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宝三岁半,爹地宠上天》 第1章 朝朝想报答三爷 “朝朝想报答三爷。” 少女坐在他的怀中,眉目含情,小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小猫儿似的,软声娇嗔。 男人身上是她一贯熟悉的老山檀木质香调,沉郁内敛,风雅持重。 贝绍楼阖上双目,喉结有微不可察的滚动。 昏沉沉的光线下,“咔哒”一声——皮带金属搭扣在她的手指间发出低沉的声响。 男人修长宽厚的大手掐住她的腰,声音嘶哑:“朝朝,谁教的你?嗯?” 她不作声,抬腰,吻他。 哪要人教啊。 睫羽颤动,夜色浓烈,除夕的寒风肆意呼号。 那夜,云朝看到贝三爷左腰有一颗痣,性感得很。 凌晨,贝绍楼接了个电话。 男人下床,穿上衣服,深灰廓形长大衣搭一件黑色高领绒衫,身形挺拔匀称,成熟疏冷的气场中又颇有几分老式海派儒雅气息。 他头也没回。 裹了睡衣,云朝急忙追出去,赤着脚,忘了穿鞋。 她不知道谁给他打的电话,隐约听见“机票”“怀孕”几个字眼。 “三爷!三爷!你去哪里?” 云朝追下楼,长发被冷风吹起。 “巴黎。”车后排,贝绍楼突然降下车窗,“记得吃药,别添麻烦。” 砰—— 一声巨响! 剧烈晃动中,坐在出租车后排的云朝从梦中惊醒! 她刚刚竟然又梦到了十个月前的事,在京城,望月别墅,除夕夜。 “快,快下车!出事了!撞车了!”司机大喊。 她坐的出租车撞上了一辆白色奔驰! 车子有失火危险! 此时此刻,安市夜雨滂沱。 云朝什么都顾不上了,挺着孕肚,手指颤抖,慌慌张张拉车门。 打开车门的一瞬,小腹一阵痉挛,有血顺着小腿流下。 不好…… 肚子里的宝宝要出生了。 痛!好痛…… “救我……” “救救我的孩子……” 摔倒在地,她捂住肚子呼救,脸色苍白,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怀孕十个月,快要到预产期了。 宝宝不能出事! 路旁私人诊所里有医生眼尖:“路边有个孕妇!救人!” “羊水破了!她快生了!” 几个医生冒雨走过来,急急忙忙喊人将云朝抬上担架。 云朝痛得咬紧牙关,双手攥住床单,浑身发抖。 好冷,整个人像在冰窖中,手脚发麻。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 小诊所灯光昏暗,环境嘈杂,几个女医生迅速围过来接生。 “不要慌!配合我们,用力!” “再用力!” “不要紧张,使劲!” “深呼吸,用力!” “啊……”云朝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窗外,暴雨倾盆,“噼里啪啦”的雨珠敲打在诊所窗玻璃上。 云朝痛不欲生。 突然,隔壁房间响起电视机的播放声—— “本台重磅消息!” “中午,京圈商界大佬贝三爷被拍到现身巴黎!” “男人一身黑色长风衣,戴墨镜低调行走在旺多姆广场附近,与其同行的是一名妙龄女子,疑是贝三爷青梅竹马许湘小姐。” “有保姆怀抱婴儿紧跟两人身后,疑贝三爷与许小姐在巴黎隐婚生子!” “贝许两家世交,强强联手……” “此次京圈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让我们拭目以待!” 云朝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 后半段她没再听清。 手术台冰冰凉凉,风冷刺骨。 她的手紧紧攥住床单,指节发白。 风雨怒号。 “哇!” “生了,生了!” “是个小女孩!好可爱!” 宝宝哭声洪亮,小诊所里的女医生手忙脚乱。 云朝痛得死去活来,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哇——哇——”小婴儿大声哭泣。 “六斤六两,是个健康的宝宝呢!”两三个女医生高兴道。 “不好,产妇大出血!” “快,抢救!” “送安市第一医院!” “打120!” “救人!” ———————— 三年后,安市。 夏夜,很闷热。 “小桃子,小桃子你在哪里?” 夜色会所,长廊外,云朝到处找女儿。 会所二楼贵宾包间,烟雾缭绕。 红木沙发正中,身形挺拔峻冷的男人翘腿抽烟,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绷紧的侧脸线条隐匿在晦暗不明的烟雾中,眼神透着凉薄。 “三爷,我们做事您放心,保证帮您把货安排到位。” “南屿码头派了几个保镖?” “六个,24小时轮值。” 几个跟班围在男人周边,其中一个递上烟灰缸。 贝三爷往前倾身,烟蒂落在烟灰缸中。 “三爷,我们知道这批货很重要,一定盯紧。” “三爷,时间还早,我这刚到一些波多庄园的红酒和香槟蟹,昨天……” 突然,二楼外的梧桐树“刷刷”抖动。 “谁?!” 一群人看向窗户! 两个保镖闪现二楼窗户边! 第2章 他在床上,比三爷温柔 贝绍楼手指摩挲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小女孩的太阳穴。 训练有素的保镖迅速配合,关上窗户,守好大门! 男人的手又稳又狠,不动声色。 小奶娃瑟瑟发抖。 “是谁派你过来的。”贝绍楼沉声。 小桃子听不懂他的话,懵,摇头。 小奶娃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小小一团,像极了小猫猫。 她仰头看他,大眼睛水汪汪。 “三爷,交给我们。”一个保镖走上前,“处理这种小孩,不是难事。” “叔叔……”小盆友奶声奶气,声音有些抖,“小桃子不四坏人。” “叔叔行行好,小桃子想回家家。” “带猫猫回家。” “叔叔,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小桃子讨好地叫他。 叔叔长得好看的,但让她害怕。 这个地方也让她怕怕的,屋子里又不亮。 “喵……”保镖怀里的野猫也叫了一声。 “一个小孩,半夜三更爬树到二楼,怎么会没问题。三爷,我建议好好搜身,说不定她身上有窃听器!”保镖脸色严肃,“三爷,交给我们,我们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男人手上的枪在小女孩太阳穴上下移动。 “小孩,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嗯?” 小桃子摇摇头:“布吉岛。” 不知道,也不喜欢。 小家伙退后一步,不打算睬他了。 他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骗子! 她看向一旁高大的保镖,奶凶奶凶:“猫猫还给小桃子!” “四小桃子的猫猫!” 保镖冷斥:“闭嘴!不准在三爷面前放肆!” “坏蛋!还小桃子猫猫!” 小家伙气愤地咬牙切齿! 都是坏蛋! “喵,喵……”小野猫微弱地叫着,看上去快活不长了。 小桃子急得又难过又心疼,张开双臂要小猫。 “小桃子!小桃子!你在哪里?!”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麻麻!麻麻!”小桃子眼睛一亮,推开贝绍楼就往门口跑! 妈妈来了! “小桃子!” “小桃子,你在哪里?!” 贝绍楼目光幽冷,嘴角弧度一点点落下,眼底是微不可察的凛冽。 几个保镖迅速拦住小桃子! 一个一脸焦急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裙子边角随风飘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她一眼看到小桃子! 再抬头,心口一颤,像失了魂魄。 云朝脸色煞白! 是他,贝三爷! 他怎么会在安市?! 三年了,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高大修长的身躯隐匿在昏昧寡淡的光线下,整个人蒙上一层疏冷的阴影,黑色衬衫包裹他匀称的身体,手腕上是那串她再熟悉不过的名贵老山檀,一派成熟男人的矜贵骄冷。 云朝心口跳得厉害。 “妈妈……妈妈……” 保镖围住小桃子,云朝过不去。 她看向那个男人,不语。 “果然。”贝绍楼冷笑。 他不急不缓往云朝走来,漫不经心盘着手上的串珠,脚步沉稳。 这个叫小桃子的女孩,和她长得可真像。 一个模子刻出来。 还真是她的种。 贝绍楼的眼底是冷漠的孤寒,脚步停在她跟前。 云朝没躲:“先生,我女儿多有冒犯,对不起。” “朝朝,叫我什么?嗯?” 男人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他靠在她的耳边,呵出的热气撩过她的耳垂:“朝朝,三年前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 云朝脑中闪过那一个除夕夜。 “三爷,我女儿年纪小,不太懂事,三爷高抬贵手。” “我给女儿赔不是,她不小心打扰了三爷,但她还小,真得什么都不懂。” “朝朝,这个小野种,是你跟谁生的?” 沉默半晌,男人眸中压着暗沉,不怒自威,唇角却含着几分上扬的似笑非笑。 四周温度降到冰点。 云朝不语,沉了气。 “不说话,是吗?” 贝绍楼手一扬,枪口对准小女孩的太阳穴,眼底是压制的冷。 老山檀的手串在碰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要动她!贝三爷!”云朝吓坏了,惊慌失措,“从京城离开后我就回了老家安市,相亲认识了一个男人结婚,但好景不长,老公没等小桃子出生就出车祸去世了,我一个人独自养了小桃子三年。” 砰—— “啊!不要!”云朝尖叫。 “麻麻,麻麻!”小桃子突然跑过来,抱住她的腿,“麻麻,抱抱。” 云朝一哆嗦,这才睁开眼睛。 那一枪,打在了墙上。 云朝双腿发软,惊魂未定。 抬眼,她在贝绍楼的眼中看到涟漪,风起云涌! 云朝抱紧小桃子,不敢松手。 “宝宝,不怕,不怕。” “他四坏叔叔。”小桃子撇嘴,跟麻麻告状,“骗猫的坏叔叔!” 他们抢走了她的猫猫,不给她啦! 云朝立马捂住小桃子的嘴巴。 眼前这个人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阴晴不定。 他是盛京集团贝三爷,集团实际控股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咳嗽一声,商界都要颤三颤。 与他认识十年,早知他在京圈的威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城府深手腕狠。 若不是当初偶然遇见,她也不会跟这样的人有交集。 贝绍楼哂笑:“小野种长得倒挺像你。” 云朝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她女儿。 “三爷,你高抬贵手,我会管教好小桃子,不会有下次了。” “看来我的小姑娘如今成了寡妇。”贝绍楼靠近她,压下腰,靠近她耳边,“那个人跟我比,好在哪里?嗯?” “……” “说话!” “他在床上,比三爷温柔。”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卡住她的脖子! 云朝说不出话,看向他。 “云朝,我还没有试过小寡妇。” 说罢,众目睽睽下,贝绍楼将女人推到沙发上! “三爷,你疯了!”云朝瞳孔放大! 四目相对,空气中是浓浓的火药味。 女儿还在这里! 这里还有他的下属!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作声,齐刷刷低下头。 “坏叔叔!坏叔叔!”小桃子急得团团转。 小桃子被贝绍楼的保镖用力按住。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小猫在“喵喵”叫个不停。 “三爷!我给小桃子赔不是,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三爷,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十岁那年你对我的恩情,我也都已经报答,三爷……啊……” “朝朝,我教教你,什么叫报答。” 男人高大的身躯压下,神情冷冽,大手卡住云朝的下巴。 第3章 早已为人父亲 云朝眼底浮现巨大的惶恐。 头一偏,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贝绍楼这才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手指虎口处被咬出的通红牙印,眸色沉沉。 “三爷,你自重。” “云朝,十三年前,我就应该把你丢出去喂狗。” 正好这时,贝绍楼手机响起。 响声十分突兀。 他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什么事。” “爸爸……你在哪里,我要找你。”电话里是小男孩委屈巴巴的稚气。 贝绍楼直起身,压低声音,转头去阳台。 云朝得了喘气的机会,立马从地上抱起小桃子! “宝宝,我们走。” 她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他的儿子,他和许湘的儿子。 他早已为人父亲。 “麻麻!小猫,小猫在坏人手里!救小猫猫!救小猫猫!” “改天妈妈再给你买只小猫。”云朝知道,不能回头。 “麻麻!辣个叔叔四不四坏人?” “以后见到他躲远一点。” “他长得有点好看看。” “……”云朝气笑。 才三岁就知道某人长得好看。 也是,她当年也是见某人长得有点好看看。 保镖起身往外追! 贝绍楼突然做了一个手势,眼神冷冽,不动声色。 保镖这才停下脚步,包间里一片冷寂。 贝绍楼盯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视线。 养只宠物都比养这个女人十年划算。 微微阖眼,灯光掠过他浓密的长睫,在眼皮子上留下一圈阴影。 十八岁留学回国那年,他去京城市立医院看望母亲。 医院门口围了一圈人,人群中间跪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穷困潦倒,眼睛通红。 她一边哭一边哀求众人。 但,没有人搭理她。 围观的人看完热闹后一哄而散! 他素来冷漠,看都没看,直接走过去。 没想到,小女孩一把抱住他的脚,可怜兮兮:“求求哥哥,救救我妈妈,妈妈病得很重,可是我们没钱了……” “求求你借点钱给我,今天再凑不到钱,妈妈就要被赶出医院了。” “我叫云朝,白云的云,朝阳的朝,今年十岁,安市人。不会骗你的,我不是骗子,不骗人的……” “求求哥哥,救救我妈妈。” “只要五万块钱。” 一旁,众人哄笑:“现在的骗子真缺德,让小孩出来骗人。” “这小孩演得倒逼真,但谁会上当啊?!” “小孩,你才十岁,拿什么还五万块?!这还不是骗人是什么?” “小孩,把你卖了都不值五万块。” “哈哈哈哈哈。” 小女孩忍住嘲笑,哭得很大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面前的他。 她的手在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秋衣,大眼睛幽黑、空洞、害怕。 那时候,已经是初冬。 小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宝贝的珍珠发卡,递给他,满含期盼。 双手哆哆嗦嗦将发卡递到他面前:“这是云朝的宝贝,也是妈妈送给云朝的礼物,送给哥哥。” “求求帮帮忙,妈妈病得很重……” “云朝想跟她永远在一起。” “求求哥哥帮帮忙,求求……” 寒风中,发卡上的珍珠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看得出来,发卡很被珍视。 可惜,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他抬起脚,头也不回,冷漠离开。 “云朝不是骗子……” “云朝不会骗人的……” “不会骗人的……” “救救妈妈……救救……” 她撕心裂肺在他身后 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越走越远,哭声渐渐小了。 直到他再也听不见。 他不是佛,不度人。 —————— 第二天,骄阳似火。 安市的夏天,又湿又闷。 一早,云朝给小桃子穿上新买的牛仔背带裤,戴上鸭舌帽。 吃过早饭,小桃子背上她最喜欢的小猴子背包,可可爱爱。 云朝将她送到夏令营门口,蹲在地上给她整理衣服:“宝宝,第一天进夏令营,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表现。” “小桃子知道了。” “嗯嗯,记住啊,不可以再爬树了,危险。” “猫猫还在坏叔叔手里。” “把坏叔叔忘了。”云朝摸摸她的小脑袋。 “嗯,忘掉!麻麻,抱抱。” 小桃子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云朝的脖子,撒娇。 云朝抱抱她,又亲了一口。 小桃子跟云朝挥挥手,往夏令营学校门口走:“麻麻四最好的,小桃子四最棒哒!麻麻,拜拜!” “嗯,小桃子是最棒的,拜拜。” 云朝站起身,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担心。 这是小桃子第一次参加夏令营,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被人欺负。 等夏令营结束后,小桃子也要上幼儿园了。 刚进夏令营大门,小桃子左看看右看看,由老师领着进了活动室,和一群小盆友坐在一块等安排。 活动室很大,有的小朋友在爬滑滑梯,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吃零食。 小桃子背着包蹦蹦跳跳。 窗户边,有一个安安静静看画册的小男孩。 小男孩留着干净清爽的短发,白色短袖t恤和休闲短裤,斯文白净,长睫毛在眼皮子上垂下一圈影子。 小桃子眨眨眼,看了小男孩好半天,目不转睛。 好看的小哥哥。 男孩坐得笔直端正,认真翻着画册。 小桃子踩着小皮鞋,悄悄走过去。 “你好,我叫小桃子。”小奶娃主动打招呼。 “……”男孩一动不动。 “交个盆友。” “……” “你好呀,交个盆友。” 小桃子十分热情,奶声奶气地跟他说话。 “交个盆友。” 男孩子不理人。 小桃子也不生气,吭哧吭哧搬了凳子坐在他身边,干脆跟他一块看画册。 是她喜欢的动物画册! 麻麻说,有时间就带她去动物园! “介四小凶许。”小桃子指指画册上毛茸茸的小松鼠! 麻麻教过她!她会! “大西几!”小桃子又指着炸毛的大狮子! “穷猫!小桃子最喜欢大!穷!猫!”小桃子又兴奋地指着吃竹子的熊猫,手舞足蹈! “……”小男孩终于抬起头,字正腔圆,一脸警告,“不、准、吵。” 小桃子瘪嘴,委屈:“交个盆友。” 小男孩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搭理。 一旁,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壮实小男孩哈哈大笑:“土包子,小少爷才不会跟你交朋友,土包子。” 小桃子生气地抬起头,她听得懂,不是好话。 “你才系土包子。”小桃子瞪他,磕磕巴巴反驳。 壮实小男孩走过来,一把扯下小桃子头上的珍珠发卡:“这里就你最土最丑!略略略!” “还,发卡!” 小桃子追着他跑! “略略略!小丑八怪!小土包子!小少爷从京城来的,才不会跟你这样的土包子做朋友!” “你的发卡好丑!包也好丑!” “还想跟小少爷交朋友……哈哈哈哈哈……” “小笨蛋腿好短,追不到追不到,略略略……” 第4章 克夫的云朝 小桃子拼命追他,小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小孩子纷纷起哄! “打起来,打起来!” “快打起来!” 这时,男孩一撒手,将发卡扔出窗户! 小桃子急得跑过去,踩住他的脚,一拳挥在他脸上! “坏蛋!”小桃子气得打他! 男孩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小桃子跟他扭打在一块! 一时间,活动室鸡飞狗跳。 一群小孩子飞快跑来围观起哄! “打起来,打起来!” “打起来!” 小桃子年纪小,力气不小。 小拳头像密集的雨点落在男孩身上,打得男孩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不准打了。”贝骁皱眉,放下手里的画册,走过去。 小男孩听到自家少爷发话,不敢动,开始哭鼻子。 有老师听到动静,急忙跑来,一把拉开小桃子! “你叫什么名字?”女老师严肃地问道。 小桃子这才不甘心地站好,从地上捡起她的小猴子包包,满眼委屈。 “抽搭”两声,小桃子吸了吸鼻子,小声:“云唯一。” “我们这里不收打架的野孩子,我现在就让你家长把你领回家!” 女老师眼神冰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女孩。 她一眼看出来,这个小女孩家里条件差得很,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便宜货。 来夏令营肯定也是凑了好久的钱! “回家去吧!丑八怪!!!” 地上的小男孩趾高气昂,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贝骁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到一边:“蒋子航,不准管闲事。” “哼!” 蒋子航不满意,但小少爷发话了,他不敢不听。 他爸爸是小少爷的专职司机,常常叮嘱他,要听贝小少爷的话,把小少爷哄得高兴了,他就可以吃香喝辣! 贝骁什么都不管,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书。 “不回家。”小桃子使劲摇头,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泪汪汪。 不可以回家。 麻麻会失望的。 她没有打架,是坏小孩先扔了她发卡! 小不点低头站着,难过。 她不要回家。 女老师气势汹汹地拿起手里的资料表,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 “云唯一是吧?妈妈叫云朝,爸爸……单亲?难怪。”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妈妈把你接走!” “第一天就打架,以后还得了!” “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野的女孩子了!” 女老师不管不顾,给云朝打电话。 云朝还没离开夏令营大门,一接到电话,立马赶来。 小桃子已经被女老师单独带进办公室。 云朝走得匆忙,额发沾了汗珠。 走进办公室,她给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小桃子给你添麻烦了。” “你怎么当家长的?!能不能好好管教孩子?一来夏令营就打架,不听话还犟嘴!” “我们这里不收打架的孩子,你早点把你女儿领回去,别败坏我们夏令营的风气!” “有你家孩子在,别的小孩都被带坏了。” “对了,再多跟你说几句,夏令营后续费用是很高的,你别以为交了基础费用就后顾无忧了。” “来我们夏令营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家孩子,云小姐,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没钱就别装阔。” 女老师没正眼瞧云朝。 云朝紧紧牵住小桃子的手:“小桃子没有做错什么,我帮她道个歉,后续费用我也会交。” “云小姐,夏令营有权力决定收不收你家小孩,你家小孩看上去不聪明啊。” “我不准你诋毁小桃子。” “哧 。”女老师嗤笑,“不聪明还没教养,一来就打架,吵吵闹闹,没个规矩。云小姐,我跟你说不通,你把她爸叫来。” “小桃子爸爸已经去世了。” “哦,难怪这小女孩这么没家教。云小姐,我有权力决定让不让你家小孩上夏令营,现在我的决定就是,不让你家小孩继续上了!费用会原路退回,你领着你家孩子出去!” “现在就出去!” 女老师生气地站起身,非常愤怒。 这个云朝,油盐不进! 云朝当然不肯:“你的理由我不接受。” “我是夏令营的主任,我现在让你带着你的便宜女儿赶紧离开,别给脸不要脸,非要我打电话给保安?” 办公室动静很大,不一会儿,门口聚集了好几个老师和家长。 一群人指指点点。 “又不是非要上这个夏令营,回去就回去呗!” “哟,这不是云朝吗?我认得,就是安市那个克夫的云朝。听说还没结婚就把未婚夫克死了,百闻不如一见,还真不是善茬。” “她妈当年在安市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是狐狸精,狐狸精妈妈和小寡妇女儿。” “真的啊?那小寡妇的女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主任,我们不同意自己家孩子跟她女儿在一块进夏令营,会带坏我们孩子!” “就是就是,把我们孩子带坏了怎么办?” “那可不行啊!我们孩子会长歪!” “主任,给她办退费!” 门口的家长你一句我一句,冲着云朝。 云朝捂住小桃子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话。 温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平静道:“小桃子是好孩子,她没有做错事,我不同意让小桃子退出夏令营。” 女老师拿起手机,嗓音很尖:“保安!保安在哪里!保安速度过来!赶人!”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保安迅速出现,推开人群。 保安面无表情,拉住云朝的胳膊,拽着她往外走。 “放开我!我会报警的!”云朝护住小桃子。 “这里是夏令营,我们的话就是命令!”女老师跟着出来,双手抱臂,颐指气使,“云小姐,给你面子和台阶了,你不领情,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句实话,我们夏令营是高端夏令营,来这里的小孩非富即贵,你非要凑什么热闹。” “小桃子是通过面试进来的,她可以进夏令营。”云朝搂住女儿,不让她受伤害。 “保安,赶人!” 女老师不想再跟云朝母女理论。 云朝用力一甩,挣脱保安的手! 保安吃痛,扬手一巴掌冲云朝打过来! 云朝眼见躲不过,心口跳停半拍。 突然,半空中伸出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紧扣住保安的手腕! 只听到“嘎吱”几声脆响,周遭气温骤降,疏冷寒冽。 “放手!啊……”保安五官扭曲。 气场压低,日光下,男人脸色未变,矜冷威仪。 第5章 叫声爸爸听听看 云朝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凌锐幽邃的眼睛。 再熟悉不过。 扭断保安的手腕,贝绍楼这才松了手,用方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面无表情。 身后两个保镖架着保安离开,贝绍楼逼近刚刚还在叫嚣的女老师。 女老师吓一跳,慌忙往后退,不敢说话。 “朝朝,在我身边生活了十年,你也就只敢冲我发脾气。”贝绍楼沉声。 说罢,男人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唯唯诺诺的女老师身上。 “我数三声,立刻道歉。一。” 女老师慌了神,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祖宗。 安市哪来这尊大佛? 她从未见过。 几个保镖围住她,气压很低,不似夏日,更似寒冬。 “二。” 女老师腿一软,飞快道歉:“对不起。” “不够。”贝绍楼眸色敛起。 云朝也没吭声。 相处十年,虽然不常见面,但她太知道贝三爷发火时是什么样的脾性。 他发了火,谁惹了他不快,那天地众生便都是要受一遭的。 谁吃得了他的脾气。 夏日刺目的日光下,男人着一件墨色衬衫上衣,袖口微卷,背影萧冷,逆着光,气场压迫,身上依然是她熟悉多年的老山檀气息,混杂几许他平日爱点的沉香。 男人如一尊佛,沉沉站立。 “先生,对不起,我做错了。我语气不善,我态度不好,我该死。” “先生宽宏大量,您原谅我,我错了。” “啪”“啪”,她顺势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朝朝,你说,原不原谅?嗯?” 贝绍楼忽地转了目光,看向云朝,唇角微微勾起。 云朝默了几秒。 这人也真够恶劣,好人他做,后果她担。 寻思了几秒,云朝淡淡道:“德不配位,我觉得她不配当老师。” “嗯,我的小姑娘说的是。” 贝绍楼随即偏头,跟身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耳语几句。 云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身边这个年轻男人她隐隐约约有印象,没记错的话,是他的贴身助理程风。 没几分钟,程风迅速让人把女老师带走。 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没人敢吭气。 小桃子捡回她的珍珠发卡递给贝绍楼:“叔叔今天四好人,送叔叔。” 阳光下,发卡上的珍珠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一如十多年前,医院门口。 贝绍楼眸色凛起。 云朝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到那一天。 那天她在医院门口苦苦哀求众人,没有人帮她,她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住贝绍楼。 彼时,冬季萧瑟,少年清俊温雅,眼底却是如寒风一样的冷意。 那时候,她也像捧着宝贝一样把珍珠发卡递给她,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一如现在小桃子。 云朝压住小桃子的手:“叔叔不会要。” 叔叔哪瞧得上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 同样,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正眼瞧过她。 “唔。”小桃子有点失望,讪讪收回小手,抽了抽鼻子,“麻麻,小盆友叫小桃子土包子,小桃子不土,也不丑的。” 云朝心疼得厉害,蹲下身,抱住她:“宝宝是最漂亮的呀,宝宝要相信麻麻,对不对。” 小桃子煞有介事点点头。 小奶娃又仰头看向高大的贝绍楼。 在她眼里,这个叔叔又高又好看。 “叔叔,小桃子不丑的,对不对呀。” 贝绍楼缓缓低下头,幽邃的眼底酝酿着浓烈的色泽。 瞳孔里是穿着背带裤,像极了云朝的小女孩。 长得可真像,剔亮的眸子,乌黑的头发,粉妆玉琢,小小 一只。 云朝来不及拉住小桃子。 这小傻子,早上还答应她把坏叔叔忘掉,这会儿又讨好起来。 没等贝绍楼回答,程风领着一个新老师走过来:“三爷,将由赵老师全权负责这次夏令营事宜。” 贝绍楼微微颔首,脸色素来淡漠。 云朝趁机将小桃子交给新老师:“赵老师,您多多关照。” 赵老师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我有说让你女儿进夏令营吗?”贝绍楼突然发话。 云朝噎住:“三爷,费用我会按时交,小桃子也会乖乖听话。” “听话?能听话到什么程度?” “叔叔,小桃子会乖乖听话,做森么都可以。”小家伙抢答。 对上小奶娃亮晶晶的大眼睛,贝绍楼玩味地勾起唇角,低头注视小不点:“哦?做什么都可以?” “对哒!” “叫声‘爸爸’听听看。” 云朝心口一颤,捂住小桃子的嘴巴。 有些称呼,可不能乱叫。 小桃子蹦蹦跳跳,挣脱开云朝的手! 这个不难!难不倒她! “爸爸!”她立马大声叫,很是欢快,“爸爸,爸爸!” 云朝扶额:“……” 满脸黑线。 贝绍楼唇角弧度更深,眼底愈发透出几许玩味的味道,眸光透着与常日不同的光。 第一次叫这个词,小桃子兴奋得很,又连着叫好几声:“爸爸!” 程风:“……” 现在的小孩……可真不认生。 小家伙叨叨不停:“叫‘爷爷’也阔以哒!叔叔,舅舅,伯伯!小桃子会好多好多!” 贝绍楼:“……” 脸又沉了大半。 云朝立马把小桃子交给赵老师:“老师,您带小桃子去夏令营跟小朋友们呆一起吧,您多关照,谢谢。” 赵老师跟程助道了给别,领着小桃子离开。 云朝松了一口气,又对贝绍楼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三爷,小桃子不懂事乱叫人,您多担待。” “你女儿不懂事的样子,像极了你。” “是。”云朝不反驳。 “你当年跟我较劲的那嚣张样呢?嗯?” “云朝当年不懂事。” 贝绍楼上上下下打量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当年那股扬言要烧掉望月别墅的嚣张劲哪去了?” 云朝沉默,微风撩过她耳畔的碎发。 哪有什么曾经,如今懂事了才知道,她和贝三爷,本就应该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命运让他们交错重叠了十年,早该回到原点。 他是京城的神祇,京圈遥不可及、人人仰望的存在。 她仍旧回到安市,成为芸芸众生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 人和神,哪能平起平坐。 更何况如今他已有家室,有一个恩爱的妻子和一个儿子,家庭圆满,幸福安康。 她也有了小桃子。 她与他早该划上句号,她只是他的“麻烦”。 “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这件裙子在京城穿过。”贝绍楼向她一步步走来,“看来,你死去的那个男人对你也不怎么样。” 他逼近她,低下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朝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很怀念那一晚的滋味,你呢?嗯?” 第6章 那时候,她才十岁 语调,暧昧到极致。 他呼出的热气如羽毛拂过她的耳垂,蚂蚁似的一点点往她耳中钻,微妙的电流滑过她的四肢百骸。 云朝心尖一颤。 那一晚……在京城的望月别墅。 望月是他在京城边郊的一座宅子,风光秀美,依山傍水。 那年冬天在医院遇到他,他抽身离开。 她哭着在凛冽的北风中哀求众人,渴望能筹到救命的钱,但那一天没有等她筹到钱,甚至没有等到天黑,妈妈就去世了,没有抢救回来。 那时候,她才十岁。 天黑时,她一个人坐在医院楼下的长廊上,冷得缩成一团。 长廊灯光昏黑,她就像一只蝼蚁,一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蚂蚁。 没有人在乎她,也不会有人停下脚步问问她是谁。 大眼睛空洞无力,脸上挂着泪痕,她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单薄无助。 不管地上脏不脏,也不顾天气冷不冷,她像一只布娃娃,已经失去知觉。 她没想到会在长廊上再一次见到贝绍楼。 他肃杀如孤狼,踽踽独行,黑色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灰色长大衣下是少年独有的清冷。 她抬起头,在安静的长廊上嗫嚅叫了他一声“大哥哥”。 他是她在京城唯一唯一认识的人。 白天,他们就见过的。 听到声音,他转头,视线落在角落里小女孩的身上。 再后来……她被他安顿在了望月别墅。 那一年,她十岁,贝绍楼十八岁,他刚从法国留学归来。 京城的人都叫他“贝三爷”。 他不常来望月,但时常会让佣人给她送东西。 相识十年后,那一年的除夕夜,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他。 收回思绪,云朝避开他的视线:“三爷,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先走一步。” 说完,她低头匆匆离开,步子很急。 既然已经两清,她和他不应该有任何牵扯。 热风吹过她的裙角,她撑伞走到夏令营学校外,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今天要去看一个人。 “师傅,去城东墓园。” “好。” 云朝途中买了一捧白菊花,还有一些纸钱。 天很热,司机师傅开了空调,跟云朝絮絮叨叨聊天。 “看,前面这条路又封了,得绕路才能去城东。” “修路吗?” “不是,听说是京城来了什么大人物,就住前面不远的别墅酒店。” “扰民。”云朝淡淡道。 “可不嘛,我每天送孩子上兴趣班要绕很远的路。姑娘,你应该还在上学吧?” “工作了。” “哦,你看上去很年轻喔,做什么工作?” “实验小学当代课老师,现在是暑假。” “老师啊,老师好,教什么的?” “副课,书法。” “看不出来,小姑娘还会书法,现在对这个有兴趣的人可不多。” 云朝笑了笑,没有多言。 那年除夕夜后她就从京城离开了,重新回到安市。 京城居,大不易。 那里本就不该是她的久留之地。 京城在北,安市在南,她似乎还是更怀念安市的春风细雨。 安市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故乡。 她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唯独书法极好,一撇一捺,都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风骨。 面试后,校长当即就留了她当代课老师。 工资虽然不高,但很安稳。 学校里几个老教师都对她的书法赞不绝口,问她师承何人。 每一次,她都只是笑笑,眼里多几分酸涩。 还能是谁呢。 十岁前,她连毛笔都不会握,什么宣纸、砚台,她更是 没见过。 望月有一个独立的书房,那个人来望月时最喜欢在书房里呆着,一个人,沉静肃冷。 彼时,她还小,会蹑手蹑脚探着脑袋上楼看他写字。 她也不懂什么叫文房四宝,什么叫隶草行楷,只知道,那人写字时腰板挺立,低眉敛目,薄唇紧抿,极好看的脸上没有过多情绪。 她悄悄藏在门框外,一看就是半天。 贝三爷的字,遒劲有力,端方雅正,一撇一捺之间尽得风骨。 那时候的贝三爷在她眼里也如天上皓月,星辉灿烂也难掩他一身风华,静水流深。 她看得如痴如醉,最后被他从门框外揪出来。 不知悔改,下次还犯。 那人脾性孤冷,话不多,手段也狠,但大概念着她还是个小孩子,罚她在春天的太阳底下站了半天,也就罢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见她对写字颇有兴趣,他就开始教她。 她学得也格外认真。 她想,如果不是他亲自教,她也不会这样认真。 为了得到他的几句夸赞,她平时里练得也特别吃力,从早到晚,甚至挑灯练习。 也是在那个时候跟贝三爷熟悉起来。 时间久了,她还会跟他开几句玩笑,但那人凉薄如水,并不怎么搭理她。 离开望月时,除了一个装了衣服的行李箱,她什么都没带走。 但,十年印记,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小的习惯里都沾染了贝三爷的影子。 他们说她的书法极好,何尝……不也是他教得好。 那人的字,更好啊。 城东较远,司机师傅跟她聊了一路。 “小姑娘,一个人去墓园?得小心点。” “谢谢师傅,我会小心。” “嗯,那边荒郊野外的,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你是去祭拜什么人吗?” “是的。” 云朝没有多说。 她去给陆启烧点纸。 他走了三年了,今天正好是他的忌日。 一大早她打算送小桃子去夏令营后就来墓园,不过耽误了一点时间。 还好,不算太迟。 路上,手机响了。 小桃子打来的。 小家伙抱着她的儿童手机跟云朝打电话:“麻麻,夏令营还木有开始,有点点点无聊。” “可以跟小盆友们玩哦,要学着去交朋友。” “小桃子想跟小哥哥交盆友,但小哥哥不理人哒。” “其他小盆友呢?” “就想跟小哥哥交盆友。” 云朝笑了:“什么小哥哥让我们小桃子念念不忘?” “好看的小哥哥,好好看呐。就四不理人喔,小气得很。” 云朝揉了揉额头。 又是好看的……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随了谁的性格,尽喜欢好看的。 这可不好。 越好看的人越危险。 “麻麻,我们森么时候可以去动物园玩?” “等天气凉快一点,妈妈带你去。” “好哟,拉钩。” “拉钩。” 小桃子又奶声奶气在手机那头咕噜咕噜说了一通的话,云朝耐心地听着,唇角上扬。 “小姐,墓园快到了,车子开不进去,你得自己走一段路。” “好。”云朝这才挂上电话。 第7章 云小姐死去的丈夫 夏天极热,路边草木都蔫了。 云朝抱着白菊花和纸钱,从墓园大门口走进去。 额头渗出密密汗珠,她也顾不上擦,沿着台阶往前走。 陆启的墓碑在墓园南侧,需要穿过一条林荫小道。 云朝眼前闪过年轻男人的影子,心脏一颤,生出几分寒凉。 陆启,殁年24岁。 很小的时候,她就认得陆启。 两家离得近,一家在桥东,一家在桥西,跨过桥,她就能走到他家门口。 那时候,她叫他陆哥哥。 三年前重新回到安市,她还是喜欢叫他“陆哥哥”,那时候的陆启在安市开了一家咖啡店。 陆启笑起来很明朗,小的时候,他每次见到她都会给她带零食,或者帮她打架。 拾级而上。 云朝默默往南,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有照片,但照片上的人已经走了三年,这个从小一块长大、对她关心照顾的年轻男人死于一场车祸。 “陆哥哥,好久没有来看你了。” 云朝将鲜花放在地上,按照惯例,点了蜡烛。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几许闷热。 “陆哥哥,小桃子今天去夏令营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夏令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适应。” “放暑假了,我不用上课,最近带了几个小孩子学书法。” “夏天天热,人有点懒,有点想念小时候你带我在池塘抓鱼的事儿了。” 说到这,云朝淡淡一笑,笑容里有一些苦涩。 种种回忆,扑面而来。 “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七八岁,你晚上带我去森林里捉萤火虫。后来我们迷路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人急得要命,打着电筒出来找我们。” “后来我被妈妈打了一顿。” “妈妈很少打我,那应该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 风吹起云朝的裙角,掠过她眼角的泪痕。 “今天又有人骂我妈妈了,以前你总护着我,你走之后,没有人护着我了。” “陆哥哥,我和小桃子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会照顾好小桃子,也会照顾好自己……” 说着,她又点了一些纸钱。 火光跳跃,她眼中泪花闪烁。 山风沉寂,百鸟静默。 喉咙酸涩,好久,云朝都没再继续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男人永远停留在了他最年轻时候的样子,清俊温雅,笑得开朗。 她不说话的时候,四周很安静。 这个季节,没有人过来,整个墓园南侧只有她一个人。 隔着密密丛丛的树木,不远处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宾利京牌车。 后排男人端坐,侧脸线条紧绷,眼梢冷寂,眼底是几分阴鸷清寒。 左手指间夹着烟,右手上是一份薄薄的文件。 车子停在半山腰的马路边。 驾驶位上,程风扶着方向盘:“三爷,这是安市最大的墓园,云小姐死去的丈夫就安葬在这里。” “三爷,资料上有关于云小姐丈夫的情况。”程风又复述道,“陆启,三年前出车祸去世,去世时年仅24岁。” “三年前,云小姐在安市和陆启久别重逢,在一起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现在三岁了,叫云唯一,小名小桃子。” “陆启比云小姐大四岁,他们从小就认识,两家离得很近。据我打听到的情况,云小姐小时候,陆启很护着她,常常带她一起玩,给她买小零食。” 后排传来嗤笑声,冷冽中夹杂着嘲弄。 程风停顿几秒。 半晌,他才继续道:“云小姐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跟着妈妈过。因为是单亲孩子,她小时候常 常被人欺负,但陆启不一样,陆启很照顾她。” “附近的人还常常开他们的玩笑,说云小姐是陆启的小媳妇。” “在安市,云小姐的妈据说还挺出名,年轻时是安市歌剧院唱昆曲的小花旦,长得极漂亮,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过后来听说名声不好,被人叫做‘狐狸精’。” “再后来的事三爷也都知道了,云小姐十岁那年,云太太得了重病,背井离乡带着云小姐到京城看病,花光了积蓄。” “也算是红颜薄命。” “要不是三爷,云小姐哪能留在京城安稳读书上学,她要当初回了安市,一个小女孩,不得被一群豺狼虎豹给吃了。” 后排男人眼神中尽是疏冷。 掸了烟头上的灰,衬衫银色皓石袖扣泛着低调的光泽。 他沉沉开口:“程风,你说,我贝绍楼这些年做过什么错事?” 程风捏了一把汗。 他左手扣紧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我跟了三爷多年,三爷审时度势,谨慎周全,不会做错事。” “程风,你还知道你跟了我多年?紧张什么?不敢说实话?” “……” “我最大的错误不就是捡了只猫回来,养了十年发现不是猫,是只白眼狼。” “……”程风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这猫……也变不成狼啊。 除非那本来就不是猫。 三爷眼神也有不好的时候。 贝绍楼抽了一口烟,翻动手里的资料。 内容不多,纸页偏薄。 满纸都是同一个名字——陆启。 云朝死去的丈夫。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呵。 当真是郎情妾意。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一直往外吹。 程风身后出了一层汗,尤其是贝绍楼不说话的时候,冷汗更甚。 三爷不说话,苦的向来是他。 伴君如伴虎。 “三爷,这安市夏天挺热的,今天格外热。”程风看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比京城还热。” “嫌热可以去墓园里凉快凉快。” “……”程风默。 来安市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得呆多久。 贝小少爷都安排来过夏令营了,看来,还得受着。 这江南的夏天,热气重湿气大,闷得很。 安市不算大,景色倒不错,小桥流水,淡烟绿柳。可惜他天天跟着三爷做事,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 车内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贝绍楼翻动纸页的声音。 “沙沙”声,不大。 程风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信息。 原来是夏令营的老师发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第一天夏令营照片过来。 他筛了重点给贝绍楼看:“三爷,夏令营第一天的合照。” 贝绍楼这才抬起眼皮子,幽邃的眼中是深沉的光。 大约十五六个小孩子,年纪都差不多。 他一眼看到贝骁和云唯一。 云唯一紧挨着贝骁。 第8章 我贝绍楼吃软不吃硬 程风也一眼看到了这两个小孩子。 想看不到也难。 这两个小家伙长相格外出挑,贝骁生得像三爷,至于那个叫小桃子的小女孩,像极了云小姐。 小桃子笑得灿烂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紫葡萄一样。 贝小少爷更稳重,不苟言笑,白净清秀。 “三爷,您看看,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回复赵老师。” “让云唯一离贝骁远点。”贝绍楼嗓音森冷,“她看着就不怎么聪明,别带坏骁骁。” “行的,我交代赵老师。” 贝绍楼盯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看。 云朝和陆启的女儿,云唯一。 墓园南侧。 云朝额头出了一层汗。 夏天很热,她的心口跌宕起伏,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又跟陆启说了会儿话,可这里葬着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回应她。 过往的点点滴滴也都成了回忆里的沙,握不住,抓不到。 突然,手机响了。 云朝连忙接电话:“周校长。” “云朝,有空吗?有点事需要你过来一趟。” “您说。” “现在来一趟湖滨高尔夫酒店,我们正好在这里拉一个投资。” 云朝懂了,听说学校最近要拉投资办什么项目。 “行的,校长,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云朝背上她的包。 她整理好地上的鲜花,凝视陆启的照片。 简单跟陆启告个别:“陆哥哥,有空再来看你,下次带小桃子过来。” “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你在那边,好好的。” “我也会好好生活。” 今天看望陆启的时间有点短。 湖滨高尔夫酒店是安市豪华酒店之一,有独立的大型高尔夫球场,是安市上流人群喜欢来的地方。 云朝在安市生活多年,还没有来过这边。 周校长平日对她很关照,也答应她,过段时间就让她转正。 转了正,她的工资会比当代课老师好很多。 云朝特地回家换了一套衬衫休闲裤,头发扎起,看上去更加精致干练。 “云老师,您这边请。” 酒店经理领着她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绕了几转。 绕过一座日式和风庭院,经理按下指纹锁,金色雕花铜门徐徐打开。 曲院风荷,流水淙淙。 又走了几步,眼前出现一方极大的草坪,视野开阔。 “云老师,这里就是我们的高尔夫球场了,您稍等片刻。” 说完,经理径直离开。 “等等。” 云朝试图叫住他。 经理没回头。 云朝用手遮住太阳,眯起眼睛,正想给校长打个电话。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周校长的声音。 “三爷,您来了安市,我保证让您方方面面都满意。” “周校长客气。” “云朝来了。”周校长一眼看到云朝,“三爷,这就是我们学校最多才多艺的女老师,等会儿她会陪您打高尔夫。” 云朝抬起头,撞上周校长身边男人的眼睛。 贝三爷。 原来,周校长是让她来陪人打高尔夫。 “三爷,您不嫌弃吧?” “周校长很周到。”贝绍楼盯着云朝。 周校长心里头暗喜。 他就说,云朝年轻漂亮身材好,哪怕贝三爷见惯了莺莺燕燕,肯定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要知道,云朝的妈当年可是安市第一美人。 果然……三爷的眼睛都要长到云朝身上了。 只要把三爷伺候好,他的项目就能成了! 贝绍楼走上前,眉眼微挑,高大的身形里自有无形的压迫和气场:“云老师可都会些什 么才艺?” 云朝也看了他一眼。 这会儿的贝三爷倒是与清晨那会见到的有些不同,他换了件深灰色休闲衬衫,袖口稍稍卷到手肘处,添了几分闲适和温和。 周校长自觉地没有往前走:“三爷,云老师是安市本地人,让她带您走动走动。云朝,你可要好好尽地主之谊啊。” “三爷,我这边正好过去准备合同,让云老师陪您打高尔夫。” 说罢,周校长转头离开。 偌大的高尔夫球场,只有边角处站着几个球童。 “云老师,嗯?”贝绍楼又唤了她一声。 “没什么才艺,不入三爷的眼。” 贝绍楼眉目深敛,低低一笑:“我见云老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不愿意的话大可让周校长将你领回去,我贝绍楼吃软不吃硬。” 云朝知道他的性格。 她也没打算忤逆他,毕竟她还得在安市生存下去。 “三爷知道,我不太会打高尔夫。” “脑子不聪明,是怎么教都教不会。” 贝绍楼取了球杆,往草坪走去。 云朝跟在他身后。 好些年前,她也曾经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三爷”“三爷”地叫,他教过她很多东西,包括打高尔夫。 贝绍楼腿长走得快,云朝迈步跟上。 走到vip贵宾区,云朝这才发现,他还有几个朋友在。 看上去都是些人模狗样的成功人士。 “三爷来了。”一个穿着露脐黑色小吊带,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人走过来,“三爷带人家打高尔夫好不好?好不好呀?” 云朝认得这个女人,安市小有名气的直播网红娜娜,本人比视频上更好看些,腿长腰细。 女人试图挽住贝绍楼的胳膊,贝绍楼没让她碰。 “三爷一到白天就跟人家生分得很,明明这几天晚上都是人家陪着你呢。”娜娜语气暧昧又娇软,“三爷,这是谁呀?给人家介绍一下嘛,她看上去好朴素,是三爷的女佣吗?” 娜娜的眼神上上下下扫描云朝。 眼里带着敌意。 贝绍楼的眼睛看向云朝:“这女佣我可雇不起。” 云朝:“……” 一个中年男人搂住娜娜的肩膀:“三爷,今天把娜娜借我,让她陪我打球。” “随便。”贝绍楼低头戴上白手套,又递了一副给云朝。 云朝接过:“谢谢。” “三爷,这是哪位?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云朝,陈老板问你话。”贝绍楼漫不经心。 云朝笑了笑,敷衍道:“我是实验小学的老师,跟周校长过来的,周校长让我尽地主之谊陪陪客人。” “老师呀。”娜娜不屑一顾,“老师会打高尔夫吗?你可别给三爷添麻烦。” “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儿,比不得娜娜小姐,是常客。”云朝也懒得搭理她。 “三爷!这女老师好凶啊。”娜娜跺脚,跟贝绍楼撒娇,“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三爷你把她赶走,我陪你就够了呢,让人家陪你嘛。” 她才不要陪什么陈老板。 陈老板年纪大又丑,哪比得上贝三爷,英俊倜傥,玉树芝兰,让人移不开眼。 第9章 喜欢让女人吃药 贝绍楼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 娜娜见人走远了,这才咬咬牙,不甘心地陪陈老板。 “云朝,你是腿太短跟不上吗?”贝绍楼每走几步都要站着等云朝。 这天气,热得要命。 云朝踩着高跟鞋,跟上。 这些有钱人,就知道以折腾人为乐。 这么热的天气打什么高尔夫。 到了场地,贝绍楼也没再等云朝,自行试了试球杆。 云朝压根不想打,站在空地上,默默看着他。 男人身姿矫健,姿态优雅,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场,雍容里自带些许岁月浸润的深敛。 好几年前,在京城的私人高尔夫球场,他也曾经教过她很多次。 她不爱学,也学不好。 贝绍楼说她脑子笨,她也不反驳。 没多久,云朝头上出了一层汗,又热又渴。 “过来。”贝绍楼扫了她一眼,“仵着干什么?” “我不太会,不想打扰三爷雅兴。” “不会就学。” 没等云朝有所动作,男人先行一步将球杆递到她手里,不依不饶,握住她的手贴身教她。 “这是公共场合。”云朝提醒他。 “给我专心点。” 云朝像只猫,被他圈在怀里,无法动弹。 男人眼神专注,身上是淡淡的老山檀气息,让她熟悉。 心口一颤,她想起好些年前,他也是这么教她的。 那时候,她还年少,贝三爷在她眼里犹如神祇,可望不可即。 他教她打高尔夫的姿势熟练又专注,云朝也不知道他教过多少女人才修炼到这个地步,她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三爷,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等会我想去休息。” “哪不舒服?”他的腰贴住她的腰肢,呼吸掠过她的耳畔。 “感冒。” “等会儿我让程风送你回去。” “不麻烦三爷,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朝朝,三年前在床上,你跟我可没这么生分。你搂着我的脖子叫过我什么?嗯?” “三爷说我脑子笨,当然是不记得了。不该记的事,三爷也早早忘了吧。” “你在教我做事?” “……” 云朝不想离他太近。 可贝绍楼箍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圈在身子里,低头,嘶哑的声音滑过她的耳膜:“我还是最喜欢坐我腿上搂住我脖子撒娇的那个朝朝,一遍遍跟我说……‘给我’,那个朝朝腰软声甜,小猫一样,是不是。” 云朝耳根子发烫,记忆来回跳跃。 压住情绪,她不敢再忤逆贝绍楼。 三年前,如果她早已知道他有许湘,她不会招惹他。 贝绍楼不管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教她打高尔夫。 几个回合下来,云朝热得要命。 她不想把命给搭进去,这样下去,她得中暑。 “三爷,我想进酒店休息会。” “嗯。” 这次,贝绍楼没拦她。 碰巧有几个安市本地的老总过来同贝绍楼说话,他这才放过她。 球场的侍应生领着她进酒店休息区。 挑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云朝要了一杯柠檬水。 从窗外往外,可以看到贝绍楼站的地方,隔得不算远。 “哟,实验小学的老师,教哪门课的?”娜娜正好走过来,摘下她的棒球帽,翘腿坐在她对面。 “书法。” “书法啊,不懂。”娜娜跟经理要了一杯气泡水,随意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坐着,睨了云朝一眼,“不过你这气质也不像书法老师,过于朴素了哈,别怪我说话直,你来这种场合,这打扮可不行。” “娜娜小姐是在教我做事?” “呵。”娜娜翻白眼,“三爷 刚刚带你打了会儿高尔夫,你不会就把自己当人上人了吧?说话这么冲。也是,三爷那样的人,你大概这辈子就只能见这么一次。” “他又不是金银珠宝,有什么好稀罕的。” “哈哈哈,笑死,你知不知道贝三爷是谁啊?京圈的人见了他哪个不是哈着腰,要不是为了做项目,他怎么会到安市这种小地方来。要不是你们周校长巴着三爷,你这种土包子能见到三爷?真是祖坟冒烟。” 云朝没再搭理这个娜娜。 她认识贝绍楼十多年,外人眼里的贝三爷风光无限,天之骄子,私底下也不过是个背着老婆孩子玩得很花的男人而已。 表面端方正派,实则金玉其外。 娜娜端着杯子看向窗外:“三爷本人比新闻上更好看。” “那你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吗?”云朝提醒她。 “知道啊,谁不知道,但不就那么回事。你看今天来的这几个老板,哪个没家室,不照样在外头玩得风生水起,更何况贝三爷这样的人物。” 娜娜突然凑过来,小声同云朝道:“三爷也是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来安市这么久,晚上怎么可能一个人独自住酒店。今天晚上我还要去陪三爷,他住市中心的五星酒店,最好的那家。” 她说得起劲,眉飞色舞。 “三爷真得方方面面都厉害,我今天腰还酸着呢,三爷倒跟没事人似的,今天精力充沛。希望他今晚上能手下留情,不然人家的小身板可折腾不起,时间也太久了。” “有时候大半夜人家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也可劲折腾。” “不过有一点不好,三爷喜欢让女人吃药。” “也是,弄出孩子来会比较麻烦。” 云朝心口跳停一拍。 三年前,贝绍楼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他不要孩子,不想惹麻烦。 私生子……总归是个麻烦事。 云朝下意识握紧杯子,手指头微颤,指尖泛白。 突然她的脑中闪过小桃子的身影。 “不过,三爷出手真大方,说是过几天带我去看车。”娜娜拿出手机滑动相册里的照片,妩媚地挑开耳边的碎发,新做的桃红色指甲泛着莹光,“我喜欢porsche家这款新出的超跑,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但三爷可以给我买,到时候我那些闺蜜又要羡慕我了。” “哦,我忘了,云老师哪懂这些。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得攒好久才舍得买个便宜的包吧?” “云老师背的包是在哪个杂货店买的?几百几千?” 娜娜自说自话。 好一会儿云朝都没搭理她,她觉得无趣。 娜娜也不觉得尴尬,低头玩儿手机。 突然,她又“啧啧”两声,打开今天的新闻头条,点开一张照片放大。 “这不巧得很,刚才还提到三爷太太,这不就在新闻里看到了。” 第10章 她是我的人 娜娜羡慕又嫉妒:“这京城的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真人间富贵花啊,嫁给贝三爷日子也滋润,照片里都是幸福。” “这许小姐可真是人生赢家,听说还给三爷生了个儿子。” “不过,一个儿子可不够,像贝家这种豪门,至少得生三个地位才稳。毕竟,人家真得是有皇位要继承。” 云朝终于开口打断她:“娜娜小姐,这里位置这么多,你为什么偏要坐我对面?” “我爱坐哪坐哪,你管得着吗?!” “三爷跟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不去陪他打高尔夫?还是怕他让你再去陪陈老板?” “你!!!”娜娜气得翻白眼,“云老师,你可真嚣张,在安市还没人敢这么怼我,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失业?!” 云朝没再说什么。 她当初,也这么嚣张过。 算是风水轮流转。 前些年在京城,仗着贝绍楼的偏爱,她还怼过京圈某个极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那天秋高气爽,她去贝绍楼的私人马场骑马。 挑了个适合她的小马驹,凭着自信,她骑马跑出了马场。 小马驹一到更大的空地,撒腿就跑! 撒欢儿似的! 一不小心,蹭到某个小少爷停在路边的车,一辆限量版迈凯伦黑色超跑。 小少爷听说后匆匆赶来,大发雷霆:“你眼睛长天上还是瞎了啊?我草,我心爱的小坐骑,这车才从港口运回来三天啊!我草,全球限量版超跑,老子等了大半年啊!把你卖了都不值一个轮胎!你他妈是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啊?!” 她好不容易勒住缰绳,脾气也上来了:“这地方本来就不该停车,你把车停这,明明是你的车挡了我小马驹的路。小马娇滴滴的马蹄撞了你的破铜烂铁,不该你出医药费给我的小马驹检查检查吗?” “我他妈,靠,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地方是我三哥的地盘,我想停哪就停哪!轮得着你教训我?!” 彼时,小姑娘牵马站在草坪上,不服气地跟京城小少爷互怼三十个回合。 秋风一吹,吹过小姑娘头上珍珠发卡。 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小马驹还不服管。 秋色莹润,衰草连天,小姑娘的脸涨得比枫叶还红,水汪汪的眼底有一股不服气的劲。 小少爷心疼地爱抚他的车,就差原地痛哭了。 云朝笑嘻嘻,甚至得意地牵着她的小马驹绕小少爷的迈凯伦跑车转圈。 一边转悠,一边夸:“车是好车,但人不是什么好人。” “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小少爷咬牙打电话搬救兵。 云朝一点不怕,贝绍楼的私人领地,没人敢来。 她还故意揉了揉小马驹的蹄子:“不怕。” 她这嚣张又得意的样子再次刺激得小少爷咬牙切齿:“我三哥十分钟后到!” 云朝还以为他三哥是谁。 原来正是贝绍楼。 男人过来时手臂上挂着黑色商务西装,深灰衬衫,领带未摘,看上去像是刚刚结束一个重要的商务会议。 肃穆沉稳,矜贵骄冷。 是云朝平日不曾见过的样子。 那小少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通输出,骂骂咧咧:“三哥,我今天真小刀划屁股,开眼了!我林康阳在京城还没受过这种鸟气!要不是我不喜欢跟女人计较,我早就把她弄死了!” “你弄不死她,所以找我?”贝绍楼轻描淡写,睨了他一眼。 “这不三哥地盘,怕给三哥带来麻烦,所以得跟三哥打个招呼。只要三哥一句话,我现在就弄死她。” 云朝听不得这些话,不顾贝绍楼还在,又跟这小少爷吵起来:“你讲不讲道理?你把车停这边是你的问题,你弄死我算什么本事,你真有种就应该抽自己。” “你再骂一遍试试?!” “你谁啊,你这嚣张样迟早会给你家惹大麻烦。” “我林家在京城没人敢动!”小少爷说不过云朝。 一转头,见贝绍楼倚靠在他的迈凯伦车身上,好整以暇,似乎看戏一般,眉尾轻挑,藏着寡淡和薄凉。 林康阳见一个嚣张,一个漠然,就他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他更气了! “三哥,你给不给我做主,你说句话!三哥,这女的都跑你地盘上来了,你要是再不管,我、我都看不起你!” “你想让我怎么管?”贝绍楼身子没动,声音里有几分慵懒。 “三哥前几天不还把一个跟贝家作对的老东西给弄牢里去了?这女的,把她卖会所去!或者,交给我处置!” “康阳,你好歹叫我一声‘三哥’,做事前也不问问她是谁?” “京圈哪个大小姐我不认得,凡是我不认得的,都当做下等人处理!” “她是我的人。”眉梢敛了几许锋利,贝绍楼点了一支烟,随意摩挲了迈凯伦车身,“康阳,我车库里的车你随便去挑,挑中哪辆就开走,当我赔你的迈凯伦。” 小少爷一愣。 这下给他整不会了。 三哥说啥? 这女的是他的人?他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小娇娇? 这要是被京圈哪些大小姐知道了,眼睛都要红了,多少人觊觎他三哥。 林康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云朝,这小娇娇也就脸蛋好看些,身上没有二两肉,脾气也坏,三哥图她什么?会伺候男人吗? 云朝脸一红,没理会林康阳的目光。 贝绍楼的话让她脸红心跳。 她才不是他的人。 “康阳,还有意见吗?”他抽了一口烟。 “没意见。”林康阳哪里还有意见,他三哥车库里的车,都是好车啊,有那么几辆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定制版,比他这辆值钱多了,“三哥,真得可以去你车库里任意挑?” “嗯。” “哦也!赚大发了!” 林康阳吹了一声口哨,心情顿时大好。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云朝:“今天不跟你计较,你记住了,我就是林家小公子林康阳,以后见了我客气点。” 话音刚落,云朝手里的小马鞭甩在了林康阳的车上! 车身顿时多了几道锋利的划痕! 她也气不过。 贝绍楼慢悠悠腾出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鞭子,一用力,甩碎迈凯伦的前窗玻璃。 第11章 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哐”—— 响声巨大! 玻璃应声而碎! 云朝吓到,林康阳也吓一跳。 贝绍楼这才扔了鞭子,抽着烟看她:“消气了?” 云朝撇撇嘴:“嗯。” 林康阳“啧啧”两声,他三哥哄女人开心真舍得下血本。 他得学着点。 就是可惜了他的新车,他可怜的车啊,刚到手三天。 “康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三哥,我都满意。既然这是你的人,那我以后就让着点。” “不是!”云朝脸皮薄,急得耳根子红了。 她不是贝绍楼的人! 她跟他,没有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康阳问她。 “不关你事。”贝绍楼没让他问,眼里带着警告,“今天的事,你最好给我守口如瓶。” “懂!” 林康阳也是在京圈里混的,这种事,当然不能声张。 听说三哥要跟许家小姐许湘订婚,这事儿传许家耳朵里可不行,更何况,贝家还有个人精老太太,快八十了,也不能被她知道。 不过,他三哥这大腿真好抱。 车库里的车任他挑选,真天上掉馅饼了,值! 林康阳暗喜。 “懂就给我滚。”贝绍楼烦他。 “是!” 林康阳马不停蹄跑了! 不能耽误三哥和小娇娇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这小娇娇让三哥下了血本,不得被他三哥好好折腾一番,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林康阳一走,云朝也想跑! 她给他惹了麻烦,哪还敢跟他呆着。 “云老师,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还很嚣张吗?” 娜娜得意洋洋的声音将云朝从记忆里拉回现实。 历历往事,仿佛昨日。 时间过得真快。 与林康阳吵架的日子好像还近在眼前呢。 “娜娜小姐,我跟你没什么好吵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看你是怕了吧?我警告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我在安市人脉强大,你要还想在安市混,就给我安分点!” “你是在教训我?”云朝不吃这套,“娜娜小姐,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少来狐假虎威那套。” “我当然比你有本事,你一个小学老师,凭什么?” “就凭我比你讲道理。” “笑死。”娜娜第一次被人教训,“野鸭子就别装高贵的白天鹅了,你少惹我,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把你开除!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识好歹!” 云朝半天没搭理她,打开手机。 找到娜娜的直播账号,云朝点开几个辣眼睛擦边视频,开了外放—— “哥哥们动动小手,点点最上方的小心心,爱你们,么啊!” “谢谢云淡风轻大哥送的兰博基尼,爱大哥,送你一个飞吻哟。” “哎呀,什么又大又浪,人家听不懂。” 外放声音太大,一时间,酒店休息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齐刷刷看过来。 娜娜急眼,坐不住了,伸手抢云朝的手机。 云朝没让她抢,淡淡道:“娜娜小姐,谁是野鸭子?” “你还真不识好歹!你给我关掉!” “大哥们真会开玩笑……人家脸红了~好了,好了,点满一万个赞,我给大家跳一段,来欣赏妾身的舞姿吧。” “你给我关掉!” 娜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起身,往云朝面前走! 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云朝这才关上直播。 实在是太辣眼睛。 尴尬得她抠出一座迪士尼城堡。 她也看不下去。 见娜娜过来,云朝抬起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看她:“娜娜小姐,直播不就是给大家看的,我只 不过在你面前播放出来而已。” “你好嚣张!”娜娜气得用手指她。 气消不掉,娜娜抓起云朝面前的玻璃杯! 一杯水泼过来! 云朝早有预感,起身,躲开。 杯中的柠檬水没长眼睛,不小心泼到一只脚迈进休息间的陈老板身上! 娜娜一惊,赶忙踩着小高跟鞋过去道歉:“陈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手抖,不小心。我陪您进包间换衣服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对不起,对不起……” 娜娜手忙脚乱,用纸巾帮陈老板擦水渍。 一同过来的还有贝绍楼和程风。 贝绍楼眸光锐利,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瞧见了云朝在跟这网红主播争吵。 吵什么? 他瞄了云朝一眼,这女人外表永远都是一副无辜天真又单纯的学生模样,要不是他养了她十年,看着她长大,知道她什么德行,不然也会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 陈老板骂骂咧咧:“娜娜,你可真是毛手毛脚!” “陈老板,别置气,真得不是娜娜的错,不是呢!”娜娜委屈地要掉眼泪,“是这个女老师,她、她骂我,骂我做直播的不正经,还说比不上她。谁比谁高贵,我气不过……人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陈老板,你可要替人家做主呢!” “三爷。”娜娜又看向贝绍楼,“你也要给人家做主。” “哦?”贝绍楼漠然推开娜娜试图拉住他衣角的手,视线落在云朝身上,“你过来。” 云朝没动:“三爷。” “谁欺负谁?”贝绍楼饶有兴趣。 程风见他们三爷难得管闲事,他也颇有兴趣地站一旁看戏。 他们三爷这个人,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更别说插手管闲事。 等闲琐碎事,就是尘埃碎土,神仙哪能沾染这些。 娜娜抢先一步,秀眉拧起,指着云朝:“是她先欺负的我!” “问你了吗?”贝绍楼冷睨了她一眼。 “……”娜娜憋屈,不敢作声。 云朝这才回答他:“我不喜欢主动欺负人,但被欺负了肯定不会让着,三爷知道的。” 贝绍楼嗤笑一声:“是。” 怎么不知道。 当然也是他惯的。 如果当年在京城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撑腰,她也不至于连林康阳那种级别的小少爷都敢得罪。 “她撒谎!”娜娜生气,“三爷,这个女老师在撒谎!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她在欺负我,她、她说人家是野鸭子!她这种人怎么配当老师!” 云朝不想再解释。 贝绍楼倒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视线在云朝的脸上逡巡片刻,又犀利地落在女网红身上:“程风,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有监控。” 娜娜一个激灵! 慌了! 有、有监控?! 监控在哪? 第12章 狗看了都嫌弃 程风毕恭毕敬:“是,三爷,您没有记错。” 该配合的戏,一分也不能少。 程风对他们家三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种高级酒店的私密休息间,根本不可能有监控。 不过,跟了三爷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三爷干这种事。 别人叫“睁眼说瞎话”,他们三爷叫“英明过人”。 “三爷,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后台调取监控。” 娜娜慌得要命,要真查了监控,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立马挽住陈老板的胳膊,对贝绍楼撒娇:“三爷,女人之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兴师动众。没关系的,这种小事,笑笑就过去了。三爷,我想陪陈老板去换件衣服,今天太得罪陈老板了呢!人家晚上再陪三爷,给三爷亲自道歉,三爷想怎么让人家道歉都行。” “哦,娜娜小姐既然说过去了,那云朝老师呢?”贝绍楼又问云朝。 云朝默,又来。 每次都是好人他做,结果她担。 有这样做人的? “确实没什么大事。”云朝对上他的视线,“一点口角而已。” 娜娜赶忙拉着陈老板离开这里,跟贝绍楼告别。 “三爷,我带陈老板去换衣服,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呀。对了,三爷,你可别被这女老师给骗过去,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娜娜是有话直说类型,她可不是。她刚才私底下还跟我吐槽,说您坏话呢!” “说我什么坏话?”贝绍楼饶有兴趣。 “人家不能说,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说。” “哎呀,三爷您别生气,她说您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不值得稀罕。还说您留宿花丛,不检点。” 云朝:“……” 她咬咬牙。 贝绍楼眯起眼睛,薄唇勾起,没说话。 娜娜冲云朝翻了个白眼,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迅速离开。 程风见他们三爷表面不动声色,实则眼中风起云涌,立马岔开话题:“三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你先下去,我和云小姐单独喝杯茶。” “是。” 云朝自知躲不过。 坐在窗边,服务生给他们分别倒上红茶。 贝绍楼与她面对面坐着,窗外几缕日光正好落在他灰色的休闲衬衫领口,领口最上端的纽扣解开,露出一截小麦色肌肤,立体的五官如精雕细琢,男人眼梢微微挑起。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杯盘上的描金骨瓷杯,男人喝了一口茶:“云老师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 “我看你是工作太安定,日子太安稳,活腻歪了。” “……” “周校长刚刚还问我对云老师满不满意。”贝绍楼放下杯子,直视她,“云老师这不爱理人的样子,很难让人满意啊。” “三爷想让我做什么?” “肩膀不舒服。” “我帮您叫医生。” 贝绍楼冷笑:“我需要云老师叫医生?” 云朝知道他想干什么。 从前他来望月,只要刚在沙发上坐下,她便替他揉肩膀,殷勤又热情。 后来,他一说“肩膀不舒服”,她比谁都勤快。 但,关于过去的那些默契,不应该再有。 “那三爷忍忍?” 贝绍楼冷漠地放下茶杯,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盯着她。 云朝好半天没再说话。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只好低头喝茶。 这时,贝绍楼接了个电话。 夏令营赵老师打电话过来:“贝先生,贝骁小朋友说肚子疼,想回家。” “怎么回事?” “刚刚课间休息的时候,小朋友突然捂着肚子喊疼,说要回家,要爸爸。” “我让程风去接他。” “ 好的,贝先生。” 赵老师刚准备挂电话,那头传来小朋友极其委屈的声音:“爸爸……要回家。” “让他接电话。” “好的,贝先生。”赵老师将手机递给小朋友。 “肚子还疼?”贝绍楼问道。 他知道贝骁性格安静,可能不习惯夏令营热闹的氛围。 “想回家。” “程叔叔等会去接你。” “想回京城,回家。” “再等一段时间。” “不要!”贝骁不肯等。 “听话。” “不想上夏令营。” “先让程叔叔接你回去。”贝绍楼是不容置疑的态度,“过会我就回去,听话。” 那头没有再反驳,但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贝绍楼一言不发,挂上电话。 四周很安静。 云朝叹气:“三爷看上去不太会养孩子。” 哪有这样跟孩子说话的。 他家儿子,也才三岁而已。 比小桃子大不了多少天。 “你很会吗?”贝绍楼冷睨她,“你那三岁女儿半夜爬树,打架,哭闹,狗看了都嫌弃。” “……”云朝呛到,“我喜欢就行。” “云老师没打算给她找个爸爸?” “没有这个打算。” “那就是准备让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三爷管得有点多。” 正聊着,程风走过来:“三爷,赵老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您让我去接小少爷?” “接他去荔园。” “好,我现在就去。”程风毕恭毕敬,“三爷,您之前说,想给小少爷在安市找个家庭老师,我看云老师就不错。刚才碰到周校长,周校长也一直跟我夸云老师,说她很优秀,下学期就打算帮她办转正。” “哦?云老师还是代课老师?”贝绍楼淡淡地看着云朝。 云朝就知道,贝绍楼这个人很会拿捏人的七寸。 程风一唱一和:“是啊,周校长说云老师目前还是代课老师,但他很看好云老师,新学期的全国书画比赛,也打算让云老师带队。” 程风推了推眼镜,得体且从容。 该配合三爷演的戏,他是一分都不会出差池。 “程风,你觉得云老师很合适?” “我看挺好的,周校长推荐的人不会错。” “你跟了我多年,看人一向准,既然你推荐云老师,那便试一试。”贝绍楼寻了个慵懒的姿势坐着,视线一直落在云朝身上,“就是不知道云老师乐意不乐意。” 程风立马拿出自己的ipad递到云朝跟前:“这是我之前做的一份合同,云老师可以先看看,如果觉得满意,我们可以签合同。” 云朝诧异地看了看贝绍楼一言,又看了看程风。 她接过ipad,合同不算长,条款清晰,薪资诱人。 第13章 容不下私生子 程风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云老师,有不满意的地方您只管跟我提,小少爷在安市的一切都由我全权负责。” 云朝本不想跟贝绍楼有瓜葛,但……条款过于诱人。 薪水不薪水的她倒不在乎,其中有一条很吸引她。 那就是小桃子新学期可以去安市最好的幼儿园,留在最好的班级。 她前几天还在为小桃子上幼儿园的事发愁。 其余条件也不苛刻,教好贝绍楼的儿子就行。 虽然贝绍楼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但他很聪明,想必儿子也不难教。 “云老师,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程风很客气,“还是说,您需要再考虑考虑?” 云朝抬起头看他:“程助,我怕我教不好三爷的儿子。” “云老师说笑了,周校长都竭力推荐你,我相信你,也相信周校长。” “除了书法外,我别的不是很擅长。” “三岁小孩子,要求也不高。云老师擅长书法的话,那完全可以多教小少爷写字,这些都可以由您自己调节。” “我加一条。” “您说。” 程风一直保持首席助理该有的体面和耐心。 “既然是当家庭教师,那我只跟小孩子接触。” “……”程风点头,“当然。” “那没什么问题了。”云朝爽快地签上她自己的名字。 这样一来,小桃子可以去最好的幼儿园上学,她也有一份额外的收入。 她还答应小桃子,带她去动物园,买新衣服和文具。 程风收起ipad,这才跟贝绍楼告别:“三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接小少爷。” “既然签了合同,今天正好试试,我说了不算,还得贝骁喜欢这个‘老师’。”贝绍楼故意加重音调,眼角微挑,脸上是不咸不淡的神色。 “可以,三爷您看,什么时候方便?”云朝问道。 “下午两点,自己过来。” 说完,贝绍楼站起身,扣好衬衫袖扣。 男人沉着从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 贝绍楼同程风一起离开了休息间。 他一走,云朝给周校长发了短信,也离开了酒店。 她给好朋友,也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唐菲打了个电话。 唐菲从小在安市长大,家境优渥,据说是为了追求学校里的一个男老师,这才进了实验小学。 “菲菲,你知道荔园在哪里吗?” “荔园?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个学生住那边。” “哪个学生这么阔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 “租的。” “哦,就是装有钱人?懂了懂了!”唐菲报了一串地址,“位置有点偏。” “谢谢菲菲!” “谢什么,小桃子呢?我都好几天没见她了,超想她哎!” “她进夏令营了。” “喔,让她玩得开心。” “你呢?在干什么?” “在餐厅,约了某人出来吃饭,他还没到。” “缪老师啊……嘻嘻,无聊的话,我陪你聊一会。” “我刚刚刷视频,发现我们安市那个网红娜娜的直播间被封了,你知不知道?” 云朝懵了几秒:“什么时候被封的?” “看讨论说,好像刚被封,说是触犯了直播规则。早看她不顺眼了,上次在一个展会上见到她,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眼睛恨不得往天上看。” “她粉丝挺多。” “是啊,就是因为粉丝多,所以我才诧异,怎么说封就封了,一点情面没有,平台也不保她。” “是暂时被封还是永久?” “看样子是永久,奇怪,她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唐菲特别好奇。 云朝脑 中闪过一个人,贝绍楼。 他封的? 没道理。 娜娜今天那杯水又没泼他身上,那就是陈老板封的? 云朝理解不了,反正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得为所欲为。 “对了,云朝,你昨天让我帮你办证明,拿来干什么?” “小桃子上学用。” “哦哦,改天我把证明带给你。” “好。” “不过说起来,你和陆启当初怎么没领证?” “还没来得及,他就出事了。” 唐菲叹气:“陆启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当初还常常去他的店里喝咖啡,他的咖啡店是安市最好的。” 云朝没有再提。 她昨天让唐菲帮忙补办三年前的一些证明,这个事,只有唐菲能帮她。 如果贝绍楼没有来安市,她用不上这些,但现在不一样。 她不能让他发现小桃子的事。 他要是知道她当初生下了小桃子,她和小家伙一个也活不了。 贝绍楼平生最容不下不听话的人。 当然,他更容不下私生子。 小桃子,只能是她和陆启的孩子。 夏令营。 校内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程风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贝绍楼:“三爷,您再等等,小少爷马上就出来。” “磨磨唧唧,像什么样。” “……”程风擦汗。 三岁小孩而已,三爷未免太苛刻。 在他看来,贝骁小少爷懂事又听话,表现已经很好了。 不过三爷不满意。 正午最热烈的日光照在车子前窗玻璃上,车内开了空调,冷风顺着风口吹出。 夏令营学校马路边种了一排景观树,这个时节,绿意盎然,夹竹桃和紫薇的花朵掩映在一片绿色中,分外惹眼。 蝉鸣聒噪。 过了会儿,贝骁终于出现在后视镜里。 小不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不点。 “小哥哥,你下午不来了吗?”小桃子追着贝骁。 贝骁站住脚步,转头,皱眉:“不许再跟着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 “不想回答你。” 说完,贝骁头也不回往黑色宾利走。 程风连忙下车,打开后排车门。 小桃子一直追着贝骁到车门边。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车,乌溜乌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小手扒着车门。 视线对上后排的贝绍楼。 小家伙吓一跳,坏叔叔也在。 贝绍楼戴着黑色墨镜,冷漠地转头看向她,嗓音沙哑:“把你的手拿开。” “唔。”小桃子乖乖移开她的小手,眼睛眨了眨,不敢再动。 “笨蛋。”贝绍楼没再看她。 等贝骁上了车,程风这才坐上驾驶位。 车门关上,小桃子被关在门外。 宾利扬长而去。 第14章 笨得要命 程风从后视镜里看到越来越远的小不点。 真是小小一只,小猫似的。 小家伙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空地上,穿着牛仔裤,背着毛茸茸小包,头上的发卡闪烁银光。 倒……挺可爱。 程风笑了笑。 “倒回去。”贝绍楼突然开口。 程风:“……” 他紧急踩了刹车。 哪敢问为什么,程风立马又将车倒回去。 他是三爷合格的工具人。 小桃子嘴巴张成“o”型,但不敢靠近。 “骁骁,正好是饭点,不邀请你的好朋友一起吃午饭?”贝绍楼问贝骁。 “她不是我朋友。” “我昨晚上刚刚教过你什么?” 贝骁清秀干净的小脸上有几分倔强,半天才小声道:“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嗯,开门。” 贝骁不情不愿地打开车门。 程风:? 在京城的时候,三爷还不让贝骁小少爷跟不三不四的小孩儿交朋友。 该不会是三爷想跟这小丫头吃饭吧? 不是没这个可能……程风瞅着这小丫头真挺可爱。 程风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女孩,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大眼睛天真无邪,长睫毛弯弯曲曲,很像云朝。 也不知道贝骁跟小桃子说了什么,很快,小桃子爬上车。 她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爬了半天爬不上来。 小桃子求助地看向后排的贝绍楼。 “笨蛋。”贝绍楼又冷冷骂了一声,张开手卡住小丫头的胳膊,用力一拽,将她抱上来。 小家伙一不留神撞到贝绍楼的下巴! 贝绍楼刚想发火,小姑娘奶声奶气不停道歉:“对不起鸭,对不起鸭,小桃子不四故意的。” 贝骁随后上了车,也坐在后排。 他淡淡瞥了小桃子一眼。 干嘛跟他爸爸撒娇。 他平时都不敢跟爸爸撒娇! 贝绍楼将小桃子扔在一旁,她正好坐在贝绍楼和贝骁的中间。 小桃子放下她的背包,好奇地张望:“车车好大!小桃子第一次坐车车。” “你妈妈没车吗?”贝绍楼故意问。 “没有。”小桃子老实地摇头,盯着贝绍楼看。 “那你妈妈有没有教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嗯!”小桃子又重重点头。 “那你不怕我?” “好看的人都不四坏人。” “谁教你的?”贝绍楼透过墨镜看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 云朝那个女人,一早还鄙视他不会教孩子,她就是这么教她女儿的? “自学的。”小桃子老实巴交。 程风憋住笑:“……” 差点呛到。 “……”贝绍楼沉默半天,“跟你那个妈没什么两样。” 小桃子听不懂。 她打开她的背包,倒腾半天,拿出绘本,开始读故事。 一时间,车里都是小家伙吐词不清、磕磕巴巴的声音:“森林里来了一积大脑斧,它想跟小动物们做盆友……盆友……” 程风:“……” 好家伙,这小丫头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往常,只要有三爷在的地方,气压都很低。 就连小少爷都是食不言寝不语。 这小丫头是一点都不见外啊。 贝绍楼嫌弃地皱眉,这一塌糊涂的普通话,云朝教的? 小桃子读得起劲,遇到不认识的拼音,她转头就问贝绍楼:“叔叔,介个?读森么?” “……”男人阖上双目,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后排真皮靠背,不理睬她。 小桃子眨眨眼,又转头看向贝骁。 贝骁用手捂住耳朵,真吵。 小桃子又眨眨眼。 没人睬她噢! 她只好撅起嘴巴,跳过不认得的字。 到了餐厅,程风将车停在vip贵宾区。 很快,两个门童过来开门。 贝骁熟练地下车,按照往常一样,安静等爸爸一起。 贝绍楼迈开长腿,下车,幽邃的五官在浓烈的光线下多了一层立体感。 小桃子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挪到车门边,迟迟不敢下车。 “叔叔,怕怕。” 贝绍楼不吃这套:“敢爬树不敢下车?” “唔。”小桃子又撇撇嘴,叔叔怎么还记得。 她只好自己又挪了挪,磨磨唧唧往下爬。 “笨得要命。”贝绍楼没再搭理她,径直往前走。 贝骁也跟在他身边。 小桃子急了:“等等鸭,等等小桃子鸭。” 没人等她。 她只好迈开她的两条小短腿吭哧吭哧跟过去。 好累鸭。 都是坏人鸭。 麻麻在的话,肯定会抱抱她。 她才不系笨蛋,麻麻从来不说她系笨蛋。 小桃子第一次来这种金灿灿的餐厅,整个大厅像金子一样,亮闪闪的! 进了餐厅,她抬头看高高的星空顶,嘴巴长得老大,“哇”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走。 贝骁早已在餐厅位置上坐好,熟练又优雅地放好餐布,坐得很端正,腰板挺得笔直。 贝绍楼坐在贝骁对面,接过餐厅经理递来的菜单。 这是安市最高档的法式餐厅,虽然不及京城他常去的那几家,但口味倒还行,贝骁尤其喜欢吃这里的红酒焖牛腩。 好半天,小桃子才背包包走到他们这桌。 她爬上沙发,和贝骁排排坐。 摘下她的小背包,小丫头晃了晃她的小腿,不解地看着四周。 桌子跟家里的不一样…… 杯子、盘子也不一样…… 小桃子抓起她面前的杯子,举到贝绍楼跟前:“叔叔,水,喝水。” 贝骁看了她一眼:“叫服务员。” 小桃子又对贝绍楼道:“服务员,水,喝水。” 贝骁:“……” 贝绍楼:“……” 是云朝那脑子能生出来的小孩。 一旁站着的服务生连忙接过她的杯子:“小朋友,想喝什么?” “阔落!”小桃子灵机一动,“冰阔落!” 在家里,麻麻不准她喝可乐,说会蛀牙。 在外面偷偷喝,麻麻不会发现了! 服务生还真给她倒了一杯冰可乐。 小桃子心满意足,“咕噜”“咕噜”喝,好凉快鸭! 没多久,桌上布了菜。 像往常一样,贝骁拿起刀叉用餐,不敢多说一句话。 通常,贝绍楼问他什么,他才会答什么。 小桃子不会用刀叉,好半天都没吃上东西,急得慌:“叔叔,小桃子不会。” “你为什么不会?”贝绍楼眯起眼睛,故意看着她问。 第15章 满脸透着清澈的愚蠢 小家伙哪懂大人世界的险恶,老老实实回答他:“麻麻没有教喔。” “贝骁也没人教,为什么他会?” “……”小桃子吃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撅起嘴巴。 “所以,不是你妈妈没教的问题,是你笨。”贝绍楼道。 “……”小桃子沮丧。 真得是她笨吗? 贝骁低头吃饭,不参与话题。 只是,他心里头有点点不高兴,为什么爸爸老是跟这个小笨蛋说话。 平时明明都教他食不言寝不语的。 还说,吃饭要有吃饭的规矩。 捣鼓半天,小桃子还是不会用刀叉,只好拿起她面前的小勺子。 贝绍楼也盯着她看了半天。 这小东西笨拙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云朝。 小桃子挖了一勺栗子慕斯,甜甜的,比她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桌子上的菜大多都是她没见过的,小桃子满眼里都是好奇,但她够不着。 她一会儿看看贝绍楼,一会儿看看贝骁。 好久,她才小小声对贝绍楼道:“叔叔……小桃子饿。” “活该。” “不活该。”小桃子奶声奶气,“叔叔,可以喂小桃子吃饭吗?” 贝绍楼冷笑:“你还真不认生。” 小桃子不敢再看他,只好自己吃饭。 过了会儿,贝骁吃完了。 他用餐巾擦了擦,端正坐着:“爸爸,吃完了。” “嗯。” “我想看看那个展柜。”贝骁指着餐厅里特别设置的一个儿童专区展柜,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玩具。 贝绍楼没多说。 贝骁知道他默认了,离开了坐席。 小桃子也想看。 那个展柜里有她最爱的小狐狸玩偶。 她一直很想要,但听说很贵。 小家伙眼馋地看了看特设的展柜,满心羡慕。 这顿饭,小桃子吃得格外艰难。 好难啊,再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贝绍楼也吃完了,他故意没有走,优雅地擦了擦手,像看猫一样看着对面坐着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满脸透着清澈的愚蠢。 跟她那个妈一模一样。 看来云朝嫁的那个男人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生出个笨蛋。 过了很久,小桃子终于吃完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只随身小饭盒,打开。 伸长小胳膊,小桃子将一份属于她的蓝莓小甜点小心翼翼装进饭盒里,低着头,很认真。 大眼睛扑闪扑闪,长睫毛像蝴蝶一样翕动,小姑娘闪着光的眼里满是纯粹。 小甜点她没有吃,留给麻麻。 “干什么?嗯?”贝绍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家伙手一哆嗦,抬头眨眨眼:“麻麻喜欢。” “所以呢?” “小桃子想带给麻麻。”小家伙以为他在生气,倔强地看着他,“小桃子没有次,留给麻麻次。麻麻四小桃子最爱的人,小桃子要对她好。” “你才三岁,知道怎么对别人好吗?” “知道!”小家伙很认真,“小桃子要用心爱麻麻。” 贝绍楼嗤笑一声。 甜言蜜语! 三岁小孩,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 只见面前的小孩一脸认真,试图将小甜品装进她干净的小黄鸭饭盒。 小桃子不理会贝绍楼,一边做她的事,一边叽叽咕咕。 “小桃子爱麻麻,麻麻也爱小桃子,要对麻麻好。” “麻麻平时很辛苦的,小桃子要对她好。” “小桃子和麻麻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小家伙很认真地在装甜点,一股子执拗。 许久,贝绍楼都没有说话,只眉梢多了几分冷寂,透着锐光的视线不曾从小家伙身上 移开。 好一会,他做了个手势。 餐厅经理走过来,微微弯腰:“三爷。” “帮她再拿一份,打包好。” “好的,三爷。” 经理对贝绍楼的事自然很上心,很快打包了一份刚做的蓝莓点心,用精致的透明水晶盒子装好,盒子里放了食用冰块并且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桃子很惊喜,全程欢欣鼓舞。 她抱着打包好的盒子跑到贝绍楼跟前,蹭蹭他的手:“谢谢叔叔。” 贝绍楼眉头一皱,大抵是不喜欢这种亲近,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 “叔叔四好人,小桃子喜欢你。” 男人嗤笑,低头对上那双清澈天真的大眼睛,起了恶劣的心思:“但是叔叔不喜欢你。” “小桃子喜欢你就阔以了呀。” “你是不是见谁都说喜欢?” “不哦,叔叔四第一个!第一次见到叔叔就喜欢!” “……”跟她那个妈一样,从小到大都会骗。 “所以……叔叔,我们商量个事吧?” “嗯?” “能不能把小猫猫还给小桃子?小桃子救下来的那几小猫猫呀。” “什么小猫猫,不记得。” “就系那几小猫猫呀。”小桃子有点急,一急就结结巴巴,“这么大,不对,这么小,这么小一几,超可爱。” “不知道。” “怎么会布吉岛呢?怎么会布吉岛呢?”小桃子急得要哭了,明明他还抱过。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贝绍楼一副慵懒又倦怠的样子,只掀起眼皮子恶劣地打量这个急得发慌的小朋友。 看她急得团团转,他唇角扬了扬。 “坏得很。”小桃子嘴巴一撅,跑走了。 真系坏得很喔。 猫猫那么可爱,肯定被他偷偷藏起来养了。 谁会不喜欢猫猫呢? 她也跑去展柜看摆件。 一堆她看不懂的玩具,看上去奇奇怪怪。 贝骁倒是很喜欢,一直让服务员给他拿看上的玩具,一般来说,他爸不小气,只要是他喜欢的,都会给他买。 小桃子喜欢毛绒玩具。 她趴在透明玻璃展柜前,干净明亮的玻璃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像个小天使。 “想要介个小福泥。”小桃子眼巴巴看着。 这是她最喜欢的小狐狸啦,好像叫什么、什么呼伦贝尔。 小狐狸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毛茸茸的长尾巴,她想摸摸小狐狸的尾巴。 小手放在展柜玻璃上,她目不转睛看着,舍不得离开。 一个服务员见她看了半天,走过来指着价格牌道:“大的六百一只,小的两百。” “喔。”小桃子摇摇头,缩回手,“小桃子米有钱。” “可以让大人买。” 小桃子还是摇摇头,眼睛里藏着失落:“不买喔。” 第16章 小福泥,超可爱 不买的。 妈妈赚钱很辛苦。 两百块可以交学费。 可她还是想看小狐狸。 这是她第一次离这么近看小狐狸,只隔着一层干净的透明玻璃,很近很近。 邻居家小朋友也有一只,宝贝得很,从来不让她看的。 就是看看而已的,她又不会随便摸的。 小桃子眼馋地看小狐狸,仿佛小狐狸也在看她。 有时候,她会歪着脑袋换个角度看小狐狸,叽里咕噜跟小狐狸说话:“宝宝等小桃子挣钱钱,带你回家。” “小桃子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家喔。” “小福泥,超可爱。” 小桃子就这样眼巴巴看着,移不开视线。 “可以让大人买,不贵的。”服务生对她道。 小桃子还是坚定地摇头。 一旁,贝骁抱着几个心仪的玩具,转头看了小桃子一眼。 小桃子也正好看到他。 她羡慕地看着贝骁,目不转睛看着。 贝骁很快移开视线,拿着新得到的玩具往贝绍楼身边走。 用完餐,贝绍楼接了几个电话,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匿在玻璃窗利落的光线下,透着锐利光芒的眼睛里藏着几分平稳。 见贝骁走来,他挂了电话,起身。 “爸爸,可以回家了。” “买好了?” “嗯,就要这几个。” “嗯。” 贝绍楼没说什么。 刚准备离开,他这才想起中午还带了个小东西过来。 目光四下找了一圈,最后定在餐厅儿童区的展柜前。 小东西手里抱着打包好的甜品盒,眼睛紧盯玻璃展柜里的一只狐狸,满眼喜欢。 眼巴巴的。 贝绍楼眉头紧蹙,他没记错的话,那只狐狸叫玲娜贝儿。 一只玩偶而已,有必要这么眼馋?没出息。 看来云朝也没什么出息,平时连只玩偶都不舍得给她女儿买。 “把她叫过来。”贝绍楼吩咐经理。 “好的,三爷。” 经理去拉小桃子的手,小桃子赖着不肯走,跟他求情:“再看一会会,一会会。” 她真得好喜欢看小福泥呀。 经理只好为难地看了看贝绍楼,摊手。 贝绍楼迈开长腿,大步走过去,微微俯身,霸道且用力地拽住小丫头的手:“回去!” “再看一眼……”小桃子带着哭腔。 她很少见到小福泥,不知道下次再看见要等什么时候。 “小桃子挣钱钱后就来买。” “你拿什么挣?” 三岁小孩,知道什么叫挣钱?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妈,不知天高地厚。 小桃子答不上来,泪眼汪汪。 她不肯走,试图贴近玻璃展柜。 贝绍楼用力将她拉走。 小桃子掉了眼泪,边走边哭。 “没出息。”贝绍楼冷睨了她一眼,没想到云朝的女儿会为了一个玩偶掉眼泪,真不愧是她和她那个短命鬼男人生的。 小桃子哭得更厉害,眼泪“啪嗒”“啪嗒”掉,哽咽:“小桃子就想看看小福泥,不买的,就看看……” “好贵的,小桃子舍不得买……可、可小桃子喜欢……” “小桃子就看看,不会要的……麻麻挣钱钱难……” “小桃子懂事的,小桃子讲理的……小桃子就想看看……” “好喜欢小福泥……” 一路哭一路呢喃。 上了车,她还在哭。 好半天,程风才明白这小丫头哭啥,推了推眼镜,对贝绍楼道:“三爷,她还在哭。” “让她哭个够。” “三爷,她要小狐狸,您就给她买一个,又不贵。”程风看不下去。 几百块可以买个清净,不划算吗? 这哭的……他看了都心疼。 这小孩的妈也是,好歹也是跟过三爷的人,至于连个玩偶都买不起? “我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给她买,嗯?” “……”程风噎住,也是。 这小孩的存在甚至提醒贝三爷,他的女人跟别人生过孩子。 一旁,贝骁捂住耳朵,对程风道:“程叔叔,回家。” “好的,好的,现在就回荔园。” 程风打了方向盘,往荔园的方向去。 荔园是安市独一无二的富人区,三爷来安市,一个想跟贝家做生意的当地富商直接送了三爷一套荔园的新房,出手极其阔绰。 安市在江南,处处小桥流水,杨柳依依。 市中心有一座地标式白塔,据说已经矗立了好几百年,历经地震、战乱而不倒。 车子开出市中心很远都能看到这座白塔。 等红灯时,程风便漫不经心看着这座塔。 半路上,小桃子哭累了,睡着。 大概是把贝绍楼当做了她的玩偶,她睡着睡着睡到了贝绍楼的怀里,咂咂嘴巴,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衬衫袖子。 小姑娘睡得香甜,呓语:“小福泥。” “小福泥抱抱。” 贝绍楼试图掰开她的手。 哪知,她越抱越紧,小脸蛋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 贝绍楼的心口有异样的触觉,眸中一层幽深的光如涟漪般漾开,锐利如刀锋的视线落在小桃子红扑扑的脸蛋儿上。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微微阖上双目,倚在真皮靠背上。 贝骁转头看了看小桃子,不高兴。 他从来不敢跟爸爸撒娇,哼。 爸爸干嘛抱一个陌生小孩。 一时间,车内格外安静。 气氛微妙,程风不敢说话,默默开车。 —————— 荔园。 下午,烈日当空。 云朝在门外站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两点,佣人才慢悠悠开门。 别墅很大,哥特建筑风格,门口即是宽大的草坪和音乐喷泉,一只没栓绳的狼狗正眯着眼睛蹲坐在阴凉处休憩,模样悠闲。 哈?狼狗?! 有钱人就是野,狼狗都不栓绳。 云朝心口“砰砰”跳,紧跟在佣人身后。 不敢惹,不敢惹。 四周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沿着白玉台阶往上,云朝扶着孔雀石纯铜栏杆,小心翼翼。 自从离开望月,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富人区。 荔园面积跟望月差不多。 进了门,她就要见到贝绍楼的儿子了。 虽然已经在照片上见过,但本人的话,大概更像贝绍楼。 听说叫贝骁,跟小桃子一样大。 来之前,她看到了今天娜娜读的那条新闻,关于许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