二。 “瑛二,你怎么说?”他挑眉道。 “哎——?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呢。” 五条悟完全不想让瑛二和他说话,此刻直接截断了话茬,脸上露出很新奇的笑容。 然而与此同时,他绝美的苍天之瞳却愈发冰冷起来,周身涌动的咒力气势磅礴,令感觉不到咒力的非咒术师也倍感压抑。 “说得没错。”中原中也身上亮起危险的红光,脚下出现以他为中心的根根裂纹,钴蓝的眼睛暗沉如深潭,“一般来说,我才是俯视别人的那一方。” “……?”五条悟俯视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脑门上爆出青筋:“你这傻大个看什么看!!我是说在实力上!实力上!!” 一声闷笑传来,同为世界顶尖强者、身高却高中矮均匀排列的三人同时扭头,正好看到千手瑛二故作严肃的轻咳两声,遮住了唇边未散的笑意。 中原中也耳朵都红了:“……瑛二哥!!” “咳咳咳……好了,中也,谢谢你来帮我。”瑛二彻底憋不住笑意了,他又咳嗽了几声,这才目光温和的安抚重力使。 中原中也一哽,耳朵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脸上,偏头不自然的躲开他的注视。 瑛二失笑,体贴地移开了视线,收敛笑容看向一脸不耐的斑,张嘴就打算说话。 “……还有我呢?!”五条悟忍不住震惊大喊,食指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我也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了哎?为什么不对我那么温柔的笑?!” “故意揭老底、害我在惠面前丢脸的家伙在说什么呢,需不需要我敲开你的脑壳替你看看脑子啊?” 千手瑛二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五条悟:“……” 五条悟放下手,委委屈屈的嘟囔着:“我只是想让伯母注意到我啦……好,我知道了,我道歉。” “你是什么小学生吗——” “我说过别再让我等了吧,瑛二?” 宇智波斑不悦地打断了瑛二,强势插入了他们之间的交谈,“还是说怎么,你准备让这些来自别的世界的家伙来对付我?就因为你不想回答我谁才是你最在意的人?” “……你们不要出手。”千手瑛二的神色模糊起来,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听不出喜怒的对中原中也和五条悟说。 中原中也急了:“可是——” “你身上那些东西,不是纹身吧。”伏黑甚尔突兀开口。 他上前几步,无视了就站在瑛二面前的宇智波斑,脸色有些难看的打量着瑛二脸上的咒印。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如果这玩意儿对你毫无影响,你不可能一直坐在这里,仰视我们。” “况且你的脸色也很苍白。”一直没有走远的降谷零蹙眉。 “你现在动不了,对不对?……起码,让我保护你一次吧。”不死川实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声音低得像是乞求。 千手瑛二眼睫微颤。 “至少那边的那个大家伙,我可以帮你——”五条悟说着,转身准备瞬移到十尾那边。 就在这时。 “这是我们忍者内部的事。” 蓝发男人头也不抬的说着,语气平静却毫无温情。 “外人都滚开。” 现场骤然一静。 “外人……?”不知是谁率先呢喃了一声,令几乎所有人的眸光都或多或少的黯淡了几分。 难道仅仅因为跨越了一个世界,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就变成连帮忙都不被允许的外人了吗? 他们望着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满目冷漠的男人,禁不住迷茫的想到。 然而,与此同时。 几道出于对瑛二的了解而发出的、探究又隐晦的视线,却在沉思了片刻后,悄然转移到了宇智波斑身上。 千手瑛二恍若未觉,只是转眼看向他一度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人们,目光沉沉的说: “如你们所见,我的世界正在经历战争,敌人就是那边那个十根尾巴的蠢东西,我左前方那个疤脸,我右前方那个小疯子,还有小疯子控制的这些死人。” “嘶——虽然确实已经死了没错,但直接用死人概括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千手柱间一脸受伤的捂住心口。 “闭嘴大哥。” “好的扉间。” “——总之,这是属于我们忍者的战争。” 瑛二直接面无表情的无视了曾爷爷的脱线,注视着众人的蓝眼睛中透出冷酷的光。 “谁都别来碍手碍脚,听见了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了么?”宇智波斑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没有转移话题。”瑛二淡然否定着他,没有再关注来自异世界的人,直接将视线撇开,“只是觉得你的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意义,所以不想回答罢了。” “有没有意义不是由你来决定的,而是由我来决定的。”斑冷笑一声,眼底放射出幽暗的火光。 “不要装傻,更不要用‘我最在意木叶’,‘我谁都不在意’,‘现在的我不想谈个人问题’这种屁话来敷衍我。” 他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瑛二的眼睛,低哑的嗓音顺着耳道传入他的大脑中。 “你应该知道,我真正想得到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 千手瑛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慢慢垂下了眼帘,嘴巴无声地张了张,似乎想要回答。 然而,就在这一瞬。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替瑛二大人回答吧。” 嘶哑如磨砂的嗓音突兀传 来,与此同时,那人的查克拉也瞬间出现在了某人的身边。 那真的是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充分体现了时空间忍术快到极致,又防不胜防的特性,乃至于在瑛二曾看到的平行世界中,连宇智波泉奈都是被类似的招数杀死的。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曾顺利避开这一招。 所以……所以——!! 千手瑛二瞳孔骤缩,如同触电般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正巧看到凭空出现的娇小男人一刀捅进了旗木卡卡西的心脏,面具下的笑容如梦魇般甜蜜而疯狂。 “知道么?我从十四岁开始就想这么做了……旗木卡卡西。” “噗哧——” 利刃穿透肉体,迸出刺眼的血花。 “……欸?” 千手瑛二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张了张嘴巴,发出了一声徒劳的单音。 他的双眼睁大,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着站起,有些茫然的唤着:“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脸上的惊愕还没有散去。 他踉跄了一下,眉宇中不可自制的浮现出痛苦,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捂住伤口。 大滩大滩的血落在他的掌心,染红了瑛二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护手。 ——血。 ——卡卡西的、血。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深蓝的眼瞳猛然缩小如针目。 虚空之中,一声破碎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千手瑛二安静地站在原地。 漆黑的咒印变成蝌蚪般蓝紫色的活物,在他身上狰狞蔓延。 ——他的身上,蔓延着无声的、极致的愤怒。 “看吧。” 小村健也抽出短刀后退几步,看着身上的咒印宛如活了一般流动起来的木遁使,在空间都被扭曲了的恐怖压迫感中,颤抖着发出了饱含沉溺柔情的呓语—— “我就知道,只要杀了您最爱的人……那么您的能力,一定会彻底失控的。”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我要宰了你。” 平静的声音如阐述般响起。 然而与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蓝发男人暗到发黑的眸色中、任何人都能察觉到的,那种寂静燃烧的愤怒。 ——真正的愤怒都是无声的。 双目赤红、大吼大叫的愤怒不是极致。面色苍白的酝酿着某种可怕的东西时,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感,才是。 “……我知道您会的。” 小村健也被瑛二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悚然。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垂下眼帘后退了几步,操纵药师兜驱动着秽土转生出的四人,藏在他们身后低声呢喃: “但现在还不行。” “——卡卡西!” 几声重叠的惊呼一同响起,波风水门第一时间冲到学生面前,担忧的伸手将其扶住。 “卡卡西,你怎么——” 他顿了顿,慢慢将银发忍者扶坐到地上,眉心紧紧皱着,“怎么样了?” “让我看看!” 纲手紧跟着来到了他们两个身边,被波风水门拉到了旗木卡卡西一侧,将冒出绿光的手掌悬浮在了男人心口上方。 地上的血色液体不断蔓延。 忍界最出色的女忍指尖一颤,随后用力咬紧牙关,过了几秒,才低声说:“瑛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加藤断诧异的睁大眼睛,下意识忧心地看向瑛二。 千手瑛二神色模糊的站在原地。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抬步想要往卡卡西那边走,但是他刚刚有所动作,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那个小子……对你很重要?” 宇智波斑放任被控制的身体拦住瑛二,双眼却始终冷淡地注视着旗木卡卡西,嘴里喜怒难辨的说着。 “不准看他。” 下一刻,暗到发黑的眼睛恫然射来,蓝发男人脸上不见了丝毫笑意,更不见了一切逃避、搞怪和余裕,毫无高光的眼睛寒意森森,连面庞都染上了残酷的阴翳。 “不准看他,不准接近他,不准动他一根手指——不然的话,就算是你,我也绝对不会饶恕,斑。” 宇智波斑心口一寒。 “……是吗。”他轻声应着,攥着瑛二的手掌缓缓用力,尘土做成的肌肤粗糙而冰冷,与瑛二温热的肉.体截然不同。 在这一刻,生与死,新人与旧人,统一与对立的界限,突然就变得如此鲜明。 ……呵,到底是不一样了吗。 良久,宇智波斑才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放开瑛二的手腕,转而抽出了背上的焰团扇。 “那你倒是说说看。” 他重新抬起眼帘,露出了一双温情散尽,只余杀机与嘲讽的眼睛。 “就凭你现在连查克拉都无法凝聚,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的状态,到底要怎么不饶恕我?” “你想试试看么?” 千手瑛二轻轻歪头,任由一绺额发垂到可怖收缩的瞳仁前。 “想试试的话就动手啊。” 男人这样平静地说着,脚下黑影涌动,里面仿佛蕴藏着庞然大物。 然而,强行调动咒力的结果却是他体力的能量疯狂暴涨,让他的眼白都因为破裂的毛细血管而渗出了血雾。 “该出手了。” 看到这一幕,雷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周身亮起了耀眼的雷光,“瓜已经吃得够多——咳,总之不能再这么悠闲了!大家一起去帮帮千手小子!!” “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药师兜双目无神地低声道,抬手迅速结印后往地上一拍:“通灵术·秽土转生!” “他还有没用完的忍者吗?!”照美冥看着面前出现的几十个棺材,颇感棘手的沉下脸色,“ 竟还有这么多……” “不止如此。”大野木扭头看向远处又吼叫起来的十尾,眼睁睁看着它张大嘴巴,凝聚出了巨大的尾兽玉,“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风影小子和那群年轻人真的没问题吗?” 四影的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喂喂喂,我怎么觉得情况不太妙啊?” 被瑛二勒令围观的人们之中,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质疑,“我们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战况好像对瑛二哥他们越来越不利了啊?!” “瑛二说了不许插手。”太宰治低声说,“你想违背他的意志吗?”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违背了吧……?!”松田阵平焦躁的低声说着。 “……可我们又能做到什么?”降谷零头也不回的哑声道,双眼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瑛二,紫眸不可抑制地变得黯然。 “我倒是能做到不少事……”五条悟摸着下巴低声嘟囔,听起来却不可思议的有些不自信。 不说其他,就说“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什么惩罚”这一点,在场的人就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千手瑛二没有去管他们的纠结。 正如中原中也所说,他此刻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但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波动,连脊背都始终挺得笔直,始终面无表情的和宇智波斑对峙着,蓝眸中的漠然和冷酷愈来愈令人心惊。 他无比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谁都不能动旗木卡卡西。 而这,恰恰令宇智波斑无法忍受。 “——这种时候你还添什么乱啊,斑!”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时,一声抓狂的大喊忽然响起,千手柱间“嗖”一声冲过来,勒着斑的腰就生拉硬拽的将他拖到了一边。 他只接收到了“阻止千手瑛二杀死小村健也、接近旗木卡卡西”的指令,其他时候倒是还能自由行动,所以此刻做出这种行为也不算费劲。 至于这个过程中他到底受到了老友的多少拳打脚踢,这里就不详细说了——反正他们都是秽土转生体,不管怎么揍都能复原。 与此同时,千手扉间则取代斑挡住了瑛二,看着他身上涌动的咒印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很是看不过眼的蹙眉叱责: “你也给我冷静一点!” “现在的瑛二大人是无法冷静的,二代目。” 小村健也柔声说着,充满痴狂的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瑛二,眼底却翻滚着黑色的漩涡,“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旗木卡卡西在他心里就远胜其他任何事——” “喀啦。” 娇小男人脚下的地面突然破开。 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下用力一拽,紧接着,空中便传来了犀利的破空声—— “被你这样的人这么说,可一点都不让人高兴啊。” “什——?!” 小村健也愕然扭头,正巧看到波风水门和纲手围着的男人“滋啦”一声化作了闪电,而自己面前的空中则出现了另一个旗木卡卡西,此刻正举刀斩向他的脖子。 “雷电分.身……?”小村健也喃喃道,下意识扭头看向瑛二。 ——既然这样,为什么瑛二大人会表现的那么……?! “你跑不掉的哦。”银发上忍嗓音懒散含笑,异色双瞳中却放射着冰冷的雷光,白牙短刀在空中留下银白的轨迹。 小村健也猛然回神,眼睁睁看着那柄带电的寒刃来到自己面前,可他却因为双脚陷入土地中而无法发动飞雷神。 啧、糟了……!! “叮——!”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太刀从远处旋转飞来,直接挡开了卡卡西的刀。 “……嘁。”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宇智波泉奈浑身一僵,在众人注视中耻辱咬牙,“千手扉间,都怪你的这个破忍术!——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千手扉间 :说什么傻话,你我早就死了。 旗木卡卡西眸光一暗,落在地上毫不拖泥带水的结印,近乎无缝的发动了攻击:“雷切!” 仿若万千鸟鸣的雷遁刺向小村健也的心口。 “你以为自己能得逞第二次吗?” 小村健也阴沉着脸,催动体内的木遁细胞,在树根的辅助下一举拔出了双脚,下一瞬间便消失在了空中。 旗木卡卡西轻轻咂舌,挥挥手散去雷切,一个后跃回到瑛二旁边,一把将他拽离了千手扉间身边,也远离了其他所有秽土转生者,停在加藤断旁边,支撑性的半揽住瑛二的腰。 “卡卡西……”瑛二在斑面前强撑的气势瞬间散去,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嘴唇轻动。 “啊,很遗憾我失败了。果然飞雷神之术很难对付啊。” 旗木卡卡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先是故作遗憾的耸了耸肩,然后才笑着扭头看向他。 然而,当注意到男人被血染红的双目时,他的笑容却微微收敛起来,无可奈何又满是忧心地抱怨: “你在做什么啊?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被水门老师训练,早就能躲开飞雷神之术了吗?而且水门老师扶住我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信号……” “嗯。”瑛二低低地应了一声,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地面,眼帘微微垂下,“理智上我也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 “对吧!不要这么简单就中计啊。”卡卡西好笑地胡噜了一把蓝毛,“你不是一向最理智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 “但你是例外。” 千手瑛二轻声说。 旗木卡卡西一怔。 “……什么?”他不自觉地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不敢置信地张合了一下嘴巴,“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我理性的例外,卡卡西。” 千手瑛二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不自觉的放柔视线微笑了一下,眼底的风暴终于缓缓平息,英俊的眉宇中透出秋水般的叹息与温柔。 “所以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感情?” ——咚咚。 分不清谁的心脏漏了一拍。 “瑛二……” 旗木卡卡西的眼尾因动容而染上绯红,在瑛二浅笑着歪头表示疑问时禁不住撇开视线,耳尖发热的捂住心口。 “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弄得我心跳好快……” “啊,对哦,我们好像还在吵架。” 千手瑛二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慢慢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含笑的声音逐渐低沉。 “不过你说错了,你听到的,应该是我的心跳。” “……你的心跳?” 卡卡西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不得不抬起双臂,半抱住木遁使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语气逐渐急促:“那为什么我也能听到?还有你、你这是怎么了——瑛二?!” 男人询问的声音猛然拔高,里面染上无法忽视的惊慌。 “都说了,我没控制好感情啊……”千手瑛二苦笑了一声,嘴边开始溢出鲜血。 正在感叹这两个孩子终于和好了的纲手倏然一惊,抬头一眼就看到瑛二在卡卡西的搀扶下脱力跪倒,嘴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爸爸?” 不远处,伏黑惠看着男人再也无法掩饰痛苦的模样,有些茫然地唤了一声。 “瑛二!?”旗木卡卡西恐慌的声音和其他人混杂在一起,他们焦灼的注视着吐血不止的心上人,几乎所有人都按捺不住的向千手瑛二涌来。 “别……靠近……” 千手瑛二艰难地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离得最近的卡卡西担忧询问。 千手瑛二没有重复自己的话,只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尽现有的微弱力气,将他往旁边轻轻推了推 。 ——咚咚、咚咚。 心脏的跃动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包括远处的忍者联军在内,所有人都在莫名的预感中,转身或惊讶或慌乱或恐惧的注视着那个散发着山峦般沉重压力的源头,看到那人的神色被刘海遮掩,唯有紧咬的牙关、唇边的鲜血、不断痉挛的手,诉说着他正在忍耐怎样的痛苦。 ——咚咚、咚咚、咚咚…… “难道说……?!” 加藤断在逐渐变快的心脏搏动声中感应到了什么,原本还带着担忧的脸色忽然大变,张嘴就冲众人吼道: “大家快从瑛二身边离开!!快——!!” “……这是灵化之术发动的前兆。” 千手瑛二身边,旗木卡卡西注视着心爱之人身上逐渐浮现出的光晕,几乎在加藤断发出吼声的同时意识到了现状。 “瑛二的灵化之术真的失控了……” 银发上忍眼中一瞬间闪过惊愕和慌乱,他理智的顺着瑛二的力道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秒,他又神色坚定的重新上前,一把抓住了瑛二的手,想要询问他自己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下一秒,他对上了瑛二深海似的眼睛。 “卡、卡西……” 全身的咒印如同呼吸般忽闪忽灭的男人呼唤着他,用左手攥住不断出现咒印的右手手腕,艰难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拜托了,帮我保护、那些人……!” 旗木卡卡西陡然愣住了。 在那一刻,他站在混乱的战场中央,双眼倒映着心爱之人痛苦的神色,周围的情况万分危急。 但是在那样的紧要关头,他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一个困扰他许久许久的问题—— “你最信任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幼驯染,从少年时代就喜欢你的‘旗木卡卡西’…… “还是说,就只是因为我是‘未来的火影’呢?” 在那片喧闹无法侵扰的寂静里,旗木卡卡西和千手瑛二安静对视着,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千手瑛二怔住了。 他愣愣的望着旗木卡卡西,但后者并没有停下来听他的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在加藤断的吼声中毅然转身,一把抓住了向瑛二冲来的降谷零,又反手抓住了伏黑惠的胳膊。 他在他们困惑不安的注视中严肃低喊:“快跑!!” “快跑——!!” 飞速赶来的加藤断拼命挥动着手臂,示意他们赶快远离,同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结印:“灵化之术——” ——咚咚、咚咚、咚咚、咚! 象征失控的心跳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无数半透明的光团从瑛二体内飞出,灵魂的白光照耀之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自己的灵魂都要脱离躯壳。 “不妙……”波风水门手心里渗出冷汗,“瑛二的各种能力开始进一步失控了……他会将所有人的灵魂都吸走、摧毁的!!——诸位!!” “可恶,这些秽土转生者太难缠了……!!”大野木本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施展能封锁一切的四赤阳阵,却被前仆后继的死者阻拦了脚步。 其他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然而四赤阳阵必须由四位实力达到影级的强者来施展,算上水门和纲手,也才只有两个人。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波风水门看着瑛二那边刻不容缓的情况,难掩焦灼的自言自语着。 “不会让你们妨碍我的。”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小村健也轻轻笑出了声。 他缓步走到独自跪在地上的瑛二身边,小心的、沉溺的抬手轻触他的面庞,被他反手打掉也不在意,只是痴痴地望着他,露出了坏掉的人偶娃娃一样甜蜜却悚然的笑容。 “马上就可以了……马上,我们就能融为一体了,瑛二大人……” “——你好像一直在说融为一体啊。” 在四散的灵魂包围下,本来已经神色空白的瑛二忽然发出呢喃。 “呐,健也,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融合?” 男人扭头看向曾经的队友,在对方受宠若惊的幸福注视中,轻柔的发出了魔鬼般蛊惑人心的声音: “将理由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千手瑛二这样说。 此刻还没跑远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暗暗打了个寒颤,在心底有志一同的想到—— 又有人要倒霉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 半透明的灵魂在空中游荡, 四周喧哗吵闹,战斗声、爆炸声、野兽的怒吼声不绝于耳,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忍者世界才会有的奇景。 但是在那一刻, 伏黑惠却忽然听到了绝不该存在于此的声音—— 【“我完全不觉得惠是麻烦。”】 ……欸? 他如触电般回头, 一眼就看到某个半透明的灵体跟在他身后, 温暖的笑容与他久远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惠啊,是上天赐给甚尔的宝物哦。”】 “你……” 少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句话是……” 当年“树之精灵先生”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对他说过的! “不要向后看!” 旗木卡卡西蹙眉, 用力拽着少年的胳膊往前跑。 “瑛二靠自己发明了灵化之术的第二阶段, 只要神智被他蛊惑,就会被抽走灵魂!不要回头,快点跑起来!!” “可是放任他的能力失控,不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吗?” 同样被旗木卡卡西拽着的降谷零也在回头, 他的紫眸暗沉地盯着小村健也, 空闲的手缓缓摸向怀里。 “要是能击毙那个让瑛二能力失控的家伙……” “——那疯子身上有那个白痴的气息, 如果不能一击击中要害, 恐怕反而会激怒他。” 伏黑甚尔从侧方接近, 大手扣住伏黑惠的脑袋强迫他向前看,绿眸瞥了眼降谷零掏枪的动作,如是道。 “气息?”降谷零一顿, 同样回过头来。 “那是什么意思?”从另一侧接近的不死川实弥问。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我只是感觉他和瑛二一样, 身上有蓬勃的生命力,恐怕一般的办法都杀不死他。至于他们会气息相同的原因……” 他斜了眼五人中唯一身为本土人的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木着脸承受了四个人的注视。 说实话, 别看他在这群家伙出现后表现得一直很淡定,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突然直面这么多情敌的他,心里到底有多烦躁。 ——其实,如果这些人都是后来掉出来的那种水平,卡卡西根本不会感到烦躁,连一丝郁闷都不会有。 因为他能肯定,瑛二虽然会对这些人心怀愧疚,但绝不会因为他们心生动摇。 可关键是这四个最先掉出来的不一样啊!瑛二那混蛋绝对动真心了啊!他明显超级在乎他们啊!!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里面还有亲生儿子呢,他能不在乎吗? ……旗木卡卡西气得想爆锤狗头。 心里也难免酸得要命。 不过他不知道,旁边的三个男人(排除少年)同样酸得要命。 ——他们何曾见过瑛二像刚才那样,彻底为一个人失控、发怒的样子? 更别提之后瑛二还那样全身心信赖的倚靠着这个男人,和他之间的气氛一看就不对劲。 总之,这个旗木卡卡西,不容小觑!! 互为情敌的男人们各怀心思,气氛便难免变得古怪起来。 伏黑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焦急地追问卡卡西: “旗木先生,那个叫健也的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和瑛二有相同的气息?” 他望着卡卡西,十分认真地恳求道: “请您告诉我。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瑛二,所以想尽可能多了解他一点。” “……好吧。”卡卡西似乎被这句话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话是对伏黑惠说的,眼神却似有似无的扫过了其他三人: “等战争结束,瑛二大概就会送你们回去。在那之前,你想多了解他一点也是应该的。” 伏黑惠目光稍黯,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谢谢 您。” 然而。 同样将这句话听在耳中的三个大人,此时却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冷哼一声,诡异默契地想到—— 谁会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