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2断浪养成计划》 第1章 天门 觉醒之前,它一直以为自己是棵草来着,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条长虫,更可怕的是自己还不是一只纯粹的长虫。 而它最终的宿命就是被几个寻宝的人杀死分尸。 尘归尘,土归土。 这可不是它想要的结果。 它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被人宰割。 每天都会有一群海族人来它的庙宇里跳舞,嘴里喊着神龙,顶礼膜拜,虔诚祷告。 终年的沉睡让它记不清过往,但它的脑海里总是有一个影子,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在对着它笑。 它原本应该是个人来着。 那个影子无比耀眼,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温暖它的太阳,虽然看不清,但黑影说话温柔,笑声爽朗,如春光过境。 那个影子,对于它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模糊不清的记忆之中,出现一个名字,玉飞惊。 她化了海族女子的模样,叫了记忆中的名字。 从此,她就叫做玉飞惊了。 爱屋及乌,神龙岛上的这些人,她瞧着也顺眼多了。 可叶公好龙,那些误入洞穴的人明明瞧着极喜欢它,一旦自己靠近,得来的结果都是他们恐惧得浑身颤抖,晕死过去。 她喜欢人,但不是这么个喜欢法,她更愿意看着他们伏在她的身旁,用那种充满渴求的眼神看着她,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能让他们欣喜若狂。 她喜欢顺从,喜欢看着心爱之物照她要的样子长。 此乃龙族御兽之癖。 暴风雨之后的海面总是格外明亮,海天一色,几块破木板漂在水面。临近港口,这船只也多了起来,很快便有人瞧见了浮在海上的人。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群赤膊短衫的汉子挤在船边,漂在海面上的玉飞惊很快就被“救”了上来,浑身湿漉。 “大哥,这女的姿色不错,指定能卖个好价钱!”几个汉子听见这话哈哈大笑,又开始起哄。 为首的老大看见玉飞惊,也颇满意,多看两眼之后却发现,救上来的女人目光呆滞活像是个傻子。 “捆好了,先带下去。” 一层又一层,从甲板到底仓,空气越来越浑浊,推着玉飞惊走的人也越来越不耐烦。 这船舱底部没人愿意来,没办法装了太多人了,尸体的气味、女人的哭闹声让人闻了就想吐。光从唯一的一扇窗透进来,揭开了底舱的混浊与阴冷。 几个报团取暖的女子看见新来了个浑身湿透的女子,打量了好一番才敢凑上去。 “妹妹,你还好吧?”出声的女子是被卖过来的。 “好。”玉飞惊咧嘴露牙,笑着。 其实,她笑起来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和蔼。 交流了几句之后,周边女子都发现,这新来的脑子应该是不太好的,坐在尸体旁边也能笑得出来,说话也不利索。 “唉,妹妹,这船大概明日也就到了,你记住,江湖险恶,外面的那群人更是丧尽天良,若是想要有一条是生路,那人就不可以太好,要坏,要让别人不敢欺负你,记住了吗?” 玉飞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龙族本就是凶残邪恶的化身,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惹了她的,都要杀杀杀。 暂时杀不了的,就苟一段时间,再杀杀杀。 反正她命长,也能熬死不少对头。 很快,一行人在月光之下被赶着下了船,一波又一波人被带走,玉飞惊也在其中。 船老大走在队伍前面,一脸笑意盘算着这一船人的价钱。突然,一群带着面具的人突然从码头四周冒了出来,将人团团围住,受了惊的女子们尖叫起来抱作一团。 “叛出天门,只有死路一条!” 发话的人带着白底红纹的狐狸面具,看起来是这一群猴脸面具人的老大。 而船老大看见这群人就开始颤抖了,原本在船上唯我独尊的人,现在成了缩头乌龟,竟然拔腿就跑。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射出去的弩箭击杀了,而剩下的人则将玉飞惊在内的货物通通带走了。 蒙着头的玉飞惊从码头一直走到一个颇为气派的府邸里,府邸上的匾额写着骆府二字,还没进门,就被一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男人生得高大,顶着一头柔顺却不规整的头发。 若是现在有风,男人的头发便会像那三月的杨柳,或者春日的蒲公英,顺着风飘逸舞动,看起来虽然颇为奇怪,但也说不上难看。 也许江湖人就是要这般放荡不羁,才显得有格调,玉飞惊如此想。 这男人手上拿着一柄黑鞘长剑,抗在肩上,挺着腰杆,大摇大摆地拦下了货物,看样子他在这天门地位似乎不凡。 “这是什么东西?”男人用剑上敲了敲装货的箱子,又施了力往下压,箱子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断爷,这是天门门徒给神母的孝敬。”抬箱子的人十分恭敬,行着礼不敢抬头,在天门他们是最低一等的,且面前这位又极不好相与。 “哦?” 听见这东西是神母的,男人拖长了嗓音,眼珠一转,咧嘴坏笑。 “打开看看。” “断爷,这可不行!神母的东西我们怎可擅动。” “愚蠢!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危险!神母万金之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伤到神母怎么办?打开!” 原本神色轻佻的断浪立马变了个脸色,正经起来,对箱子的好奇之意愈重。那神母仗着她是天门的二把手,瞧他不起,有朝一日他定要将她那没用的招子扣下来喂狗。 几个人惹不起这位大爷,只好打开箱子,男人见里面只有金银珠宝之后瞬间就没了兴致。 又瞧见后面还跟着一群蒙着头的人,发难起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断爷,这也是底下人孝敬的。”这人笑着打哈哈,没敢说实话。 男人哼了一声,自然听出来了,走过来转了一圈,黑布并不能遮住玉飞惊的眼睛,她抬着头看见了男人的脸,先前总是被他的头发给遮住,现在看见了。 丹凤眼,鹰钩鼻,眼睛里装满了桀骜与野心,少年英气勃发。高耸的鼻梁,上提的眼尾,俊朗无双,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 那一双眼睛生得好,叫她想要剜下来藏在怀里的那种好。 断浪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微皱眉,这些不怕死的东西居然还敢直视他! 他刚要发作,身后便有人齐齐高呼。 “恭迎神母!” 断浪转头一看,带着银白面具的披发女人款款而来,是天门的二把手,鬼子神母。 她是帝释天唯一的弟子,整个天门之中除了帝释天之外最尊贵的人,所有天门的人都要听她号令,断浪纵然万般不情愿,但无奈于自己的地位远比不上神母,见到她仍需要行礼。 “断浪恭迎神母大驾!” “断浪?你在这儿做什么。”神母开口了,语气平淡却让人听出了不悦。 显而易见,神母瞧不上断浪。 此人阴险狡诈,不过是天下会雄霸手下的一条狗,背叛了雄霸无路可走,才来投靠天门,一脸奴相。 断浪低着头的神情玉飞惊尽收眼底,明明一脸的愤懑和不屑,嘴巴上却又毕恭毕敬,他还真有意思。 可比那些海族人有意思多了。 前门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神母也并不需要这么多侍女,拉下去埋了就是她最后的命令。 埋就埋吧,玉飞惊想,本来自己就是土里挖出来的。 可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并没有活埋人的变态心理,先一刀杀个干净再给她们收尸才是正常流程。 所以,这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玉飞惊并未在骆城久留,她拿起代表天门的面具,打算去找一找记忆中的那个小村子,找一找那个人。 第二日,天门弟子在郊外暴毙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天门。 自从雄霸死了之后,天下会四分五裂,从暗处现身的天门就成了整个武林势力中最大的一个门派,居然有人敢杀天门人。 江湖上人人都说,这个敢动天门手下的人一定活不长久了。 寒风生,白烟起,田野上一片雪白,遮掩住了秋日残余的萧瑟枯黄色,只有那光秃秃的树枝宣告着秋日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寒冬与残酷。 七八个小童正在这片原野做游戏,鹤立鸡群的玉飞惊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我这把是绝世好剑,无坚不摧,你这把是火麟剑,一碰上我的绝世好剑就会碎掉。”小孩子给玉飞惊做着介绍。 “知道知道,然后呢?”玉飞惊求知如渴,跟七八个孩子一起坐在地上,各自手上都有一把木剑。 “绝世好剑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没有什么剑能打过它!”孩子得意洋洋舞动起自己手中的木剑,如同真正的绝世好剑就在他手里一样。 天下最厉害的剑,那肯定是好东西。听这些孩子说,这把剑在一个叫步惊云的高手手中。 又走到城里,玉飞惊刚到客栈坐下,那掌柜的就和小二在玉飞惊身后嘀咕。 “掌柜的,昨日那人送来的信,说今日来取两仪剑法,如今快到时辰了,我们该怎么办?” 两仪剑法? 听着就是个好东西! “掌柜的!”玉飞惊眯眼笑得和蔼又古怪。 “客官吃点儿什么?”小二两步上前,等着客人点菜。 “我要你们刚刚说的两仪剑法。” 直白的言论令掌柜的神色大变,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女子看着良善,眼神澄澈透明,这种人若不是表里如一,那就是人面兽心,绝不可让自己的家传剑法落入此人手里。 客栈里人不多,掌柜从柜台下抽出长剑的时候,就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玉飞惊还等着他们上菜。 玉飞惊抬手就捏住了掌柜刺过来的长剑,她皮糙肉厚,这东西怎么可能伤到她,轻轻一用力,这剑就碎了。 要不是这掌柜长得不好看,她早就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了。 “宝贝呢?”玉飞惊摊开手装狠,又踩着掌柜的胸口。 掌柜刘升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来了这么个疯子,江湖规矩,哪有这么做事的。 都是些惹不起的邪魔外道,昨天来一个,今天又来一个,等会儿还要来一个。 两仪剑法被递了上来,玉飞惊看着这轻飘飘的几页纸。 就这么个东西也叫宝贝? 被骗了。 扔下书,她又回到位置上等着肉,乖巧规矩,仿若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宝贝她并不高兴,恶狠狠地踩着地上的两仪剑法泄愤。 客栈内安静极了,没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生怕这古怪女子不悦。红烛火随着风晃动着,她摸着桌子上的陈旧刀痕,她真的需要一把绝世好剑,不然会被那几个小孩儿耻笑的。 忽然,一阵劲风裹着两支飞镖射在大堂的柱子上,随着而来的是一阵放肆的笑声,玉飞惊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妙人。 好想要他的眼睛,心痒极了。 鼻青脸肿的掌柜扯下飞镖下的纸,看了看,没想到,这短短一个时辰不到,遇上了两个疯子。 一个看似单纯实则狠毒的少女,一个看似卑鄙实则卑鄙无耻的青年。 眼珠一转,刘升立马将两仪剑法已经被人抢走的消息给了断浪,最好是让他们狗咬狗。 一高一低,两个人的目光对上,男人傲气不可一世,语气也甚为轻蔑。 “两仪剑法交出来,本大爷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玉飞惊脚下踩着两仪剑法,看着断浪的眼睛,两眼放光。那眼睛真是越看越想要,真想把他给抢过来。 两仪剑法又不是什么宝贝,已经准备将断浪收入囊中的玉飞惊对于自己的宝贝想要的宝贝是有求必应的。 她捡起地上的书,又是将踩皱了的书角压平,又拍了拍灰,盯着断浪的眼睛递了过去。 看着这女人态度恭敬还算识相,断浪心里得意,一把扯过两仪剑法,却没有扯动。 眼睛从剑法移到女子的脸上,女人诡异的眼神,甚是不恭。视线下移,女人的腰间挂着天门人的面具。 原来是天门中人。 哼,神母瞧不起自己就罢了,就连这么一个天门的最低等的门徒也敢这么对自己。 只是这边是神母的地盘,前几日又出现了一个神秘人杀了天门门徒,这个节骨眼可不能让人抓了把柄,若是让帝释天觉得他进天门是别有用心就糟了。 他要练遍世间神功,成为武林盟主,将风云二人的头割下来当球踢,将看不起他断浪的人都碎尸万段。 “嗯?”断浪恶狠狠盯住玉飞惊,用眼神威胁她放开手。 玉飞惊察觉断浪不满,低下了眼瞧见了断浪手中已出锋的红色长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火麟剑? “我要这个。” 玉飞惊指着断浪手上的剑,断浪歪着头满脸错愕。 这女人可真是不怕死,居然敢肖想自己的火麟剑。 “喂喂喂!本大爷可不是在跟你做交易,识相的就赶紧放手,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见宝贝不愿意,玉飞惊松开拿着剑谱的手,又指着断浪的眼睛。 “那我要这个。” 玉飞惊初入人世,见了想要的,直言直语,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断浪得了两仪剑法,才不管这个天门女人要什么,他本来看见天门的人就烦,尤其是天门的女人,头一摆,横眉瞪着对方。 “滚开啦!大爷对你可没兴趣!” 断浪不想和这种疯子纠缠,拿了剑谱,就不再理会玉飞惊。 但他并未马上离开,赤色长剑出鞘,男人身若游龙,出招只在瞬间,便一剑刺死了重伤的掌柜。 无他,这刘升不过是个废物,还妄想算计于他,好坐收渔利,简直痴心妄想。 夜色茫茫,断浪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玉飞惊将手里的面具翻转把玩,心里暗想,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妙人收入囊中呢? 首先断浪是天门的人,如果自己成了那所谓的神母的话,应该是可以号令他的。 但她做不来领导者,表面的臣服更不是她想要的。 要想让宝贝自行到自己的手里,最好还是要先潜伏,怀柔政策,将人骗过来更好。 最好是将这宝贝驯得服服帖帖,即便放出去也是要乖乖跑回来,离她不得才行。 对!还是用骗的比较快。 最近这天门正在大肆招揽武林中人,断浪也是天门的人,记忆中自己既定的命运和这天门还有不少纠结,去了必定有收获。 并且天门消息灵通,也更容易找打那个人的下落。 中土地广,若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你就是天门的掌门人?传闻中的帝释天。” 玉飞惊翻遍了整个天门才在这冰窟里找到帝释天,那脸上的面具可真是丑到惨绝人寰,玉飞惊都不愿意正面瞧他,低着头开口。 “我想加入天门应该怎么做?” 帝释天瞧着这个能和自己过几招的女子,悄无声息闯入天门,功力不弱又识时务,低眉顺眼,心下满意极了。 为了屠龙大业万无一失,他急需人才,而且这个女人的天赋比骆仙还要高上不少,是个可塑之才。 “想要加入天门,很好!不过,想要加入天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帝释天笑着,凭空消失,但他尖锐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要你能为本座抓来风云二人,你就是我天门一员,成为我天门神将,武林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本座共建大业!” 听见这个玉飞惊不乐意了,她不愿意将时间花在这个上面。 “不行。” “你还真是大胆,居然敢反抗本座,你说说,为什么不行。”帝释天有些不满,天门中人还没有人敢直接拒绝他的命令。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为你做事。”玉飞惊取下腰上挂着的陶土面具,看了一眼帝释天的丑面具。 若是要她带上和那神母还有帝释天一样的面具,这实在是太丢人。 生涩的说话方式、怪异的行动方式,天才难免会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 帝释天看着玉飞惊手上的夜叉面具,若有所思,转怒为笑。 不过对于这种有趣的人,帝释天无所谓对方要做什么,只要能给他漫长的生命增添一点乐趣,一切皆可为之。 一个卷轴从虚空中出现,落在了玉飞惊的面前,她接了下来。 “本座允许你在天门中任意行事,替本座找来绝世好剑你就正式成为我天门的一员神将。” 玉飞惊大摇大摆走在天门的地盘上,她苦恼得很,那断浪自从拿了两仪剑法之后就消失了。 失了他的下落,如今她该去哪里找那妙人呢?这也是个大问题。 第2章 入天门 那密令有二。 一是代表身份的令牌,二是她的任务,找到步惊云和绝世好剑。 那帝释天审美不怎么样,这脑袋也不行。不过手下高手却不少,跟着自己这个就是。 帝释天想要一个听话又干净肯为他做事的手下,她就可以是一那个听话的手下。 最重要的是,记忆告诉她,这帝释天就是杀死她的冒险者,她是小心眼儿,却不是死心眼儿。 帝释天的实力难测,江湖传言,他已有千年岁数,不死不伤。 若是要报仇那就得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参见大人!” 玉飞惊受着这天门小头目的礼,心里生出一股惬意。怪不得那神母仰着头不可一世呢,这感觉当真不赖。 和海族人真心实意的虔诚膜拜不同,这种明明心里恨得不行却还是迫于权势、地位而下跪的样子她越看越喜欢。 “绝世好剑现在在哪里?” 一派大人做相的玉飞惊坐在高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底下人惊惧不已,他不过是个管人事调动的,怎么会知道这步惊云的下落,他不知道,好在有人知道。 “回大人的话,根据线报,北水乡附近有一队天门人马正在秘密行动,很可能和步惊云有关。” 步惊云?若消息为真,那岂不是意味着帝释天给她的入门考核就快完成了? 一开始她入天门,是因为天门消息便捷。但没曾想自己和这帝释天将来还有仇怨在身。入天门便有了第二重目的,潜伏与刺探敌情。 这一行她也只是为了让身后的跟屁虫觉得自己是在马不停蹄的给帝释天工作,不说忠心耿耿也可以说尽心尽力。 一边是寻找过往,一边是潜入天门伺机报仇,后者自然还是重要许多。 玉飞惊戴上面具,轻声说道:“将我安排进去,还有,查一查这个东西的来历。” 那是一个形状古怪的面具,獠牙青眼的夜叉面具。栩栩如生,令人一眼胆寒,似乎只要戴上它,就能看见遍布恶鬼夜叉的地狱。 这个东西和记忆之中那个看不清脸的少年息息相关。 若是想要了结这仇怨,她一定要找到帝释天的弱点才行。 天门小头目虽说是个基层员工,但这工作能力可不弱,推杯换盏之间就将这人塞进了行动队里,只是这玉飞惊是个女子,在这行动队里也太扎眼了些。 玉飞惊也觉得这天门小头目说得不错,只可惜她们这一族,化形需要某些特定的条件,不然她那兄弟也不会还是条长虫。 行动队三人一小组,皆带着一样的狐纹面具,换了扮相的玉飞惊所在的队伍的作用就是听从上峰的指令,让他们出手就齐齐出手就行了。 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玉飞惊几乎笑出声来。 好巧不巧,她这上峰可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妙人儿吗。 “断爷,已经打探清楚了,步惊云就在前面的渔村里,还有他的儿子和老婆。”负责打探消息的人传话。 断浪此刻正看着北水乡的水道地图,帝释天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命他找到步惊云以及绝世好剑,这才过去三日。 名扬天下的不哭死神,曾经的天下会飞云堂堂主,整个武林都将其视作绝世天才,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乡下渔村里苟且偷生。 什么金麟本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他断浪今日就要这步惊云成为他脚底下一条再不能翻身的虫子! “步惊云,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逃出本大爷的手掌心,今日,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玉飞惊站在队伍末端看着断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满意。 不错,这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她看了就心花怒放。 要怎么骗才显得真诚呢? 很快,队伍末端的玉飞惊就被叫去抓那小鬼了,断浪则是亲自去抓步惊云的妻子紫凝。 步惊云的妻子是个盲女,名叫紫凝,一家人在这北水乡以捕鱼为生。 逮一个小孩费不了什么功夫,玉飞惊离开队伍,偷偷朝着步惊云家走去。突然一个黑影从她的面前闪过,玉飞惊瞄了一眼,黑影手中拿着的居然是绝世好剑。 看到这宝剑,她心动不已,跟了上去,拦下了人。黑衣人手持绝世好剑,玉飞惊挥动着天门下发的统一配剑,这破铜烂铁一对宝器上就成了碎片。 无法,她只能赤手空拳,直到她赤手接住了绝世好剑,黑衣人才发现事情远出自己的预想。 恰逢另外几人赶到,黑衣人见势不对,果断舍弃了绝世好剑,遁逃。 绝世好剑落在了玉飞惊的手里,面前几人气势汹汹,对绝世好剑更是虎视眈眈。 想要从她手上抢东西? 做梦。 这剑的戾气越发的重,一股子邪性。握剑之人必需要静心凝神,否则就会被这邪剑影响,堕入魔道。 很不错,用来砍下帝释天的头是再好不过了。 “将绝世好剑交出来。” “想从我手里抢东西,不要命了?” 面前三人,包括帝释天派来的黑衣人,一个不留才最好。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要将绝世好剑交出去也不能由他人代劳,否则帝释天怎么觉得她忠心耿耿办事牢靠呢? 玉飞惊没有多做停留,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断浪的计划也应该开始了,突然少一个人他必然会起疑心。 而本来负责跟踪玉飞惊的人并没有追上前去,他的任务只是跟踪,在天门中违背主人的命令可是大忌。 而追赶至此的铁心岛一狂怀灭与其师妹白伶想要动手夺剑,却被这黑衣人拦下,追不上玉飞惊。 竹林溪水旁,玉飞惊归队时正赶上断浪逼步惊云自废武功,她不慌不忙躲在一旁遮着绝世好剑,站在一边看戏。 步惊云此时抱着他的儿子,望向这群莫名其妙加害他们一家三口的人,他们要的东西自己根本没有,自己也不是那传闻中的不哭死神。 断浪挟持着紫凝,见步惊云迟迟不肯自废武功,有些耐不住了,虽然步惊云此时中了毒功力全无,但他毕竟是步惊云,大意不得。 “你是想看着你的女人死在我手里吗?赶快自废武功交出绝世好剑!否则!”说着,断浪掐着紫凝脖子的手便收了力。 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紫凝痛苦的声音开始消失,步惊云如困兽一般嘶吼,将地上的天门人朝着断浪扔去,夺了断浪视线。 暗中观察的玉飞惊见势不对,一脚飞踢,那两个沙包终究是没有碰到断浪一根头发丝儿。借力又一拳打在步惊云右肩,夺了他儿子,回到断浪身后。 眼下的场景就是这一大一小皆在断浪手中,而步惊云跪倒在地。 看着跌入泥泞的步惊云,断浪心里得意至极,但也发现了古怪。 饶是步惊云失了忆,又中了醉骨神水,但也绝不是被一脚踢倒之后就爬不起来的人。 “你是何人?”断浪掐着紫凝挡在身前,迅速与玉飞惊拉开了距离,打量着这个天门人。 玉飞惊不明其意,更不知道他为何敌视自己,“自然是天门中人。” 她不能让断浪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先前在客栈碰面之时,她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并非什么好拿捏的家伙。 算计他,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要想御他,自然不简单。 驯宠者,第一要义就是让宠物不排斥你,慢慢接近,偷偷驯养,如此养出来的宠物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奉你为主。 最次一等便是以力服人,虽省心省力,但却只能得个表象,随时会反咬你一口,不可取。 断浪夺过了人,催促玉飞惊上前将步惊云捆起来,而他自己则在一旁观望。 步惊云可是个大块头,玉飞惊虽然身强体壮,但毕竟化作了海族女子,并不魁梧。扛着步惊云,一步一晃,像根竹竿顶着头熊。 一行人带着昏迷的一家三口离开了北水乡,小渔村人多眼杂,因为步惊云的消息传了出去,八方势力的眼线皆遍布于此,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拦路的人同样头顶一团杂毛,在这大路上杵着,看样子是算准了他们会从这儿经过。 断浪瞧了怀空一眼,这小子不过是运气好了点,上一次要不是聂风那个狗东西,他早就死在自己手上了,现在居然还敢来做拦路狗。 “怀空,上一次你侥幸逃脱,我不去找你就罢了,怎么,现在想通了,想让本大爷送你下黄泉?” 怀空回忆起上次和断浪交手,他的火麟剑剑气灼热,犹如日中炎阳,受他一掌五脏六腑都被灼伤。 此人武功极高,也不失为天才,但比起风云二人就相差甚远了。尤其是在这品性上,可以说断浪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怀空讪讪出声:“断浪,在摩陀兰若寺你杀了心明大师,还嫁祸于我,今天我们就新仇旧帐一起算。” 天罪出鞘,随怀空心意而动,一道虚幻龙影向着断浪袭来。 火麟剑出鞘相抗,蚀日剑法第一式白阳破晓,剑气相抵,两人出手皆留有余力,是为试探对方。 上一次在落鹰崖,怀空不敌断浪,如今断浪再看怀空功力,居然又精进一层。 运道二字,实在是让人心生妒忌。 他断浪同样天赋卓绝,当年雄霸却因为江湖骗子的一句戏言埋没了他,他有哪一点比不上聂风跟步惊云! 若他能有风云的机遇,早就一统武林了。 但江湖人怎么说他的? 废物、窝囊、奴仆,总有一天,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断浪不是窝囊废! 想到这儿,他怒气更盛,与火麟剑融为一体,火麟蚀日,红色剑气如同铺开的巨网,将怀空包裹住。而怀空舞动着手中的魔兵天罪,又利用铁心岛绝学,破开了断浪的剑网。 “断浪,交出绝世好剑,否则你今日必死无疑。”怀空功力精进,如今又破了断浪的蚀日剑法,便有了三分把握。 断浪错愕,绝世好剑不是在那破庙里失踪了吗?但还是放出狠话。 “都说了,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今天你既然赶来送死,本大爷就成全你,让你早些上路,去死吧你!” 见此情景,玉飞惊立马将步惊云扔下,亮出了绝世好剑,持剑上前。断浪侧目皱眉,眼睛倏然睁大一分,露出诧异。 这绝世好剑怎么会在这人手里? 不过没等他多想,玉飞惊握着不听话的绝世好剑就迎了上去。她出手毫无章法,破绽甚多,为防止怀空夺走绝世好剑,断浪也加入了这场争斗。 火麟剑与绝世好剑在同一阵线,也算是奇观了。 有了断浪的加入,怀空落败是迟早的事,但他的师父铁神必须要用绝世好剑治病,他一定会再来的。怀空逃走之后断浪也没有继续追,现在步惊云和绝世好剑都在他手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了,还有一只小老鼠没有料理。 赤色长剑悬在玉飞惊咽喉,男人侧身只露出大半面颊,斜睨着拿剑的玉飞惊:“绝世好剑从哪里来的?” “回大人,路过石林时从一个黑衣人手上抢来的。” 玉飞惊恭敬回话,并不作过多的解释。 没等断浪反应,玉飞惊双手抬剑奉上,这绝世好剑虽然是把好剑,但是却并不听话,和块废铁无异,她留着没用,断浪想要,玉飞惊自然要给他。 断浪不管他是从谁手里抢来的,又是怎么抢来的,绝世好剑在他手里就行了。他收了火麟,手握绝世好剑,而这剑发出阵阵轰鸣,似乎是在反抗他。 和它主人一样,冥顽不灵的狗东西。 至于这天门喽啰,他管他是谁呢,如今帝释天交待的任务他七天不到就完成了,回去复命必定可以让他在整个天门大出风头。 可惜的是,这步惊云得留活口。 想到步惊云如今的狼狈模样,断浪心里畅快但却又觉得不够,狠踢了步惊云一脚才顺了气,笑着让手下将这几个人捆好了,带回洛城。 很快一行人到了骆城整顿,断浪仰着头坐在主位之上,好不惬意,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天门,心中更是得意,一群天门人在底下奉承着。 倏然,两尺红绫从屋外直飞而入,一女子踏着红绫落在断浪面前。 众人见此情形,齐齐下跪,高呼:“恭迎神母!” 断浪虽是天门中人,但如今还不得帝释天重视。 不过今日以后就不一样了,他得了步惊云在手,这可是大功一件,骨头自然硬了起来。 “不知神母驾临,断浪有失远迎,还望神母恕罪。”断浪半跪着,头却没有低下来。 他眼睛里的得意神母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神母看透了断浪的神色,一股小人得志的做派。 “步惊云人呢?” 断浪脸色一冷,没想到他才刚到这里,这臭丫头就收到消息了,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回神母,那步惊云中了醉骨神水,如今在地牢里关着,属下派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看着,就算是聂风那家伙来了,也救不走他。” “放肆!步惊云乃是天门贵客,你说你把他关在地牢里?还不赶快将人请出来!”神母微微怒气。 被无端呵斥的断浪则不明白,明明是帝释天让他捉拿步惊云,他把人关在地牢里有什么错吗?让他去把步惊云请出来?分明是在侮辱他! 他跟风云之间的恩怨,江湖中有谁不知?帝释天没道理不知道这些的。 而骆仙,不过仗着自己是帝释天的徒弟就敢对他吆五喝六,总有一天,他断浪定会要她好看! “神母,断浪实在不明白,主人明明让属下将步惊云捉拿回天门,为什么现在又……”断浪皱着眉头,心中不甘,也不懂,难不成帝释天也信那江湖骗子的话? “自己看吧。” 神母扔下帝释天的命令,断浪打开一看,“将步惊云和绝世好剑交给神母,一切行事听从神母命令。” 断浪眼神一变,怒视着手上的密令,这无异于是让他将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他不甘心! 夺取寺寨同盟一事如此,捉拿步惊云一事亦是如此,他断浪难道就真的任人欺辱,永远都只能做别人的垫脚石吗? 但接过密令的断浪却不得不听从号令,只要他有一点不臣之心,帝释天都会让他人头落地。 他点了两人同他一起去黑狱将人提出来,玉飞惊跟上前去,见识到了天门地底的阴暗,凡是和天门作对的人都关在下面。 同样不解还有玉飞惊,这可是她抢过来送给断浪的剑,“大人,为什么要把剑给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断浪心里还气着,这黑狱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哦,神母啊。” 他也不知道帝释天在想什么,如今他成了神母的手下。 “不该问的事别问。”谁知道这边还有没有神母的眼线。 步惊云一家三口被提出来之后,神母就将其安置在骆府,又晾着断浪,让他知道在天门做事,除了帝释天,他断浪还应该听谁的话。 如今断浪被卸了权,那些跟着他的手下被神母散了干净,他只能一个人在这骆府的客房中喝着闷酒,但这骆府又能有什么好酒,让人难以下咽。 红晕上头,一坛又一坛酒罐子空了,他趴在桌上嘟囔着拿酒来,不过骆府的下人却没有理会他,毕竟在多数人眼里,断浪是个特殊的存在,明明实力不弱,功绩也不菲,但就是地位卑微。 一坛红封陈酿落在桌上,揭开封口,酒香四溢,玉飞惊没喝过酒,闻着也新奇。断浪的酒瘾被勾了起来,抢过酒坛子就往海碗里倒,洒得满桌子都是。 玉飞惊用指头沾了点,放进嘴里,当场吐了出来,太辣了。 “倒个酒都倒不好,滚呐!都给我滚!” 听那船上的女子说,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一种方法是很有用的,那就是在人耳朵边说话,那样你说什么他都会听了。 这叫枕边风。 她不知道这方法的真假,但也未尝不可一试,若是这方法有效,那她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宝贝不都手到擒来吗? “以后要听我的话。”玉飞惊俯身在断浪耳边说,口中呼出的热气让断浪耳朵发抖,呜咽一声,换了个方向趴着。 这到底有没有效啊? “把火麟剑给我。” “要叫我做主人。” “把头发捋捋。” “……” “一定要把火麟剑给我!” 见断浪此时已经醉醺醺,不省人事了。玉飞惊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手指从断浪的眉心,一直顺着山根滑到鼻尖。又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面颊。 这面颊的触感极好,有着这个年纪的男人少有的肉感,被酒水沾湿的嘴唇更显红润,像是四月的樱桃,透亮又带着致命的迷醉。 第3章 驯兽师 斜阳西沉,院中枯树的影子拉得老长,玉飞惊踩着枝头在院中蹦哒,也不知道她那兄弟如今会不会化形了。 又是一口长叹,她不远万里从海岛离开就是为了弄清楚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东西,找到那个人,以及如何才能避免被杀的命运。 每当她想要想起更多的东西,她不是脑子里一片空,就是脑仁儿疼。 唯有那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对她发笑的样子,格外清晰。 风卷残云寒夜起,一轮明月冷光倾。 断浪拖着昏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踉跄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戴着面具的小鬼在踩影子,他不高兴了,他从来没有这种欢快的时候,扎眼得很! 一道剑气钉在树根上,枯树瞬间倒地,影子皱成了一团。 断浪擦了擦嘴角边的水渍,握紧了火麟剑,走到月光之下,看着院中的场景,他觉得怪异之处不止一二。 尤其是这个天门喽啰,从北水乡一路跟着自己到洛城,现在居然还跟着自己。 要知道天门最忌讳的就是违抗命令,神母的命令他居然敢不听,跑到自己这里做什么?找死吗? 模糊的记忆告诉断浪,是这人给自己拿了酒,搬上了床,还在自己耳朵边嘀咕了些什么。 还动了火麟。 该死! 他记不清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谁派你来的?” 被影子禁锢住的玉飞惊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脸色凝重的断浪,心中悱恻,醉酒的时候谁都能在你脸上摸上两把,醒了之后看见谁都要盘问两道,是在去酒气吗? “无人派我来,不过是看大人醉酒,过来照顾一二。” 断浪记起来了,绝世好剑是这个人交给自己的。若自己在功劳簿上记不了这一笔,这天门喽啰自然也没了功劳,神母可不会管绝世好剑是怎么来的。 “哼,本大爷用得着你来照顾吗?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一阵打斗声从远处传来,二人向来处看去,是骆府的后院。 骆府里出了事,断浪自然开心,但不露面也不好,毕竟他现在是神母麾下一员。他叫玉飞惊跟上,一脸笑意又慢悠悠的朝着后院走去。 他到时,神母正大发雷霆。 “废物!” 被踢倒的人立马跪回原样,恐惧万分,“神母饶命,我等实在不是步惊云的对手!” 简单听了一耳朵之后,断浪就明白过来了,步惊云跑了,不仅他跑了,连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也跑了,而且是在这戒备森严的城主府跑了,在神母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哈哈哈。 他急冲冲跑过来,佯装忧心,等到了神母跟前,一片赤诚地说到:“神母,发生什么事了?” 神母并不想理他,步惊云跑了,她没心情跟断浪在这里纠缠。 而她脸上不悦之情断浪自然没有放过,又是一脚踢在那手下的肩上,“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断爷,步惊云醒过来之后,打伤了我们的人,本来我们用他妻儿要挟,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黑衣人,将他妻儿救下,几人合力逃了。” “胡说!有神母坐镇,什么人敢来此救走步惊云?” 断浪此刻已经猜出来神母离开过骆城了,他心里暗爽,他倒是要看看这臭丫头如今怎么收场,怎么和帝释天交代。 步惊云!步惊云! 一遍遍的复述让神母更加生气,若不是她接到消息说聂风出现在无双城,步惊云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够了!”神母呵斥着。 断浪却像是没有听出神母话中之意,“神母派你们看管步惊云,现在步惊云跑了,你们有没有把神母的话放在心上啊?看管步惊云不力,该当何罪!” 神母受够了断浪的揶揄,明日要是找不到步惊云,她必须要先行一步向帝释天请罪,要是等着帝释天来找她,必定又是一场劫难。 看着满腔怒火走掉的神母,断浪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就算自己把步惊云交给她又怎么样,办事不利的废物! 但是一想到步惊云又一次逃脱,断浪笑着笑着脸就垮了。 神色一变,又是一脚踢在那手下肩膀上,“跪着干什么!等步惊云自己跑回来吗?还不去把他跟他那崽子抓回来!” 随即,众人散去,留下断浪和玉飞惊在这残破的后院之中。 断浪刚想离开,就发现身后这个跟屁虫还在。“喂!你还在这里干嘛?” “大人有什么需要吗?” 既然是要御兽,那便要日日不分离,获取对方信任才行。所谓日久生情,就算断浪整日气咧咧的,也要先混个脸熟。 而断浪看着这天门的仆役就心烦,不听话,问题还多,老是跟着自己算怎么一回事儿? 断浪自顾自走了,玉飞惊跟在他身后。 “看见刚刚那个女人了吗?”断浪来了兴致,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做,至于去抓步惊云,他可不想为神母做嫁衣。 “看到了。” 玉飞惊兴致缺缺,她对那审美有些问题的人并不关心,也不在乎什么大好前程,她最好的前程就是砍下帝释天的脑袋,保住自己和小黑的命。 “她是帝释天的唯一的弟子,天门人对她都是唯命是从,是绝不敢反抗她的命令的。”断浪顿了顿,抬脚进了门,继续说:“你胆子倒是大,神母的话也敢不听?” 断浪坐了下来,扣了两下桌子,见玉飞惊不明其意,愠声道:“倒酒。” 桌上还剩了半坛子酒,心情好,自然要庆祝一番。 “听她的话干什么?又没什么好处。”不如先听听你的话,也好套个近乎。 断浪哼了一声,认同了玉飞惊的话。 替天门做事就是这样,他任劳任怨,劳苦功高。但在帝释天心里,他比不上神母半分。 酒杯见底,玉飞惊又给他满上,她瞧出来了,断浪的心情不错,或许可以趁热打铁,投其所好。 “大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他要欺负过他的人都跪在他的脚下求饶,要瞧不起他的人全都死光。 断浪没有回答,瞪了多嘴的人一眼。 他的阴谋诡计,他的不择手段都可以放在明面上让那些自诩清高的人厌恶。 但是他想要什么却不能让他人知晓,那样的话,岂不是人人知道了他的软肋? 得不到回答玉飞惊也不急于一时,即使要御兽,那就要循序渐进,不能冒进。 第二日,神母来找断浪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高兴了一整晚的断浪看着如往日不可一世模样神母感觉有些不对,按昨日的情形来看,神母如此表现只有两种可能。 一,她抓住了步惊云。 二,帝释天原谅了她。 还没等断浪想明白帝释天是如何原谅神母的,答案就放在了他眼前。 个门徒一拥而入,将断浪擒了起来,断浪震怒,压着怒气咬牙问道:“神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断浪的怒气,神母扔出了一个卷轴,帝释天用来传令的那种。 “主人密令,自己看吧。” 断浪挣脱束缚,踉跄着捡起地上的卷轴,打开一看。 “看护不力,押入黑狱。” 寥寥几个字,就给断浪定了罪。 断浪眼中狠意更浓,忍不住再一次质问神母:“你陷害我?” 神母背过身去,目光微颤,“陷害你?断浪,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天门的一条狗,这是帝释天的命令,有什么问题自己去问他吧。” 玉飞惊一进院子就看到几个骆府的下人在收拾院子,她走了进去,看着屋子内的模样,人是刚走的。她一眼就看见了还放在屋中的火麟剑,断浪是绝不会和火麟剑分开的。 火麟剑是断浪的心爱之物,日夜不离,这一点武林中人都知道。 屋中婢子正在收拾着床铺,玉飞惊问:“断浪人呢?” 骆府上下都知道断浪如今成了阶下囚。 “回大人,断浪此刻应该在天门的黑狱中,大人有什么事吗?” 先前和那天门小头目交谈的时候,她也曾听过这黑狱,据说和天门作对的人都关在那里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断浪怎么会被关在里面? “他怎么会被关进去?” “奴婢不知,管事的只让奴婢们过来收拾房间。”婢子欠着身子回话。 婢子平时也只负责洒扫,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好在玉飞惊还有个天门人的身份,不然的话她就算是找破了天也不会想到这骆府上上下下都是通向黑狱的机关。 骆府底下,天门黑狱。 这里无甚光亮,四下放满了囚笼,嘈杂拥挤,关着数不清的武林人士。有些双目无神瘫坐在狭小的囚笼中,有些还在呐喊痛哭,控诉天门的残暴。 玉飞惊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四下张望着,看着带刺的鞭子沾满粗盐在人身上抽打。 一路上,天门众人有意无意地将玉飞惊往断浪那处引,很快,玉飞惊就见到了被囚禁的断浪。 穿着白色囚服的断浪坐在狭窄的监牢之中,精铁打造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男人平静的模样与周围嘈杂的声音格格不入。若不是他此刻双拳紧握,现了根根青筋,还以为他的心境平和,并没有因为如今的境遇而波动。 “大人。”玉飞惊出声。 断浪微微抬眼,看清来人之后又闭了眼,阴魂不散。 玉飞惊见此想要打开牢房,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而旁边三两个狱卒显然不能让她把断浪放出来,提刀呵斥着:“干什么呢!” 打算捏碎门锁的人皱着眉头向后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没好气的说:“在开门啊。” 抱着火麟的她实在不好操作,门锁也是精铁铸的,还要废一番功夫。 狱卒见这人界众仍旧我行我素,拔出佩刀就朝玉飞惊头上砍去,而刀在砍到玉飞惊头上的那一瞬间,碎成了两截。 如此闹剧,断浪坐不住了,他只是不想神母又给他扣一个越狱的帽子,所以出手了。 “够了!” 他站了起来,咬着牙贴近玉飞惊低声说,“这是帝释天的命令,你想死不要拉上我。” 也就是这样,断浪看见了宽大衣袍下熟悉的东西,自己的东西。 玉飞惊见人已经发现了,就将剑递了进去,“你忘记带走它了。” 断浪抬手又放下,没有接剑,他倒是懂自己跟火麟。 “你不要吗?”那就是我的了。 断浪恶狠狠瞪了玉飞惊一眼,警告着她,就算自己身处黑狱之中,也没人敢动他的东西,更没人敢问他要不要火麟剑。 玉飞惊手一松,火麟稳稳落在断浪的手中。他刚要发怒,玉飞惊扯过他的衣领,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要神母的人头不要?” “想要的话跟我说,我去给你砍下来。” “你发什么疯呢!” 断浪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旁边的人有没有听见。 他迅速扫了一下周围人,三道断脉剑气射出,那三个狱卒同时颤抖了一下,但却只觉得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不过这几个人走不出这黑狱了。 处理好这些糟心事之后,断浪才又坐了下来,这个跟着自己的人除了蠢笨别无是处,要不是因为他给自己拿来了绝世好剑,还有些本事,自己早就动手杀了他。 他断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赏罚分明,收买人心还是懂的。 “滚吧。” 见断浪没受伤又是中气十足的模样,玉飞惊才放下心来。 “安静等着,明日救你出去。” 扔下一句话玉飞惊就动身去了虚空圣界,帝释天所在的地方。 虚空圣界其实就是一座冰宫,终年寒冰积雪覆盖。玉飞惊看着整片整片白色就觉得眼睛难受,帝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住在这种鬼地方。 “绝世好剑找到了?” 帝释天坐在冰筑的椅子上,声音尖锐,含着古怪的笑意。 “明知故问。” 看见帝释天就烦的玉飞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他居然还敢把断浪关起来。 “这次呢,神母看管绝世好剑出了差错,已经受了惩罚,你的功劳自然是要记上的。”帝释天破天荒向着其他人解释。 在他看来,惊瑞屠龙必须得万无一失,七柄神兵,六个绝顶高手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人才。 在他看来此女子虽然有些问题,但是屠龙一役也不是用不得。 而且若是自己能再培养一个神母出来,还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他是神,他想再造一个风云一样的绝世天才就能造一个出来。 毕竟这世界上真正的天才太少了,而这种还未经雕琢的天才就更少了。 玉飞惊不知道帝释天在盘算着什么,上一次她过来的时候,翻遍了整个虚空圣界,连帝释天的宝库她都没放过,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但奇怪的地方也在此,帝释天似乎不知道自己先前逛过天门了,以帝释天的功力来说,这不合常理。若不是他有意让自己在天门中打探,那就是帝释天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天门。 而这一次,自己刚一踏入这冰山,就有两个引路人候在门口了,帝释天身上肯定有问题。 “除了这个,你还可以给我另外一样东西。” 出了力就得拿好处,这是玉飞惊的做事准则,自己把绝世好剑交给神母,可不是为了在本子上记个名字。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用的,可是这玩意儿居然认主,既然如此,她何不自己炼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嗯?”帝释天感到新奇,好久没有和自己讨价还价的人了。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哈哈,说吧,你——想要什么?做神将还是护法,整个北方武林给你都可以,你想要什么?” 帝释天看着一脸稚气的玉飞惊,越看越有意思,就像当年他看中神母一样,除了惊人的武学天赋,还有那异于常人的心性。 而他最喜欢培养这种天才,让他们给自己为奴为婢。 “我要你藏宝阁中的那一块陨铁。” 一瞬间,帝释天就明白玉飞惊的想法了。 “怪不得你说要找绝世好剑,原来你差一把神兵,拿去吧,不仅如此,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玉飞惊问,帝释天的动作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张开手臂的他在玉飞惊看来就像只大青蛙。 “我要收你为我的入室弟子,教你这世上最为精妙的功法。” 自满的话语,居高临下的动作,帝释天笃定了没有人能够禁受住这种诱惑,他可是神,成为神的弟子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然而回答帝释天的却是拒绝。 “不用了,我对武学没什么兴趣。”玉飞惊拒绝了帝释天,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仇人做师父。 被拒绝的帝释天有些生气,没人敢拒绝神的命令。 他走到玉飞惊身边,盯着这小女子,是他早就丢失的鲜活,惊瑞屠龙之后就杀了吧。 不对不对,比起杀了她,他更想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跟着断浪有什么好的?断浪不过小人一个,只能学那么些阴谋诡计和卑鄙无耻。我收你为徒,教你万剑归宗,教你权术谋略,做第二个天门神使难道不好吗?” 第4章 饲马者 寒冰面具之下的阴毒眼睛紧抓玉飞惊脸上的神情不放。 玉飞惊摇了摇头,佯作没看见,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并不是为了功法或者地位才来天门的,这里的人利欲熏心,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我要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磨刀石。” 玉飞惊也不知道自己如此说能不能让帝释天信服,这人的本性让她难以捉摸。 离开虚空圣界,玉飞惊怀抱一块陨铁,材料是到手了,但是如何铸剑她却不知道。 帝释天告诉她,论铸剑之术,拜剑山庄可称第一,绝世好剑便是拜剑山庄花费几代人的心血打造的。 只可惜,一柄绝世好剑耗尽了拜剑山庄的气运,珠玉在前,后面的净是些破铜烂铁罢了。 所以要铸剑,玉飞惊最好是去铁心岛寻岛主铁神。此人铸剑技法亦是神乎其技,为铸好剑痴心一片,有稀世陨铁,想必他会愿意铸剑的。 虽然帝释天如此说,玉飞惊却觉得找铁神铸剑不是个好时候,眼下断浪身陷囹圄,要她扔下断浪去铁心岛,不可。 她再三犹豫,也没有让帝释天放断浪出来。 要是她这么做了,帝释天就算是抓住了自己的软肋,没有铸成利器之前,她杀不死帝释天,帝释天也打不赢她。 现在动手,只能两败俱伤。 好在,两次见面,玉飞惊还是发现了些端倪。这帝释天的状态并没有之前交手时那样好了,或许这就是他终年待在冰山之内的原因,帝释天究竟有什么秘密,她要赶快查清,惊瑞之期已经不远了。 刚走出天门,满面愁容的玉飞惊就碰上了一脸冷漠的怀灭,这人是铁心岛铁神的弟子。 二人并行走下石阶,玉飞惊心中铸剑之意愈盛,传闻铁心岛铁神,铸剑之术精绝。 “怀灭,你铸剑之术如何?” 怀灭冷冷看过来,眼神冷漠,知道这是帝释天新招揽的人,也只是瞪着她。他的师父是铁心岛铸剑大师,他加入天门,只为学习。 “我怀灭这一生只为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铸剑并不是我的追求。” 玉飞惊听出了怀灭语气中那一丝不甘,知道自己可能戳到人的心窝子上了,也就闭上了嘴。 沉默着的两人走出了天门的地盘,一路并行。 到了骆府,玉飞惊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怀灭并不是帝释天派来跟着自己的,而是来找神母的。 怀灭坐在骆府主位上,底下是刚从黑狱押出来的断浪,神母并不在骆府,怀灭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 这两人原本就不对付,怀空追求至高武学,不在乎为谁办事,他没有底线却又有着自己的坚守。 所以他瞧不起断浪,断浪追求名声地位,可以失去作为一个武者本心,若是他,绝对不会用步惊云的妻儿来威胁,他只会和步惊云堂堂正正打一场。 “跪下!”怀灭脸上带着不善的笑意,羞辱断浪的感觉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坏。 震怒的断浪挣脱束缚,戴着镣铐站直了身体,不失姿态。他用低沉的声音嘲讽开口到:“你算什么东西啊,怀灭。” 怀灭气着笑出了声,一个弃子也敢这样嚣张,小小的卷轴被啪地一下砸在桌子上。 “天门护法代掌天门之权,断浪,你敢不跪?” 而此时,神母赶到了。 漫天乱絮之下,神母落下,两名婢女随即高呼:“恭迎神母!” 玉飞惊站在暗处,注视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她本想用帝释天的密令将断浪偷偷带出来,谁料怀灭先她一步。 见神母到了,怀灭起身却未行礼,如今他已经是天门护法,帝释天命他全权掌管整个天门,即便是鬼子神母也要听他的号令。 神母看了一眼怀灭的卷轴,确定了怀灭的身份才开口:“主人可有什么任务?” 任谁都知道,怀灭来此必定不是为了羞辱断浪的,帝释天一定交给了他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 而神母心里也知道,帝释天是出了问题,不然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执掌天门。 面对这二人,断浪心里并不好受。 一个是帝释天唯一的弟子,一个是铁心岛大弟子,两人都得帝释天青眼。 “主人有令,惊瑞之期将近,主人命你说服聂风跟步惊云,加入天门,为主人效力。”怀空复述着帝释天的命令。 “神母得令。” 神母漠然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断浪,“那断浪如何处置?” 被突然提及的断浪眼神一变,原本对怀空神母谈话不感兴趣,提到自己了,他也不得不多上些心了。 “断浪无用,杀!”怀灭瞟了一眼断浪,想看看他的反应。 怀灭的话无异于是浇了断浪一头冷水,他替天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杀了那么多反抗天门的人,清绞了那么多的门派。 如今,说弃就弃? 断浪冷静不住了。 他倏地跪了下来,昂起头朝着空气大喊,“主人!断浪还有用!让断浪继续为主人您效力吧!再给断浪一次机会吧!主人!” 认人为主,或许在聂风那种自诩清高的人来看是耻辱,逢场作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对于断浪来说,只要能让他当上武林盟主,那这些都不算什么。 断浪知道,帝释天耳目通天,他听得见。 然而断浪撕心裂肺的恳求并没有打动帝释天,虚空中没有传来往日戏谑的声音。 帝释天对于他向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怀灭发出嘲讽的笑声,“断浪,你不过是一个弃子,主人怎么会理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吧。” 得不到帝释天回应的断浪,无助地低下了头,微微红了眼睛,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当上武林盟主。 他的抱负还没有完成,他绝不能死。 玉飞惊见不得他这样,这委屈模样怪让人心焦的。 “来人,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断浪被带了下去,怀灭又命人拿来了火麟剑,断浪无用,但火麟剑却不是。 眼看火麟就要被怀灭拿到,玉飞惊从暗处一跃而起,抢先拿到了火麟。 此时三足鼎立,怀灭知道这人是帝释天看中的人,虽有怒气,也不好发作。 见突然出现的人抢走火麟剑,神母率先出手,夺剑的只是一个底层奴役。 火麟出鞘,红色的剑锋从神母指尖划过,再往后。两人均未停手,神母一掌打在玉飞惊肩上,而玉飞惊则用火麟割破了神母的脖子。 神母被火麟所伤,迅速后退,好在伤口浅,流的血不多。想要再次上前一较高低却被怀灭拉住了。 “怀灭,火麟剑我就拿走了,断浪我也带走了。” 说完,玉飞惊就在二人面前消失不见了,如此厉害的轻功,几乎可至与风中之神相媲美了。 火麟被带走了,自己还被伤了,而对方丝毫没有影响一般,神母自然生气。 “怀灭,你就看着她抢走火麟剑?主人怪罪下来,你该当何罪!” 面对神母的指责,怀灭不怒反笑,帝释天交代的事算是办完了,至于神母。 “断浪和火麟剑你都别管了,主人自有打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聂风,说服他加入天门。” 帝释天的打算,怀空原本并不明白,如今这玉飞惊做了这么一出,他也明白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想到断浪居然有如此本事。 又是在阴暗的地牢之中,断浪仍旧端坐在囚笼之中,面色凝重,这一次,他不打算只是呆呆的坐在这个地方了,违抗命令又如何! 他暗自思量过,怀灭没有理由骗他,若帝释天真的找到了另外的人选,他成了弃子,便不能再坐以待毙,再在待在天门,他的大业何时能成?怕是等不到明天就被怀灭弄死了。 他忠于的,从来不是帝释天,而是自己的所愿所求。 黑狱的守卫并不像外界想得那么森严,这里人员众多且杂乱,到处都是漏洞。 他只需要静静等着,到今夜午时他就离开这里。只是天门势力之大,江湖上居然无一门派可以抗衡,他还得想想后路。 断浪刚准备闭目养神,那跟了他数日的天门喽啰就来了。 玉飞惊麻利的打晕了几个狱卒,捏碎门锁,将断浪的衣物递了上去。 断浪没有犹豫,脱下了囚服,露出精壮又不失秀气的身体。玉飞惊目不斜视,自得的笑着,觉着自己的眼神是真不错,这宝贝儿还真是哪哪都好,但同时又后悔,自己化形化早了,下一次化形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待断浪穿戴整齐之后,玉飞惊又递上火麟剑。 接过火麟,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拔出赤色长剑便架在玉飞惊脖子上。 玉飞惊也习惯了,这宝贝儿心防就是高,他要是现在就对自己和颜悦色,那她还不习惯了。 但断浪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理由,先前,他分明听到天门的人说要将火麟带给帝释天,给那后来者。 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为什么要救我?你有什么企图?” 玉飞惊哑言,既然自己走的是怀柔政策,那么自然不可以说出自己的终极目标,那企图更是不可说。 “自然是为了大人的安全,大人还是先离开再说。” 断浪想了想,也对,现在并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离开天门更为紧要,既然帝释天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关押断浪的地方在黑狱的最深处,一路出来,断浪便一路打开牢笼枷锁,所有不满天门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顿时火光四起,怨声鼎沸,一路往外走的断浪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了老朋友。 第二梦和于楚楚,聂风和步惊云的女人,真是晦气。 他既不能让她们在这乱局之中跑了,让她们和风云二人久别重逢恩恩爱爱,又不能把她们留给帝释天做把柄,活的不好带,两具尸体对自己来说又没有用。 当做没看见吧,烧死在这里是最好的了。 不一会儿,黑狱这边的动静就引来了不少人,最先赶到的是怀空。 帝释天屠龙需得找到七名顶尖高手,由上神器加持,在神龙最虚弱的惊瑞之期攻击神龙的七处弱点,拥有天罪的怀空便是那七人之一。 三人错过身去,互不打扰。 黑狱的出口有很多个,断浪选了一个离天门雪峰最近的一个。走出天门,断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天门的戒备不可能这样松散,更何况,神母、怀灭都在骆府,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就这样看着自己烧了黑狱。 这绝对是帝释天授意的,帝释天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单从放走步惊云一事来看,责罚之过,就十分可疑,如今天门来往之路大开,无人阻拦自己离开,帝释天要自己去见他。 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是离开天门日日受人追杀,还是赌一把? 大开的天门就在身后,绿林包裹住的山峦唯有鸟鸣。这四周的寂静愈发加重了断浪的疑心,背叛帝释天的人这样轻易的就逃了出来,蹊跷。 见断浪不动,玉飞惊觉得奇怪。 “怎么不走了?” 断浪扔出一个小牌子落在玉飞惊怀里,没好气的说:“三日之后我在断府见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话刚落音,断浪就往雪峰的方向走去,态度决绝。 看着迈步向前的断浪,玉飞惊一把抓住了他后扬的袍子,“大人打算去哪儿?” 如此不恭的行为自然让断浪有些生气,若不是他为自己取来了火麟,这爪子已经落地了。 “放开!” 断浪一扬袍子就向前走去。 “本大爷做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最好别给我跟过来,除非你也想成为这山上的一具尸体,还不快滚!” 进了天门,断浪直奔帝释天所在的虚空圣界而去。 玉飞惊不知道断浪又在打算些什么,她望着断浪疾步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 她远远跟着,看着皑皑白雪,又想起了神龙岛的那一片海,一样无边无际。 山峦顶峰一片冰天雪地,飞鸟绝迹,再往上走一些便能看见虚空圣界的入口了。玉飞惊躺在雪地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惊瑞之期越近,她就越虚弱,但她担心的还是帝释天的屠龙计划。 而最近她想起来的东西也越多了,可惜的是大部分都是一些碎片,分割开她的灵魂和记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飞惊躺在雪地里睡着了,梦里她看见了一条黑色巨龙,巨大的头颅上嵌着两颗琥珀色的细瞳。 正打算在梦里寻找自己的玉飞惊只感到腰上一阵疼痛,瞬间就从梦里被扯了出来。 玉飞惊半睁开眼,霜花还在睫毛上挂着,一个阴影罩在她头上,不曾打理的头发后面还有个系着红绳的小辫子。 原来是断浪。 雪随着玉飞惊的起身哗哗落下。 “还以为你真死在这儿了,本少爷不是让你去断府吗?跟过来干什么?” 玉飞惊笑了笑,没说话,这一趟回来他心情居然还不错。自己还担心帝释天对他下手呢,要真动手了,自己又睡过去了那可真是不知道去哪儿说理了。 “属下担心大人而已。” 断浪哼了一声,不屑于这种关心。只有弱者才会需要这个,而他从进入天下会那天起就不需要这个了。 “走啦!”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离开了天门,经过骆城时,却遇见了骆仙,以及怀空。 断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扭过头就走,骆仙却叫住了他。 “断浪,你火烧地宫,居然还敢回来!你胆子还真大。” “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神母大人啊,不知道神母大人有什么指示吗?”断浪轻蔑的笑着,并没有将神母当一回事。 “来人!给我拿下!” 断浪火烧地宫,太多的武林中人死在骆府的地底下了,她先前答应过聂风,绝不滥杀,死的人太多,也不知道聂风会如何想她,断浪简直该死! 众多门徒围了过来,断浪也不慌张。挺直了腰杆,露出自信的笑。 “神母,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如今我已经是帝释天手下直辖的一名神将,除了帝释天没人可以号令我。” 断浪环视半圈,“更没有人可以拿下我!” 说完,便是一掌劲风扫倒了一整片人。他越过神母,走上骆府的台阶,居高临下看着神母。 “神母听令!” 一道卷轴出现在断浪的手中,他缓缓打开,满怀笑意盯着神母。 “主人有令,神母,跪下接旨吧!” 见密令如见帝释天。 神母不情愿的低下头,等着断浪说话。 “主人有令,命神母你速去无双城,聂风在那儿等着你叙旧情呢。” 断浪笑着,扔出了卷轴,看着神母跪服的样子,甚为解气。 虚空圣界一行,没有让他失望,帝释天果然是在试探。 与其说试探,不如说,帝释天是想利用自己得到些什么。 至于帝释天想要得到什么,他暂时还没想明白。 不过帝释天这一次是直接道出了他要让自己参与惊瑞屠龙一役,只待惊瑞之期。 得帝释天看中,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 第5章 驯鹰 从洛城回来之后,玉飞惊跟着断浪三日有余,谁曾想,这断浪就不是个需要手下的主。 这断府不像他家,有需要就来住上一晚,比那客栈还不如。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做什么去哪里,从不会向其他人透露只言片语。 不过也不能怪他,天门事务繁多,这里有个顽固分子,那里有个不守规矩的门派,光是杀人名单都有厚厚一沓。 来来去去,她根本没有行骗的机会。 这不,在这断府,断浪不像个主人,反倒是她,每日等着那厨娘为她端上羹汤,过得潇洒自在。 第四日,断浪回来了,步惊云在洛城附近出现,如今帝释天又命断浪生擒步惊云。 这几日,断浪脸上恨意一日比一日浓,她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个聂风和步惊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断浪无时无刻不在惦念。 那两人的效率比她高。 得好好学一学。 “你怎么还在这儿?”断浪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天门人界的喽啰居然还呆在自己家。 接过玉飞惊奉上的陈酿,他这脸色才好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天门的喽啰不是,他断浪一个天门神官,怎么会和一个喽啰一般见识。 “既然是为大人做事,自然是在等候大人调遣了。”玉飞惊带着面具,沉下头,也不知道断浪到底是盯着自己手上的酒,还是盯着自己的人头。 这样的姿态很合断浪的意,帝释天派给他的人通通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大用。 他还是需要培养一条自己的狗才行。 得空了要好好教教才行。 “行了,下去吧。”断浪摆摆手,又让下人准备饭菜去了。帝释天给他神将职位,只要他这次事成,在天门的地位定会更加稳固。 玉飞惊闻言,迈着步子就去后院找那厨娘了,这天底下没有比呆在断府厨房更好的事了,每给断浪做上一道菜,她都要先过过嘴瘾,再让人给断浪端上去。 美其名曰,试毒。 坏就坏在,这时候正是白梨成熟的季节。今日清晨,厨房抬进来好大一筐梨子,汁水清甜,脆嫩可口。那厨娘又是个中好手,冰糖炖梨一早就用文火煨上了,那一整个白梨削皮去核,围上一圈冰晶糖,隔水炖着,抬出锅来时,清香四溢。 眼瞧着这一整个梨子被放上餐盘,她无从下筷。凭她对断浪为数不多的饮食喜好分析,这梨子他绝对不会动一筷子。 戴上面具,抢过餐盘,玉飞惊一气呵成,死盯着白烟缭绕的果盅朝着断浪的卧房走去。 那一壶断家地窖里多年未见光的美酒此时已经见底了,玉飞惊对那辣嗓子的东西没什么好感,但是断浪却爱得不行。 此刻,他隐隐有两分醉意,但明日是他捉拿步惊云的重要日子,贪杯容易误事。 隔着几道菜,玉飞惊将这梨盅放在断浪的正对面,眼睛盯着他筷子在这桌上落下,完美避开了那道甜品。 这灼热的目光断浪自然也感受到了,原本微翘着的嘴角也因为这不善的目光恢复原样,竹筷拍在桌上,吓了玉飞惊一个激灵。 不会把梨子拍坏了吧。 玉飞惊离断浪有三步远,此刻正安抚着桌子,好在这黄花梨足够坚固,梨盅在上面放得稳稳当当。 断浪却没有停手,丑陋面具下盯着自己的神情莫名熟悉,飞身上前掐住了玉飞惊的脖子。 玉飞惊后退两步,离开了桌子,也没有抵抗,任由断浪的手一点点收紧,脖颈间血液的涌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 原本断浪就生得高大,玉飞惊微微后倾,只觉得这人像一座山一样,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她咳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命就在断浪手中握着。 面具应声落地,断浪觉着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脖颈皮肤细腻,断浪微微用力,猛然发现这人好像少了个东西。 他又瞧了瞧人的脸,上手捏住下巴,骨骼线条柔和,没有喉结,身形单薄,居然是个女人!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他断大爷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玉飞惊攒紧了手,忍着没有将这小东西给掀翻在地,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要是没捞到一点好处,那岂不是吃了个大亏? “大人?”玉飞惊从舌根中落出这两个字已经算是有理智了,她瞧着断浪狠鸷的神色,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他好好的吃着饭就生气了,难不成他看出来自己先他一步吃了他的菜? 这人可比她还要小心眼儿。 江湖人都说断浪此人心胸狭隘,可断浪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容不下别人的背叛和欺骗,聂风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己不过是为了保命,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他断浪。聂风从小就得雄霸重视,当然不知道被人看轻、被人欺压有多么屈辱。断浪忍受了近十年,杀秦霜也好,杀其他人也罢,这都怪不得他。 如今还有人敢骗到自己头上,他断大爷又怎么会饶过她? “你一个天门中人女扮男装隐藏身份潜伏在我断府,有什么企图?” 他现在的神情和当时质问她怎么会有绝世好剑时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却不能搪塞了,再编个瞎话骗骗他再说。 “大人,这世上想找步惊云报仇不在少数。至于这打扮,是那管事的说女子装扮有些扎眼。” 要说哪里是断浪的雷点,这步惊云绝对算得上一个,谁跟步惊云过不去谁就是他断浪的亲兄弟。 “多年之前,我全家命丧他手,独留我一人,流落孤岛……前些日子加入天门,得知大人准备捉拿步惊云,自然要为大人出一份力。” 知道这人和步惊云有仇就够了,接下来的话断浪兴致缺缺,这种故事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断浪摸了耳朵,又抚了鼻子,等到玉飞惊说完了。 “本大爷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既然是天门的人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大人,我初入天门,但却并不愿意为天门做事,谁能祝我完成心愿,我便跟着谁。” 这样直白的话,纵使是断浪也不由得高看这女子一眼,她这样说,无异于背叛了帝释天。 要知道当年他叛逃天下会,一是无可奈何,二是有应对之策。对着自己一个天门神官说不愿意为天门做事,呵呵,有意思。 既然她想如愿,那自己就随她的心愿。 “步惊云那一家老小还不知去向,找到他老婆和那小杂种,断爷我在砍下步惊云脑袋之前还可以让你捅他一剑,以报你灭门之仇,如何?” 如此,断浪算是接受了玉飞惊的投诚,当然不是因为她这三言两语,而是因为他现在需要自己的人。 帝释天不仁,天门皆势利,步惊云又不是在他手上丢的,这罪名居然还要算在自己头上。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戏谑之意溢于言表,若不是天门势大,帝释天实力深不可测,他断浪又怎么会臣服。 但帝释天传他神功,如今的他有与聂风一战的本钱,奉他为主尚可。 “这……”玉飞惊不知该如何拒绝,步惊云虽然打了她一掌,但是比起自己的大事,那步惊云怎么配浪费自己的时间。 况且明日断浪设伏捉拿步惊云,聂风既然在骆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都说聂风是风中之神,明日两人遇上,她又走了,那两人打得要生要死怎么办? 听不到回答的断浪轻抬火麟剑,挑起玉飞惊的下巴。 “怎么?你不愿意?” 剑过留痕,丝丝痛意却让玉飞惊心底卷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那疼痛好似化作了别的什么东西从她的腹部蔓延到全身,让她软弱无力。 “并非如此,步惊云如今恢复了记忆,我得留在大人身边,助大人一臂之力。” 断浪轻蔑一笑,真是不自量力。 “妄想助本少爷一臂之力,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觉得能和怀空那臭小子过两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忆起和怀空的一战,断浪收了剑,端坐正位,“再说了,就你那两下子,你能打得过谁?” 上次他就看出来了,此人身法巧妙,但是出手毫无章法,更像是身体本能地在躲避、攻击,偶尔能看出一招半式,但是江湖上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功法。 破绽百出,兴许教一教能成事。 玉飞惊也疑惑,这断浪的脑回路真的不是她能想象的,他到底在关心些什么东西? “我难道还不厉害吗?” 断浪继续嘲讽,“上一次要不是本大爷在,你早就被怀空活剐了。” “我又没学过,打过了,是我厉害,打不过,那也不能怪我。”她实话实说。 看着玉飞惊这不服气的样子,断浪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聂风愚仁,如果知道自己要捉拿步惊云定会来相救,到时候自己的胜算就弱了一分。 但如果自己利用他的滥好心,牵制他,等到自己拿下步惊云,风中之神也只能望洋兴叹。 要不是为了牵制聂风,他是不会教这个人任何东西的,断浪在心底说。 “这是风神腿和断脉剑气的前半段心法,不要说本大爷没有给过你机会。明日守着聂风,至午时,不能让他离开骆府,免得他来坏我的好事。”断浪扬眉,笑得张狂,管她能不能拦住聂风,只要拖住他一刻钟,这步惊云就死定了。 驯兽有一要诀,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但是对断浪却不合适,心防太高,她得一点点攻城掠地。 不过为他做事也不能毫无回报,不然会让断浪觉得可以从自己这里无限索取,再者,她也不高兴,出了力没有好处。 “大人,事成之后可有赏?”玉飞惊稍稍试探,生怕断浪察觉出自己的意图。 果然,那乱发之下的凤眼冷冷地看了过来,随即又想通了,人嘛本来就是唯利是图的。 “事成之后,风神腿的后半段如何?”断浪心下豁朗,他就是要让这风神腿烂大街。 风神腿?她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见喽啰皱眉摇头,难不成她还想要全部的断脉剑气,贪心过盛。 玉飞惊摇了摇头说:“我想要这个。” 断浪顺着玉飞惊的手指看去,一个梨子?风神腿居然输给了一个梨子? “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断浪面上疑惑不已,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白瓷汤匙舀出果肉带着汤汁,还冒着一丝丝热气,一口吞下,玉飞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梨子汁水给洗刷了一遍,清甜味腻得她发慌。 坐在一边的断浪看着急不可耐吃梨子的人心中更是不懂了,她还真的只想着梨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子? 第二日,断浪一早就离开了断府,准备在路上设伏,而玉飞惊则听从他的安排,天未亮就守在了聂风的房门前。 江湖上的人都称聂风为风中之神,都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风神腿,但更恐怖的却是他的冰心诀,让他能够听到方圆十里的声音。断浪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要在洛城之外抓住步惊云,否则聂风一定会来坏事。…… 而玉飞惊刚到聂风门外就被他发现了。 “你是谁?在我房间外做什么?” 聂风向来待人温和,即便是敌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伤人性命,用断浪的话来说就是愚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是谁。”听见聂风如此有礼貌,玉飞惊心里还有点高兴。 “我叫玉飞惊,到这儿来是为了守着你。” 听见这话,聂风觉得好笑,不徐不缓地说:“守着我?小姑娘你为什么来守着我?” 小丫头碧玉年华,轻衫罗裙,背着手用脚尖在地上画圈,正是少年好光景。这不由得让聂风回忆起自己年幼时和断浪待在凌云窟时的日子,虽然很艰苦,但是却无拘无束很快乐。 直到他们进了天下会。 聂风语气轻柔,脸上又总是带着笑意,玉飞惊对他也挺有好感的。 “防止你坏人好事。” 听到这儿聂风自然知道不对了,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让他毫无头绪,他会坏谁的好事呢? “姑娘,能不能告诉聂某,是谁让你来的。”聂风看着面前这姑娘的样子,天真烂漫,还有些憨意,说是看着他,但是眼睛从来没离开过地上排成一队的蚂蚁。 盯着蚂蚁发神的玉飞惊自言自语着说:“要下雨了。” 聂风知道问不出什么,也自然不觉得面前这个姑娘能够拦住自己,背着雪饮刀抬脚就要往院外走。 而负责看着她的玉飞惊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况且她还要利用聂风,套出断浪的信息,方便行骗。 玉飞惊从点地而起,周身内力灌注于双腿之上,腿法变幻莫测,快若流影。 “风神腿第一式!谁教你的?” 捕风捉影从聂风身后袭来,这一招,他曾在天下会练过无数遍,即使是听着风中颤栗的气流声,他也知道这就是捕风捉影。 而当今世上会风神腿的人又有几个呢? “你的师父是断浪?他想要做什么?”聂风自知他了解断浪,却也不了解断浪,多年好友,他越来越猜不透断浪了。 隔着五步远的玉飞惊皱眉,断浪是自己的师父?不过就一招,聂风就看出来谁教她的,没想到这人挺聪明的,断浪还说聂风是个傻子。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面对这么一个小姑娘,聂风自然不可能用雪饮刀。 风神腿对上风神腿,一个是多年浸淫苦练,一个是刚刚速成,单说风神腿的威力自然是聂风要胜一筹,但玉飞惊却不是常人。 断浪让玉飞惊缠住聂风,她很好的照做了,缠着聂风让他无法离开这小院子。 对比,聂风只能苦笑:“没想到,断浪目光不错,还收了个好徒弟。” “那是自然,他眼睛生得不错。”玉飞惊回话。 聂风闻言一笑,并不知道二个人说的并不是一个东西。想要脱身其实不难,只是面对断浪的小弟子,他却无法下狠手,毕竟他始终相信断浪的内心还是那个在凌云窟救他一命的善良少年。 二人从院子内打到屋顶上,两人如今的实力差距其实不大。但是玉飞惊在断浪那里得到了聂风最大的弱点。 心软。 聂风擒住她,她就装作疼得大叫,颦眉看着聂风。风神腿朝她身上招呼,躲不过去了她就干脆不动,反而是聂风急于收力。 无他,玉飞惊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是断浪的亲传弟子,他不愿意伤她。 拖到午时,正中的太阳光亮特别耀眼,比太阳更耀眼的是断浪的一口白牙。 他斜靠在小院门口,静静看着聂风被这小女子缠着,颇有趣味,他就知道会如此。 与其让天门高手过来,不如找一个一看就功夫不行、涉世未深的女人前来,聂风心软,怎么会忍心伤她,让她任务失败,回天门受罚呢? 注意到断浪到了,交手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走啦!”断浪白了一眼聂风,朝着木在聂风身边的玉飞惊喊着,转身就走。 玉飞惊屁颠颠跟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断浪今日心情不错,他抓住了步惊云,还逮住了他儿子,这一次他当着步惊云的面给那小崽子喂了断家的家传秘药噬魂散,没有解药百日之后那小崽子就是白骨一具,看这步惊云如何抉择。 唯一不爽的就是他那瞎了眼的老婆,居然长了眼睛敢往自己的刀口上撞,天地良心,这人可不是他要杀的,他巴不得留着她的命来吊着步惊云,一大一小都在自己手上才更保险一点。 如今只剩一个半大的小崽子,不过越是这种自诩清高一身正气得名门正派,就越是会被这些俗物所牵绊。 “喂!这小鬼就交给你了,可别让他跑了。” 看着断浪从箱子里提溜出来的小人儿,玉飞惊整张脸都皱作了一团,“这?” “怎么,不愿意?”断浪有些不悦,“本大爷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看得起你。” 玉飞惊无奈,她带个崽子还怎么展开自己的计划。 想来想去,玉飞惊还是从断浪手上接过了这个小崽子。 小孩躺在桌子上,玉飞惊撑着脑袋盯着这还没自己一半长的的步惊云的小崽子,看着她就好奇,断浪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小脸一捏就会变形。 说起来,那张脸的触感确实格外的好。 轮廓还有骨骼的走向,闭上眼之后,那感觉令人分外熟悉。 被捏醒的小孩疼得哇哇大哭,玉飞惊猛然回神,缩回了手,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崽子也太不经捏了吧。 第6章 司马昭之心 “你不知道,他刚刚疯起来简直要命!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玉飞惊一边啃着糖糕,一边和那厨娘说着。 厨娘点着头,这三岁多点的孩子就是就是招人嫌。看着院子里的孩子她不经好奇,这断府哪来的这么个小孩子? 步惊云的孩子坐在院子里吃着糕点,这日头正好,玉飞惊索性放他出去晒晒。 “玉姑娘啊,你这孩子是谁的啊?”李厨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玉飞惊的身形,这瞧着也不像是个生养过的啊,不是玉姑娘的孩子。 玉飞惊嚼着糖糕,嘴里呼哧着:“断浪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那孩子自然就是断浪的。 厨娘这可坐不住了,面上又是忧虑又是惊讶,这孩子居然是少爷的,那这不就是小小少爷了吗? 哎呀!这少夫人又是哪一位呢? 前些日子少爷带回来这位玉姑娘,这府上的一众仆人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断爷的手下。 但没过多久,玉姑娘就到了后厨,揭下面具之后,大家也才知道这小少年居然是个女子。 相处几日之后,整个厨房的人就都发现了,玉姑娘对断爷情谊深厚似海,打听断爷的各种事,断爷的饮食她都要提前试毒。 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江湖上想杀断爷的人更是不少,断府里里外外的都被这玉姑娘查得一清二楚。 如今,居然还帮断爷带孩子,爱屋及乌至此,难能可贵啊。 只可惜,断爷并非良人。 且断爷就没把玉姑娘当个女子,整日呼来喝去的。 “玉姑娘啊,听姐姐一句,这男人啊,有时候自己喜欢是比不上喜欢自己的,你自己要想明白啊。” 厨娘的敦敦教诲玉飞惊听得糊里糊涂,什么你喜欢我的,我喜欢你的。 喜欢就抢过来,还要怎么想才算明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飞惊歪着脑袋。 玉飞惊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厨娘摇了摇头,可不能害了这好姑娘。 “玉姑娘,你看啊,这里有梨子,柿子。” 厨娘将一个白梨,一个红柿放在玉飞惊面前,神色凝重。 “玉姑娘你喜欢吃梨子,但是这个梨子上面有虫眼,坏了,你喜欢但是吃着并不可口。柿子虽然不是你最喜欢的,但这柿子已经熟透了,这时候吃最合适。” “如果你想要梨子,但吃了闹肚子,你愿不愿意选柿子?” 玉飞惊听完这一番梨柿之争,想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般恍然大悟,拿着几个柿子,提溜上小孩儿大步流星。 厨娘见玉飞惊拿了柿子就跑,也感叹,怎么就看上断浪了? 离开后厨的玉飞惊本来是要找断浪来着的,没想到先在后院遇到了步惊云。 失了妻子的步惊云面容憔悴,眉头紧锁,一脸死相。满脸的胡茬被杂乱弯曲的头发挡住大半,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他身上的肃穆英气。人刚死了老婆,脸上不着笑也是应该的。 看见步惊云就在前方,这下她怀里的小孩子了静不住了,糖也不要了,蹬着短腿闹着要找爹。 如今步惊云恢复了记忆,自然也记起了武功,断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无奈天儿中了断浪的家传毒药,所以现在他也受制于断浪。 好在聂风正在为他寻找噬魂散的解药,希望聂风能在凌云窟有所收获。 两方势力不同,碰上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至少步惊云是这么想的。 玉飞惊实在是招架不住手上这个乱扭的孩子,这是断浪用来对付步惊云的武器,千万不能弄坏了。 父子相见分外煽情。 但步惊云对这个断浪的手下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横眉冷视,想要一刀了结了断浪和这小女子,却又害怕断浪会伤害到儿子。 玉飞惊才不管这么多,走到步惊云跟前就放开了步天,孩子一下子就冲进了步惊云怀里,抱着半蹲着的步惊云不肯撒手。 父子两人抱着叙旧,玉飞惊饶有兴致的在一旁吃糖糕,看见步惊云的绝世好剑背在后背上,玉飞惊才记起了自己还有一块陨铁没拿去铸剑。 想到这儿,她也要开始行动了。 “行了行了,我还有事儿呢,你们等会儿再见吧。” 说着玉飞惊就扯回了步天,朝他嘴里塞了块糖,没等步天反应过来就把人又抱了回来。 步天其实也没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就是娘不见了,爹也不在身边,一直和他玩儿的姐姐给了他好多吃的,现在又带他来见爹,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身处断府,步惊云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法子,强行带走天儿,反而对天儿没有好处。聂风说过断浪手下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天儿暂时没有危险。 “天儿,要乖乖的等着爹。” 步惊云看着儿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儿子,他娘已经死了。 绕过红砖院墙,幽静小路,走到断府主院,一个男人正在院子中间的躺椅上大咧咧躺着晒着太阳。 断浪刚刚练完剑,额头上沁出了薄汗,他面色红润,眉头舒展,鼻尖上还挂着汗珠。正在闭目养神,惬意极了。 抱着孩子的玉飞惊远远就看见躺着的人,再向前走了几步,抛出两个红柿子,刚好落在断浪腰腹上。 “大人,请你吃柿子,熟透了,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为防止手上的小崽子觉得厚此薄彼了,玉飞惊又拿出一个塞在步天的手里。 被柿子砸了一下的断浪极为不满的睁开眼,剜了怀中的柿子一眼,捡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就为了这么个柿子扰人清梦。 “本少爷不是让你看着步惊云的崽子吗?没事儿别来打搅我。” 玉飞惊把步天放了下来,一落地的步天就四处窜,绕着断浪走,又眼巴巴盯着断浪桌子上的两个柿子。 “他在这儿呢。”玉飞惊指着满院子跑的小孩儿。 “大人,我来是想问问,打一把像火麟这样的神兵除了一块好铁之外,还需要什么。” 问断浪是因为火麟就是这样一把神兵。 断浪此刻心情好,顺口就答了:“火麟是用了火麒麟的鳞片,绝世好剑则是用了黑寒石,加上了贪嗔痴三毒之血。” 玉飞惊明了,如果自己用陨铁,加上神兽鳞片,再加上三毒之血,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打一把远胜绝世好剑的剑了。 “三毒之血是什么东西?” 说起三毒之血,断浪就生气,当年要不是自己被设计了,怎么会白白帮他人做嫁衣,用自己的血铸成绝世好剑。 “剑贪、剑嗔、剑痴,这三人的血。” 玉飞惊明白了,古有干将莫邪以身殉剑,人剑合一铸成宝剑,所以想要练剑,那必然要有干将莫邪的决心,以及血。 那日离开骆府,玉飞惊见到过怀空,怀灭的师弟,据说怀空习得了铁心岛的铸剑秘法,所以她可以去洛城找怀空。 只是,怀空人在骆府,自己带着个包袱,有些不便。 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包袱扔出去。 玉飞惊叹了一口气,顺势坐在断浪旁边,见他不吃柿子,拿起一个红柿在手中摩挲,一边回忆着刚刚厨娘说的话。 两人同在这院中闭目发神,一只胖手顺着桌沿摸了上来,眼看就要够到剩下的那枚柿子了。断浪发觉,起身,拿走了桌上的火麟,低着头看着步天眯着眼嘴角上扬,恶狠狠看着小孩儿,又瞧了眼红到发亮的柿子,立刻捏在自己手里。 被断浪吓住的步天立马蹲了下去,躲在石桌子底下,不敢说话。 断浪笑了起来。 闭着眼睛的玉飞惊还不知道身边暗流涌动、眼神交锋,眯着眼睛抛着柿子又接住。 抛上,却没有落下。 睁开眼一看,柿子被另外一只手接住了。 两双眼睛对个正着,高大的人又顶着一头乱发,遮住了太阳,投下阴影笼罩着小小的玉飞惊。 “让你看着步惊云的崽子,你在干什么呢?”断浪皱着眉头,看着又有些不悦。 刚睁开眼的玉飞惊,视线还有些模糊,看不清断浪的表情却听得出他又在闹小性子,他脾气总是这么多。 “好的好的,大人,我这就去看着他。” “小天,快过来,姐姐这儿有糖吃!” 一块又一块糖塞进小孩儿怀里,玉飞惊笑着捏住步天的脸,这小东西也只有这种时候比较可爱。 许是断浪看见步惊云的儿子又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带着一身怨气就走了。 只不过没忘了他那两个柿子。 玉飞惊还在院子里逗着孩子,一拍脑门,自己居然忘记让断浪把孩子给收回去。 “小天,你想不想像你爹那么厉害?” 步天回忆着父亲拿剑击退敌人的厉害模样,心里自然向往,有朝一日也可以像父亲那样武艺高强。 “想!” 看着小孩儿好骗的模样,玉飞惊忍不住笑了起来,摸着孩子的头,又塞给他一块糖。 “好,明天,我们就先去找一把和你爹的绝世好剑一样厉害的宝剑,怎么样?” “好!” 入夜,明月高悬,秋冬之初的夜晚开始有了凉意,寒风卷过一层又一层。 至夜半子时,断府才静下来,玉飞惊踩着影子,摸着黑到了断浪的门外。下午的时候,她守在厨房,断浪是不会想到自己家还会有人给他下药的。 断浪此刻睡得正沉,毫无防备之心。三毒之血,玉飞惊取了其一。留信一封后,趁着夜色正浓,怀抱步惊云之子便迅速离开了断府。 第二日,整个断府一片死气,奴仆们大气都不敢出,更是没有人敢在断爷面前晃悠。 据说,是断爷的手下偷走了小少爷。 所以断爷才如此大发雷霆。 断浪确实很生气,他一时善心大发,让那天门奴役跟着自己,果然是做错了。现在被鹰啄了眼,步惊云的崽子也被带走了。 “来人!” 再一次被人背叛的断浪几欲发狂,他马上呵来手下。 “发动所有北方武林的天门人,暗中寻找步惊云之子,记住不要声张。” “是!”手下得令,紧接着问:“那玉姑娘呢?” “谁?”断浪问。 “就是断爷您的侍女,玉飞惊,玉姑娘。” 玉飞惊? 听见这个名字,断浪愣了一下。 巧合吧。 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早就销声匿迹了。 除了他,还有留在偏远小镇的故人,应该是再无人知晓了。 那一段往事,只在断浪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 随后便抛在脑后,他不是一个总是回望过往的人。 天下会里,能让他记住的,只有雄霸对他的侮辱与轻视,只有记住那些不堪的时候,他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 不管他如何努力,杀秦霜,战雄霸,败步惊云。 江湖武林从来只对风云二人尊崇关注。 金鳞本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哼!他才不信这些批言呢! 他断浪既然无法超越风云二人,无法做救世的神。 那他就豁出去! 他要做灭世的魔! 让世人都害怕他,尊敬他! 他要这群愚民对他下跪,害怕他!膜拜他! 神憎鬼厌也好,千秋唾骂也好,他绝不要沦为无名小卒,不要做地底泥! 断浪瞧了一眼手下,自嘲的笑了一下,随后便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杀了她!” 离开房间的手下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渗人的笑,与断浪不住的喃喃自语,“去死吧!背叛我的人通通去死!”。 没了步惊云的儿子,就等于断浪手中没有了底牌,他自然不可能待在断府,等着手下将叛徒的人头送来。 书案上的红柿越看越刺眼,这时断浪才发现红柿之下还压着一张纸,他极少书写,当然也不会是断府中的下人写的,断浪上前打开一看。 “大人亲启。 我有一急事需办,少则三日,多则十日,事了速回。” 信纸皱成一团,砸在书案上,他才不信这种鬼话,没有自己允许就离开了断府,还带走了步惊云的儿子,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到了洛城,玉飞惊抱着步天就直奔骆府而去,洛城城主就是神医骆仙,也是帝释天唯一的入门弟子鬼子神母。 怀空不知何种原因,如今和神母混在了一堆。 她认识怀空,怀空却不认识她。 两人还能坐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怀空认出了玉飞惊手上的小孩是步惊云跟紫凝的孩子,神母前两日才说过,断浪抓了步惊云父子。 说到底,当初在北水乡,怀空也是利用了紫凝的善心,虽然最后没有拿到绝世好剑,但终归是欠了紫凝一个人情。 “姑娘,你到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怀空看着步天。 “是这样的,听闻你是铁心岛铁神的徒弟,我想铸一把剑,希望你能帮我。”玉飞惊直接说出来意,她并不想多费功夫。 怀空却摇头。 “你不愿意?” 说着玉飞惊拿出包袱中的大块陨铁,鳞片,以及瓷瓶装着的血,一字摆开,步天则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无甚交情,怀空又在加紧修炼绝学炼铁手,原本他是想拒绝的,然而玉飞惊拿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心动了。 铁心岛源自铸剑大家铁门,他的师父铁神更是为神器痴狂,怀空与师妹白伶受铁神影响,对练器一事也极向往。 “姑娘,你这鳞片从何而来?怀空此前从未见过。” 花纹古怪的鳞片引起了怀空的兴趣,他刚想拿起鳞片端详,又停手了。 “姑娘,你拿出的东西确实让我很感兴趣,可是以怀空铸剑之术只会埋没这两样东西,暴殄天物,姑娘还是去铸剑山庄比较好。” 面对怀空的推辞,玉飞惊自然是不听的。铸剑山庄离此甚远,一个来回至少半月有余,自己还带着步天。 “怀空少侠,我时日不多,还希望你能帮帮我,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怀空忆起离开铁心岛时师父的话,当初师父便是用炼铁手这一门绝学为江湖各大门派练出无数神兵利器。 说实话,这也是个考验自己功法水平的机会,自己铸心未成也是个问题。 “姑娘,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这材料太过珍贵,若是让我师父前来,必然会铸成一把世间罕见的神兵。但是以我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只会浪费这稀世珍宝。”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拔下来的鳞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浪费了。 玉飞惊拿起那一块鳞甲,放在怀空手中,深呼吸一口气。 “怀空少侠,我相信你的能力。” 两手相握,怀空手中立马沁出了薄汗,殷殷切切的祈求眼神实在令他招架不住。 “姑娘请自重!” 怀空挣脱手,手心中握着的鳞甲却让他越来越心动,铸成神兵也是自己的希望。 “怀空少侠,可否?” 她来之前就打听过了,怀空为人正直,心地善良,耳根子软,求一求,能成事。 果然,对于有些人只能来软的。 望着桌上的陨铁,怀空面露难色,他心动了。 “姑娘,我可以帮你,不过,我资历不足,恐浪费你的东西。” 玉飞惊对此则是一笑了之。 “怀空少侠,你是铁神的弟子,能得铁神青眼,还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如果你还需要什么,我去找。” 怀空摆摆手,“不用,洛城外有一处地穴,天生地火,如今姑娘材料俱全,怀空随时可以帮你练剑。不过,我想问,姑娘铸剑是为何,寻仇还是护身?” “我还差一把神兵来砍下帝释天的脑袋。” 玉飞惊俯身在怀空耳边轻声道,这种事她得偷偷摸摸的说,大事未成之前她必须低调,毕竟这里是帝释天的地盘。 女子轻声细语地在耳边道出的一句话让怀空神色一变。 “敢问姑娘名号?”怀空虽然惊讶,但是他也知道,帝释天作恶多端,必定是伤害了这姑娘亲人朋友,不足为奇。 “怀空少侠叫我玉飞惊就好,铸剑之事还需要你多费心了,得少侠相助,少侠有什么想要的我立马为你取来。” 在玉飞惊看来,想要的东西能抢是最好的,不过求人办事,需要一个“请”字,另外便是以物换物。 怀空帮她铸剑,她自然要帮怀空取他想要的东西,这世上除了帝释天的脑袋,还有什么她拿不到手的吗? “玉飞惊?”怀空在心里念了一遍,在天门中待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或许她并不是天门中人,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 “玉姑娘不必如此,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让我把步惊云之子带走,天门人四处追杀步惊云一家三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天儿在一起,但若是被天门发现,只怕是玉姑娘你也难逃一劫。” 玉飞惊没有应允,她招呼着步天,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吃了噬魂散,没有解药会死。怀空少侠,我不想瞒你,小天我不能交给你。” 解释后的玉飞惊盯着怀空的眼睛,示意他,即便是他带走了步天,也救不活他。 噬魂散是南麟断家的秘药,江湖上人尽皆知,毒药、解药皆在断浪一人之手。 “这……” 怀空也不能将孩子抢过来,只能对玉飞惊说:“玉姑娘,希望你能保护好他,明天的这个时候洛城城西石山断崖处,我替你铸剑。” 得了怀空应允,玉飞惊拜别,临行前她承诺怀空,一定会将步天平安送回到步惊云手中,这也算怀空为她铸剑的报酬。 第7章 记忆开放 断浪得知步天的下落已经是第二日了。 有人看见步惊云的儿子和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洛城的一家客栈。 断浪在无双城接到消息便立马赶了过去,生怕自己迟一步,叛徒就闻风而逃。他太生气了,当天便改了口,要活捉玉飞惊,让她尝过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后,再了结她。 他可不是后悔。 等到他赶到客栈,逼问掌柜之后,得到的答案仍是什么女子带着孩子一早就离开了。 不过,那女子曾在客栈中见了她的相好,两人执手相望,鬓边厮磨。 断浪从来都是瞧不起聂风和步惊云这种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人,都说他们是武林豪杰。而在断浪看来,风云二人在这时候不过是两个孬蛋。 “来人!” “断爷。” 断浪发了狠,死死抓住火麟,“调一队人,在这儿守着,要是看见步惊云的崽子了,立马回报,不得轻举妄动。” 很好,敢背叛他。 有一个他就杀一个,有两个,他就杀一双。 这一次,他要做好事,让他们这对有情人一起下地狱。 来到洛城外石林的玉飞惊,老远就看见了等在那儿的怀空,远远招手。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怀空指的是步天,小孩子没睡醒,窝在玉飞惊怀里。 “断浪让我看着他,那我肯定是要时时刻刻把他放在身边的。” 此话一出,怀空开始皱眉了,他居然忘记这一层了,断浪抓住了步惊云父子。当时,他就是觉得断浪不可能将步惊云的儿子放走,所以不觉得玉飞惊会和断浪有什么关系。 望着一脸笑意的玉飞惊,这姑娘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初入江湖,被人蒙蔽了。 “玉姑娘,你和断浪是什么关系?我可不想助纣为虐,害了步惊云一家。” 玉飞惊朝着石林里走着,怀空走在她身边,他这一问,玉飞惊其实也有点迷糊,她是断浪的手下? 这也太掉价了吧! 可人还没捞到手,她自然不能算断浪的主人。 “断浪吗?大概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 “你是断浪的手下?” “自然不是,虽然我还挺喜欢他的。” 闻言,怀空停住了脚,如果他们二人是那种关系,那么自己为断浪的人铸剑,断浪滥杀无辜,替天门残害武林豪杰,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玉姑娘,如果你和断浪是一路人的,那么对不起了,我不能为你铸剑。”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我觉得这样不好。” 怀空转过身去,避开玉飞惊的视线,言而无信确实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事,但是他更不愿意替断浪的人铸剑。 “玉姑娘,你入江湖不久,若是你单纯是为了杀死帝释天而铸剑的话,我愿意帮你,可是你若是为断浪做事的话,还恕我不能相助了。断浪此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你实在是不该……。”不该喜欢他。 玉飞惊皱眉,怎么每个人提起断浪都是说他不好,心狠手辣、狼子野心什么她都听腻了。 “怀空少侠,我不管你怎么看断浪,诛杀帝释天,我必须要这把剑。” 惊瑞之期愈近,多方打探,加上她脑子里的东西如泉水般涌出,她已经知道了帝释天为何要屠龙了。 用龙鳞、龙血铸的利剑将会成为杀死帝释天的利器。 “玉姑娘,想要我替你铸剑,除非你答应我,今后绝不会用这把剑滥杀无辜,若有违誓言,必遭天谴。” 玉飞惊竖指对着天空起誓,怀空点头,二人才继续往地宫里走。 一进入地宫,炎热灼气扑面而来,步天热得受不了,醒了过来,窝在玉飞惊怀里。地火在石岩中涌动,陨铁下沉,开始软化。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铁器敲击声,陨铁开始成型,应着玉飞惊的要求,这剑要秀气些,不可型如刀斧,要能和火麟一般,藏锋于内,秀外慧中。 地火本就是炼器最好的热源,怀空虽然炼铁手并未大成,但是三分功力也能发挥到七分。 火红的长剑如今已经成型,鳞甲嵌在其中,发出凶光,凶剑已成,却少一物镇压。 长剑置于石台之上,阵阵颤动,玉飞惊上前,将瓷瓶中的剑痴之血滴在剑上,剑鸣声起,剑震得更加凶猛了。 “玉姑娘,你拿来的麟甲到底是何物,如此凶猛!” 见痴血压制不住龙麟的凶性,玉飞惊也不意外,毕竟绝世好剑都是利用三毒之血才铸成,她这里才一毒。 “龙麟,护心甲。” 玉飞惊割破手掌,滴血铸剑。 剑鸣戛然而止。 怀空来不及震惊,聚起一股冷风,冷气沁入剑身,蓝白剑纹乍现,似一道龙纹缠绕在长剑之上。 剑已铸成,怀空拿起长剑,仔细端详,这是他练了炼铁手之后铸的第一把剑。剑虽锋利,但还是差了火候,握在手上居然没有任何剑道威劲。终究是浪费那一块陨铁,还有那龙鳞了。 “玉姑娘,我还是辜负你的期待了,这剑只能算个中品,我的铸剑之术实在浪费你的材料。” 玉飞惊接过剑,剑锋闪过一丝光,气势大有不同。 怀空见此大惊,恍然大悟。 若他人持剑,便是明珠蒙尘,与凡铁无异,可玉姑娘拿住此剑,便大有不同,金玉乍现。 “怀空少侠,我看着它还不错啊,多谢怀空少侠了!” 听见玉飞惊的道谢,怀空心里高兴,他能铸成此等品相的宝剑,也算不辱师父教导。 “玉姑娘,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达成所愿,为武林除掉帝释天这个祸害。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尽早看清断浪,他不值得你……”喜欢。 怀空一而再提起断浪的品性,玉飞惊也好奇了,江湖人人害怕的帝释天如此说,正义凛然的怀空也如此说,断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问过断府的下人,他们大都是最近几年才到断府来的,知道一些事,却说不明白,主家的事他们也不敢说多了。 “怀空少侠,你了解断浪吗?” 二人走出地宫,玉飞惊将一把匕首放在步天的手上,算是他跟着自己走这一趟的报酬。 “我和断浪见过几面,和他无冤无仇,但他多次纠缠,想要杀我。听武林中人说,他幼时和聂风一起加入天下会,后来却背叛了天下会,在武林上搅弄风云,加入天门之后,现在更是成为了帝释天手下的一名神将,为帝释天网罗江湖上的高手。” 怀空继续说:“玉姑娘,此人绝非良善之辈。”更不会是良配。 行至石林外,怀空说完了,玉飞惊也听完了,这些武林中的事她不在乎。 “听说断浪和聂风从小一起长大。”玉飞惊说。 “没错,他和聂风一起加入天下会,不过聂风得雄霸教导,而他则是天下会的杂役。南麟断家没落,为了振兴断家,所以现在才会为了权势替帝释天卖命。” 这些都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了,石林外共两条路,一条通洛城,一条回断府。 “怀空少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做事自有打算。现在我就带步天回断府,找断浪要解药,你替我铸剑,帮你报恩也是应该的。” 到此两人分路而行,怀空别无他法,只希望玉姑娘能够拿到解药,救下天儿。至于她和断浪两人之间的事,他无法管。 出了石林,怀空一路向洛城行去,至一处峡谷,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环视一圈,石崖高耸,行夹击之势,前后窄巷,中有空谷,实在是埋伏阻击的好地方。 “鬼鬼祟祟的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怀空看向窄道的尽头,数十个面具人出现,怀空没想到跟着他的居然是天门的人,是骆仙派过来的吗? “谁派你们跟着我的?” 如今天门中人都知道,怀空是神母的座上宾,又得帝释天的重视,还是护法怀灭的师弟,天门中人谁不敢对怀空不敬? “怀空大人,我等是来寻找一个天门叛徒,不知大人您在此,多有得罪。” 怀空虽然暂居天门,但对天门人的残暴行径深恶痛绝。 “滚吧!” 怀空刚想离开,一个人踏影而来,手握长剑,身着披风,落在了怀空身后。 天门中人见此,立马上前禀报,“断爷,玉姑娘刚刚和怀空在石林相会。” “断浪?” 见断浪到了此处,怀空自然知道了断浪是为了步惊云的儿子来的,那么玉姑娘也一定被天门跟踪了。 断浪长剑一挥,一道龙影从怀空身旁掠过,击落山石一片。 石林相会? 他气急了,但怀空对帝释天有用,他动不得,一腔怒气又没处发。 “怀空,早晚有一天我要你碎尸万段!” “走!”断浪空手而归,咬牙。 断浪心中愤懑,怀空又是什么时候和那叛徒搅和在一起的。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迅速赶到了石林。两个方向,他选择先来杀了叛徒的相好,到时候提着人头看着叛徒痛苦的神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现在好戏落了空。 如今,他必须要加紧抓住玉飞惊这个叛徒,如此才能洗刷自己被欺骗的耻辱。 “人现在到哪儿了?” “回断爷,玉姑娘刚刚出了洛城边境,看路线应该往凤溪村去了。” 断浪皱眉,凤溪村,她带着步天去那儿干什么?难不成是要走水路去南安镇? 如今步惊云正在南安后陵替他死了的老婆哭坟,但她带着步天也无用,没有解药,步惊云拿到的也只会是一具死尸。 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底牌少掉任何一张。 带着步天的玉飞惊很快来到了凤溪村,这些天她日夜兼程,实在疲累。往日她还能躲在水里舒缓一下,带着步天的这几日,她太久都没碰到水了,心痒极了。 明明她之前在神龙岛都没有这样,离开神龙岛却有了这样的变化,古怪。 凤溪村有一溪流穿村而过,溪水从山林间流下,至一处悬崖,激流而下落水成瀑。日积月累,下生寒潭。 玉飞惊叮嘱步天,让他在寒潭三步开外的小路之上守着,若是有人要来这水潭就大声唤她。 步天被委以重任,握住匕首,神采飞扬坐在密林间的青石板路上,盯着四周的一草一木,俨然如一位骑士。 玉飞惊脱下外袍、外衫,浸入到水中,顿时头脑清明,还隐隐听到了阵阵野兽的吼叫声,像是在呼唤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步天仍守在路口,这份工作枯燥却有意义。 一路飞驰而至的断浪远远就看到一个小孩坐在绿林重叠下的小路中央,身旁再无其他人,他立刻吩咐手下将这片林子围了起来。 他三步上前,步天一个稚童又怎么可能发现身后如鬼魅般出现的断浪,一个骨碌就被断浪提在手上。 “有人来了就大声叫我。” 步天牢记玉飞惊的话,被提起来的一瞬间,声嘶力竭叫了起来,“玉姐姐!玉姐姐!”并不断挥动着手上的匕首。 “小鬼!不要命了你?你这破刀还能伤到老子?”断浪咧着嘴,嘲笑着步天的不自量力,一根筋的愚蠢行径像极了他没脑子的爹。 他们父子俩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呢,断浪心底恣意。 虽是如此,他抓住了步天,但是还有个叛徒没有解决,“你那玉姐姐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断浪立马叫来手下,把步天扔了过去,众人将水潭围了起来。潭中池水清亮,水下光景明灭可见,日光穿过绿林,投到池水上,又被水面分成两段。 玉飞惊的衣物尽数置于岸边,步天连唤几声都没有回应。 水潭大约十方之余,水下光景断浪在岸上一览无余,身着中衣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看见如此景象,断浪皱眉。 “你,下水去看看她是不是死在下边儿了。” 断浪随手指了一人,让其下水捞人。 属下鱼跃入水,潜到玉飞惊身边,捞起她的一条手臂,没想到那手下刚一接触到玉飞惊,就对上了一双诡异的蛇瞳。 手下呛了水,在水中翻腾,玉飞惊一睁眼就看见有人要溺毙在自己面前,带着人就跃出了水面。 那人被砸在岸边,吐出了水,却惊恐万分,“鬼啊!鬼啊!有鬼!” 那手下疯得莫名其妙,断浪看着心烦,“鬼什么鬼!想死啊你!” “她…她…是鬼!是妖怪!” 被指着的玉飞惊身上还淌着水,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太久没入水了,居然差点化形了。 现在双眼疼痛有异,睁不得眼。 周围人声嘈杂,必定是有人来此找茬,步天一定被抓住了。 玉飞惊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小天。” 步天听到玉飞惊在唤他,不顾一切挣扎起来,玉飞惊察觉到步天所在,内力化形,宝剑入手,猛刺过去。 一切只在瞬间,提着步天的人躲闪不及,被刺中肩胛,顺势扔出步天。 “啊!” 步天的尖叫声,让玉飞惊知道了他的方位,一跃而起接住了步天,稳稳落在水面之上。 湿发别在耳后,露出玉飞惊的面颊。站在岸上的断浪见人落在湖面却似如平地,不由惊讶于玉飞惊的内力深厚,深藏不露,必定包藏祸心。 见人一直闭着眼,断浪心中有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玉飞惊赤脚走在湖面上,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风吹过,如同寒冰一般,凉意透骨。 “小天,我的衣服在哪里?” 步天看了一眼,玉飞惊的衣服整齐堆放在断浪脚边。 “玉姐姐,在左边,但是那个很可怕的人在那里。” 玉飞惊不明其指,微微睁开眼,却只能看见几个虚影,不真切,但好歹能辨明方位了。 “虽然我不知道各位因何而来,要想活命的话,劝各位最好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玉飞惊握着蓝白色的长剑,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波纹,向岸边走去。断浪抬手示意,两个手下立马向前跃起,挥刀攻击。 玉飞惊侧着头,感知周围的一切,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如今刺痒得很。耳边传来人的走动声,步天靠在她耳边,颤抖着说:“玉姐姐,他们来了!” 刀剑挥砍而至,玉飞惊侧身躲过,挥动长剑,一道剑气击中二人。剑气凌厉,二人被击退倒地,剑残。 玉飞惊踏在岸边青石上,放下步天。断浪抬手示意,手下一拥而上。玉飞惊察觉,却没有用剑,刚刚伤的两人血腥味太重了,她不喜欢。 断脉剑气由指尖迸发,道道精芒如利箭射出,力道小了,自然只伤皮肉,不留痕迹。 随即,四周传来阵阵痛叫声,众人皆倒地不起,再无还手之力。 “小天,衣服在哪里?” 步天看着面容可怖的断浪此时正盯着他怪笑,吓得不敢抬头,盯着地上的东西,如蚊虫般低语:“玉姐姐,在左边,但是……” 步天的话还没说完,玉飞惊就闭着眼大步向左走去,断浪此时静立在岸边,看着双眼紧闭的人走向自己,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甚至没有一句作为下属应该有的问好,多日来怒气此时到达了顶点。 火麟出鞘,剑尖指向玉飞惊,两人相隔不过十步。玉飞惊察觉对方实力不弱,抬剑抵抗。剑风从耳旁掠过,玉飞惊持剑静静等着来人出招。 “去死吧你——” 是断浪! 原本神情紧绷的玉飞惊一下子松开了弦,原来是断浪来了。 长剑落地入土三寸,玉飞惊立在原地,不闪也不躲,笑着唤了一声:“大人”。 如此变故,断浪更是一头雾水。 他知道这女人又蠢又疯,但这样的举动,断浪实在是看不明白。 不过剑已出鞘,岂有收回之理,剑偏三分,眼看就要刺中。 一道劲气穿林而至,断浪察觉,转身躲过。一个人影从密林中急行赶来,挡在了玉飞惊面前。 “怀空?”断浪心中更是气了。 “玉姑娘,你没事儿吧?” 怀空出了峡谷之后就朝着玉飞惊走的方向赶过来,他知道断浪做事不择手段,他纠结人马追杀,玉姑娘必定难逃一劫。 而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断浪要杀手无寸铁的玉姑娘。 “怀空少侠?你怎么来了?” 见二人比邻而立,断浪心底不屑一笑,“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事已至此,断浪才见不得两人郎情妾意,出声打断二人叙旧情:“怀空,你不是神母恩爱,打得火热吗?现在怎么又移情别恋,神母知道这事吗?” “断浪!你不要胡说!我和骆仙没有任何关系。”怀空出言否认,帝释天虽然想要让他和骆仙配对,但他又怎么会喜欢上骆仙。 “哟,一口一个骆仙,天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母,叫得如此怀灭就心烦得很,仗着自己成了护法,耀武扬威,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第8章 先走一步 二人的唇枪舌剑落在玉飞惊耳里,如听天书一般,听不懂,也不想听。 冷风肆虐,针刺的感觉布满眼周,而这疼痛也让她想起了更多的东西,最让她震惊的莫过于她差点成了她那兄弟的替死鬼。 他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在惊瑞那天为他而战。 神龙命运早就定好,惊瑞之日,终有一死。 她沉睡了千年,本就是半死半活,而黑龙天性凶残,自私自利,强行将她唤醒,抹去记忆。 随着惊瑞之日不断到来,黑龙的禁锢也逐渐薄弱,她的记忆也就开始恢复了。 而她入水的欲望强烈,也是受他控制,以水为媒,好读取她的记忆。 居然被骗了这么久,她一定要回去算账。 如洪水般澎湃汹涌袭来的记忆充斥着玉飞惊的大脑,刺痛更甚。 更恐怖的事情是,她想起了她的过往。 她果然不是一条纯粹的龙,想起那个始终看不清脸的少年。黑暗之中,那张脸缓缓和断浪的面容重合。 只是,一个如三月春光一样和煦。一个如十月霜寒,阴冷无比。 想到这儿,玉飞惊脑中一阵刺痛。 怀空与断浪僵持不下,论毒舌,他自然比不过断浪。而玉飞惊突然倒下,幸得怀空及时接住了她。 “断浪,玉姑娘对你情真意切,你居然如此伤她!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怀空接住人,探其伤势,脉象古怪。 断浪皱眉不解,自动忽略了怀空的前半句话,他还没动她分毫。 “干我屁事啊!怀空,老子没功夫跟你闲扯,把人放下,赶快滚吧!” 一个二个,都来坏他好事,要不是帝释天需要怀空,怀空早就在他手里死上千八百遍了。 冷风在二人之间掠过,眼神对视之下,电光火石。 趁此时怀空抱着玉飞惊,无暇顾及他人,手下抢走步天,迅速撤回到断浪身后,“断爷,步惊云之子已到手,是否要撤?” 这名手下虽被玉飞惊所伤,但在断府也与玉飞惊有过交情,并且玉飞惊出招留手,他心知肚明,于是就想要为玉飞惊留一条生路。 断浪听见这话,自然知道属下是想要他撤退,恶狠狠瞪了人一眼。 “老子做事还要听你的吗?” “怀空,你要是非要多管闲事也可以,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把人放下,我就卸掉这小兔崽子的一只手,再数到三,我就卸掉他的一条腿。呵呵呵,你这个大善人忍心看着这小鬼缺胳膊少腿,成个残废吗?” “断浪!你简直卑鄙至极,他还是个孩子!” 怀空怒不可遏,怒骂着断浪的毫无底线。其实,断浪完全可以直接动手抢人,不过他更喜欢看戏。 “一!二……” 步天在断浪手中挣扎,开始哭叫,“空叔叔!空叔叔!” “断浪!住手!” “怎么?想通了?打算放弃你的小情人了?”断浪歪头笑得自得意满,怀空这种优柔寡断的人他实在是看不上,这步惊云的孩子和他有个屁的关系,用得着他来救吗! 这种妄想拯救天下的伪善样子让他作呕。 “也对,神母是什么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会选择神母也是应该的。” 怀空看着步天,玉飞惊是断浪的徒弟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断浪心狠手辣,即便是他徒弟,肯定也难逃责难。 “断浪,我可以把玉姑娘交给你,她心悦于你,希望你不要伤害她,也不要伤害天儿。” 哈? 断浪终于皱起了眉头。 “怀空,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谈情说爱,不要扯上老子。你还是赶快放开你的小情人,回去找神母恩爱吧。” 但立马又洋洋得意。 几个手下从怀空手里接过玉飞惊,怀空见玉飞惊衣衫尽湿,虽男女有别,但还是为她披上外衣。 一路上怀空跟着断浪,直到断浪到了骆府。 此次行动,虽然隐秘,但天门中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帝释天的眼睛,这种小事虽然没必要惊动帝释天,但断浪还是决定要上报,以示自己的忠心。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惩罚了那个叛徒。 “断爷,玉姑娘的东西如何处理?” 断爷看了说话的手下一眼,先前在水潭,开口说话的也是他,这人跟着自己有段日子了,三番两次替这么一个叛徒说话,当真可恶。 断浪一掌打向手下胸口,怒不可遏:“这种小事也敢来麻烦本大爷!不想活了!” 手下被击退在地,手上的东西散落,“铛”的一声,清脆入耳。 断浪看了过去,是一柄连缠绳和剑鞘都没有的银白长剑,破铜烂铁一个。 “拿出去扔了。” 断浪发话,手下不敢不从,手下心中后悔,早知道偷偷藏下,再带给玉飞惊姑娘了。 断浪将火麟置于桌上,还没等手下走出房间,他就后悔了。火麟勾起了他的回忆,想起火麟,当日她也曾对他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背叛帝释天,劫狱。 “站住,东西留下。” 躺了一夜的玉飞惊终于醒了,她记得晕倒之前她听到了怀空的声音。 她睁开眼,却发现眼睛依然刺痛,见光则痛,目不视物,不如闭上。 烦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好端端的泡什么澡。 不过万幸的是,她知道了黑龙的目的。 玉飞惊摸着四周爬下了床,步天应该被断浪带了回来。 双手双脚皆是镣铐,想也不用想,断浪一定是生气了,毕竟她当时可是趁夜摸黑走的,还给他下了药。 她推开门,一道光刺进她的眼睛,痛啊。 门外看守的人见屋内的人出来了,一人呵斥玉飞惊退回屋内,一人赶去通知断浪。玉飞惊不想见光,听见断浪会过来,干脆回了房间。 不多时,断浪来了。 脚步急促,大力推开门,又命手下守好屋子,不得擅入。他今日一早便将此事禀报给帝释天,所幸帝释天对此并不生气,还让他趁此机会将步惊云带回天门,明日他就要去无双城,将步惊云带回来。 “没想到吧,现在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怀空可是毫不犹豫就把你交给了我。”断浪笑得开心,却让人觉得寒意阵阵。 玉飞惊看不见断浪的人,只能听到声音,坐在了断浪的旁边,“大人是不是生气了,当天我不辞而别实在是有要事要办,抱歉抱歉。” “要事?你一个叛徒,不跪地求饶,还敢坐在这里狡辩!” 果然是生气了,不错不错。 听船上的姐姐们说,男人啊,都是一种人,只要你对他们软上一软,软香入怀,这男人啊就变成了狗。 玉飞惊不知道变成狗是什么意思,但是姐姐们说,男人生气的时候,这一招大都是好用的。 玉飞惊摸着桌子,直到碰到断浪的手,紧握着。 断浪的手很大,又格外宽厚,指腹上满是薄茧,常年练剑的人都是这样的。她握住断浪的手,手指覆在薄茧上,轻轻磨蹭,她本想用姐姐所说的眉目传情。可事到手边,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闭眼瞎子,这之后该怎么办? 难搞难搞。 “大人,别生气,以后我做事一定会先告诉你的。” 断浪冷笑一声,反手捏紧女子柔荑:“找死啊你!本大爷的手是你能碰的吗!” “想活命的话,那就把这个吃下去。” 断浪甩开玉飞惊的手,嫌弃的摆了摆手,一个瓷瓶落在桌上。 玉飞惊摸着桌子,拿到了瓷瓶。 怎么她还真瞎了?断浪看着玉飞惊泛红的眼睛。 “这是什么?”玉飞惊揭开棉塞,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还没等断浪回答,就吃了下去,没有犹豫。 这倒是让断浪有些吃惊,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吃下去,又蠢又笨。若是她跪下来求自己,像条狗一样跪地求饶,或许自己还会放她一条生路。 “噬魂散。”断浪回答。 原来是他给步天吃的那种毒药。 “痛不痛?” 断浪看着刚刚吃下自己家传毒药的人,只要服下噬魂散,就会受噬骨之痛,当初步惊云就是看见了自己儿子受苦,才会投降得如此之快。 “有些,但还好。” 噬魂散不愧是可以让步惊云束手无策的毒药,如刀撕裂皮肉的感觉爬遍了自己的全身,想要用力却只感觉丹田却没法运气。丝丝酥麻之感,就如同当时火麟划伤自己一样。 “大人,气可消了?” 玉飞惊继续发功,握住断浪的手,俯下身子,轻轻一吻,以示诚意。 此种礼仪在神龙岛上可是最高礼仪,玉飞惊想,自己都卑躬屈膝至此了,他也该消气可。 柔唇落在手背,纵使是见多识广的断浪也被女子的孟浪行为惊了一下。他僵硬着抽出手,不知怎的想起了怀空在水潭边上说的话。 气死他了。 “来人。” 奴仆推门而入,立在门口,听候差遣。 “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玉飞惊躺在床上,不断调养,这眼睛才好上一些。随后她开始盘算,如今她知道了黑龙的企图,算计她,惊瑞之日将近,是让帝释天杀了它,还是让它死在自己手里。 不不不,强敌来袭,还是要一致对外,毕竟世上只有两条龙了。 看来,她只有提前回神龙岛,计划一番了。 玉飞惊推开门,唤来看守。 看守见里面人又出来了,心烦至极,这要是被断爷知道了,不又得大发雷霆。 朱红木门开了一侧,玉飞惊探出头,一条窄布蒙住眼用来遮光。 “去唤断浪来,我有事对他说。” 看守知道里面的人不一般,断浪一脸怒气进去,却又和颜悦色出来,还有那一直跟着断浪的人说过,里面的姑娘是断浪府中的人,不可怠慢,如此也就立马去禀报断浪了。 看守刚离开,就又有人来了。 怀灭知道断浪带回来了步天和一个昏迷的女子,不多时,帝释天就传令让他将人带回天门,帝释天要见她。 怀灭为天门护法,即便断浪有令在前,看守也不敢阻拦。 木门一声“吱呀”,玉飞惊还以为是断浪来了。 “没想到你来得还挺快。”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要来。”怀灭立在门口。 “是你?” 玉飞惊失望了,怀灭这冷脸怎么来了,他上次那样对断浪,玉飞惊对他还有些不爽。 听出了玉飞惊语气中的失落,怀灭并不在意,“帝释天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现在?”玉飞惊可并不想这么快就见帝释天,她刚刚才说要见断浪,现在去见帝释天岂不是又要气死断浪。 “跟我走吧。” 玉飞惊没动。 “回去告诉帝释天,我有病,有什么事让你代为通传就好,就不去见他了,替我跟他说句抱歉。” 怀灭出手掐住玉飞惊的脖子,眼有怒气,“帝释天要见你,你敢不从?活的不耐烦了!” 自从帝释天收了怀灭为徒,传他功法,怀灭就变得偏执,奉帝释天为主。他只想学到更多的秘技,变得更强,为谁办事都可以,办什么事都可以。 玉飞惊没想反抗。 此时断浪也到了,见门大开,斥责,“怎么做事儿的?” “回断爷,是怀灭护法来了。” 怀灭怎么会来?断浪疑惑,浅一思量,该不会是怀空那小子去求了怀灭吧。 他跨门而入,就看见怀灭掐住玉飞惊的脖子。 犹豫一秒,便是火麟出鞘,断浪挑开怀灭的手,站在二人中间。 怀灭虽不察,但断浪也并没有伤他之意。 “断浪,你大胆!居然敢对天门护法出手!” 怀灭的斥责并没有让断浪收起他仇视的神情。 “怀灭,你虽然是天门护法,但我断浪怎么说也是帝释天直辖的神将,打狗也要看主人吧,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断浪盯住玉飞惊泛红的脖子,眼底闪过一丝怒气,怀灭居然敢越过自己惩罚自己的手下。 男人高大,玉飞惊站在他的背后,抱住断浪手臂,嘴角勾起笑容。 ‘眉目传情’十分管用。 玉飞惊不愿意离开,断浪又横加阻拦,怀灭带着满腔怒气离开,迅速回禀帝释天。 他复述玉飞惊的话,没想到帝释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主人,为什么她违抗命令,您却并不生气?”怀灭不解,问。 帝释天高坐在冰殿之上,手作鹰爪状汇聚起一团寒冰之气,里面映着的是断浪和玉飞惊。 “怀灭啊,有些人,天赋异禀,视天地万物为无物,恃才而骄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事。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最是可怕,这个人,你可不要小瞧了她。” 帝释天仰天怪笑。 “但是,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所有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无欲无求,那是神才有的本事,没有人是无欲无求的。断浪啊!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哈哈哈哈……” 怀灭不知道为什么帝释天又提起断浪,但帝释天既然让他不要透露玉飞惊的身份,那么他做就是了。 “把这药带过去给她,让她治好眼睛,养好身体,等候本座的差遣。” “是!” 怀灭走出虚空圣界,回到骆府,却没在房中看见玉飞惊。 “里面的玉姑娘呢?” 被怀灭拦住的婢女回话:“刚刚被断爷带了过去。” 又是断浪。 这边,断浪住所。 “你说什么?你又要走!” 玉飞惊站在桌前,断浪拍着桌子,酒坛倒了,酒水洒了一桌子。 刚刚才向自己求饶示好,怀灭不过是来看了一眼,她就想起了她那小情人儿了,又想背叛自己,简直可恶! “对,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惊瑞之日前,赶得回来。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你拦住聂风有功,我早就杀了你了!” 玉飞惊知道断浪生气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之前她就听过断浪和步惊云聂风之间的恩怨,手下一旦有背叛之意,他就会发狂。 “大人,一月之期,我必定回来,绝不食言,别生气了。” 断浪瞧这面前人的示弱模样,十分怒气也去了一丝。 “滚吧!从此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桌上的酒坛随着断浪的动作,滚落在地,成了碎片。 “好好享受你剩下的日子吧!”断浪出言提醒,并不是因为想要警醒她。 “多谢大人,不过大人,我的剑是不是该在你的手里!” “书架上………” 断浪看了一眼玉飞惊的眼睛,刚想替她拿过来,又坐了回去,这样一个叛徒也配? “自己去拿。” 内力凝聚掌心,一声剑鸣,白剑入手。 断浪没想到,玉飞惊的内力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此武功居然甘心做个天门奴仆,她这是为了什么? 此子藏身在天门之中,必定是有所图谋,包藏祸心。断浪抬眼打量,对于玉飞惊的身份、目的,又多了几分怀疑。 玉飞惊上前,摸起断浪的酒碗,一饮而尽。酒虽刺喉,但人都喜欢用酒践行,喝一点也无妨。 “多谢大人,明日我便出发了,步天就交给大人照顾了。” “哼,快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奴仆扶着玉飞惊回去,在路上便遇见了怀灭,支开奴仆,怀灭将药交给了玉飞惊,并要她听候差遣。 “回去告诉帝释天我有要事办,暂且离开洛城。还有,怀灭,你最好不要对断浪动什么坏心思。” 怀灭问从心起:“你护着断浪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一个卑鄙小人,也值得你放弃帝释天的入门弟子身份去为奴为仆吗?” 回答怀灭的也是一声轻笑,“怀灭,我和断浪之间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玉飞惊如此说,怀灭大概也就懂了,怪不得帝释天说断浪是个惊喜,原来是这么回事。 距离那一日离开骆府已经过去了三日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神龙岛。 玉飞惊望向远处,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绿色岛尖漂浮在蓝色大海上。 神龙岛到了。 海族人世代守护神龙,玉飞惊知道,若是有外来人到此,必定会引起岛民的躁动。 小船行至险滩,蓝白的海浪冲击着峭壁,造出无数奇石险峰,这个地方礁石险峻,暗流众多,很少有海族人来。 玉飞惊将小船弃在岸边,攀上峭壁,终于回到了神龙岛。 同时,她也知道,黑龙正在等着她回去。 黑龙藏身在神龙庙下的洞穴中,也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对于这座岛,玉飞惊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神龙庙下,一人一兽正僵持不下。 玉飞惊第一次觉得化作人身如此不爽,面对体型庞大的黑龙,身形灵巧完全不是个优势。神龙岛被他们的打斗影响,地基震动,山石崩塌,石块对于黑龙不过是个石子,却能轻易埋葬玉飞惊。 她是来带它走的,并没有争斗的打算,只是黑龙却想要她死。 “喂!你闹够了没有!”玉飞惊朝着黑龙吼到。 黑龙发出一声怒吼,传遍整个洞穴。 它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不如就在这里当个替死鬼吧!死了这么久,还能被我唤醒,替我而死,是你千百年修来的福气!” 听这一言,玉飞惊手误一剑砍中黑龙尾麟。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化人,你可是用无数死人的鬼魂为养料才醒过来呢。” 很快玉飞惊就明白过来了。 黑龙用龙族遗骨为她塑造肉身,用死人的魂魄为祭祀,唤醒了她。 所以,她既不是玉飞惊,也不是玉儿。 那么她那些爱慕,那些等待,还算是她的吗?她寻找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她的,玉飞惊神色变得恍然,所有的努力,在此刻都变成了虚幻。 她的作用就是用来替换掉黑龙的宿命,用来躲过惊瑞之日必将到来的屠龙。 抹去记忆,让自己好甘愿为龙族存亡赴死,而它就可以躲过一劫。 而那些残破记忆中的笑声、温暖,不属于她。 可让黑龙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不但化形成人,还离开了神龙岛,计划有变,它就操控自己潜伏在帝释天的手下,等候时机。 然而计划多变,惊瑞之日迫近,黑龙的掌控之力减弱,自己更是想起了大半的龙族记忆。 双方缠斗甚久,黑龙长年地穴之中,原本是斗不过玉飞惊的,但二者身形差距过大,玉飞惊一时之间也不是对手。 既然它不仁,那玉飞惊何须有义。 无论如何,走为上计。 神龙岛一行,她非但没有带走黑龙,反而得到了一个新敌人,失去了一个亲人,带回来一身伤。 亏大了! 第9章 双双落难 而就在玉飞惊离开骆城去往神龙岛的几日后,夜叉面具的消息送到了断浪手里。 天门中有人在打探那个村子里的事。 这让断浪无法忍受。 又加上玉飞惊这个名字。 断浪心中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夜叉村,玉飞惊,若单只有一样,他还能说是巧合,可连在一起了,那绝对就是针对他的阴谋。 “谁在打探这个面具的来历?” 底下人回话,“断爷,是天门的神官。” “是何人?” 手下惊惧,“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位得主人看中,地位比怀灭护法还要高。” 断浪猜测,这人大概就是先前帝释天网罗的高手之一,可是这和夜叉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夜叉村的往事,断浪不愿回想,那是一段夹杂着屈辱与爱慕的不堪回首的日子。 小船顺着无尽的水流将她送到了码头,在海上日夜飘荡,她记不清楚过了多少天了。即便受伤难受,她也不敢下水,生怕黑龙再次影响她的心智。 滨海之城离洛城还有一段距离,玉飞惊如今一身的伤,强弩之末,因为一句承诺硬撑着回到中土罢了。 她不想一个人在这世上,她应该是有些害怕孤独的。 玉飞惊去了洛城。 洛城是天门在人界最大的一个联络点,多数天门神官都聚集在此地,断浪应该也是。 想到马上又能看见断浪,心里竟还生出了一股怪异的喜悦感觉。 马车昼行夜伏,到洛城又花了三日。 洛府如今就在眼前,玉飞惊戴上面具急步走了进去,只可惜断浪不在,有些失望。 这些天她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 说实话,洛府的厨子也是有些本事的。 神母居所豪华无比,就连厨房也是九转十八弯,做饭的厨子有近百人,各家菜肴,只要神母一个眼神就能齐摆上桌。玉飞惊下了台阶,到了后厨,切瓜剁菜的声音不绝于耳,瓜果蔬菜、煎炒烹炸的气味更是沁人心脾。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吃的,而是两名正在切菜的美艳女子,正在剁菜。一人唤另一人为梦姐姐,另一人则叫着楚楚,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这两人,她在黑狱中见过一面,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心动了。 女子正在低声交谈,“也不知道剑晨和云儿到底被关在哪里了。” 玉飞惊上前,“我知道啊,要我告诉你们吗?” 看见有天门人来了,第二梦和于楚楚都无比愤怒。 “还不快滚!” 莫名被骂,玉飞惊摸着脑袋,“骂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事。” 第二梦深知她二人对天门的用处,暂且不会对她们怎么样。此时一个喽啰就敢过来羞辱她们,不做些什么,明日岂不是变本加厉。 第二梦冷眼看过去,“还不快滚!去告诉断浪,要是剑晨和云儿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他的!” 提到剑晨和云儿的安危,于楚楚心下一紧,流出眼泪,如今云儿和剑晨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发觉自己提错了人,第二梦心有愧疚,连忙上前安慰。 玉飞惊站在一旁,美人落泪也是美景。连连道歉之后,她拎着吃的走了。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玉飞惊回到断浪的房间等着断浪,却发现这屋子里有另外一人。 是个女子。 女子胆小,见有天门人进来,站到墙边,靠着墙,退无可退之后才敢开口质问:“有什么事吗?” 小家碧玉,如困兔一般,我见犹怜。 玉飞惊退后两步,“这不是断浪的屋子吗?他去哪儿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谁。 “断公子有事出去了。” 玉飞惊看出女子惊颤的模样,想着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刚要离开,就听见外面有人马调动的动静。 骆府里又闹的哪一出?她出门一看,众多天门人聚在一起,皆手持兵刃。 她混进去一问。 “聂风跟步惊云在落水崖伏击断爷,我们前去支援。” 天门人说得轻飘飘,他们去支援什么,人家大人物打架,他们不过是去送死的。 玉飞惊心中疑惑,断浪有步天在在手,步惊云怎么会直接对上断浪,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其中的内容不清不楚,她也得速去。 没等领头的发令,玉飞惊一跃而起,踏在院墙屋脊之上,抢过院外的马匹,奔去了落水崖。 如今在落水崖上刀剑交锋的步惊云和断浪二人,谁胜谁负一目了然。步惊云手持一把黑色巨剑,面容冷冽,看着吐出鲜血的断浪,心里没有即将报仇的开心惬意。 他脑海中只有当日紫凝为了不连累他,决绝赴死的场景。 落水崖乃是一处峭壁之顶,千丈悬崖,比起步惊云当年落下的险峰有过之而无不及。 断浪半跪在地,用火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肯露出无力反抗的狼狈模样,后退一步就是不可见底的陡峭悬崖,但远没有被风云二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幕可怕。 他心中疑惑,步惊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连他的亲儿子也不管了。 “断浪,今天我就要为紫凝报仇雪恨!” 断浪吐出一口血,冷笑着:“我呸!步惊云,是你那姘头自己找死,我可没想杀她,你对我动手,你就不怕你儿子肠穿肚烂吗?” 对于断浪的威胁,步惊云胸有成竹,自信的笑着。 “断浪,你或许还不知道,噬魂散的解药我们已经拿到了,徐先生也已经派人清扫洛府,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大可以使出来。” 断浪闻言,脸色大变。噬魂散是断家独门毒药,其他人怎么会有解药! “呵呵呵……” 断浪一阵苦笑,大口吐着鲜血。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他朝身后一望,只有白茫茫一片。 不行,他不能容忍自己丧命于风云二人手中,这是屈辱。可要让他下跪求饶,也是不可能的。 他站了起来,后退半步,神色冷冽。 聂风知其意,连呼:“断浪!不可!” “聂大圣人,别在这里假慈悲了,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救世英雄的滥好人了。我断浪这一生作恶多端,但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假仁假义,快收起你那副让人作呕的嘴脸吧。” 断浪嘲讽的笑着,随后神色坚定。 御马疾驰而到的玉飞惊只看见一道虚幻的红色龙影从悬崖边飞出,龙影还未击中目标便溃散了。 龙影散后,却不见断浪人影。聂风明白了,比起活命,断浪更不想自己救他。 枣红骏马一路飞驰,此时已经力竭,时不待她。玉飞惊弃马,踏在马背之上,一跃而起,借力朝着断浪赶过去。 “不能死,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她心慌了。 她从不做亏本的事。 随着断浪消失在悬崖尽头,这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回忆起断浪曾在凌云窟保护自己的情景,聂风悲从心起,断浪是什么时候和自己从朋友变成了敌人? 三分校场那一次分别,让他二人,再不复从前。 没等他伤悲,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向悬崖之下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看见一个天门的面具掉落在断崖边。 “云师兄……” “我看见了,没想到她居然愿意为了断浪跳下落水崖。” 二人心里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落水崖下一片寂静无声,据说底下是条险流,河水湍急,若是他二人双双身死,或许下游还能打捞到尸体。 玉飞惊借力下落,只想着快些救下断浪。神龙岛一行,她伤势未愈,如今实力远不如前。 那死龙真的下了狠手,不要脸!玉飞惊心里骂着。 断浪赴死,由着自己落下,而玉飞惊却是借力下坠,速度总归要快上许多。总算千丈悬崖也有些好处,若是只有百丈,断浪早就摔死了。 也算是福祸相依。 只可惜,落水崖下并非流水,而是一片长着参天巨木的洼地。高处落下积攒的能量过大,玉飞惊几乎接不住断浪。巨大的冲击力落在她的身上,新伤旧患瞬间爆发,古树的枝丫不断被折,终于二人才堪堪落到了泥浆地上。 血水混着泥水沁在泥洼地里,玉飞惊撑起身体,用手拍了下断浪的脸,没有动静。又探了探断浪的鼻息,还好,气息微弱。 只是再不救治怕是要死了。 都说神龙血肉有治病救人、长生不老的功效,如今就看看自己的血肉有些什么效果吧。 她这一路落下可受了不少伤,这些血可不能浪费了。玉飞惊掰开断浪的嘴,伤口置于其上,血一股一股涌出,尽数落在断浪微微张开的口中,再顺着他的咽喉流下。 做完这些,多日未曾休养调息,她也撑不住了。刚刚一路下坠,她不知砸断了多少巨木,好在人还活着。 终于她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飞惊才睁开沉重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四方透光小窗。 泥洼地地基不稳,多是沼泽泥潭,危险重重,早在昏迷之前她就将断浪放在了树根底下,免得到时候深陷地底。 如今她却斜靠在一架铺满软垫的马车上。 断浪很早就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异常难受,灼热之气在他身体内游走,肆虐,但他却动不了,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听着风呼啸着从山林掠过,万千飞鸟落在枝丫上,又急急扬翅。 血腥味顺着泥水沉入土中,丝丝腥气引来了林间的不速之客。四脚匍匐爬行的黑甲怪物,长着扁平的嘴,外露的唇口上嵌满了獠牙尖刺。它一边朝着血腥味的来源爬动,一边用灵巧有力的尾巴在湿地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痕迹。 手臂上传来剧痛,像是有什么野兽正在拖动自己。 断浪依旧动不了。 他只能感觉到衔着他的野兽发出低吼,似是取得猎物正在欢庆。 断浪不断运转断式心法,内力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躯干,他要尽早摆脱这不能动弹的状态,否则自己没被摔死反而被这些野兽啃食,死得憋屈。 然而还没等他恢复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一个声音先他一步训斥起来。 “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我为祸一方的时候,你们的祖宗的祖宗都还没出世呢。” “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 这声音断浪听着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贱人跑了一个多月,居然还知道回来了!”他心里骂着,却有一丝不察的喜悦。 断浪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在心里骂人骂上千八百遍,再赏给她一遍好话。 这落水崖少说也有千丈,他看着玉飞惊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跳了下来。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还可以疯到这种程度。 不过,只要她能救自己,原谅她一次也未尝不行。 到时候,她跪上一跪,再哭着求求他,最好是再给自己奉上一杯请罪的酒,自己还是可以大人有大量,让她将功补过,宽恕她。 还没等断浪等着人把他安全带出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鬼地方,周围的声音又变化起来,女子的声音不再那么中气十足,她呜咽着,忍着不发出声音 然而喉头痛苦的声音还是如同断弦的珠串砸入了断浪耳中。 难道是噬魂散又发作了?断浪莫名心慌,动作也更快了,若是不再快些让自己动起来,命丧于此,他怎么去找风云二人报仇? 而断浪并没有担心中了毒的女子能不能打败这些凶恶野兽多长时间,一阵格外响亮的巨兽吼声让他震耳欲聋。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黑色如树干粗的蟒状巨兽正扬在他的头顶,断浪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不是蟒,更不是蛇。 要是砸在自己身上,那必定是非死即伤。 可恨,他动不了,难道是下坠的过程中伤了脊骨? 黑色巨兽扬着身体在这林间移动,他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偏过头,四周数不尽的鳄鱼残肢让他作呕,原来刚刚衔住他的居然是这些鳄鱼。 现在身旁正大杀四方的巨兽必定也是被自己伤口流下的血液吸引来的。 可如今,他实在是动不了。 巨兽卷起了他的身体,手触在冰凉坚硬的鳞片上,心里的凉意和手上的一般无二。 巨兽盘成几圈,他躺在巨兽躯干的缝隙中,遮天蔽日,他睁眼却只能看见悬在自己头顶的黑色鳞甲。 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靠了过来,蹭了蹭他,没有敌意,倒像是在示好。他未能见其全貌,手臂般大小的獠牙就靠在他的脸上。断浪等了又等,这巨兽没了动静,闭上了眼睛。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好事。 日夜交替,长时间运转断氏心法让他支撑不了,终于在惊恐之中沉沉睡去。 等他睁开眼,一片树叶刚巧落下,他抬手就用手指夹住了枯叶。 “我能动了!” 断浪心中喜悦,又试着动了动脚。“还好,若是伤到脊柱,那日后如何才能杀得了风云二人。” 黑色巨兽不见了,他撑起身来,手却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件,不似脚边的烂泥,转过身一看才发现自己背后居然有个衣不蔽体的女子。 黑发和泥水混在一团,缠绕在脖颈,遮住了脸,饶是断浪知道这人是谁,也还是蹲下身,将头发拨开。 只有看清了脸,他才能确定。 他向来都讨厌那些不确定的事情。 探了探鼻息之后,确定了人还活着。 说实话,断浪自认为他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至少现在他不会因为这个叛徒一月之期到了却未归,而了结了她。 他是可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的。 或许是太多人觉得他阴险狡诈,好像不做些阴险狡诈的事出来,他就觉得对不起自己。 从前那些匡扶正义、行侠仗义的想法他通通扔在脚底,踩个稀碎。 玉飞惊衣衫碎了一地,断浪还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有些冲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在心底这样解释着。 不然凭她这般平庸的姿色,断大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眼不见心不烦,断浪解开披风,将人裹住,打横抱了起来,两把剑束在腰间,踩着泥水就往溪水声处走去。 沿着溪流,他才走出了泥泽。 比他先一步到出口的却是天门的人。 他们好似早就知道自己会从这条路出来一般,提前等在了这里。 来人行礼道出来意。 “主人要见你。” 断浪此时满身泥污,平时蓬松张扬的头发现在居然也老实的垂了下来,他捋了捋遮住视线的湿发,露出了许久未见光的额头。虽然泥污满身,却也是身长玉立。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更是显出少年不凡。 “先回断府。” 断浪需要一些时间来弄清清楚风云二人在那之后的去向,帝释天阴晴不定,让他去必然又是要问罪。 现在自己又带着这么一个包袱,还是留在断府里比较好。 “断浪,别让我们难做,主人吩咐了,让你立刻回去,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手下掀起马车前的帷幔,笑着。 断浪忍着,那轻视的眼神他见过何止千百,如今天门中情况不明,骆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 看来只有见了帝释天之后,才能了解一切了。 披风裹着的人被放在马车上,断浪看着这人,又上前探了探脉象,当真是古怪至极。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断浪脑子乱得很。 不管怎样,这人终归对他有些用处。 先前他在一处浅滩稍稍清洗了一下伤口,却发现自己身上几乎没有太深的口子,甚至步惊云在他肩膀上砍的一刀都不见踪影,替人清洗的时候也并未发现太多伤痕。 那他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断浪,下车吧。” 断浪探出头,这四周尽是青翠绿竹,绵延不绝。天色已晚,看来今日要在这里歇息一晚。 而这边的住所,天门早有安排。 竹屋清新雅致,被重重绿卿包裹,断浪抱着人,递给马车下的天门人。 女子如今昏迷着,只能任人摆布,披风裹在身上,稍不注意就露出大半的肩膀,青丝绕骨柔,暖玉覆人心。 断浪斜睨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竹屋,“准备些热水,本大爷要沐浴。” 竹屋并不算大,他走进主屋,将火麟郑重放在竹床上,又把另外一把剑扔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这么一把破铜烂铁他居然也带了回来。 断浪自嘲地笑着。 他刚坐下,昏迷中的女子就被送了进来。 看着本就不大的竹屋中多出来的浴桶,又看了一眼被放在自己床上的脏女人,断浪呼来人:“谁让你们把她放进来的?给我弄出去。” 天门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断浪一眼,便伸手将人带走。 那毫不掩饰的神色,断浪也无法忽略。 竹门“吱呀”一声合上了,他脱下脏衣服,热水包裹住他的身体,污泥被尽数洗去。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惬意的,偶尔还会让人送来美酒,好好享受一番。不过今天,他不是想起沼泽地里的嘶吼,就是想起火光滔天的阴暗黑狱。 他心里当真有些恼了。 抬脚出门的断浪直接去了旁屋,那几个人正在屋内吃着东西,玉飞惊依旧原模原样的躺在床上。 还没抬进门的脚僵在门槛上,一秒后,他讪讪的说:“今夜不歇息了,回天门。” 第10章 悲别离 玉飞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天门了。还没来得及问她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马车突然停下,差点将她甩了出去。 “到了!大人请下车。” 赶车的人摆下马凳,恭敬请人下车。 断浪先她一步,下了车,手上还拿着两把剑。她随后撩开帷幔抬脚下车,不想却一个踉跄踩翻了凳子。 还好她反应快,看着已经站好了的断浪,几乎没有犹豫,就要抓住他的袍子,不想抓住的却是断浪横过来的手臂。 她看着冷漠的断浪,神色不算太好,想着他之前故作姿态的假洁癖,赔着笑,说了句抱歉。 断浪扔回玉飞惊的剑,嫌弃地甩开手,对上略显讨好的视线,又立马别过头。 很少见的他脸上多了点局促。 他的动作一顿,再不管身后人,大步流星走了。 虚空圣界的冰殿中。 帝释天召见了断浪,而玉飞惊候在门外。 “断浪,你该当何罪?” 断浪跪在冰殿之中,冰渣的颗粒让人的膝盖硌得慌,寒冰异常的冷。 他伏着头,闭着眼,没有多想,管他做没做错,做错了什么,先认罪就行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面对上位者的处世之道。 “主人,断浪知罪,请主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让断浪继续为主人效力!” 帝释天看着如此模样的断浪,很是不屑,瞧他不起。 “断浪啊,黑狱一事我就给过你机会了,如今你还想要机会?来人!把她带上来。” 候在门外的玉飞惊被人请了进去。 而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坐在高位的人微微扬起头,透过冰雕面具漠视着跪服的断浪。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她的脸上,饶有兴致的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当真是恶心极了。 断浪侧着头,只能看到身旁的一双脚,不跪不拜,说实话,他有些嫉妒对方不怕死的魄力。 违抗命令,闯黑狱,跳落水崖,甚至是和帝释天作对。 这个疯子难道不知道,和天门作对只有死路一条吗? 帝释天自顾自对着玉飞惊说了起来:“黑狱是你劫的,步惊云是断浪放走的,你们两个都该死!” “但是!”帝释天继续说,他跳下高座,张牙舞爪。 “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在地下相会,做一对亡命鸳鸯呢!我要你们一个生,一个死!” 招人仇恨的笑声在冰殿里回荡。 听见这话,冰殿下的两人心思各异。 “断浪,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一瞬间断浪就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他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火麟,抬头的一瞬间眼神变得冷漠又委屈,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玉飞惊,显露出他的不得已而为之,又在深处藏着取得一线生机的喜悦,整个人复杂得可悲。 两双眼睛对上。 刻意表现皱着眉头故作冷漠的眼睛仍旧是玉飞惊喜欢的那双眼睛,她突然想要使一使那之前没来得及的眉目传情。 眼波流转间,四目相对。 一见钟情的爱永远是炙热的,让人无法招架的。 不可一世的断浪居然在这场眼神的交锋中先败下阵来,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纯粹的情谊。 二十几载的人生,无人真心待他。 所以他逃避,逃避所有他曾经渴望得到的情感,并且厌恶。 “断浪,你还在等什么?” 帝释天正催促着他动手,断浪慢慢抬起了剑。说实话,如果可以他是不愿意这样做的,这一切都只能怪帝释天了。 断浪在心里想着,要怪只能怪帝释天了。 断浪微微颤抖的手玉飞惊瞧见了。 她看了眼一边故作挣扎却打定主意要杀她的断浪,又瞧了瞧一旁看戏的帝释天,这老东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玉飞惊内力运转,长剑穿透冰层落在手上。 “既然这里必须要死一个人,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断浪微微发愣,他知道这家伙没脑子,但却没想到玉飞惊居然这样疯。 她居然敢和帝释天作对!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被人用剑指着的帝释天狂笑着,突然横眉冷语的说:“断浪,你可以滚了。” 从头到尾都是工具的断浪被帝释天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帝释天本就阴晴不定,恣意妄为。 走出冰殿的时候,他终究没有回头一望,死在这里或许就是她执意跟着自己这个江湖上人人厌恶之人的报应吧。 如今冰殿中只有他与玉飞惊二人,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而帝释天却突然神情一变,不似那喜怒无常的天门之神,关怀的话语让他显得像个平凡人家的父亲、长辈,表露出太多温情和真心。 异常的假。 “你的伤很重,即便你没有受伤,你也杀不了我,怎么就如此愚蠢呢?断浪有什么好的?论武功,江湖上天资实力比他强的数不胜数,论品性,他更是差。” “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嚼舌根?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多喝水。”玉飞惊心中无语,在人背后嚼舌头,到底是谁比较无耻? 听见玉飞惊维护断浪的话,帝释天笑得更大声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有趣有趣!” 帝释天突然制住玉飞惊,运转内力,金色光芒瞬间笼罩住二人,玉飞惊无法行动,而帝释天也没伤她。 帝心诀不断运转,这是帝释天在千百年中自创的一门功法,在疗伤救人上有奇效。 帝释天向来喜欢玩弄别人的命运,既然她对断浪有意,那么他非要把她和其他人凑一对,这叫棒打鸳鸯。 就如同一开始将骆仙与聂风配对一样,他要给这玉飞惊也找一个良配。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有个叫怀空的人你应该认识吧?” 玉飞惊没给帝释天看清她神色的机会,低头盯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剑,冷漠开口:“认识。” “很好!”帝释天说,“他大仇未报,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我要你去帮他一把,让他早日完成夙愿!” 玉飞惊自从神龙岛一行,知道惊瑞之期死的不是自己,对于帝释天也没什么敌意,但她更不想在这里蹉跎岁月。 她摇摇头,若是帝释天要动手,现在正是好时候,她还得感谢帝释天给自己疗伤,“我要退出天门。” “不想干?!” 听见忤逆之言的帝释天从高座之上跃下,瞬间来到玉飞惊身边,歪着头打量玉飞惊,随后面具下不为人见的脸诡异的笑着。 “那好,那断浪……” 听见断浪名字的玉飞惊瞬间变了脸色,怒目而视,心中难免疑惑,自己这软肋被拿住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帝释天笑得张狂,“你是不是在疑惑,我怎么知道的?实话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断浪被贬是我授意的,就连步惊云也是我同意放走的……” “你想怎么样?”玉飞惊打断帝释天的长篇大论。 “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怎么如此愚蠢啊?” 帝释天在心中嘲笑着对方,就算是再聪明、再无畏的人,终究都只是人,心思全部摆在脸上,怎么可能斗得过他这无所不能的神! 怎么就没有学会断浪的两面三刀、虚以委蛇呢。 从玉飞惊走出进天门的那一刻,她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看到她将绝世好剑交给断浪时,试探也就开始了。 如此明显的试探,她居然都看不破,果真是愚蠢。 被捏住小辫子的玉飞惊死死瞪着帝释天,早知道自己和他没仇没怨,何必来这天门走一趟呢? 说到底,还是得怪黑龙。 “可以。” 没等帝释天回话,玉飞惊剑一挥,破开冰殿的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两个侍从上前来引路,玉飞惊看着面具就烦,“滚!” 侍从也不敢上前招惹这位神官,远远跟在后面。 帝释天则坐在冰殿之上嬉笑着。 “跟着断浪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爱才之心愈盛,刚刚观玉飞惊筋骨,实在是奇特,稀世罕见。 随着帝释天的安排,玉飞惊在骆府下榻。 自从那天她离开虚空圣界之后,又是连着几日看不见断浪。 她待在骆府,来来去去见了不少人,不管怎么说,帝释天让她帮助怀空报仇,但怀空整天闷着,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 她不知道自己去神龙岛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好好的人现在变得只想报仇,他师妹白伶怎么劝他都不行。 玉飞惊皱着眉头看着正在竹林里满腔热血地炒铁砂的怀空,想起了断府外面的铁砂炒栗子。 眼瞧着竹林被风吹乱,她的思绪也乱了。 忆起当日断浪提剑的模样,要是帝释天非要他动手,他肯定是不会犹豫的吧,最多装装样子,让自己在死前瞧瞧鳄鱼的眼泪。 唉,她好像真的不擅长骗人,这什么用都没有啊。 玉飞惊叹气,再这样毫无进展的话她就要采取武力了。 而这边,无二来了。 作为天门中为数不多的知道她身份的人,帝释天派无二来帮她,她还是很满意的,无二的办事能力确实很强。 前天才让他去找铁狂屠的下落,今天就把消息递到自己手上了。 “英雄会?你确定他会去?” “这是自然,铁狂屠多年之前有一桩旧怨,他杀铁神,夺绝世好剑,造天罚,通通都是为了能够一雪前耻。” 玉飞惊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这一桩事办完她就脱离天门。 “拿去给怀空吧。” 玉飞惊打了个哈欠,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怀空非要住在竹林里,这几个人就没一个会做饭的,她实在是想念断府的厨娘了。 按照帝释天的计划,要等怀空炼铁手大成之后再找铁狂屠报仇,而按照玉飞惊的计划,这人越早弄死越好。 帝释天已经下令让玉飞惊暗中接管怀空的一切事宜,无二也不敢说什么。 英雄会还有不到半月就要召开了,接到消息的怀空欣喜若狂,终于报仇的日子到了。 “无二,这件事不能让白伶知道。” 怀空知道,如今的自己必定不是拥有天罚的铁狂屠的对手,但是这一次不去,那下一次是何年何月谁又可知? 忧心白伶的怀空心里是怎么想的,无二自然是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出发,一定能够在英雄大会之前赶到天下会。” 怀空拍着无二的肩膀,感激涕零。 “好,那白伶就拜托你照顾了。” 怀空是不愿意无二或者白伶和他一起去天下会的,铁狂屠的天罚实在太过危险,不管报仇成不成,他一个人就行了。 这既不是逞英雄,也不是一时气愤。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是他应该为师父铁神、为大哥怀灭做的。 无二也明白怀空的想法,若是没有玉大人的话,他必定会阻止怀空,可既然帝释天派了人来专门帮助怀空报仇,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好,等你报仇回来,就来这里找我们,到时候我和白伶必定备上好酒好菜庆祝你大仇得报!” “好!说定了!” 玉飞惊隐在竹林之中,看着二人作下约定,突然之间就记起了她对断浪许下的一月之约。 这确实是她食言了。 也不知道断浪如今在何处,身上的伤是否好些了。 玉飞惊轻抚着宝剑,她在帝释天的冰殿中看见过一些栩栩如生的冰雕,都是些不愿臣服帝释天的人,全都被他用寒冰冻住了。 说实话,帝释天的这些冰雕艺术玉飞惊十分能够理解,并且赞赏。她不是没有动过将断浪也做成冰雕的念头,但见了实物之后才发现,这样子终究是差了一点,不够生动。 怀柔政策好像也走不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当夜,玉飞惊在竹林在驾着马车,等着怀空。 漆黑的夜,不见月色。竹林的影子快要将人压垮,一片墨绿色中一辆马车前挂着盏油纸灯笼,昏暗的光让怀空看不见驾车的人到底是谁。 车夫开口让他上车,听这声音,既不是无二,也不是白伶,怀空才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顾一切跟着自己,他这一行的把握并不大。 戴着斗笠的玉飞惊扬起马鞭,轻呼一声,马儿听了话扬起蹄子。斗笠人赶着车,一盏灯穿行在黑夜之中,无二看着灯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黑夜的尽头,如萤火般消散之后才回屋。 薄雾四起,秋冬的早晨是最冷的,赶了一整夜的路,竹编的斗笠上都结霜了,一点点冰晶挂在边上,偶尔滴落在玉飞惊泛红的手上。她之前住在神龙岛,也一直四季如春,虚空圣界冷也是应该的,但谁曾想这南方的早晨居然会这样阴冷。 “吁!” 玉飞惊停住车,来到一处破庙前停下,敲了敲马车,跺着脚。 “下车吧,马要休息一下。” 她现在又冷又很不爽,自己好歹也是无二的顶头上司,居然安排自己来赶车,他手下就这么缺人吗? 怀空下了车,看到车夫正抱着一堆半干的柴在生火。这个时间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潮气,生火并不容易。 “玉姑娘?” 玉飞惊转过头,怀空正靠在门上,盯着她。 她站起身,火燃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怎么认出我的?” 怀空扬起手中的东西,示意,“如果要暗中跟着我的话,是不是应该把它藏好了?” 玉飞惊接过怀空抛过来的剑,揭下了斗笠和面具,满不在乎地耸肩,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行吧。” 不用整日压嗓子,也算是好事。 “玉姑娘,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不是带着步天回去找断浪要解药了吗?”怀空看上去有些焦急,走进屋子,靠近火堆,想要抓住玉飞惊问个明白,但还是在离人三步远处,站住了脚。 “那日我醒了过后,小天就被断浪带走了。听天门的人说,步惊云救走了他,你不用担心。”玉飞惊啃着怀里的干粮,她的胃是真的被断浪家的厨子养刁了。 “我告诉无二让他对白伶保密,玉姑娘,这里有些银两,等下到了镇上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若是有机会,你我二人江湖再见。” 玉飞惊透过火焰看着愁容满面的怀空,递过来的银子她没有接,摆摆手,又扔了几块木材进去。 随后才开口:“怀空少侠,你这一行有多大把握?有五分吗?” 怀空垂下头,低声说:“若是炼铁手大成,自有十分把握。” 即便是如此说,他的声音却并不坚定,底气不足。炼铁手与天罚相比,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不敢肯定。 “行了行了,到时候见到铁狂屠了,你专心对付他,我帮你搞定他手底下的几个喽啰。” 怀空无奈的笑了笑,收回手,继续烤着火,面前的女子有多固执他之前就见识过了。 这次的英雄大会邀请了江湖上众多高手,玉飞惊和怀空刚到天山脚下,人声鼎沸,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都聚在这里。 明日是英雄大会的第一天,很多人早早就在山脚的客栈驿馆住下了。 现在上山有些早了,二人赶路辛苦,明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一次,怀空没有拒绝玉飞惊说要歇息的提议。 一人一间房住了下来,玉飞惊也终于感受到了床的温暖。 帝释天虽然人有些神经质,但是这底下人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银子跟不要钱的流水一样送到玉飞惊这儿。 她打发走过来奉承的人,敲开了怀空的门,明天就是英雄大会的第一天,他居然不在房间里。 这客栈地字号这一片住的人鱼龙混杂,有一些小门派,更多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丧命之徒。玉飞惊下了楼梯,需要绕过客栈的大堂才能出门。 玉飞惊穿过这些摆放得过于密集的老旧桌凳,不少江湖人挤在这块小地方肆意呼呵,彰显自己的江湖豪情。每每饮酒必定砸下海碗,嘴里还必须要发出些畅快的声响,显得这酒水烈性。 青白色的轻纱罗裙穿行在其中,少有女子会在入夜之后跑到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从玉飞惊露面的那一刻便有不少人盯上了她。 也许是酒乱人心,这一碗碗无辜的酒助长了些粗鄙之徒的放荡行为。 一只手在玉飞惊绕过木桌之时扯住了她的带子,女子身上常用来做装饰的彩色绸带。用力一扯,丝绸带着玉飞惊的挂坠通通落在了地上,滚在了她的脚边。 她看着还捏住丝带的手,以及地上破了一个角挂坠,这东西是小天给她的,说是他爹在河里捡到的。一块由河水冲刷洗涤,千百年的时间成为如今圆润模样的透亮石头。 身边的人通通注视这里,饶有兴致,想要看看小娘子会如何做。 那男的歪坐着,又将绸带放在酒桌上,看着面前的貌美小娘子弯腰捡起坠子,身娇体软,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目光暗示,几人不言而喻猥琐大笑。 玉飞惊脸色不佳,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她心中生起。以往在神龙岛,她的心向来是平和的,如同清风吹过的山林,斜阳映照的海面。 而如今,她想杀人。 她转过身,一脚踢在满脸横肉的男人胸口,男人根本没有躲闪的时间,受力,桌凳倒了一片,还波及到一众看热闹的人。 他抓住桌角,起身,吐出一大口血,原本脸上的自得嬉笑之意转变为被一女子打得吐血的羞愧。同行人皆摸起刀剑,对准玉飞惊。 第11章 英雄大会 月白丝带落在地上,玉飞惊拾起来,缠在手腕上。一步一步向着那不规矩的男人走过去,看戏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这客栈底下闹哄哄的,楼上雅居的人自然不悦了,一个男人从天字一号房低着头走出来,肩上湿了一片,面露难堪,轻手关门,疾步下楼。 到了楼梯口,大堂的场景一览无余,青白衣裙的女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下楼,男子就看见弯腰起身的女子突然出脚,踢飞了坐着的千剑帮帮主。 男子朝下望着,看见女子,想必这就是楼下骚动的来源了吧。刚刚他本在楼上议事,主子近日脾气越来越大,稍有不慎自己就踩了雷。 今日因为楼下太吵被砸完全是无妄之灾,男子受了气,正需要个出气筒。 他自高而下看,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下行几步,才看见女子全貌。男子愣住了,有些惊喜,居然是玉姑娘!这下有救了! 还没等他出声,女子一个酒杯掷过去,千剑帮帮主的手直接废了,酒杯碎片卡在手臂与肩胛骨的连接处,血肉外翻,伤口处涌出潺潺鲜血。 千剑帮主倒在地上用左手扶着另一条手臂,痛苦大叫,周围的人拍桌惊呼,呵斥着女子。顿时,楼下更吵了。 他知道玉姑娘武功不弱,但这下面的帮众实在是太多了,而江湖势力本就是拉帮结派的,她孤身一人站在这群豺狼之中必定讨不了好。 男子连忙出声:“玉姑娘!” 而此时人声鼎沸,四处都是与千剑帮交好或者想要把事情闹大的人,几个人拿起刀将玉飞惊围住,这微弱的声音,她完全不察一般。这群人嘴里嚷嚷着着为那帮主讨公道,却没一个人上前查看帮主的伤势。 群情激愤之下,便又有一个愣头青上前,抓住玉飞惊的手臂,想要拿下她。玉飞惊察觉到肩上的不适,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像是毒蛇顺着后背爬上肩头留下一身粘腻感一样。 如此实在是难受,她反手钳住男人的手,稍一用力,男人便疼得哇哇大叫。 千剑帮主躺倒在地,见这边还没有给出个结果,连忙叫来帮众,“把她给我抓起来!给我杀了她!” 个人持剑上前将人团团围住,玉飞惊站在中心,俨然不动,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以多欺少,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鼠辈?”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看了过去。玉飞惊回头,怀空站在门外,样子依旧沉闷,他近来越发老气横秋。 抬脚进门,便有人认出了他。 铁心岛怀空,是天门的人。 怀空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四下一片寂静,无人敢再喧哗,玉飞惊也跟着坐了下来。 客栈又恢复了之前嘈杂热闹的模样,只是所有人都离这一桌人有些距离,不敢靠近。 断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昨日便少了一个的茶具现在又碎了一个。 “废物!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拍着桌子,怒斥,声音越凶好像就越能显示自己是在生气发火,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那一丝喜悦只是即将抓住叛徒之后严惩的自然之态。 “人在哪儿?”断浪缓了口气,稍稍降了些火,扣着桌子,等着人回话。 属下跪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 “断爷,属下不知。” 昨夜他本想去找玉姑娘,只是被人拦下了。 就在断浪要发火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断浪,这个时候你不在天下会,耽误了主人的大事怎么办?” 断浪抬起头,透过额前的碎发看见一个披发男子,之前在骆府的时候见过,好像叫无二。 这门外进来的男人笑吟吟,丝毫不在意断浪会有什么反应,坐了下来,拿起仅剩的一个茶杯倒起茶来。 断浪也不在意,吩咐着:“查到她在哪儿之后马上回禀。” 自从他从虚空圣界中离开之后,总会有那么一些时间他会想起落水崖下的那片沼泽地,甚至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放荡之举。 但他也不能忍受自己一再受骗,有些当上过一次就够了,承诺一旦毁了,也就不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等等。” 无二出声,放下茶盏,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断浪。无二看着断浪,那嘴角的一丝笑意怕是连断浪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断浪看到这里手里的东西会是什么表情。 属下下意识看向了断浪,得到准许后,才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旁等候断浪的下一步指示。 断浪打开卷轴,瞄了一眼,随后一掌拍在卷轴上,木制的轴心四分五裂。瞧着断浪的神色,无二笑出声来。 对于帝释天的行为,无二也看不懂,可能正如怀空所说,帝释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这边断浪确实如同无二所设想的一般勃然大怒。断浪终于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她进了天门之后再没回来,他以为帝释天自己将人处置了。 说实话,走出虚空圣界的那一刻,他确实为自己失去了这样一个忠心的手下而难过了一会儿。他知道以后再难遇到一个肯为他孤身闯进黑狱,只给他送剑。也再难有一个人明白他和火麟之间的感情,桌上的红柿他再也尝不到了。 而失落过后他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货真价实的背叛,若是说往日种种皆有难处,他不是不可以宽恕她,可今日,白纸黑字上写得分明。 她果然和怀空有一腿,一边对着自己阿谀奉承,一边却和怀空暗通款曲,自己当真是小瞧了她。 就连帝释天都要将她和怀空作配。 怀空!怀空! 他不过是有个铁神弟子的虚名而已,竟能得帝释天如此看重。 此人不能留。 他一定要杀了他。 英雄大会在天下会如期举行,各门各派的人物都齐聚天山。天下第一楼如同往日雄霸在时一般巍峨雄壮,高楼雄倨,依山势而建,气势雄壮。 断浪站在天下第一楼的最高处,俯瞰着楼下聚集的人,先前的不悦愤怒如今已经清风徐过,如轻烟消散。 “拨开云雾露苍天,万里河山脚下显,站在巅峰之上,睨视众生,确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他浅笑,看着下面的人,曾经他地位低微,甚至不被允许靠近这高楼。 如今物是人非,不知道雄霸在地下看到这场景又会有什么表情呢。 参加英雄大会的人通通聚在这里,断浪瞧了一眼,却发现了不该在这里的人。 青白色的装扮在这里面也太扎眼了些。 “把她给我带上来。” 冰冷的语气彰示出断浪此刻的不悦,原本好好的心情突然间就急转直下。 “行了,断浪。主人说过,你只需要招呼好步惊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楼阁后的人再一次提醒断浪。 “无二,本大爷的事你少管,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断浪抱着剑,靠在楼柱上,神色凶狠,盯住楼下站在一起的两人。 “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无二看着断浪手下下楼,并没有阻止,帝释天只让自己告诉断浪这个消息,并没有让自己插手这件事情。 何况,比起帝释天选择的这位玉姑娘,他还是更喜欢白伶一些。 断浪下了楼,他要去暗室等着步惊云到来,这一次东岛人用步惊云师父无名的名义召开了英雄大会,步惊云绝对会来一探究竟的。 届时,他就在此处等着步惊云自投罗网。 就在断浪离开后不久,楼下突然就乱了起来,无二朝下一看,好戏终于要上演了。怀空找到了铁狂屠,二人之间的仇恨看来就要在今日结束了。 下面乱作一团,怀空和铁狂屠在人群的中央。身穿天罚铠甲的铁狂屠操控着钢铁巨兽,尖锐的利刃兽爪刺破逃命人的胸膛,留下一地的碎肉肠血。 青石地砖上满是殷红的鲜血和残肢断臂,血腥味在三分校场的上空四溢。 应怀空的要求,玉飞惊没有插手他与铁狂屠的争斗,解决掉铁狂屠的手下之后。玉飞惊作壁上观,若是怀空解决不了,她再出手。 一个男人拨开人群,终于到了玉飞惊旁边。“玉姑娘。” 玉飞惊回头,她不认识这个人,又继续盯住怀空。男人又近一步,玉飞惊提剑抵在男人胸口,回忆起后脊柱莫名的粘腻感,她就犯恶心。 “断爷要见你。” “他也在这里?人呢?”玉飞惊的心里还是有些喜悦之情的。 属下知道断浪此刻有要事,若是玉姑娘想要横插一脚,说不准会坏事。 “断爷有要事在身,玉姑娘只需跟我离开天山,到时候自然会见到断爷。” 男人不肯说,玉飞惊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的,在骆府数日,她一边看住怀空,一边查人查探断浪的下落,一无所获之后,她就知道了帝释天从中作祟。 如今人就在天下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倒是想要问一问断浪,悬崖之下她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既然你不说的话,那么……”玉飞惊话未落音,便一剑挥砍过去,直到剑锋落在男人肩上。突如其来的举动男人甚至忘记反抗,颤抖的腿无法移动一步。 “玉、玉姑娘……断爷在天下第一楼下的暗室里……”男人缓了过来,稍稍后退,“准备抓住步惊云。” “步惊云……” 玉飞惊长呼一口气,收回了剑,转而加入了怀空的乱斗之中。 铁狂屠的天罚其实就是一套铠甲,外附一丈有余的钢刃,如同蜘蛛腿一般。而这些利刃虽然凶猛,但只要靠近铁狂屠,那么这些蜘蛛腿便很难发挥作用。她一跃而起,躲过空中袭来的利刃兽爪,刺破精钢的盔甲,铁狂屠重重倒地,不断痛苦喊叫。玉飞惊收剑,转身离去,只留下怀空愣在原地。 看着玉飞惊利落又干脆的一剑击落铁狂屠,怀空久久未能回神,他知道,玉飞惊的实力在一个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天下会的暗室就在高楼之下,玉飞惊走进天下第一楼里,朱红色八根柱子撑起了整座楼,绕过这富丽堂皇的大殿,男人带着玉飞惊来到一处地道的石梯楼。 “断爷就在这下面,玉姑娘,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要快些离开。” 玉飞惊摆手,扶着石壁下去,“行了,我知道。” 墙上微弱的烛火轻微晃动着,看烛花滴落的样子,断浪也刚下来不久。暗室久未有人踏足,四处都是灰尘,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 石梯的尽头,是一道石门,此刻半开着。玉飞惊抬脚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人影虚晃而过,从对面的另一道石门离去,看身形,大概就是步惊云了,那断浪呢? 烛火微弱摇曳,能隐隐看见这里有过打斗的痕迹,她上前查看,只看到一个男人靠在墙角,死死握住一把红色利剑,一动不动。 她踉跄了一下,取下烛台,小步急走,烛火靠了过去,是那张熟悉的脸,饱满的唇因为染了血此刻格外妖艳。 玉飞惊伸手,想要为人抚去嘴边正在滴落的鲜血,手刚抚过,另外一只温热又宽厚的手掌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阴鸷又凶狠的眼睛如同鹰隼凶恶,看清手的主人之后,转为替代的是近日来绵延不绝,日日累积的惋惜、愤怒、失落。 情绪交杂之下,他选择了自己最熟悉也最拿手的。 怒目圆瞪的男人甩开手,靠着墙站了起来,玉飞惊上前搀扶,却被甩开。断浪爱发脾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这一次大概是又败在步惊云手上,气着了,又使性子了。 这种场景玉飞惊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再次上前搀住断浪,柔声细语。 “大人,是我不好,错了时间,别生气了。” 玉飞惊搀着断浪的胳膊,又握住他的手,与自己冰凉的身体不同,断浪的手总是温热的,白皙手腕下流动的血液同样温暖。 她摩挲着断浪的手,这种温热的感觉她很喜欢,尤其是喜欢他手上稍稍凸出来几条青筋,能够让她感受到生命在这里面涌动,或许这就是作为被唤醒的死者心底对于生命的执念吧。 她扶着断浪,从另一个入口出去,就在二人踏出天下第一楼的瞬间,巨大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断浪闻声发笑,上面的人应该都被那些东岛鬼放的火药炸得一干二净了吧。 还没等二人出天下会,断浪又是喷出一口鲜血,玉飞惊扶他坐下,靠在树上,用血迹未干的手替他擦拭。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这么多血?”玉飞惊捧着断浪的脸,神色紧张,“不该这样啊。” 断浪吐出来的血大半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她听天门中人说过四大瑞兽的血肉都是有奇效的,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难不成因为自己是死了又活过来的,良药就变成了毒药? 断浪扭头,挣开玉飞惊的手,这举动太轻浮,他怎么会容忍有人离自己这样近。本来他是不打算再和这叛徒说一句话的,但是见她忧心的样子有几分真意,气也就少了一丝。 “行了,不过是吐了点血,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少爷受过的伤不差这么一点,赶快送我回洛城。” 这一次帝释天让他在天下会设计这些武林正义之士,东岛人召开英雄会刚好就给他做了嫁衣。 他顺水推舟,给东岛的绝心喂了噬魂散,掌控了天下会。 地下埋的炸药,将这些不听管教的人通通炸个稀巴烂。 任务完成,他必须要赶快回去复命。 自从上一次虚空圣界一行之后,帝释天对他越发诡异,总是有天门人在暗中跟着他,也不再让他接手风云二人的事,总是有意无意让他远离洛城。 帝释天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他还没有弄明白。 近日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心脏总是毫无预兆的疼痛,以至于他力不从心,又让步惊云跑了。 玉飞惊顺着断浪的脸,摸着他的脖颈,血液流动十分古怪,两种不同流向的血液在断浪体内,看样子,是这里出了问题。 “大人,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其实我一直跟着你,并不是因为步惊云,我和他也不认识,他只是个借口。”玉飞惊一边说着,一边划破断浪的掌心,拇指滑过,轻抚他的伤口,想要引出那不规矩的血液。 断浪看着跪坐在自己身侧女人,低着头捧着自己的手,神情温柔,是落水崖下那个为自己擦去污血的人。 他放纵她握住自己的手,放纵她割破自己的手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他无法容忍自己的狗,染上其他人的味道。 断浪反握住玉飞惊的手,任凭鲜血在手上溢出,再从两人相握之处渗出来,红与白紧紧相拥,鲜血粘合的手密不可分。 掌心的痛似乎成了一种古怪的催化剂,越是疼痛越想要用力,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如你所愿,既然想要跟着我,那就不要后悔。”断浪抓得更紧。 玉飞惊看着断浪的眼睛,他微微眯着眼睛,露出蛇窥视猎物一般的神色,仿佛面前的人一旦不合心意就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注入毒液。 以往,这种眼神都是她盯住猎物才有的,她突然兴奋起来,回以热烈的目光。 “我自然是不会后悔。我从未觉得这江湖武林有多好玩儿,我为的不是这些。大人这般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断浪笑笑,“还能为了什么,权利地位,有哪个人不想要。你入天门,难不成真的是为了给帝释天卖命,没有旁的念头。” “大人说得对,我入天门,动机不纯。”玉飞惊看向断浪,又说,“若是大人信得过,今后我愿为大人扫平一切阻碍。” 双方都抓住了猎物,血液中的杀戮本能正蠢蠢欲动,就看谁先刺破对方的喉咙,吞食对方的血肉。 断浪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极为不屑的笑容,他从来都不会信任其他人。 “大人现在可好些了?”玉飞惊看着手上已经干涸的殷红血迹,她的血已经全部流出来了。 可能是人的身体太脆弱,她的血反而影响断浪。同时也影响她自己,染了龙血之后,她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对断浪的那股非礼念头。 浓稠的血液几乎将他们的手粘在一起,玉飞惊突然觉得这血让她的尖牙蠢蠢欲动,她试着让自己冷静,克制着自己的气息。 “行了,走吧,带我回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