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之敌》 第一章 罪子 骄阳似火，笼罩着大地。 南元学院巨大的广场一角，石座上，少年盘膝而坐，正在静心修炼中。 随着修炼继续，不知不觉中，以少年为中心，越来越多的天地灵气汇聚而来，更加让人动容的是，天地灵气皆在沸腾中。 这代表着，少年的修为要突破了。 广场上，来来往往诸多学子、导师，都在此刻顿足，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年，想要亲眼见证一个奇迹。 不但是他们，在广场的尽头，大殿之外，学院中的掌事者们，也同样在关注着少年的修炼。 可见少年现在的突破，是何等的受瞩目。 然而事实却是，在这众多的注视中，不少的目光里面，充斥着的，却是凛冽、冷厉，不经意间，学府的某些掌事者眼中，还有杀意隐隐浮现。 少年自然看不到这些，但即便是看到了，他也无法去改变什么。 这种情形，自他记事中至今，就一直存在着。 所见所及，太多太多的人，对他都有一份憎恨，对他视而不见，那好像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当周身左右的天地灵气沸腾到一定程度时，忽然间，少年之身犹若化成了一方黑洞，所有天地灵气，被他以这种近乎强势的方式，全部吞噬而进。 那一刻，他的气息开始暴增，打破了原有的桎梏！ 不管在场的诸多人是否喜欢他，这样的一幕，都让人们心中起了诸多涟漪。 少年修为突破，这当然值得关注，然而更重要的却是，以人界如今的环境，人族少年，将会越来越艰难，由此证明了当下的难得。 大殿前，诸掌事者中，有青袍老人轻笑了声，道:“年仅十五，便踏进了养气境，即便是着眼我人界九域之地，这都足够傲人，唐泽这个小家伙，实在了不起，我南元学院也总算出了位少年天骄。” 这是实话，然而这番实话，不但没有几个人响应，居中那一袭紫袍，面露威严的老人，眼神之中那份凛然之意，半分掩饰都没有。 “天赋好又如何，始终是叛逆之后，我南元学院还不屑有这样的学子。” 青袍老人眉头紧皱，道:“院长，你这话，有失偏颇了。” “笑话！” 紫袍老者怒目相向，仿佛对方与他有深仇大恨:“如果不是他父母当年所为，我人界就不可能有今天这般的萧条，更不至于这般艰难。” 青袍老人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沉声的道:“我人族如今的环境，是他们造成的？” 紫袍老者怒喝:“当年之事，你我皆有所耳闻，这是事实，无从狡辩，而你柳相文偏偏这般维护唐泽及其家人，老夫倒是想问你一句，柳相文，你是否也和他父母一样，存了叛我人族之心？” 话音传出，在场等人脸色皆是一变，有人忙道:“院长，轻慎言。” “老柳，院长也并非故意，你别放在心上。” 也是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紫袍老者神情缓了不少，可看向少年唐泽时，神色复又变得无比强硬起来，或许，个中也有青袍老人维护的原因在。 “老夫很不理解，既然他父母叛我人族，为何还要留他父子性命，更要给他一个机会？” “照老夫的意思，如此的祸害，就不该存于世间中。” 名为柳相文的青袍老人闻言，冷笑着说道:“这是我人族至尊的意思，院长若觉得不服，大可以去理论。” 紫袍老者看了他一眼，那流露出来的笑，既冷酷又隐藏着诸多的深意。 这里的争执，并没有刻意掩饰下来，所以，即使有唐泽的突破在，也依然在传开之后被诸多学子听到。 其实不少少年学子不知往事，就很不明白，唐泽天赋如此出众，为何那么多的人不喜欢，连院长对他都有这样一份憎恶？ “多年前，我人族强者征战万界，一路所向披靡，令诸天闻风丧胆，原本形势一片大好，却没想到，唐泽父母叛我人族，导致我人族溃败不说，还连累三大至尊陨落。” 众多学子之前，年轻人负手而立，声音清冷至极:“至此，我人族气运急转直下，至今时今日，都未能恢复元气，这一切，都拜唐泽父母所赐。” 话，就是这样越传越广，然后版本越来越多，当然，核心的那个事实从来都没有变过，于是，少年父母背叛了人族，而他从生下来开始，就背负着叛逆之后的身份生存着。 人们不会在意这些话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以讹传讹的杜撰，少年们听到之后亦是如此。 叛族、人族溃败、至尊陨落！ 这三者其一，已足以让任何人万劫不复，三者相融于一体，少年们原本因为唐泽的天赋而极为羡慕，现在，个个怒气冲天。 “这等叛逆之后，不将他处死，已然是恩赐，为何还要给他这么好的修炼环境？” “亏我等还与他同窗，这实在是莫大的羞辱，我等要联名上禀，赶他离开。” 现在，群情激涌，恨不得抽其筋、拆其骨！ “可是，错的是他父母，唐泽自己并没有什么错，我们这样，是不是对他有些不公平？” “荒之大谬！” 众学子前，年轻人霍然转身，厉声喝道:“我杀了你全家，你敢说，你不会记恨我的家人？” 好像，是这个道理。 说话的少年本就性子弱，此刻更是噤若寒蝉。 这里众多学子，哪怕其中有人真觉得年轻人之话有些太过了，也能客观的去看待唐泽之事，却不会，更加是不敢去反驳。 这，便是人心和人性。 唐泽无法左右他父母的举动，那时的他都还没有出生，他更加没有办法去选择自己的出身，任何人都做不到。 但他却要去承受着父母之错所带来的种种恶果，他无辜吗？ 大概，这就是父债子偿！ 石座所在的周围空间，随着少年气息稳定下来后，也逐渐开始恢复平静，他的突破结束了。 “养气境！” 唐泽心中默默的道了声，旋即张开眼睛起身。 那双眼瞳很平静，并没有少年人应有的张扬，只有深邃的如老人一般，饱经风霜。 他并没有看四方，却能察觉的到，世人对他的厌恶又变多了，唐泽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只是那个变化极小，即使一直在关注他的人，都无法发现。 “养气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两年前我已经是了。” 年轻人缓缓到来，看似显得很冷静，那声音却是冷漠至极:“你生来就是叛逆之后，不管取得了怎样骄人的成绩，这个事实永远都无法改变，属于你的耻辱也永远都在。” “所以，老实一些，否则！” 否则如何？那有杀意在涌动，杀无赦！ 唐泽微微抬头，看着对方，道:“所以，你怕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年轻人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铁青，因为，被唐泽说中了。 自进了南元学院后，他就被视为这座学院的骄傲，尽管并非唯一，可怎么都没想到，唐泽会直追而来。 他怕被取代，怕有更多的资源被唐泽分走，怕…不过是极端的嫉妒而已。 凭什么，这叛逆之后的天赋会如此出众，又凭什么，还可以得到学院的栽培，这等罪子，不该是万劫不复的吗？ 第二章 父子 夕阳下，老少二人慢慢的向着学院外走去。 老人的心情很不好，更有诸多歉意，他本以为，搬出了至尊令渝后，唐泽进人皇殿之事就不会再有其他的阻力，却没想到，被对方给顺势利用了。 至尊令渝面前，紫袍老者当然要低头，但却可以在规则之内，提出他想要提出的条件。 哪怕这个条件很苛刻，唐泽的身份在这里，不论到什么地方去说，紫袍老者都能理直气壮。 你可以不接受这个条件，那么，就别想进人皇殿。 这是要把唐泽给逼上绝路！ 学院大门口，柳相文看着少年，眼中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小家伙，对不起了。” 唐泽轻声道:“这不怪您！” 柳相文沉吟了片刻，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皇殿虽好，浊遗山却是万恶之地，唐泽，你有如此天赋在，不必争这一时。” 唐泽摇了摇头，神色坚毅！ 这人皇殿，放眼整个人界，哪怕在最巅峰时，这个地方，都无人可以拒绝，不要说如今人界正艰难。 虽说未来如何，人皇殿未必可以决定这一切，然而在唐泽这里，他有不得拒绝的理由。 紫袍老者的险恶用心，他难道不清楚吗？他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叛逆之后，罪子身份！ 过去的事情，他是后来人，没可能去改变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未来。 他想搞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知道，父母又做过了什么。 他更想亲自证明给世间所有人看，你们，冤枉我父母了。 是的，唐泽从来都不相信父母是人族的叛徒，哪怕已经千夫所指，他就是不相信。 他要帮父母洗去冤屈，他要父亲和他，堂堂正正的生活在人界中。 但没有实力，如何能做到这些？ 他天赋的确出众，也同样需要机会，人皇殿，可以让他更好，更快的成长起来，浊遗山即便九死一生之地，唐泽也不会退却。 柳相文有心还想劝一句，可他太清楚唐泽心中的想法，最终也只能重重的拍了下唐泽肩膀，说道:“早去早回，老夫就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亲自送你进人皇殿。” 见多了世态炎凉，老人的好，显得那么珍贵。 唐泽心中有暖意，低声道:“柳老，谢谢您！” 柳相文道:“小家伙，过去已然过去，你想证明过去是错的，这个想法很好，但心里千万不要有怨恨，身边的那些人，大多数只是因为过去，而并非刻意敌视你。” 过去太糟糕，无法责怪别人会有成见。 唐泽微微苦笑，世人没错，那错的还是父母和自己？ “好了，不说了，去吧，多加小心。” “是！” 看着少年的背影，许久后，柳相文重重一叹，如此好的天赋，如此绝佳的心性，多好的苗子啊，却偏偏… 城外，向西行，数里过去，一方黄土坡，坡下，三间茅草房…这里，就是唐泽的家。 他连城里都不能住，即便已经这样了，山清水秀之地也不可以，只能在这样的风沙黄土之中，这是对他们的惩罚。 从小长大的地方，住了多年的家，唐泽自是不会不习惯，但始终都习惯不了，房子中传出来的那股，闻着就令人有醉意的酒气。 推开房门，不出所料，父亲又喝醉了。 “阿爹！” 走进屋子，唐泽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父亲，心头不觉涌现出心疼之意。 父亲很邋遢，常年醉酒的汉子，满脸的胡渣，颓废的生活，自没有仪表可言，他这样，因为背叛了人族而在自我惩罚吗？ 不是的，哪怕从记事起，父亲就已是这个样子，唐泽心中也清楚，父亲不是在自我惩罚，因为父亲和自己一样，心中都有一份化不开的思念，思念着一个，永远都不能再见到的人。 唐明申缓缓的睁开眼睛，醉眼惺忪中看到儿子，声音含糊的问道:“你不在学院中修炼，回家来做什么？” 唐泽默然了下，还是没有瞒着父亲:“我已经养气境了，学院答应，为我开启人皇殿，但首先，要我先去一趟浊遗山。” 浊遗山，明关地！ 唐明申知晓这是险地，却也对此并无任何神情变化，只是淡淡的问了声:“什么时候去？” 唐泽道:“陪您说会话，然后就去。” 唐明申似是笑了笑，说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先吃饭，休息一晚，明早去也没关系，你坐会，我去做饭。” 唐泽道:“您休息着，我去做！” 唐明申摆了摆手，晃悠悠的向外走去。 唐泽的眼睛，渐渐的有些模糊，从小到大，父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拉扯着他，尽管这个家支离破碎，享受不到任何温情，他的天，父亲也已然为他撑起了。 父亲正值壮年啊，身子却是那样的伛偻，这要怎样的痛，才能将一个汉子给折磨成这样？ 唐泽紧紧握住了双手，这一生，他做不到解了父亲和自己心中的那份思念，但一定要将过去，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错错对对，是是非非，不能由他人说了算。 饭菜很快做好，粗茶淡饭而已，唐泽并不在意这份清贫，家人在身边，这就是最好。 唐明申看着儿子，突然说道:“来，喝杯酒！” 唐泽不觉一怔，下意识正要拒绝时，唐明申再道:“酒是个好东西，虽不能真的忘忧解愁，却能在喝酒的时候，让人的心安定下来。” 这样的安定心神，岂非就是在麻醉着自己？ 唐泽心头为之一痛，赶紧接过父亲递来的酒杯，说道:“阿爹，这一杯，我敬您！” 杯酒入肚，辛辣的火热升腾而起，却在那瞬间中，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唐泽心头起了一股莫名之感。 唐明申眼中似有笑意，话锋却又是一变:“心里恨我们吗？” 唐泽连忙说道:“没有，从来没有。” 唐明申道:“你可以恨，你也应该恨，如果不是我与你母亲所造的恶果，你不至于受这么大的委屈和不公平。” 唐泽缓缓放下酒杯，正色道:“我从来都没相信，您和娘亲会背叛人族。” 唐明申淡淡道:“世人皆信，你信或不信，已然不重要。” “阿爹…” 话未说完，唐泽突感头重脚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他喝醉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唐泽恍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这是错觉吧？ 然后，唐泽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父母，梦中的父母风华正茂，他们伉俪情深，携手行走人间和万界，一路的恩爱，一路的游山玩水。 但却突然间，一道无边的黑暗降临，席卷整个天地，吞噬了所有，也将父母给吞噬进去。 无尽的黑暗，一切皆成虚无。 唐泽大惊，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去做，黑暗深处，有无边伟力席卷而出将他笼罩，瞬间而已，梦中的他昏迷了。 在昏迷之前，唐泽依稀看到，在那黑暗深处，好像闪着一丝极不寻常的光华。 “阿爹，娘亲！” 唐泽猛然惊醒，还在自己的家中，父亲就坐在附近。 “做噩梦了？” “阿爹，我梦见了…” 唐明申道:“不管梦到了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时辰不早了，洗漱下吃点东西，你该出发前往浊遗山了。” 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唐泽使劲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睡了两天，醉的这么厉害？ 简简单单的吃完了饭，看着送自己出来的父亲，唐泽轻声道:“阿爹，酒伤身，您以后少喝点。” 唐明申淡然一笑，道:“不久之后，便是灵院的选拔，你多花些时间去准备，以后便不要回来了，免得浪费了时间。” “阿爹？” “去吧，自己多加小心。” 唐泽有心想多问几句，又不知从何问起，同时也担心刺激到了父亲，也只好作罢。 “那，阿爹，您多保重，我先走了。” 唐明申微微点头，一直目送着儿子远去，直到看不见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天。 这一瞬，原本浑浊的双瞳深处，竟有一丝冷厉攀爬而出。 虽不如何浓郁，却是连空间都无法承受的住。 “当年事之后，我便知晓，往后在人界的日子会极其艰难，连带着我儿子，都会遭受诸多的不公，甚至是谩骂和侮辱，我们并不后悔，因为这是我们的决定。” “可是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嗯？” 最后一字落下，天地变色，如乾坤已颠倒！ 第三章 浊遗山 南元城向北，约莫百里左右，就到了浊遗山。 此山极险，这个险，指的并非山势，是浊遗山中，席卷着一股仿佛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混乱，让空间浑浊无比，故而，山名浊遗。 传闻，在极其久远的那个时候，此间发生了一场惊天大战，人、仙、神、魔、妖，诸天万族中，不知多少强者于此战中陨落。 浊遗山，便是那场大战中，埋葬诸多强者尸体的地方。 都是曾经这天地中的顶尖强者，即使陨落，依然有意志残留，生前的战意，化成无尽的混乱，堆积在浊遗山中，如此，将此山变成了绝地。 无数年以降，随着时间流逝，山中残留着的意志渐渐散去，战意不复以往那般浓烈，但同样还是一个险地，并且，在时光的洗礼下，那些残留意志、战意竟因此产生的异变，从而使得浊遗山依然可怕。 混乱弥漫席卷，变异的残留意志、战意充斥，若心智不坚者进入，很容易会迷失了自己，从此会丧失掉自己的神智，变成一个，好像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这样的浊遗山理应很安静，轻易不会有人进去闯荡，但总会有人冒险。 多年前，有强者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闯进了浊遗山中，尽管实力不凡，最终也还是陨落在了山中，不过，却在山中留了一道手段，让后来者可以有机会于山中历练、闯荡。 这个手段后来被人利用，从此强霸了浊遗山，威慑天下，为祸一方。 浊遗山的危险，便是这两个。 只是后人不争气，曾经的一方强大势力，如今，也仅仅只能是依靠着浊遗山之势苟延残喘着，否则的话，别说唐泽一人，将南元学院及南元城中的所有强者调来，看看这些人敢不敢在这浊遗山外多看一眼。 浊遗山并不如何巍峨，绵延而出的范围也没有多广，但当你可以看到此山的瞬间，心中就自然会有一股极端的心悸之感。 曾经顶尖强者残留下来的意志、战意，即使时隔多年之后，寻常人也难以承受起。 这还是在外面，进入之后，那份可怕，又该是有多凛冽？ 唐泽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悸动，而后在看向浊遗山时，双瞳中，一份期待，诸多战意同时升腾。 浊遗山当然危险，可经过漫长岁月的摧残，即使有那等变异的意志和战意，到得如今为止，对于人间的威胁其实已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了。 这是人族强者不动浊遗山的原因所在，否则，如今人族一统，绝不会允许这么大的不安定因素存在。 第四章 少女无双 此次来浊遗山执行这个所谓的任务，没有时间的限制，什么时候完成，就什么时候回去。 所以，唐泽不需要担心在事后，学院院长会拿时间为理由，再一次阻他进人皇殿。 他可以尽情的在这浊遗山中历练，直至自身，能有一份从容。 可这样不行，如果在这里时间耽搁的太久，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尽管唐泽有种直觉，这浊遗山可能有他的大机缘在。 得要尽快一些了！ 身在浊遗山中的唐泽，双瞳之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道疯狂之色。 “轰！” 漫天混乱镇压下，唐泽那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直接被淹没，可怕的变异气息携带着天地大势，他身体难以承受住，心智亦是受到极大程度的侵蚀。 他在这里，前后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不长的时间中，他一次又一次的冲进浊遗山，承受着这般可怕的镇压，他用这样的方式，让自身去适应浊遗山的环境。 然则三天时间终究不长，所谓的适应，已然不足以令他可以在山中有一份暂时的自如。 尤其是那份天地大势，对现在的唐泽来讲，实在难以去抗衡。 尽管他能坚持住的时间比刚开始久了些，其实也就那样了，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当时间到，无法继续时，他不得不离开。 但这一次时间到了后，唐泽却并未选择离开，至少，未曾选择立即离开。 无尽的混乱风暴笼罩之下，已到了该离开的他，证明极限到了，极限之后的继续，意味着的就是崩溃。 这个崩溃，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那一刻，肉眼可见，唐泽呈现在外的肌肤，逐渐有裂痕攀爬出来，整个人在短时间中看上去，仿佛披了一层蜘蛛网，极端的惨烈。 唯一不变的，是唐泽眼中的坚持与执着，既然选择了这样做，或担心、或恐惧，那已全不在他的考虑中，如何做到最好，他考虑的只是这个。 在他全身心，毫无畏惧且疯狂的做这件事情时，没有发现，在并不是很远处的山峰上，有一个人，略有动容的正在看着他。 准确的说，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关注唐泽，只是今天的唐泽，让此人感到有所动容。 那一次又一次的冲进浊遗山，面对无边的混乱冲击，这固然不简单，人界中天骄众多，有大毅力者也不在少数，这个程度，不会让人觉得吃惊。 但现在不同，挑战自身极限，往往都是与死神在直接交手，虽然也有人敢这样做，不管是谁，这都值得道一声钦佩。 “这样的年纪，如果来自南元学院，那么，他是？” 那双眼睛深处，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精芒。 “轰，轰！” 伴随着唐泽越来越无力，阵阵混乱由此显得更为恐怖，他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到了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不走，将再无机会离开。 唐泽有拼命的疯狂，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猛地张开眼睛，残破的身体中，一道显得已有所萎靡，却异常霸道的灵元轰然而出，重重的轰向身体前方，与此同时，灵光闪烁，如同化成一件战甲。 顷刻之后，他身子暴退而去，速度很快，却能够看的到，他那笼罩在战甲中的身子，以一种极为惨烈的程度在崩溃着。 也就是说，哪怕他现在可以成功离开浊遗山，极重的伤，也会让他身亡。 关注着他的那双眼睛中，掠过一丝莫名之意，但紧接着，这双眼睛猛地震了下，因为眼睛的主人明确之极的感应到，唐泽那已如此残破的身躯中，竟依然还有生机弥漫出来，并且，那生机极为浓郁。 有这样的生机在，只要唐泽离开浊遗山不在受到冲击，他就不会死。 养气境而已，怎会有这般浓郁的生机？ 答案只有一个，唐泽在淬体境时，基础打的极其之稳，对于肉身的淬炼，亦是极其的彻底。 如果说，先前唐泽在极限之后的继续，令眼睛的主人有所动容，那现在，即使她当世无双，不提过去、出身、地位，对唐泽，都已然有了份钦佩。 武道之路，由淬体境始，再到养气境，这是武道境界中的两大基础境界。 淬体境，顾名思义，淬炼身体。 不论是谁，在这个阶段都没有任何捷径可言，都需得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将身体淬炼到，可以将天地灵气化成灵元的地步。 否则，身体的淬炼永远都不会结束。 但路尽管只是这一条，怎么走，却有许多选择，而唐泽的这个选择，便是走到了极致。 如果没有猜错，他对自己身体的淬炼，是到了无可继续之后的程度。 若不如此，养气境的生机，绝不可能这般浓郁。 而想要将身体淬炼到无法继续的程度，时间、精力，最难得的是，个中的痛楚。 只是按部就班的淬炼身体，那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不会有其他，但像唐泽这样，淬炼的如此彻底，所需要承受的，真的是非人之痛。 唯有受这非人之痛，方才会有这非凡之身！ 如果她真的是唐泽，这些年来他所受到的不公，非但没有让他沉沦下去，反倒铸就了他如此坚毅的心。 他这般出色，那么，在承受了这诸多不公之后，未来的他，会选择怎样的一条路去走？ 眼睛的主人在瞬间中，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退出浊遗山的瞬间，唐泽连喘口气都没有，立即盘膝坐下开始了修炼。 正如眼睛主人所猜想的那样，他借助着在淬体境中极致淬炼过的身体，才会冒险在浊遗山中行拼命之举，可现在，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能及时的退出来，这不是运气，没有侥幸的成分可言，但这浊遗山，唐泽现在可以肯定，冥冥之中，是真的和自己有一份关联。 数个时辰过后，唐泽才慢慢的结束这一次修炼，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下此前疯狂举动，是否有带给自身什么变化，眼睛猛地张开，看向前方的浊遗山。 视线所及，浊遗山中，走出一人。 今天的浊遗山，即使盘踞于其中的那些人早就不成气候，没有特别原因，少有人会进去闯荡，更不要说，还只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 少女一身朴素布裙，容颜绝世，如莲般的非凡气质，大概会让世间无数人自惭形秽。 然则，与这些相比，少女从浊遗山中信步而出，才让人为之震惊。 过去三天，唐泽多次挑战浊遗山，更在不久前行疯狂之举，即便是这样，继续浊遗山之行，都不可能有太多轻松。 少女却如此的走了出来，难不成，她是浊遗山中的人？ “你是，南元学院的唐泽？” 容颜倾城，声音更是悦耳动听…唐泽心中，却有诸多的戒备:“我是唐泽，姑娘是？” 果然是唐泽！ 少女美眸中，闪过一丝莫名，而后说道:“唐泽你好，我是明月心！” 唐泽眼瞳一缩，明月心，原来，她就是明月心。 唐泽年纪不大，没有多少见识，除了学院和家中，也没去过太多别的地方，可即便他无比的孤陋寡闻，明月心这个名字，都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坊间传闻，少女生时，便有真龙、天凤相随，从而天资过人，聪慧至极。 她满月开口，百日识字，其他孩童还在蹒跚学走路时，她已然是在跟随着家中长辈开始了修炼，踏进了武道大门。 至今时今日，与自己同龄的少女，听说极早前便成就了养气境，并只身一人，走遍了人界九域的大好河山。 关于她的传说太多太多，她的那份出色，她的声名之隆，是否有后来者可以达到暂时不知，无数前人中，她已然可以比肩那位曾经开创了人族盛世的先贤。文学一二 人界天骄无数，唯明月心举世无双！ 第五章 明月心 既然是明月心，她可以走在浊遗山中，这便不足为奇！ 这不是对她盲目的推崇，是她还短短的人生过往中，带给世人奇迹和传说实在太多太多了。 即便耳听为虚，唐泽也很难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原来是明姑娘，你好！” 很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他表现的尽管并不如何平静，毕竟对方是明月心，却也显得很有距离。 除父亲外，对世间中的任何一人，唐泽都有一份戒心在。 明月心感受的到这份戒备，也清楚这是为何，于是便主动起了话题，当然，她会现身，本就是为了接近唐泽。 “现在的浊遗山，依然还不适合我们进去历练，你为何来了？” 说的是我们，而并非你…小小年纪，说话都这么周到，换成是唐泽，不会这么四平八稳，他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没必要说他人的一些是非，他和明月心也不熟，而且，他本身性子木讷，也是不善言辞，从小到大，又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他？ 明月心黛眉轻扬，道:“你的气息，初入养气境不久，还是在浊遗山的历练中稳固了下来，你应该还没有进人皇殿，是南元学院让你来的，如此，才让你进人皇殿。” 少女果然聪慧！ 唐泽依旧沉默着，而后向浊遗山中走去。 明月心微微侧身，让开面前的路，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天赋出众，毅力惊人，却显得极为木讷的少年，再度开口说道:“你这样做，的确可以让你更快适应浊遗山中的变异气息，然则，需要花费的时间很久，即使你足够拼命。” “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听听我的建议。” 唐泽脚步停下，转身看向少女，终于说了话:“请明姑娘指点。” 明月心道:“浊遗山真正的危险，其实在你我这里，是那混乱之中，携带着的天地大势。” 至于那侵蚀人心的可怕，她明月心也好，还是唐泽，还真的没有太在乎过。 年纪尚小，就有一番成就，没有坚毅的心，绝不可能做到，而既然心性坚毅，自不惧心智被侵蚀。 唯有蕴涵着的天地大势，才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而天地大势，我们顺势为之就好。” 话音落下，唐泽眼神中一抹神采掠过，旋即问道:“请问，如何顺势？” 明月心微笑道:“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 说话的同时，其心神轻轻波动了下。 不但天赋出众，心性过人，连悟性也是不简单，要是没有那般出身，该是多好？ 唐泽不知她在想什么，即使知晓，他也并不需要他人这样的感叹，因为他自己从来都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 “多谢，先告辞！” “我们一起吧！” 明月心快走了几步，赶上了唐泽，而后说道:“浊遗山，明关地，也是我此行的目标，正觉得有些力孤，现在有你，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话，说的还是很周到，可唐泽并不想与她一起，不是感到有什么压力，他隐隐然的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真实用意。 世间的人们，终究难做到客观，即便明月心也不能免俗。 眼见唐泽突然加快了步子，明月心微怔，旋即明了，不知为何，突然间，她对唐泽竟有了分怜惜。 他这么快就洞悉了自己的用意，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他有足够多的敏感。 这样的敏感，可以让人很清楚的知道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 世人都道他是叛逆之后，说他是罪子，父母的错，都由他来承担，这份艰难，不是明月心能够想象到的，没有切身的经历，做不到感同身受。 一念及此，重新赶上了唐泽后，明月心说道:“其实此番过来，浊遗山只是顺带，我真正的用意，是想见你一面。” 唐泽还是不说话，明月心对他的沉默寡言多少有所了解和适应，自行说道:“我人族艰难由来已久，现如今你我还有一份安稳的生活，全是老辈强者们在顶着，可他们还能顶多久？” 这些，唐泽全然不知，自他记事后，听到的所有，不是指责就是各种横眉冷对，人族如何，他只是个罪子而已。 明月心看着唐泽:“我不知道留给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但我们一定要更快的成长起来，如此，才可以去支援我人族的那些老辈强者们。” 唐泽也看着明月心，你说的这些，和你特地来见我，有什么关系吗？ 明月心道:“南元学院唐泽，两年前方才得到允许入院，仅只用了三月时间，便成功引气入体，开启了淬体境，从此享有天骄之名。” “如今我更是亲眼所见，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就踏进了养气境的你，于淬体境中，竟走到了极致。” “唐泽，你的天赋、毅力、心性，均在同辈中名列前茅，我来见你，便是希望，未来征战时，我的坚实战友中，有你唐泽。” “所以？”唐泽问了一句。 明月心正色道:“认识你，了解你，我们可以尝试成为朋友，彼此信任。” 唐泽笑了，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后快速的向浊遗山而去。 信任、朋友，这两个词语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哪怕他感受的到，明月心在说那番话的时候，是很纯粹的为人族着想，对他并没有太多的试探，可他仍然不相信。 这人世间中，他的罪子身份不除，朋友，太奢望了。 明月心并未介意唐泽的态度，在他身边，继续说道:“明关地之行，你我可以尝试着相互了解一下。” 唐泽脚步猛地顿下，看着身边的少女，道:“你是认真的？” 明月心绝美的俏脸上浮现出笑容，道:“我当然是认真的，但首先，你得尽快赶到明关地，我可不会等你太久。” 唐泽盯着她许久，似乎想看到她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第六章 明关地 混乱如浪，咆哮狂怒！ 在它一路所过，造成极端的破坏时，唐泽的灵元，已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并，融入进这些混乱中。 浊遗山的混乱，会将一切不属于此山之物都给镇压下来，唐泽也好，还是他的灵元，都在镇压的范围中。 但是，在这样的镇压下，唐泽也依然可以调动自身灵元，那也就是说，他可以继续去炼化。 这说到底，就是镇压的不够彻底，否则，动弹不得，还如何谈及去炼化？ 没办法，唐泽自有过人之处，他的灵元，经千锤百炼而成，有着非凡的霸道，他现在的实力，的确抗衡不住混乱的冲击，却还不至于短时间中被击溃。 那么，就可以开始这场炼化。 这个过程极不容易，如果很简单就可以被炼化，浊遗山之恶名不会持续到今日。 不提天地大势的存在，混乱中，那些曾经顶尖强者残留下来的意志与战意，它们还拥有着本能的骄傲与狂妄。 如果唐泽今天已经很强，那些骄傲自是不会出现，唐泽紧紧养气境而已，还没资格令它们臣服，更不要说甘心被炼化。 甚至于现在，因为唐泽的炼化之举，被挑衅的它们，隐隐之间，竟有意志具现的迹象。 那份强横，比之先前要更为恐怖。 察觉的这个变故，唐泽心神轻轻一动，在它们意志即将隐约间具现前，他自身的意志率先而出，极其强势的向它们镇压而去。 不错，你们曾经，都是这天地中的顶尖强者，各为一方霸主，远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相比。 但，属于你们的时代在无数年前就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们，只是陨落后的意志和战意残留而已，若不是因为一份特殊，你们早就彻底消散了。 现如今，即便因变异而存在，也想与现世之人争锋？ 唐泽的意志并没有多强，他只是养气境而已，可是，他的意志极为强势，同时，也极其的冷酷无情。 只要你们敢具现，那么，要你们万劫不复！ 至于他是否能够做的到，他的无情意志之中，隐隐间，已然充斥着惨烈的毁灭迹象，甚至他的灵元，都在此刻，直接呈现出狂暴之势。 不成功，便成仁！ 即将局限的道道意志，在片刻后开始平静了下来。 它们到底已不在是生前的各方霸主，拥有的也只是残留下来的一点本能而已，唐泽比它们更加强势，还那么冷酷无情。 面对这样的意志，臣服，也并非是不可以。 “轰！” 当这些残留意志没有反抗之后，狂怒咆哮的混乱，都显得安静了几分，即使那天地大势也亦是如此，唐泽的灵元尽数暴涌而出，他现在去炼化，已然没有多难。 不过，唐泽的心更加贪一些，他想试试，能否连带着将这天地大势也给炼化了。 这不仅是贪心，还很狂妄。 然而，有这样一个机会在，为何不去尝试？ 那一个瞬间开始，唐泽体内，呈现出无可形容的惨烈，他周身左右，空间亦在剧烈的震荡，无数毁灭席卷，这仿佛是天地之怒。 山中远处，孤峰顶，感应到空间的震荡和变化，明月心有所沉默。 她并不奇怪这个变化的诞生，因为当时的她，也让浊遗山空间起了这个变化，她知道唐泽在做什么。 炼化天地大势，心有多高，人便可以做的有多好。 明月心知道，她在这里，很快就能等到唐泽的到来。 不到两个时辰，唐泽来了。 孤峰上，孤峰下，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只是瞬间而已，明月心就明白了唐泽的意思。 不错，正如明月心猜测的那样，唐泽突然展现出来的锋锐与傲气，便是要让明月心知道，他唐泽有绝对的资格。 明月心轻和一笑，旋即伸出手，这是请！ 唐泽立即登上孤峰，与明月心并肩而立，顺这她的视线看向前方。 “那就是明关地！” 所谓明关地，是浊遗山中一处原本不起眼的地方，但在如今，却是大名鼎鼎。 明关地比较空旷，从高处看下，仿佛是一处被人特地开垦出来的山谷，地形如何，这都不重要，弥漫山谷空间的气息，却是令人心悸。 如果说，浊遗山其他地方的混乱，已叫世人不敢轻易来闯，那么这明关地，足以叫人闻风丧胆。 这里面席卷着的混乱气息，比起其他地方，至少浓郁双倍以上。 混乱越浓郁，代表越危险。 唐泽尽管来到了这里，若进入明关地，那份危险，依然不是他能轻易面对下来的。 这只有亲眼所见之后，才能真正的对此地有一份明确的认知…唐泽的眼神中，一抹冷意，悄然浮现。 这样的浊遗山，这样的明关地！ 明月心现在好像没有那么敏锐，自顾问道:“知道为什么，叫做明关地吗？” 唐泽微微摇头，他自然不知。 明月心轻笑了笑，笑声竟有几分凛冽:“明，明府之明！” 第一次，唐泽因为明月心的话而动容。 明府，乃当今人界大地上，已是唯一一个，以家族为势力的存在，那份强大，毋庸置疑，而明月心，正是来自明府，为当代明府之主的女儿。 明关地，明，明府之明，那显然是在说，明关地的形成，与明府强者有关，换言之，当年闯进浊遗山，留下一道手段的那位强者，来自明府。 这个消息，着实让人吃惊。 明月心淡漠道:“当年，明府发生变故，我的那位先辈叛出明府，最终在浊遗山落脚，留下这一处明关地，从而给我人界在相当的时间中，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在浊遗山之势最鼎盛时，四面八方以浊遗山为尊，威慑人界天下。 唐泽问道:“为何当年，明府强者未曾出手清理门户？” 明月心道:“那时的明府，已是自顾不暇，等元气恢复，可以处理此事的时候，浊遗山势已大成，而更为关键的是，人界乱象已起。” “事关人族安危，浊遗山又算得了什么？” 人族过往的历史，唐泽知道的不多，什么人界乱象，事关人族安危，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明月心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向唐泽简单介绍了下明关地的来历，那似乎是为了和唐泽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毕竟，对于明府来说，这算是个耻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却告诉了唐泽，这是一份坦白。 “当年我明府的那位先辈，在明关地留下来的是一道阵法，可以聚起浊遗山的混乱，从而形成强大的结界，可攻可守，威力惊人。” 话到此处，明月心纤手轻挥，灵光顿时暴掠而出，无声无息的融入进明关地的空间中。 刹那后，在唐泽的眼睛中，犹若镜子映照一般，道道光线出现，将整方明关地都是笼罩在里面，无疑，这就是那方大阵。 明月心道:“这是我明府的阵法，我有把握将之破掉，只不过，我的实力太弱，而此阵法尽管已很久都无人去维护，我在破阵之时，便难以分心，那伙人，就交给你了。” 唐泽沉默了下，问道:“倘若我独自过来，阵法都未必能破，是不是？” 明月心刚想回答，唐泽又问:“即使我可以破阵，在这个过程中，还要面对那伙人，对吗？” 聪慧如明月心，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联手，这都未必会稳妥，仅只唐泽一人，结果又会怎样？ 来浊遗山，便知晓会有大危险，也知晓那份用心险恶，可现在，才是亲眼所见。 唐泽面向明关地，问道:“明姑娘，你相信我吗？” 明月心看着他，说道:“你可以相信我！” 唐泽放声一笑，身如长虹，闪电般的朝向明关地掠去，声音则清晰的回荡在明月心的耳旁。 “唐泽此生，除父亲外，还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人，明姑娘，请你记住你所说的话！” 第七章 联手破敌 相信这两个字，从来都很珍贵，也很不容易！ 一份信任，需要足够的时间去了解，陌生人之间，更谈不上有所谓的信任，哪怕初次见面便一见如故，这里说的也只是兴趣相投，和信任无关。 唐泽这番话很重，明月心尽管心中清楚，有刻意的成分在，然而，自己此番何尝不刻意了？ 相比起自己，唐泽过往的种种经历，此话就算很刻意，也极为难得。 “唐泽，只要你愿意，我便不会让你失望。” 少女轻笑，声音缥缈在天地中，其人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明关地的空间中。 今时今日的大阵，威力早已远不如从前，没有后来者足够好的维护，如今还依然存在，这就足见曾经那位明府强者的实力了。 但对于唐泽而言，阵法之威，仍然会有致命危险。 这些年来，浊遗山之势一年不如一年，也还是少有人闯过来，除了人族的不在意之外，和这方大阵的威慑有关。 踏进去的瞬间，唐泽清晰至极的感应到，大阵如同吞天怪兽般，以此地为中心，四面八方的混乱，源源不断的席卷而来。 正是这样，才有了浊遗山中，明关地的存在。 大阵汇聚混乱的速度虽然很慢，长年累月下来，那个数量会极其的恐怖。 感受着大阵和混乱席卷的双重之威，唐泽双瞳中，呈现出一抹惊疑之意，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了？” 到来的明月心瞧见了唐泽眼中的那份惊疑，问道。 唐泽沉默了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明月心黛眉轻扬，道:“那就留意一下，我要开始破阵了，你多加小心。” 说完，她缓缓闭上眼睛，体内淡淡灵光闪烁而出。 唐泽看向前方，只见在那尽头的山壁各处，被开凿出一个又一个山洞，洞中人影绰绰，生活着不少在里面。 众山洞居中的最大山洞洞口，站着一个中年人，正凶神恶煞的在打量这唐泽和明月心。 有人闯进来了，对方自是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除了中年人外，各处洞口也开始有人现身，一个个的，全都神情凶狠。 这些人常年生活在浊遗山中，对于漫天的混乱，已然做到了完全的视而不见…放眼整个人界，不将实力因素算在里面，唯有这些人，是完全适应了山中的环境。 但是，他们的这个适应，并非是承受住之后的结果，他们是生在浊遗山，他们是土著。 所以，他们就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混乱的影响，这个影响，是对心智的侵蚀，尽管不会让他们变得如同行尸走肉，这个性子，大概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们的眼中，任何一个到来浊遗山的人，都是他们的猎物，杀之而后快。 他们现在还没有动手，暂时不需要。 有大阵和混乱双重之威在镇压着，两个少年男女而已，掀不起任何风浪。 只是这一次，他们失望了。 少年少女固然年纪尚小，却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可怕之威的镇压，倘若只是唐泽一人到来，那当然会很艰难。 有明月心在，唐泽就只需要去在意席卷着的混乱，明月心已在破阵，大阵之威的镇压，虽有影响，问题不是太大。 这些人既然如此托大，还正好给了二人时间。 “不对劲！”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中年人神色有了变化。 他现在还感受不到大阵受到了影响，所以不知道明月心正在破阵，却看到了，这对少年少女年纪如此的小，竟在明关地中，已安然了这么久。 还算谨慎的他立即挥了挥手，附近山洞中，顿时有人暴掠而出，携带着凌厉的杀意，悍然的冲向二人。 “嘿，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不去玩，偏要来明关地，小子，是你自己不要命的，可别怪我。” 来的很快，状若猛兽！ 咧牙之间，犹若猛兽伸出了獠牙，一份凶狠，一份惨烈，清晰至极的呈现。 唐泽微微抬头看去，迎着对方凶残的眼神，霎时，一拳轰出。 那份凶残，顷刻间化成了惊恐，进而成了绝望，不消片刻，来人重重的跌落到了远处的地面上，感受着生机的流逝，其眼瞳中流露出绝望之意。 他应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老巢中，更加没有想到，会死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破阵之中的明月心心神轻动，杀伐果断！ 居中山洞的中年人神色更是森冷，一副吃人的模样:“小子，你是谁？” 唐泽道:“南元学院，唐泽！” 中年人眼神顿时一亮，漠然道:“南元学院的那群老家伙不敢来，派你这个毛头小子过来送死，还真是够为人师表的。” 这个话，倒是没有说错。 中年人继续道:“唐泽，人族叛逆之后，虽天赋过人，却因身份而遭到诸多的不公…小子，人族容不下你，来明关地吧！” 唐泽眉梢轻抬，居然在招揽自己。 中年人笑了声，淡然道:“人族规矩多，却偏偏，一个个的素餐尸位，好好的人族，现在乌烟瘴气，强者恒强，弱者民不聊生，小子，来明关地吧，我可以保证，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任何歧视，会给你想要的尊重…” 明月心睁开眼睛，看向身前不远的唐泽。 她当然相信，就这样的话，不可能会说动了唐泽，然则，尊重这两个字，唐泽的确很渴望。 沉默中，唐泽缓缓开口:“我在人族，确实过的不尽如人意，可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是不可以的。” 中年人闻言，笑道:“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承认，小人也好，恶人也罢，总比那些伪君子强吧？” 真小子，伪君子！ 唐泽看向中年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族如何，不需要他人来告诉他，而明关地如何，唐泽心中亦是很清楚。 曾经威慑天下，还当得起枭雄之说，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强盗…不管自身在人族过的有多糟糕，他也不会与强盗为伍。 明月心美眸中流露出笑意，下一刻，化成极致的冷。 “轰！” 明关地空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撬动了，原本浓郁的混乱，以及激荡着的大阵，均是在这个时候，有着溃散的迹象。 这是什么变故，显然已不需要多想。 中年人猛地看向唐泽身后的明月心，厉声喝道:“你又是谁？” 明月心道:“明府，明月心！” 不论是中年人，还是各处洞中的那些人，相同的时间中，有相同的神色变化。 明月心之名，他们尽管龟缩在这明关地中，也知这位绝世无双的少女，那不是唐泽可以相比的。 但更重要的是明府！ 明府极强，天下人共知，浊遗山在鼎盛之时，对明府都有诸多忌惮，不要说今时今日，这是其次，明关地的来历，才是这些人心颤的原因。 中年人眼中的厉色缓缓收起，似乎是强行让自己换了副面孔，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知明小姐到来，先前放肆了。” 明月心上前，与唐泽并肩，道:“既知是我，尔等还不伏法？” 中年人微怔，而后失笑，道:“明小姐，敬你来自明府，方才有这样一份客气，可别这么自以为是，明关之地，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 除却最开始知晓明月心身份后有所失神，而今眼见大阵正在崩溃，已然无可阻止，态度还这般强硬，显然另有后手。 明月心双手微微一合，霎时，更加耀眼的灵光从中爆发，散向四面八方。 笼罩明关地的无形大阵，顿时在更加剧烈的颤抖着，肉眼可见，空间已然被撕裂。 中年人眼中寒意更盛:“小小年纪，便能破此大阵，都说明府明月心举世无双，如今看来，的确名副其实，只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一句，趁早停止此举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唐泽和明月心对视了一眼，二人尽管认识不久，却是挺有默契，明月心双手大开大合，加快破阵的速度，唐泽其人如长虹，周身灵光闪烁间，杀向中年人。衛鯹尛说 事已至此，应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中年人疯狂的笑着，这是你们逼的啊，就别怪我残忍、狠辣！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无形大阵竟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在崩溃，当唐泽杀到中年人身前时，大阵彻底崩溃。 “轰！” 没有了大阵，这里汇聚的混乱，便是以极快的速度散去，从此后，就不在有明关地，但是，众人所在的山洞之中，却是一道道，滔天般的洪流，正浩浩荡荡的席卷而出。 那些洪流之中，全都充斥极其磅礴的混乱，疯狂至极… 第八章 龙飞凤舞 唐泽暴退，回到明月心身旁，二人各自的眼瞳之中，寒意大盛，那也是极端的凝重。 他们现在的猜测，还是成真了。 浊遗山中的混乱，是因为曾经的一场惊天大战所导致，换言之，这些混乱并非再生的资源，那么，在时间的流逝中，就会逐渐消失在天地中，直至彻底散去。 只是因为当年的大战太过惨烈，陨落的强者太多，这才到了今时今日，混乱都依然还存在。 有大阵出现，吸收浊遗山四面八方的混乱，这是明关地出现的原因。 明关地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前前后后那么些年中，大阵源源不断的吸收山中混乱，为何山中还有混乱席卷，而汇聚来的混乱又去了什么地方？ 大阵还存在的时候，明关地的混乱的确更为浓郁一些，却还远远达不到多年累积的那种程度。 此时此刻，各个山洞口，洪流般的混乱犹如恶龙一般即将探首而出，毁灭之势，已然是无法形容，更为恐怖的是，如此混乱，好像可以被掌控住。 看着神色凝重的二人，中年人淡笑道:“当年老祖设下此阵时就已料到，明关地不可能永远存在，因为明府不会允许，然而老祖又何尝愿意，他这以性命为代价而成就的心血被你们给毁掉？” “所以啊，这方大阵，守护的不仅仅只是明关地，还有浊遗山，甚至方圆百里！” 大阵如若不复存在，这多年来汇聚着的混乱将无从去压制，它们会爆发，一旦爆发，方圆百里都会被毁。 “该死！” 明月心说的，已不是眼中的这些人，是那位叛出了明府的先辈。 中年人笑道:“我们的确该死，可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又何至于是现在的情形？明月心，唐泽，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尸体遍野，这些，都是你们之罪！” “料不到，我这先辈还有如此谋算，也是很了不起。” 明月心声音平静，不喜不悲，先前那小小的失态早就成为了过去，反倒美眸之中，似乎还带有淡淡的笑意。 熟悉她的人方才知晓，这样的她，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唐泽，我会尽我之力，重新化出大阵封印此地，你速去通知南元城人们，立即撤离！” 她纵然举世无双，终究年级尚小，其实力还不足以如明府先辈那般，化出大阵可以彻底镇压下明关地。 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唐泽心中很清楚，但他没有离开。 “唐泽？” 唐泽道:“明姑娘，你觉得，我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即便是明月心，此刻都忍不住一声苦笑。 唐泽道:“明姑娘，你去通知南元城，这里交给我。” 明月心看着他，平静的双眸中，泛起点点涟漪。 第九章 舍身 一步踏进大阵，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正如唐泽所想的那样，在明月心的大阵镇压下，这席卷着的混乱之威，远不是先前可以相比，它们好不容易被释放了出来，又怎愿意再一次被镇压下去？ 也唯有身在这大阵之中，才能切身感受到少女的无双之姿！ 混乱爆发，明关地所有人，包括那中年人在内，都在顷刻间被抹杀，少女所设大阵，居然可以暂时将这些混乱给镇压住，如此手段，可见非凡。 虽说明关地的大阵本就出自明府，明月心既然来了，自是早就修炼成功，布置起来并不费力，可要知道，当年叛出明府的那位强者何等实力，明月心今天以凝神之境，就能镇压下这混乱刻钟时间，这绝非易事。 少女举世无双，这话是一点都没说错。 唐泽服气，但他的过人之处，同样是独一无二。 他体内那至刚至阳，如烈阳般的气息顷刻之间，尽数席卷而出，如浩荡之水，毫不迟疑的轰向大地。 他不是炸弹，想要炸了明关地，那便只有一个办法，让大地崩溃，引地心火现世，焚烧大地。 明月心在聚精会神的掌控着大阵，此刻，也不免是被唐泽搞出来的动静有所吸引。 那般至刚至阳的气息，如煌煌大日，配上他那霸道的灵元，其威之盛，让人为之侧目。 这个少年，是真的很了不起。 要换成自己是他这样的出身，还能在他那得不到任何公平的情况下，依然能有现在的成就吗？ “轰，轰！” 大地龟裂，一道道裂缝飞快的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十数息的时间而已，整个明关地的地面，犹若爬上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这样还不够！ 唐泽顶着漫天混乱的冲击，毕生之力聚于脚掌下，旋即，重踏大地。 “咚！” 虚空都是因此震了一震，脚下的大地应声而塌，轰隆一声，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出现，唐泽的身子，随着大地的陷塌一同朝向地底之中掠去。 “唐泽，危险！” 地表处，无尽混乱在大阵镇压下当然危险，可是地底深处的压力同样不小，更不要说，唐泽是要去引地心火现世。 一旦他成功了，他将首当其冲的受到地心火的冲击，那份危险，比之在地表更加之大。衛鯹尛说 大地之下，片刻后，开始有轰鸣之声在不停响彻，地面在震动着，尤其那方巨坑所在，地面在飞快的崩塌，无数土石不断的朝向陷塌的深坑之中落去。 这样继续下去，唐泽会被活埋了。 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明月心眉宇之中，骤然有剑光掠出，瞬息入大地，追逐唐泽而去，这是她现在，可以给予唐泽唯一的帮助。 接下来，就各看造化了！ 时间不多，明月心尽管可以镇压这混乱刻钟左右，但如果他们想活着离开，必须得要提前，留给他们的时间没有那么多。 于是半空中，大地下，两个人以不同的方式在拼命！ “明府的小姑娘！” 遥远处，有一道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这片天空上，然后轻而易举的知道了这里的情形，但不管形势有多严峻，此目光都没有过多关注过。 目光在明月心身上停留时间不短，目光中颇多欣赏，这之后，才落向大地深处。 大地之中，唐泽仿佛已经到了地底的尽头，黑暗中，借着一点灵光，唐泽知道，他不可以继续了，否则，根本就不在有余力将地心火引出来。 地底的压力之大，不是他这区区养气境所能承受太长时间的。 即便是现在，都已经有一股窒息之感，而他自身的消耗也已经很大。 “轰！” 所以，唐泽半口气都没出，霸道的灵元尽数暴涌而出，如果看的足够仔细，当会发现，他的灵元中，充斥着极其微弱的淡淡红芒，仿佛火焰在燃烧，又好像鲜血流动。 这便是他自燃鲜血之后，给灵元带来的直观变化。 灵元轰出，大地龟裂，一道道裂缝飞快的向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然则，固然是起到了效果，却也仅仅如此而已，换言之，唐泽之力，还不足以破开这深处的坚硬地面，也就无法将地心火引出。 “铮！” 正当唐泽要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时，剑吟声陡然响彻，进而，剑光闪电般的从他身后到来，如开天之剑，落在了龟裂大地的中心处。 明月心的剑，当真好手段！ 那一刻，这深处的大地像是被开了一扇门，无尽的狂暴从中疯狂的席卷而出，一阵极端的炙热感，瞬间中弥漫这黑暗的空间中。 空间开始变得虚无，地面旋即为之消融，就连四面八方的山壁，都有一种融化掉的迹象。 这是地心火，无比恐怖的地心火。 唐泽哪里敢有丝毫迟疑？ 不过，更快的还是明月心的剑，剑光闪烁间，出现在唐泽脚下，托起他御空而上，一路所过，尘土皆成灰飞。 唐泽在地底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当阳光重新落在身上的时候，那也觉得暌违了已久。 剑光破土而出冲天起，半空上，明月心立即张开双眸，伸手轻扬，剑光便疾速向她而去，那大地之中，轰隆声不断，赤红光泽汇聚如浪，就在剑光离开大地的瞬间，亦是冲向了苍穹。 赤芒焚天，炙热至极的高温，将整个天空都变得格外虚幻起来。 明关地这积累了多年，让人闻风丧胆的混乱，面对如此赤浪席卷时，固然不至于全面崩溃，但还想席卷四方，应该是做不到了，明月心的办法成功了。 唐泽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整个过程看似只是有惊无险，自身也并未受多重的伤，消耗的太大而已，可要知道，稍有疏忽，包括他和明月心在内，方圆百里，将再无人烟。 第十章 吞噬 唐泽此生之愿是什么，明月心非常清楚！ 她不想答应，不想接受这份嘱托，因为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不愿意失信于人。 然而，看到唐泽毅然决然的冲进山洞中，被那无边的混乱所笼罩，更有强大的意志镇压而去，拒绝这两个字，明月心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她哪怕知晓唐泽此话，太过刻意了，但身为人子，唐泽有此心愿也是应该，为此用些手段都是人之常情。 沉默片刻，明月心轻声道:“唐泽，你此生之愿，抱歉，我大概是要失信于你了。” “但请你放心，你此番为解救四方百姓而涉险，倘若你真的无法活着出来，我会为你明证，让世人知晓，你唐泽，乃我人族好男儿。” 这个话，唐泽自是听不到了。 在他冲进山洞中的瞬间起，便仿佛置身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山洞内外，这是两个世界。 无边的混乱，以及那快速到来的强大意志，唐泽哪怕凝神境，甚至更高境界，都不可能承受的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道意志以浊遗山来毁灭四方，只是先前的那个时候，突然心中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进来。 这大概是内心深处的动静，唐泽遵循内心意愿，于是进了这山洞。 可接下来，该怎么做？ 强大的意志，无边的混乱，这已然是让自身感受到了死神的降临，自己还能做什么？ 唐泽不及多想，顶着致命的危险，近乎疯狂的朝向洞中深处掠去。 父亲曾和他说过，当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无可退路的时候，那就向前去，一直向前，因为前方，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如此，就向前而去，至于这无边的混乱和强大的意志，仿佛它们在后面只能追赶唐泽，而不能将他拦截下来。 这山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前后不过数十息的时间而已，便已经到了尽头，但这个尽头却不是山壁，显得格外模糊，犹若虚无之地。衛鯹尛说 唐泽未曾有丝毫迟疑，也不曾多想，直接撞了过去。 “嗤！” 尖锐声音在耳畔回荡，然后撕裂了那处虚幻般的模糊，唐泽从一个空间，又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中，混乱更加浓郁，然则，那无边的混乱虽说很危险，却给人一种极其的渴望，那是很想得到的渴望，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尤其是，就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混乱汇聚，席卷时，竟彼此有着相融的迹象，隐约之间，似是在变化着。 唐泽心神紧了一下，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那一定有诸多隐藏。 谁能想的到，明府叛徒的意志还有残留，并且相对比较完整，它藏身于此，难道只是巧合？ 当自己冲进山洞，一路向这里而来时，那道意志的急切非常明显，这就表明，对方在这里必然有图谋。 这浓郁的混乱，连自身都有极其的渴望，对方必然也是如此。 或许是，明府叛徒守的就是这混乱的浓郁，想必吸收之后，这道意志，或许就可以彻底具现，届时，未必不能重活一世。 而以这般可怕的混乱来重塑自身，未来的强大，必然更盛从前。 如果今天不是明月心带来联合自身，毁了这明关地，对方当然会继续守候下去，直至可以吸收这般混乱为止。 当年便叛了明府，如今重新来过，实力更强，对方会怎么做？ “小子，即刻滚离此地，还有你活命的可能，如若不然！” 竟然还能说话，这道意志保存的完整度可想而知，当然，唐泽自也能感应的出来，进了这个空间后，这道意志的状态好上了许多。 无疑，这个环境，真的可以恢复对方。 唐泽慢慢的转身，虚幻的意志，已然化成了一道虚幻的苍老身躯，在混乱的拥裹之下，倒是有些威严，然而更多的却是色荏内厉。 以对方的强大，加上这无边的混乱，在外面的时候，都想杀了自己和明月心，没理由在里面的时候会放过自己。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对他就是莫大的威胁。 看着对方，唐泽淡淡道:“不如你告诉我，这里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明府叛徒森然喝道:“小子，你找死！” 不说吗？ 唐泽摇了摇头，猛地暴退！ “小子，你放肆。” “咚！” 唐泽身后，是那一片无边混乱汇聚之地，混乱在变化，在彼此的相融着，他这一退，便是身入了其中。 对他自己而言，究竟会因此发生些什么暂时还不清楚，对明府叛徒而言，这是在断其未来。 “老夫杀了你！” 明府叛徒携混乱而来，那些混乱到来的瞬间，便是直接融入了其中，仿佛万川归海，不起太多波澜，带来危险的，是明府叛徒。 尽管唐泽身入此间，是对方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可能变数已经产生，但杀了唐泽，也仍然还可以继续下去。 只是，唐泽有那么好杀吗？ 明府叛徒在此地存在多年，即使做不到对这里有绝对的掌控，也能借势而为，要在这里杀个人，实在很简单。 甚至于，随着他的到来，好像外面正在席卷着的混乱，乃至整座浊遗山中的混乱，全都在往这里涌来。 借势也好，掌控也罢，对于此地，明府叛徒的确是费了无数心思和心血。 可意外偏偏就是有，当他到来之后，赫然发现，这里于他而言，已是极为的陌生。 怎么可能！ 他当年都不惜舍了肉身，只留意志融入这混乱中，至今已那么多年了，不可能会有丝毫的陌生感。 这是为何？唐泽？ 唐泽可不知道对方现在的震惊，身在这浓郁的，近乎有所变异的混乱中，除了危险就是危险，不过，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更加之大。 什么渴望？吞噬掉这里所有的混乱！ 如何能吞噬掉？ 唐泽竟盘膝而坐，双瞳缓缓闭上，不在意漫天混乱的冲击，更不在意明府叛徒的杀机，沉坐如东山之石，静心修炼。 “咚！” 虚空在震，唐泽身体深处，亦有神秘的气息，无声无息的弥漫而出。 当破体而出的那一刻，这个空间，就此变得无比安静下来。 无论是滔天的混乱，还是那杀机惊天的意志，尤其后者，涌现出了极大的恐惧，因为这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它怎么都想像不到的强大吞噬力。 那道吞噬力太可怕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可以吞噬进去，这无边的混乱尽管恐怖，明府叛徒的意志也不容小觑，在这样的吞噬力面前，都显得极为孱弱。 那一道道混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然后，涌进唐泽体内。 明府叛徒虚幻之身剧烈在颤抖着，他那并非真实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泽，厉喝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他前前后后，在此挣扎多年，都还放弃了肉身，才换来了这样一个机会，即便如此，他还要继续等下去，方才有可能吸收了这些混乱。 唐泽凭什么，为何可以做的到？ “唐泽，你是人族罪子，即便你吞噬了这些混乱，它们也无法令你短时间中实力逆天，反倒怀璧其罪，让老夫来吸收，老夫保证，必然护你在人族的周全。” 连唐泽的身份都知道，显然意识一直清晰着，那这许多年来，无论是明关地的人，还是外面进来的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可惜到最后，终究还是便宜了唐泽。 霸道的吞噬之力，没有给对方任何侥幸的可能，这混乱也好，还是对方这道意志，全都是身不由己的，逐渐被吞噬。 明府叛徒已然不在挣扎，因为那已无用。 近在咫尺间，已然无法具现的意志中，仍然还有一道目光掠出，看着面前的唐泽，而后笑了起来，大声的怪笑。 “老夫叛了明府，对这人界而言，也算是罪大恶极，然而多年来，老夫就算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却也仅仅只是杀人而已，唐泽，你在做什么？” 连他人的意志都吞噬，这是邪魔！ 明府叛徒森森的笑道:“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意志吞的多了，会导致自身意志紊乱，而这无边的混乱，老夫为何等到今时今日都还不去吸收？” “来年来时，唐泽，老夫固然无法亲眼所见，但当你被众生所唾弃，这诸天万界再无你容身之地时，于冥冥之中，老夫自会有一份感应，嘿嘿，倒要看看，那时的你，会有多凄凉…” 世间容不下邪魔，更容不下一个罪子所化的邪魔！ 第十一章 世事 未来如何，未来才能知晓，而今的唐泽，也并不知道这样的吞噬会有什么麻烦。 别说麻烦了，他现在，简直不要太享受！ 那道吞噬，显然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因而，无论是明府叛徒的意志，还是这无边的混乱，都不可能被他所吸收。 然则，那终究是进了他的身体中，这一路所过，即便什么都不留，气息的涌动，那便足以让唐泽在此番修炼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因为那气息太强，强到让唐泽的灵元，即使他的灵元极为霸道，都不由自主的，以更快的方式运转起来，好像唯有这样，方才能够抵御住如此气息的流动。 灵元运转速度越快，代表着修炼速度就越快，唐泽原本修行速度就足够惊人，而今更加之快，可以想见，这段时间中，他修为的变化。 而且，在不知过去了多久之后，忽然间，仿佛是到达极限了，继续被吞噬进来的混乱，无法被吸收了，于是，如填鸭一般，唐泽的血肉、骨骼，乃至经脉之中，都是如此混乱渗透而进。 首当其冲的，当然还是他的灵元。 此等混乱，何其可怕，但初始，并无任何危险，它们被吞噬而进，相当于炼化过一次，现在还算温和，唐泽的血肉与骨骼，在混乱渗透下，逐渐被淬炼着，即便是经脉，都因为混乱而在拓宽。 就算那个幅度并不如何明显，这也是难得的一次机缘。 不要说经脉难以被拓宽，唐泽的身体，在淬体境时，本就淬炼到了极致，想要更进一步，至少唐泽现在想不到任何办法，也不觉得还可以继续淬炼。 这般混乱的席卷下，能进行着淬炼，已是天大之喜，最终结果会怎样，唐泽不会强求。 变化最大的，还是灵元！ 混乱袭来，强行镇压着灵元，这种镇压，同样也是淬炼，对灵元的淬炼，若仅仅只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经脉此时此刻，都在这样的镇压之下被淬炼着。 但灵元是不一样的，它不会被动的去承受，它本就极为霸道，又怎可能愿意被这般镇压着？哪怕这个镇压，带给它的好处不少。 混乱镇压下，灵元疯狂涌动，霸道的它，顽强的，一点点的炼化着混乱。 一边受着混乱的镇压而进行着淬炼，一边又炼化着混乱将其融入自身，唐泽现在很期待，经过这一番，灵元的强度能够提升多少？ 他没有奢望过自身灵元会因此蜕变，那太难了，所以，在原有幅度上，能有所强化，那已然是莫大的惊喜了。 但这些混乱终究还是狂暴的，被吞噬进来的炼化并不够彻底，并且如今还在源源不断的被吞噬进来，唐泽当下的实力，承受不了这样的程度。 当无法承受住的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灵元，甚至是唐泽的意识，都在开始崩溃。 这很正常，受得住，那就受用无穷，受不住，就要承受相应的反噬。 这个反噬来的太过凶猛，唐泽毅力很坚，也并没有坚持多久，身体深处，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意识涣散，无边黑暗降临，将他紧紧的笼罩在里面。 空间，终于变得安静了，只是不知道，黑暗会否散去，黑暗中的少年，能否冲破黑暗，重新回到光明中。 但这黑暗并非是一成不变，可以看的到，隐隐约约间，在黑暗的深处，一点毫光轻轻闪烁着，那仿佛是烛火，更像是可以燎原的星光。 浊遗山外，明月心在等待着，她有些紧张，这是她此生之中，少有的紧张。 少年只身一人，闯进那混乱汇聚的山洞中，还要面对她明府叛徒的强大意志，错非这样，明月心很清楚，此番她想凭自身之力活着离开，近乎不可能。 他不但救了自己，而今这浊遗山中的混乱，已能明显感觉到在减弱，少年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或许，真的可以挽救着方圆百里地中无数的生灵。 而少年是谁？他是人界罪子！ 等待了许久后，明月心快速向浊遗山中掠去。 山中依旧还有混乱在弥漫着，可这些，不但影响不到她，寻常之人到来，都也只会感到有些压抑，却不会被阻拦下脚步。 席卷浊遗山无数年之久的混乱，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在成为人们的威胁…明月心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唐泽，她想亲眼看到他没事。 曾经的明关地，静得犹若死寂，或许是混乱在此间直接爆发的缘故，这一方空旷地带，无论是空间还是大地中，竟然都不存半点生机。 这方大地废了，大概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后，方才能够慢慢回过来。 从此后，也只有这明关地，能让后人们知道，曾经的浊遗山时何等的恐怖，而那也会让人们记住，让浊遗山恢复过来的，是那个名为唐泽的少年。 山洞依然还在，它既然处在明关地中，那么自然，静寂、毫无半分生机。 明月心哪怕再怎么举世无双，都无法从这样的静寂之中，感应到属于唐泽的气息，或许，这并非是实力不够而无法感应到，而是，世间之中，已没有了唐泽。 明月心从未有过现在的这般急躁，也不顾自己现在的举动，是否会让浊遗山的混乱死灰复燃，其身一动，闪电般的朝向那处山洞暴掠而去。 刚入山洞，明月心都没有打量四周的状况，速度不停，继续向前去。 然后，明月心脚步猛地顿住，可还是因为惯性的缘故，整个人依然向前倾了过去。 所谓惯性，在普通人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明月心这里，那只是因为太担心了，才会有所失控。 好在从山洞深处出来的少年并没有失控，这才避免了明月心整个人撞在他怀中的事情。 “明姑娘，你这是？” “唐泽！” 明月心重重的松了口气，俏脸上有笑容浮现，唐泽平安无事。 紧接着，那张俏脸上，有微羞之意涌现，刚才，差点和唐泽撞了个满怀。 唐泽的想象中，这位绝代少女是端庄、大气，犹若神女下凡一般，事实上，相遇之后见到，少女的确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所以现在这般小女儿家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呆了。 终究是明月心，片刻之后，神情就已恢复，说道:“我们走吧！” 她没有问唐泽有没有事，他活着出来了，自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情，也没去问唐泽是如何将这桩极其麻烦事给化解了。 这是唐泽的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应该去探究他人的秘密。 出了山洞，来到明关地外的高处上，明月心转身，看着这方空旷大地，轻声道:“当年举世一战，天地格局由此改变，从此我人族命运多舛。” “时至今日，浊遗山混乱散去，这也许，是我人族改变命运的开端，唐泽，这是你带给人族的机会，人族上下，都要谢谢你。” 唐泽无声一笑，感谢自己？ 明月心知他所想，说道:“守得云开见月明，唐泽，你有毅力，更有恒心，我们看未来，如何？” 唐泽看着这个惊世无双的少女，问道:“明姑娘，你是否是担心，我会因人族对我的种种不公，从而心生了怨恨，最后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在未来，杀戮人族，故而这般对我？” 这个问题问的很重，然则明月心神情却不曾有丝毫变化，声音亦是平稳如故:“人皇殿中，以洗礼为主，肉身、经脉，乃至自身灵元，都能得到极大幅度的提升，唐泽，尽量做到最好，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去感受人皇之力。” 对于人皇殿，唐泽当然很期待，但当下，他更关心明月心的态度。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明月心美眸轻眨，有着说不出的俏皮:“下次，如何？” 这样的拒绝回答，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猜的并没有错，所以她不想、也无法回答？ 看他神情，明月心有些无奈，说道:“前前后后的时间可不短了，你赶紧回去复命吧，省得夜长梦多。” 话至此处，唐泽不在多说多问，微微抱拳，旋即快速离去。 明月心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许久后，不知她说了什么，令这空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 远处高空上，中年人收回自己的目光。 “未来如何，还得看人族的造化，但终究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我人族必能昌盛亿万载，永不没落，只是，都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第十二章 人事 这人世间中，不会因为少了谁就影响了世界的运行，人们的生活也依然会继续下去。 可是南元学院走了唐泽，会有许多人为之开心，他去的是浊遗山，他应该没有机会活着回来，罪子离去，学院焕然一新。 那么相应的，看到唐泽回来，大抵上，那些人心中，应该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学院大门口，已然等候多时的柳相文，才有一份欣喜，一份安心。 “柳老，我回来了。” 对于这个老人，唐泽发自内心的尊重。 世界上，很少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老人或许也有私心，可他是真的对唐泽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相文打笑着，一把抓住唐泽的手，旋即带着他向学院中走去，这也是一份迫不及待。 人皇殿，等待唐泽多时了。 老人没有问唐泽是否完成了任务，不需要问，他相信少年一定可以做的到。 不但是老人，这一路走过，所遇到的每个人，不论是否喜欢唐泽，有多厌恶唐泽，只要他回来了，那就没有人怀疑他没有完成任务，更不会怀疑他是逃回来的。 因为，两年的学院生活中，唐泽创造了诸多奇迹，他的努力，他的坚持，其实都让诸多学子为之欣赏和佩服。 那么，这是否很可笑？ 学院居中处，巍峨大殿前，紫袍老者等人已到了，消息总是传的很快。 看到唐泽，这些人感到极为刺眼，各自的心中，不免还有一份挫败感，他怎能，从浊遗山中活着回来？ 紫袍老者的心情尤其很不好，冷漠问道:“贼人的首级呢？” 唐泽道:“贼人全死，尸骨无存，无法带回首级。” 紫袍老者笑了声，诸多的讽刺在里面:“你说是，就是了？” 全歼了贼人，还尸骨无存，不知道你唐泽现在还仅仅只是养气境吗？ 他倒也有理由怀疑，毕竟那是浊遗山啊！ 柳相文看了对方一眼，道:“唐泽说的不算，院长说的应该算数，院长，你去过浊遗山了，你去过浊遗山吗？” 后面这两句，话差不多，意思却是差太多，这是没有给紫袍老者留任何情面。 柳相文也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感受，再道:“唐泽，简单说一下过程。” 唐泽也真没有说太复杂，明月心的到来他当然不会说，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在浊遗山以及明关地中所作所为也没有说，没那个必要。 只告诉了众人一个事实，浊遗山混乱尽消，明关地从此不复存在。 话说的简单，透露出来的事实，足以让整座学院都为之静止下来，时间不在流转。 自那场惊天大战使浊遗山被混乱笼罩之后至今，这座古老的山脉，从来都是人界的大患，即使后来没落了，在这方圆之地，还是凶名显赫。 唐泽说，浊遗山从此平静了。 相信吗？ 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紫袍老者神色森厉，喝道:“一派胡言，你当老夫等人都是傻子不成？” 威胁人界多年的明关地，少年一去，便什么麻烦都没有了，至尊都未必能做的到，唐泽，简直可笑。 “浊遗山的危险人所共知，多年来，不知多少人丧生其中，那明关地更是恐怖，便是老夫进去了，都难以活着离开，何况你…” 唐泽微微抬眉，平静的看去，道:“院长若是不信，派人前往浊遗山一看便知，院长，既然连您进了明关地都无法活着回来，那为何，让我过去？” 借山杀人，当然是要他死。 但，可以意会，大家心中都知晓，却不能明言。 一道道目光看着唐泽，神色各异，他把话挑的这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恃功而骄吗？ 是的，功劳，而且还是很大的功劳。 不管唐泽做过了什么，浊遗山现在平静了下来，这份功劳，就必须要算在他的头上，谁让他去了浊遗山，哪怕是运气，也叫人无话可说，为什么你们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这样一份功劳，足以改变许多，而恰恰这是在场许多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紫袍老者才过于激动，说了先前那一番不应该说的话。 此时此刻，紫袍老者神色微凛，淡漠道:“浊遗山之变化，老夫当然会派人去查个清楚明白，至于你，倘若浊遗山中当真混乱爆发，异常恐怖，而当时你又身处在山中，老夫问你，你如何能活着离开？” 这是合理的怀疑，当然，这也是他最后的挣扎，若不如此，又该如何？ 借着这一份合理的怀疑，紫袍老者冷冷一笑，道:“唐泽，你应该没有进浊遗山，而为了人皇殿，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瞎编的吧？说，是也不是！”衛鯹尛说 唐泽微微抬起偶，平静的目光，骤然变得有几分锐利:“我可以对天起誓，所说一切尽为实，院长，您可以吗？” 紫袍老者神情大寒，喝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夫吗？” 唐泽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或者说，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您，变成了你！ 紫袍老者闻言，不觉放声一笑，道:“你竟如此放肆，身为南元学院学子，单就你这个态度，老夫便可以逐你出学院。” 唐泽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无辜，故而，所有的不公平我都忍了下来，请问院长，你还想怎样？” 没错，他是罪子，叛逆之后，世人怎么对他，不公平也好，无视也罢，乃至是恶言相向，他不相信这是父母之过，但在当下，他也愿意承担起这些。 还不够吗，何至于步步相逼？ 要他去浊遗山，进明关地，好，他去了。 回来后，又诸般怀疑、刁难，这很没意思，既然没意思，那就掀了。 唐泽并非是不知道隐忍，相反，他隐忍太多年了，可现如今，欺人太甚！ 紫袍老者眼神微眯，仿佛刚认识唐泽…这也的确是，向来沉默寡言的唐泽，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呈现出如此的锋锐，叫人实在有些意外。 想要一个答案吗？好，就如你所愿，大家都不要那么虚伪。 紫袍老者轻笑，笑声如刀般凛冽:“身为罪子，你这一生，永远都在耻辱柱上挂着，那就不该出来丢人现身，竟还进了学院，分走了其他学子的资源。” “唐泽，你若识相一些，自己滚出学院，安安分分的做个普通人，不要有任何的痴心妄想，也许此生还能得一善终，如若不然！” 话，说的很重，意思表达的也很清晰，可终究还是胆子不够，否则，就该更直接一些。 还真是敢说啊，唐泽无声的一笑，不知不觉中，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身体深处，有火在燃烧。 柳相文此刻脸色更加不好看，可他没心细去与紫袍老者计较，他紧紧抓住唐泽，以免少年冲动，无论如何，人皇殿最重要，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便在这时，远处，清冷笑声传来。 唐泽眉梢轻动，她竟然还没有离开，并来了南元学院，是因为自己吗？ “唐泽如何，乃至他父母如何，我人族早有定论，这些，都不是你有资格置喙。” “而身为一院之长，你不思如何教导好学子，反倒因私念而妄为，这样的你，实在没资格继续执掌南元学院。” 紫袍老者厉喝:“什么人，如此放肆，给老夫滚过来。” 众人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片刻后，他们的眼中，有少女身影出现。 只是一眼，所有的人眼睛深处，都有一抹深深的惊艳感浮现，尤其在场的诸多学子们，好像直接都失去了魂魄。 她是谁？ 她当然是明月心，唯有如此无双的少女，才能令所有人都在刹那间中失神。 紫袍老者微眯着双瞳，蓦然间冷笑，而后，杀机涌现。 “你应该不是我南元学院的学子，却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擅闯学院，来人，将此女拿下好好审问，看看她究竟是否是外族派来的奸细。” “看这样子，是专程为唐泽而来，一并拿下唐泽，看他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勾当。” 倒是很懂得把握机会，只可惜，聪明过头了。 明月心道:“早就听说，诸多学院因为地处偏远难以管理，因此自重而妄为，原来真是如此，这九域之地，也是时候该整顿一下了。” 话音传来，紫袍老者神情微滞，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何人，安敢如此放肆，毁我人界九域之声誉？” 还算是有些谨慎，但到底还是晚了。 明月心淡淡道:“明府，明月心！” “什么明…” 话没说完，紫袍老者立即反应了过来，而此刻，整个南元学院的空间，仿佛都静止了一样，已然是变得无比安静下来。 明府，明月心，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们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尤其明月心。 今天，这个传说中，举世无双的少女，竟然来到了南元学院。 人们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因为没有人这么大胆，敢冒充明月心，敢冒充者，杀无赦！ 明月心到来，那自然是南元学院无上的荣幸，这会给学院带来无数想象不到的荣耀和好处，但在经过这最初的激动之后，紫袍老者背后大汗淋漓，神情忍不住的在剧烈颤抖着。 “南元学院院长王腾，率众参见明姑娘！” 第十三章 相识 人界大地，明月心是最璀璨的明珠，她是人族的希望与未来。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人间界中，即使那至高无上的至尊强者，对她都是宠爱有加，生怕她受了委屈。 从小到大，只有今天，有人让她滚过来，呵斥她可能是外族奸细，要将她拿下，并还指她与异性有勾当。 想着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南元学院院长王腾都忍不住的想抽自己几个耳光，瞧瞧自己这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明月心息怒，不追究自己的放肆，还能保全住院长之位，别说扇自己几下，哪怕跪地求饶，又有什么关系？ 在明月心面前，不管怎样的卑微，那都不丢脸。 明月心径直走到唐泽身前，说道:“这座学院，我很早前就想来了，所以，并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 这个解释！ 唐泽轻声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吗？” 明月心不觉怔了下，她认识的唐泽，好像还没有笑过，即便有过，笑的也没有现在这般质朴和真诚，哪怕他们其实认识的时间并不久，相处的更少。 这样的唐泽，无疑让人很心疼，因为，只要对他有些些的好，他便给了你足够的真诚。 而这样的唐泽，他的心是善良的！ 明月心倾城的容颜上，露出柔柔的笑，这时候，方才看向了南元学院的一众人，当然，那个笑容也旋即消失不见。 “王腾院长是吧？” 王腾还没回答，明月心的下一句话，原本就忐忑不已的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你胆子很大！” 明月心负着双手，神情并无任何的威严之感，然则落在众生眼中，至尊强者的威严，大概也就这样了。 唐泽看着她，想着自己与她同龄，彼此间却有如此差距在，除了少女自身出色，举世无双之外，其他方面的原因又是什么？ 明月心似有所感，声音随即平缓了许多:“浊遗山之事，我全程都在经历，唐泽所做的，只会比尔等想象中的更多，现在，尔等还要怀疑什么？” 学院众人连称不敢，这是真的没有任何质疑，而并非是屈服之后的违心举动，放眼天下间，明月心的话，没有人会不相信。 “既然没有怀疑，那就收起各自心中的小打算安分做事。” 明月心凝视着众人，声音中，此刻有无尽的威严:“人族正值多艰时，就容不得尔等在这里肆意妄为，拖我人族后腿。” “王腾，念在你这些年也算是劳苦，此次便不与你计较，倘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王腾神情苍白，连连告罪，这身躯更加的伛偻。 话至此处，明月心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看向唐泽，在转过身子的瞬间，世人眼中的明月心便已不存在，面对唐泽时的明月心，只是一个少女。 “很早前，我就想来南元学院看看，这是真的，没有骗你，今天…” “明姑娘若有兴致，老朽愿做这个向导。” 王腾伛偻着身子，脸上带着点点的谄媚笑容，但那一瞬，其脸色大变，因为，感受到了来自明月心的凛然之意。 那未必是会杀他，但如果他还在啰嗦，明月心会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让王腾闭嘴后，明月心轻声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办，唐泽，你送我出去吧！” 唐泽微微点头，二人随即并肩向学院外走去。 这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广场上的众人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早就看不见唐泽和明月心了，在王腾的眼中，却仿佛二人始终还在，他的眼中，一抹怨恨逐渐浮现出来。 当然不是针对明月心，给他百个胆子都不敢这样，就算明月心今天杀了他，王腾也是心无怨念，他这一抹恨，恨的是唐泽。 如果不是因为唐泽，他何至于会在明月心面前失礼，又怎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丢脸？ 二人并肩走在学院中，明月心四处打量，看她这样子，好像对这座学院很感兴趣。 “南元学院历史悠久，曾乃一代至尊所亲创，固然过去多年，不在有至尊印记，但仍然，可以感受到至尊之威，这对我辈修行大有益处。” 明月心看向了唐泽，唐泽沉吟片刻，道:“也许是我境界太低，心中太多杂念的缘故。” 明月心轻声道:“这和境界修为没关系，唐泽，你心中想的那些不是杂念，那只是你的执念而已。” 唐泽道:“杂念也好，执念也罢，心不能静，总归是差了些。” 明月心知他所想，其心中隐隐一叹，突然顿下脚步，向唐泽伸出了手。 唐泽怔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心道:“正式认识一下，唐泽你好，我是明府明月心。” 唐泽向来沉寂如深潭的心，在这一刻，不觉被震荡了下，尽管震荡的幅度并没有多大，这些年来，他的心，又何尝这样过？ 正式认识，便是相识，相识便是相交，明月心愿意交他整个朋友。 唐泽心中很清楚，明月心这样做，有特定的深意在，然而，他更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至少在当下，他不想拒绝。 多年来，他的生命中只有父亲，以及从未见过的母亲，柳相文对他固然也很好，那终究是老人与少年，明月心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可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样的孤独。 看着身前的少女，唐泽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两手相握时，世间的颜色，都仿佛变得多彩了起来。 “明姑娘你好，我是…唐泽！” 他不知道，该如何像对方这样，来介绍自己的来历，所以中间有停顿。 明月心轻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便是如此。” 相握的双手，那只属于少年的手，气力为之大了几分，片刻之后，他才醒过来，连忙送开了手。 明月心轻轻笑了声，主动开了话题:“不久之后，便是灵院的选拔，你想好，要进那座灵院了吗？” 唐泽道:“南临灵院！” 明月心道:“或者，你可以选择东渊灵院！” 人界灵院九座，南临灵院是其一，东渊灵院亦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明府，与东渊学院相邻，面前的这个少女在不久后，也会进东渊灵院。 也许，东渊灵院会更适合唐泽，毕竟有明月心这个朋友在。 可是！ 唐泽道:“只能是南临灵院！” 明月心默然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唐泽道:“对我来讲，什么地方不重要。” 那，什么最重要？ 人！ 世间中会有柳相文和明月心这样的人，更多的，却是王腾这样的人。 聪慧如明月心，此时此刻，竟都有些词穷，最后也只能说:“时候不早了，我该离开了，唐泽，我们后会有期。” 唐泽道:“明姑娘，你忘记一件事情了。” 明月心问道:“什么？” 唐泽道:“你说过的，再见面时，你会回答我的问题。” 明月心当然没有忘记，沉吟片刻，道:“唐泽，我不想欺骗你，不错，我很担心你，此番到来，也的确是想看看你，但你没有让我失望。” 唐泽想说话，明月心先开口:“你是纯粹的，我却太复杂，这是我的不对，对不起。” 纯粹和复杂，不是指人心，说的是彼此间的相识。 唐泽摇了摇头，他不需要这份道歉，因为他本就知道，对方有那样一份心思在，他要的，也只是一个答案，如此而已。 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唐泽也能理解，他能感受到明月心的善意，这样的善意，对他来讲，很是难得。 “生气了吗？” 明月心小声的问了句，那般神情，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女孩，大概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唐泽道:“没有，不骗你，只是心里有些堵。” 明月心好似早就准备好了，手中凭空出现一物递给了唐泽，说道:“这是我赔罪的礼物，你不许拒绝，否则就是生气了。” 一枚古朴的戒指，从表面看，很普通，丢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但它却无比神奇，它是空间戒，可装万物。 而空间戒也有大小之分，明月心给的，又怎会是普通的？ 这份礼物很珍贵，唐泽下意识就要拒绝。 明月心面色肃然，道:“人界气运流失，导致我人族多艰，唐泽，这不仅仅只是给你的，更是给我未来的人族，收下吧！” 唐泽默然了下，随后收了这枚空间戒，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那也更是不会失望于自己！ 明月心知他心思，道:“待你进入南临灵院后，大约不到两年，便是人界九域盛会，届时九大灵院聚齐，唐泽，我希望，到时候我的对手会是你。” 这是对他的期待，亦是对他这番心思最好的注解。 诸天万界中，不论你想做什么，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绝对不可以，而唐泽的路更加艰难，那他就只有登上最高峰，成就最耀眼时，方能有一线希望。 唐泽看着她，道:“你在那里等我，我一定会来。” 一如当天浊遗山中，明月心先在明关地外等他，唐泽如约而至，未来，亦会如此。 明月心柔柔一笑，道:“相见不易，此番别后，唐泽，你多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