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洲大散修》 第1章 惊 变 华辰国,青岳山脉龙脊山支脉,有一处长达数百里的大峡谷—龙溪峡,峡谷两侧山势险峻,沟壑纵横,处处危崖耸立,兀峰入云,崖壁怪石嶙峋,藤草遍布;谷底龙涎溪穿谷而过,流水湍急,吼声阵阵,两岸植被茂密,树木参天,到处奇花异草,郁郁葱葱,珍禽异兽时有出没,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素有“天然药谷”之称。 此刻,在一处悬崖峭壁上,一个身材瘦小、动作敏捷的青衣少年正在采摘药材,看他身轻似燕,状若灵猿,五指如钩,脚似钉铆,视崖壁如平地,身形闪展腾挪不停的在峭壁间攀爬跳跃,时不时地将所摘药材放入身后的背篓中,神态不似劳作,倒是一副陶醉其中的表情。 少年名叫公孙衍,是公孙家族旁系的一个子弟。 公孙家族祖地在华辰国东部的鹿鸣山,世代行医,是华辰国著名的医药世家,家族子弟中大多从事与医药有关的行业,且不乏在王宫内有担任太医者,但在民间行医或做药商的还是大多数,家族子弟一旦成年就被指派到华辰国各地去行医坐诊,也有不少人在军队担任兵医,但主要是家族旁系子弟。 公孙衍的父亲公孙典刚成年时就被指派到距家族祖居地较远的邽水镇行医,并辅助二哥经营药铺多年,三年前又应征从军成为一名兵医。公孙衍受家庭熏陶,自幼从父行医,学习各种医术,熟读医药典籍,同时还学习各种辨药、采药技术,研习各种药材的药性、药理及炮制方法。他天资聪颖、智力超群,加之毅力非凡、刻苦钻研,年方十二就俨然有了医者的风范。 “少爷,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忽然,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从崖下的密林中传来,打断了公孙衍的采药动作,他低头望去,只见家仆钟仁急匆匆地从林中跑出来,对他挥手喊话。 公孙衍连忙停下来,身形灵动,迅速攀崖而下,眨眼间就来到钟仁面前: “钟叔,我爹怎么了?” “老爷被人打伤送回来了,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夫人让你赶快回去。”钟仁回道。 公孙衍心内一紧,拔脚向家中赶去,钟仁也连忙跟上。 钟仁是公孙衍家中的仆人,但并非奴仆,而是多年前公孙典在行医路上救治过的一个伤者,伤好复原后为报答救命之恩,坚持要给公孙典家做奴仆,公孙典虽力辞也不能拒,只好留下来做家仆。钟仁为人忠厚,办事牢靠,多年来一直受到公孙家的信任和尊重。 两人一路疾行,平时两个多时辰的路程,今天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回了邽水镇。 第2章 真 相 公孙睿做为兵医从军三年,基本了解一些军队的内幕,虽然当时非战争状态,公孙睿由老兵口中也大致掌握一些情况。正常情况下,做为兵医是不需要上前线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留在后方救治伤员,只有少数情况是随军上阵的。而且一般而言,军队里的兵医服饰与普通士兵不同,平时多身着白袍,即使上阵遭遇敌军也轻易不会受到伤害,敌我双方遇见兵医都是优待的,这是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当然,战争激烈的时候,也有殃及池鱼的例子。 公孙睿对三弟受伤如此严重疑惑不解,难道前线与猖垣国交战激烈到如此程度?连救死扶伤的兵医都不放过?可民间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呀!而且若真是战况激烈,军队也不会派人把一个小小兵医专程送回家中。公孙睿百思不得其解,思索片刻后,公孙睿对风氏说道: “三弟脉象左寸沉短虚弱、无力,元气衰竭,已有屋漏之相,普通医药恐难以奏效,但无论如何,保命要紧,我立即派人回族中,若能讨来家族珍藏的‘九死还魂草’方有一线希望。” 风氏闻言神色一黯,悲痛不已,起身对着公孙睿敛衽一礼,哀声道: “烦请二哥费心,妾身在此先谢过了!” 公孙睿起身摆手,正欲开口,忽听卧室内似乎有微弱声音传出,他连忙奔入卧室,风氏与公孙衍等也跟了进去。 床上公孙典脸色依然灰青为主,但双眼已经睁开,只是看上去疲惫无神。看见二哥和风氏等人进来,他嘴唇微动,眼睛望着风氏发出含糊的声音,风氏连忙俯身探头去听: “我……是被……骁……骁勇将军……打伤的,他……哥哥……威武将军……伤重……不治身亡,……迁怒于我,你们……不要……救我了,不然,家族……家族……会遭殃的!”公孙典断断续续的说完后,气喘吁吁,神色颓然,仿佛力气已经用尽。 风氏听完如遭雷殛!她微颤着转身,神情悲愤地把公孙典的话复述给公孙睿等人。 公孙睿闻听后神色愕然,用疑惑的眼神向公孙典望去,公孙典眼睛微微眨了几下,目光黯然。公孙典顿时明白,风氏说得没错! 他思索片刻,旋即明白其中的原委,定是骁勇将军的哥哥威武将军在战场上被重创!由公孙典负责救治,但因伤势过重,回天无力,医治无效而亡!骁勇将军与其兄威武将军自幼感情深厚,丧兄之痛,暴怒异常!情绪失控下将兵医身份的公孙典击伤。 威武将军上官虎和骁勇将军上官豹是大将军上官武甲的儿子。上官武甲在华辰国官拜大将军,封武安公,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他共有五子三女,五子依次是上官雄、上官书、上官虎、上官豹和上官玉。上官虎是上官武甲最喜欢的儿子。 公孙衍见父亲清醒,连忙跑出去端来热水和毛巾,风氏轻轻为他擦脸清垢,公孙盛和公孙瑶则紧张地注视着父亲。公孙典用深情的目光望着风氏,眼神带有愧疚之意;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公孙衍兄妹,并紧盯着公孙瑶看。小儿子公孙盛今年七岁,而公孙瑶才三岁,公孙典离家时风氏即将临产,公孙瑶还未出生,今天竟是父女第一次见面! 见此情形,公孙睿心里微微叹息,强压悲愤的心情,缓步走回客厅,坐下来饮茶不语。 公孙睿沉下心来,静思细想,打伤自家兵医乃兵家之忌,也是军队的丑闻。虽然上官豹最初打伤公孙典很可能是暴怒失控所为,但特意将其送回家中事情就不简单了,定是军中有谋士给其出了主意!若是家族能够成功挽救公孙典的性命,就会被治以“持技藏私,见死不救!”的罪名;反之,若是公孙典不治而亡,公孙世家则会落下“医术不精,回春乏术”的名声,还会承担“庸医杀人”的罪名。 对上官家族而言,此举可谓一矢双的,上官武甲是出了名的护短,为了掩饰上官家族在军队中霸道的行事,必然会追究公孙家族的责任!想必三弟也已想到这一层,希望罪不及家族,故而萌生死志。公孙睿越想越是心惊!不禁惶恐不安,坐立不宁,此事如何发展已非他所能掌控,当务之急是让家族知晓此事。他连忙起身向钟仁道: “我要将此事修书告知家族,你告诉夫人,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说完,匆匆而去。 接连几天,公孙衍一直竭尽全力救治父亲,但收效甚微,创口处虽略有好转,但内伤却日益加重!公孙睿每天也都会过来探视,从脉象看,公孙典的伤情很不乐观。 煎熬中几日过去,全家人都心急如焚,盼望能从家族那里传来好消息。 这一日,距公孙典被送回家中已近半月,公孙睿步履沉重地走入院中,对风氏与公孙衍等人说道: “家族有消息了!” 说完,公孙睿递给风氏一节精致的小竹筒,风氏从里面取出一方丝帛,展开一看,上书六个大字:顺天意,尽人事! 风氏看后脸色苍白,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双手微微颤动,公孙衍连忙接过丝帛观看,脸色也瞬间惨白,家族这是唯恐避祸不及,将父亲抛弃了!一家人顿时陷入愁云惨淡之中。公孙睿走过来,摸着公孙衍的头说道: 第 3 章 服 丧 客厅内,公孙睿用征询的目光望向风氏和公孙衍。 风氏闻言大恸,泪流满面,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公孙衍也两眼发红,双拳紧握。 “事已至此,还是顺了三弟的心吧!”公孙睿叹声道。 风氏犹豫片刻,无奈点头首肯。 公孙睿叮嘱钟仁带着两个小孩留在客厅。他与风氏和公孙衍则走进卧室,从药葫芦中取出一枚红色小药丸,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看了一眼父亲,又望了望母亲,双手默默接下药丸,用水给父亲送服下去。 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公孙典面色就开始红润,呼吸变得平稳有力,浑浊的目光也开始发亮,他示意风氏扶他坐了起来。望着公孙睿,他用充满感激的声音说道: “谢谢二哥!让你劳心了。” 公孙睿神情落寞,摆手叹气。 缓了口气,公孙典伤感地说道:“从军三年,未见寸功,反而给家族惹下了大祸!烦请二哥转告二老,我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了,希望他们能原谅我,善待风懿母子。”风懿是风氏的闺名。 “唉!不是你的错,祸福由天呀!三弟不必自责,父母和大哥那里,我会亲自说明的。”公孙睿叹声安慰道。 公孙典又转向风氏深情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孩子们就只能你照顾了!多保重自己!”风氏鼻子一酸,啜泣着点头答应。 公孙典示意公孙衍走近,抚摸着他的头说:“我的一身医术你也学得七八分了,但经验欠缺,以后若想行医还要向长辈们学习,多多历练!只是……”他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为父如此下场,希望你引以为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好!” 公孙衍含着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公孙典又向风氏道:“我死后就葬在此地,一切从简,不要再给家族添麻烦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家族吧!”风氏啜泣着点头。 眼光又转向公孙衍道:“去把钟叔他们叫来。” 公孙衍连忙跑去客厅,叫来钟仁和弟弟妹妹。两个小家伙一进房间就扑向他们的父亲。公孙盛哽咽着问: “爹爹,你好点儿了吗?” 公孙典笑着回道:“好多了!盛儿长大了,以后要多学学哥哥,帮助妈妈做事。”公孙盛眼圈发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公孙典又微笑着对公孙瑶道:“你认识我吗?” “你是爹爹!”公孙瑶害羞的回答。 “呵呵……”公孙典开心的笑了笑,说道:“瑶儿都这么大了,看见爹爹喜欢吗?” 第 4 章 别 离 不觉间,公孙衍守孝已过半月。这一日,忽闻院外有嘈杂声音传来,不一会儿,钟叔跑了进来,对风氏说道: “夫人,外面来了几位军爷,让我们全部出去听军政司告谕。” “告谕?……”母亲吃惊地与公孙衍对视了一眼,随即走了出去。 院外站着几位士兵和一位军官,风氏认出其中两人是送公孙典回来的士兵。邽水镇的镇长等官吏也在场,周围站了很多百姓,二伯及其家人也都闻讯赶来。 见到风氏他们出来,那名军官走近前来,向风氏问道: “你是公孙典的女人吗?” “民女便是。”风氏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是总兵府军政部稽查官吕献策,现奉命前来宣读对公孙典的判决告谕。”随即取出一卷白布,展开后开始宣读: “公孙典,男,三十四岁,鹿鸣山苃城人,现居住在龙脊山邽水镇。公孙典在担任兵医期间,长期不坚持学习,任职态度不端正,作风散漫,经常自饮自乐,彻夜独处,致使其医术水平严重下降,给军队和国家造成重大损失!此外,他还时常私自吞食药材,乐此不疲,浪费大量的军用物资!公孙典利用职业之便,频繁接触受伤士兵,假仁假义,嘘寒问暖,惺惺作态,在士兵中造成极坏影响!罪行败露后,公孙典公然顶撞上级、以身犯险,贰臣之心昭然若揭,反叛气焰十分嚣张!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事件发生后,公孙典不思悔改,畏罪病死,令广大士兵十分愤慨!现令其子代父从军,望其能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华辰国总兵府军政部,济昌二十七年(庚子)九月。” 宣读完毕,将手中告谕往风氏手里一塞,又说道:“将此告谕悬挂在门上公示十日晓谕民众,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公孙衍明天早上随我们离开。” 吕献策说完,与镇长等一众人扬长而去。其他围观者纷纷摇头叹息,也陆续散开。 风氏手捧告谕,不知所措,双肩瑟瑟发抖,神情无助,两眼满是屈辱的泪水。公孙衍两眼通红,双拳紧握站立在母亲的身旁。 公孙睿在吕献策宣读告谕时就瞠目吃惊,告谕里给公孙典罗列的罪行简直闻所未闻,如此奇文在公孙睿所了解的华辰国历史中堪称空前,听完告谕他脑子一片空白,呆立在那里,直到人群逐渐散去,他才回过神来。此刻目睹此景,他立刻走了过去。 公孙睿从风氏手中接过告谕,仔细看了一遍,不禁怒火中烧。三弟明明是利用闲暇时间钻研医术,不顾危险以身试药,且尽职尽业,对伤兵爱护有加,此时倒成了种种罪行。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思索片刻,公孙睿明白眼前情形若要摆脱困境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他眼光扫了扫四周,见无外人在场,低声对风氏和公孙衍说道: “弟妹,衍儿明天就要被他们带走了,回去早点准备吧!”他叹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告谕,接着说道: “老话说‘民不与官斗’,还是按着他们的意思,找块木板把告谕贴上,挂在院门上面吧!” 他又走到公孙衍身边,抚着他的头说道:“衍儿,我知道你心中气苦,为父亲鸣不平,为自己叹命运。但现实就是如此,弱者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你现在还小,以后自会明白的。你回去准备吧,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们,我与你二娘他们先回去了。” 公孙衍与母亲送别二伯他们一家,母子四人返回屋内,钟仁则连忙找木板粘贴告谕去了。 客厅内,风氏望着公孙衍,凄苦的说到: “衍儿,是我们害了你,小小年纪就要从军受苦,让你受委屈了!” “娘!不要这样说,孩儿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父亲是被冤枉的。况且,人家不是说‘男儿有为,投笔从戎’嘛,去军队也是历练,还可以为咱家解决点困难。”公孙衍安慰母亲道。 “难得衍儿如此明白事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家忍心让自己未成年的孩子上战场呀!”接着又说: “你到了军队要处处小心,咱家无权无势,又得罪了上官家族,担负罪名,难免受人欺负呀!”说道这里,风氏眼睛泛红,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公孙衍忙宽慰道:“娘,你放心,我会小心从事的,我只干活不说话,不会有事情的。” “娘,你们回苃城一路也要小心,不知爷爷、大伯他们怎样待你们。”公孙衍转移话题忧心道。 “路上有你二伯和钟叔照料不会有事的,你父亲不在了,又给家族惹下麻烦,回去后怎么对待我们难说呀!”风氏也担忧道。 这一夜,母子俩说了好多话,直到子夜公孙衍才睡下。风氏则是彻夜未眠,一直在为公孙衍准备包袱、水袋、换洗衣服等出门物件,还缝制了袖袋,并把家里仅存的二两碎银也放入其中。 第二天早上,天空刚露鱼肚白,公孙衍就起床了,把弟弟也喊起来,给妹妹穿好衣服,帮助母亲做好早饭,一家人默默的围坐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弟弟妹妹也格外乖巧,一边吃饭,一边紧盯着哥哥,似乎要把哥哥的形象印在心里! 不久,公孙睿带着公孙熠也赶来送行,他拉过来公孙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交给公孙衍手里说道: “二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是十两银子给你,留着路上做盘缠和到军队用,所谓‘穷家富路,’这一路上花销不会少的。” “二哥,不用了,我已经给衍儿准备好盘缠了,不信你看。”风氏见状忙说道,并立即拿起桌上给公孙衍准备穿的长衫,从袖袋里掏出二两碎银。在华辰国,十两银子是普通人家两年的收入了,并不是个小数目,风氏觉得这份情太重了。 公孙衍也坚辞不受,并说道:“二伯,娘,我路上不需要盘缠,这次说是代父从军,但实际上与发配充军差不多,我们不出盘缠他们也会‘护送’我到军营的;而到了战场就更不需要钱财了,不但无处花销还增加被抢风险!” 公孙睿与风氏闻言都愕然一愣,相互对视都哭笑不得,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想法。不过仔细一想,公孙睿也佩服他的思维敏捷缜密,转而对风氏说道: “既然衍儿不需要,那就弟妹收下吧!过些日子你们就要回家族了,无论路上还是回到祖地都需要不少开销。” 见风氏又要推辞,他把手中的钱袋往风氏手里一塞,坚定的说道: “就这么定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又向公孙衍说道:“衍儿在军中一定要小心行事,多做少说,我听说家族中还有人在军中担任兵医,你要多多向他请教!至于你母亲她们我会安全把她们送回家族的,你尽管放心!” “是,那就多谢二伯了!”公孙衍回道。 见天色不早了,风氏忙给公孙衍脱下孝服,更换衣服,穿戴整齐,配好包裹和水袋,公孙衍偷偷将两贯铜钱放回去,随时准备出发。 不久,院外传来“啪、啪”的拍门声,众人神情一肃,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公孙衍起身对着公孙睿默默地深鞠了一躬,也给钟叔深鞠了一躬,转身向门外走去,风氏等人也跟了出去。 院门口,稽查官吕献策与几位士兵牵着马匹等在那里,吕献策指着其中一位士兵对公孙衍道: “这是丙寅军第卅九小队伍长白战勇,你立即随他们奔赴前线。”说完,吕献策转身带着两名士兵骑马离去。白战勇对公孙衍微微点了点头,与其他四位士兵牵马向镇外走去,公孙衍紧紧地跟在后面。 此时天已大亮,公孙衍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母亲拥着弟弟妹妹仍伫立在那里,瘦小的身影显得格外无助和凄凉,公孙衍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潸然泪下。多年后,公孙衍虽历尽岁月沧桑,但此情此景一直不能忘怀!也激励着他不断变强。 第 5 章 从 军 一行六人出了邽水镇,白战勇等人上了战马,他伸手把公孙衍提上马放在身后,叮嘱他抱紧自己,飞驰而去。 白战勇他们这次刚好出来一个战斗小组执行监督解送任务,华辰国军队的基本编制单位是按一五一十点兵的“什伍”之制,五人一个小组,白战勇是伍长。他们出来共带出来七匹马,其中两匹是驮马,除了负责“护送”公孙典回邽水镇的任务外,回去还要顺便带些药品回去。而稽查官吕献策则是带着两名护卫直接从都城出发来到这里的。 六人七马出镇后,一路向北疾驰,他们要穿过华辰国中心区域才能到达边界。 华辰国东临大海,南交矮娄国,西面毗连夏肃国,北面与猖垣国接壤,这四国均为济水王国的属国。但华辰国与猖垣国长期交恶,两国边界数千里,时有冲突发生。 六人一路行来,几乎每逢驿站都稍作休整,补充给养或更换马匹,一连十几日都在赶路。到达最后一个驿站时,已近边关不远,这一次,他们六人没有进驿站,而是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此刻虽近午时但镇里冷冷清清,仅有几家小店开着,店主人大多是老弱病残无家可归的退伍老兵,平时做些小生意,交易对象以边关士兵和途经的商人为主。 白战勇等人进入小镇后牵着马走向一家店面不大的酒馆,里面一位老者看见他们连忙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 “白爷来了,请进!请进!几位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马的牵绳把马匹拴好,又眼光狐疑的瞄了瞄走在后面的公孙衍。 “你好啊!刘老板,我们办差路过这里,顺便讨碗酒喝。”白战勇边走边说道。 小店里只有三张桌子,房屋低矮,桌椅陈旧,但收拾得很整洁,几人在靠窗子的一张桌子旁落座。刘老板则端来茶水和茶杯,一边给众人斟茶一边问道: “几位今天吃点啥?小店还有两只羊腿,要上吗?” “噢,好的,要两只烤羊腿,切成六份,上六碗水酒,其它菜你看着上吧,够吃就行,我们今天有任务在身,不能痛饮了。哦,怎么没见小机灵?”白战勇问道。 “唉!战事一起,他就回老家了,镇里许多年轻人都跑了,只留下我们这些哪儿都去不了的老家伙。几位爷稍等,我去准备了。”刘老板说完就去厨房忙了。 “先喝点水解解渴吧!”白战勇说着,把茶杯往公孙衍面前推了推。 公孙衍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先啜了一小口,觉得不烫,开始慢慢喝了起来。这几天,公孙衍与白战勇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流,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后面,进驿站、吃饭、睡觉、然后继续赶路,一路奔波下来,虽然辛苦,但他却全无疲惫之色。 本来,一般情况下押送配军是个肥差,家属为了犯人少受些罪通常都会打点一下,遇见家庭殷实的犯人还能发笔小财,可白战勇他们偏偏碰上公孙衍这样的“愣头青”,非但一毛不拔,还跟他们一起去驿站蹭吃蹭喝,装傻充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让他们哭笑不得。好在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花费,白战勇他们也淡然处之。 不过,白战勇心里倒是挺欣赏公孙衍的,小小年纪遇事不慌,进退有度,宠辱不惊,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此子若能经受一番历练,日后必有所成。他态度和蔼地对公孙衍说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对我们也有戒心,但许多事情你却有所不知。”他呷了口茶,又继续道: “实际上这趟差事是我们极力争取来的,公孙医官生前待我们不薄,我们五人中他们俩的命是公孙医官救回来的,我们仨也受伤被他救治过。”说话时指了指其中的两人。 “医官?”公孙衍目光疑惑的喃喃道。 “噢,你可能对军中人员的配置还不熟悉,我们丙寅军原来共有十名兵医,你父亲和端木先生是医官,其他八人是医士,另外还有一些人是医侍和杂役。你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配军’,这次很可能是当医侍,辅助其他兵医干些事情。”白战勇耐心解释道。 公孙衍“哦”了一声,陷入沉思中。白战勇继续说道: “这次护送你父亲回家,本来快点赶路的话,不用十天就可以到,但考虑到他的伤势,若是路上颠簸过重,恐怕支撑不到家,所以我们特意放慢了速度,到了邽水镇是他俩立即把你父亲送回了家,我们仨则去置办药物。”说完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两人介绍道: “他叫李进,他叫于世良。” 坐在公孙衍右侧的两人对他点头示意,公孙衍连忙起身对他们抱拳躬身一礼道: “谢谢两位大哥!” 接着离开桌子走出几步,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十分郑重地对着众人鞠躬道: “谢谢各位!诸位的恩情公孙衍铭记在心了!” 白战勇等也起身还礼。众人再次落座,气氛开始变得融洽起来。这时,刘老板也陆续把菜、酒等端了上来,众人也不客气,开始饮酒吃菜。 公孙衍也拿起一节烤羊腿,撕下一条肉吃了起来,并端起酒碗,先嗅了一下,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感觉有点微甜,随即又喝了一大口,众人见状大笑,公孙衍微微漏出窘相。白战勇也哈哈大笑道: “军中弟兄们都豪爽惯了,哪像你如此斯文吃相。不过,这是水酒,度数不高的,若换成烧酒你这样喝才有劲儿。”接着又道: “营里除非特殊情况,平时是禁酒的,我们马上要入营归队了,我这也是给弟兄们放松放松。” 六人边吃、边喝、边聊,一会儿工夫碗里的酒就见了底儿,就听见李进对白战勇乞求道: “大哥,马上就回营了,机会难得,让兄弟们再喝一碗吧!” “是呀,大哥就让我们再喝一碗吧,反正是水酒,不会耽误事儿的。”于世良也说道,其他两人也随声附和。 白战勇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是我不让你们喝,你们也知道执法队那些家伙,若被他们发现我们在执行任务期间饮酒麻烦就大了。” “好在距边关还有一段路,这酒的度数也不高,骑马颠簸一会儿酒气就散了,不过,只准再喝一碗!” 众人闻言大喜,高呼:“刘老板,再上六碗水酒,”白战勇又加了一句:“再准备好六份干粮。”军中每日只有两餐,即“朝食”和“飧”,分别在巳时和申时进行,白战勇预计他们到达军营时早已过了开饭时间,所以让刘老板备好干粮带走。 六人又继续吃喝起来。白战勇对公孙衍悄声道: “我们出发前,北军府就吩咐我们随时把公孙医官的具体情况变化传信给都城的大将军府,让我们随时待命。公孙医官去世后我们立即得知消息了,为了给你们留些时间,我们拖延了几天才报上去,大将军府让军政司的人来宣读告谕无非就是显示这件事情处理的‘公正性’。军中后边还有什么意图我们也不知,你要心里有数。” 公孙衍神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北军兵医里有公孙家族的人吗?” “哦,是有一个医士,叫公孙闲,只是……”白战勇欲言又止,继续说道: “军中现在的医官叫端木显俊,原先是副医官,听说以前与公孙医官有些矛盾,你要小心些!另外,击伤你父亲的豹将军性情刚烈,若是遇见他要尽量避开,谨慎行事。” 公孙衍一一点头应下,默默记在心里,白战勇虽然没有言明公孙闲的事情,但公孙衍心中雪亮,知道此人肯定有问题。 见时候不早了,白战勇叫来刘老板结好账,一行六人带好干粮,骑马匆匆离去,直奔北部边关 。 第 6 章 北 军 团 华辰国是一个小国,国土面积不大,按时下的单位计算面积,大概只有三千多万平方里。华辰国共有四个军团,按中、南、西、北划分,每个军团有十到三十个军不等。其中以中央军团人数最多,拥有三十个军,三百多万人,由国王直接掌控,负责都城卫戍、海上警卫、机动野战、平叛戡乱、节制其他军团等;其他三个军团则负责屯垦戍边,分别镇守南、西、北三个方位的边疆。 双蟒山脉,镇北关,是北军府所在地。北部军团拥有二十个军,约二百多万人,分布在北部边疆近五千里的战线上,其规模仅次于中央军团。 白战勇他们赶到镇北关时,天色已至日铺五刻。 镇北关城墙高达十余丈,方圆数十里,城头华辰国国旗与北军军旗迎风招展,城内瞭望台高耸入云,黑砖、黑瓦、黑色城门,肃穆森然。远远看去,镇北关如同凶猛的巨兽匍匐在那里,随时待命出击。 看到白战勇等人走近城门,守卫立即迎了上来,仔细查验了他们递上去的令牌后,随即放行。 公孙衍随白战勇他们走进城里,发现城里的街道有主次之分,东西向和南北向各有一条主路,宽达两丈,主路交汇处建有钟鼓楼和瞭望台。街头还时不时有巡逻队、执法队经过。 见公孙衍面带好奇之色,白战勇介绍道: “此城道路很复杂,除这两条主路外,城内其它道路像蜘蛛网一样向四面延伸,星罗棋布,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样,而且道路曲折、幽深,支巷末尾处大多为尽端、断头路封尾,走进去就是死胡同,路边到处是暗堡、射孔,所有道路都在射杀范围,陌生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你若一人来此千万不要乱闯!” 见边城布防如此精细缜密公孙衍心中也为之惊叹,他一边微微点头应着,一边仔细观看。 北军府军政司位于钟鼓楼西大街,坐北朝南,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朱红大门,金色门钉,十分气派。门两边有数名身穿铠甲士兵守卫,四周壁垒森然,气氛压抑。 六人牵着马匹很快来到了军政司门前。白战勇让其余人在外面等待,他则带着公孙衍走上前去向守卫敬了个军礼,出示军令并说明来意,守卫顺利放行。 进入军政司大厅,立刻有士兵过来引导,两人按他的指引来到律政科,白战勇把在邽水镇吕献策交给他的火漆封缄公文递交了上去,一位执事拆开看过后,立即行文到医务科,让他们去医务科登记造册、办理入营公文。 一会儿工夫,两人出来与众人会合,他们牵着马匹快速向北门赶去,走出关外已是日落之时。丙寅军兵营距镇北关尚有数十里地的路程, 六人上马向兵营方向疾行。 镇北关外,山荒林稀,草木枯黄,秋风萧瑟,暮色苍凉,骑马驰骋,一派肃杀景象迎面而来。公孙衍坐在白战勇身后马背上,极目所见,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上,一座座坟茔孤寂地坐落在那里,野草丛生。他不禁心生感慨:在这片古战场上,无数人在此马革裹尸、黄沙埋骨,那坟茔岂止是英烈埋骨之处,它也葬送了无数家庭父母的希望和妻儿的相思。 北部军团所属的丙寅军兵营地处双蟒山脉南蟒山天门岭山脚下。双莽山脉是凤栖山脉的支脉,东起青洲海岸,西止夏肃国境内。双蟒山脉实际上是两条近乎平行的山脉,由坐落在华辰国境内的南蟒山脉和坐落在猖垣国境内的北蟒山脉构成,它大部分横亘在华辰国与猖垣国的交界处,是两国间的一座天然屏障。 六人一路赶来,抵达南蟒山脚下的兵营时,已近黄昏。距军营尚有五十丈远时,众人翻身下马,牵马列队而行,在距营门五丈处,白战勇取出令箭和公孙衍的入营公文,五人皆出示腰牌,守门军吏验过后,示意众人可以进入。 进入大营后,其他人与公孙衍打过招呼后纷纷离开,白战勇则带着公孙衍先是前往军政处交令、登记造册、领腰牌,然后前往兵医所报到。 丙寅军兵医所在兵营深处一处幽静的地方,公孙衍跟着白战勇在兵营中穿行,路上基本见不到士兵走动,每座营房前面和路口的交叉处均有哨兵把守,整个兵营显得森然、寂静,期间偶尔会遇见巡逻队盘查,两人出示腰牌并说明情况后即刻放行,白战勇一边走还一边向公孙衍简单介绍了兵营的军纪和一些基本情况,公孙衍默默地一一记在心里。 两人一路前行,不久就看见了丛林下带有围栏的几排白色板房,黄昏下显得格外刺眼,院门口有哨兵站岗,看见白战勇他们过来就问道: “白伍长来此有事?”兵医所属兵营重地,一般情况下,闲杂人员不得入内。 “呃,是丁威呀,我是带他来报到的。”说着指了指公孙衍,验过两人腰牌后哨兵随即放行。 白战勇领着公孙衍向最前面的一排房子走去,刚一进门,迎面遇见一个二十多岁面色白净的男子,白战勇立刻道: “真巧,公孙医生,你的本家兄弟来了,”他指了指身边的公孙衍又道: “以后你们兄弟在一起可以多多亲近了,”又对公孙衍道:“这是你的本家大哥公孙闲医生。” 公孙衍闻听连忙施礼道:“小弟公孙衍见过大哥。” 公孙闲脸色冰冷,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白战勇见状忙又问道:“端木医官在吗?” 公孙闲不语,用手指了指走廊上的一个房间,擦身而去。 白战勇与公孙衍相视苦笑,带着他走到那房间的门前,白战勇立定敬礼道: “报告长官,丙寅军第卅九小队伍长白战勇押送谪卒公孙衍前来报到。” 公孙衍闻言心里陡然一紧,脸色霎时变白,他一路行来众人皆待他很好,让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房间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嘶哑声音传出:“进来吧!” 公孙衍低着头跟着白战勇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之人正是丙寅军的医官端木显俊,端木家族是华辰国的另一大医药世家,声望与公孙世家相比虽略有不及,但其家族势力也遍及全国,在王宫内也有担任太医者。此刻,端木显俊正端坐在一张案几旁,原本清隽的脸略显阴沉,见他们进来他眼睛扫视一下两人,然后对白战勇挥了挥手: “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白战勇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军中地位远不及医官,他口中应了一声“是”转身迅速离开了。 房间内沉寂了一会儿,端木显俊忽然大声喝道: “公孙衍,你知罪吗?” 公孙衍木然的低着头,没有作声。 端木显俊继续道:“不要以为默不作声就可以蒙混过关,你乃罪医之子,谪卒之身,你父亲在军中拉帮结伙、营私舞弊,还公然与上官大将军作对,不念王恩圣宠,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为泄私愤残害威武将军,虽畏罪病死,但罪不可恕,所谓父债子还,你父亲犯的罪你要一一承担后果!” 公孙衍对这些强加在父亲头上的种种“罪名”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对端木显俊的无耻和恶毒估计不足。现在父亲已去世,更是任由他胡说八道。 “你出身罪医家庭,必然要打上罪恶家庭的烙印,既然来了就先做个杂役吧,以后在军中要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不许乱说乱动!更不许拉帮结伙、随意串联,你必须接受监督和劳动改造,若能悔过自新、戴罪立功,本官也并非不给你机会,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好似不耐烦的对公孙衍挥了挥手。 随即他按铃叫来医助把公孙衍带了出去。 第 7 章 杂 役 兵医所共有十排平房供诊疗、住院和医务使用,从南到北依次编号,每排房屋均是东西向走廊、南北向房间建置,东、西、南、北均对称开有大门,在一号房前的两侧还有两排房屋,东侧的是伙房,西侧的是仓库和后勤。 公孙衍跟着端木显俊的医助首先去兵医所的后勤领取了行李、用具,然后来到十号房最右边的一个房间,那医助指着房间对公孙衍说道: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平时主要负责清理垃圾、搬运杂物、劈柴和打扫茅厕等事情,有其它事情时也要做到随叫随到,不得随意外出、不得随便请假。”说完转身离去。 公孙衍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随后他推门而入,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屋子里的人正用疑问的眼光看向他,他连忙道: “我是新来的杂役。” 房间里的三人看上去都二十多岁,个个身强力壮,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对公孙衍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确定是来当杂役的?” “嗯!”公孙衍用力点了点头。 “看来你家里是真缺钱呀!”随后那人对着门口那张床铺扬了扬下巴道:“就那里有空位了。” 公孙衍走到床前放下行李,迅速把床铺整理后,然后安静的坐在那里,取出携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咦,小子,你还知道军中的规矩呀,还以为你要饿上一顿呢!”那年龄稍大的男子戏谑道,接着又说:“我们几个也都是来干杂役的,我叫李铁,他叫赵凡,那个叫闻戈,你叫什么?” “我叫公孙衍。”说完,他又默默的坐在那里吃东西。 众人见状,也不再多言,纷纷走出去打水、洗漱,准备休息。 公孙衍吃完后,也立即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他毕竟是个少年,在路上奔波了七八天,身心俱乏,倒头便睡。 不久,熄灯号响起,军营霎时变得更加寂静。 翌日清晨,起床号响起,众人纷纷起床洗漱、整理,几人均是杂役,倒也不用出操。 过了一会儿,李铁被那医助叫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阴沉着脸回来了,对着公孙衍阴阳怪气的说道: “小子,看你挺傲气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原来是个充军的罪犯。” 其余两人闻听皆用鄙夷的眼光看向公孙衍,李铁接着说道: “上面说了,以后每天早起你就把走廊、院子打扫一遍,早饭后打扫厕所、清理垃圾、去伙房劈柴,总之,以后这里的脏活、累活全由你包了。”说完,他又向其他两人眨眼示意。 公孙衍没有吱声,起身走了出去,内心不禁暗自叹息!白战勇以为会让他当个医侍,看来是想多了!他先去工具房拿来扫把,然后开始认真打扫起来。自此,公孙衍开始了他的军营杂役生涯。 时光荏苒,公孙衍在军营的生活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他过得十分艰辛,每天都有干不完的脏、重、累活等着他,还要随时随地的赶去搬运各种杂物,时常累得头眼昏花、疲惫不堪。 身体上的劳累倒也罢了,精神上的压力却让他倍感孤独,兵医所上下都知道他是一个谪卒,对他避之如瘟疫,唯恐受到牵连,因此他很少与人沟通交流,更不会受到别人的帮助,几个杂役对他也是经常冷嘲热讽。好在他内心刚毅,咬牙都坚持了下来,他知道,这种形单影只、孤立无助的日子他还要熬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段时间通过观察和接触,他也了解到兵医所的不少事情,自从他父亲离开后,兵医所目前还有九名兵医,其中端木显俊如愿当了医官,又提拔他的亲信冯云当了医助,其他七名医士均是原来的班底,大多与端木显俊的关系一般,但对公孙衍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友善,尤其是公孙衍的族兄公孙闲,对公孙衍更是敬而远之。 倒是医侍、杂役和后勤人员的变化很大,端木显俊一上任就陆续换掉了原来所有的医侍、杂役和后勤人员,现在的兵医所除了医士外,其他人员并不知道公孙典的事情,更不知公孙衍的来历。 这一天,公孙衍正在帮伙房搬运粟米和蔬菜,忽然间院子里涌入大量伤员,大多数都是担架抬进来的,公孙衍等杂役知道,前方又有战事了,他们只能闪在一旁让行。一时间兵医所人来人往,上上下下都在忙个不停,待运送伤员的人员离去后,公孙衍他们又开始搬运。 这时,从一号房大门健步走出一个年龄三十左右、面相儒雅的男子,他一袭白袍,目光坚毅,站在门前台阶上,朝公孙衍他们望过来。 男子是这里的兵医之一,医士姜岐。姜家的医术虽然名声不显,但在华辰国却属名门望族,其实不只是华辰国,就是在济水王国,乃至整个青洲大陆,姜家也是排名靠前的大家族。尽管姜家名声显赫,但其子弟却不拘于某一方面发展,涉及面广且庞杂,可谓上至公卿将相,下及贩夫走卒,都有姜家子弟的身影;驰骋疆场、博取功名者也比比皆是;至于传道授业、药肆悬壶者更是不乏其人。 看见公孙衍从伙房出来正欲再次扛米,姜岐向其招手道: “公孙衍,你过来。” 公孙衍依言走了过去,姜岐带着他走进了一号房,来到了端木显俊的门前,不卑不亢道: “医士姜岐,有事求见长官。” “呃,是姜先生呀!请进!请进!”端木显俊客气的说道。 见姜岐带着公孙衍进来,端木显俊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狐疑的问道; “姜先生何事?” “哦,最近伤员较多,今天又突然送来不少伤重者,我那里医侍不够用,想要这小子过去。” “噢?这小子瘦小无力、呆头呆脑的去你那里做什么!姜先生还是换个人吧!我看那李铁就不错。”端木显俊不高兴的说道。 “这小子干活认真,不偷奸耍滑,又出身医药世家,熟知四诊,了解本草,有一定医药基础,何况医侍也不是有力气就能干好的,我看他行!”姜岐极力为公孙衍辩解,又继续为他争取道: “现今是非常时期,医侍人手紧张,兵医所凡事皆以救治伤员为重!还是请端木医官酌情考虑!” 端木欲言又止,沉吟了半晌说道:“姜医士既然坚持要他,那就依你,但这小子的身份你也知道,以后他就交给你了,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可行?” “没问题!”姜岐立刻回道。 “还要申明一下,等忙过这一阵子,这小子依然回去干他的杂役!”说完,他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姜岐面色淡然的带着公孙衍离开,心中冷笑道:“成了我的医侍,去留就由不得你了!” 公孙衍跟着姜岐先是去后勤更改身份、领取医侍服等,然后来到六号房。此时,整栋六号房病房里已经人满为患,走廊里也到处架床躺满了伤员,姜岐快步走向自己的诊疗室,同时让公孙衍先回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 公孙衍一路小跑回到杂役的房间,换好衣服、稍加打理后立刻赶来。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的公孙衍一改杂役时的蓬头垢面形象,医侍标配的白帽、白衣、白裤使他显得格外清秀干练。 公孙衍进了姜岐的诊疗室,看见他正在给一个伤员把脉,便静静的立在一旁。 姜岐忙完送走伤员后,微笑地望着公孙衍说道:“果然是世家子弟,有你父亲的影子。” 公孙衍躬身一礼道:“谢谢姜先生了!” 姜岐摆摆手,起身带着公孙衍走了出去。 第 8 章 医 侍 他们快步来到六号房的医务室,里面有两名医侍正在忙碌,见到姜岐他俩立刻肃立道: “姜医士好!” “哦,你们都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转身指着公孙衍道: “他叫公孙衍,今儿起就在这里做医侍了,你们把兵营里医侍的规矩多对他讲讲,有关医药的事情也可以向他多请教,该做的事情你们分工一下。” 随即他把两名医侍也向公孙衍做了介绍。说完,转身离去。 两人口中一边说着“姜医士慢走,”一边用狐疑的眼光望向公孙衍。两名医侍中个子稍高点儿的叫苏信,另一个叫方宁。 “有关医药的事情可以向他多请教……”苏信疑惑的看向方宁,见他也是一头雾水,他脱口对公孙衍问道: “孙……,公孙衍,你确定你懂医药?” 苏信差点把“孙子”俩字叫出来,原来,李铁等人一直歧视公孙衍,平时对他以嘲讽、取笑为乐,还根据他的姓氏特点给他起了个“孙子”外号,平时兵医所的人都这样叫他,公孙衍的名字反而鲜有人知。 “嗯!”公孙衍点头应道。 见他点头承认,两人都不禁愕然,不过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带着他开始熟悉情况。开玩笑,姜医士亲自把他带来介绍给他们的,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这样待遇!两人心中都暗自想道。 忙碌劳累了一天,公孙衍很晚才回到房间。推门进屋,他立刻看见三张满是妒忌神色的脸。那李铁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孙子,看不出你这小身板,性子又执拗,倒还有人看中。” “这小白脸表面木讷,实际上奸猾得很,一定是经常去讨好姜医士。”闻戈也阴阳怪气道。 “给我们说说,你究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当上医侍的。”赵凡也帮腔道。 三人其实都想当医侍,一是医侍佣金高;二是可以学些本事,离开兵营后也有一技之长。但兵营招用医侍是有一定条件的,最起码得粗通包扎、止血之术,有一定本草知识更好。否则,就要看背景了。 见三人言辞不善,公孙衍并未回应,取盆出去打水,全身清洁一遍后回房间上床休息。 三人无趣,也各自洗漱睡下。 公孙衍躺在床上并未睡着,回想白天的经历,仿佛梦幻一样,自己突然就变成了医侍。父亲去世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他思前想后,认为姜先生肯定与父亲生前关系密切,甚至是至交,否则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将他弄来当医侍。 这段时间饱尝冷暖、任人摆布的生活,少年的心理已成熟不少,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让姜先生失望,也争取改变自己的窘境。他脑海里憧憬着未来,不觉中熟睡过去。 这一夜,是他进入兵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就来到了六号房,开始清理病房和走廊垃圾、查验伤员伤口、准备药品和工具等,正式开始了他的医侍差事。 实际上,医侍每天做得事情并不轻松,有时甚至比杂役还辛苦,劳心程度则完全超过杂役,但好在有一定地位,且佣金不菲,还能学得不少医药知识和技术,故而愿意从军担任医侍的人也不在少数。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公孙衍逐渐习惯了医侍的差事,各种事情做得有条不紊,各项事务安排也井然有序。 有时,姜医士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把给伤员换药、包扎的任务交给他来做,公孙衍每次都完成得十分出色,行家一眼就可看出他医术娴熟。 苏信与方宁两人也渐渐地开始接纳公孙衍,医药上遇有不懂的事情也开始向他请教。 深入接触两人才发现,公孙衍不仅医术十分高明,本草知识也很丰富,各种药材他一看便知其名称、四气五味及升浮沉降,对其产地、归经、配伍和煎煮方法等更是了如指掌。两人不禁暗自折服。 这一切姜岐也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喜,他找来公孙衍本是为应急的权宜之计,不承想倒捡了个“便宜助手”,其医药知识和技术水平甚至不弱于他,假以时日,待公孙衍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必然会成为宗师级的人物。 其实,姜岐与公孙典的交情谈不上多深,平时甚至接触都很少,但他对公孙典的医术和为人还是比较钦佩的,找来公孙衍做他的医侍一来确实是为了应急;二是因为他看不惯端木显俊的处事。当然,顺便改变一下公孙衍的处境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姜岐是华辰国姜家的嫡系子弟,华辰国现任相邦姜乾的族弟,但这一身份外人不知。他生性洒脱,文、武、医兼修,即使在姜家子弟中也是佼佼者,家族让他从军做兵医,乃是对他的历练。 秋去冬来,公孙衍离家戍边已近俩月,但做医侍的差事仅十天左右,虽然时间短,可他还是凭着精湛的医术和踏实的为人获得了周围人的尊重,那些伤员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就连李铁等杂役也很少对他冷言冷语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好。 “公孙衍,姜医士让你去一下。”这一天,公孙衍正在为伤员换药,方宁急匆匆地跑过来叫他。 公孙衍处置好伤员后,连忙来到姜岐的诊疗室,见苏信已在屋内,姜岐正向他布置事情,他立刻在门口驻足,姜岐看见他后,对苏信说“你马上回去准备吧!”然后示意公孙衍进去。 苏信表情凝重地快步走出房间,公孙衍则走到姜岐的面前,姜岐表情复杂的望着他,语调低沉地说道: “我刚才被端木医官叫去,说晚上有紧急任务,让我带两个医侍随军出行,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特意交代你必须随行!” 说完,他顿了一下,见公孙衍神情镇定,没有反应,心中暗赞他能沉得住气。又继续说道: “我已经交代苏信与我们一同前往,现在让他去准备一些必备的干粮和急救用品,我们分头带上,到了前线,我们要尽量在一起,不要乱跑,一旦遇有紧急状况,你要择机行事,注意保护自己,你现在回去准备吧!晚饭后出发。”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叮嘱道: “现在已是冬季,这里虽然不是严寒地带,但夜里山上还是很冷的,你要注意保暖,多穿些衣服,若是有积蓄就都带上吧。” 公孙衍闻言点头,应了声“是”就迅速离开了。 回到房间,他迅速取出衣服,索性都穿在了身上,外面再套上医侍服,那原本略显肥大的医侍服此刻倒显得比较合身。离家时他本以为到了军营有服装发放,仅带了路上换洗的衣服,哪知军中谪卒身份并无任何配给和酬劳,更谈不上发放棉衣,只是后来有了医侍的差事才领到一套标配的医侍服,他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不着寸棉”。 晚饭号响起,他迅速取来晚餐,吃好后立即赶到了六号房姜岐的诊疗室会合,姜岐与苏信已在房间等他。 见他两手空空、一身“轻装”赶来,姜岐不由眉头紧皱,对他苦笑道: “你可真是轻装上阵呀!” 心知他离家时未想到军中艰难,什么也没带,他转身步入内室。兵医所每间诊疗室都设有内室,负责的兵医平时就住在里面。 姜岐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包裹,他向公孙衍说道; “我要带的东西有点多,你帮我带上这个,”又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裹说: “这是干粮和急救包,我们每人带上一份,出发吧!” 他们来到一号屋门前,见李铁背着包裹牵着一匹驮马站在那里,马背上驮有急救物资。看见他们过来,李铁拘谨的道: “姜医士好!” 姜岐微微点头,众人站在那里等待端木显俊。 第 9 章 突 袭 没过多久,端木显俊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见四人都在,径直向大门外走去,哨兵连忙敬礼,四人也随即跟上。 一行人列队很快来到中军营房广场前,许多将士已在那里列队等候,前面有一个裨将统一调度。将士们均是一身黑色着装,刀利弩硬、盔甲鲜明,一看就是精锐。端木显俊领着四人走过去,向那个裨将报到,然后独自离开。 裨将令人给那驮马带上笼头、棉布裹足,以免发出声音,然后让他们列队在侧方等候,四人皆是白色装束,显得格外醒目。 待人到齐后,裨将对每队前面的百长说道: “今晚有突袭任务,骁勇将军亲自出战,一切仪式从简,行动时以旗语和火筒为号。”说完不再多言,静立不动。 广场上数千人肃立静候,鸦雀无声。 没过多久,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裨将立即前去通报,不一会儿,众人簇拥着一位腰悬宝剑、身披战甲的年轻将军,威风凛凛的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骁勇将军上官豹。公孙衍来到军中后是第一次见到他,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双拳紧握,两眼死死的瞪着他。 上官豹身材魁梧、短眉瘦脸、鼻梁起脊、印堂狭窄,他仰头阔步、霸气十足地登上了前方的高台,目光阴鸷地扫视过众将士,大声说道: “最近猖垣国军队多次犯我边境,我部屡有伤亡,此仇不报,何以守关!我等今天要突袭猖垣国,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长点儿记性。”随即他手臂用力一挥道: “出发!” 数千人井然有序地开拔,公孙衍他们走出军营已是日落时分。丙寅军兵营本就地处南蟒山天门岭山脚下,队伍出营后却没有登山,而是沿着南蟒山脚一路向西疾行,众将士虽心存疑惑,但涉军中机密之事,皆不敢议。 南蟒山天门岭对面是北蟒山通天岭,两山岭之间有一条天然的山谷——连心谷,与双蟒山脉之间的大峡谷十字相交,它是华辰国与猖垣国最重要的通道之一,和平时期是两国贸易交流、商贾往来必经之地。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故而每次两国冲突也皆由此开始。 起初,许多人猜测此次突袭行动的目标是通天岭,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队伍快速行进,至深夜时,丝毫没有减速或停歇的意思,寒夜森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队伍前行完全靠前方斥候磷火筒发出的火光引路。 一路艰行,有人已开始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随军的李铁和苏信也有些步履艰难,倒是公孙衍,因自幼经常随父上山采药,练就一身本事,此刻显得很轻松。 行至午夜,队伍就地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前行;至天将破晓时,队伍来到山脚下一处茂密的树林附近,上官豹下令队伍隐进林中,就地宿营。 将士们纷纷支起营帐,就近取水,然后埋锅烧水,取出干粮食用。公孙衍他们也从驮马上取下营帐支了起来,又从其他将士那儿讨来热水,然后取出干粮,默默地吃了起来。四人都没有带行李,吃好后在营帐里直接和衣而睡。 经过一夜的赶路,大家都疲惫不堪,这一觉就睡到了哺时六刻,直到有人过来叫醒,公孙衍他们才立刻起来。 吃完晚饭,已是傍晚时分,他们立即拆除营帐,整理好行装与队伍一同继续前行。 在这之后,除了中途有过两次短暂休息外,他们一直在随队紧张地赶路。最终,在离开兵营的第三天接近黎明时分,他们登上一座山岭后,队伍前方传来了就地休息的命令。这里本就有驻军把守,建有堡垒,但规模不大,见他们到来很快送来饮水和补给。 这时,姜岐悄悄对公孙衍道: “我们出来后一路向西,估计再向西行就快进入夏肃国境内了。”公孙衍闻听不禁愕然,他对华辰国地理了解很少,暗自思量以后要在这方面下些功夫,出外行走,熟知气象地理十分必要。 其实,姜岐猜测得不错,他们已经在南蟒山红崖岭上,对面就是猖垣国境内的乌金岭,此地再向西行一百多里就进入夏肃国境内。 上官豹他们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突袭目标,主要是因为猖垣国的乌金岭曾经是盛产乌金的地方,鼎盛时期有上千座乌金矿洞,当年盗采乌金者众多,开辟出众多隐秘小路,从红崖岭到乌金岭就有一条这样的小路,这里山高路险、人烟稀少,现在乌金矿早已荒废,此路更是人迹罕至。 乌金岭攻虽不易,守亦十分艰难,只是从红崖岭方向登上乌金岭首先要横穿大峡谷,再穿过一段长约五里的山谷——黑山峡,方可登上乌金岭。大峡谷中的溪流本是两国天然分界线,适逢冬季,水流不急,可涉水过河,上官豹担心黑山峡遇伏,先派斥候前往侦查。 队伍白天休整待命,将士们或在驻地营房、或在帐篷内休息。公孙衍他们是自己支起帐篷休息的,早饭吃好干粮,天已大亮,山岭地貌特征一览无余。 姜岐从帐篷缝隙向外望去,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出所料,此地是红崖岭。”又转头低声向众人说道: “此地向西距离夏肃国仅百余里,跨过峡谷对面就是猖垣国,这次越境突袭大家一定要小心!行动时,要紧跟队伍,不要掉队!估计白天不会行动,现在抓紧时间休息。”说完,他和衣而睡。 公孙衍几人也连忙躺下休息。 日暮时分,斥候传来消息,大峡谷对面并无异常,上官豹立即下令全体将士潜行至岭下峡谷旁待命,并命令手下一个偏将带领一百士兵作为先头部队,偷袭对岸并迅速占领黑山峡两侧高地。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消息,一切顺利! 上官豹立即下令全体出击进攻乌金岭!队伍似一把利剑,迅疾地刺向前方黑夜。 公孙衍他们夹在队伍的中后部一起突进,他完全搞不清方向,紧跟在姜岐的后面前行,涉水跨过峡谷不远就进入了黑山峡。 上官豹带着几个偏将和军师则是最后一批进入黑山峡的,刚走没有多远,就听见“轰”的一声炮响,峡谷两旁悬崖上突然扔下来无数火把、松树油、硫磺、硝石和树枝等物,峡谷瞬间变得如同白昼,四周战鼓齐鸣、杀声震天。 上官豹等人脸色霎时变白,见势不妙,他大声吼道: “不好!我们中埋伏了,后队变前队,立即撤!” 可惜!为时已晚,峡谷入口处已冲出猖垣国重兵拦截,一排排箭矢如骤雨飞蝗从四面八方射向上官豹等人。上官豹立刻集中兵力向来路方向突围。 此刻,峡谷中华辰国的军队已经大乱,队伍被火焰分割成几段,许多将士或被箭击中、或被烧伤,姜岐几人赶紧取出纱布弄湿后捂住口鼻,迅速投入抢救,他们不停地为受伤将士止血、包扎伤口,但伤亡惨重,姜岐等人根本来不及救治伤员。见状,姜岐连忙对众人道: “立即随大部队向来路突围,尽量不要掉队,实在不行,分头突围、各安天命了。” 又转身对公孙衍道:“我那包裹你就带着吧,以后若找不到我就留着自己用吧!”说完,他闪展腾挪,纵身向峡谷入口方向冲去。 公孙衍等人也毫不犹豫的跟上,无奈几人都没有武功,还要不断地躲闪箭矢、避开火焰,几人很快就被落下。 峡谷入口方向传来阵阵嘶吼、喊杀声,说明战况十分激烈,公孙衍自忖他即使冲到谷口也很难突围,自己的小命十有八九会交代在那里。此刻,他心里反而冷静下来,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公孙衍借助火光四周打量了一番,心里有了主意,他立即折返向来路跑去。 第10章 逃 生 回返的路上,公孙衍看见已有不少士兵中箭身亡,他跑向一个身材略微矮小的倒地士兵身旁,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把了一下脉搏,发现那士兵已然死去,他嘴巴嘟囔着“对不起了大哥,小弟逃跑要借你衣服一用。”随即动手剥下那士兵的黑色衣裤,并换上自己的医侍服,穿好黑色衣裤后,急速向峡谷阴暗处隐去,路上他顺手又捡了别人丢在地上的干粮袋子、水袋和匕首等一起带上。 来到崖壁下,他迅速攀岩而上,刚才他早已打量过,此处崖壁临近山顶处有一片珠帘藤悬挂在那里,按他采药的经验珠帘藤后面多半会有凹陷,此处距地面约几十丈高,很难被发现。 公孙衍动作迅捷、身形隐秘,很快就攀爬到那里,珠帘藤后面果然有一处凹陷,足够他隐藏其中。 他躲在那里,探头向崖下望去,敌军已停止放箭,但峡谷内的火势更猛了,几乎要连成一片,显然,敌军还在往峡谷里投掷燃烧物,就连他刚攀爬经过的崖壁也在火光映照之下,好在浓烟密布,对面山上的视野受到限制。 公孙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躲在那里一动不动。头顶山梁上时不时传来敌军的说话声,与对面山顶敌军的喊话声也清晰可闻。 华辰国与猖垣国均为济水王国的属国,语言和文字相通,只是略带地方口音,故而公孙衍能听懂敌军间的谈话。 此时,峡谷入口处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已逐渐稀疏,不久便完全消失。公孙衍暗想要么是上官豹他们已经突围,要么是全军覆没,此次行动十分隐秘,一路行军也是小心翼翼,但还是遇见埋伏,华辰国将士逃生的机会并不大。公孙衍年纪虽小,但也明白定是军中高层有人事先向猖垣国泄密了。 峡谷内的火势也逐渐减弱,不闻人声,只有燃烧树枝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经过箭雨袭射,再加上烈火焚烧,谷内已是“人间地狱”,华辰国将士生还的机会很小。 山顶上传来敌军长官命令士兵卯时开始清理战场、搜寻漏网之敌的声音,公孙衍更是缩紧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南蟒山红崖岭堡垒中,上官豹阴沉着脸坐在那里,身上盔甲破裂、血迹斑斑,眼里布满血丝,几个偏将围在他身旁,均是铠甲不整,脸色憔悴,驻守红崖岭的百长小心翼翼地陪坐在那里,不敢吭声。 上官豹眼睛扫视几位偏将,恨声说道: “此次行动如此隐秘,竟然还走漏了消息,让我查出是谁泄露了机密,定然灭他家族!”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就你们几位了吗?” “是的,将军!军师不幸中箭身亡,我们几位紧随将军冲杀出来,后面的情况没有注意。”其中一偏将回答道。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报告”声,百长示意那士兵进来,他立即向上官豹说道: “报告将军,外面有个自称姜岐的人求见,说是从黑山峡过来的。” “噢?”上官豹闻听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刚才那偏将: “姜岐是谁?” “将军,他是兵医所的兵医,这次也随队行动!”那偏将回答道。 “哦,让他进来。”上官豹命令道。 没多久,那士兵带着姜岐来到众人面前。此时的姜岐依然一身白衣,但已残破不堪,沾满了血迹,神态也有些疲惫,他抱拳对上官豹道: “兵医姜岐向将军报到!” 上官豹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冷声说道: “你本事倒是不小!居然也能突围出来!” “将军,他是姜家之人!”那偏将连忙打圆场道。 “噢!”上官豹闻言态度立刻缓和下来,他知道姜家子弟能人居多。然后微笑道: “姜先生受惊了!随我们回营吧!”又对百长道: “你即刻下山备马!我们辰时出发回营。” 清晨,红崖岭下,几人骑马向东而去,这已是此次突袭行动幸存者的全部了。 第二天卯时,猖垣国军队开始行动,两侧山谷入口处均有重兵把守,山谷中、山梁上的士兵齐头并进,进行地毯式搜索,偶有华辰国受伤将士直接补刀,十分血腥,谷内惨相就连猖垣国将士也惊悸不已。 搜索、清理行动持续了一个上午才结束。猖垣国将士们趾高气扬的离去,只留下少部分兵力继续驻守,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下来,若非空气中还飘散着焦糊、血腥的气息,很难相信这里刚刚伏杀了数千名将士。 直到这时,公孙衍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肚子也有些饿,他摸出干粮吃了起来,透过藤蔓开始仔细观察对面山梁和山谷。 他发现自己无巧不巧的刚好选择了山谷西侧的崖壁隐藏,而华辰国丙寅军的驻地在东面方向,想要穿过山谷到对面有些困难。 他虽然无甚战争经验,但自幼聪慧,思维敏捷,稍加思考就想明白许多事情。他仔细思量时下局势,开始斟酌自己的逃生路线。 当前,两国冲突刚刚结束,边境双方守军必然是风声鹤唳、戒备森然,若想穿过大峡谷回到华辰国无疑是自投罗网,而若选择先在猖垣国境内沿北蟒山东行,再伺机穿越大峡谷回到华辰国也是很困难的。 更重要的是,他即便顺利逃回军营,接下来的境遇也不会很好。此役之后,不知姜岐能否逃生,但端木显俊肯定在,若无姜岐帮助,他逃回去的结果显而易见,只能继续做杂役,甚至更糟。 公孙衍思前想后,愁容满面。突然,他心中一动,脑海里想起姜岐说过此地距夏肃国边境仅百余里,而他并未听说过夏肃国与猖垣国和华辰国交恶,相对而言,那里的边境防守一定要松懈得多。 想到这里,逃生的路线一下清晰起来,他心里畅快不少。看到对面山顶上敌军已全部撤离,估计头顶上的敌军也没必要坚守在这里,他决定待到傍晚时攀上山岗离开。前程未卜、凶险未知,趁这段时间他还是多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然后闭目养神。 天色渐晚,对面山上已看不清树木,公孙衍开始行动,他仔细整理行装后,留下不必要的东西,毅然向上攀去。 没过多久,公孙衍就攀上了山顶,没有发现有人,他迅速找到一个隐秘处,借着余晖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发现北面耸立着更高的山峰,他猛然醒悟,他脚下的山岭还属于双蟒山脉的大峡谷范畴,若是就此贸然西行,必然会遇见猖垣国的守军或巡逻队,他判断翻越北蟒山,在北侧沿北蟒山西行会更安全些。 思索片刻后,他立刻找来一根树枝用匕首修整成木棍,以备夜间探路用,然后放开脚步迅速向北行去。钻山入林本是公孙衍的强项,但此时天黑无路,要摸索前行,又不能使用火把,还要提防野兽袭击,即使擅长翻山越岭的他也走得十分艰难,速度自然快不了。 其实,双蟒山脉这部分是两国的界山,有守军分段驻扎并经常巡逻,平时还经常举行狩猎活动娱乐、历练将士,山上猛兽已经很少,但公孙衍并不知道。 公孙衍翻过北蟒山沿山西行,开始两天,他夜行昼宿,走走停停。后来距乌金岭渐行渐远,他的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改为昼行夜宿,历时七天才到达猖垣国与夏肃国的边界附近,一路艰辛自不必说。 此刻,公孙衍正在边界附近的密林中穿行,他的装束已有改变,身着他习惯的青色衣裤,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包裹和干粮,上面用药草遮盖着。 原来,他一路在山间密林中行走,途中遇见不少珍稀草药,顺手摘了许多,路过一些山民人家,他就用草药换了些干粮和衣服。不经意间,他对自己未来的生计倒是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利用自己的采药、辨药技术,至少不会饿死他乡。 第11章 越 境 北蟒山下,公孙衍继续向西疾行,翻过一个山坡,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前方几十丈外竖着一块石碑,上书“猖垣”两个红色大字,显然是界碑,他立即伏下身子观察起来。 发现这里并无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倒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边界上并无想象中的铁网、篱笆、栅栏等物,只是相隔不远就立有界桩,距界碑不远处有一条小路,但不见车马行人。 即便如此,公孙衍也不敢贸然前行,他决定还是等到傍晚从北蟒山坡的密林地带进入夏肃国境内。随即,他向山坡方向潜行,并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休息。 到了傍晚,林中已十分昏暗,公孙衍悄悄地潜往边界,很顺利地就通过了,进入到夏肃国境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他又向西前行约十余里,然后攀爬上一棵树叶茂密的大松树休息。这些日子他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所以他尽量都在松树上休息、睡觉,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踏实。 或许是疲劳过度,或许是身心放松,这一觉公孙衍一直睡到天明,他起身站在树上观察周围,发现距离山峰仅有数百丈距离,这些天他虽然一直在双蟒山脉奔行,但从未堂而皇之地登临山峰看风光。终归是少年心性,他一时兴起,跳下树来,拔腿向山上跑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对面就是南蟒山脉,远处山峦起伏,绵延不止,与脚下的北蟒山脉几乎是平行并列,不愧有“双蟒山脉”之称,两山脉之间的大峡谷气势恢宏,蜿蜒纵长,直达天际,峡谷内溪水潺潺、沟壑纵横,石山绿松,鬼斧神工,溪流两侧草木茂盛、猿啼鸟鸣……望着望着,公孙衍竟看得有些痴了,一时间泪流满面。 原来,眼前这一切勾起了他的思绪,他不禁想起了龙脊山支脉的龙溪峡,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幼跟随父亲峡谷中采药的种种情景 …… 也想起了孤独无助的母亲,想起了年幼的弟弟、妹妹,想起了家乡的一切…… 公孙衍凝眸向东南方向望去,他知道,翻过南蟒山脉向东行就可以回到华辰国,回到兵营,甚至可以回到邽水镇的家中。可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要为父亲报仇!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家庭的命运,唯有自己变强! 想到此,他擦干眼泪,毅然回头向西行去。 一路漫无目标地行走,公孙衍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是该考虑自己将来的时候了。 他现在心里的念头就是为父亲报仇,不让母亲、弟弟和妹妹再受欺负。但他也深知仇家势大,实现想法很难,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甚至是痴人说梦。除非自己能成为经天纬地之才,有安邦定国之力才可实现愿望。 在当下的华辰国若想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只有两个途径最现实,一是习武征战沙场,屡建奇功,进而拜将封侯;二是读书博取功名,济世兴邦,也能封侯拜相。 所谓“穷文富武”,按公孙衍原来的家境和背景,读书博取功名本应是最适合的成才途径,无奈家逢巨变,身如浮萍,他现在居无定所,生计无着,遑论读书。 至于习武,对现在的公孙衍而言更是奢望。首先,习武之人大多都有传承,需要拜师送礼,费用昂贵;再就是平时要吃好、用好,确保身强体健,耗资不菲;三还要置办行头,开销很大。这三项费用加在一起根本不是公孙衍目前能承担得起的。 尽管困难重重,公孙衍变强的决心还是没有动摇。退一步想,他目前的条件也并非毫无优势,他懂医术,虽称不上精湛,可赖此生存绰绰有余,但苦于年纪尚小,无法行医坐堂,解决不了燃眉之急;此外,他熟悉本草,采药、辨药技术也是一流,这些技能无疑可以帮他脱离当下的困境,在逃亡的路上他已经尝到了好处。 思前想后,他觉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利用采药、辨药技术改变目前窘境,再谋长远打算。 其实,公孙衍还有一个优势是他没有意识到的,就是他的学习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他自幼饱读医药典籍,过目不忘、记忆超群,且悟性很高,这些远非一个文盲白丁可比。而且他平时采药纵横于山水之间,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身体素质也不差。 这一天清晨,公孙衍正在双蟒山脉大峡谷间沿溪流向西而行,此地远离边境已数百里,他一边走还一边打量峡谷两旁的各种植物,偶尔还会采些药材放在背篓里。忽然,他发现不远处的峭壁上有采药人在采摘草药,这是他进入夏肃国境内第一次看见 “同行”,心里有些小激动,他立刻赶过去停在那峭壁下等候。 不大工夫,那采药人采完药顺着蔓藤就飘滑下来,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看见公孙衍他略微有些惊诧,问道: “你在等我?” “见过前辈,”公孙衍躬身一礼,又问道: “我是山北那面过来的,想问一下前辈这附近有没有大的集市?” “噢,你是想卖药材?”中年汉子扫了眼公孙衍的背篓。 “是的,顺便想买些其他东西。” “哦,从那里翻过南蟒山脉就有一个小的集市,”中年汉子指着不远的一条上山小路说道。又继续道: “不过,规模不大,药材价格卖不高的,再向西走约五十里,靠近双头岭有一座安化城,那里药材能卖个好价钱,东西也多。” 公孙衍谢过那人,正欲赶路,那中年汉子又对他说道: “小家伙,你知道双头岭吗?” 公孙衍摇头。 “那你可要小心了,双头岭是双蟒山脉的最西端,过了双头岭就进入大山了,那里猛兽较多,很容易迷路,看你小小年纪,若无大人带着千万不要进入!” 闻言,公孙衍再三称谢,告别了那汉子,随即向那小路赶去。 登上南蟒山脉山顶,正值天空晴朗,南面看过去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远处村庄、田野、道路隐约可见。公孙衍并没有急着下山,他看四下无人,就寻了个稍微隐秘的地方停下来打坐、休息,顺便整理一下背篓。 他轻轻的把放在背篓上层的五裂黄连、黄柏、九节茶、木槿草等普通药材拿出来放在旁边,再把放在下面的盘龙参、七叶一枝花、灵芝等珍贵药材拿出来清除上面的泥土和杂质,用水袋里的水略微清洗后,抖净水分放在阳光下晾晒,仔细打理后,他取出干粮吃了起来。眼睛看着这几天的成果,暗想应该能卖不少铜钱,心里盘算着该买些什么东西。 不经意间,他看见了背篓里姜岐让他带的那个小包裹,犹豫了一下,想起姜先生说过的话,他拿出那个小包裹,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发现里面只是一些碎银,他瞬间明白了姜岐的用意,心里十分感动,这些银子至少有五两多,足够他度过眼前窘境了,不由心情大好。 他仔细把那些碎银分成几份,藏在身上不同的部位,收拾好药材,迅速下山。然后他一路西行,向安化城方向赶去。 大约中午时分,安化城已遥遥在望,远看过去,城廓占地广袤,灰墙红楼非常醒目,不远处的双头岭巍峨耸立。公孙衍渐行渐近,锯齿状城墙显得更加高大雄伟,城门清晰可见,上书“安化”两个大字,上方建有红色门楼。城门旁有士兵把守,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士兵并未上前盘问。 公孙衍随着人流走进了城门,进入城内,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两旁商楼鳞次栉比、店肆林立,商铺招牌旗帜随风飘舞、鲜艳醒目,街道上到处都是贩夫走卒,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如此繁华热闹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汉子只说这里有座安化城,但没告诉他有多大。 第12章 安 化 城 其实,中年汉子即使告诉他安化城的规模,公孙衍也没有什么概念,在此之前,他见过的最大城就是镇北关,但这安化城比镇北关规模大了何止数倍。 公孙衍随着街上行人漫无目的地行走,两眼目不暇接,遇见药铺他就进去询价,却不急于出售药材,经过的书肆、杂货铺等他也进去浏览,并记在心里。 初到一个地方,公孙衍遵循的原则是“一慢、二看、三行动”。“一慢”就是到了陌生环境,不要急于行动,给自己留些了解环境的时间;“二看”就是察看,仔细观察周边的人、物、事,揣摩当地人或行家的行事风格或规矩;“三行动”就是谋后而动。如此处事虽非万无一失,但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冒失冲动。当然,这也是公孙衍自幼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处事经验。 在城里逛了约一个多时辰,公孙衍找了一家位置不在闹市、名为“安济堂”的药铺,这家铺子中等规模,掌柜的是个和蔼的老者,伙计也比较和善,那伙计实际上是一个学徒,年龄与公孙衍相差无几。见公孙衍折返回来他立马上前道: “咋样?还是我家给的价钱最公道吧!” “嗯!”公孙衍点头应道,他刚才来过这里。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药材,那老者一一验视、称重,然后说道: “总计四百九十三文铜钱,看你第一次来这里,给你凑个整,算你半吊钱可行?” “好的。”公孙衍内心窃喜,这里卖的价格远高于邽水镇。 那伙计取来一串铜钱交给公孙衍,顺口问道: “你不是这里人吧?” “嗯!”公孙衍老实回答道,把钱放进怀里。 “第一次来安化城?” “是的。” “那你以后有药材可送过来,我叫张清,这里出的价钱会让你满意的,真正的童叟无欺。”伙计笑着邀请道。 “好的。”公孙衍拱手告辞。 张清见他谨慎寡言,微笑着送他到门口。 出了药铺,公孙衍摸着怀里的铜钱,心中暗自高兴,这是他平生挣到的第一笔钱,而且还不少,抵得上邽水镇店铺里伙计平时一个月的工钱了。他决定先去杂货铺买些采药、生活用必需品。 他走进一家事先看好的店铺,购买了药锄、柴刀、铲子、绳子、小铁锅、燧石和袋子等物品,又去一家鞋铺买了两双鞋子,总共用掉了三百多文钱。接下来,他开始寻找卖书的店铺。 经过一家包子铺时,看见那一笼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他已经好久没闻到肉香味儿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等买好书后再说。 不久,他就发现了一家书坊,这家书坊的位置也非闹市,门面不大,里面没什么顾客,柜台里坐着一位年约三十几的少妇在看书,见到少年模样的公孙衍背着背篓进来,她眉毛微微邹起,问道: “你有什么事情?” “我想…买几本书……”公孙衍嗫嚅地答道。 “买几本书?很贵的!”那少妇冷漠地说道。 “哦。”公孙衍站着没动。 那少妇用讽刺的眼神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识字吗?要买什么书?” “认得一些字的,我想买地理方面的,还有……” “你自己选吧,要先付钱的。”那少妇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话,又指了指摆放在柜台里的书,转身招呼刚进来的其他顾客去了。 公孙衍把背篓放在进门边上,开始仔细打量那些书籍。 书坊里左、中、右方位各有一列柜台,左侧柜台内摆放的书籍文字公孙衍不认得,只有中间柜台摆放的书籍他认得,但摆放的书籍有限,地理方面的书籍更是少得可怜,看见有一本《夏肃国史话》可能与地理有关,公孙衍指着那本书问道: “这本书多少钱?” 那少妇正在与一个熟人聊天,闻言满脸不耐烦地走过来看了一下,冷冷地回答道: “八十文钱。” 公孙衍犹豫了一下,又指着折叠起来的《夏肃国地图》问道: “这个呢?” “十文钱。” 公孙衍连忙掏出铜钱,数了十文给她,她接过顺手丢进钱匣里,正在这时左边有顾客喊她取书,她连忙走了过去。 公孙衍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那人并没有购买,转身离开了书坊,少妇则继续与熟人聊天,并没理睬公孙衍。 “麻烦把地图给我。” “十文钱!” “……” “不是给你了吗?”公孙衍怯怯地答道。 “给我了?”那少妇厉声道,又语气嘲讽道: “你想讹我?” “不是,我确实把钱给你了!”公孙衍立刻急了,十文钱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够他好好吃一顿了,何况还被人诬陷讹诈,他眼圈一下红了。 第13章 双 头 岭 傍晚时分,公孙衍走出了安化城,北门迎面就是双头岭,他立即加快了脚步,得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上山寻找安全的地方过夜。 比起他前面走过的双蟒山脉,双头岭明显要高大不少,山势也险峻得多,公孙衍爬到山腰处时天就完全黑了,他就近爬上一棵松树,寻找一处可以斜躺的树杈,挂好背篓,拿出干粮和水袋吃喝起来,奔波了一天,他早已饥肠辘辘了。 和衣斜躺在树上,公孙衍毫无睡意,他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紧要的事情是先给自己找个能长期居住的“窝”,想到这里,他一下挺直了身子,用手向前探了探,嘴里“咦”了一声,他发现今夜暖和多了,前些日子夜里很冷,睡在树上有时甚至会被冻醒。稍微想了一下,他意识到这里是南坡,与峡谷及北坡的温度相比,这里明显高出很多。他决定天亮后就在双头岭南坡范围找个“窝”安定下来。 第二天一早,吃好早饭,公孙衍就开始行动。一连三天,岂止是南坡,就连双头岭的北坡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他想要的“窝”,不是地方太小、不遮风雨;就是不够隐秘、易被发现。有个地洞倒是隐秘又宽大,但就是阴暗潮湿、深不见底,公孙衍根本不敢在那里多待。 几天下来,公孙衍倒是摸清了双头岭的地理位置和基本情况。双头岭是一座连体山峰,西面与中年汉子说的“大山”相接,那大山不愧为“大山”,双头岭在它面前就是“小弟弟”,山峰突兀森郁,高耸入云;双蟒山脉东侧,大峡谷到此戛然而止;南北两侧均是近似平原的丘陵地带。远观双头岭就像两个亲密接触的蟒头,故有此一说。 由于双头岭南边就是安化城,距人口稠密地区较近,所以它附近山上的药材资源并不多,珍稀药材更是绝迹。公孙衍若仅是在这附近采药维持生活,恐怕难以为继。 思索再三,公孙衍决定还是去“大山”里闯闯,那里既然人去的少,药材肯定较多,也许还能找到适合他居住的地方。 来到大山脚下,只见登山的必经之路旁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有“山高林密,猛兽出没,注意防卫”的字样。 公孙衍没有理会,毫不迟疑地开始登山。 大山的山势非常陡峭,小路崎岖不平很难走,有些弯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体。公孙衍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登上峰顶,本以为是登顶一览众山小,哪知是“一眼望不到二里地”,不远处依然是山峰耸立、峡谷深幽,且明显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感觉。 峡谷内啸声凄厉、啼声悲鸣,时而还会传来阵阵吼声,令人毛骨悚然。公孙衍虽然也经常出入峡谷,但很少遇见猛兽,见此情景,他心里也有些打怵。他决定先不深入峡谷,只在外围的山峰附近采药。 接连几天,他采到不少珍稀草药,有些草药像红头贝、赤血藤他还是第一次采到,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这天早上,天空晴朗,能见度很高,公孙衍吃好早饭来到一处峰顶,正思量去何处采药,发现北面对面山峰峭壁上似乎有几点红色植物,不去刻意观察很难发现,凭他多年采药经验,崖壁上生长的红色植物大多都是珍品。不过,那山峰突兀、状似竹笋,生长红色植物的地方距离谷底数十丈高,周边没有藤蔓垂下,很难采摘。 但这难不倒公孙衍,他迅速探到谷底,然后开始攀崖,不到一个时辰就爬到了那里,定睛一看,他大喜过望,是崖参,而且还有两棵黑色的崖参,所谓“千年红万年黑”,黑色崖参药用价值极高,是千年不遇的极品草药,他连忙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崖参采摘下来,尽量做到保根留种,方便后人。 做完这些,他找了个稍微能借力的位置,拿出水袋喝了几口,他朝刚才站立的山峰回望过去,发现这处峭壁有些特殊,他处的位置向东凹陷进去呈u字形,崖壁凸起的部分像屏风一样,可以大部分挡住南面峰顶望过来的视线,难怪这片崖参一直无人发现。 他歇口气儿,准备下山,为了节约时间和体力,他掏出绳子,抬头寻找能系“收绳结”的地方。突然,他发现凹陷上方背阴处长着一小片类似崖柏的绿色植物,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心里一颤,他差点掉了下去。 他定下心神,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朝那里攀爬,贴近后看得更清楚了,没错!这一小片绿色植物正是有着“草药之王”之称的“九死还魂草”,他手略微发颤地把它们采摘下来,谨小慎微地放进了背篓。公孙衍拂去头上的冷汗,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他心中窃喜,今天真是鸿运当头,好事连连。 他再次仔细观察四周,寻找能够系绳子的地方,看到刚才生长崖参位置的右上方凸起一小块岩石,距他现在的位置仅有一丈多的高度,他迅速攀爬到那里,再往上的崖壁上青苔密布,不易攀爬,那块岩石上面倒是很平整可以落脚,也能系住绳索。 公孙衍灵活地攀上了那块岩石,发现崖壁上不仅长有青苔,还有几处有蘑菇生长出来,他感到很奇怪,岩壁上怎么会长蘑菇?蘑菇一般是长在木头上呀!他用铲子试着铲除蘑菇和青苔,果然看见下面是已经糟朽的木头。继续用铲子剥离木头表面上的青苔,木头的轮廓逐渐显现,面积并不大,大概六尺多见方,表面虽然已经腐朽但内部还比较坚硬。 他越发奇怪,这嵌入岩壁里的木头显然是人工所为,什么人在这里镶块木头干啥?他决定一探究竟,从腰间取下药锄,他轻轻刨了起来,立刻听见“咚咚”的空鼓声,说明木头后面是空的。 不大会儿工夫就刨开了一角,里面露出黑洞,此刻他已明了,这木块是用来堵住洞口的。他停止动作,侧耳静听,没听见里面有声响传出,只闻见一股发霉的味道,但气味不重。他又继续刨了一会儿,只听“哗啦”一声,那朽木块剩余的部分朝洞里倒去,露出一个六尺多见方的洞口。 公孙衍稍微整理一下洞口处的碎屑,迅速爬了进去。他没有贸然深入,坐在洞口仔细打量四周,发现洞里面的高度足够高个子成人站立,洞口呈矩形且边缘整齐,进入内部还要上一个台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见没有动静,他卸下背篓,从那堆朽木中找出一块稍微长点儿的碎木,拿出匕首削去腐烂部分,然后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松脂油浇一点在木头上,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紧匕首,神态警觉地走了进去。 公孙衍年龄虽小,但确实经验老到,他举火把探洞,一来是为了照明;二是许多未知生物都怕火,可以避免受到攻击。更重要的是燃烧的火焰可以探明洞中是否缺氧,防止窒息。 深入山洞不到一丈的距离,公孙衍就发现了一个石室,约有一丈见方,里面方方正正,摆放着石桌、石凳各一只,四壁皆空,桌子上有一个木架,上面架着一块浅灰色半透明的石头;里面还有一个套间,面积一般大小,只有一张石床,其它皆无。 公孙衍举着火把细心观察,石室四面墙壁和地面均很平整,人为痕迹明显,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是有人特意建造的山洞。 令人费解的是什么人能耐这么大?为何建造这个隐秘的山洞?花费如此大的精力为什么要舍弃?公孙衍百思不得其解。从洞口附近生长的黑色崖参推断,这个山洞被封住至少近万年了,除非当年居住这里的人不识药材,当然,也许是世外高人对其不屑也有可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它,公孙衍当即决定以后就在这里居住了。他先去洞口把背篓拿进石室,取出干粮,把那两种珍贵药材拿出来摊开;然后去洞口把那些朽木碎屑清理在一起装入背篓,准备下山时再带下去,若长期习惯性往山崖下丢弃垃圾,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 没有工具,公孙衍也做不了什么,现在赶去安化城买东西已经来不及了,今天收获极大,也不想继续采药了。他难得悠闲地坐在洞口,向外望去,洞口刚好被崖壁凸起的“屏风”挡住对面山峰的视线,此时已是未时,阳光能够斜射到洞口的侧壁上。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安化城买东西,顺便把存放在其它几棵松树上的东西带回来。 第14章 发 财 接近日铺时分,公孙衍重新燃起火把走进石室去取干粮,看见放在石桌上的木架和石头也顺便带了出来。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他斜倚在洞口晒太阳,手里摆弄着那个木架,这木架放在洞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腐朽,材质一定不凡,他判断是金丝楠木。 放回木架时,无意间看到他倚着的洞口内壁近地面处有个大“牛鼻孔”,思索了一会儿,他想到这应该是栓绳子用的。 他又拿起那块石头仔细察看,除了一些金石类药材外,公孙衍对石头了解很少。那石头圆咕隆咚接近椭圆形,表面比较光洁,他举起来对着光线看,又轻轻敲打,摆弄很久也琢磨不透,只好放在身旁,拿起干粮吃了起来。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又勾起了公孙衍的思乡情结,想到他此时离家万里,家人对他却是生死不知,心里格外惆怅,倚坐在那里,他神态有些落寞。又想到今天采摘的两种珍贵药物,若是父亲病危时能有其中一种都有很大希望挽救性命,自己可能就不会沦落他乡,可惜“世上无如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天色已晚,公孙衍收拾好东西,燃起火把准备回到石室休息。他拿起洞口处的干粮袋和水袋,当他看到那石头时,感觉似乎有些变化,没有多加关注,连同木架一起带回了石室,放好东西后他走进里间,望着那光秃秃的石床,他思量明天要买些被褥之类的东西,今天只能继续和衣而睡了。 吹熄火把,正欲睡下时,发现外面石室很明亮,他陡然一惊,手中握紧匕首蹑手蹑脚地向外屋移去,来到门口他探头一看,外屋已是满室生辉,室内安静并无外来者,仔细观察,光线来自桌子上那块石头,他猛然意识到那石头就是“夜明珠”。 公孙衍从来没有见过夜明珠,在他的想象中,夜明珠应该是表面类似珍珠般光滑,夜里闪闪发亮的大圆珠子,哪会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石头竟然会是夜明珠。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围着石桌反复观看,嘴里自言自语道:“真是上天眷我,一日三喜呀”,多日来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第二天卯时,天刚破晓,公孙衍早早爬起,先把大部分银两藏在山洞隐秘处,又在桌子上选了两棵红色崖参放进怀里,在洞口内侧那处牛鼻孔拴好绳子,背起背篓迅速下山。到达谷底,公孙衍拉动副绳收好绳索,把它藏在附近松树上,朝东南方向快速离去。 行至较远的地方,他把背篓中的朽木碎屑都扬撒在路旁,又把放在附近松树上的草药都找出来装好,急忙向安化城赶去。 第 15 章 读 书 习 武 随后,公孙衍又陆续去了布衣店、杂物店和打铁铺等分别购买了被褥、衣服、斧头和刀具等生活用品。购买太多他也拿不回去,有些东西只好下次再来购买了。不过,怕遇见连阴天气,他还是买了盏油灯备用。这些总共才用去他几百文铜钱。 经过一家露天包子铺时,他停下了脚步,虽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他肚里的馋虫再次被勾起,公孙衍下决心犒劳自己一顿,一连吃了两屉包子,用去二十文铜钱。 刚过正午,公孙衍走出了安化城,迅速向大山方向行去。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公孙衍除了去安化城买些生活必需品外,一直在有条不紊的学习。 他首先通过《夏肃国地图》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原来,所谓的“大山”就是夏肃国境内最大的山脉—东正山脉,它横贯东西,绵亘万里,双蟒山脉只是它的支脉,而其本身又属于更大的山脉—济世山脉的支脉。东正山脉还有很多余脉和群山,构成一个山系,它地域广阔,植被茂密,绝大多数为无人区。 此外,公孙衍通过阅读《济水十三国》还了解到附近一些国家的情况。“济水十三国”由济水王国、夏肃国、华辰国、猖垣国、矮娄国、青阳国、丰惠国、於潜国、天目国、永吉国、桦甸国、巴彦国和宝清国组成,济水王国为宗主国,四周被夏肃国、青阳国和永吉国所围。其中华辰国、猖垣国和矮娄国为夏肃国代管。 公孙衍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研读《天经地纬》、《六韬》、《武艺基础》和《功法概要》上,还拿出相当时间苦练武艺基本功。 渐渐地,他明白了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和“使我有田两顷,安能统治百官”的哲理;懂得了“人必有超世之才,兼具坚韧之志,方能成事”的道理;也开始有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城府。 他夜以继日地研读、领悟…… 在武功方面,一开始,他按图索骥、照猫画虎地模仿《武艺基础》上的招式和技法练习,随着对各种招数和技法的熟悉和了解,他意识到“武艺”中的许多招数应该始自远古人类对飞禽猛兽捕食动作的一些模仿,加上后人的不断总结、提炼、创新逐渐形成了各种武艺。 而研读《功法概要》更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他发现书中介绍的功法大多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战斗中可增加武艺招数和技法的力量与速度,练功方法无外乎“吐纳”、“导引”、“禅静”等形式,这些知识公孙衍在学习医术时均有所涉及,可以说他在功法练习方面已经有了一定基础。他选择了一篇名为“行气诀”的功法开始练习。 之所以选择“行气诀”是因为功法与他以往所学医疗功法相近,容易领悟,而且功法看似普通,但普通的事物往往蕴藏着不凡。 公孙衍晚上读书、白天习武,十分勤奋和刻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书籍上的招式、技法和功法已经烂熟于心且有所领悟。但他也知道,没有师承,仅凭研读书籍和闭门造车式的训练,他武艺不可能取得很大成就,为此,他不免有些惆怅和苦恼。 不觉间,已是辛丑年的一月。这一天,公孙衍正在一处山地演练武技,突然一阵鹰唳声从上空传来,他抬头望去,看见一只壮硕的苍鹰抓着一只兔子在他头顶掠过。望着远去的苍鹰,他凝目静思,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既然许多武技最初来自对猛兽捕食动作的模仿,那何不拜猛兽为“师”?现场观察揣摩不是更好! 想到此,他大为兴奋。第二天一早,他就向东正山脉深处时常传来阵阵吼声的峡谷方向行进。当然,说是“深处”也是相对他目前的位置而言,距真正的无人区还远着呢,但也是人迹罕至,道路难寻。 他谨小慎微地试探着前行,刚翻过两道山梁,峡谷中虎啸猿啼、鹿鸣鹤唳的声音就清晰可闻,他迅速攀上一棵树观望,山下峡谷情景历历在目,但只闻其声不见其踪,他不敢贸然前行,只能耐心守候。 一连两天,公孙衍没有发现猛兽的行踪,倒是发现峡谷中有不少珍稀草药,虽然有些“见猎心喜”,但他也没忘初衷,耐心窥望。 又过了两天,公孙衍还是一无所获,偶尔看见有猎人持弓箭、刀枪组队深入峡谷,他也没有冲动跟进。他开始意识到许多大型猛兽捕食的习性可能是夜间出没猎食,白天见到的机会很少,但对于人类而言,这里肯定是“危险地带”,否则,不会轻易见到珍稀草药存在。 第五天的时候,公孙衍终于看见一只剑齿虎在捕捉雄性麋鹿,尽管场面血腥,令人震撼,但他还是目睹了全部过程。剑齿虎看见麋鹿时,先是突然跃出袭击麋鹿的背部,用其尖利的犬齿迅速刺入麋鹿背部,然后再松开调整位置反复撕咬,而麋鹿则用锋利的鹿角拼死反抗。麋鹿并非被一击毙命,而是缠斗良久最终力竭才落败。 此后,动物之间争斗如鹰击羚羊、群猴战狼、猿豹相争……的场面他也时有所见,每次目睹他都有所领悟。他注意到,不仅那些猛兽攻击、捕捉的动作值得借鉴,那些相对弱小的动物在逃跑、抵抗时的动作也同样值得学习。 如果说攻击是猛兽们的 “特权”,那防守就是弱小动物的“专属”,众多弱小动物正是依靠以弱应强的本领,才得以在这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生存。这也是猛兽经常出没区域,并没有出现弱小动物凋零、稀少现象的原因 公孙衍在这种不断研读书籍、反复演练武技、现场观察、思索领悟……的往复循环中,开始了他潜心求知、练功习武的历程。 华辰国南蟒山天门岭山脚下,北部军团丙寅军兵营兵医所内,姜岐正在诊室内静坐沉思,他不久前被上官豹亲自提拔为兵医所的副医官。此时距上次突袭猖垣国乌金岭失败已超过三个月了,依然没有公孙衍的消息,姜岐心知他凶多吉少,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不免为公孙衍的命运多舛感慨不已。 百般无奈,他还是决定为公孙衍申请了阵亡抚恤金,并修书一封把实际情况告知给公孙衍家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春去夏至,公孙衍已然十三岁了。他每天依然坚持读书习武,学识和武功都有了一定基础,身体长高不说,气质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稚气的脸上略显沉稳,眼眸中也睿智初现。 这期间,他去了几次安化城,花费二两多银子在打铁铺买了一把腰刀用来防身,又购买了包括《兽志录》等一些书籍以丰富学识。 一本名为《风云江湖》的书籍引起公孙衍的极大兴趣,他买来后仔细阅读,了解到他所处的大陆除了国家以外,还有宗教、宗门、帮派、江湖……的势力存在。有人建功立业、开疆拓土,也有人开宗立派、占山为王;有人游学求官、封侯拜相,也有人游戏江湖、快意恩仇。众多势力中,可谓既有庙堂之高,更有江湖之远。 书中所描写的那些江湖中人色彩斑斓的人生,很快就让公孙衍感到热血沸腾,他恨不得马上投身其中。 但公孙衍毕竟在学识方面有了很大积淀,没有一时冲动而急于行动。当务之急是努力提高自身实力,他每天依然勤学不辍、刻苦训练。 自从有了武器腰刀后,他开始尝试猎杀弱小动物,但收获令他大失所望。身法、速度本是公孙衍的强项,可与这些擅长逃跑的小动物如兔子、灰狐、山鼠等相比,他完全落入下乘。 即使遇见体型稍大的斑羚、羱羊、岩鹿等草食动物,公孙衍也有所不及,因为他们攀崖越壁十分灵敏,而公孙衍需手中持刀,行动不便,速度大打折扣。加之他力量有限,很难一击毙命,收效甚微。 公孙衍也考虑过使用弓箭,但弓箭携带不便,只能偷袭,且攻击迟缓、近身无用,不适合做随身武器。 为了选择适合的武器,公孙衍殚精竭虑、冥思苦想,几天下来,终于有了一点头绪。他发现动物在实战中,速度是关键,猛兽出击需要速度;弱小动物逃跑也需要速度;可以说谁的速度快,谁就是最后的赢家。他那时还不知道有“天下武功,唯快不败”的说法。 其次就是力量,一旦进入对抗阶段,力量就成了胜败的关键。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 第 16 章 遇 劫 力量受天赋和条件制约,短期内很难提高,公孙衍决定优先考虑以速度制的武器。这样就只有弓箭、袖箭、弩箭、飞枪、飞剑和飞刀适合了,最终,公孙衍确定飞刀作为自己的主攻武器。 之所以选择飞刀公孙衍还是从自身条件考量,一是他自幼学医,深谙人体构造,认穴精准;二是飞刀可以弥补自己力量不足的劣势,且速度越快穿透力越强;三是可避免直接与攻击对象接触,无反作用力,减少他目前身矮势弱的缺陷。还可以利用他身法灵活、动作敏捷的特点,最大限度地发挥出飞刀的突袭优势。 他再次来到购买腰刀的打铁铺,与老板商量加一两银子用腰刀置换了十把飞刀,并花费三百文铜钱配备了腰带式刀鞘,连同原来那把匕首一同佩戴在腰间,外面穿上短褂后丝毫不显。 接下来的时间,公孙衍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练习飞刀上。 练习过程中,飞刀可以实现他的大部分设想,并成功地袭杀了几只野兔,但美中不足的是距离远时“准头”欠佳,遇见风大场合准确度更差。他想到了箭矢的构造,何不将飞刀换成三棱锥形状的飞锥!若尾部安装尾翼岂不是效果更佳! 想到就做,他马上又跑去打铁铺与老板商量,欲将十把飞刀置换成十二支飞锥,老板见他三番两次地跑来麻烦,赚头又不大,脸上有些不高兴。无奈公孙衍软磨硬泡,又答应再出五百文铜钱加工费,老板只能哭笑不得的答应了,但言明这是最后一次。 三天后,公孙衍去打铁铺取货,看见按他描述的式样打造的飞锥和皮鞘后,他心里乐开了花,钱货两清后,兴冲冲地离开了打铁铺。 回来试用后,效果令人满意,他开始全力以赴的投入训练中。他先是练习由近及远地投掷飞锥;然后蒙目练习听声辨位投掷目标;最后训练提高投掷力量和速度,为了实战中能掷出爆发力,他自制竹质飞锥练习。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苦练,一个月后,公孙衍能在十丈距离范围内,百发百中地击中目标,手臂粗细的树木可以击穿,能听声辩位、随意出击。投掷飞锥技术可谓初具火候。 此时,他活动范围附近的小动物已激不起他的兴趣,猎杀那些体型稍大的草食动物他也兴致索然,公孙衍决定向东正山脉深处的猛兽发起“挑战”。行动前,他还要去安化城置办一些补给和备用品。 次日一早,公孙衍带上近些日子偶尔收获的稀草,很快来到了安化城。卖掉稀草后,先是更换一个容量大且结实的背篓,绳索也升级换代成新的,又添置了盐巴、干粮、打火石、纱布等必备品,至于蛇药、跌打类药物他自己已经配制好了。置备齐全后他马上往回赶路。 走过双头岭范围已是人烟稀少之地,他来到大山脚下正欲登山,突然,“嗖、嗖、嗖”地窜出三道人影将他围住,三人均是肩宽体壮的大汉,黑色衣裤,蒙面持刀,其中一人说道: “小子,盯你好久了,带我们去见你家大人。” 公孙衍脑子“嗡”的一声,知道遇见劫匪了!他连忙说道: “几位大哥,我并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 “认错人?小子,难道我们不像打劫的吗?”那人嘲讽道。 “老实带我们去见你家大人,可以放你一条活命,你敢不听话,现在就把你砍了!” 公孙衍微一沉吟,心知不能善了,佯装恐惧道: “好,你们得说话算数。” “少废话,前头带路。” 公孙衍刚走几步,又听见那人道: “慢着,你们俩先在前面走,我来断后,这小子油滑得很。” 那两人听命抢先走上山路,一人走在最后,前后把公孙衍夹在中间开始登山。公孙衍心中暗笑,山路上他随时有机会逃走,但在没有摸清对方虚实的情况下他没有急于行动。 原来,最近这段时间公孙衍进出安化城买卖东西比较频繁,被人给盯上了。 很快他们就翻过山峰进入了密林,一路行来,公孙衍暗自心惊,前面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正是公孙衍以前进出大山经常行走的路线。好在他自小养成谨小慎微的习惯,每次走到此处都上树掠行一段不短的距离,初衷是防止遇见猛兽,也有防人盯梢的意思,没承想让他避免了一场灾祸。 果然,进入密林不远,前面那两人就停了下来,眼光不善地望向公孙衍说道: “小子,每次到这里都见你窜到树上去,接下来该你带路了。” 公孙衍神态惶恐地走在前面,后面三人用刀指着他尾随前行,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公孙衍,生怕一不留神公孙衍窜上树去。 公孙衍心中早有计较,距这里不远就有一处“穿心洞”,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逃匿。不过,去那里之前他要先把这三个家伙转晕。密林中灌木丛生、荆棘密布,林间地凹石陡、七高八低,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见身后那三个家伙就气喘吁吁了,正行走间,那个领头的大汉突然喝道: “站住!” 公孙衍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那三个家伙有些狼狈,为了喘气方便,此刻都已摘下了面罩,均是满脸横肉、面带凶相,其中一人脸上还带有刀疤。只听那刀疤脸又说道: “小子,你是故意带我们兜圈子吧!” 公孙衍显得很害怕的样子,用颤抖的声音答道: “几位大哥,我没有带你们兜圈子,马上就要到我家了。” “哼,一刻钟内再不到我就宰了你!” 公孙衍转身继续前行,心知他们露出真容就表明不会留下活口了。很快,他带着他们就转到了那处“穿心洞”附近,然后迅速跃向那洞口,同时大声喊道: “爹!有劫匪来了!” 那三人闻听不惊反喜,相视一笑,提刀追着公孙衍进入山洞,刚踏进洞口,只听“噗”的一声,领头的刀疤脸仰面倒下,两手捂住喉咙,面色痛苦狰狞。两人见状连忙将他拖出洞外施救,见他呼吸已是出多进少了,不久,气绝身亡。 两人慌忙起身望向洞口,色厉内荏地大声喊叫道: “什…什么人?出来!” 山洞内没有回应,只有他们的回音传来,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狗吠声更增添了恐怖气氛,二人相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恐,几乎同时说了声“跑”,然后迅速逃离此地。 公孙衍见他们没有进入山洞,他随即放下背篓,手里拈着飞锥,悄悄潜出洞口,看见地上一具死尸,四周无人,密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逃!”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公孙衍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他腾身上树,立即追了下去。 此时那俩人犹如惊弓之鸟,在密林中四处乱串,正慌乱间,又听见“噗”的一声,一人后脑中锥,向前扑倒不动,剩下那人一下愣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扔掉砍刀,双手伏地磕头道: “好汉…英雄饶命,留我一条狗命做你的奴仆吧!” 见此情景,树上的公孙衍不觉好笑,他压低声音,故意粗着嗓子问道: “何人指使你们劫持我儿来找我?” “没…没人指使,是老三看见你儿子经常进城买东西,说你们一定有钱,鼓动我们来打劫的,英雄饶命呀!”说话时指了指那死尸,说完又磕头不止。 “噗”,公孙衍没有手软,又是一锥掷出,那人扑倒在地,没有了声息。 第17章 狼 群 良久,见两人毫无动静,公孙衍手持匕首从树上跳下来,分别拔下飞锥,擦拭干净收了起来,他又从两人身上搜出五十两银票和近十两碎银,然后收起那两把砍刀,迅速离开。 回到刚才的洞口处,他同样从那具尸体上拔下飞锥擦净收好,然后搜身,居然一下子搜出一百两银票,碎银也有十几两,他拿起砍刀立刻隐进山洞,背好背篓从山洞的另一出口迅速离开了。 来到一处他经常藏匿东西的地方,跃上树枝坐稳,他终于放松下来,回想刚刚经历的一幕幕,他不禁有些后怕。若非平时养成的警觉性,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其实,公孙衍谨小慎微的习性并非天性使然,而是自幼接受习医配药训练的结果,再加上他生性沉稳,遇事冷静,善于思考,凡事能够做到未雨绸缪。 以这次事件为例,公孙衍平时很少待在那处悬崖上的“家”里,那地方只是晚上读书、睡觉和珍藏贵重物品的所在。他白天用来短暂休息和临时存放东西的地点至少有三处,每次烧饭的地点也经常变换,即使那三人盯得再紧也发现不了他真正的“家”。 公孙衍冷静下来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恐惧?甚至没有丝毫不适感。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思索良久,他想到也许是医者见惯血腥场面,看淡生死了吧。 公孙衍本就打算深入东正山脉狩猎历练,现在情势所迫,他更想早点离开这里避避风头。为此,他整个下午都在做准备,先是把那三把刀分散藏匿在不同的隐秘处,他可不想放在自己的“家”里万一落下证据;然后把平时藏匿各处的物品集中在“家”所在悬崖的山脚附近,待黄昏后再运上山;最后他找来几块枯树树皮,打算拼接起来做个“门”,离开“家”时可以用来遮掩洞口。 做完这些,公孙衍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生火做饭,他现在还是保持每日两餐的习惯。吃好饭,天刚擦黑儿,公孙衍就开始行动。同往常一样,先是仔细查看周围状况,确认无人后才开始攀岩。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把东西全部运到了“家”里。 公孙衍现在的“家”中虽说不上豪华气派,但各种用具也是一应俱全。走进外室,桌子上并排放着夜明珠和油灯,还有竹杯、木笔和自制书写沙盘;石凳上垫有羊皮;靠北墙放了一个书架,上面书籍排列整齐;紧邻南墙的是置物架,上面摆放杂物;贴西墙而立的是草药架,未卖的草药就存放那里,所有架子都是公孙衍自制的。 内室床上已经铺上了鹿皮褥子,那是公孙衍的战利品,他还自制了一个床头架,便于摆放油灯和书籍,倚墙而立的还有摆放衣物的衣架。总之,看室内布置就知道公孙衍是打算长期居住的。 既然要离开一段时间,公孙衍决定还是把一些贵重的东西随身带走。他先是把晾晒处理好的九死还魂草和崖参装入买好的樟木筒里;然后清点银两,他这次干掉那三个劫匪收获不少,算上以前卖药的收入,加在一起居然有三百七十多两银子,这是一笔“巨款”,他拿出二十两碎银藏匿在洞内隐秘处,以防万一,其余部分都仔细收好。 他把平时配制的蛇药、跌打药,以及纱布、小锅、燧石、绳索等都放进了背篓里;那些平时晾晒好的咸肉干、买好的干粮和水袋也一并放入背篓。看到夜明珠,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把它留在石室内安全。《夏肃国地图》和《兽志录》那两本书他也没忘记带着。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公孙衍就封好了洞口,迅速下山,行至不远,似觉不妥,他忽然觉得进山狩猎手里还是拿着武器踏实,于是跑向昨天最近的一处藏刀地点,取出砍刀并用藤草缠饰起来,随后才向东正山脉深处快速行去。 此时的公孙衍,一身蓝色衣裤,手握砍刀,身背药篓,头上还戴了顶斗笠,脸上稚气未尽,俨然一副药童打扮。 山间几乎无路可循,他只能挑选林稀草疏之地行走,间或遇见草药,他也信手摘下放在背篓上面用于遮掩。 如此行进了一天,途中除了偶尔遇见几只野兔和麋鹿外,基本未见什么猛兽出现。接近黄昏时,公孙衍在一处山坡开始生火烧水,顺便休息观察一下周边情况,他打算就在附近找棵大树过夜。 吃好饭后,他熄灭烟火,整理好东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就近找到一棵树叶茂密的大树,腾身跃了上去,找到一个能仰躺的位置,怀里抱着砍刀开始休息。行走了一天,他也确实累了,很快就睡过去了。 黎明时分,公孙衍被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惊醒,他一下挺直了身子,从树叶缝隙往下一看,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向他望来,他不禁毛骨悚然,遇见狼群了!此时天色微明,具体数目看不清楚。 环顾四周,他有些头大,发现昨晚大意了,选了一棵孤树休息,否则他可以在林间树上“跃行”逃走的。好在选的这棵树足够高、足够粗,公孙衍也没有太过惊慌,只是握紧砍刀在思索对策。 他很早就听人说过,狼是“铜头、麻杆腿、豆腐腰”。显然,腿和腰是狼的薄弱部位,是攻击的主要目标,但那是手持武器与狼直接“肉搏”的时候,非到万不得已,公孙衍不会选择与狼直接面对。 随着天色渐明,狼群开始有些躁动,有几只灰狼甚至尝试着开始往树上扑,此时公孙衍也看清了群狼的数量,一共七只灰狼。他心里合计,目前他的杀手锏是飞锥,但总共只有十二支,若是不能做到一击毙命,那飞锥就不够用了,除非惊跑狼群。 看到下面几只狼在反复地上蹿下跳,公孙衍心里有了算计。待其中一只灰狼仰头高高跃起时,公孙衍立即掷出一支飞锥,只听“噗”的一声,那只灰狼喉部中锥倒地不起,口中发出几声呜咽就一动也不动了。公孙衍心中一喜,暗自松了口气。 群狼见状,突然安静下来,少顷,一只尾巴高翘、皮毛鲜亮、体型雄壮的灰狼走近那只倒毙的灰狼身边,用鼻子嗅了嗅那具狼尸,发出低声的哀鸣,霎时,群狼嘶嚎,吼声震天,显然,是头狼发出了命令,群狼比刚才更加疯狂地向树上扑来。 公孙衍毫无惧色,双眼不断环视四周,关注群狼动态,冷静地等待时机。 “嗖”、“嗖”、“嗖”,一连三支飞锥从树上飞出。 “噗”、“噗”、“噗”,三只灰狼应声倒地。 头狼见状,怒声悲嚎,剩余三狼迅速撤离树下,在距离二十丈左右的地方,环伺而立。 公孙衍总算松了口气,见天色大亮,他倚坐在树干上,掏出干粮和水开始吃了起来,同时在思考着下一步对策。 那三只灰狼见状也是伏下身子,垂头静卧,但双眼死死盯着公孙衍,显然是与公孙衍耗上了。 公孙衍若想此时突围还是很容易的,不远处就是成片密林,凭他的身法和飞锥突围闯入密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那四支飞锥还留在四具狼尸身上,他不能弃之而去。 他知道在此地不能耗时太久,若引来其它猛兽,尤其是花豹,那对双方都是非常不利的,好在大型猛兽一般不在白天活动,加之他与狼群的战斗过程也没有产生大量的血腥气味,暂时还是安全的。 思索良久,公孙衍决定主动出击,他朝头狼方向跃下,挥刀作势攻击,头狼见状急忙后退,其余两只灰狼立即从身后包抄过来,公孙衍眼角余光看到其中一只灰狼已接近他十丈左右,他转身一跃而起,手中迅疾掷出飞锥,“噗”的一声,那只灰狼也倒地不起,其余两只则不甘地凄厉嘶嚎,迅速隐入林中消失。 公孙衍紧握砍刀,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走过去陆续拔出五只灰狼咽喉处的飞锥,擦净收好。然后从树上取下背篓,迅速离开此地。 一口气跑出约二十里路,他才停下来,又攀上一棵大树,坐在上面休息,这是他第一次与猛兽的交锋,虽然有惊无险地大获全胜,但让他深思的东西还很多。 第18章 避 虎 儆 猴 公孙衍首先想到的就是露宿地点的选择,除了满足树高叶茂的条件外,还要尽量避免在孤树上落脚;其次是气息,这次被狼群包围显然是嗅到了他的气息,若是换做猎豹他就凶多吉少了,其实他知道有一种名叫“蔽息草”的植物,可以掩蔽人体气息,但以前没有在意,他决定马上去采集一些用来掩蔽自己的气息。对了,“桉树叶、香茅草也要采集些,可以驱蚊避虫,”公孙衍自言自语道。 再就是武器,飞锥虽然锋利,穿透力强,但致创面小,没有飞刀的切割面大,若非命中致命部位,飞锥没有飞刀的杀伤力大。看来以后得锥、刀同练了。 经过这场与群狼的战斗,公孙衍信心大增,但也没有得意忘形,他没忘记逃掉的那两只狼,知道狼有睚眦必报的习性,趁着白天相对安全,先去寻找“蔽息草”,以便夜里露宿时用来屏蔽气息。 “蔽息草”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喜温暖湿润环境,光照充分的溪边时有所见。公孙衍前往山谷间的溪流边去寻找,途中他始终保持着警觉,但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他,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尽量选择视野开阔的地方行走。 在溪边逆流而上寻找了一个时辰,终于被他发现一片“蔽息草”,见四周安静,他开始用砍刀迅速刈割,很快就收集到足够量的“蔽息草”。随后他索性逆溪流而上向上游行去。 之后几天,公孙衍先后遇见过毒蛇、上犬、蜥蜴、野猪等,在袭击他的时候,大多都被他一击毙命。只是遇见一头野猪时让他颇费了一番手脚,那家伙獠牙外翻、体型硕大,面相狰狞至极,见到公孙衍就冲了过来,让他有些手忙脚乱,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他急忙逃到树上才缓过神来。最终,他凭借灵活的身法,飞锥、砍刀结合才将野猪击杀。 此战过后,公孙衍愈加意识到近身搏击能力的不足,他暗忖以后不但要继续加强远程进攻能力,近身防守搏杀能力也要提高,他开始考虑用刀或剑,或是选择枪的问题。 这一天,临近黄昏时,公孙衍在山脚下的一处密林边缘处生火烤肉,此时他已深入东正山超过三百里,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他心中暗喜,总算摆脱那两只灰狼的跟踪了。他不知道的是,很可能他已进入另一种猛兽的势力范围了。 不久,阵阵肉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公孙衍食欲大开,他拿起一只烤好的羊腿,撒上佐料,开始大口撕啃起来,那外焦里嫩的口感,加上羊肉特有的膻香,让他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后,公孙衍熄灭炊火准备休息,忽然,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四周出奇的安静,扭头望去,猛然看见十几丈远处趴着一只老虎,正在用和蔼的眼神望着他,没错,是“和蔼”的眼神!他心里机灵一下打了个冷颤,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他立刻腾身上树。 那老虎只是微微抬头,依然用和蔼的眼光看着他,只是目光多了一丝嘲讽,这让公孙衍有些疑惑不解。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公孙衍心里一直期待与老虎相遇,但心里又有些忐忑,真见面了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好像有点儿“叶公好龙”的意味。 “你…你怎么在这里?”公孙衍突然冒出一句。 “……”老虎当然不会回答。 公孙衍腾地一下脸红了,“草率了,”他小声嘀咕着。 那老虎站了起来,这是一只成年虎,身长丈余,身形强健、四肢粗壮,身上金黄色的长毛中夹杂着黑色条纹,额前有一个“王”字形的斑纹,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此刻,他溜溜达达,闲庭散步般地向树下走来,抬头望了望树上的公孙衍,如同打招呼一样,然后百无聊赖地倚坐在那棵树下,似乎在等待公孙衍下来聊天。 公孙衍突然明白了,那老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视他如盘中餐。他无奈地露出苦笑,自忖没有把握取胜,还不如早点溜之大吉。公孙衍当机立断,在树上纵跃而去。 那老虎听见头上动静,抬头望着公孙衍离去的身影,神色略显吃惊,好似在说“还可以这样操作?”目送着公孙衍离开,它并没有起身追赶。 公孙衍一口气跃行了十几里地,寻了一处安全地带停下,他仍然心有余悸,老虎不愧为“百兽之王”呀!他思量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之对抗,不禁起了返回去添置飞刀继续苦练的念头。 夜里无事,自从有了“蔽息草”护身,他睡觉踏实多了,只要不弄出声响,猛兽一般不会发现他。 早上起来,他继续在山间林中游走,到了早饭时间,他卸下背篓准备取出干粮进食,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一枚石子向他袭来,他不假思索地闪身跃起躲过,一只猴子从天而降拿起他的背篓就跑,公孙衍见状大怒,立刻腾身追去。 他奋力追赶那只猴子,同时观察周边情况,发现是几只猴子协同作战。他气极反笑,自己昨天刚被老虎惊退,今天就遭遇猴子打劫,真是祸不单行呀。 他心中不免有些恼火,但还是抑制冲动,没有掷锥击杀猴子。公孙衍自小随父进山采药,经常与猴群不期而遇,甚至分食干粮,偶尔还会模仿猴子的动作,可以说他很多身法是从猴子那里学来的,对猴子还是有一定感情的。 那群猴子先是在树林中纵跃、穿梭,见公孙衍也擅长此道,又转向附近山崖处逃跑,以为石尖壁陡可以阻止他的脚步。未曾想公孙衍仍是紧追不舍,那抢去背篓的猴子倒也聪明,看到公孙衍快要追上来的时候,它把背篓抛给另外的猴子,公孙衍无奈只得追向另一只猴子,如是反复,众猴与公孙衍玩起了“接力游戏”。 公孙衍倒也没有心焦气躁,只是紧跟后面追赶,他之所以没有特别紧张,一是那背篓中无甚紧要物品;二是如此近距离的在追逐中观察猴子的身法、动作,他认为机会难得。 几番追赶下来,猴子们始终难以摆脱,当那背篓传至一只老猴子手里时,它开始掏出背篓中的物品抛掷,以期转移公孙衍的注意力。它先是陆续抛出药草,见公孙衍不加理睬,它又抛出绳索、小铁锅,看公孙衍仍然没有反应,它有些急了,把背篓里剩余的干粮、肉干都纷纷抛给了同伴。 公孙衍见状也有些着急,他怕那猴子把那两本书弄坏。就在这时他看见崖壁附近有一只金雕在盘旋,脑子灵光一现,手中“嗖”的一声飞锥掷出,那金雕中锥而落,唳啸着坠入山谷。众猴也突然都停止了纵跃、奔跑。公孙衍嘴边露出冷笑,几个纵跃跳下了崖壁,落在山谷中的一块空地处,背手站立在那里。 没有多久,那老猴带领群猴来到公孙衍面前,双手把背篓递给公孙衍。公孙衍心里暗自偷笑,“杀雕儆猴”的计谋得逞了,他望了望背篓里面,没有伸手去接。 那老猴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它对身边的猴子吱吱唧唧了几句,群猴纷纷散去,不一会儿工夫那些猴子陆续归来,手里拿着小铁锅、绳索和药草等物,交给老猴放入背篓内。老猴子又吱唧了几句,那些猴子欲将没有吃完的肉干和干粮也要放回背篓,被公孙衍呵声制止了。他挥挥手让他们离去,群猴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公孙衍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背篓,见除了干粮、肉干外基本都在,不由摇头苦笑,他现在是补给告罄,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寻到金雕的坠落处,看到那金雕已然气绝身亡。公孙衍拔出飞锥,想起还没吃早饭,他拎着金雕迅速来到一处溪流旁边,就在溪边架锅烧水,开始给金雕割喉放血。待水烧开后,他把金雕放入开水中浸水拔毛,无奈锅小水浅,他折腾好久才洗净雕身,然后用匕首开膛破肚,清除内脏,清洗干净后开始烧烤。 这顿“早餐”有点儿费时,他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烤制完毕,吃好后开始往回赶路。 第19章 救 人 所谓归心似箭,一旦决定回去,赶路的速度就特别快,公孙衍仅用了三个时辰就走了近八十里。看看天色,申时已经过半,公孙衍停下脚步,在一处树林附近开始生火做饭,背篓里还有点儿粟米,他准备用掉,还有半只烤雕,他打算弄一顿有饭、有肉的晚餐。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声,且声音越来越近,公孙衍心里“突”的一下,“大意了,定是炊烟引来了狼群,”他自语道。 他来不及熄灭烟火,立即拿起砍刀和背篓腾身上树。他向远处望去,很快就看见几只灰狼身影出现,但不是主动朝他这个方向赶路,似是有条不紊的朝这里退行。 不久,一道手持宝剑的白色身影与一头猛兽且战且退的朝着这里靠拢过来,随着他们渐行渐近,狼嚎声伴随嘶吼声也越来越大,公孙衍逐渐看清了场内的局势。 那手持宝剑的白色身影是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他浓眉凤目,面容俊朗。脸上稚气未退但目光坚毅,发髻高绾,身上一袭白袍已有数处破损,血迹斑斑。 再看与之对战的猛兽,公孙衍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一头狼獾!他在《兽志录》见到过介绍,那家伙也称“貂熊”,一副狼脸熊身模样,外形介于熊与貂之间,背部弯曲,四肢短健。身体两侧有一浅棕色横带,从肩部开始至尾部汇合,状似“月牙”,故又有“月熊”之称。这家伙荤素不忌、大小通吃,习性暴戾、十分凶恶。 在对战双方的周边,十三只灰狼形成的包围圈也在随着战场位置的不断变换而调整。 稍加思索,公孙衍就明白了,定是那少年与狼獾对战引来了狼群,后者想待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那少年还在与狼獾奋力鏖战,他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堆炊火和铁锅,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边战边观察,待发现四周无人而群狼环伺时,他开始面露一丝绝望,但并未放弃拼斗。 树上的公孙衍此刻也在思索对策,他自忖若想逃离此处还是很容易的,可那少年必死无疑,他对那少年很是同情,虽然不会舍身相救,但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试一试。关键是要及时传递信息给那少年,否则,那少年一旦彻底绝望,信心丧失,很快就会落败。他决定先把狼群吸引到自己身边来。 由于“蔽息草”的作用,群狼并没有发现公孙衍的存在,距公孙衍左右不远处就有两只灰狼,此刻正专注地紧盯场内厮斗的双方。公孙衍掏出飞锥,轻轻摇动了一下树叶,两只狼立刻警觉地侧头望向这里,见时机已到,公孙衍立即向左右各掷出一支飞锥,只听“噗”、“噗”的两声,两只灰狼均喉部中锥倒地。 群狼大惊,嚎声四起,迅速冲过来将那棵树团团围住,见计谋成功,公孙衍放声道: “朋友请坚持住,待我引开狼群就来帮你!” “多谢!”那白袍少年眼中突然放光地答道。他手中剑的攻势立刻凌厉了几分,此时那狼獾身上也是遍体鳞伤,但却愈加拼命。 公孙衍见状立即腾身跃走,群狼在下面紧追不舍,行至不远,再次传来“噗”的一声,又见一只灰狼倒地不起,此后不长的时间,灰狼接二连三的倒地,总共有六只灰狼命丧公孙衍的锥下。见势不妙,那领头的灰狼嘶声悲嚎,带领狼群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见狼群远去,公孙衍灵敏地跳下树来,迅速收回飞锥,急忙赶回争斗现场。白袍少年还在与狼獾激烈搏杀,公孙衍挥刀加入战斗,那狼獾看到有人加入,斗志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凶狠的与他俩缠斗,身体还发出阵阵的臊臭味,让两人苦不堪言。 没战多久,公孙衍就发现自己的刀法与白袍少年的剑术不在一个层次,有帮倒忙之嫌,他不禁有些尴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那少年似是觉察到他的窘态,开口说道: “大哥先去休息一下,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好的。”公孙衍闻言退出了战斗,但他并未就此放弃,而是紧盯狼獾寻找弱点,准备伺机而动。 观战了一会儿,他发现狼獾尽管体型粗壮,但颈部还是相对薄弱部位,看见狼獾又一次仰头扑向白袍少年,公孙衍立刻掷出飞锥,“噗”的一声,那狼獾身体一顿,白袍少年趁机“唰唰”连斩两剑,狼獾愤怒低吼,拼死扑向白袍少年,“噗”、“噗”公孙衍又发两锥,锥身几乎全部没入狼獾颈部,那狼獾向前摇晃了几步,“轰”的一声,终于倒地不起。 公孙衍与那少年又挺身上前,一番刀砍、剑刺,见狼獾始终未动,两人对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公孙衍取出匕首,在狼獾颈部迅速剜出三支飞锥,起身对那白袍少年道: “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然后跑到刚才隐身的树下,取下背篓,看到炊火已经熄灭,饭已煮熟,他端起饭锅与白袍少年迅速消失在林中。 傍晚时分,两人跑到一处山坡,在密林边缘的一块平地停了下来,那白袍少年对着公孙衍抱拳躬身一揖,诚恳地说道: “感谢大哥救命之恩!” 公孙衍摆摆手,谦逊地说道:“不必客气,任何人看见都会相助的。”见他只背着一个很小的包裹,又接着问道: “你还没吃饭吧?” 白袍少年神情颓然,咽了下口水,摇了摇头。 俩人立刻开始寻柴生火。围坐在篝火旁,公孙衍从背篓里拿出那半只烤雕递给白袍少年,那少年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吃完后他又瞄了瞄锅里的米饭,公孙衍示意他继续,那少年又风卷残云地吃光了那锅米饭。 见公孙衍没动,只是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 “大哥不吃吗?” “没了。”公孙衍微笑着答道。 “没了?” 那少年腾地一下脸红了,神色尴尬无比,窘态显露无遗。 “哈哈哈,我常在山里行走,多一顿、少一顿没有关系的。”公孙衍爽气地笑道。 他拿出水袋,把饭锅洗净,开始烧水。 “我复姓伊祁,单名一个强字。大…大哥介意告诉名字吗?”那少年有些拘谨地说道。 “伊祁?这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姓公孙,也是复姓,单名一个衍字。”见那少年目光清澈,他心里又增添了一分好感,把真名告诉了他。 见水烧开,公孙衍连忙端下来,加入盐巴准备放凉。少年见状虽然有些不解,但并未多问。 公孙衍从背篓中取出纱布、跌打药等,望着伊祁强问道: “伊祁兄,介意我给你处置伤口吗?” “好的。”伊祁强马上回答。然后一边脱去已经破烂的长袍和贴身上衣,一边继续说道:“公孙大哥,我应该比你小,以后你还是叫我老弟或直接叫我名字吧。” “哦,你是哪年生人?我是己丑年二月出生。”公孙衍说道。 “太好了!公孙大哥,我是庚寅年三月出生的。” 公孙衍闻言微笑,他让伊祁强俯卧在篝火旁,先是小心翼翼地剥掉创伤处的血痂和腐肉,用刚烧开放凉的盐水清洗伤口,然后敷上跌打药,用纱布缠好。处理过程许多部位都血肉模糊,十分疼痛,但伊祁强都咬牙坚持住了,好在他的伤势不是太严重,主要是背部和肩部抓伤,很快就处理好了。 看到伊祁强疲惫不堪,公孙衍给他一些“蔽息草”,为他寻了一棵树高叶茂的大树歇息,他自己另外寻了一棵大树安歇。 第20章 交 心 第二天,公孙衍卯时未到就醒了,他悄悄下树,正准备去周边转转,看见伊祁强也攀下树来,手里拿着宝剑和那个小背包,他略有吃惊的问道: “你睡醒了?” “嗯,…公孙大哥要去哪里?”伊祁强期期艾艾地问道。 “没有吃的了,我去找找看。” “哦,我跟大哥一起去好吗?”说完,伊祁强用略带祈求的眼神盯着公孙衍。 公孙衍恍然明白,“这家伙是怕自己偷偷溜了”,他应了声“好的”,回到树上取下背篓,说声“走吧”。 两人一同向林间草木茂盛的地方寻去,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出来进食的几头麋鹿,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就猎获了一头。 公孙衍把麋鹿倒挂着拴在树上,然后轻车熟路的取出匕首迅速给麋鹿放血,并用小铁锅和竹杯接住。他把竹杯递给伊祁强道: “这鹿血是好东西,你喝点儿吧。” 伊祁强没有犹豫,接过一饮而尽,公孙衍心中暗自赞许。他自己也喝了一大杯,之后他往锅里的鹿血中加了少许盐巴,很快就凝固起来,把锅小心放入背篓后,他们抬着麋鹿向山谷间的溪流走去。 来到一处溪流边,天已大亮,公孙衍开始给麋鹿剥皮、开膛,清理内脏,场面有些血腥。他看见伊祁强脸色发白,猜想他很少看见这种场面,便随口问道: “伊祁兄弟很少进山吧?” “嗯,这是第一次!” “哦,你是来历练的?怎么没人陪着你?” 公孙衍一边手里动作,一边老三老四地继续问道,完全未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年纪相仿,也是独自一人在山里游历的行径。 “……”伊祁强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公孙衍做事儿。 公孙衍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清理完毕后,立即生火开始烧烤。公孙衍又去找了些鲜果、野菜,洗干净后,鹿肉也烤熟了,两人开始大吃,这一顿足足吃掉了近十分之一的鹿肉,快接近十斤的重量了,当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伊祁强吃掉的。 见他如此吃相,公孙衍有些调侃地问道: “你有几天没吃东西了?” “三…三天。”他嘴里含着鹿肉,声音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三天!你从哪里里过来的?” 伊祁强神色一黯,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 “公孙大哥,我是从安化城逃出来的。” “安化城!”公孙衍心中惊讶无比,安化城距此地近三百里左右,三天时间几乎要不停地奔跑才能到这里,而且还没吃东西。这对一个不满十一岁的少年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考验。想到他一早醒来就随他狩猎,公孙衍心里有些愧疚,他轻声对伊祁强说道: “你随我来!” 随即拿上所有东西,来到山坡一棵大树附近,那里有一块干爽的草地,他指着那里对伊祁强说道: “你在这里睡一会吧!我在这里守着。” 伊祁强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公孙衍,他没有客气,二话不说,在草地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看见他如此信任自己,公孙衍开心地笑了。 左右闲着无事,公孙衍索性在附近又生起炊火,把鹿肉去骨切成条状,抹上盐巴后在火上熏烤;同时把小锅里的鹿血切片放在阳光下晾晒。忙完后他坐在那里翻阅那本地图。 伊祁强这一觉睡得有些长,将近日铺时分他才醒来,看见公孙衍守候在他附近静静地看书,他有些不好意思,走过来对着公孙衍一礼说道: “谢谢公孙大哥了。” “哦,睡好了?” “嗯,我想去那边洗洗,顺便换下衣服。”他指了指刚才去过的溪流方向。 “好的。” 伊祁强拿起他那只小包裹和宝剑,快速向河边跑去。不一会儿工夫,他就快步走了回来,身上已经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袍,手里提着宝剑,那只包裹已经不见。洗净的面容看上去越发清秀,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英气十足、贵气逼人。 公孙衍心里暗赞,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子弟,气质非凡呀。他面带微笑,有些诙谐地问道: “又到了吃饭时间了,你还能吃下东西吗?” “能。”伊祁强脸微红了一下,应声答道。 “好,我再去摘点野果、野菜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只见公孙衍拿着已经洗干净的野桃子、树草莓、马兰头和曲麻菜赶了回来。两人席地而坐,又开始大吃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伊祁强睡足后精神不少,他本就心思单纯,无甚心机,公孙衍也非奸猾之辈,同龄人间沟通容易,两人很快就知无不言,推诚相见了。 聊天过程中,伊祁强把逃出安化城的原委告诉了公孙衍。原来,伊祁强是安化城“四大家族”的子弟。安化城除了城主府熊家以外,还有“东野家族”、“姚氏家族”、“唐氏家族”和“伊祁家族”,伊祁强是“伊祁家族”的嫡孙。 安化城名义上是城主府掌权,“四大家族”管财,四家把安化城划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势力范围,“伊祁家族”掌控西南部区域。这种局面形成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大家一直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这种局面随着伊祁强的成长被打破了。 伊祁强从小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一闻千悟。在安化城有“神童”之称,受到各方关注,这种关注在他八岁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安化城每年都举行武功大比,分成年组和少年组两个组别进行,十六周岁以上为成年组。参赛人员主要是城主府和四大家族的人,其他人也可以参加但费用自理。 自伊祁强八岁那年首次参加少年组比赛并夺冠后,他已经连续三次夺冠了。这个成绩在安化城不能说是“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是肯定的。这不但打破了历史记录,也破坏了家族之间的平衡。按照势头发展,伊祁强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成为武帅,这在全夏肃国都是顶级的存在,其他三大家族不免生出危机感。 城主府熊家虽然名义上是安化城的掌控者,但实际上凡事都要经过四大家族的首肯,这种局面熊家早就不满了。见其他三大家族开始对伊祁家族嫉恨,熊家趁机挑唆,试图插手北部区域财权,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家族大战那天,伊祁强的爷爷伊祁德仁亲率家族子弟和家兵拼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力量悬殊,见败势已定,他安排一队精锐家兵护送伊祁强出城,并叮嘱他自身未强大之前不得回来报仇。 其余四家岂能不防,早已在安化城四周布下天罗地网,伊祁强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突出重围,但也被一路追杀进大山,最后,在剩余两名家兵的拼死掩护下,伊祁强才得以逃进东正山脉深处。 可能是身上沾满血气的缘故,不久他就遇见了狼獾袭击,伊祁强且战且逃、一路厮杀,直到遇见公孙衍才得以脱险。 一路上惊心动魄,回想起来,伊祁强至今心有余悸。 随后,公孙衍也诉说了自己的经历,并告诉伊祁强自己是华辰国人氏。伊祁强闻听后更加高兴,伊祁家族的祖先也是华辰国人,很早以前就来到了夏肃国。其实,安化城大多数都是华辰国、猖垣国和矮娄国人,由于夏肃国相对比较富庶,吸引了许多外来人口,安化城是最大的集聚地,名字中也含“安抚、教化”之意。 第 21 章 结 拜 两个人年纪相仿,同病相怜,互诉烦忧间亲近感又多了几分。 “大哥,你我是生死之交,又都身负家仇,不如结拜成兄弟吧!”伊祁强带着期盼的眼神说道。 “好!”公孙衍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答应道。 二人按照以前的听闻和书上的知识,开始进行结拜仪式准备。公孙衍先是去擒获一只雏鹰代替公鸡,伊祁强则去溪流取回清水用来“以水代酒”;然后两人朝向北方“推土为炉,插草为香”。随后以锅为盆,洗手净面,并取出竹杯,倒入清水,将雏鹰的鲜血滴到竹杯中摇匀,之后俩人割破左手中指,将血滴入竹杯中继续摇匀。 都准备好后,两人面朝北方,先拜天,后拜地,再互相对拜,并饮尽竹杯中的“血酒”,最后同时跪倒对天盟誓,结成异性兄弟。 二人完成结拜仪式后,相视大笑。公孙衍多了一个异性弟弟,而对伊祁强而言,公孙衍很可能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俩人在劫难之余均感到庆幸。 “大哥来山里是打猎吗?”伊祁强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也算是来拜‘师’的。”公孙衍回答。 “拜师?” “是的,我想提高武艺,又请不起师傅,只能拜百兽为师了。”公孙衍自嘲的说道。 “拜百兽为师?”伊祁强不禁愕然,又问道: “大哥不是用飞锥吗?我看大哥飞锥术出神入化,技法十分高明,应该达到大武师层次,难道没有师傅吗?” “哈哈,谈不上高明,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瞎琢磨……”伊祁强张口结舌,大哥无师自通,自己“瞎琢磨”的飞锥术都如此厉害,若是出身世家有师傅专门教导,那武艺得高明到什么程度?与大哥相比自己枉有“神童”之称呀,他一副备受打击的神态。 “哈哈,二弟的剑法也是炉火纯青呀,否则不会三日不食还能与它缠斗那么长时间,要知道那狼獾可是猛于狮虎呀。”见伊祁强情绪低落,公孙衍鼓励道。 其实,伊祁强不仅是三天没有吃东西,遇见狼獾时他正被追杀亡命,本身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能坚持到最后实属不易。 闻言,伊祁强眉头微展,又问道: “大哥喜欢用刀吗?” 他见公孙衍经常提着那把砍刀,但刀法不精,似是没有练过,故有此一问。 “不是,这刀是我的战利品,手上一时没有防身武器,就拿来用了,其实我从来没有练过。” “哦,我倒是练过几天刀法,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演练给大哥看。”伊祁强有些婉转地说道。 “哈哈,二弟有话直说,不必担心伤我自尊,你出身世家,自然是见多识广,干脆我把所会的武艺都展示给你看,有什么不足二弟尽管指出。” 说罢,也不等伊祁强回答他就演练起来。先是演练刀法;然后是拳法和身法;最后是飞锥。 伊祁强初观公孙衍刀法,的确是稀松平常,毫无章法,只能说是凭感觉胡乱舞刀,他不禁眉头紧皱;再看公孙衍展示拳法,却看他气定神闲,进退有度、攻守有方,虽无名师教导,但功底扎实,气机沉稳,毫不花哨,只是招式有些简单。 待到公孙衍演练身法时,见他纵横跳跃、窜上纵下轻若鸿毛;攀崖越壁、跃行树梢状似灵猿;翻山越岭、林间穿行动如猎豹。轻功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生涩之感,令伊祁强惊羡不已。 最后,公孙衍演示他的飞锥术,经过这段时间历练,他的飞锥术已极为熟练。什么前掷,后掷,上掷,下掷,左右掷等各种投掷方法已完全掌握,十丈距离内听声辩位能百发百中,大腿粗细的树木可以击穿,且双手可同时随意投掷飞锥。他还给自己的飞锥术起了好听的名字,如单锥赴会、追龙踏风、二鬼扑面、三鸦聚顶……。 望着公孙衍灵活、自信的身影,伊祁强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他“无师自通”的成就。假以时日,大哥的成就至少是武王级别的人物。 “二弟,你家学渊源、博闻强识,给我说说哪些不足。” “哦,”公孙衍的声音打断了伊祁强的思绪,他倒也没客气,诚恳地说道: “大哥轻功身法和飞锥术都是造诣颇深,小弟自愧不如。拳法打的基础很扎实,但变化不够,小弟可以在这方面与大哥多多切磋。至于刀法……大哥得从头练起。” “好!” “不过,大哥,你确定以后要选择用刀防身吗?” “这个……”公孙衍显得有些犹豫。 “用软剑怎么样?我这里有一把盘龙剑。”说罢,伊祁强从腰间解下“腰带”递给公孙衍。 “软剑?”公孙衍有些好奇的接过盘龙剑,他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剑,他手握剑柄一按绷簧,只听见“呛”的一声,一道清冽的寒光闪现,剑身弹得笔直,森气逼人,公孙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仔细观赏了一会儿,心知此剑价值不菲,绝非凡物,很可能是伊祁强的传家之宝。他宝剑归鞘,把它还给了伊祁强,说道: “二弟,谢谢了!这剑不太合手,我还是再找机会吧!” “大哥,我不喜欢软剑,这一路我都没有用过。你轻功好,这剑非常适合你。”伊祁强没有去接,诚恳劝说道。 公孙衍没有再拒绝,问道: “你有练剑方法吗?” “有,而且是家族秘传的方法,希望此剑在大哥手里能物尽其用,发扬光大。”伊祁强开心地说道。 一连几天,公孙衍与伊祁强都在切磋武艺,交流心得,探讨提升方法。期间,伊祁强把盘龙剑的使用方法和家传剑式都倾囊相授,见公孙衍只懂“行气诀”的入门功法,他又传授给他更高级的功法。这期间,两人互相切磋、相互印证,武艺进展神速。 二人还交流了包括江湖知识在内的其它许多知识,公孙衍主要聊他在山间行走的经验和常识,还讲解了一些必要的急救手段;伊祁强则重点介绍了夏肃、华辰、猖垣和矮娄四国的王室、宗门情况。 转眼来到六月中旬,这一天两人吃早餐时,公孙衍问道: “二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大哥,我本来是想去投考‘济水学院’的,不如我们一起去报考吧!”伊祁强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公孙衍。 “济水学院?在哪里?” “是的,在济水王国的王城。”伊祁强继续说道: “济水学院是济水十三国最高学院,分书院和武院,在其它十二国均设有分院。学院主要为王国培养人才,但毕业后进入宗门的也不在少数,每年都吸引各国的许多天才前来报考。” “哦,报考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不清楚,但我想去试一试。”伊祁强说罢,又拿出一叠银票说道:“这是爷爷给我的银票,一共有五千两,应该足够我们路上费用和学费了,大哥一起去吗?” “好,我这里也有三百七十多两银子,加上我还有一些珍稀药材,估计能凑一千两左右。”公孙衍说道,能有机会提升自身实力他自然不会错过。 俩人拿着《夏肃国地图》,开始商定前往济水王城的路线。 地图上显示,由此去济水王国,几乎要穿过整个夏肃国,行程数万里,须借助车马赶路才行。距此地最近的城池是二百里左右的定安城,伊祁强知道那是座大城,二人决定先去定安城。 第 22 章 定 安 城 目的地确定后,二人立刻动身。一路上逢狼灭狼,遇虎杀虎,偶尔遇见珍稀药材也不放过,只用了三天不到时间就赶到了定安城。 定安城距安化城仅数百里,是夏肃国东部最大的城池,规模是安化城的五倍多。辰时刚刚过半他们就到达了定安城,俩人一进城就被城内的繁华所震撼,街道两旁建筑错落有致、茶楼酒肆遍布,到处人声鼎沸、热风扑面。二人背着药篓、扛着兽皮走在街上很是醒目。 他们很快找到一家皮货行,先把猎获的虎皮、狼皮出手,获银近三十两。又就近找到一家药铺,把顺路采摘的灵芝、列当、公丁香等药材出售,总共得了二十两银子,更为珍稀的金钱莲和石斛没有急于出售,公孙衍知道“货到地头死”的道理,这里距离大山太近,卖不出好价钱了。 随后他们寻了一家包子铺,开始吃早饭。哥俩已经好久没有吃“正餐”了,这一顿把伙计吃得是目瞪口呆,店铺里的其他食客也是纷纷侧目,待看见周围人目光时,二人才醒过味儿来,红着脸继续埋头大吃,但已“文雅”很多。结账时,两人一共吃了十屉包子,用去一百文铜钱。 临走前,公孙衍顺便向伙计打听了一下去都城怎么走,伙计告诉他定安城西门附近有民驿,专门经营运送旅客生意,他们可以去那里打听,两人称谢离去。 他们并没有急于去西门,而是先去了打铁铺,公孙衍原本打算添加几把飞刀增加杀伤力,后来又想到以后遇见的对手可能还是以人为主,而他又熟知人体穴位,使用飞锥还是更好一些,不过,数量肯定是要增加的。 他用那把砍刀另加二两银子才换来十二支飞锥,但要三天后才能交付,两人又是软磨硬泡恳求老板许久,老板才同意连夜赶制,让他们第二天早上来取货。 接下来他们到了西门附近,远远看见几家民驿的招幌迎风摆动,两人停在数十丈远的地方观察,了解一下这几家的客流情况。观察了近半个时辰,公孙衍心里有了计较,初步确定了一家名为“迅至”的民驿,但他们还是先去其它几家探探价。 俩人商量好口径后,先来到一家名为“梦旅”的民驿,这家门面最气派,客流最大,出入旅客看上去也比较富有。 刚一进门,就有一位小姐迎上前来,对着伊祁强说道: “这位少公子好!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此时伊祁强依然是一袭白袍打扮,腰间悬挂宝剑,虽然衣服有些脏污,但仍不失一位公子哥气质;公孙衍则还是蓝色衣裤,身背药篓,看上去有些像跟班,但更像药童。那位女接待满脑子疑惑地领着他们走到大厅座位旁,然后对伊祁强说道: “少公子请坐!” “大哥坐,”伊祁强闪身礼让公孙衍。 女接待用狐疑的眼神望向公孙衍,奉上茶水后,开口问道: “二位客官可是要出远门?”她搞不清主仆,索性用普通的称呼询问。 “哦,我们要去国都。”公孙衍答道。 “噢,这是报价表,二位客官请过目,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说完,那女接待就走开了。 哥俩打开价目表浏览了一遍,看到出行方式有骑马和乘车两种,两人直接略过骑马的选项。 乘车有三个选项,分别是高级、中级和普通。高级选项是豪华骡马大轿,座位可以躺卧,全程包茶水、食宿,专人护送,每位一百两银子;中级选项为马车软轿,一车六人,软座,食宿自理,每位五十两银子;普通选项是普通马车,一车八人,硬座,有遮雨棚,食宿自理,每位二十两银子。这些均是按到达国都里程计价。 二人看好后放回原处,然后拱手告辞,那女接待客气地说道:“慢走。”但眼里分明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哥俩又去了附近的几家询价,价格普遍都比梦旅民驿报价低,也不提供高级护送的生意。 最后,哥俩走进了“迅至民驿”,接待他们的伙计很热情,耐心地向他们介绍了各种规格马车出行的报价,哥俩最终确定每位十五两银子的普通型马车,并约好第二天辰时出发。 二人随后开始准备。公孙衍先去皮货店现场定制了一件特制马甲,以及腿护和臂护皮套,用来暗藏飞锥,以便腾出腰间位置佩戴盘龙剑。然后哥俩把路上需要的干粮、水袋、盐巴等一应出门物品备齐。最后去布衣铺每人买了两身衣服备用,伊祁强还是喜欢白色长袍和白色衣裤,公孙衍则买了一件青色长袍和一套蓝色衣裤,身后背篓也换成了包裹。 到了酉时,哥俩又去包子铺大吃了一顿,而后开始在城中溜达起来。按照伊祁强的意思是找家客栈休息,但公孙衍一向节俭,能省则省,没有同意。伊祁强是公子哥出身,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公孙衍一路走来可是吃尽了苦头,深知赚钱不易。 天色渐暗,两边许多商铺的灯幌开始亮起,街上人潮已陆续退去,远处青楼红灯高悬,箫鼓声阵阵传来,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拉开了序幕。望见此景,二人触景生情,一种“纵有广厦千万,无我立锥之地”的凄凉感油然而生,顿觉兴致全无,转身向城外走去。 来到城外,两个人依然是寻了棵大树歇息过夜。 次日一早,二人就来到了打铁铺,老板递上打造好的飞锥让公孙衍检查,试用后他非常满意,交付银两后,公孙衍拱手拜谢告辞。俩人抓紧时间吃过早餐后,立即赶到了迅至民驿。 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门前,门口的伙计看见他们连忙招手,他俩连忙上车,见车内已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了,那老者和蔼的向他们点点头,哥俩颌首回应,随即在那老少对面坐下。 过了没多久,又上来一对母女和两个瘦弱男子,人到齐后,车子即刻出发。驾车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壮汉,同时兼有护送职责。出发前矮个子壮汉提醒大家,此去夏肃国都城两万多里,车子最快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达,旅途前半程是丘陵地带,马疾车快,路上难免颠簸。 果然,出发没有多久,车子就颠簸不停,众人皆被颠得七荤八素,但都还能坚持下来,那小姑娘就有些受不了了,开始晕车并想呕吐。坐在她身边的公孙衍急忙找出存放干粮的布袋,接住小姑娘吐出来的污秽之物,那女人一脸感激的连声称谢,对面两个瘦弱男子则露出厌恶的神态。 见小姑娘呕吐不止,那老者叫停了车子,刚好附近有条溪流,那女子带着小姑娘去清洗,众人也趁机下车透透气儿。 重新回到车上,公孙衍对那女子提议与他俩对换座位,让小姑娘坐在最前面,这样会好受些,那女子很感激的答应了。车子继续前行时,那老者掏出几颗药丸儿,对众人说道: “我这里有晕车药,哪位需要?” “……” 众人皆不搭话。就连那女子也是望向窗外,侧头不语。 老者神情悻悻地收回了药丸儿。众人大多知道“不吃陌生人东西”的道理。即使老者是好心,但出门在外也不得不提防。 车子依然颠簸前行,没过多久,小姑娘又有些不适,见状,公孙衍用征询的语气对那女人说道: “我能给她按摩一下吗?” “好的,谢谢!” 公孙衍过去拿起小姑娘的手,找到合谷穴和内关穴,分别按压了一会儿,又拿起了另一只手同样操作,小姑娘神态逐渐好转。随后,公孙衍两手拇指紧贴于小姑娘的印堂穴,其余手指固定头部两侧,拇指上下推移按摩一会儿,再对头顶的百会穴按摩一阵儿,不久,小姑娘竟然安静地睡着了。 第 23 章 祸 福 相 依 女子点头示谢,接过小姑娘并让她斜倚在怀里,公孙衍则回到座位,众人皆露出赞许的神色。 “小哥是郎中吧?”老者开口问道。 公孙衍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上继续颠簸不止,众人皆很辛苦,纷纷闭目养神,一路无话。 直到暮色黄昏,马车终于抵达第一个停歇点——虞山客栈,矮个子“车老板”告诉大家客栈食宿自理,是否选择住店自便,但不能在马车上过夜,马匹夜里要休息,说完,一高一矮两位车老板把马车交给伙计,率先走进客栈。 公孙衍与伊祁强也随着众人一起走进了客栈,这家客栈实际上是几家民驿出资共同经营的“公共驿站”,主要做来往旅客的生意。客栈主体是双层木质结构,四周有围栏围起一个大院落,可以停放车马。 公孙衍他们走进大厅时,昏暗的灯光下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刚好可以坐下八个人,伙计过来招呼众人,并拿来菜单供他们选择,那俩男子毫不客气地拿过菜单,点了一壶白酒和四个炒菜;接着老者也点了俩菜和米饭,然后把菜单递给那女子。 女子客气地把菜单推给公孙衍,公孙衍看了看菜单的价格,其它菜的价格他不知,但包子一屉要五十文钱,他觉得太贵了,问伙计有免费的开水没,那伙计鄙夷地看了他俩几眼,回答说有。公孙衍要了两碗开水,那女子也同样要了两碗开水。伙计不高兴地走开了。 吃饭时那俩男子和老者时不时打量公孙衍他们,感觉这俩人有点奇怪,看装束伊祁强是富家子弟,公孙衍应该是个书童,但一路上伊祁强却沉默寡言,凡事都是公孙衍做主,让他们很是不解。 公孙衍他们吃完自备干粮后,就去打听住宿价格。掌柜的拿出价格表让他们过目,房间分为天号、地号、人号和通铺四个档次,考虑到伊祁强的感受,公孙衍选了一百文一间的人字号住下。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过早饭上路。也许是经过昨日的一路颠簸开始适应了,众人明显精神很多,那老者也开始与人搭讪,但那母女很是谨慎,极少开口说话。老者又转向公孙衍他们问道: “两位小哥是去国都求学吗?” 公孙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是哪所学院呀?” “夏肃学院。”见公孙衍不响,伊祁强随口应了一句。 “噢,那里学习可是费用不低呀!”说罢,老者好似不经意地观察二人的表情,两个瘦弱男子也是两眼放光紧盯着哥俩看。 公孙衍他们不再作声。 接近傍晚时分,老者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众人说道: “差点忘记了,我这次出门匆忙,零钱没有带够,晚上吃饭、住宿没有零钱了,哪位帮帮忙给我兑换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 那俩男子侧身看了看老者,没有作声。女子搂着女儿,似是在想事情没有听见的样子。 老者只好对伊祁强恳求道: “小哥身上一定有小额银票,帮我调换开吧。” “老丈,对不起,我们没有那么多银两。”伊祁强正要回答,公孙衍抢先说道。 “我吃点亏,这锭金子换八十两银子应该可以吧?”老者不甘心地又说道。 “我们带的钱确实不多,不够兑换你的金子,我们也要留着路上用呢。”公孙衍诚恳地说道。 老者露出失望的神色,想收起那锭金子。就在这时,坐在他旁边的男子说道: “我看看这金子的成色,”说罢,不由分说从老者手里夺过金子,先是用牙咬了咬,又从腰间掏出匕首刮了几下,随即冷笑说道: “嘿嘿,这是假的吧。” “怎么可能?这是十足的真金。”老者连忙辩解道。 “真的?你都掏出来我看看”,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说道。 老者看着匕首,有些不情愿地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金元宝,手有些发抖地递给了那男子。男子接在手里掂了掂,嘲讽地说道: “你有这么多金子还敢带在身上,骗鬼吧!”说罢,把那些“金子”收了起来,拿刀指着老者继续说道: “把你兜里的钱都拿出来,若敢藏私小心你的老命!” 公孙衍心里“咯噔”一下,遇见劫匪了,哥俩小心翼翼地筛选民驿,但还是上了“贼船”。老者的脸也唰的一下变白了,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碎银和一些铜钱,一股脑儿地都交给了那男子。这老者刚才显然是说了假话,其实兜里零钱还不少。 那男子又把匕首指向公孙衍他们,用一副吃定了他们的眼神说道: “该你们俩了。” “你…你要打劫?”公孙衍故作惊惶地大声喊道。 “你喊破嗓子也没有用的。”那男子用戏谑的眼神望着他们。 公孙衍心里一沉,知道那两个车老板是被买通了,哥俩对视一眼,只听见“噗”、“嗤”两声轻响,俩男子一个喉咙中锥,另一个喉咙被一剑穿透,二人均用不甘而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公孙衍他们,随后身子一歪,气绝身亡。 那老者见状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慌忙用手捂住小男孩的嘴巴;女子则自始至终低着头,搂着小女孩并把她的头埋在怀里,根本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 见马车继续颠簸前行,那俩车老板没有反应,公孙衍他们不客气地从两名男子身上搜出银票等物收了起来,老者胆怯地望着他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说什么。 公孙衍示意那老少和母女俩让出最前面的座位,哥俩一左一右守在两边,随后公孙衍大声喊道: “停车!” 没有回应,马车依然快速前行。 “马上停车!”公孙衍又喊了一声。 “喊什么喊,马上快到了。”那高个子大声吼道。 公孙衍给伊祁强递了个眼色,俩人同时拉开车门,匕首和宝剑分别抵在俩车老板的腰间,公孙衍厉声喝道: “停车!不许动!” 那俩家伙对视一眼,眼中均是露出不解神情,矮个子喊了声“吁…”停下车来。公孙衍迅速摘下他们的佩刀,然后问道: “这里距离客栈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二十里。”那矮个子车老板答道。公孙衍随即命令他们把马车赶进路旁的树林中。 进入树林深处,公孙衍与伊祁强押着二人跳下马车,吩咐他们去车内把尸体背出来。那两人进入车内,看见俩劫匪均是一招毙命,不禁骇然,眼中均是露出惧色。 两个车老板一前一后搬出尸体,哥俩押着他们向林中走去,找了一处沟壑,公孙衍让他们把尸体丢下去,吩咐他们去找残枝枯干遮盖一下。 趁寻找树枝之机,那高个子喊了声“跑”撒腿便逃,公孙衍冷哼一声,飞身赶去,扬手一锥,那家伙中锥倒地。矮个子倒是没敢轻举妄动,主要是他刚才搬尸体时恰好是公孙衍射杀的那具,看伤口他知道是被暗器所伤,没有十足把握他不敢轻易冒险。 公孙衍走过去拔出飞锥,仔细搜身,除了一些碎银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他挥挥手让矮个子把尸体一并丢入沟壑中,用烂枝、落叶掩盖好后,哥俩押着他迅速离去。 第 24 章 都 城 天近黄昏时,三人回到车上,看见车内只有那母女俩在瑟瑟发抖,那老少已经不见了,公孙衍心中暗呼“大意了”。他开口问道: “那两人去哪里了?” “他们…他们跑了。”女子答道。 公孙衍眉头紧锁,伊祁强说道: “大哥,要追吗?” 公孙衍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不用,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量他们也不敢报官。”随即对那女子说道: “大婶儿,你们在前面客栈附近下车吧,我们要继续前行。” 女子有些胆怯地望着公孙衍他们,嗫嚅着说道: “我能与你们同路吗?” “哦,也好,我们一起走吧!” 公孙衍思索了一下,还是答应她们随行,主要是担心她们到达客栈后有暴露他俩杀人的风险。他随即又对车老板说道: “经过前面客栈时不许停留,若敢声张你知道后果的。” 车老板连忙点头称是,立即挥鞭赶马驶出树林,继续朝都城方向疾行而去。 此刻,路边一处密林里,看着远处疾驰而过的马车,那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道: “这俩煞星总算走了!” “爷爷,要报官吗?”那小男孩看着老者说道。 “报个屁,你想我与他们一起坐牢呀,以后不许再提此事!”说着,老者领着小男孩向客栈方向走去。 “爷爷,我们吃饭住店没钱呀!” “嘿嘿,想与爷爷我斗,他们还嫩了点儿。”说着,老者从裤脚处抽出一卷纸,展开是二十两银票,他得意的对着男孩扬了扬。 公孙衍等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可能是道路熟悉了,这些马匹夜里并没有迷路,他们直到深夜才停了下来。车老板把马车停在路边一处空旷处,公孙衍找来树枝燃起篝火,五人围坐在篝火旁休息。 那母女本来就带着干粮,公孙衍哥俩也是准备充足,只有车老板事出突然毫无准备,公孙衍自然不会吝啬这点儿干粮,他大方地分给了车老板一些干粮和肉干,同时分给那母女一些肉干一起吃了起来。 待大家都吃好后,公孙衍安排伊祁强与那母女一同在车上休息,车老板就地眠宿,他则负责值夜。 此时正值六月下旬,身处荒郊野外,周围响起阵阵蝉鸣声,炎热夏季的夜空会时不时袭来一丝丝凉风,令人十分惬意。公孙衍没有多少睡意,他开始梳理思路,筹划未来几天的安排。 子时刚过,伊祁强就走过来与公孙衍换班,公孙衍也没客气,就地睡下了。 早晨天刚放亮,公孙衍就爬了起来,叫醒车老板,让他从车上取下水桶,两人一起去割草、提水。伊祁强则带着母女去溪流边洗漱。 辰时刚到,大家都已吃喝完毕,马儿也喂饱饮足,车老板给车轴上好油后,众人又继续赶路。 一路上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公孙衍时不时地与车老板攀谈几句,对民驿客栈也有了大概了解。据他介绍定安城的几家民驿中,还是梦旅民驿最好,价格虽然高些但一般都能保证旅客安全到达。夏肃国治安还算良好,尽管免不了零星盗匪,但鲜有匪患,梦旅民驿实力强大,普通劫匪很少敢打它的主意。 至于其它民驿,或多或少的都有与劫匪串通一气、坑害旅客的现象,但主要还是看旅客的具体情况而定。像这次公孙衍他们,伊祁强一袭白袍加身,气质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子弟,这种人平时是很少乘他们家马车的,两人一进迅至民驿就被盯上了。 一连十几天,众人皆是在赶路、吃干粮、野外露宿……这般重复中渡过的。期间,马车经过一些小型集市或路边摊位时,公孙衍也会去买些必需品、补充干粮。 直到七月初,公孙衍他们终于到达了夏肃国都城附近,此时已是初秋季节,远望过去,蔚蓝色的天空下,金色丛林映衬着高大巍峨、气势恢宏的国都城,那灰墙红楼,蓝檐金瓦分外醒目。 来到一处岔路口,见路边有指示牌指向不同的城门,车老板介绍国都城共有三十六座城门,分布在四周,距离他们最近的是正东的东升门。 公孙衍他们都下了马车,他对那车老板说道: “念在你一路辛苦送我们过来,就放你一条生路,希望以后你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是、是,谢少侠不杀之恩,我回去一定不会再害人了。” “你心里明白,我们杀人是为了自卫,路上的事我想你自有分寸,不会乱说的,否则,你知道后果的!”公孙衍又声色俱厉地叮嘱他一番,挥挥手让他离去了。 那车老板临走前,对着他二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感激涕零地驾车离开了。 公孙衍望着马车一直消失在远处,才转过身来对那母女说道: “你们与我们是一起进城再分手还是现在就离开?” “我们…我们不认识路,小哥能帮我找到这里吗?”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又掏出一张折纸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有“怀仁药铺”四个字,他随即问道: “你家里是开药铺的?” “是的,我家官人与人合伙开了个药铺。” 公孙衍没有多说什么,他把折纸还给那女子,随后一起向城门方向走去。 来到东升门前,近观都城更是气派,青砖城墙高达数十丈,城墙上门楼、望楼、角楼巍峨耸立,高拱券洞、朱漆大门庄严肃穆。城门旁有士兵把守,但并不是每个人进城都要检查的,随机性很强,基本上是验货不验人。 公孙衍等人很顺利地通过了城门,刚走出城门洞,人力车夫、马车老板就纷纷围拢过来招揽生意,询问公孙衍他们是去内城还是外城。原来,都城内又划分为内城与外城,内城正中又是王宫,公孙衍想去城西必须绕行才可以。 公孙衍先问了一下“怀仁药铺”怎么走,一位车夫告诉他在南边赤云门附近,他决定还是先送她们母女过去。他们花三十个铜钱租了辆马车,向南行去。 这里不愧为都城,路面平整,道路宽阔,马车跑起来丝毫没有颠簸感,路两旁楼馆遍地,店铺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繁华无比。 马车一路疾驰,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来到了赤云门附近,公孙衍他们陪着那母女找到“怀仁药铺”后即刻离开了。那女子本来还要哥俩进去好好款待感谢一番,但他们还是坚持离开了。哥俩与那母女邂逅一路“护送”到此也算仁至义尽了,再者说,两人还身负命案,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哥俩走过两条街,又花费二十个铜钱重新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西而去。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到了正西招贤门附近下车。哥俩开始寻找民驿,有了刚刚的经验教训,他们这次更加谨慎了,虽然腹中饥饿,但还是决定先确定好民驿再说。 毕竟是都城,仅聚英门附近就有十几家民驿,且有不少商家直接上街招揽顾客。哥俩依旧是躲在远处细心观察,暗中统计顾客数量,并认真审视顾客的衣着、形象,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探查,一家名为“安顺民驿”店铺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这家民驿坐北朝南,门店气派、客流较多,匾上四个烫金大字非常醒目,进出顾客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 哥俩决定还是进去一探虚实。 第 25 章 驮 鹰 公孙衍二人走进安顺民驿大厅,立刻有位年轻的女招待迎上前来,很恭敬地开口问道: “欢迎公子光临!二位可是要出行?” “嗯,我们要去济水国都,有马车去吗?”公孙衍说道。 “哦,去王城?我们有马车去王城,每旬两班,今天是七月初三,早上刚发车一班,下一班是七月初八,座位都订满了,七月十三号还有空位,你们要预定吗?”女招待一边把他们引向大厅的待客座,一边介绍道。 “要等十天?”公孙衍失望地说道,他们转身欲走。 “公子若是很急的话,我们这里有驮鹰,可以随时出发,只是价钱有些高。”女招待看他们要离开,又适时地介绍道。 “驮鹰?” “是的,两位请稍坐,我去拿价格表来。” 见公孙衍他们坐下,那女招待示意小厮奉上茶水,她很快去拿来价格表递给公孙衍,说了声“二位请过目”就去接待其他顾客了。 哥俩拿着价格表仔细翻阅,看见这家民驿经营的路线有很多,不仅有去济水王城的路线,去附近其它几国国都的路线都有,包括去华辰国国都。里面介绍的内容也很详实,马车也是分为高、中、普通三个档次,只是价格普遍都高,如普通档次一车八座的马车去夏肃国国都要三十两一位。 他们翻到最后才是乘坐驮鹰出行的介绍,一看价格令人咋舌,去济水王城的价格每位高达一千两白银,但路途包吃包住,速度快上十倍不止。俩人对视了一眼,公孙衍悄声说道: “这里距王城数万里远,乘马车至少要两个月,而且费用也不低,我看坐驮鹰去也不错。” “全凭大哥做主。”伊祁强回答道。 “好,我先与他们商量一下价钱,”说完,他招手示意那女招待过来。 “二位公子商量好了吗?”女子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我们很想乘坐驮鹰,但价格有些高,能不能给我们打些折扣?”公孙衍诚恳地说道。 “呵呵,现在已经是比较低的价格了,旺季的时候还要高,能问一下你们去王城做什么吗?” “我们…我们去报考济水学院。”犹豫了一下,公孙衍还是说了实话。 “济水学院?你们等一下,我去找管事的来。”那女子闻听眼睛一亮,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名老者走了出来,女子跟在后面,二人走到公孙衍他们面前,那女子介绍说: “这就是我说的那两位公子,”又转身对公孙衍说道: “刚好我们李掌柜在,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 那老者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二人,开口问道: “你们二位要去报考济水学院?” “是的。”两人均是用力点了点头。 “你们打算报考书院还是武院?” “武院!”两人异口同声。 “哈哈!后生可畏,未来可期,莫欺少年穷呀!老夫做主,给你们半价,你们看如何?”那老者放声大笑,爽气地说道。 在济水十三国中,济水学院可是赫赫有名,是顶级人才的汇聚地,不用说是从那里毕业,就是每年敢去投考的人也寥寥无几。能结交这样的少年才俊自然也是一种机缘,作为商人又久经世面的民驿掌柜,他自然知道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的道理。 公孙衍俩人连忙起身,抱拳躬身相谢。 “不用客气,学成以后不要忘了常回家乡看看。”说完,示意那女子去安排,随即转身离去。那女子过来问道: “二位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去安排一下。” “哦,明天早上辰时出发可行?”公孙衍说道。 “可以,明天辰时一到就出发,你们回去准备一下,不能带太重的东西,路上食宿都会安排好的,你们吃好早饭直接到招贤门外等我就行,城里禁飞,只能在城外出发。” “好的,谢谢姑娘啦!这是银票,请姑娘收好。”公孙衍接过伊祁强递给他的一千两银票,交给那女子,临走前顺便说道: “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最好把掌柜的名字也告诉我们行吗?” “我叫穆春华,掌柜叫李祖兴,二位公子学成归来可不要忘记我们哟”女子开玩笑地挥手说道。 俩人再三感谢后,离开了安顺民驿。此时申时已过,哥俩就近找了家小客栈,吃好直接住下了。 来到房间,公孙衍把路上得到的“战利品”都拿出来清点一下,银票共计三百两,碎银有近十两,去掉刚交付的路费,俩人合计一下,哥俩还有四千四百多两银子,应该够缴学费了。 清点完毕,俩人又去洗了个热水澡,随后上床休息了,经过多日的奔波,小哥俩确实累得不轻,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哥俩早早就起床了,都选择了一身短打扮,公孙衍穿上崭新的蓝衣蓝裤,显得沉稳干练;伊祁强则身着白色衣裤,腰间悬挂宝剑,风姿如玉。 俩人拿上各自的包裹,来到楼下,点了两碗大肉面,吃完结账后立即赶往招贤门外。 到达那里时辰时还未到。俩人站在城门前等待,没过多久穆姑娘走了出来,看见他俩已在,面带笑容打招呼道: “二位公子早!” “穆姑娘早!”两人回答。 正说话间,伴随着空中“嗷…嗷”声传来,一只巨鹰从天而降,上面站着一位老者,头顶皂帽,一身青黑色,对着穆姑娘开口问询道: “可是这两位小哥要去王城?” “是的,姜叔。” “上来吧!” 闻言两人均是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鹰背上,那老鹰并无排斥之意。姜叔见两人动作干净利落,轻功基础扎实,不禁心里暗赞。挥手打开驮鹰背上的软棚,让哥俩进去盘膝而坐。随即他口中说声“起”,那驮鹰唳啸一声冲天而起,振翅向西方飞去。 哥俩端坐在鹰背上感觉非常平稳,丝毫没有在空中飞行的感觉。公孙衍本想多了解些有关驮鹰的知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那姜叔也非多话之人,背对着他们在闭目打坐,哥俩见状也开始打坐练功。 直到夜色降临,那驮鹰才听令降落在一处院落中,三人跳下鹰背,有伙计出来招呼众人。姜叔把驮鹰牵到一处专门供驮鹰休息的围栏,伙计拿来几只野兔、野鸡丢入其中,那驮鹰先是用弯曲锋利的鹰喙啄伤野兔、野鸡,然后用锐利的爪子按住撕咬着吞下去,场面血腥不已。 公孙衍心中暗道,难怪乘坐驮鹰费用这么高,这平时饲养成本可不低呀。 这间客栈实际上是安顺民驿开设的中转驿站,有三层结构,上面两层供住宿,底层是客堂吃饭的地方。三人走进客栈,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打招呼: “姜爷来了,都给你准备好了。” 姜叔点了点头,带着公孙衍二人走向专用的席位落座。这间客栈明显比公孙衍他们上次中转的公共驿站高几个档次,屋内桌明几亮,灯火辉煌,客堂已有不少人在喝酒、吃饭,明显以套餐居多。 没过一会儿,酒、菜就都上来了,乘坐驮鹰的顾客历来都是最高待遇,掌柜的说都准备好了只是客套话而已。三人一共八菜一汤,其中有四荤四素,酒饭管饱。 第 26 章 鹰 雉 镇 见菜上齐了,姜叔没有客气,自己斟酒,端起来大饮一口,他看两人没有动筷,微笑着说道:“你二人不喝点儿酒吗?习武之人以后免不了交际应酬、纵情豪饮的。” 两人闻言,也都往酒杯中倒了一些酒,端起酒杯颇为无奈地喝了一小口,二人确实对酒无甚兴趣。见状,姜叔倒也没有再勉强,随即对伙计说道: “把饭盛上来,两位小哥吃好要休息了。” 伙计立即把一盆饭端了上来,并告诉他们不够可随时添加。 哥俩也没客气,自顾自地吃喝起来,俩人已经好久没吃正餐了,这一顿吃得好不惬意。二人吃好后,静坐那里看姜叔饮酒,姜叔摆摆手让他们上去休息,二人说声“姜叔慢用”就随伙计上楼休息了。客房安排在三楼,房间虽说不上豪华但也一应俱全,十分干净舒适。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好饭,辰时不到就出发了。 旅途一路顺利,到了第五天中午,姜叔语气平淡地对二人说道: “已经快到王城了,你们过来看看吧!” 两人立刻坐近姜叔身旁向外观望,只见远处一条宽大的护城河像一条巨龙,蜿蜒盘绕着高大的青砖高墙,城墙依河而建直达天际,为了让他二人对王城有个直观印象,姜叔让驮鹰围绕王城盘旋而飞。 一圈下来,二人震惊不已,居然用了半个多时辰,方圆十多万平方里。护城河有近四分之三是天然的,余下为人工开凿,整个外城接近圆形,内城则为方形,中间是王宫,远眺过去红墙黄瓦格外醒目。仅内城规模看上去就远超夏肃国都城,俩人内心十分震撼。 空中浏览完毕,姜叔让驮鹰向王城西方飞去,他解释道: “王城上空禁飞,我们在王城四周都设了驿站,现在去西郊,那里距离济水学院也最近。” 又飞了很长时间,驮鹰飞抵王城西郊,坐落在济世山脉的济水学院已清晰可见。姜叔指挥驮鹰降落在护城河边上的驿站里,三人跃下驮鹰后姜叔说道: “两位小哥到站了,这里是鹰雉镇,向西十里路就是济水学院了,你们可以先在这里住下,然后再打听一下报考细节,祝你们顺利!” 说完,姜叔与他们挥手告别。 公孙衍和伊祁强俩人则开始在小镇中漫步,小镇不算大,只有东西方向的成贤街和南北方向的入圣路两条街道,但规模还是远超邽水镇,路旁以食住客栈居多,但书肆、铁器铺、药铺也不少,其它像杂货铺、成衣铺、香神店、当铺等也时有所见。 看看申时已至,俩人走进一家名为“德胜楼”的客栈,这家客栈坐落在入圣路上,是四层木质结构楼房,规模不大但很整洁,此时刚到饭点儿,客人并不多,见他们进来伙计连忙迎上来问道: “二位公子是住店还是吃饭?” “先看看价格吧!”公孙衍说道。 “好的,楼上请,价格都一样,楼上敞亮些。”伙计说道。 二人上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拿来住宿价格表和菜单,并介绍说: “房间规格不同,价格不等,二位公子若是常住,包吃住一间每天二百文最划算。” “噢,那我们住三天吧!” “二位公子不好意思,常住最低五天。” “哦,那就五天吧!”哥俩对视一眼,很快做了决定,公孙衍又接着问道: “这位大哥,你知道济水学院什么时候招生吗?” “嘿嘿,二位公子一看就是来报考的,我们这里有‘济水学院介绍’,里面有详细说明,十文钱一份,二位要买一份吗?” “好,拿一份来吧。”说着,公孙衍递给伙计十文铜钱。 没等多久,伙计就把饭菜端了上来,顺便把一份“济水学院介绍”折叠图也带给了他们。公孙衍打开一看,正面是济水学院全貌图,背面是书院、武院相关知识介绍,以及报考须知等。全图摊开来有些大,哥俩决定还是吃完饭到房间再细看。 此时,客栈里就餐人数开始多了起来,座位也有些紧张。这时,楼梯口上来几个人,后面跟着伙计嘴里不停说道: “几位爷,楼上确实没位置了,不信,你们看。” 那几个人有佩剑的,有带刀的,皆是十六七的年纪,后面还有一个跟班的背着大包小裹,为首那少年扫视了一下,见有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独自一张桌子,他指着那书生盛气凌人地说道: “你!去那张桌子。”少年朝公孙衍他们指了指。 “好说,好说。”那书生起身端起饭菜走到公孙衍他们这桌,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伙计也赶快过来打圆场,对公孙衍他们恳切说道: “不好意思,二位公子请多多包涵,挤一下可以吗?” 公孙衍点头首肯,那伙计连忙帮助书生把剩余的菜端过来,又忙着招呼那桌客人了。哥俩见此人如此豁达,均用好奇的眼神盯着那书生看。书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自嘲道: “呵呵,君子尚德,君子尚德。” “少爷,那家伙说你是小人!”书生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那少年跟班挑唆的声音。 “嗯?你是君子?”那少年起身怒视书生。 “哦,是小人,是小人。”书生连忙回道。 “哈哈哈…”众人皆放声大笑,客栈里的气氛倒是有些热闹起来。 那少年悻悻地坐下,跟班则用得意的眼神扫了扫众人。少年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吩咐伙计道: “把你们这里的酒、菜挑好的上来,小爷不差钱。” 伙计赶快跑下楼去张罗了。公孙衍哥俩默默地吃着饭,那书生主动搭讪道: “二位是来报考济水学院的吗?” “是的,兄台也是吧!”公孙衍回答。 “呵呵,幸会幸会,我报的是书院预科,二位报的是哪科?” “书院预科?”公孙衍疑问道。 “哈哈,我家少爷是直推生,不像有些穷酸还要进预科考试,能不能通过还两说呢。”这时,又传来那跟班嘲讽的声音。 “预科?直推生?”公孙衍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伊祁强,伊祁强也是一头雾水。原来,他虽出身世家,但因年纪尚小,家族近期根本没有让他投考济水学院的打算,也就没有告诉他具体细节。 此刻那蛮横少年周围尽是阿谀逢迎之声,有人甚至递上“名帖”自我介绍一番,那少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跟班更是一副白眼多黑眼少的样子。也难怪,能从济水学院毕业的人必定会飞黄腾达,众人哪肯放弃结交机会。 见公孙衍他们面露疑惑表情,书生小声问道: “你们不知道预科生和直推生吗?” 公孙衍他们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介绍。” 书生微微颔首,徐徐说道: “那我就来介绍一下,要进入济水学院有两个途径,一个是直推进入,就是所谓的直推生,有直推资格的共有四个学院,分别是永吉学院、夏肃学院、青阳学院和济水学院,直推生不需要考试,每年正月可直接入学;另一个途径就是要参加每年腊月举行的入学考试,但要先经过五个月的预科学习才能取得参加考试的资格。” “哦,那预科生什么时候可以报名?” “现在就可以报名,七月十五就要开学了,你们时间刚好。” 哥俩对视一眼,好悬!否则就要等上一年了。二人连忙起身谢过书生,下楼去办理入住手续去了。 第 27 章 报 考 来到柜台前,掌柜的递给他们两张表格,公孙衍接过表格一看,脑子有些发懵,表格上有“年龄”、“出生地”、“家庭地址”等他倒是好理解,但那些“家庭出身”、“个人成分”、“本人简历”……实在是让他迷惑不解。 他用探询的眼神望向伊祁强,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掌柜的见状忙问道: “二位小哥不是本国人吧?” “不是,我们是夏肃国人。”伊祁强答道。 “哦,那你们要学会填表格,我们这里到处都需要的,遇有重要日子,就连进王城都要填报表格才能放行的。” 二人在掌柜的指导下开始填写登记表格,办好住店手续后,马上进入三楼房间,立即摊开“济水学院介绍”览阅起来。哥俩经过仔细研读,结合那书生的介绍,大致弄清了济水学院的基本情况。 济水学院分为书院和武院两个分院,学制均为五年。每年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两天为入学考试日,正月十六新生入学。武院学习武功、器械、阵法、韬略、兵法等科目;书院则开设礼乐、文学、历史、地理、理数等课程。当然,其中有些课程是共修的。 若想参加济水学院的入学考试,必须先经过预科学习阶段才能获得考试资格。预科阶段主要学习历史、地理、文学、武功基础、器械常识和礼乐知识等初级课程。武院入学考试主要考察武功基础、器械常识和地理等;书院录取则侧重历史、文学和地理等成绩。 预科每年七月十五开科,腊月十五结业。预科阶段学费武院每人五十两白银,书院每人三十两白银。若通过入学考试,武院学费是每年五百两白银,书院是三百两白银,但入学考试前三名可免五年的全部学费和食宿费用。学习期间,每年视成绩优秀还可减免许多费用,总之,成绩越优秀,学习费用就越低,其目的是鼓励寒门学子。 除此以外,进入济水学院的途径就是那书生说的直推规则了。王国规定,具有直推资格的仅有四个学院,济水学院主院自不必说,其他三个学院分别是永吉学院、夏肃学院和青阳学院。 其中,主院每年有三十个直推名额;其余学院各有十个,但还要包含代管国的名额。总共有六十个直推名额。济水学院每年招收一千名学员,武院、书院各占一半。没有特殊情况不许扩招。招生年龄武院限制在十八岁以下,书院限制在二十岁以下。 第二天一早,哥俩皆身着长衫,一青一白煞是英俊帅气。吃好饭就向西直奔济水学院,尽管在镇里就能望见济水学院所在的山峦,但所谓“望山跑死马”,真要到那里还是要不少时间的。 济水学院地处济世山脉支脉,书院所在地叫麒麟岭,武院则位于鹿台山上。远眺过去,两院隔峡谷相望,武院涂赤,书院饰黅,建筑颜色分外鲜明,宫殿巍峨肃穆,耸立于林间山峰之上,隐匿于云雾缭绕之中,且时隐时现,一派超凡脱俗的景象。 哥俩来到学院的报名处,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报考书院和武院的分成两队等待报名,门口有两个青年男子维持秩序。轮到公孙衍进去报名,只见屋内坐着四人,左面是一位白眉束发老者和一位年轻女子,前面桌上立着一块“书院”的牌子;右面是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前面桌上立着“武院”的牌子。 公孙衍走到武院的桌前,对着二人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我想报考武院。” 那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你今年多大年纪?是哪里人?” “十三岁,华辰国人。” “有武功基础吗?” “有。” “给他张表格吧!”中年男子向青年示意道。 表格式样与昨天客栈的差不多,只是在表格上方还注明了“本表必须认真填写,如有虚假,一经查实,后果自负”的字样。 公孙衍按照他昨天填报的内容又填写了一遍,随后交给那青年,并掏出五十两银票交了上去。那青年接过银票后问道: “你们是在学院包食宿还是住在外面?” “学院可以包食宿?多少钱一天?”公孙衍略感诧异。 “全部预科读下来,一日两餐,每人五两白银。” “好,”公孙衍暗自合计了一下,觉得挺划算,又掏出五两银票交了上去,那青年随即把学院的预科身份牌、食宿证和课程安排表交给了他,并告诉他七月十四号那天报到可以住进学院。公孙衍出来后告诉伊祁强学院可以包食宿,叮嘱他不要忘了缴费。 没过多久,伊祁强也完成报名走了出来,哥俩兴高采烈地往回走,刚回到小镇,就在客栈门口遇见了昨晚同桌吃饭的书生。那书生依然是一袭青衫打扮,虽然看上去有些发旧,但干净整洁,手里还拿着一个折扇,见到公孙衍他们显得十分高兴,热情的招呼道: “二位也是住这里呀,已经报好名了吧?” “是的,兄台要出去呀?”公孙衍也客气地打招呼。 “哈哈,趁这几天空闲,去王城转转,二位有兴趣吗?” “好,大哥,我们也去逛逛吧!”伊祁强说道。 “好的。”公孙衍用力点头。 “鄙人姓孔,名贤,永吉国人,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公孙衍二人随后也把姓名告诉了他,由于报名时用的是真名,二人对他也没有隐瞒。 三人转过十字路口,沿着成贤街迤逦而行,出了小镇就到了护城河边。护城河其实是济水河的一部分,宽约数百丈,上面建有一座宽阔的石桥,名为“迎隽桥”,石桥中间是厚重的吊桥,可以用绞盘控制升降,附近有士兵专门把守,遇战争或紧急情况吊桥可随时升起。 三人走上石桥,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蓝色河水绕城而过,水面浩浩汤汤、波光粼粼;河的一侧是青砖高墙、红楼绿瓦;另一侧则是层林尽染、红叶铺地。景色壮美迷人,令人陶醉。 过了迎隽桥就到了王城的正西门——聚英门,整个城门由门楼、朵楼、望楼等组成建筑群,规模恢弘,气势壮观,城头旗帜招展,城下戒备森然,彰显王城气派。城门券洞足有十余丈深,足见城墙之厚。 三人走进外城,只见街道整洁宽阔,路旁楼台遍布,屋宇鳞次栉比,八方商贾云集。街市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轿马穿行,来往如梭,一派繁华气息。观行客姿态,有人鲜衣怒马路上行,也有人衣衫褴褛沿街乞讨;有人华冠丽服,意气风发,但也有人鹑衣百结,颜貌憔悴。活脱脱一幅人生百态图。 三人一路逛过去,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确实有种初见世面的感觉,那孔贤走在头里,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三人从巳时逛到申时,直到腹中饥饿才想起往回赶路,他们皆是在德胜楼包吃住,自然不肯在外花冤枉钱。 回到客栈,楼上已经客满,三人只好挤在一个角落里吃饭,很快菜饭上齐,那伙计对公孙衍问道: “二位预订了五天,可是要十三号离开?” “哦,我们十四号离开,再多订一天。” “好,我去给你们登记,这几天过来人很多,不提前预定到时候你们没地方住了。” “噢,会有很多人吗?”公孙衍问道。 “嗯,每年都有十几万人来参加考试,到时候人很多的,不用说住,连吃饭都找不到地方。”伙计答道,说完就招呼其他顾客了。 哥俩相视一笑,暗自庆幸,多亏来得及时,否则又要野外露宿了。孔贤原来就预订到十四号,自不必说。 经过一整天的接触,兄弟俩与孔贤也比较熟悉了,每人均聊起了各自国家的风俗人情,可谓相谈甚欢。 第 28 章 预 科 三人边吃边聊,正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传来: “呦!这不是几位穷酸吗?今天怎么躲在楼下吃饭了?” 三人望去,只见昨晚那跟班紧随嚣张少年几人走了进来。三人皆非多事之人,没有搭理,自顾自的继续吃饭聊天。 跟班见无人理睬,自感无趣,眼中露出一丝恨意,讪讪地走开了。 见他们走上楼去,孔贤悄声说道: “那几个家伙都是猖垣国人,住这种客栈也富不到哪里去,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充大爷呗!” “猖垣国?那他为什么有直推资格?”公孙衍问道。 “哦,猖垣国归夏肃国代管,一般情况下附属国都有两个名额的,代管国可以有四个名额,那家伙得到直推名额,家族在猖垣国肯定是有不小势力的。”孔贤耐心解释道。 公孙衍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他有直推名额干嘛来这么早?” “哦,有些实力很强的直推生也来参加预科阶段学习,一来是为了巩固基础;二来是想参加入学考试取得前十名的成绩,这样可以获得学院重点培养。”孔贤又问道: “二位明天想去内城逛逛吗?” 公孙衍摇头说道:“不去了,我们报的是武院,想找地方抓紧时间练练。” 三人吃好很快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很早,二人都是一身短打扮,去护城河边找了块林间空地开始练武,伊祁强主要是练习剑术;公孙衍则练习软剑和飞锥。哥俩就这样每天起早贪黑地苦练,一直持续到报到日的到来。 报到这天,哥俩与孔贤约好,早早地下楼吃好饭,然后整理好行装,下楼结账后三人结伴前往济水学院,路上已有不少行人,绝大部分都是赶往学院报到的。 距离学院渐行渐近,赶路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人群中,有人轻装简从,独自前往;也有人前呼后拥,簇拥而行;更有人仆从开道,坐轿前行。俨然是一次个人家境、背景的大展示。 到达学院附近,已是车马塞道,人声鼎沸。三人挤进人群,找到了预科生报到的队伍排队等候。学院规定所有闲杂人员一律不准入内,很快就轮到三人报到登记、领取服装和预科生守则,进入学院后武院和书院预科生分别集中,哥俩与孔贤就此分别。 各院预科生又分为住校生和走读生两列等候,每集齐百人则由杂役分别带往宿舍分配床位、介绍教室和熟悉学院。宿舍是六人一间,哥俩被分在同一间,床上放有未打开的被褥,座椅、洗漱等用具也一应俱全。 看完宿舍后,哥俩随着队伍又去了解教室、饭堂、练武场、藏书阁等方位,最后,所有预科生都集中在学院的大广场上,听一位副院长介绍学院历史和目前概况,然后由书院副院长和武院副院长分别解读两院预科生守则和今年报名情况。 公孙衍听完介绍才知道,今年报考济水学院的预科生居然有十万七千八百三十二人之多,其中书院预科生六万一千三百二十二人;武院预科生四万六千五百一十人。两院加起来总共录取一千人,扣除六十名直推名额,仅有九百四十名预科生能被录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呀。 预科阶段在山下教学,所有人不许上山进入武院和书院,学员可以跨院选课。预科生中有半数以上住在校外,主要集中在鹰雉镇,还有一部分显贵人家子弟住在王城,更有少数世家子弟住在内城。 回到宿舍,室友们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宿舍里左右两侧各有三张床,住在左侧最里面的室友叫何奇,来自青阳国;接下来是来自丰惠国的钱醒;住在门后面的叫宁夫,是王国本地人;右侧最里面的叫赵冬,来自永吉国;接下来就是伊祁强和公孙衍。 众人相互认识后就开始清扫房间、整理床铺、摆放用具等,哥俩正式开启了学院生活。 几天下来,室友之间也逐渐开始熟悉,彼此间的语言交流也开始多了起来。尤其是到了晚上,尽管学院规定亥时熄灯,但许多人还是难以入眠,躺在床上,不免山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习武之人,单纯为了强身健体的本就不多,大家相谈甚欢之际,许多人难免会流露心声,不自觉的会说出来此学习的目的。其中有人想考进学院,毕业后进入官衙,发达显贵、光宗耀祖;也有人想学成之后投身宗门,声播四海、扬名万古;更有人欲跻身江湖,扶危济困、仗剑行侠。 每当大家聊天时,公孙衍哥俩都是静心倾听,增长见识。通过他们的聊天,哥俩知道了在济水十三国的范围,除了济水国王室具有很强的统治权外,其它江湖宗派势力也非同小可,在许多时候各种势力都是相互制衡、鼎足而立的。 江湖中有“一院二宫三门六宗十三派”的说法,所谓一院,就是济水学院;二宫指的是仙武宫和青丘宫;三门有苍宇门、震天门和济世门;六宗则指拳宗、刀宗、剑宗、枪宗、器宗和艺宗。以上宗派均在济水王国境内,而十三派除了位于王城附近的齐山派外,其余的十二家则分布在附属的十二国境内。 其中,以济水学院的实力最强,势力遍布济水十三国,暗中实际上是由王室掌控;两宫的势力稍弱,但实力不可小觑,能与济水学院分庭抗礼,成三足鼎立之势;至于三门就比前三者要明显弱一些,而且门下有不少长老和弟子来自济水学院;再往下就是六宗和十三派了,虽然实力弱于六强,但也是各自领域或国度的佼佼者。 实际上这只是济水王国范围的顶级势力,至于其它中小势力帮派则比比皆是,不计其数。许多帮派甚至成立不到一年就被灭门,但每年新的帮派又会不断涌现。 除此之外,哥俩还首次接触到了仙家的话题,他俩自幼在各自家乡都听闻过神仙的传说,但只是风闻而已。现在如此具体的听大家聊起仙家事迹还是感到惊奇,有人不但言之凿凿确认了仙家的存在,甚至说仙武宫和青丘宫均有仙家的背景,只是青洲大陆近千年世人无亲眼所见而已。 秋去冬至,转眼两个多月过去,公孙衍和伊祁强一直在紧张的学习,尤其是公孙衍,除了武院的课程外,还选了不少书院的课程,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可以说达到了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程度,二人皆知“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的道理,抓紧一切时间努力来提高自身实力。 这期间,二人的知识增长得很快,知道了他们所在的大陆名叫青洲大陆,共有九大王国,分别是青原王国、东黎王国、尚骑王国、魁伟王国、德隆王国、昌邑王国、虎啸王国、迦兰王国和济水王国。仅从面积上讲济水王国是最小的王国,其它小国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地方是“化外之地”,不属于任何国家或个人。 当然,这段时间两人的武艺也是进步飞速,水平均已接近武将初级水平,在预科生中虽非无敌,但也鲜有对手,每次月考都能取得优异成绩,偶尔还可获得一些奖励,济水学院对于成绩优异的学员是不吝赏赐的。 相对而言,公孙衍的武功和知识进步更加显著,这是他第一次接受系统性训练,加上他能虚心请教、敏而好学,以前自学读书练武的一些困惑也基本得到解决,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睿智、沉稳。 哥俩取得的成就自然会引起其它学员的羡慕,甚至在有些学员心目中两人俨然就是“学霸”,对他们心存敬畏。但哥俩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平时很是低调、谦逊。 然而,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济水学院入学名额竞争如此激烈,两人优异的成绩难免会引来某些学员的不服和妒忌,那些自诩为少年天才的学员更是嫉恨难平,二人招来麻烦也是迟早的事情。 第 29 章 阴 谋 这一天,哥俩正在校场训练,走过来几个武院预科生,年纪都在十六七岁,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腰间佩剑的壮硕青年,他用挑衅与不屑的口吻对公孙衍他们说道: “小子,听说你们武艺高强,敢和我们较量较量吗?” “没工夫!”伊祁强不假思索地回道。 “哼!你们是怕了吧!没有胆量的家伙!” “我们只是考核成绩比较好,都是不能实战的花架子,你们没必要较真的。”公孙衍解释道。 “看来是俩怂包!大哥没必要抬举他们的,这种货色我一个人就都解决了。”见两人有些示弱,边上一个魁梧青年挥舞着刀说道。 哥俩没有搭理他们,向校场的其它空地走去。那几人并未离去,继续尾随他们,嘴里还嘲讽不断。看他们如此纠缠逼迫,公孙衍脸色沉了下来,见状,伊祁强说道: “大哥,我来吧!” 说完伊祁强站到魁梧青年对面,那人狂笑开口道: “哈哈,小子,有点勇气,你先出手吧!” 话声刚落,只听“唰”、“当啷”两声,魁梧男子的刀已落地,魁梧男子的手腕关节处显露一点血红,魁梧男子恼羞成怒,欺身扑向伊祁强,嘴里还喊道: “小子你敢偷袭,看我不把你……” 话犹未尽,伊祁强的剑已抵在他的喉咙处。魁梧男子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露出惊惧,少顷,那魁梧男子又疯狂地喊道: “你杀我试试!”同时,他身体作势欲扑向伊祁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身材高大的壮硕青年说道。 闻言那男子立刻泄气,伊祁强也收剑退后,魁梧男子捡起刀,讪讪地走到壮硕青年身后。 那高大壮硕青年手按宝剑两眼死死盯着伊祁强,过了一会儿,他心有不甘地挥挥手,带着那几个预科生离开了,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自忖没有把握接下如此快速的剑,只能选择退走。 哥俩松了口气,继续练武,他们也不想惹出是非来。武院规定预科生之间可以“切磋”武艺,但不能有伤亡发生,否则要除名的。 尽管哥俩很低调,但自此以后却麻烦不断,几乎每天都有人找哥俩“切磋”武艺,让俩人不胜其烦,长此下去,必然会影响二人的训练。思考再三,公孙衍想出一个主意,他与伊祁强商量后决定,以后再有人来与哥俩“切磋”需要下赌注,每次赌注是一两银子 。 消息传出后来麻烦哥俩的人大为减少,但还是不乏其人,哥俩也赚了不少银子。俩人为此高兴了几天,可惜好景不长。 这一天,哥俩依然天不亮就起床了,他们刚到校场准备练武,就见室友赵冬向他们走来,赵冬神情有些紧张地说道: “你们跟我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说罢,他向校场边的隐秘处走去。哥俩一头雾水,对视一眼,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三人来到隐秘处停下脚步,赵冬观察四周确实无人后,悄声对哥俩说道: “你俩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公孙衍问道。 “你们被‘灭显帮’的人盯上了!” “‘灭显帮’?” “是的,只要是显现才能的人,不论文武,都有可能被他们盯上,然后制造麻烦,让你失去考试资格。” “那他们不会失去考试资格吗?”公孙衍又问道。 “也会失去,但他们本来就是考不取的,只要年龄不到他们每年都可以一直参加预科,他们主要是为了赚钱才这么干的,你们千万要小心。”说完,赵冬悄然离去。 哥俩沉默不语,思索良久,公孙衍说道: “二弟,以后白天我们尽量不出来练武了,万一碰到有人来比武你也不要出面,凡事由我来出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要管,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大哥……”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两人回到校场继续练武,天刚放亮就赶去教室看书。从此以后哥俩“深居简出”,昼学夜练,考核成绩也没显得那么优秀了,看上去比以前更加低调。 直到十二月上旬,这一天,哥俩吃好晚饭正赶往教室看书,迎面过来一伙人,领头的是一个黑壮青年,他们拦住哥俩后说道: “小子,听说你们武功很是了得,我们切磋切磋。” “哦,我们最近身体不好,不想切磋。”公孙衍一口回绝。 “噢,不想切磋也行,听说你们比武赚了不少钱,我们想借点儿花花。”那黑壮青年用戏谑的眼光看着哥俩说道。 哥俩无语。 “哼,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那黑壮青年恶声道。 几人随后上来围殴哥俩,公孙衍与伊祁强心里早有准备,两人抱头蹲下,人说练武先练挨打,哥俩就当成是练习防身功夫了。几人拳打脚踢一会儿,见他们毫无反应,口中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到了晚上,俩人很晚才回到宿舍,刚进到房间,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回来了吗,怎么现在成怂包了,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吗,原来是欺软怕硬呀。” 公孙衍望过去,见是同宿舍一个叫宁夫的家伙在那里嘲讽他们。二人没有搭理他,心中已经明了这人不是“灭显帮”的人就是他们的“眼线”,哥俩洗漱好后上床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哥俩几乎每天都被这伙人找麻烦,但他们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伙人倒也拿他俩没办法,只是参加围殴他们的人数逐渐增多起来,其中许多是原来他们比武赢过的人,哥俩暗暗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 公孙衍他们并非性情软弱之人,之所以一再退让,恰恰说明了他们已逐渐趋于成熟,二人皆身负家仇,又没有什么背景,他们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那伙人经过几天连续不断的对二人欺辱,但未见丝毫回应,他们本打算上演一场“沾上即伤,碰上便倒”的闹剧,让二人违反院规,无法参加入学考试,哪知二人毫不理会,这伙人也觉得索然无味,只能作罢。 公孙衍他们忍辱负重,用最简单的方式暂时避免了危机,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灭显帮”不仅是在每年的预科生中影响深远,就是学院的高层中也有人与“灭显帮”关系密切,暗中配合,谋取钱财。 考试这天,哥俩精神抖擞地踏入考场。武院入学考试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是骨龄测试,然后考察武功基础和器械运用,由主考官面试给分;第二天进行器械常识、军事知识、地理和试策的书面考试。一连两天哥俩考试都发挥正常,如无意外,哥俩有信心被学院录取。 考完试第二天,哥俩就搬出了学院,住进了事先预定好的客栈,还是那家“德胜楼”客栈,此时小镇上的客栈已经全部爆满,虽然已近年关,但人气丝毫未减。 公孙衍他俩一个是有家不能回;一个是无家可归。两人均是四海为家,也只能在客栈度年等待发榜了,但两人还是每天刻苦练功。 正月初八是放榜日,两人一早起来就赶往学院,路上已是人潮涌动,一派“喧喧车马欲朝天”的景象。到达那里时,学院大门左右两侧东墙前已聚集不少人了,左侧是武榜,右侧是文榜。整个墙面用红布遮盖,两边有护卫把守,大家都在焦急等待中。 第 30 章 骅 骝 落 后 辰时刚至,随着人群的欢呼声,学院东墙上的红布徐徐拉开,露出披红挂彩的硕大榜单,黑色大字格外醒目。 公孙衍二人急忙在武榜寻找自己的名字,很快,找到了伊祁强的名字,出现在第十三位,哥俩兴奋不已,继续搜寻榜单寻找公孙衍的名字,反复看了几遍,但始终未发现,伊祁强露出狐疑的眼神,他知道按正常发挥大哥应该在他前面,甚至是位列三甲。 公孙衍心里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心里有数,考试时虽说不上是超常发挥,但也一切正常,榜单上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估计是被人暗算了。他心里一阵苦涩,看来他不受命运眷顾呀。 他最后又仔细看了一遍榜单,然后收拾好心情向伊祁强祝贺,两人一起离开学院东墙,有些落寞的朝小镇走去。看见公孙衍心情不好,伊祁强本想劝说几句,但又无从开口,只能默默地跟着公孙衍。 “伊祁强祝贺你哈!”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停下脚步,见是室友赵冬从后面赶来,脸色也有些落寞。哥俩恍然忆起那榜单上好像也没有赵冬的名字,伊祁强连忙礼节性地回道: “谢谢赵兄!你被录取了吗?” “唉!我还是技不如人呀!”赵冬摇头叹气道,随后他又对公孙衍说道: “公孙老弟也没有被录取吧?” 公孙衍点点头,似是感觉他话里有话,他狐疑地问道: “赵兄早就知道我没被录取?” “嗯,我猜的!”赵冬回道,他又说了一句: “老弟可能被人‘割卷’了。” “割卷?”公孙衍有些不解。 “嗯,就是把你答的卷子与别人的卷子移花接木地互换一下,只留下姓名身份不变。” “那武功基础和器械运用总不能作弊吧?”伊祁强疑问道。 “哼,那就更简单了,既然使了银子就一切皆有可能了,面试成绩还不是考官说了算。” 公孙衍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自己又一次被命运捉弄了,他握了握拳头,没有作声。这时,伊祁强向赵冬拱手问道: “赵兄能告知是谁干的吗?我兄弟必有重谢!” “唉,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这件事与‘灭显帮’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伊祁强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赵冬,诚恳地说道: “赵兄,谢谢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赵兄收下。” “哈哈,二位老弟小瞧我了,告诉你们缘由一是我看不惯那些有钱人的下作;二是也想与两位多亲近亲近,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二位不必客气!”说罢,他又补充道: “公孙老弟要小心了,听说那‘灭显帮’做事一向不留后患的,二位就此别过!”说完,赵冬一抱拳,快速离去。 看着赵冬远去的背影,二人许久无声,过了一会,伊祁强说道: “大哥,这学院如此不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宵小肆无忌惮地横行,我不想读了。” “不行,你一定要坚持把书读完,要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只有借助学院的力量你才有希望报仇。再说了,学院里也并非都是坏人当道,你不是也被他们成功录取了吗。”公孙衍又接着说道: “我现在只是时运不济,未必只有读书一条出路,我会想办法提高自身实力的,你在学院一定要努力,小心被我落下呀” 说完,两人继续往回赶路。没走多远,忽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哈,二位很久不见。” 二人回头一看,是书院预科的孔贤。自从进了预科后,在不同的学院学习,三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公孙衍跨院听课时倒是偶尔会遇见孔贤。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二人知道他被书院录取了。 果然,还没有等公孙衍他们说话,孔贤又开口道: “二位老弟,我已经被书院录取了,你们怎样?” “我被武院录取了,但大哥可能被‘割卷’了。”伊祁强回答。 “‘割卷’?这种作弊手段不是文院才有吗?怎么武院也有?”孔贤吃惊地问道。 公孙衍苦笑地点了点头,然后拱手说道: “恭喜孔兄了,我二弟年幼,以后还要多多麻烦孔兄照顾了。” “那是自然,我三人一见如故,也算投缘,公孙老弟不说以后我们也会常走动的。”孔贤答道。 其实,公孙衍又何尝不是个需人照顾的少年,只是经历坎坷,早熟一些罢了。 三人结伴而行,不久,回到了小镇,所谓店熟客频,三人恰好又入住了同一间客栈。大家都起得早,都还没吃早饭。三人围在一起吃饭时,伊祁强开口问道: “孔兄,我大哥落榜可以要求查卷吗?” “估计很难,手里一定要有证据,否则十几万的考生都要求查卷也确实难办。还有一种说法是若放开试卷复查,得利的绝对不是普通考生,而是权贵,他们会以复查试卷为名,通过高层让考官提高评分。总之,没有很强的背景是很难改变结果的,而且还要获罪。” 二人无语。孔贤又开口道: “公孙老弟今后有什么打算?要回国吗?” “暂时不回去,再住一段时间看看,顺便看能不能找点儿事做。” “噢,那老弟可以观看王国大比了。”孔贤兴奋地说道。 “王国大比?什么大比?”哥俩有些茫然。 “嗯?你俩确定是武院预科生?” 哥俩腾地一下脸红了,互相尴尬地看了一眼,心里明白又孤陋寡闻了,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唉,也是服了你们了,你俩埋头练武,连每年的王国大比都不知道。”孔贤叹声,又继续道: “王国大比就是每年的正月二十号在王城举行的武功大比,分少年和成人两个组别进行比赛。满十六岁为成人组,十六岁以下为少年组,济水十三国符合年龄要求的人都可以参加。” “哦,”哥俩均露出感兴趣的神态,孔贤继续介绍道: “王国大比最初是为考验济水学院毕业生安排的,因为每年十二月是武院学生毕业季,刚好可以参赛。后来各大门派和江湖人士也要求参赛,逐渐演变成全王国范围大比。最终比武成绩优秀者可进入武榜排名。” “武榜排名?” “是的,少年组武榜排名又叫‘雏鹰榜’,成人组武榜排名又叫‘英雄榜’,两榜各取一千名,所以也称‘千人榜’。若能排进武榜可谓一飞冲天,到时来请你的人趋之如骛。”孔贤耐心解释道。 二人眼里放光,均流露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过,每年参赛人数达几十上百万之多,‘千人榜’中有三成以上被学院毕业生占据,上榜难度极大。” 二人沉默不语,公孙衍倒是心中有了计较,他决定今年先看看比赛再说,了解一下参赛条件和比赛规则,为明年参赛做准备。 “孔兄,大比时学院已经开学,能去看比赛吗?”伊祁强问道。 “能呀,据说武院新生还必须要去看大比的。” “哦,”闻言伊祁强露出喜色,随即对公孙衍说道: “大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大比吧!” “好,到时候看具体情况,若是学院要求集中观看,你要服从学院安排。”公孙衍答道。 三人吃好后回房休息。 第 31 章 王 国 大 比 进到房间,见伊祁强依然有些郁闷,公孙衍安慰他道: “二弟不要把我落榜之事挂在心上,我本就不想按部就班地走仕途之道,那样太慢,此次来考试就是为了历练历练,增长一些见识。我自知目前时运不济,不想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以后的路为兄自有打算。”喝了口水,他又继续说道: “这次经历也并非一无所获,更何况我还在预科学习中获取不少知识,你以后安心在武院学习,尽量多学本事,不要计较一时得失,至于学习期间的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经历父亲遇害、充军流放和战场上死里逃生等一系列的磨难,命运多舛的公孙衍无论心理境界还是个人能力,都有了极大提升,心智远超常人。此时的他心态很快变得平稳,一时的得失也开始看淡。 “大哥,我这里还有四千多两银子,本来打算交我二人学费的,现在只有我一人学习,足够了。”伊祁强说道。 “嗯,四年学习除了学费其他开销也不会少的,我心里有数。现在我们去买些东西吧,为你入学做准备。” 二人开始在镇上置办伊祁强的学习用品。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新生入学日,哥俩与孔贤约好一起去学院报到入学,三人一起吃好早饭,随后公孙衍提着大包小裹,送伊祁强他们到学院,两人依依不舍的在学院门前告别,并相约大比时见面。 回去的路上,公孙衍踽踽独行,虽然在伊祁强面前坦然从容,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酸楚,难免有些暗自神伤。 回到小镇,公孙衍先去了一家药铺,他手里还有一些稀草,想询价卖个好价钱。 走进药铺,一个伙计迎上前来,问明公孙衍来意后把他引到客桌旁就坐,随后引来掌柜,公孙衍直接拿出一棵红崖参,掌柜面露惊喜,给出二百八十两白银的高价,公孙衍心中暗惊,居然比安化城高出近两倍的价格,但他表面还是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掌柜又提高了五两银子,公孙衍摇摇头离开了药铺。 他心知若能在小镇上卖二百八十五两一棵,到了王城还要高,他决定去王城转转。 果然,王城里的药铺给的价钱要高一些,普遍都是三百两一棵,与小镇没差多少路就高出十几两银子,对于公孙衍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他把六棵红崖参分三次出手,总共卖了一千八百两银子。 回到客栈后,他去柜台结算房钱,换了一个包吃住只需三十文钱的单间,条件虽然简陋,但也胜于野外露宿。 接下来公孙衍开始了解王国大比情况。 王国大比每年都在王城北面的王家禁卫军校场举行,为期二十天,每年十月开始报名,十二月截止,成人组要求三十岁以下;少年组十六岁以下,但可越级参加成人组比赛。凡是符合年龄的人均可报名参赛,但每人须交付二两银子作为参赛费。 比赛期间不许恶意伤人,但误伤不算,赛前须签订生死自负条约,其它无任何限制。凡是打入“千人榜”者均有奖励,打入成人组“百人榜”可在王国管辖范围内担任武职。 送伊祁强入学后,公孙衍又恢复了独自生活,他除了吃饭、睡觉,每天把大量时间还是用在读书习武上。 这天傍晚,公孙衍吃好晚饭,又来到了鹰雉镇东南面一片树林中的开阔处,此地与王城隔河相望,十分幽静,这里也是他与伊祁强经常来练武的地方。 公孙衍先是展开拳脚,打了一通基础拳,随后盘腿闭目静坐,五心朝天开始吐纳练功。没过多久,公孙衍忽然听见周边有轻微异动的声响,他久居深林之中,任何风吹草动很难逃避他的听觉,他眼角微开,发现周边有黑影正在悄然向他移动。 公孙衍当机立断,趁那些人影还没靠近,腾身而起,迅速向最近的一棵大树纵跃,并飞身跳上树杈。他飞锥在手,警惕地看向下方,此时有三个持刀蒙面人正围在树下,他沉声问道: “你们想打劫吗?” “打劫?哼哼,小子,我们是要你命来了。”一个嘶哑的嗓子低声说道。 “我与各位可有冤仇?” “哼哼,冤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就怪你小子命不好!”说罢,那三人纵身扬刀向树上攻来。 公孙衍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厉色一现,“嗖、嗖、嗖”接连三锥,那三人均是额头中锥,扑倒在地。 公孙衍跳下树来,迅速拣起腰刀,又每人补上两刀,然后撕下他们的面具,公孙衍一个也不认识,再对三人搜身,仅有少量碎银,没有任何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思索一下,公孙衍把三具尸体一一拖向护城河边,连同他们的腰刀一起丢进水里,然后迅速返回现场,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借着夜幕,悄悄濳回客栈。 回到房间,公孙衍定心细思,知道这一定是“灭显帮”花钱雇凶甚至是亲自出马干的事儿,背后的真凶就是那出钱割榜买卷的人。好在哥俩平时除了伊祁强腰中配挂着宝剑外,外人均不知道二人真实的战斗力,许多人甚至认为公孙衍只会些拳脚功夫。 不过,这次事情还是给公孙衍提了个醒,他暗忖“灭显帮”不会放过他的,但也不敢公然面对。他决定以后晚上不出去练功了,平时也尽量出入人多的地方,捱过大比就离开此地。 大比这天,公孙衍很早起来,吃好饭并要求客栈把晚饭换成干粮带在身上,然后等在鹰雉镇西面的十字路口附近,这里是济水学院通向城北王家禁卫军校场的必经之路。 卯时刚过,公孙衍远远望见一支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快速走来,队伍前面有人高举济水学院的院旗,队员身着统一服装,束白色腰带,队伍两旁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随队前行,看装束应该也是学院的学员,只是腰带颜色不同。 公孙衍两眼紧盯队伍,待队伍通过已经过半时,他终于看见伊祁强,两人几乎是同时看见对方,相互挥手示意。 看见队伍附近也有行人随行,他也紧跟了上去,边走边与队伍旁边的学员搭讪,才知道学院规定每年的新生要组队统一观看大比,对老生则没有要求,但还是有很多老学员自愿随队去观看大比。 公孙衍随着学院的队伍来到了禁卫军校场,此刻校场上已是人声鼎沸,喧嚣震天,上万座擂台依次排列气势恢宏,每座擂台上令旗飘舞、锣鼓齐备,且均有士兵守卫,显得格外气派、隆重。 今年有将近一百多万人参赛,比赛前期采用淘汰制,学院毕业生均为种子选手;当比赛决出“百人榜”时,曾经对战过进入“百人榜”前三十名的选手有一次挑战“千人榜”选手的机会,称之为“复活赛”;复活赛结束后最终确定“千人榜”和“百人榜”排名。 伊祁强他们新学员被分配到有学院刚毕业学员做种子选手的擂台观战,起鼓动观众呐喊助威的作用,但五百名新学员分散后,在数百万观众中若湖中滴水,微不足道。 公孙衍则与伊祁强一起站在一座擂台下准备观战,哥俩几天未见,自是有好多话要说,但他并未将河边遇刺的事情告诉伊祁强。 辰时一到,击鼓开擂,大比正式开始,公孙衍他们眼前这座擂台是成人组比赛。此时,擂台裁判宣读对阵双方选手号码,立即有一对选手飞身跳上三丈高的擂台,双方互报姓名后,裁判击鼓开赛,两位选手开始激烈的争斗起来。 哥俩也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擂台,唯恐错过一些关键性细节。 济水王国武者按等级划分为武士、武师、大武师、武将、武帅、武王、武圣、武仙和武神九个级别,每个级别又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三个阶段,其中武圣、武仙和武神只有王国才有,像华辰国这种小国武帅已是极限了。 第 32 章 追 杀 参加王国大比的武者绝大多数都是大武师和武将级别的,三十岁之前能达到武帅的极少,至于武师若想来参加比赛完全就是找虐。 公孙衍哥俩目前武功已经达到高级大武师水平,但实战能力还是有限,哥俩均想通过观摩大比提高技战能力。 几天观战下来,哥俩对武技的观摩感悟很深,受益颇多。随着比赛进程的不断深入,公孙衍观战的擂台已经不局限于哥俩最初观战的擂台,但伊祁强却没那么自由,只要济水学院毕业的那位种子选手不被淘汰,伊祁强就要一直守在边上。 公孙衍则开始“走擂”到处观看,只要他认为对他提高武技有益的比赛他都会驻足观看。他仔细观察台上选手的攻击、防守、缠斗、使用武器的技巧……,在脑海中反复演练若自己遇见对手时的应对招式,不断反省自身的不足。 最后几天,进入决赛阶段的擂台比武更加激烈,伤人的事情时有发生,选手死亡的事情也会偶尔出现。争斗中选手们那些激动、狂喜、沮丧、盛怒、恐慌、惊惧、遗憾等情绪的宣泄,也时刻影响着公孙衍的心境。 二月初九,持续二十天的大比最终结束了,两榜排名也最终确定,尽管公孙衍对最终的结果并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比赛的过程以及选手们所展现的武技。但“千人榜”选手被宗门和权贵哄抢而上、争相拉拢的情景对他还是有很大触动。 分别时,伊祁强告诉公孙衍学院每月的中旬学员亲友可以探访,哥俩约好几天后见面,随后伊祁强就加入队伍返回学院。 公孙衍原本是想利用他的医药专长留在鹰雉镇找点事儿做,哥俩也可以经常见面,顺便还可赚些银两。但经过遇刺事件和观摩王国大比,他改主意了,决定进附近的济世山脉中去历练,用自己熟悉和擅长的方法为参加明年的王国大比做准备。 大比后的第二天,公孙衍去王城药铺,分两次以每棵三千两银子的高价把两棵黒崖参卖了出去,得银六千两。然后回到鹰雉镇,找了一家打铁铺,花费十两银子又定制了十二支精钢淬银锥,并约好次日取货。随后他又陆续置办了一些进山历练的必备品。这期间,他始终感觉身后有“尾巴”跟踪,但他也没太过在意。 济昌二十九年,也就是壬寅年二月十一日这天,公孙衍早上起来先下楼吃好早饭,然后上楼拿下包裹,到柜台拿上事先吩咐伙计准备好的干粮,结完账后,去打铁铺取来飞锥,然后直奔济水学院。 每月中旬是允许学院学员亲友前来探访的时间,公孙衍来到学院门前,通报来意并登记后进入待客大厅,那里有专门的桌椅供学员探亲会友,此时已有一些学院在与亲友交谈。公孙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看见伊祁强开心地跑进待客大厅。 伊祁强快步走到公孙衍身前,见他带着行李包裹和干粮袋,有些吃惊地问道: “大哥要出远门吗?” “哦,我要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准备再进山历练一下,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大哥要多久回来?”伊祁强有些不舍地问道。 “哦,时间不好说,但无论怎样,明年大比我是一定会参加的。”说着,他悄悄拿出四千两银票塞给伊祁强,说道: “这些银两足够你四年学费和开销了,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伊祁强连忙推拒道: “大哥,不用,我这里银两已经足够了,你出门在外,用钱的时候多,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我去进山历练,哪里有用钱的地方,倒是你在学院习武,用钱的地方一定不会少的。”说着,公孙衍又强行把银票塞进他手中。 伊祁强也没再客气,接过银票一扫,居然有四千两之多,他心中暗自咋舌,有些吃惊地望向公孙衍。 公孙衍微笑不语,眨了眨眼,又拍了拍怀中,示意他禁声,自己已留足够银两,伊祁强会意地收好银票。 公孙衍询问了一下伊祁强这几天进入武院的感受,伊祁强则兴致勃勃地详细介绍了武院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并希望公孙衍明年继续报考武院。公孙衍不置可否,始终微笑静听,内心也是为伊祁强得偿所愿感到高兴。 哥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互相嘱咐对方要小心珍重自己,公孙衍还反复叮嘱伊祁强没有必要不许出学院,然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二人皆非拖泥带水之人,自知双方都有很长的路要走,时下正是自身须奋斗努力时节。 告别伊祁强后,公孙衍出了学院大门,转过济水学院,快速向西方济世山脉行去,再次开启了他的深山历练之路。 他在山中林间行走至接近中午时光,山中的道路已格外崎岖不平,幽深寂静,公孙衍敏锐地觉察到有人跟踪,他明白定是“灭显帮”的人不死心,追杀至此。 公孙衍嘴角掀起冷笑,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走到一处山脚拐弯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小子站住!” 公孙衍镇定地转过身来,看见身后有五人出现,他们均是手持腰刀,黑衣蒙面。为首那人身材格外魁梧健壮,他用手里的刀指着公孙衍说道: “小子杀了人还想溜走吗?” “杀人?杀什么人?”公孙衍装糊涂道。 “小子,别说前几天你没见过我们的人。” “哦,你们是来找那三人的吗?”公孙衍冷笑道。 “哼,果然是你杀的,倒是我们看走了眼,小子你的确有些扎手,不过,今天遇见我们你就在劫难逃了!”那壮汉狠声说道。 “是吗?你们先抓到我再说。” 话音刚落,公孙衍转身拔腿就跑,五人皆是一愣,为首那人气极,大声喝道: “哪里跑!” 五人随即跃起直追。 公孙衍飞纵跳跃,直奔山坡密林深处,一边跑还一边骂道: “被人收买的狗奴才,只会欺软凌弱,有本事去战场上厮杀!” 那几人更是气得嘴里哇呀怪叫不止,眼中露出恨不得将公孙衍生吞活剥的神色,脚下不停狂追。 公孙衍则表情轻松的地纵跃奔跑,他本可轻松发锥灭杀五人,但顾忌这里距学院不远,万一被高手察觉会很麻烦,他不想给伊祁强和自己惹来更大的祸端,只能将他们往深山里引。那五人则以为公孙衍胆怯逃命,全力追赶。 就这样狂追不舍,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此时已深入山脉,距离学院范围超过百里,那追赶的五人也气喘吁吁拉开了距离,杀手相互间有些已看不到身影。 公孙衍见时机一到,转身扬手一锥击中最先跟来的壮汉,那壮汉倒地不起,公孙衍则迅速转身向侧方跑去,并故意发出响声引导后面的杀手追赶。如法炮制,不到一个时辰,公孙衍就击杀了全部杀手,他随后又陆续返回现场,取锥搜身,然后扬长而去。留下的尸体自有野兽前来“清理”。 处理掉身后的尾巴,公孙衍寻了一处安全的地带,掏出干粮和水袋开始吃晚餐,他没有确定目标,也不急着赶路,加之长时间奔跑也确实累了,吃好饭索性躺在一处山坡上晒起了太阳。 一直休息到酉时,公孙衍才起身继续前行,他有了前面历练的经验,加上近段时间的进步成长,公孙衍这次进山自信很多,他并没有选择在济世山脉外围停留,而是直奔山脉深处而去,一路上披荆斩棘、惊险不断自不必说。 第 33 章 深 山 寻 技 五月的济世山脉,正值盛夏之际,山中处处绿树成荫,花繁叶茂,一派鸟语花香、融洽祥和的景象。然而,安谧和谐的表面,又杀机遍地、危机四伏,山间林中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下一刻就惊心动魄、生死相搏,动物间生离死别的现象时有发生。 转眼间公孙衍深山历练就超过两个多月了,在这种毒虫遍地、猛兽出没的原始森林中行走,即使有着丰富丛林经验的他,也要万分小心,时刻保持着高度警觉。 与东正山脉相比,济世山脉更加山高林密,山中猛兽的种类和数量也更多一些。公孙衍最初也是用飞锥并借助身法与各种猛兽缠斗,偶尔也会使用软剑,但行至后来,随着他不断深入山中腹地,许多时候他只能在丛林灌木中行走,各种猛兽的近距离突袭也时有所见,与猛兽发生“遭遇战”的情形开始增加,这时飞锥已不起作用,只能与猛兽近身肉搏。 有几次,场面一度十分凶险,公孙衍险些丧命,身上也多次负伤,但最终还是战胜了猛兽,死里逃生。在多次与猛兽搏命的缠斗中,那种命悬一线、转瞬生死的感觉,也不断激发他的斗志和潜能。 整个夏季,公孙衍与各种猛兽的“遭遇战”有近三十次之多,涉及虎、豹、狼、熊、蟒、獾等多种猛兽,随着对手和战斗次数的增加,他实战的经验也不断丰富,对各种武技的感悟也愈加深刻,并开始推演和自创属于自己的招式。 同时,这些天公孙衍每天以各种兽肉为食,他的身材也逐渐增高健壮,体能显著提高,此时再遇见那些杀手,若是单打独斗他可完虐对手。到后来,公孙衍已是丛林中猛兽中的“猛兽”,许多猛兽看见他就远远逃开了,令他沮丧不已,不得不继续深入山中寻找更多的搏杀机会。 这一天,公孙衍来到了一处名为亶爰岭的地方,此地山高坡陡,险峻难攀,崖壁上洞穴成串,瀑布成群,水流从断崖处凌空飞落,气势磅礴,峡谷中常年似雷声轰鸣,回音不绝。 公孙衍刚走进峡谷,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就不绝于耳,耳边隐约还听见虎啸声,他加快脚步向谷中走去,远远看见四大一小五只老虎在与两个持剑青年缠斗。公孙衍立即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驻足观看。 只见那四只吊睛白额大虎分别对战两个青年,小老虎则是在旁边不停地游走突袭,那俩青年十分狼狈,可能是缠斗良久,已呈现体力不支之状。渐渐地,两人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目光游离,似是在寻找逃走之机。心中既生怯意,手上招式自然迟缓,两人处境越发危急。 见状,心地纯善的公孙衍顿生恻隐之心,虽不知对方底细,但还是决定出手相助。他脚步轻移,借着灌木掩护,悄悄潜行过去,他身上本就带着“蔽息草”,只要不弄出声响老虎是不会发现他的。 待接近厮杀现场,公孙衍腾身扑向那只游走的小虎,一掌将其击飞出去,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场中双方立刻停止了缠斗,四只老虎警觉地望向公孙衍,那俩青年则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时,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小虎的哀吼声,其中两虎长啸一声连忙赶过去,剩下两只老虎则不甘地看了他们一眼,也长啸离去。俩青年则收起宝剑,微笑着走到公孙衍面前,抱拳说道: “感谢小兄弟出手相助,我二人拜谢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公孙衍摆手回答道,然后开始仔细打量对方。 那俩青年均在二十岁左右,皆身着白袍,但已破烂不堪、血迹斑斑,两人身材相仿,挺拔匀称,只是一人印堂悬针,五官平平;另一人瘦眉细眼,略带阴鸷。 见公孙衍客气,那印堂悬针男子又说道: “我叫贾深,他叫胡坤,我俩是仙武宫的弟子,小兄弟好身手,是哪个宗门的?” “哦,我叫楚豹,没有宗门,是个采药的,只是有把子力气。” “采药的?”贾深有些吃惊,与胡坤对视一眼,两人神情均是有些不悦,名门弟子居然被一个采药的搭救,传出去实在丢人。 见两人神态,公孙衍心中自然明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对二人拱手说道: “我还要去采药,不打扰二位了。”说罢,转身欲走。 “慢着,小兄弟请留步。”见公孙衍想离开,贾深连忙出声喊住。 “哦?”公孙衍有些恼怒的回过头来。 “小兄弟别误会,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事成之后我二人必有重谢!”见公孙衍神情不悦,贾深忙道。 “何事?” “小兄弟经常来这里吗?” “不是,第一次来。” “噢,那小兄弟知道‘披发猫’吗?” “披发猫?不知道,很珍贵吗?”公孙衍问道。 “哦,对常人来说没什么大用,但习武之人吃它的肉可以明心定神,坚定意志,避免练武时走火入魔。” 贾深耐心解释道,他见公孙衍不似江湖中人,倒是没有隐瞒。随后他又说道: “此物本身没啥实力,但它身边常有老虎陪伴,若小兄弟助我二人猎获此物,我们愿出一万两白银作为报酬。” 公孙衍沉吟一会儿,点头答应。他倒不是对一万两白银动心,只是想见识一下这“披发猫”,当然,能顺便赚些银子他也不会抗拒。 第 34 章 以 怨 报 德 贾深和胡坤两人跟在公孙衍后面不停地追赶,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只是不急不缓地缀在后面,试图耗尽他的体能再下杀手,但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公孙衍依然没有力竭的样子,二人开始有些着急,贾深给胡坤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包抄围堵。 又过了半个时辰,公孙衍正在林间奔行,猛然发现前方似乎有猛兽气息,他立即腾身攀上一棵大树,少顷,贾深二人也包抄过来,这时,前方出现一只硕大的棕熊,贾深二人心里陡然一惊,立刻止步,两人一熊开始紧张的隔树对峙起来。 此时公孙衍倒是相对轻松,他对贾深开口喊道: “喂,我们商量一下,那银子我不要了,你们放我离开如何?” 贾深二人仰头看了看公孙衍,没有回应。 “哼,你们二人身为名门弟子,我对你们虽说不上是救命恩人,但助你们脱困总是没错吧!你们二人为何恩将仇报?”公孙衍有些气愤地说道。 “小子,你再帮我们斩杀此熊,然后我们就放你离开。”贾深说道。 “哼,你还当我是三岁孩童,又想玩过河拆桥的把戏吗?” “哈哈,你小子还不傻,不过,就是不自量力爱多管闲事,我仙武宫的人又何须你来搭救。”贾深嘲讽道。 闻言,公孙衍明白二人为何要杀人灭口了,他们怕传出去坏了仙武宫的名声,也怕得到“披发猫”的消息扩散。看来,做好人也要有实力和背景才行呀。公孙衍不再废话,冷眼看他们如何解决困局。 又僵持了一会儿,贾深对胡坤说道: “我们先解决了这个大家伙,然后再对付那小子。” 说完,两人仗剑扑向那头大棕熊。贾深与胡坤原本对公孙衍还有些防备,但一路追来发现公孙衍除了会投掷石头外,并不会其它武技,身上也没看见携带武器,尽管跑得很快,但也没发现有什么精妙身法,只是身体灵活性好些罢了。 见二人上前厮杀,公孙衍心中一阵冷笑,暗道两个蠢货,若不主动出击,那棕熊一般不会攻击人类,俩家伙这是自寻死路。本来公孙衍也不想与名门弟子结仇,无奈这两人对自己已有必杀之心,他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贾深和胡坤与那棕熊就在树下展开了搏杀,两人前后夹击,挥剑连刺带砍多次攻击棕熊,无奈棕熊皮糙肉厚见效不大,那棕熊也舞动粗壮前肢几次扑击二人,但也没有奏效,那二人皆为名家子弟,身手自然不凡,都被他们腾挪闪过。 公孙衍躲在树上冷眼旁观,趁着两人一熊激烈混战之机,他突然发出两只飞锥,正中两人后脖颈处,飞锥从大椎穴上方射入并透喉而出,二人显见得是活不成了。 事发仓促,见对战的二人突然倒地不起,那棕熊也一下愣在那里,公孙衍则跃下树来,对那棕熊抱拳说道: “熊兄,我对你无恶意,他们身上有我要的东西,我收回就走可以吗?” 那棕熊好似能听懂公孙衍的话一样,仍然站在那里没动,但神情已无敌意。 公孙衍心里腹诽,这动物好像比人还明事理呀!他连忙跑过去,熟练地搜身、摘剑鞘、收锥、拾剑等如行云流水般操作一番,然后拿起装有“披发猫”的布袋迅速离开。看得那棕熊有些发愣,少顷,棕熊也拖着两具尸体向林中行去。 公孙衍寻了一处安全的地带,首先验视银票,两人身上各有不到三千两的银票,加在一起也不足六千两,他暗叹一声,那贾深许给他一万两白银完全就是个骗局呀。 他又把飞锥洗净收好,然后仔细审视收获的宝剑。两把宝剑外形一样,显然是宗门弟子的佩剑,虽不如伊祁强那把品质优良,但也胜于普通的宝剑。宝剑长约三尺不到,精钢锻造,锋刃锐利,寒光闪闪。显然能卖出个好价钱。公孙衍虽然不敢公然佩挂,但一时也舍不得丢弃,只能把它们包好带上。 接下来就是布袋中那只“披发猫”了,公孙衍打开布袋一看,那只猫虽然气息犹在,但已是伤重难愈、奄奄待毙了,他当时掷飞石的时候并没有留手。 公孙衍望着“披发猫”有些犹豫不决,这家伙有二十几斤重,既然俩名门弟子历尽千辛万苦深入山中来寻找这种动物,说明其一定珍贵异常,若就这么简单随便地吃掉了他感觉有些暴殄天物,他想着至少应该给伊祁强也留些好处,但山中条件简陋他又没有什么办法。 思索良久,他忽然想起以前母亲每年制作“猪血干儿”的情形,何不将这家伙也制成“血干儿”保存? 想到就做,他先用草药吊着 “披发猫”,防止他突然咽气。然后去寻来野葛,挑选根部稍粗且软的部位,到溪流边找了一个有平整石块的地方,将野葛根去皮洗净,再用宝剑斩碎。 他又去砍来几根粗大的毛竹,制成若干竹筒,将斩碎的葛根放入竹筒中,加入清水浸泡半个时辰,然后摇匀用纱布过滤,并将滤液收集起来,静置沉淀约半个时辰,随后倾掉上面的水分,就得到葛根粉了。最后,他将湿葛根粉摊在洗净的布袋上晾晒。 忙完这些天色已晚,他匆忙吃了些干粮,又升起篝火,看看那“披发猫”依然还吊着口气儿,就背起它腾身上树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早早醒来,查看一下制作的葛根粉,经过一宿的挥发,水分已差不多了。他从包裹中拿出备用的小锅,开始杀猫放血,他自己先生饮了一部分,剩余部分则放入锅中。 第 35 章 遇 仙 进入七月,乃是霜月季节,暑去凉来,所谓“早晨立了秋,晚上凉飕飕”,深山中的夜里更是格外的阴冷。好在公孙衍有兽皮御寒,倒也能抵挡不少寒气,但他还是有些怀念在双头岭附近的小“家”。 想到石室,他不由得萌生出一个念头,何不在这大山深处众多的悬崖峭壁上去寻找一处天然洞穴,哪怕不是浑然天成,但若能够巧借天工稍加改造也是好的。想到此,他在每天勤练不辍的同时,也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各处陡崖突壁。 这天早上,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能见度极高,公孙衍在一处名为翠屏山的山岭附近练武。远观过去,翠屏山脉苍翠贯顶,悬崖叠嶂,耸峙嵯峨,岩石奇形怪状、鬼斧神工,看得他心血来潮,不禁兴起一种去寻穴探洞的冲动。 他立刻行动,身体似灵猿般轻灵,在凸石峭壁之间游移攀缘,探寻他认为可能出现洞穴的每一个地方。攀爬搜索了近两个时辰,公孙衍终于在距地面数百丈高的一处云雾缭绕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岩洞,洞口青藤织网,卷柏、崖草遍布,茂密的植被把洞口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用心根本发现不了。 他挥剑斩出一个入口,小心谨慎地钻了进去,这里显然不会有大型猛兽,至于蛇虫等毒物他倒是不惧。进洞后他取出一个备好的火把点燃,洞口略微潮湿,空气中稍带霉味,洞内高度足够成人直立而行,公孙衍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向洞内深处走去。 公孙衍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发现这山洞没有任何人工痕迹,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洞内只有一条通道,曲折幽深,感觉有些神秘,他奓着胆子继续深入。通道最初比较狭窄,但越往里走越宽,走到后来已经很宽阔了,足够三个人并行。 在洞中大约走了十余丈的距离,公孙衍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空间,突然,他感觉前方好像有个人影坐在那里,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公孙衍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看,他陡然一惊,手中火把差点掉在地上,石台上可不是坐着一个人!他头上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只见那人,双目暗淡无光,面色惨白,头绾发髻,上唇蓄须,身着银灰色长袍,腰束黑带,且领子、袖口、前襟等处均缘以黑边,年纪看上去在三十岁左右,坐在那里如僵尸般一动不动。 公孙衍定了定神,他强自镇定的单手施礼说道: “晚辈不知前辈在这里清修,多有打扰,冒犯之处请前辈见谅!晚辈这就离开。” 说罢,他转身就欲走开。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那人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公孙衍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身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束缚,身体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少顷,那股力量又突然消失,公孙衍没有慌乱,他转回身子,将火把插在一旁,走到那人面前,两手拱合,双膝着地,俯头至手与心平齐,行了个空首礼,然后十分恭敬地问道: “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两眼紧盯着公孙衍,良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 “你小小年纪,历经磨难,临危不惧,遇事不惊,倒算得上是个人才。” “前辈怎知我过往的经历?”公孙衍有些吃惊的问道。 “我说能看见你的过去,你相信吗?” “啊!前辈是仙人吗?”公孙衍大胆地猜测道。 “嗯,按世俗的叫法,我的确算是仙人了。” “晚辈贸然进入前辈的仙洞,的确罪过,还望前辈恕晚辈冒失之罪!”公孙衍又连忙叩首道,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但也暗藏惊喜。 那人摆了摆手,随即问道: “现在是何年何月了?你站起来回答吧!” “回前辈,现在是壬寅年七月,王国也称济昌二十九年。”公孙衍起身回答道。 “哦,又到了壬寅年,济水国都换了几代国王了吧。” 公孙衍没有作声,他对济水王国的历史毫不知情,也不知这位仙人住在这里多久了,故而无从应答。 “这么说,你是己丑年丁卯月戊申日壬子时生人了。” 那人略一沉思,开口道出他的生辰。 公孙衍应了声“是”,心中更是掀起波澜,自己在仙人面前简直毫无秘密可言,他越发陪着小心静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叫什么?来此地打算做什么?”那人又继续问道。 “回前辈,晚辈名衍复姓公孙,是华辰国人。最近一直在山中习武,现在已是秋天,晚上有些寒冷,晚辈想找处洞穴栖身,不承想打扰了前辈清修。” 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良久没有作声。过了很久,公孙衍见他好似没有恶意,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辈,我能修仙吗?” “哦,你命带华盖,倒是可以修行。”那人沉思了一会儿答道,停顿了一下,他神色略带失望的又接着说道: “不过,世上虽然有‘我命在我不在天,人人皆可修成仙’一说,但总归是资质越好,成就越高,我观你根骨平平,修仙天赋不足,还是难有成就啊。” 公孙衍闻听后心里不觉有些失落,但还是不甘地问道: “请问前辈,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仙家自有脱胎换骨、改天换地的手段,但那非你能力所及,至于世俗中是否有办法我就不知了。” 见公孙衍沮丧落寞的样子,他又继续道: “你也不必气馁,根骨等天赋只是修仙的基本条件,但并不是全部,若要得道成仙,除了满足基本条件外,还须有大机缘、大毅力,而后者往往更重要。我观你毅力超群,机缘也不错,这次你我相见,很可能就是你的一次大机缘。” 公孙衍闻听眼睛一亮,他立即躬身施礼道: “还请前辈能指点一二。” 他有心拜师,但唯恐仙人不悦,不敢贸然行事,只能婉转地表达心迹。 “嗯,你资质虽非我中意之人,但我已时日不多,没有时间选择了,也许是天意如此,让你我在此时相遇,只要你答应我做两件事情,我就送你一次机缘。” “前辈请讲,凡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晚辈定不推辞。” 那仙人心中暗赞公孙衍思维周密,这小家伙并没有满口应承下来,而是界定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其中当然不仅包含能力上的层面,还具有道义上的意味。他接下来说道: “嗯,第一件事情是你要帮我物色一个传人,把我的功法传承下去,要求资质上乘,心术要正,你能办到吗?” 公孙衍心里早有计较,他沉吟了一下才回道: “晚辈有一结拜兄弟,年方十二,出身习武世家,资质不俗,为人磊落,不知可合前辈之意?” “如此甚好,但寻徒一事倒不急一时,这也要凭机缘,你只要用心即可。”那仙人摆摆手,又继续说道: “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想法子通知我的家人。我姓容名宇,出身神洲仙国容家,乃仙华门长老,遭人暗算陷落于此,希望你以后有能力时,去寻找他们,若能为我报仇则更好。” “仙师请放心,待晚辈学成后必不负前辈所托!若能力所及,晚辈定会为前辈复仇!”闻言,公孙衍连忙又伏身行叩首礼答道,他把称呼也改了,以示诚心。 第 36 章 初 涉 仙 道 容宇闻言后面露喜色,他一挥臂,手中多出一册帛书,他递给公孙衍说道: “这是我门派功法,连同我毕生所学心得都在里面,你仔细收好。你本人可以观阅,但以后一定要交给我的传人,除此外,不许透漏给第三者,你能做到吗?” “晚辈遵命!”公孙衍又是叩首一礼,上前双手接过帛书。 他翻开第一页,几个醒目的大字立刻映入眼帘“非我门徒,观之必杀”,他心里不由激灵地打了个冷战。这时,容宇的声音又传来: “不必现在观看,你先把以前所学仔细说给我听。” 公孙衍连忙起身垂手恭立,把自己过往所学、所悟都侃侃道来。约一刻钟左右,公孙衍才介绍完毕,容宇不置可否,面无表情。他又让公孙衍把所练的各种武技和功法演练给他看。 公孙衍使出浑身解数,很卖力的把他所掌握武技和功法都演练了一遍,然后面不改色气不喘地站在一旁,恭敬地等待容宇的指教。 容宇微微颔首,他开口说道: “看得出你习武没有师承,全凭自己揣摩、研习,级别已经达到世俗中的武将水平,能练到此地步也算不错了,这些武技用来在世俗王国中博取功名或行走江湖还是可以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但你所习武技功法对修仙用处不大,倒是你所掌握的医药知识将来会对你帮助不小。你目前所练的功法虽然不能修仙,但好在练功基础扎实,这也对你日后修行有利。我大限将至,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留在这里,我亲自指导你修行,有不懂的地方你可随时问我。” 公孙衍闻听大喜,躬身拜谢后问道: “请问仙师,修仙也有等级划分吗?” “当然有,但仙家一般不说等级,而是称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有去浊、筑基、练气、化神、归虚、道成、真仙、真神、天神共九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可细分为几个小境界。”容宇耐心地解释道,然后继续说道: “这些境界的具体细节留待你以后慢慢了解,现在知道得太多对你修行不利,所谓‘欲速则不达’,你要从去浊境慢慢练起。现在,我先帮你把任督二脉疏通一下,虽然你自己也可以练功疏通,但那要花费不少时间。” 说罢,他让公孙衍走到面前,背对他盘膝而坐。容宇将双掌紧贴在公孙衍的背上,催动真气开始通脉。不久,公孙衍就感觉到一股气流自丹田,冲尾闾、泝上于脊脉、经玉枕,再流入泥丸…… 公孙衍自幼学医,自然知道任督二脉,它们属于人体奇经八脉中的两条,其它六条分别是带脉、冲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和阳维脉。医学上认为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而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同时,任督二脉在诊脉上也是相当重要的。 行气运行了约半个时辰,公孙衍身体略微有些晃动,头顶发凉,眉心发紧,头脑豁然感觉神清气爽。此时容宇已收功,公孙衍知道他的任督二脉已疏通完毕,便起身拜谢容宇。 容宇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公孙衍,你不必客气,接下来还有不短时间你要在这里修炼,以后不必繁复多礼。” 公孙衍点头称是,容宇又说道: “我先传你一套内丹术,这套功法名为‘上品丹法’,你以后切忌在人前展示,更不许外传,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言罢,容宇就一字一句完整地把“上品丹法”传授给公孙衍。公孙衍自幼过目不忘,很快就将功法牢记在心里,并复述给容宇听。见他如此快的记住了功法的全部内容,容宇也是心中暗赞。 随后,容宇又把去浊阶段修炼的方式方法和行气要领传授给了公孙衍,并提醒他修炼过程中尽量少食,可缩短去浊时间;且在洞中无须火把照明,可同时修炼黑暗视物的能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孙衍正式开始了去浊境的修炼。 所谓“去浊”就是去除人体中的浊物,世俗人眼里人体内有“三浊”,即浊气、浊水和浊物。浊气就是俗称“屁”的废气,也称虚浊;浊水就是湿浊,像痰、皮肤油腻、湿疹等都是;浊物就是宿便,也称实浊。这三种浊物都比较容易去除。 仙家所说的“浊”则除了上述三种以外,还几乎包括凡人的一切,如血液、骨骼、皮肤、筋脉,以及体内的各种细菌、杂质等,这些“浊”的去除显然并非易事,故仙家有“百日筑基,千日去浊”的说法,许多人修仙不成其实就是卡在了这一环节,甚至方法不当丢失性命的也不在少数。显然,对修仙而言,去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如此,好比凡俗中高楼的建造,首先就是要打好基础,按层高要求不同可选择垒砌、桩形、沉井、箱式或复合型等多种基础形式,基础越牢则可建楼层越高,但这一切都须有持力良好且稳定的地基做保证。若地基土质含砂层、渣土、暗穴、大的孤石等,就要想办法去除改造。 也就是说,对修仙者而言,筑基就是打基础阶段,去浊阶段则是类似改良地质构造的过程。 一连打坐行气静修了七天,公孙衍自觉身体毫无变化,倒是肚子饿得不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仙师,我有些饿了,想出去找些东西吃,行吗?” “呵呵,当然可以,你自便吧!” 公孙衍走出山洞,几天没见日光有些眩晕晃眼,他站在那里适应了一会儿,随即沿着峭壁迅速攀援而下,很快落到平地。他迅速找到一处瀑布溪流,先浑身上下洗理一遍,然后去寻找食物。 很快,公孙衍就猎杀了两只雉鸡和一只野兔,他杀好洗净,然后烤熟;再去采摘了一些野菜、野果,洗净收好;又去采集松枝等重新制作了一个火把,把水袋装满后迅速返回山洞。 进入山洞,他燃起火把来到容宇面前,把所获食物一一呈现出来,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容宇说道: “仙师也吃些东西吧!” 容宇信手拈起一枚红色野果,放近眼前仔细观看,眼中露出复杂之色,竟看得有些痴了。虽说仙家意志非凡,但他被困山洞近百年,久不食人间烟火,乍见红果,心中也是泛起微澜。 见他似是有所触动,公孙衍适宜地把烤鸡递给他,容宇倒是没有拒绝,他接过烤鸡,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公孙衍说道: “修仙人虽然讲究却谷不食,但偶尔为之也是可以的,只是你身处去污阶段,还是尽量少食为宜。”说完,他开始吃了起来。 久未食肉,公孙衍也抓起半只野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顿饭两人吃起来如同珍馐美馔,很快就一扫而光。容宇倒也没矫情,他自己一气儿吃掉了两只烤鸡,又吃掉许多野果、野菜,吃完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神态。 公孙衍心知他时日无多,已是看开了一切,他暗自思量以后要多给仙师准备些美味,让他度过最后的人间时光。 吃饱喝足,公孙衍整理好洞穴,将食物残渣运出洞外。然后准备开始修炼,这时听容宇说道: “你现在已经疏通了各路经脉,也知道了修炼的方式和方法,并了解了运功行气的要领,但仅仅做到这些是不够的,正所谓‘知之者未必能行,行之者未必能得;念以生死事大而时光迅速,虽知妙理,未得行持,终不成功,与不知无异’。你还要把这些知识和要点融入自己的思维体系当中,这样在修炼过程中才能随时为你所用。”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道: “所谓‘欲善其事,必先利器’,没有敏锐深邃的思维能力是无法修仙的,有时思考静悟更胜于修炼。” 第 37 章 祸 起 萧 墙 闻言,公孙衍怦然心动,他脸上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态,立即盘膝静坐,开始闭目静思。过了约一个时辰,公孙衍才开始运功修炼。 五日后,公孙衍身上渗出一层污垢,且气味难闻无比,他有些歉意地对容宇说道: “仙师,我出去冲洗一下。” 随后他飞快地下山来到瀑布处,反复冲洗多次才洗净身体,他审视了一下自身,没有发现明显变化,只是感觉身体轻盈不少。穿戴整齐后,他又开始猎杀野味、采摘野菜野果、洗净烤熟…… 一直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公孙衍才收获满满地回到洞中。这次猎杀了三只斑鸠和一只狍子,他将烤熟的斑鸠和狍子肉摆放在容宇面前,又拿出一大堆野菜和鲜果。最后,他取出两只竹杯,如同变魔法一般,居然从背着的竹筒中倒出酒来。 容宇用诧异的眼光望着公孙衍,感到有些不解。 “这是从‘酒果’中压榨出来的果酒,山里一般秋季才有,请仙师品尝一下。”公孙衍解释道。 容宇也不客气,端起竹杯饮了一口,随口赞了句“好东西”,顺手拿起烤斑鸠开始吃了起来,还略带调侃地说了一句: “你这小家伙倒是生存经验不少,在山里永远不会被饿死。” 公孙衍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也拿起烤肉、竹杯吃喝起来。二人吃喝一会儿,借着酒兴,容宇谈起了修行之事,他笑着问道: “你也修炼了十几天了,感觉与练武有什么不同吗?” “嗯,练武是强身健体,侧重于身法招式;修炼是修身养气,讲究的是身心合一。感觉练武是练身,修炼是修心,我理解的对吗?”公孙衍回答道。 “呵呵,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感悟也是难得了。练武是有形之术,修仙是无形之道,有形易循,无形难觅呀。” 喝了口酒,容宇继续说道: “你现在去除的是‘浮浊’,也算进入了去浊境的初期阶段,但距真正的去浊还有很长时间。虽然有‘人愚,学而成贤,贤学不止成圣,圣学不止成道,道学不止成仙,仙学不止成真,真学不止成神,皆积学不止所致’的说法。可修行时也不能死学硬悟,一味追求形式,有时也要‘对境心数起,不断百思想’,融会变通方能进步。” 公孙衍谦恭地点头称是。 “修仙就是要超越外界,不受其惑;超越自身,不受其累;最后人道合一,终能同于大通。” “仙师所言晚辈受教了,晚辈定会谨记在心。”公孙衍恭敬地回答。隔了一会儿,他问道: “敢问仙师,您现在是何境界?” “噢…,陷落前是归虚巅峰,现在已落到练气境了。”容宇露出遐思的表情,情绪低落地回答。 “啊!境界还会掉落吗?”公孙衍吃惊地问道。 “当然,受伤、中毒、心境、外力等都会使境界跌落。” 公孙衍默然。二人又吃喝了一会儿,见容宇谈话的兴致全无,公孙衍也有些歉意,觉得不该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二人吃喝完毕,公孙衍照例清理好洞穴,然后继续打坐修炼。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大多时候都沉浸在运功行气、净身去浊的修炼过程中,时常也会向容宇请教一些问题。 这期间,他的知识面也迅速扩展,在经常请教容宇的过程中,他了解到众生所居住的这个世界非常广阔,共由五域十三大洲组成,它们分别是:东域,泰洲、玄洲和青洲;南域,灵洲、林洲和炎洲;西域,幽洲、金洲和元洲;北域,雪洲、蓝洲和沙洲;最后是中域神洲大陆。每个大洲彼此间都有天然屏障,凡人很难逾越。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人族外,还存在着妖族、魔族、鬼族和怪族等。人族势力最大,也最复杂,可细分为黄、橙、赤、绿、紫、蓝、青七色人种。 其中,妖族和怪族分别居住在南域的林洲大陆和灵洲大陆;魔族栖身于北域雪洲大陆;鬼族则以西域幽洲大陆为营。而中域神洲大陆的修炼环境最好,有升天之地,可谓修仙者的天堂,能够踏入神洲大陆乃是所有人族修行者最大的愿望。 为了帮助他修炼,容宇还给了公孙衍一本《仙道经》,里面除了介绍各种修仙知识外,还重点介绍了修仙者防身所需的各种法术,以及丹药、符箓、炼器、阵法等各种仙家技能。 到后来,随着交流的深入,他索性把珍藏多年的《金石药典》也一并交给了公孙衍,并叮嘱他这些典籍一定要谨慎收藏,一旦泄露必有杀身之祸,待以后学成之时可还给他的传人或家族后人。 这天,公孙衍一如既往地盘膝静坐那里运功行气,容宇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修炼。他自知大限即将来临,随时可能命殒而去,本打算能坚持到公孙衍筑基境界,再交代他神洲大陆的一些事情,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这也难怪,他本就不看好公孙衍的修仙资质,只是希望能出现奇迹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提前告诉他一些情况了。 看见公孙衍练罢收功,依然无甚进展,容宇招手让他坐在身前,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该让你了解一下神洲大陆了。” 公孙衍连忙正襟危坐,专心聆听。 “那里的修仙势力有很多,顶级的就有神洲仙国、永恒仙国、迦罗仙国和海蜃仙国四大仙国,其它修仙势力更是不可胜数,你或者我的传人以后若能进入神洲大陆,要尽量选择去这四大仙国修炼,最好是前三国,海蜃仙国实际上以海族为主,不太适合人族修炼。” 见公孙衍点头,他继续说道: “我出身神洲仙国的容家,自幼进入仙华门修炼,七岁入门,九岁去浊,不到十岁就筑基成功,当时可是名扬仙国,是门中精英弟子。”说话间,他脸上露出遐想的神态,仿佛回到过去。 “我十五岁达练气境,十八岁化神,刚过二十岁就到了归虚境初期,是宗门万年来的第一人。”容宇又继续说道。 “仙师真是天才呀!”公孙衍不由露出钦佩的表情。 “可惜!好景不长。我当时年轻,有些志得意满,难免举止轻狂,招人妒恨尚不自知,很快就大祸临头了。”容宇有些沮丧。 “我同门同师尊有位二师兄名叫贾颜,他年长我十岁,已经是归虚境中期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五年内都会达到归虚境巅峰,然后进入道成境,达到道成巅峰就可飞升天界了。” 公孙衍聚精会神,静静地等待容宇继续讲述。 “所谓修仙有三关:‘去浊、化神、飞上天’,其中飞升是最难的,飞升过程最大的风险就是散魂,许多修炼者都是过不了这关而魂飞魄散。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天赋极高、功底扎实靠凝实魂魄过关;另一种就是靠服食‘定魂丹’过关。” “定魂丹?”公孙衍有些好奇。 “嗯,这种丹药炼制倒不是很难,但其中有一味药材十分稀少,当时我们神洲大陆上基本绝迹了,听说青洲大陆这里有,未雨绸缪,于是二师兄就约我一起前来寻找,为道成飞升做准备。” “找到了吗?” “唉,找是找到了,但也让我抱憾终生呀。”容宇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仙界中有约定,就是一旦化神成功就不许踏入凡俗之地,我和师兄辗转潜行,一路艰辛,历时一年多才冒险潜入青洲大陆,机缘巧合之下让我们发现了那味药材,正待我捕抓那只灵猫的时候,二师兄突然在我背后下黑手,好在我及时拿出师尊给我的‘传送符’,才保住性命,但身体还是被他重创。” 说着,容宇掀开长袍,只见他双腿自股骨处被齐齐斩断,可能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创处已明显萎缩。 第 38 章 梦 回 神 洲 放下长袍,容宇继续说道: “按理说达到化神境以上就可断肢重生,但我那二师兄心思歹毒异常,他在刀锋上浸有毒药,事后我不但无法重塑肉身,就连境界也开始跌落,每日深受其苦。” “刚开始的时候,我本想出去寻些丹药尝试解毒,哪知那贼子一直在济世山脉寻找我的踪迹,有几次险些被他发现,到后来,就连运功抗毒也要小心翼翼,唯恐被他发现,只能靠当年随身携带的丹药抗毒疗伤,但药不对症,收效甚微。” “那贼子得到灵猫后为什么不返回宗门?”公孙衍问道。 “我在宗门地位比他高,出来时师尊又反复叮嘱他保护我的周全,他独自回门必受责罚,而一旦我脱困返回宗门就是他的死期,他当然一定要亲眼看见我死在他面前才放心。”容宇解释道。 “他在这里一守就是三十多年,待到他离开时我已毒侵元神,回天无力了。只能靠运功和残剩的丹药赖以为生,若非心怀大恨,我哪能捱到现在,如今距我离开宗门已近百年,只怕那贼子已经飞升了吧!”说罢,容宇眸子深处闪过滔天恨意。 “仙师请放心,公孙衍有生之年必为仙师报此大仇,若失言,天必诛之!”说完,他双膝着地,对天发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公孙衍与容宇早已达到半师半友的关系了,尽管容宇没有收他这个徒弟,但他心里对容宇是非常认同的。 见公孙衍立下大誓,容宇连忙虚空将他托起,并叮嘱道: “不必如此,你有心就好了,以后不要轻易发誓,以免修炼时心魔加身。” “晚辈记住了。”公孙衍应道。沉吟了一下,他又问道: “晚辈说的那灵猫长什么样子?” “哦,那灵猫有些特别,头上长有头发的。” “是披发猫!” “嗯?好像世俗中是这么叫,你见过?” “嗯。”公孙衍应了一声,连忙起身跑去把自己的包裹拿过来打开,取出几片制好的“猫血干儿”递给容宇说道: “我抓到过一只,吃了它的一部分血肉,剩下的我制成‘猫血干儿’了,仙师看看这能解你身体里的毒吗?” 容宇接过“猫血干儿”,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盯着手里的“猫血干儿”,良久没有作声。 “当年若有此物,我也不至于陷落至此呀,这东西不能解毒,但炼丹可以,你一定要仔细收藏好!不可轻易示人。”他又盯着公孙衍感慨说道: “你果然是有大气运、大机缘的人,服食此灵猫血肉对修炼帮助极大,你要珍惜自己的机缘。修炼之路,坎坷无比、惊险不断,以后行走江湖或寻缘问道少不了波折,尽量以低调行事为宜,我这里传你一门易容术,可助你以后方便行事。” 说着,他掏出一张精致的面具交给公孙衍,又教他一门控制面部肌肉缩张的功法,并对他言道: “易容之术关键是要做到‘心中有神,眼中有貌’,这样才能将面部肌肉控制自如。易容之术初级可易容,中级可模仿,高级则可乱真。这套易容术是我无意中获得,化神境以下皆可使用,但达到化神境以上的修炼者皆能变幻容貌,普通的易容术就意义不大了。” 说完,他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外观极其普通,他郑重地交给公孙衍说道: “这是修仙者的至宝‘乾坤袋’,是我家族的传承之物,也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在神洲仙国还有一个妻子,是大我三岁的同门师姐,名字叫越青,我离开宗门时她已有身孕,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希望你能找到她亲自交到她手里。” 公孙衍点头允诺,接过来仔细收好。 容宇则脸上有些茫然,陷入沉思之中。其实,最初几年容宇一直希望师姐来此地寻找他,但不知为何始终未见其踪影,就连宗门也将他弃之不顾,他有些不解,不觉间脸上露出颓然失望之色。 修炼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再有几天九月就结束了。这天,公孙衍按照容宇所授功法沿小周天运行了几遍,收功后似有所悟,他向容宇请教道: “仙师,按仙家的理论,去浊就是把后天之体还原回先天之体的过程,那刚生下来的婴儿岂不是最好?仙家的后代都能成仙吗?” 良久,没有回应。 公孙衍有些疑惑地望向容宇,又叫他几声,看见他安详地坐在那里,气息皆无。他连忙起身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已然仙去。 公孙衍颓然跌坐在那里,泪流满面,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悲从中来,那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又袭上心头,他那悲天悯人的天性使得他对容宇的仙逝有些愤懑难平。 一连数日,公孙衍呆坐不动,凝视着容宇那长眠不醒的面容,内心仿佛还在彼此交流,这是除了父亲教导他时间最长的一位师者,让他内心久久不能释怀。 时间终会消减他的哀伤,三天后,公孙衍起身伏地对着容宇遗体三叩首,然后出洞为其寻找制作棺材的材料。他想让容宇尽快入土为安,但不想草草了事,打算用珍贵的楠木棺材安葬仙师。 经过数日寻找,他终于在距山洞数十里远的地方发现了几棵数丈高的紫楠,他就地取材,用上次缴获的宝剑将原木大致修整成方木,分批运回山洞附近。 然后就在附近挖出一个墓穴,他不会木工,只好将楠木在墓穴中摞叠成棺材状,随后将容宇遗体安放其中。 公孙衍久久凝望着容宇的遗体,看他静静地躺在墓穴中,神情安详,好似梦回神洲,公孙衍心中感慨万千。他用楠木盖好“棺材”,填上坟土,并立了一块无字牌。 安置好一切后,公孙衍起身整理好衣衫,伏身三叩首,然后起身,在坟前伫立良久,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仙师,有朝一日,我必让你回归神洲,长眠故里。” 待将所有事情忙完,已是十月上旬,时令进入到冬季。深山里的冬天,寒风凛冽,万物枯黄,景色凄然。公孙衍每日除了在山洞里练功外,基本都会来容宇的坟前坐坐,隔三差五还会弄些酒肉摆上,并以枯叶代纸燃烧祭拜一番。 算算距大比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不短时间,公孙衍倒也没有急着赶回王城。他现在没有人可以请教了,反而不得不开始认真研读容宇传下来的功法和心得,那本《仙道经》更是让他手不释卷。 最近让他纠结的是,按书中观点,修仙是逆天而为,去浊就是把后天之体还原回先天之体的过程,那婴儿刚离开母体时岂不是最接近先天之体?出生就修炼岂不是更好?但实际上好像并非如此。 再就是肉体的处理,书中言明去浊是“去浊存精”的过程,然后才能“炼精化气”,那到了最后,肉体会消失吗?难道神仙都没有肉身吗?还有就是练成“辟谷术”真的可以“不食而神”吗? 此外,按书中介绍来看,修真就是修炼出人的元神,也就是魂儿,把魂儿修炼出来让其体外自由的行动。那魂儿是什么?是以气体还是液体的形式存在?抑或是一种特殊的肉体?魂儿会死亡消失吗? 种种一切,都让公孙衍感到困惑不解,他不在简单地按照帛书中所记载的功法修炼,而是借助于容宇的心得,深层次的探究功法形成的缘由和道理;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当下自身有血、有肉、有思维,那以后呢?人死后真的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他甚至掐了掐身上的皮肉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同时,他开始认真思索各种生命形式存在的条件和细节,仔细观察分析周边的植物和动物,并审视自己的成长过程。 第 39 章 大 比 报 名 首先,进入公孙衍思维范畴的就是植物,这也是公孙衍最为熟悉的一种生命存在形式。他刚开始认为植物生存的条件就是空气、水和土壤,但反复思索又发现土壤和水似乎没那么重要,对于沙漠中的胡桐和岩石缝隙中的植物来说,所生长的环境水、土资源并不丰富,但它们依然能够生存,显然空气对植物更重要。 他又想到了动物,它们与人一样,生存的条件就是空气、水和食物,但仔细揣摩又发现有所不同,像兔子、羚羊、牛、马等主要吃草为生,而狮、虎、狼等猛兽则以弱小动物为食,人类则通吃。 公孙衍当然不知道后人有“食物链、食物圈”的说法,但他联想到世俗中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污泥”以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谚语,脑海中逐渐理清一条思路:猛兽以弱小动物为生,弱小动物以植物为生;人类则荤素皆吃,其中的五谷也属植物;而所有植物的生长几乎都依存空气。 他突然醒悟了空气对生命的重要性,心里认可了“辟谷术”中“不食而神”的说法,也更加意识到练气对修炼的重要性。但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光对植物作用的意义。 公孙衍除了有相当一部分时间在“胡思乱想”以外,每天还坚持练功不辍。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大比将近,那些武技他也是每天都在反复演练。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下旬,公孙衍动身准备踏上返程之路,收拾好行囊,临行前他去容宇墓前拜别,随后迅速向王城方向赶去。 一路顺利,公孙衍仅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回到了王城附近。将要走出深山时,他仔细地易了容,然后才向山外方向走去。 进入鹰雉镇,此时的公孙衍已经装扮成一个黄脸青年,一袭书生气十足的青色长袍衬得他文质彬彬,不似一个前来参赛的武士,倒像个赶考的书生。 公孙衍首先来到设在镇中心十字路口的王国大比报名处,以楚豹的身份顺利地报上名,交了二两银子的报名费,又签好“生死自负条约”,随后领取了“参赛须知”和参赛身份号牌就离开了报名处。 忙完这些已是申时过半,他开始寻找客栈,这次他没有选择入圣路上的那家“德胜楼”,而是在成贤街上选了一家名为“来福客栈”的地方住下,也是三十文钱包吃住一天的包间,但客栈整体要比那家“德胜楼”简陋。 放好行李后,公孙衍来到二楼吃饭,刚好靠近窗边的一张小桌子有空位,他随即坐了下来,菜是一荤一素,粟米饭管够。他已经有段时间不近 “人间烟火”了,有些想念凡食俗味,立刻开始吃了起来。由于未到中旬,不能探视伊祁强,他边吃边考虑这几天的安排。 正盘算间,忽听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喧嚣声,随后有几人吵吵嚷嚷地走上楼来,公孙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又埋头吃饭思索自己的事情。 “你瞅啥?”一个蛮横的声音响起。 无人回应。 “妈的,说你呢。”那声音又响起。 周边十分安静,公孙衍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抬头四顾,发现吃饭的人都望着他,这时,一个黑壮的圆脸青年向他走来,与他一起上来的几人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公孙衍没有作声,坐在那里继续埋头吃饭,心道点子也太背了!这都能招来事端,想低调一点也不行。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怎么不回答老子的话…”那黑壮青年来到公孙衍身前继续嚷嚷道。 “唰”,一把宝剑抵在他的喉咙处,公孙衍一手持剑,目光严厉地盯着他,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那男子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心知遇见高手了。 这时,店里的伙计赶忙跑过来打圆场: “客官请息怒、息怒,大家都是来吃饭的,何必打打杀杀闹得不愉快,小店是小本经营,经不起打斗折腾,何况大比期间还不允许私斗,两位还请给个面子。” 闻言,公孙衍面沉似水,一抖手,宝剑回鞘,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见公孙衍露出这一手,黑脸青年慌忙退后几步,转身随那几人一起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连句狠话也没敢说。 伙计则千恩万谢地给公孙衍斟茶倒水,公孙衍没有搭理他,吃好后起身,慢悠悠地向楼上走去,周边吃饭的人皆用敬畏的眼神看向他。他心中暗笑,好像感觉很爽嘛,看来,人有时高调一点也不错呀! 第二天,公孙衍下楼吃过早餐后,向掌柜的要来纸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十几种药材名称和数量,然后向镇里的药铺走去。 进入一家药铺后,公孙衍把那药方拿出来让伙计抓药,然后把每种药材都制成粉末状,再分别包好,最后他又买了一些蜡纸,连同加工费一共花了他二两多银子,随后返回客栈。 回到房间后,公孙衍把所有药包都摊开,然后开始配制各种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这原本就是他的“职业”,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很快就完成了各种药方的配制,分门别类的都用蜡纸包好,而且都是一式两份,一份是在大比期间备用;另一份是留给伊祁强的。 刚到十二月中旬,公孙衍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济水学院,照例通报来意并登记,然后进入待客大厅等候。 没过多久就看见伊祁强急匆匆地跑进待客大厅,他茫然四顾,没有看见公孙衍的身影。公孙衍对他挥了挥手喊声: “哎,在这里。” 伊祁强有些迟疑地向他走来,感觉声音很熟悉,但却面生得很,他犹疑的问道: “你是……” “哈哈,我是大哥。”公孙衍低声道,很是开心。 伊祁强这次不再犹豫,他马上扑上前来抱住公孙衍道: “大哥,真的是你呀,怎么变模样了?” “我易容了,你还好吧!”公孙衍悄声道。 “嗯,我很好,大哥大比报名了吗?”伊祁强会心的点了点头,并开口问道。 “嗯,已经报名了。” 哥俩随即分开,退后几步仔细打量对方,分别近一年了,二人均感觉对方长高不少,气质也越发成熟,可能是易容的缘故,公孙衍看上去俨然就是个青年。 分开这么久,哥俩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双方都谈了这一年来的学习、生活和经历,当然少不了武功训练方面的介绍。 伊祁强这段时间武技进展得也是很快,但大多都是暗中练武的结果,他吸取了预科时的教训,平时表现得中规中矩十分低调,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显得沉默寡言,外表丝毫看不出他已达到武将的水平。 伊祁强整个家族几乎被人灭族,光宗耀祖的事对他来讲已经意义不大,所以,他对博取功名也不甚看重。对他而言,练武的目的就是杀回去报仇,也是他每日刻苦训练的动力。 当听到公孙衍讲述遇见仙人的经历时,伊祁强两眼放光,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神态,见状,公孙衍悄声问道: “二弟,你想修仙吗?” “当然想,可惜那仙师不在了。”伊祁强毫不迟疑地答道。 “你能请假出学院吗?” “请假一天还是可以的,但要当天返回。” “那你明天请假来镇里成贤街上的‘来福客栈’找我,到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伊祁强应道。 公孙衍随即把带来的药包交给伊祁强,又逐一告诉他使用方法。随后有些不舍的相互道别,约定第二天卯时再见。 第 40 章 代 仙 收 徒 回到鹰雉镇,公孙衍首先去香炉铺买来盥洗铜盆、牌位、香炉、纸元宝、纸钱、蜡烛、黄纸等物,又请了三炷香一同先送回客栈。 然后去成衣铺,给伊祁强和自己里外三新的各买了一套衣服和鞋子,再次回到客栈后,他在柜台上预订了烧酒一坛,整烧鲤鱼一条,三只烤公鸡,一块熟猪方肉、猪肘子、猪头肉、猪蹄和猪尾巴,十个馒头,鲜果若干…… 第二天卯时未到,公孙衍就洗漱、沐浴净身完毕,然后全部换上新衣服和鞋子。不久,伊祁强来到房间,公孙衍也让他沐浴净身,换上新衣服和新鞋,伊祁强有些疑惑,但他没有询问,而是一一照做。卯时刚到,哥俩走出房间,此时公孙衍一身湖青色长袍,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伊祁强则是一袭白袍,翩翩少年、神采飞扬。 哥俩来到客栈柜台前,掌柜的已准备好,各种东西一应俱全。还给他们配备了食篮、挑担,公孙衍仔细查验了一下,然后挑担走出客栈,伊祁强则拿着装有各种祭拜用品的大包裹紧跟在后面。 他们照例来到镇外护城河边以前来练武的地方,这里比较熟悉,也比较隐秘,而且还有一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块。 公孙衍首先卸掉面具,拿出盥洗铜盆,倒入清水后俩人净手,然后打开包裹,在大石块上开始摆放祭拜用品,此时,伊祁强心里已大致猜测出公孙衍的用意,他默默地跟在公孙衍的后面按吩咐执行。 他们先是坐北朝南安放写有“仙师容宇”字样的牌位,然后摆上一只香炉,两只蜡烛;烧酒三杯,整烧鲤鱼一条,熟猪方肉、猪肘子、猪头肉、猪蹄和猪尾巴一套,烤公鸡三只;馒头十个:左右各五个,按“正三底座、倒一隔开、正一盖帽”的形式摆放;并摆放单样单数鲜果若干…… 这些供品丰盛鲜美,荤素都有,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虽说祭拜仪式规矩很多,但公孙衍也没管那么多讲究,搞了个仙凡混搭的祭拜仪式。按理说仙家辟谷不食烟火,但公孙衍与容宇在最后的日子里却酒肉皆沾、荤素不忌,所以,他认为能让容宇满意是最好的。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公孙衍又将盥洗铜盆中的水倒掉,重新倒入清水,两人再行净面、净手,并用清水含漱净口,随后开始祭拜。 公孙衍首先把两只蜡烛点燃,并燃起三炷香插入香炉,随后与伊祁强一起伏地三叩首进行拜祭。 然后公孙衍又端来盥洗铜盆,让伊祁强正反面各洗手一次行“盥洗礼”,并拿出黄纸和笔,让伊祁强给容宇写份投师帖。 之后,公孙衍侧立一旁,伊祁强则双膝跪地三叩首,宣读投师帖后再献上投师帖子。公孙衍代为接过帖子放在容宇的牌位前,并从怀里掏出那本帛书和《仙道经》一起交到伊祁强的手上。至此,公孙衍“代仙收徒”的仪式算是基本完成。 最后,两人将带来的纸元宝、纸钱连同伊祁强的投师帖一起烧送给容宇,并在容宇的牌位前开始就地分食供品。 这时,伊祁强才开口问道: “大哥,你也是师尊的徒弟吗?” 公孙衍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 “仙师认为我的资质不够好,不肯收我为徒。” “啊!师尊他…”伊祁强有些吃惊,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二弟不必介意,仙师他自有道理。实际上他还托付我不少事情,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徒弟,何况你我本是结拜兄弟,是否同门关系不大的。”公孙衍洒脱的说道,随后他又叮嘱道: “二弟拜入仙师门下一事千万不要泄露,那本功法心得更是珍贵无比,千万不要让人看见,最好每天都要随身带在身上,或找个你认为极隐秘的地方藏好也可以。至于《仙道经》,是有关仙家的一部奇书,你观阅时最好也不要让人发现。” “好,大哥你也抄录一份吧,修炼时可随时翻阅、参悟。” “不用了,所有功法我都已经记在心里,仙师的心得我也大都记住了,这是容仙师留给你的遗物,也是你以后回归宗门的信物。” 公孙衍饮了口酒,又继续说道: “容仙师还亲口传了我一套‘上品丹法’,也包含在那本帛书里。他还送我一本《金石药典》,目前对你修炼帮助不大,留在我这里,你以后需要可随时抄录。” “好,我有功法就够了。” “嗯,二弟你是想现在就开始修炼,还是等到毕业以后?” “当然是越早越好,我想现在就开始。” “好,那我们吃完就可以在这里修炼了。”公孙衍说道。 二人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光了全部食物。公孙衍是准备大比,去浊的事情先往后放放,保持充沛的体能要紧;伊祁强则是在学院长期伙食清淡,难得出来一次自然要放开肚量吃喝。 清理好现场并洗净、整理好餐具后,二人开始打坐修炼。公孙衍首先教会伊祁强行功运气方式,指导他如何疏通任督二脉,他自身任督二脉是容宇帮忙疏通的,但他目前还没有能力帮助伊祁强疏通,只好让他自己来完成了。 至于其他,由于目前去浊阶段公孙衍修炼的进展不大,他也没什么经验好谈,他可不想胡言乱语误导伊祁强的修炼,本身修仙之路千万条,每个人的修炼之路都是不同的。 两人修炼了一会儿,伊祁强提出一个问题: “大哥,你自打修炼仙道以后,感觉武功方面有提升吗?” 闻言公孙衍愣了一下,他倒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但回头细想一下最近的经历,他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你一提我倒是想起来,我回来在路上奔行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腾身纵跃也比以前轻松不少,哦,对了,远视能力也提高了,原来能在三十丈左右范围内看清人的五官,现在五十丈也不成问题,而且我黑暗中也能看清楚东西了,至于对战方面,我还没有试过。”公孙衍有些惊喜地说道。 “好,那我们就练武、修炼两不耽误了。”伊祁强也很开心。 “嗯,但还是要有所侧重,等大比完了我就专心修炼。”公孙衍悄声说道: “二弟,大比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回华辰国了,上官家族欠我们家的,我一定要想办法讨回公道。离开家两年多了,我娘和弟弟妹妹还不知我的生死,是该回去看看她们了。” 伊祁强闻听后有些失落,他情绪低落地问道: “大哥,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你还是在学院系统地学习吧,机会难得,否则我们哥俩都是江湖草莽出身了。”公孙衍调侃地说道。 “大哥,我……”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见他吱呜的样子,公孙衍有些奇怪。 “大哥,我想与你一起参加大比,然后一起修炼,我不想继续待在学院了,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再说了,以后我们都要去神洲大陆的,世俗中的经历根本不重要。”伊祁强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若是仙师还在我不反对你的想法,但现在你师尊已经仙去,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去神洲大陆的,我们只能自己摸索修炼,肯定是困难重重的。”公孙衍坚决反对,又接着说道: “你现在既然已经考入顶级学院,就要抓住眼前机会,切莫好高骛远,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再者说,学院里除了习武之外,还要学习很多其它知识,你敢说现在的你与一年前的你一样吗?” “不要羡慕为兄自在,其实我也想有师傅教导、有学院学习,但无奈造化弄人,屡遭波折,只能靠自己打拼提升实力。二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你还是安心在学院习武吧!” 公孙衍一番话说得伊祁强哑口无言,他点点头,没有再固执己见。看看时间已是申时,公孙衍戴好面具,二人开始返回客栈,公孙衍依然挑着担子走在前面。 第 41 章 大 比 开 始 回到客栈,把担子和食篮还给掌柜,两人来到二楼,已是吃饭时间了,哥俩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公孙衍是包吃住的,他对伙计说再加钱换成几屉肉包子拿上来,吃饱为止。 两人边吃边聊,公孙衍悄悄把“猫血干儿”拿出来,递给伊祁强,告诉他这种东西的功效,让他回去可以吃一些,他还剩余不少,准备以后炼丹用。 期间还聊了有关容宇的话题,但公孙衍没说容宇仇家的事儿,也没提起“乾坤袋”的事情,他觉得现在他们能力有限,过早让伊祁强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但他还是告诉伊祁强他有个师娘叫越青。 哥俩吃好后又回到了公孙衍的房间,公孙衍把易容术也传给了伊祁强,但告诉他面具只有一张,他大比期间和以后回国都要用到,以后找机会再给伊祁强弄一张,反正他现在用面具的机会也不多,伊祁强自然没有异议。 临别时公孙衍叮嘱大比时就不要来观战了,尽管每年大比期间学院都允许学员前来观摩,但怕伊祁强万一控制不住情绪,观战助威时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公孙衍预感这次大比不会太平,稳妥起见他还是不想给伊祁强带来麻烦。 伊祁强这回没有丝毫让步,坚持要来观战,他保证自己能控制住情绪,尽量低调避免别人注意。思考再三,公孙衍还是答应了他,只是要求他务必小心,一旦发生事情绝不能插手。随后伊祁强不舍地离开了客栈。 济昌三十年(癸卯年)正月二十号,济水王国的武功大比正式开始。选手们被要求第一次进入赛场时要有预留时间进行骨龄检测,以验明正身。尽管大比有严格的年龄限制,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以身犯险,企图蒙混过关。 城北禁卫军校场外,矗立着几面高大的公示牌,上面滚动地显示每个擂台各个场次对阵双方的身份号码,以便选手核对确定入场测试时间。今年参赛的选手依然接近百万,其中成人组有八十万人左右参赛,现场人头攒动,但秩序井然。 伊祁强卯时不到就赶到了客栈,与公孙衍一起吃过早饭后就来到了王城北郊,哥俩随着人流也来到了告示牌前。他俩仔细查找,很快就发现了公孙衍首战被安排的擂台编号和场次:庚字六三五号擂台,第三场,辛申八五三六号楚豹对辛申三二七五号钱进。 见首场比赛安排得比较靠前,公孙衍连忙赶去测骨龄,伊祁强则直接去庚字六三五号擂台等他。没过多久,公孙衍就拿着标有骨龄印记的身份号牌来到比赛擂台。他参加的是成人组比赛,但骨龄测试结果显示他十四岁不到,测试官感到有些吃惊,但比赛规则允许少年组越级参赛,公孙衍还是顺利通过了身份认证。 辰时刚到,鼓声震天,王国大比擂台赛正式开始。擂台裁判当即宣读对阵双方选手号码,只见两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先后登上擂台,双方客气地互报了姓名,随后裁判击鼓开赛。 两位选手一个来自巴彦国,另一个来自桦甸国,均是用刀,所不同的是巴彦国选手用朴刀,桦甸国选手用的是天罡刀。刀为“百兵之胆”,甚是难练,二人皆选择用刀参加大比,可见武技不凡。 由于是首场比赛,双方均不知对手虚实,两人一开始均采用守式。僵持了一会儿,那手持天罡刀的选手踏步上前,一招 “白蛇吐信”刺向对方前胸;拿朴刀的选手则双手握紧刀杆一招“力劈华山”砍向对方。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战得难解难分,刚开始时候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但没过多久,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的老话就应验了,那手持天罡刀的桦甸国选手一招不及,直接被对手搠出擂台外,裁判宣布巴彦国选手获胜,整场比赛仅用了两炷香不到的时间。 第二场比赛则是在济水王国本土的选手之间展开,两位均是用枪,一位是鎏金枪,另一位是亮银枪。枪有“百兵之王”之称,武林中素有“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的说法,可见枪技之难。这两人既然选择枪做武器,显见是侵淫枪法多年。 二人一上台,亮银枪选手弓步上前摔杆一枪,一招“锁喉式”刺向对方,鎏金枪选手则立枪一挂,挡开亮银枪;又反手一式“霸王枪”刺去,那亮银枪选手把枪一抖,一式“大摆头”挡了回去,二人顷刻间缠斗在一起。 两人针锋相对,各不手软,拼斗场面也是惊心动魄,无奈二人均是枪法精湛,旗鼓相当,缠斗了两刻钟也没有分出胜负。又延时了一炷香时间,还是无果。最后只能由裁判认定亮银枪选手获胜,那鎏金枪选手虽有不甘,也只能悻悻而去。 到了第三场,轮到公孙衍上场了,他递上身份号牌验明身份后,随即走上擂台,此时的公孙衍身着蓝衣、蓝裤,个子不高,面色微黄,看起来十分平常,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对面是来自矮娄国的选手,一袭青衫,腰悬宝剑,显得气宇轩昂、潇洒倜傥。 见公孙衍上台,伊祁强有些紧张地握起了拳头,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这时,听见旁边一个白脸青年说道: “赵兄,怎么一个伙计跑上去了?” “不清楚,也许是来凑热闹的吧!”旁边一个灰袍青年答道。 “这小子是脑子进水了吧,若被一脚踢下来,二两银子就白瞎了。”白脸青年嘟哝道。 伊祁强有些脸红,没有吱声。 台上两人互报姓名后,那矮娄国青年仰着脸说道: “你是自己认输下去呢?还是我‘送’你下去?” “哦,你‘送’我下去吧!”公孙衍答道。 台下哄然大笑,气氛倒是轻松不少。 那青衫男子有些愠怒,也不再多话,他欺身上前,一招“如意掌”攻来,公孙衍闪身避过,随即挥拳打去,那青衫男子也轻松躲过。 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二人一交手,大家就看出那青衫男子功底深厚、掌法娴熟;反观公孙衍,腿弯臂曲,脚下轻浮,出拳无力,一副业余选手的样子,只是凭借身体灵活在与对方游斗。 青衫男子虽然没出宝剑,但最初心里还是有些谨慎的,见公孙衍如此打法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随即他将一套“如意摧心掌”施展开来,只见他双掌似行云流水,掌影上下翻飞、随心所欲,步伐灵活,身姿飘逸,台下顿时传来阵阵叫好声。 公孙衍则是被步步紧逼,退向台边。见时机已到,青衫男子眼中厉色一现,挺身发力一掌击出,只听得“嘭”的一声,青衫男子保持着发力击掌的姿势,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飘向台下。 擂台上只剩公孙衍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现场鸦雀无声,众人一下子都懵住了,眼睛都盯着刚“飘”下擂台的青衫男子。 台下那青衫男子也有点懵逼,他回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看了看台上的公孙衍,神态茫然,有些不可置信。 “噗嗤”,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伊祁强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还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别人只顾看青衫男子表演了,他可是一直盯着公孙衍,知道那家伙是被大哥一个闪身晃过、随即侧身“扁踹”给蹬出擂台的。 裁判随即宣布公孙衍获胜,总共用时才一刻钟多点儿。 走下擂台后公孙衍有些俏皮地对伊祁强眨了眨眼,随后隐入人群中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赛,这个擂台的胜者以后都可能遇见,有提前了解对方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伊祁强则悄悄走近公孙衍身边,一起继续观看比赛。 第一轮的比赛持续了两天半的时间,由于参赛选手水平参差不齐,种子选手又都分散在各组很难相遇,所以比赛激烈程度不高,场面看上去虽非死水一潭,但也绝对说得上波澜不惊,类似公孙衍这台有点小惊喜的场面并不多。 第 42 章 成 绩 斐 然 大比的第三天下午,第二轮比赛开始,第一轮获胜的选手们都涌到场外公示牌前查看自己接下来的赛事安排。 公孙衍这次被安排在第四天午时出场,他与伊祁强还是不紧不慢地来到庚字六三五号擂台,观看其他选手的比赛。这次对阵双方都是上一轮的胜者,激烈程度略有提高,但远谈不上精彩,公孙衍还是认真地观看每场比赛,偶尔还悄声与伊祁强讨论几句。 第四天午时六刻,轮到公孙衍上场了,这次的对手是宝清国的选手,是一个手拿一对四楞锤的黑脸壮汉,那家伙铁塔一样的身躯往台中一站,公孙衍顿时显得有些渺小。黑脸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小子,你敢站在那里让我砸你两锤吗?” 什么情况?站着不动让你砸两锤?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公孙衍心里有些嘀咕。他懒得与这种浑人讲话,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见他没有反应,那黑脸壮汉也不再多话,双手举起四楞锤,一招“双鬼拍门”砸了过来,公孙衍双脚一蹬嗖的一下从他的左肋下穿过,壮汉随即左转身又是一招“左右翻身打”,公孙衍则嗖的一下又从其右肋侧窜了回来。 一连几个回合,那壮汉几乎看不到公孙衍身影,只能原地打转转,不觉有些气急,大声嚷嚷道: “小子,有本事你别跑,看爷爷不砸扁你!” 这时,台下观众也哄声不断,有人大声喊道: “退下!退下!赶快认输吧!这种打法太丢人了!” “懦夫!连一次正面硬刚都不敢。”有人不屑。 “这伙计就是在拖延时间,到时候肯定会被判负的。” 也有人出声嘲讽道。 “那也不一定,看他身法灵活,未必就没有后招。”有人持不同看法。 “嘿嘿,这伙计的身法是跑堂时候练的吧。” 众人七嘴八舌,还给公孙衍送了个“伙计”的外号。台下的伊祁强一切都听在耳里,但并没有反驳,一来他不想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也没必要。他相信大哥会有办法的。 此时台上的公孙衍与那壮汉缠斗已经有一刻钟了,见那家伙已经有点晕头转向,公孙衍有意把战场向台边移动,又缠斗了几个回合,公孙衍“恰巧”落在擂台边,他脚步略微有些“迟缓”,那壮汉立刻抓住机会,右脚踏前形成弓步,两锤由两侧向身前交叉相抱形成“抱虎归山”之势,试图将公孙衍一击拿下。 正在这时,公孙衍腾身跃起,掠过壮汉头顶,一个空中翻身,又是一脚“扁踹”把那壮汉踹出了擂台。 台下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此刻那壮汉由于惯性的作用,收步不及,摔了个嘴啃泥,他不由恼羞成怒,爬起来欲向台上冲去,当即被守护擂台的士兵拦住。这时,过来两个好像与他一起的青年,连忙将他拖走。 待裁判宣布结果后,公孙衍走下了擂台,为了避免惹人注目,他向其它擂台围观人群走去,伊祁强也看似随意地跟了过去。公孙衍他们已经观摩过本组每个选手的比赛,再看下去收获也不大,还不如随机观察一下其他组选手的比赛,万一碰见也心里有底。 大比第五天,第三轮比赛开始,每场比赛可延长至半个时辰,预示着比赛激烈程度可能会增加。 公孙衍是第六个出场比赛,哥俩也不着急,在客栈吃过早饭后俩人慢悠悠地向城北校场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交流最近几天的观摩体会。来到赛场时已近午时。 此时赛场赛事正在紧张地进行中。轮到公孙衍上台,他慢悠悠地走上擂台,眼中一亮,台上站着一个青年女子,一身皂衣,腰悬宝剑显得英姿飒爽。互报姓名后,公孙衍得知对方是济水国本地人。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女子也不多话,挺身上步一招“人面桃花”刺来,这招颇有讲究,名字虽好听,可一旦中剑,满脸开花。 看那剑势迅猛,公孙衍一个“豹闪”避过锋芒,那女子迅即变招,又是一招“翻腰扫剑”平扫过来,公孙衍连忙一个“羚跳”躲开,并随手一招“青龙探爪”攻向那女子,女子侧身一撩,一招“迎风掸雪”反击过来,公孙衍一个“鹞子翻身”退后。 一对酷男靓女,挥拳舞剑,兔起鹘落,似花摆柳摇般缠斗在一起。此刻台下已是群情激越,语笑喧阗。习武之女本就不多,能上擂台捉对厮杀更是鲜见,故此观众显得格外亢奋。 “李兄,这小妞怎么出剑看上去越来越别扭?”观战一会儿,有人似乎看出点儿异样。 “剑招是没有最初流畅了,感觉她现在有点儿顾后不顾前,这是武者大忌。”另一人接话道。 “什么顾后不顾前,没见她一直在护住自己的屁股吗?”有人插话道。 “屁股?” “呵呵,还不明白,那小妞是怕那伙计踢她屁股。” “啊!”众人恍然。 此时比赛时间已过去两刻钟了,场面依然呈胶着状态。 “李兄,这伙计在那上蹿下跳的,我怎么感觉像只动物呀?”那人又发声道。 “嗯,我也感觉到了,这家伙好像就不是人教出来的。” “哼。”听到他们议论,伊祁强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你们知道什么?大哥本来就是拜‘虎狼之师’学艺,不像动物才怪。” 台上的公孙衍自是不知下面的观众对他议论纷纷,他与那女子久战不下也是有些着急,不自觉地自然使出一些本能的招法和动作,他可不管好看或规范与否,管用就好。 实际上,在所有武器中,公孙衍对剑的理解是最透彻的,加之他本是练飞锥出身,目光如电,那女子所出剑招他自是看出不少破绽,尤其是她顾后不顾前的情况下,更是漏洞百出。无奈他若发力攻击,不是有“袭胸”之嫌,就是有“不雅”之举,让他一时无从下手。 又缠斗了一会儿,公孙衍忽然有了主意,他开始佯装体力不支、渐露败相的样子,且战且退来到擂台边上。待女子刚施展完撩剑防守招式,露出胸前一片空挡时,公孙衍一个腾跃上前,一招“黑虎偷心”袭向女子前胸,那女子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一手捂胸,另一手挥剑平刺防守,公孙衍则借腾起之势,脚尖冒险在女子剑身上轻点,一个腾掠已在女子身后,顺势一脚“扁踹”又将女子踹下台去。 台下顿时“哇”声一片,嘘声阵阵。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说三道四: “我操,这伙计毫无惜香怜玉之心,连女人的屁股也踢呀!” “就是,都说好男不与女斗,若是我,直接让她胜了。” “算了吧,你要上去比他还狠,我可是见过你打女人的样子。” “奇怪,这伙计怎么专门踢人屁股,难道只会这一招?” “……” 闻言,伊祁强一时也觉得好笑,但他没有掺言。 由于公孙衍力量得当,那女子掉下擂台倒没有过分狼狈,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站在那里冲着擂台上的公孙衍骂了声“无耻”,悻悻离去。裁判随即宣布比赛结果。 随着本场比赛的结束,公孙衍取得了三连胜的好成绩,在成人组选手中也跻身进入了前十万名。 大比第六天的时候,开启了第四轮的比赛,依然规定每场比赛限时半个时辰,擂台数量减少近一半,每个擂台每天最多赛十场。 随着比赛进程的推进,之后参赛的选手数和擂台数都是接近半数的减少。但比赛限时未变。 公孙衍在这段期间的赛事中,状态保持良好,屡屡过关斩将,有惊无险的一直保持着全胜的战绩。 第 43 章 千 人 榜 王国大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场内场外都情绪高涨,每次王国大比期间,整个王城就像是在过一场盛大的节日,街道上人头攒动,接踵比肩,武者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到处酒楼客满,随处茶肆爆棚,人们无论是把酒豪饮之时,或是吃茶品茗之间,都在谈论赛场上的进程或预测比赛的结果。 正月二十六这天,公孙衍又赢得了第五轮比赛的胜利,看看已接近晚饭时间了,哥俩提早赶回鹰雉镇,这次他们没有回到客栈,而是找了家比较大的酒楼,哥俩想喝点酒庆贺一下,顺便也换换口味犒劳自己一下。 来到一家名为“魁元馆”的酒楼,哥俩上到三楼,此时人还不多,毕竟这里不同王城。二人选了一张角落的小桌落座。点了八宝野鸭、砂锅煨鹿筋、烤乳猪、清蒸鳜鱼、炒豆苗和葱烧豆腐共六样菜,讨个“六六大顺”的彩头,又点了一坛五十年陈的黄酒。 二人等待上菜之际,隔壁桌的菜也刚刚上齐,就见几个青年起身举杯,齐声恭贺道: “恭喜子武兄取得五连胜,希望子武兄再创佳绩,为学院和家乡争辉!” “谢谢各位学弟的支持!为兄这里先干为敬了!”说罢,一个身着灰袍腰系黑带青年举杯一饮而尽。 济水学院学员统一服装为灰色,只是以腰带颜色区分年级差别,分别以白、蓝、绿、黄、黑代表一到五年级,像伊祁强就是白色腰带。而那几个青年都身着灰袍,腰带蓝、绿、黄、黑颜色都有,显然都是济水学院的学员在为学长庆贺。那叫子武的青年应该是今年刚毕业的学员,但还是五年级的打扮。 几人坐下后开始闲聊,公孙衍他们等待上菜期间左右无事,二人干脆静坐侧耳听他们聊天,也好搜集些有用消息。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他们几人均来自丰惠国,这种类似华辰国的附属国每年都有人考进济水学院实属不易。 这时,另一腰系黑带青年问道: “子武兄,你今年进入‘千人榜’肯定不在话下,‘百人榜’也没问题吧?” “未必,今年参赛选手水平不低,除了我们学院的毕业生外,二宫三门和六宗也有不少弟子参赛,其中不乏高手呀!” “学长预测一下今年谁能进入前十?我们学院能包揽吗?”一位腰系黄带的青年问道。 “呵呵,包揽?你想多了。”子武回道,他呷了口酒,然后继续说道: “且不说‘仙武三剑客’尹豪、严晟、萧野;‘青丘三仙子’秋雨晴、冷寒、邵青;就是剑宗的沈剑、凌霄;刀宗的关雄、伍钊;枪宗的赵廷、陆铎;拳宗的林岳、傅开山等也皆有实力跻身前十,更何况尚有三门弟子及其他卧虎藏龙之辈,若想进入前十,何其难也。” 那几人随后开始对江湖中有名的武者议论纷纷,子武更是借着酒兴开始点评参赛的各路选手。 这时,公孙衍他们的菜也陆续上来了,哥俩让伙计打开酒坛启封,开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两人边吃边聊,伊祁强悄声问道: “大哥,你进入‘千人榜’有把握吗?” “这可难说,主要是看对手强弱以及发挥如何了。”公孙衍也悄声答道。 哥俩又聊了会儿对武技的一些感悟和见解,饱吃痛饮后离开酒楼,这顿饭足足用去公孙衍二两银子,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昂贵的一次了,但二人还是很开心。公孙衍直接回到客栈,伊祁强则返回学院。 大比持续进行,随着公孙衍胜绩的不断提高,“伙计”的外号也不胫而走,公孙衍在众多选手中也开始小有名气,许多人都知道有个专门踹人屁股取胜的“伙计”,有些选手甚至有了心理阴影,一上场就护住自己的屁股,并尽量不靠近擂台边缘。 无奈公孙衍好像“乐此不疲”,在过往的九场胜利中,有八场比赛对手都是被他踹中屁股飞出擂台的,仅有一场没有踹中屁股,但也是那人拼命躲闪被他踹中腰部给飞下去的,故此有人给他这招冠了个“神踹”的美名。 随着比赛的不断深入,选手的水平越来越高,选手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小。从第五轮开始,公孙衍就不断与宗门弟子相遇,像六宗门派中的拳宗、刀宗、剑宗和枪宗等都有弟子与之对战过,但济水学院毕业的学员还未遇到,“二宫”和“三门”的弟子也没有对上。 实际上,公孙衍后面的几场比赛赢得并不轻松。所谓旁观者清,伊祁强及时看清这一点,他提醒公孙衍再上场时应该拿出武器了。 公孙衍考虑再三,觉得非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暴露底牌。伊祁强建议用他的剑,公孙衍思索一下还是答应了。 大比第十二天,也是第十轮比赛开始,是一场能否进入成人组“千人榜”的关键性比赛,胜者直接进入“千人榜”,败者就要参加剩余的二百多名额的争夺赛了。 公孙衍第十轮的比赛是下午出场,但他与伊祁强从第一场就开始观看比赛。比赛现场擂台数量已经大幅度减少,算上少年组刚好还有一百台擂台,现场已开始搭建大型看台,为决赛阶段观看做准备。 午时刚过,轮到公孙衍上台,他手提宝剑,不慌不忙地走上台去,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等待对手。 见他手里提着宝剑,台下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伙计吗?今天怎么拿着宝剑出来了?” “就是,难道他今天不想用那绝招神踹了?” “什么神踹,他也就欺负一下那些弱者,今天相当于进入‘千人榜’的决赛,高手无数,他还想踢人屁股找死不成?” “看他在台上活蹦乱跳的,跟个野兽差不多,难道还会剑术?” “也许是深藏不露,看下去就知道了。” “……” 这时,嗖的一声,一个青年跃上擂台,又凌空一个翻腾,稳稳的落在公孙衍对面。 来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手拿折扇,白衣胜雪,他笑嘻嘻的自我介绍道: “在下乃青阳国方明,济水学院毕业,比阁下晚到了些,哈哈,抱歉。” “夏肃国楚豹。”公孙衍面无表情的直接答道。 “请问阁下在何处奉茶呀?”方明表面客气,实则暗讽公孙衍“伙计”身份。 公孙衍没有回答。那家伙自觉无趣,有些自傲的又开口说道: “听说你身手不凡,我就让你三招吧!” “三招?你确定?” “当然。”一边回答还一边摆动折扇,神态自若。 公孙衍紧盯着方明看了一会儿。 “唰”,一剑抵住方明的喉咙。 方明愕然愣住,一动也不敢动了。手中的折扇还停留在准备攻击的姿势上。原来,他是个点穴高手,身手自然极其不凡,难怪可以托大了,但等到他发现不妙时,为时已晚,想改变主意出招抵抗已来不及了。看着公孙衍面沉似水的表情,他开口道: “算你狠!我认输!” 公孙衍撤剑后退。方明转身跳下台去。 完了,这就赛完了。台下的观众还没缓过神儿来,只会踹人屁股的“伙计”这就进入“千人榜”了,众人皆是难以置信,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只有伊祁强知道公孙衍实力远不止此。 进入“千人榜”后,公孙衍想低调也难了,他索性展开身手,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杀到第十五轮,进入了“百人榜”的前五十名。 第 44 章 橄 榄 枝 大比第十七天,开始第十五轮比赛。此时赛场中仅剩二十台擂台,成年组与少年组各十台。周围大型看台已经建成。 公孙衍的比赛排在第二场,若战胜对手就直接进入前三十名,那时,所有被公孙衍踹过屁股的选手将有一次参加“复活赛”的机会。 这天早上,几乎所有被他踹过的选手都跑来为他助威,但最热情的反而是宝清国的那位黑脸壮汉,名字叫穆钢,他一看见公孙衍,连忙跑过来打招呼: “伙…,楚兄弟,我们都来给你助威了,你看,大伙都来了。” 说完,他用手一指,远处与公孙衍对战过的选手大部分都到了,看到公孙衍后大多都围拢上来,并点头示意,有几人还冲着他抱了抱拳,其中一位来自华辰国叫霍鸣的选手拱手对他说道: “拜托楚兄了,我等能否‘复活’全凭楚兄此战。” 公孙衍望过去,原来是被他踹中腰部飞出擂台那家伙,他表情淡然的对那些人抱拳回了回礼。 那使剑的黑衣女子也来了,但有些矜持的站在远处没动,看见公孙衍望向她的目光,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公孙衍知道这些人各怀心机,也没有多言,待轮到他上场时,他一个纵身飞上擂台,对面是一个身材健硕的蓝袍青年,也是一跃而上跳上擂台的,通报姓名后知道对方是震天门的人。 “三门”中的弟子公孙衍已遇见两门了,这回算齐了,只剩下两宫弟子还未相遇。宗门弟子虽然难以对付,不过,他有了击杀仙武宫弟子的经历倒也不惧。 对方用的是环柄长刀,似乎知道公孙衍出剑速度极快,他一上来就施展杀着,挥刀发力“白蛇吐信”、“挂刀劈头”、“上步撩刺”、“翻刀横抹”…… 蓝袍青年招法和手段层出不穷,公孙衍则沉着冷静应对,展开身段,运用退、闪、纵、穿等身法轻松避开对方攻击。 那蓝袍青年久攻不止,可公孙衍未出一招,蓝袍青年心里难免着急,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正思索如何变招之际,不慎一招用老,被公孙衍立刻抓住机会,一剑抵住喉咙。 四周皆静,蓝袍青年黯然退后,垂下手中环柄长刀,转身离去,裁判随即宣布公孙衍获胜,台下喝彩、叫好声轰然而起。 此时,赛场周边大型看台的主看台上,济水王国的许多达官显贵和宗门巨头正在观看比赛,坐在看台正中间的是一位头戴远游冠,身着杏黄袍的青年,旁边是一位头顶小冠、身穿华服的白发老者。见公孙衍获胜,那青年向老者问道: “老师,这楚豹有什么背景调查清楚没?” “三殿下,只查到他报名时填报的是来自夏肃国,其他一概不知,他脸上戴有面具,估计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原来,坐在正位的是济水王国三王子元弘,旁边是他的老师武国公吕骁,是济水王国有名的武圣。 “他是否来自其他王国?”元弘又问道。 “不太可能,测骨龄显示他还不到十四岁,敌国不可能派如此年轻的奸细前来卧底。再者说,若是奸细也不可能一直戴着面具,他如此行事必有隐情。” “不到十四岁?才十三岁多就达到了武将级?”元弘有些惊讶。 “嗯,应该是武将级,至少是具备武将的战力,他的武技诡异得很,不太容易看出等级,要么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或对其施术掩饰;要么就是……”吕骁没有说下去。 “就是什么?” “三殿下,他可能…可能真的没有老师。”吕骁有些不确定,他自然也风闻了民间的戏说。 “无论如何,先探探他的口风,看看是否能为我所用,不要让大哥、二哥他们占了先机。” “好,我这就派人与他接触。不过,他既然选择在鹰雉镇上的客栈落脚,说不定与济水学院有点儿关系。”吕骁应声答道。 二人随后继续观战,并准备猎寻其他选手。 公孙衍走下擂台后,穆钢、霍鸣等选手纷纷走上前来恭贺并对他称谢,公孙衍也抱拳一一回礼。他对站在远处的伊祁强眨了眨眼,随即与众人一同继续观看比赛。 自第十轮比赛开始,公孙衍与伊祁强之间就开始刻意保持距离,避免暴露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以防不测。这段时间就连公孙衍居住的客栈伊祁强也未涉足。 傍晚,公孙衍刚回到客栈,走上二楼准备吃晚饭时,伙计过来低声说道: “楚公子,有位公子已为你准备好了酒菜。” 说完,他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菜。一位陌生青年男子正起身向公孙衍望来,只见他身着济水学院灰袍,腰系黑带,那人看见公孙衍,连忙走过来自我介绍道: “楚兄,鄙人韩铭,是济水学院毕业的学员,现在三王子门下效力,久闻楚兄大名,今日略备薄酒,想请楚兄赏光一叙。” 公孙衍闻言一愣,一时犹疑,正欲推脱,那韩铭又道: “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大丈夫行走江湖,理当广结人缘、不拘小节,推杯换盏、纵酒狂饮乃是常事,楚兄不会怀疑我对你有所图谋吧?哈哈!反正楚兄也要吃饭,不如就便如何?” 见他如此说辞,公孙衍反倒不好拒绝了。他随即走过去坐下,韩铭见状连忙让伙计把酒坛启封,给公孙衍把酒斟上,然后举杯说道: “我先敬楚兄一杯!同时恭贺楚兄荣登‘百人榜’,并闯进大比前三十名。”说完,一饮而尽。 公孙衍也不再矜持,起身称谢,举杯喝干杯中酒。并随即礼节性回问道: “韩兄也参加大比了吧!但好像未曾谋面。” “哦,我三年前参加过大比,排名第二十三位。” “噢,难道韩兄没有参加今年的大比?” “楚兄不知道吗?‘百人榜’每人终生只能获得一次呀,进入百强就不能再参加大比了。” “噢,还有此规定?这我倒是不知。”公孙衍有些不好意思。 几句交谈下来,两人显见亲近不少,见时机已到,韩铭开始试探性问道: “楚兄大比后打算如何呀?” “哦,这我倒还没有细想。”公孙衍内心有些警惕。 “楚兄,你我虽初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我就直说了吧,三殿下很看重楚兄的本事,不如我们一起共事如何?” “哦,承蒙三王子看重,楚某不胜感激,但我还有不少俗事在身,恐难胜任。”公孙衍推脱道,他还不清楚对方底细,更不知对方图谋,不想介入王室势力纷争。 “呵呵,恕我直言,以楚兄的本领,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有许多宗门势力找上门来,甚至大王子、二王子派人前来招揽也有可能,但这些势力大多人才济济,去那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喝了一大口酒,又继续说道: “我们三王子智勇双全、年少有为,又有武圣老师武国公吕骁支持,未来可期。现在门下武者虽不多,但贵在精悍,目前正当用人之际,楚兄若能前来相助,必当会有个好前程。” “哦,谢韩兄的一片美意,小弟心领了,但我孤云野鹤的闲散惯了,不喜受人约束,待小弟有意仕途之时,定当前来效力。” “哦,那好,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楚兄还是未雨绸缪,尽早打算为妙。”见他态度坚决,韩铭也没再劝说下去。 两人又吃菜饮酒说了一会儿话,公孙衍也借机了解了一些王室情况,不久散去。 第 45 章 黑 马 大比第十八天,将进行第十六轮、十七轮比赛。此时赛场中仅剩十台擂台,成年组与少年组各五台。周边看台上已是人满为患一票难求了,伊祁强因为有学院发的“套票”,自然不用担心。 主看台上最前面有两排空位,那是留给王室成员的坐席。由于是进入前十的决战,几位王子和公主也要前来观战,各大宗门、家族势力的掌门、族长或长老也出现不少。每次王国大比的决赛阶段也是各大势力争锋较力、夺取人才的一场角逐。 公孙衍与伊祁强都早早地来到了赛场,伊祁强在看台观战,公孙衍则直接进入赛场走近擂台等待开赛,头一场就有他的比赛。 这时,远处一伙人簇拥着三人趾高气扬地走进了赛场,为首三人正是有“仙武三剑客”之称的尹豪、严晟和萧野。那伙人大部分走上看台,三剑客则昂首阔步地走近擂台,看见公孙衍孤身一人手持宝剑站在那里,为首的尹豪对旁边一粗壮青年说道: “萧野,这就是你的对手吧!” 公孙衍可谓此次大比最大的“黑马”,虽非尽人皆知,但武者大多知有其人,尹豪他们认得他毫不奇怪。 那萧野瞟了公孙衍一眼,鼻孔中冷哼一声,昂首天外地站在那里,态度嚣张至极。尹豪、严晟皆是第二场比赛,自然留下来为其助威。 公孙衍对仙武宫的人印象极差,全无好感可言,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 没过多久,赛场入口处,鼓乐齐鸣、人声鼎沸,欢呼声不绝于耳,原来是王室成员到了。为首三人正是三位王子殿下,走在最前面的是大王子元乾,左右两个王子则落后半个身位,紧随其后的是几位公主,再后面则是一众青年男女,语笑喧阗地一路走来。 元乾年近四十,长方形的脸庞透着坚毅果敢的神情,中等身材,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身着杏黄四爪蟒袍,看上去不怒自威。他是王国未来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待王室成员落座完毕,武国公吕骁宣布开赛。 公孙衍手提宝剑,在万众瞩目下,不紧不慢地走上了擂台,那萧野则是一个腾跃飞上擂台,引来一阵喝彩声。萧野走到擂台中间,神态倨傲地说道: “仙武宫,萧野。” “夏肃国,楚豹。” 二人不再多言,萧野踏步上前,一招“剑出苍穹”弓步直刺公孙衍,看台上一片惊呼: “‘连环九剑’!这是‘连环九剑’的第一式,是仙武宫剑术的三大绝技之一,没想到萧野一上来就使出杀招呀。” “用这种高级武技对待一个‘伙计’有点儿牛刀杀鸡、小题大做了吧!” “未必,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这楚豹一直表现不凡,胜负难料呀。” “呵呵,你们高估这‘伙计’了,我看萧野不出三剑就能拿下他。” 看台上议论纷纷,擂台上则是刀光剑影,针锋相对。 见公孙衍闪开,萧野随即将“昆仑扫雪”、“拨蟒撩蛇”、“鹰击长空”、“宿鸟投林”等招数,一招紧似一招的连环使出,采取抹、撩、刺、点、劈、斩等剑式不断攻击公孙衍,而公孙衍则利用跳、跃、退、穿等身法不断避开对方的连环进攻。二人在台上身影如电,往来穿梭迅疾,令人眼花缭乱。 战至后来,萧野手一抖,施展出“连环九剑”的最后杀招“一剑九击”,霎时,一剑化九影,九道剑影又化为八十一道剑光,形成一片剑幕,欲将公孙衍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公孙衍则十分冷静地站在那里,双目紧盯萧野握剑之手,待那片剑幕压近身前的时候,他突然刺出一剑,剑随心动,一招点向萧野持剑手腕,萧野被迫变招,剑幕转瞬消失。 公孙衍抓住机会,迅即踏前一步,手一抖,一招“梅花剑”使出,萧野慌乱中一剑挂空。 “唰!” 仿佛时空凝固,四周刹那间变得十分安静,擂台上两人已停止了争斗,锋利的剑尖已抵住萧野的喉咙。 少顷,萧野脸上不甘之色突显,眼中狰狞之色突现,他竟然不顾抵在喉咙处的剑锋,挺身挥剑欲杀向公孙衍。 公孙衍毫不手软,翻手顺势一斩,“噗!”、“咚!”两声传来,萧野手臂连同宝剑已掉落在擂台之上。 看台上众人大惊,历届王国大比很少见“一院两宫”之人受伤,尤其伤人者还是“无名”之辈,更为罕见,顿时议论声四起: “这小子是吃了豹子胆,连仙武宫的人也敢伤!” “怎么?仙武宫是人,那‘伙计’就不是人!只允许他们伤人,就不许别人伤他们吗?” “话虽如此,这种精英弟子被伤,仙武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家伙就等着报复吧!” “……” 见萧野断臂受伤,尹豪与严晟怒不可遏的欲冲上擂台,被护擂士兵拦住,那尹豪恶狠狠地吼道: “小子,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 随着裁判宣布公孙衍获胜,他顺利地进入了此次王国大比的前十三名,是名副其实的最大一匹“黑马”。 那萧野走下擂台,面色苍白,再无嚣张跋扈之气,尹豪与严晟走过去搀扶,两人对公孙衍怒目相向,怨恨难平地离开了擂台。 公孙衍则心态平静地走向选手专用看台,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午时刚过,第十七轮比赛开始。公孙衍又是第一场比赛,这次对手居然是“青丘三仙子”之首的秋雨晴。 两人几乎是同时跃上擂台,秋雨晴一亮相,公孙衍他们这擂台立即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 秋雨晴长得极美,身材高挑,锥脸凤目,一袭白裙,纤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仪静体闲,脸色极是冷漠,手持一柄青锋宝剑,寒气逼人,冷冷地站在那里,审视着公孙衍。她虽是三仙子之首,但看上去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 双方虽未出手,公孙衍已感到对方身上释放出的压力,他心中暗道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也毫无惧色。 相互通报姓名后,立即展开争斗。 两人一个是意气风发、翩翩少年;一个是冰清高洁、奇美女子。二人挥剑相向,你刺我挡,争斗场面煞是好看,不时引来看台上观众阵阵喝彩声。 二人一交手,均知对手武技不凡,但都没有使出全力攻击对方,只是试探性地佯攻缠斗,力图在试探性的攻防战中逐渐摸清对手的特点,以便找出对手的长处和弱点,进行针对性的防备和攻击。 如此一来,似是心有灵犀,双方说是一场争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演练,场面惊险不足,但华丽有余,看上去反而更加精彩。 两人一直缠斗到比赛规定时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又延时了两刻钟时间,依然是难分伯仲。最后只能由裁判判定秋雨晴获胜,似乎是众望所归,看台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并夹杂着喝彩声。 公孙衍苦笑着摇摇头走下了擂台,虽然还有一次机会争夺前十名的比赛,但他兴致全无。实际上他这次对秋雨晴的比赛也没有拼尽全力,只是为了检验一下与顶级高手之间的差距,他本就是化名参加比赛,排名对他毫无意义。 接下来公孙衍又进行了一场比赛,赢者可进入八到十名,负者无缘前十。公孙衍的对手是济水学院毕业的学员,双方仅对战了不到两刻钟时间,公孙衍就认输跳下擂台。 至此,公孙衍在本次大比的赛事全部结束。 第 46 章 送 令 赠 剑 公孙衍刚回到看台上,立刻有一位青年走过来,他来到公孙衍座位旁,俯身对公孙衍说道: “楚兄,大王子殿下有请楚兄过去叙话。” 公孙衍心中暗叹,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并未迟疑多久,起身随那青年向主看台走去。 看到公孙衍过来,那些公主及王室女子眼睛不时瞄向他,嘴里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而还发出笑声。 公孙衍故作气宇轩昂状,目不斜视的倒提宝剑走过那些女宾坐席,来到大王子元乾面前,他放下宝剑,躬身抱拳说道: “楚豹见过王子殿下。” 他故意不指明大王子,暗含三位王子都打招呼了。 元乾微微颔首;左侧二王子视而不见,仿佛是专注比赛;右侧的三王子则是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少顷,大王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楚壮士,你可愿意跟随我做事?将来必让你平步青云。” “殿下抱歉!我奉师命下山历练,前来参加王国大比,师傅嘱咐我赛完立即回去,师命不可违,无法为殿下尽力,只能抱憾了。”公孙衍早就准备好说辞,不卑不亢地答道。 “师傅?你师傅是谁?能告知姓名吗?”元乾有些诧异地问道。三王子则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公孙衍笑了笑。 “师傅他老人家隐姓埋名多年,我也不知道。”公孙衍从容答道。自古就有高人淡泊名利,隐居深山常年不出者并不鲜见。 见公孙衍不受其惑,元乾不再多言,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公孙衍拿起宝剑离开,回到选手专用席位继续观战。 傍晚时分,公孙衍刚回到客栈,掌柜就笑脸相迎,走上前来,十分热情地拱手说道: “欢迎楚公子回来,小店真是有眼无珠,慢待楚公子了,小店已决定为公子免去全部费用,并特备薄酒赔罪,还望公子赏脸,让我们有机会弥补失礼之举。” 公孙衍有些愕然,心道这么快消息就传到这里了,这客栈倒是消息灵通,不免有些唏嘘。见他如此热情,公孙衍倒也没有推拒。 掌柜的领着公孙衍直接来到三楼的一处雅间,这里平时是不对外的,进到房间,公孙衍一眼就看见韩铭坐在那里,旁边还坐着一位肥胖男子相陪,公孙衍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见公孙衍进来,两人都起身相迎,并向其恭贺。那掌柜将肥胖男子介绍给公孙衍,原来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平时并不在店里。 公孙衍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与二人吃喝聊了起来,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肥胖老板寻个事由离开了,留下公孙衍二人继续攀谈。 见老板识趣离开,那韩铭说话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楚兄,三王子知你不肯出来做事,必有重要缘由,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令牌,以备不时之需,还望楚兄收下。”说着,他掏出一块金色令牌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接过。令牌是用纯金打造的,十分精致小巧,上书一个“英”字,他用征询的眼光看向韩铭。 “这是昌英亲王的金令,见令如见人,一共铸造了十枚,殿下很少动用的,可见殿下对楚兄之器重。”韩铭解释道。 上次见面公孙衍就从韩铭那里了解到王室的一些情况,济水王国现任国王是元显,此人王妃成群、子女众多,但封王的儿子只有三个,分别是昌睿亲王大王子元乾、昌智亲王二王子元坤和昌英亲王三王子元弘。这令牌上的“英”字就是代表了昌英亲王,不言而喻,在整个济水王国的范围内,这令牌的震慑力肯定非同一般。 公孙衍仔细收好令牌,拱手称谢,并让韩铭转告昌英亲王此番恩情他会铭记在心的。既然别人对他示好,公孙衍当然不会以怨报德,哪怕是别有用心。他为人的原则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见公孙衍收好令牌,韩铭又取出一柄有黑布缠裹的宝剑,他双手捧剑递给公孙衍道: “我见楚兄是用剑高手,这是我以前的佩剑,名为‘惊龙’,我现在王室做事,用此剑多有不便,现赠送楚兄,望楚兄笑纳。” “韩兄,所谓君子不贪人所爱,无功不受禄,你这礼物太重了,小弟可是承受不起呀!”公孙衍连忙推拒道,他在《风云江湖》一书中可是看见过有关“惊龙”宝剑的介绍,知道这剑并非凡品。 见此状,韩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送出这柄宝剑我也是有些不舍,但此剑放在我这里一来是身在王室‘惊龙’二字犯忌;二来是所谓‘宝剑赠与英雄’。我观楚兄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想与楚兄结个善缘,还望楚兄成全。” 见他如此诚心,公孙衍也不再推辞,他双手接过宝剑说道: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代韩兄暂为保管,到时韩兄若得方便还是要收回去的。” 韩铭微笑颔首,没有回答。 二人又吃喝聊了一会儿,韩铭起身告辞,并叮嘱他要小心仙武宫的人。 公孙衍回到房间后,掌柜的上来通报又有人求见,公孙衍没有答应,并告诉掌柜以后所有来人一律不见。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公孙衍早早起身赶往济水学院,他当天无赛事,也不想再观看他人比赛,想在离开前与伊祁强相聚一天。 寅时刚过,伊祁强就匆匆走出了学院,公孙衍立即跟在他后面叫住他,伊祁强这才发现公孙衍,脸上立现惊喜之色,随后跟着公孙衍转过学院向西方济世山脉行去。 走进山中,见四处无人,公孙衍索性摘下面具,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在一起显得自然多了,尽管哥俩最近是天天见面,但后几天只能远望,如此放松的时候并不多。 哥俩在远离山道处找了个僻静且略微开阔的地方,公孙衍把宝剑递给伊祁强说道: “二弟,把剑收好,我这里别人送了一把宝剑,可以暂时用着。” 伊祁强接过宝剑插入剑鞘,他当时借剑给公孙衍用时并没有连同剑鞘借给他,这也是公孙衍的意思,以防万一被人认出。插剑的同时他问道: “哦,大哥,是谁赠送的宝剑?” 公孙衍于是把见到韩铭的前前后后仔细的对伊祁强说了一遍,并拿出令牌和有黑布缠裹的宝剑给伊祁强观看。 伊祁强首先观看令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金令,嘴里不禁啧啧称奇。见伊祁强喜欢,公孙衍说道: “二弟,这东西我也用不到,不如放在你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怎么可以!大哥,这是三王子的信物,随便易手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大哥行走江湖此物关键时候用处极大,尤其是遇见官府人员,此物就是护身符,大哥以后切忌轻易示人。” 见他如此说,公孙衍也没再继续谦让。 伊祁强又接过那柄宝剑观看,他手握剑柄,“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寒光乍现,一阵透骨的寒意袭来,伊祁强惊呼一声: “惊龙!” 他连忙又把剑立即合上,脸上露出极为慎重之色。公孙衍见状,有些不解地问道: “二弟,有什么不妥吗?” 伊祁强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道: “大哥不知民间那句谚语吗?” “什么谚语?” “‘惊龙现!天下变!’这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斩龙剑’!” “啊!”公孙衍不禁发出惊呼,他终于明白韩铭的难处了。 第 47 章 曲 尽 人 散 伊祁强继续说道: “这剑使用时会露出一缕金黄色剑芒,用剑之人一眼就可认出,大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时,切忌使用!若真要使用的话,拔剑、归鞘速度要极快!” 公孙衍慎重地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剑看了看,陷入沉思之中。伊祁强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番话说出,使得公孙衍之后行走江湖时,几乎再无用剑抵住别人喉咙的举动,而是一击毙命! 思索了一会儿,公孙衍问道: “二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炼?” “已经开始修炼了,正想与大哥交流一下。”伊祁强答道。 公孙衍不由得苦笑,他现在还只是去浊境初期,对修炼一道可说是毫无头绪,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心得,只能凭自小熟悉的医家对人体经络的理解,以及行气方式给出一些练功建议,而且也是慎之又慎,生怕让伊祁强误入歧途。 其实,公孙衍最初遇见容宇萌生修仙念头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让自己变强,不让母亲、弟弟和妹妹再受欺负。至于长生不老甚至获得无限力量,倒是没想过,他本就凡人俗世出身,从未想到割舍尘世间的情感,想到的只是让自己变强,让亲人们生活变好。 加之他现在武技已有小成,可以去尝试实现自己的愿望,去改变亲人的命运了,修仙的事情他倒不急于一时。 哥俩在林中边行边聊,从运气、修炼谈到身法、武技,再谈到各种器械的运用利弊,又交流了彼此对剑术的理解,谈到兴起时还不时地演练一番。期间,伊祁强还聊到了在学院所学的阵法、韬略、兵法等相关知识,这让公孙衍似有所悟,使得他暗下决心以后也要多关注这方面的知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公孙衍从怀中掏出八千两银票交给伊祁强说道: “二弟,明天大比结束我就离开这里回华辰国了,这是为兄的一点心意,你一人孤身在外,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点儿钱两你先收下吧!” 闻言,伊祁强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他立刻两眼泛红,声音婆娑地推拒道: “大哥,我这里的钱足够了,你上次给的钱都没动,我一个人根本用不了多少钱,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家给娘亲弟妹吧!” “二弟不要客气,我这次大比还有不少奖励,足够我回家用了,你现在以学习为主,这钱必须收下!” 兄弟二人推让了好半天,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伊祁强不得不收下了五千两银票。 两人开始原路返回,公孙衍一边走一边叮嘱伊祁强要安心学习,一定要坚持完成学业,遇事不要意气用事,忍气饶人祸自消;伊祁强则提醒大哥要小心仙武宫的人报复,若回国复仇不顺利可待他学成一同回去报仇。 最后,二人约好四年后,也就是丁未年五月在夏肃国都城安顺民驿见面。两人相交于患难之际,又是结拜兄弟,这一别,山高路远,天各一方,自是伤感不已,临别时不免有些怅然。但彼此都相信对方前程无虞,未来可期,心中又有些释然,哥俩在学院前相拥而别。 趁着夜色,公孙衍悄然回到了客栈。 济昌三十年(癸卯年)二月九号,是王国大比的最后一天,当天将分别进行少年组和成人组的决赛,然后给“千人榜”和“百人榜”选手颁发奖励和武榜铭牌。 公孙衍一早就收拾好行囊,辞别客栈掌柜和伙计后,随着涌动的人群来到赛场观战。 赛场主看台上,三位亲王与众公主等王室成员依然前来观战,其他达官显贵、宗门领袖也尽数在座。 不久,鸣锣开赛,首先进行的是少年组的决赛,是在两位济水王国本土少年之间进行的,两人你争我夺地比斗了一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冠军最后由一名叫吕勇的少年获得。 接下来的是成人组的决赛,在济水学院毕业生令狐轩和青丘三仙子之首的秋雨晴之间进行,这也是整个王国大比的高潮,比赛还没开始,赛场内欢呼声已是一浪高过一浪,双方拥趸各自呐喊助威,场面十分火爆。 伴随着鸣锣声响起,双方登台开战。两人均是用剑,二人先是相互试探了几招,然后立即展开搏杀,霎时,一个似莺穿柳带,斩枝挑叶;一个若浪蝶戏花,剥蕊摘蜜。场面瞬间陷入紧张激烈、精彩连连的打斗中,周边看台上观众更是群情激昂,亢奋不已。 此战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最终还是济水学院毕业生令狐轩技高一筹,一举夺魁。 随后由裁判宣读获得少年组“千人榜”和“百人榜”的选手名单,并由武国公吕骁等为选手颁发铭牌和奖励。 之后,裁判再宣读获得成年组“千人榜”和“百人榜”的选手名单,由三王子昌英亲王元弘为“千人榜”选手颁发铭牌和奖励;二王子昌智亲王元坤给“百人榜”选手颁发铭牌和奖励;最后由大王子昌睿亲王元乾给获得成人组前十名的选手颁发铭牌和奖励。 至此,王国大比赛事全部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与公孙衍对战落败而有机会参加“复活赛”的选手中,宝清国的穆钢、华辰国的霍鸣、青阳国的方明,以及济水王国叫闵霜的皂衣女子也进入了“千人榜”。 公孙衍最终获得了成人组的第十一名,得奖励一千两金票,但铭牌却是银质镶金的,前十名的铭牌均为金质铭牌。济水王国规定,获大比前三十名的选手,可在王国势力范围内申请担任武职。 拿到二王子昌智亲王元坤颁发的奖励和铭牌后,公孙衍借大王子给前十名选手颁奖之机,乘乱溜下擂台,并迅速混进人群毫不迟疑地离开赛场,然后向东北方向疾行而去。 公孙衍心知仙武宫不会善罢甘休,加之他现在身家不菲,难免会被某些宵小盯上,为减少麻烦,他决定绕道永吉国再经夏肃国回国。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要先翻越济世山脉,到达王国北部才行。 济世山脉是一条横亘东西的山脉,几乎将济水王国一分为二,形成了王国境内的南北分界线。山脉两侧气候差异明显,景色也迥然不同,南部气候相对湿润温和,河流无封冻期,植被以常绿阔叶林为主,四季常青;北部则干旱少雨,河流冬季冰封,植物以落叶阔叶树为主,秋冬季节萧瑟一片。 接近黄昏时分,公孙衍已进入济世山脉,他沿着崎岖的山路翻过一处小山岗,刚来到一片密林附近,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白影凌空翻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前面一丈开外,公孙衍猛然停住脚步,迅速闪在路边,手握宝剑警惕地左右观察。 发现刚才掠头顶而过的是仙武三剑客之一的严晟,后面也有一人站在那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正冲着他谑笑,这人自然是尹豪。此次大比,这两人皆进入了前十,尹豪获得第三名,严晟位列第七。 见公孙衍没动,那尹豪用调侃的声音说道: “楚豹,倒看不出你还挺嚣张,若不是我们早有人盯住你,还以为你会直接逃回夏肃国呢。怎么?你想单闯我仙武宫?” “单闯仙武宫?”公孙衍有些疑惑。 “呵呵,还装糊涂,不要说你不知道翻过这济世山脉就到了我仙武宫的地盘吧!” 公孙衍脑子突然有些发懵,他还真不知道此事,心想这下事情有些大条了,以后还真得改变一下行事风格,多接触一些凡夫琐事,了解一些江湖常识总归还是有些用途的。 不过,面对两大高手的前后夹击,公孙衍倒也没有显得慌乱,他站在那里,以静待动。 第 48 章 踏 上 归 途 那尹豪又说道: “楚豹,见你是条汉子,我们也不难为你,给你两条路,一是自断一条臂膀;二是跪下叩头谢罪。我们便放你离开如何。” 公孙衍冷笑一声,并没有回话,心知与他们理论是白费功夫。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仙武宫以大欺小了。”尹豪说罢,“呛、呛”两声,他与严晟两人几乎同时亮出宝剑。 “嗖”的一声,公孙衍迅速跃上身后的一棵大树,那俩人也立刻腾身跃起追杀过去,三人展开身法,在林间树梢上纵横穿越。 公孙衍既然知道了济世山脉北面就是仙武宫的势力范围,只能转而向东腾跃穿行。尹豪、严晟二人则在其后紧追不舍。一直纠缠了近百里,公孙衍的身法优势开始显现,逐渐与那俩人拉开了距离,又奔行了数十里,终于将二人甩开。 期间,公孙衍是有机会发锥射杀二人的,但他与两人无深仇大恨,也不想再添新仇与豪门结怨,更怕给伊祁强惹来麻烦,只能避其锋芒,扬长而去。 尹豪、严晟二人见最终追丢公孙衍,也不再继续追赶,他们二人其实也觉得与公孙衍无甚冤仇,犯不上为此拼命,只是顾及到名门弟子的面子,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无法泄愤也只能悻悻而回。 公孙衍在济世山脉中继续向东奔行了数百里,然后折向正北,朝一座名为仙林城的方向行去,他还是决定绕道永吉国去夏肃国,再经猖垣国返回华辰国,一来是可以完全甩掉“尾巴”;二来是为了增加阅历,同时还可了解他国地理风情,为以后做准备。 谨慎起见,路上他又调整面部肌肉改变一下容貌,虽然依旧是黄脸青年,但看上去判若两人。 仙林城是济水王国北部的一座大城,规模虽然比不上王城,但也远非安化城可比。主道两侧也是店铺林立,商贩聚集。此时已是春季,可屋顶与路旁的积雪仍未消融,路上行人车马不是很多,但三三两两的人群也时有所见。 公孙衍来到仙林城时已是中午,数日在山林中的奔波,他显得风尘仆仆,此时他身着蓝色衣裤,身后背着黑布包裹的宝剑,连同露在外面的树枝看上去极其普通,这树枝是他特意为了掩饰宝剑用的。 公孙衍进城后,沿着中心大街一直向北行去,他打算前往北门寻找客栈和民驿,顺便浏览一下商铺,置办一些御寒衣物及其它必需品,来到北方后,他才感觉穿得有些单薄。他边走边逛了近一个时辰,途中经过一家茶肆,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走了进去。 茶肆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部分桌位都坐满了茶客,公孙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要了杯茶,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喝了起来。 这时,附近茶座上茶客的聊天声不时传来: “算上这次,济水学院已经是连续三次夺魁了吧!” “好像是,不过这次青丘宫也不错,拿了个第二名,前十名有三位呢。” “唉!仙武宫这次可惨了,只获得了第三名,而且前十名里只有两人。” “只有两人?仙武三剑客不是都参加了吗?” …… 众茶客议论纷纷,公孙衍则暗自吃惊,大比结果如此快就传到这里,这消息的传播速度也实在惊人!他哪里知道,各大宗门和重要城堡都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和传报途径,遇有重大事件发生,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王国。 “哼,那萧野被人砍了臂膀,据说连前二十都没进?”一青年茶客继续说道。 “哈哈,这回三剑客变三缺一了,看仙武宫那些家伙还嚣张不。” “嘘,小心隔墙有耳。” “是谁这么大胆?是济水学院的人?还是青丘宫的人?” “不清楚,听说那人连前十都没进。” …… 公孙衍一边喝茶,一边听周围茶客杂七杂八的聊着,听到他们聊到自己,他连忙侧耳细听,无奈别人又转移话题了。不过,从他们聊天的字里行间,他倒是觉察到这里应该还是仙武宫的势力范围,行事还是小心为妙。 付清茶费后,公孙衍继续前行,临近北门附近时,开始出现几家民驿,有了前面的经验,他向一家规模很大、门面气派的民驿走去。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伙计,对着公孙衍热情地问道: “这位客官是要出远门吗?” “哦,是的。” “客官请进!”那伙计连忙把公孙衍让进民驿。 走进大厅,迎面墙上绘有一幅硕大的地图,上书“驿通天下”四个大字,这也正是这家民驿的名称。 那伙计将公孙衍让到待客桌前坐下,送来茶水,并拿来价格表请他过目。公孙衍仔细翻阅,看见这家民驿经营的路线比安顺民驿还多,不仅有去王国势力范围内所有属国的路线,甚至还经营去其它王国的线路。交通工具以马车和驮鹰为主,也可租借马匹。 乘坐马车可分为高、中、普通三个档次,公孙衍选了普通档次的马车,一车二十座位,目的地是永吉国的武原城,费用是三十两白银。付好定金后,约好第二天早上辰时上车。 见公孙衍好似单身出行,伙计又介绍说民驿缴费二十文钱可留宿过夜,还包早餐,公孙衍欣然答应住下了。 进入房间后,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买的衣裤,打理一番后走出民驿,准备欣赏一下仙林城的夜景。 王国北部城市春天的夜晚,依然有些寒冷,公孙衍走在街上感到寒风凛冽,冰冷刺骨,街道上也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商家的灯幌酒幡在寒风中摇曳飘舞,路上偶尔遇见一两个行人也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没走多远,公孙衍觉得索然无味,还是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吃好早餐,略微备了点儿干粮就上车了。车内共有四列座位,他来得稍早一些,选了个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下。没多久,上来俩穿皮衣挎腰刀的青年,此时车中只剩下后面两排位置了,这时,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走到公孙衍面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喂,小子,你去后面坐吧,我俩是一起的。” 公孙衍边上刚好有个空位,他抬头看了下他俩,随口问道: “既然后面有空位你俩为什么不去坐?” “我们哥俩看上这位置了,不行吗?”那高大青年狠声回道。 公孙衍无语,索性坐在那里不动。 那高大青年伸手一把揪住公孙衍的衣领就欲动粗,这时,旁边的一位年长者劝解道: “息怒,息怒,大家都出门在外,何必为了小事大动干戈。”随即又对公孙衍说道: “这位小哥也是,不就让个座位嘛,何必如此计较,小哥卖我个面子如何?” 周边众人随后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纷纷指责公孙衍小气,倒好似是公孙衍出来挑事儿一样。公孙衍心里冷笑一声,也没与众人理论,起身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一场风波至此结束。 车内很快就坐满了人,有些人带的行李较多,空间立刻显得拥挤起来,但秩序尚好,车老板验票后驿车准时出发。驿车很快就驶出了仙林城,走上官道一路向北驶去。 发车前公孙衍就大致瞄了一眼车内乘客,以便做到心中有数。那些从头到脚一身皮具的人应该是永吉国的人,长居北国应该对御寒有一套经验;而那些丝绵加身、头戴毡帽的应该是王国本土人,他们对御寒相对没有那么重视。 第 49 章 旅 途 惊 魂 车内像公孙衍这种只是简单增加一些衣物的乘客并不多,他本是习武修炼之人,御寒能力远强于他人,没必要把自己包裹得臃肿不堪,如此一来,他的穿着在人群中就显得格外单薄,且有些“寒酸”。 车短路长,旅程遥远,为了排解旅途中的寂闷,乘客间自然免不了闲谈,此时若遇见同乡那更是一见如故,无话不聊。驿车驶离仙林城没有多久,车厢内就热闹起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当然,也有像公孙衍这样的单身乘客,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或是欣赏窗外景色。 “大哥,这次你打入王国大比万人榜,回去后一定会受到家族的重视。”刚才那俩青年之一的矮个青年炫耀的大声说道。 “哼,这算什么,明年我一定会进入‘千人榜’。”高大青年回道。 “这位壮士是万人榜的英雄呀,真是失敬失敬哈!”那年长者闻听,连忙拱手恭维道。 众人得知车上坐着一位进入王国大比万人榜的豪杰,车内一时间人声鼎沸,七嘴八舌地赞扬声、恭维声响成一片。那俩青年也是面带得色,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其实,王国大比根本就没设什么万人榜,只是民间有些好事之徒,为了安慰某些失意武者编排出一个所谓的万人榜,而且经常是自说自话极不准确。 “敢问这位英雄,可是咱们永吉国人?”那年长者又问道。 “我们是永吉国武原‘范家堡’的人,我大哥就是人称‘闪电刀’的范兴。”矮个青年抢着回答道。 “原来是范英雄,久仰、久仰!” “啊!是范大侠呀!能与范大侠同车真是三生有幸呀!” “早就听说‘闪电刀’范爷英勇神武,如今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 车厢内又是掀起一阵小高潮,众人不管是否真闻其名,都纷纷上前与其寒暄示好,至少想混个脸熟。这也难怪,乘客中大部分都是走南闯北的经商人士,能多结识一些有本事的武者自然是好事。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不为所动,坐在那里或浏览窗外风光,或独自沉思不语。这其中就包括公孙衍,此刻他正安静地坐在车后角的座位上,闭目打坐。 那范氏兄弟难得表现,谈兴甚浓,乘客也是众星捧月,兴致勃勃地听哥俩大谈特谈王国大比上的所闻所见,全然忘记旅途的颠簸之苦,不觉间酉时已至,驿车一天的旅程即将结束。 暮色黄昏时分,马车到达旅途的首个停歇点,众人纷纷走下马车进驿站休息。按惯例,乘坐普通驿车的乘客食宿自理,是否选择住店自便,马车上照例不能过夜。 公孙衍背着那裸露树枝缠着黑布的长条包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随着众人一起往客栈里走。这时,一道嘲讽的声音传来: “呦,你不会是个砍柴的吧?怎么路上还背着柴禾呀?”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上车早的乘客都知道他们的“过节”,许多人用嘲笑的眼神望着公孙衍。 说话的人正是那范氏兄弟中的弟弟,公孙衍现在知道他叫范勇,也是来参加大比的选手,但第三轮就被淘汰了。 公孙衍没有理会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来点了一屉包子,独自吃了起来。 车上的大部分人则是随着范氏兄弟,找了张大桌子,簇拥而坐。有几人还争先恐后的抢着结账,吵得沸沸扬扬,令人侧目。席间自然免不了推杯换盏,划拳行令,闹得不亦乐乎。 公孙衍吃好后,去柜台开了间客房,上楼歇息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大家一直都相安无事,驿车昼行夜息,一直向北驶进。也许是长途旅途的颠簸所致,车中乘客再无最初几天的吵嚷喧嚣,那范氏兄弟也消停不少。 公孙衍则自始至终坐在车厢的角落处,盘膝打坐,经常是一整天不动,实际上他趁着旅途孤寂,又开始了修炼。 这一天,驿车到达永吉国境内,来到一处名为兴隆山的地方,此地山高林密,坡陡路急,是两国商贾交流的必经之路,驿车正行进间,突然停了下来,就听车老板低声喝道: “有路障!” 闻听此言,车内顿时一阵骚动,常出远门的人知道,这十有八九是遇见劫匪了。许多人露出不解的神情,这条官道虽说不上是太平无事,但也鲜有劫匪出现,尤其还是“驿通天下”的驿车,据说老板背景很大,多年来口碑一直很好。 “是哪路朋友在此,我们是‘驿通天下’的驿车,还请朋友行个方便,赏口饭吃!”两位车老板都走下驿车,抱拳大声说道。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铛”的一声锣响,霎时间,驿车周围涌出数十道头戴面罩手持砍刀的身影,直向驿车扑来。 车老板心中叫苦不迭,知道他们这是遇见流匪了,这些人根本不按江湖规矩行事,且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俩车老板对视一眼,准备开溜。 此时车内众人尚不知境况,只有公孙衍感觉不妙,率先跳下车来,那范氏兄弟也随后跃下驿车,众人见势不妙,纷纷跳车四下逃散,但那伙人面对几乎手无寸铁的乘客,逢人便杀、见人就砍,哭喊声、砍杀声瞬间响成一片。 公孙衍乘乱袭杀一人,并缴获其砍刀,开始反击。他展开身法,穿行于劫匪之间,手起刀落,几乎是一刀一个,渐渐杀出一片空间,那些劫匪发现异样,纷纷抛开其他抢劫目标,迅速向他围拢过来。 此刻,那俩车老板与范氏兄弟也正在厮杀突围,看见那些劫匪围向公孙衍,顿时压力大减,四人乘机突围而去。 公孙衍虽然被包围,但他浑然不惧,一时杀得性起,竟然弃刀拔剑,使出他擅长的剑技,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杀光了身边所有劫匪。其余劫匪见势不妙,开始四散奔逃,公孙衍毫不手软,四处追击,只要是他目光所及,都被他一剑毙命。 一个时辰后,公孙衍回到驿车旁,现场一片狼藉,尸横遍地,情状惨不忍睹。只有驿车还停留在那里,几匹驿马吐着白气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公孙衍仔细检查战场,他不停地把脉、搜身,看是否有漏网之鱼,半个时辰检查下来,一共找到三十七具劫匪尸体,所有被他杀的劫匪都是一招毙命;乘客中也有十五人丧生,但居然还有两个活了下来,只是已经吓得昏迷过去。 公孙衍思索片刻,他还是不想暴露身份,他将那些劫匪尸首堆在一处,混入树枝,随后燃起大火焚尸灭迹。 之后他救醒了那两位乘客,这是两位中年商人,皆是吓得发抖,待看清公孙衍后才缓过神儿来,对公孙衍是千恩万谢。 公孙衍没有与他们多废话,问他俩是留在原地等待官兵还是随他一同前往下一个驿站,那两人早已吓破了胆,焉敢留在原地,二人均表示愿随同公孙衍前往驿站。 三人从驿车上卸下全部马匹,三人六马骑行赶往驿站。 仅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到达了位于永吉国的驿站,此时已是亥时,驿站还未打烊,伙计见公孙衍三人满身血迹后大吃一惊。三人把马匹交给伙计后,迅速来到柜台向掌柜说明情况,那掌柜闻听后十分震惊,二十多人的驿车被截杀对驿站而言可是惊天大事。 掌柜的迅速放飞讯鹰上报情况,随后让厨师立即为三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压惊,掌柜的亲自作陪,顺便更详细地了解一些情况。 席间那掌柜的不停斟酒说话,力图缓解三人情绪,公孙衍故作惊魂未定状,经常支吾不清;那俩中年商人倒是情绪已定,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两人你言我语的又把当时情景描述了一遍,但他们毕竟吓昏过去,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具体细节更是无从谈起。 第 50 章 武 原 城 掌柜的见再问不出什么,又稍微陪坐了一会就叮嘱三人早点休息,并让伙计安排上好房间让三人入住。 进入房间后,公孙衍迅速洗净身体,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开始清点收获,主要是银票和碎银。这次他搜得九百两银票,碎银近二十两,也算是意外之财,他知道那些死去的乘客身上可能更多,但他没有动他们的财物,这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则。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刚下楼来就吃了一惊,驿站院子外面已站满士兵,那俩车老板及范氏兄弟正与一位军官说着什么,与他一同回来的俩中年商人也在现场。 原来,那俩车老板和范氏兄弟也连夜逃到了驿站,临近天亮时官兵也赶了过来,此时正在了解情况,因听闻掌柜说公孙衍年纪最轻也就没有找他问话。 此刻范氏兄弟正喋喋不休与那军官谈论什么,远远听到似乎在吹嘘他们如何神勇击退劫匪,那俩车老板倒是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见公孙衍下来,范氏兄弟用鄙夷的眼光瞄了瞄他。 公孙衍并未主动凑过去,吃好早饭后,询问是否还有去武原的驿车,掌柜的说刚好有一辆中档驿车还有一个位置,正要通知他。掌柜的悄悄告诉公孙衍不用补差价了,见他年纪轻也不留他配合官兵去现场勘查了,临走还送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告诉他是退赔驿车费用,并叮嘱他最好不要对人提起遇见劫匪一事。 公孙衍心领神会,也没有客气,他收起了银票,谢过掌柜后登上了准备北行的驿车。中档驿车为六马双驾,软轿软座,一车可乘六人,算上俩车老板一共可载八人。公孙衍上车后看见里面已经有四男一女五位乘客了,身上均带有武器,明显都是武者。公孙衍在最后一个位置坐下,感觉确实要比普通档的驿车舒服很多。 “啪、啪”两声鞭响,驿车驶出驿站,此刻已是巳时。公孙衍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车内几人,对面中间坐着一位老者,老者右侧靠近驿车前面的是一年轻女子,左侧是一少年;和公孙衍坐在同一侧的则是两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与此同时,对面三人也在观察他。女子长相清秀,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公孙衍看,那青年男子则瞄了他几眼后不再理会。驿车驶出不久,对面老者主动打招呼道: “小哥也是去武原吗?” 公孙衍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小哥所乘坐的驿车遇见劫匪了吧?能同我们说说吗?”老者又说道。其他几人也都盯着他看。 公孙衍做出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没有作声。 “呵呵,小哥不要紧张,我知道掌柜的一定让你不要乱说,但我们昨晚就住在驿站,今天早上的情形大家都见到了,明眼人一看便知。” 见公孙衍还是没有吱声,他又继续说道: “经常出门在外,遇见劫匪也在所难免呀!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万一遇见我们心里也有个底儿不是。” 公孙衍做出难为情的样子,支吾着回答道: “非是小子不愿意回答,只是我…我当时吓晕了。” “吓晕了?哈哈…”对面少年大声笑道。 “强儿!”老者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随后面带歉意对着公孙衍拱手说道: “让小哥见笑了,小徒初次出远门,有冒犯之处还请多担待哈!” 公孙衍也连忙拱手回礼,但没有作声。少年则不以为然。 “师傅,我刚才好像看见‘范家堡’的人了。”这时,那女子对着老者说道。 “噢,请问小哥你见过‘范家堡’的人吗?”老者问公孙衍。 “嗯,是有两位自称是‘范家堡’的人,有一位号称‘闪电刀’的范兴范大侠这次大比还进入了万人榜,估计就是范大侠他们把劫匪击退的。”公孙衍答道。 “范大侠?万人榜?哈哈,这货笑死我了,如此垃圾货色还敢自称大侠,我师姐这次都进‘千人榜’了也没敢自称女侠呀!”那青年又毫无顾忌地嘲讽道。 这次老者倒没制止,只是微笑着对公孙衍说道: “若那范兴都能击退劫匪,这伙人的确不足虑。”说完又指了指公孙衍身边的两人介绍道: “这兄弟俩也是此次大比进入‘千人榜’的英俊,一位是徐展徐少侠;另一位是徐飞徐少侠。都是武原‘仙剑庄’的才俊。” 闻言,公孙衍转头望去,见两人抱剑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打招呼。老者见状,又主动介绍道: “想不到这次大比我们武原三家顶尖势力都来了,而且成绩还不错,我们是武原九荒山胡家的,这两位是小徒胡英、胡强。” 公孙衍冲着他们一抱拳,那胡英倒也礼貌的点头抱拳回礼。其实,由于先前孔贤、赵冬的缘故,公孙衍对永吉国人总体印象还是不错的,但这次旅途中所遇之人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失望。 “师傅,那范兴只是‘范家堡’的旁系弟子,不知道他们有人进入‘千人榜’没?”胡英对老者说道。 “想必没有问题,我们三家青年弟子实力相差不大,就看临场发挥和所遇对手强弱了。”那老者倒是客观。 “哼,范家堡的人向来自以为是,我看悬。”徐展插话道。 “就是,我赞同徐大哥的观点,那范兴进入万人榜就自称大侠了,估计其他人成绩也好不到哪去。”胡强说道。 “强弟,你这次虽然进入了少年组‘千人榜’,但千万不要自鸣得意,要知道天外有天呀!” …… 见几人聊得投入,公孙衍也没兴趣掺言。他静坐那里闭目养神,但没有行气修炼,毕竟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万一发现他会修炼还是有些不便的。 驿车速度很快,下午申时就到了武原,众人均在武原城南门驿站下车,分别前,老者客气地邀请公孙衍方便的话去九荒山胡家做客,公孙衍也客气地回应,随后向东城方向行去。 望着公孙衍远去的身影,胡强有些不解地问道: “师傅,你怎么对他这么客气,我看这家伙很普通呀,胆子还小,若不是遇见打劫驿站要补偿他,估计这种人一生也没机会坐这种驿车吧!” “哼,休得胡言,此次驿车被劫据说有十五人被杀,劫匪至少应该有几十号人才行,能在那种情形下安然脱身岂能是凡俗之辈。” “师傅的意思是他故意示弱。”胡强问道。 “你们回想一下,当得知你们几人皆是杀入‘千人榜’的选手时,可有见他感到吃惊?”老者又说道。 “师傅,我觉得他年纪很小,虽然面相看上去较成熟,但身材瘦小,感觉发育还未完全,两只手看上去也很年轻。”胡英显然观察得更细致。 听他师徒三人如此一说,那徐氏昆仲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众人越发感觉公孙衍有些不简单。 武原城地处济水王国、夏肃和永吉三国交界处,是永吉国东南部最大的城市,此地属于平原城市,物产丰富,商贸繁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永吉国的商贸、军事重镇。 城中街道宽阔,横竖分明,布局工整周正,房屋均为灰墙青瓦,坡式屋顶,具有典型的北方城市特征。春天的暖阳,映照着屋檐下和树枝上的串串“冰溜子”,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公孙衍第一次走在北国春寒料峭的大街上,看到冰天雪地中的人们,穿着厚重的衣服,蹒跚在湿滑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行走,那种别样的异域风情让他感到分外新奇,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 第 51 章 返 程 遇 阻 经过一家挂着酒幌的酒馆时,公孙衍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店内伙计连忙迎了上来,热情地问道: “客官是吃饭还是喝酒?”一边说,一边将公孙衍让到一张空桌前坐下,并递来菜单。 “哦,有什么特色风味介绍一下。”公孙衍把包裹放好,接过菜单坐下问道。 “哦,客官是初次光临小店吧,看打扮您应该是南方人,我们这里的白肉酸菜冻豆腐、凉拌拉皮和溜肥肠等都不错的,您要么都来一份?”见公孙衍点头答应,伙计又问道: “您喝什么酒?有老烧、蜀黍、淡白。” “来碗淡白吧。” “好咧,客官您稍等,您点的酒菜马上就上来。”说完,伙计又去别处忙了。 不一会儿工夫,酒菜就都上来了,望着桌子上的酒菜,公孙衍有些发愣,脸上不禁露出苦笑,这菜的分量也实在太足了,即使是两人来吃也足够了,但又不好退掉,只能勉为其难了。 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嘴里,满口立刻充溢着鲜香酸爽的滋味,海绵状的冻豆腐吸足了酸菜炖猪肉的汤汁,且嚼劲十足,吃下去一下子打开了他的味蕾,他随即大口吃喝起来。 接下来他又品尝了另外两道菜,都让他感到惊喜和意外,用这么简单普通的食材,制作出如此美味的佳肴,确实让他感到神奇,不觉间,竟把所有的菜都吃得一干二净。 这时,伙计端着一盘颜色微黄的坚果走了过来,来到公孙衍的桌前,他放下果盘对他说道: “这是那位老先生送给客官的,请客官品尝一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正起身要走的一位老者。 公孙衍闻言,连忙起身说道: “这怎么敢当。” 那老者摆手说道: “没有什么,我见你是南边来的客人,初到武原吧?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特产‘武原榛’,吃起来酥香可口,脆甜适宜,特别适合下酒,请你品尝一下。”说罢,转身离去。 公孙衍见推辞不得,只能拱手称谢。心里暗道,这武原人倒真是客气,原本心存对永吉国人的不快,一下子倒消散了许多。 吃饱喝足后,公孙衍向伙计打听去华辰国的路线,伙计说他们对路线也不熟悉,建议他还是去东门附近的几家驿站打听比较好。 来到武原城东门附近,最显眼的还是“驿通天下”驿站,公孙衍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换一家试试,他走进了对面一家名为“驿行万里”的驿站,一进门就有个伙计迎上前来,热情地把他迎到客位,一边端茶奉水,一边询问道: “客官可是要出行?打算去哪里?” “哦,想去华辰国的都城,怎么走比较好?” “哦,客官是要跨境远行?最近可是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怎么讲?”公孙衍故作疑惑道。 “驿站联盟已经关照过了,说是最近频繁发生劫车事件,提醒我们各家要注意,尽量减少远途生意。” “能详细说说吗?”公孙衍故意露出好奇的神态。 “嗯,我们也知道得不多,不过听说前天对面同行的驿车还遇见了劫匪,死了几十号人呢!”伙计说话时还露出心悸的样子,他继续对公孙衍悄声说道: “不过,客官也不必过分担心,有人说这次大范围的劫杀事件,好像针对的都是载有大比选手的驿车,而且成绩都比较好。” “针对大比选手?” “嗯,据说劫车杀人事件在大比结束第二天就在各地发生了,最近一段时间反而少些了,大概是选手们都已散尽了吧!” 公孙衍闻听心中暗自庆幸,他为了躲避仙武宫的麻烦,没有选择驿车回国,可能反而避开一场祸事。他又继续悄声问道: “是哪个势力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针对王国大比选手?” “哦,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许多人都认为是其他王国势力,最有可能的是……”伙计欲言又止。 “是哪个?” “你真不知?是邻国的虎啸王国呀!他们是青洲九大王国里唯一的大一统王国。” “哦,什么是大一统王国?” “呵呵,大一统就是完全统一没有属国的王国呀!”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离去,心里有些不耐烦,他感觉公孙衍这家伙有些木头木脑的,什么也不懂,还敢出远门,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去华辰国都城怎么走好呢。”见他要离开,公孙衍连忙说道。 “哦,正常情况下有两条路线,一条是经夏肃国平城,然后翻越东正山脉去华辰国都城;另一条是经平城抵达猖垣国都城,再翻越双蟒山脉去华辰国都城,这条路线路程稍远,价格略高,但所经道路大多是平原,所以时间会省很多。” “那不正常情况下又如何?” 那伙计白了公孙衍一眼,继续说道: “不要说你不知道猖垣国与华辰国交恶,两国经常打仗,驿路不通吧!”随后又补充一句: “而且我们最近也没有跨境出行的驿车,你还是去其他几家看看吧!”说罢,也不再搭理公孙衍,自顾自地走开了。 公孙衍随后又去了几家驿站询问,无奈近期都没有远行的驿车,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驿通天下”。大厅内迎面墙上依然绘有一幅硕大的地图,伙计见公孙衍进来也连忙热情的迎客、让座,端茶奉水,随后询问他的去向。 公孙衍这次直接说出目的地是猖垣国的都城,伙计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实不相瞒,我们最近跨境经营的驿车很少,一是最近发生一些事情,路上有些不太平;二是驿车和人手不够,中低档的远途驿车都取消了。” “这么说高档的驿车还照常了,价位是多少?” “嗯,有点儿高,去猖垣国都城每位要三百两白银。” 公孙衍沉吟不语,这点儿银子对现在的他还不算什么。那伙计看他模样以为他没钱乘车,就继续说道: “敢问客官是否习武?” “噢,有什么说道吗?” “哦,客官不要误会,我在想客官若是习武之人,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去猖垣国都城。”那伙计赶忙解释。 “噢?请讲!” “武原城范围经常有去猖垣国都城的镖车,他们有时人手不够,需要聘请临时镖师,客官若是武者可以去城中商会、镖局试试,也许那里会有机会。” 闻言,公孙衍眼中一亮,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不但可以省去路费,还可以增加一些见识,倒是两全其美。他连忙起身谢过伙计,走出驿站向城中走去。 此时已近戌时,北方春季天暗得早,看看天色已晚,公孙衍就近随便找了家不大的客栈先住下歇息了。 第二天早上,公孙衍吃好饭就来到了武原城中心区域,找到了武原城商会,进入公告大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 商会公告大厅主要承担发布商品供求信息、商贾往来动态、会员疑难问题询解,以及相关人员招聘等职能。 第 52 章 临 时 镖 师 公孙衍很快就在公告栏上,找到了招聘去猖垣国都城做临时镖师的告示,发布者是一家名为“通达镖局”的镖行。他向商会管事打听到镖局的所在之后,立即前往应聘。 “通达镖局”距商会不远,就在城中心的春熙路上,大门坐西朝东,敞亮壮观,威武气派。金匾大字高高悬挂在大门口的上方,两侧题有对联,上联是:仁走天下无人阻;下联是:义播寰宇有客来;门楣上方题有横批:通达四方。 公孙衍刚走进镖局,立刻有一年轻人迎上前来,待公孙衍说明来意后,带他来到后院,走到后堂门口时,那年轻人对里面通报: “董老,有人应聘来了。” “噢,带他进来。”里面传出老者声音。 公孙衍走入后堂,见一老者端坐在案几旁,显见这就是董老。他走到那董老面前不远处,立定躬身抱拳道: “见过董老,在下楚官,前来应聘镖师。”他觉得楚豹的名字不能再用了,随口又编了个假名。 “哦,你来应聘镖师可有人作保?”董老问道。 “作保?” “你难道不知做镖师需要有人作保吗?” “在下确实不知,只是看见商会公示贵镖局要去猖垣国都城走镖,需要临时镖师,小子归乡心切,一时又无驿车前往,临时起意前来应聘。”公孙衍也没遮掩,道出了大部分实情。 “哦,你是猖垣国人?” “嗯,是猖垣国北蟒山人。”公孙衍编排了一个出身。 董老沉思不语,这时那年轻人插话道: “董老,那齐家…” “你不必多言!”董老立刻出声制止,随后对公孙衍说道: “看你身材如此瘦弱,但仍敢来应聘,想必身手不错,董林,你就陪他过两招吧!” 说罢,三人起身来到院子中,董林问清公孙衍使用武器后,为他拿来一柄腰刀,他自己则是用枪。公孙衍接过腰刀,放下包裹,两人在院中就地演练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地过招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但董老看出公孙衍明显技高一筹,没有使出全力,就摆手叫停了。 回到厅内,董老对公孙衍说道: “我就对你明说了吧,若非我们急等人用,你就是有再好的身手若无保人我们也不会用你,现在既然来了,也算是一场缘分,聘你做临时镖师,只跑这一趟镖酬金十两白银你可愿意?” 公孙衍点点头说道: “谢董老成全。”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虽是临时聘用,但你须要尽心尽责,不得有丝毫懈怠违规之处,若发现你有不妥之处,我们到时自不会手软!” 说罢,摆手让董林带他出去更换服装、领取武器及身份镖牌、介绍镖行情况等。 公孙衍弯腰拿起包裹,正准备离开,董老似又想起什么,问道: “忘问你了,你背着那些树枝干什么?不仔细看还以为背的是荆条,你不知荆条对走镖是犯忌的吗?” “哦,在下确实不知,这些是槐树枝,是我从家族祖地背回来的,祖地长辈叮嘱我须带回北蟒山种植寓意开枝散叶用。”公孙衍巧妙地回答道。 “哦,那你最好还是包裹好,以免被人误解。”说罢,又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董林带着公孙衍先是去签订“生死协议”和“诚信协议”;然后领取印有“通达”字样的镖衣,又领来标志镖师级别的镖牌,自然是最低级的白色,随后来到器械库选了一柄趁手的腰刀;最后又交代他走镖的各种注意事项。晚上,公孙衍就在镖局内专供镖师居住的卧房歇息。 第二天早上寅时未到,公孙衍就被董林叫起,带他一起去集合,他们到院中时已有几人等在那里,没过多久,人就到齐了,一共有十人。领头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壮汉,他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厅前训话,主要是强调规矩和注意事项。 董林悄声给公孙衍介绍讲话的是董叔,是“通达镖局”武原分号的二当家,名字叫董晨勇,江湖上有“霸王枪”之称。公孙衍注意到董晨勇训话过程,时不时会瞄他几眼,似是有警告的意味,这也难怪,他毕竟是新人,还没人作保,聘用他已是难得了。 从董晨勇的训话中得知,这次走镖的隐秘性要求是很高的,接近偷镖,行程路线和行程时间的保密度也极高,一切都由东家确定,所保的镖种是物镖、客镖联保,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仅冲着二当家亲自出马押镖就可看出端倪。 训话结束后,董晨勇带着他们悄悄潜出了武原城北门,北方春季的夜里依然十分寒冷,但众人自然都有准备,倒也不惧。一众人出城不远,就看见有人牵着马匹在那里等候,显然是镖局事先安排好的,十人上马后继续向北疾驰。 众人很快就来到一处十字路口的长亭附近,此时卯时未到,但影影绰绰能看见长亭那里有人在等候,走近一看,果然有四骑两车停立在那里,见众人过去,立刻有两骑迎上前来,为首一人低声喝道: “来人可是‘霸王枪’董镖头?” “正是!”董晨勇低声答道,并挥手示意众人止步,他独自一人上前与那两人低声私语。 过了一会儿,董晨勇回到众人面前,吩咐众人将那两车四骑团团护住,双方人马合并,一起向东疾行而去。两车均是双马轿车,自带车夫,速度丝毫不弱于单人单骑。 天放亮时,车马已跨过边境进入夏肃国地界,永吉、夏肃两国间虽谈不上亲密,但也很少兵戎相见,商贸往来基本畅通无阻。天气晴好加上路宽车急,仅三天时间就赶了上千里的路程。 众人昼行夜伏,小心行事,入窑打尖更是谨小慎微,仔细查勘,加上董晨勇经常前后巡视,往来照应,一路行来倒也平安无事。 公孙衍骑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与董林在一起,有点“趟子手”的味道。这样安排一是对公孙衍底细不明,走在队伍最前面便于监视和控制;二来他是生手,远离押镖目标相对安全些。 董林本来很少出来走镖,平时主要负责镖局内务,但因人手不够,只能出来充数。休息时他二人也是在一起,几天下来,俩人混得比较熟络,有关镖局的知识,董林一有时间就对公孙衍一一道来,像什么“三会一不”、“陆路三不住”、“水路三规”、“进店三要”、“睡觉三不离”、“客镖三忌”等诸多镖行规矩,公孙衍基本了解个大概。 这天清晨天将破晓,镖队又启程出发了,顺利的话晚上就能赶到夏肃国的平城。公孙衍与董林依旧骑行在最前面。镖队行约数十里,公孙衍发现前方有棵倒伏的大树拦路,当即向后方示警,董晨勇大喝一声“盘头”,众骑立刻将两辆轿车围护在当中。他则打马来到那棵大树前仔细查验,观行径这绝非道上之人所为,于是高声喊道: “请问是哪路朋友所为?‘通达镖局’董晨勇在此,还请出来说话,望诸位行个方便!” “哈哈!没想到‘霸王枪’董镖头亲自出马呀!”随着一阵大笑声响起,四周一下子涌出二十多道蒙面黑衣身影,将众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哑着嗓子说道: “我们开门见山,董镖头只要留下轿车,我们绝不动你们一人一物,你看如何?” 闻言,董晨勇露出一阵苦笑,开口说道: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以我‘通达镖局’多年的信誉,朋友你看我们能甩手而去吗?” “呵呵,那就只有手上见真章了!” 第 53 章 初 试 锋 芒 众人随即刀枪剑等齐出,纷纷捉对厮杀,双方立刻陷入一场混战之中。此时董晨勇显得格外神勇,一杆枪上下翻飞,神出鬼没,一人独战三人,完全不落下风。其余镖师也都各显本领,奋力拼杀。 对方是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招法华丽炫目,先声夺人;众镖师则个个都是刀头舔血、身经百战之辈,招式狠辣实用,一时间双方斗得难解难分,势均力敌。 公孙衍自然也没拖后腿,在人群中左击右挡,游刃有余,杀到后来,他少年心性,一时兴起,腾身纵跃,一连挑开几人面具,场中顿时惊叫声、怒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此时,天已大亮,现场景物十分清晰,突然两声惊呼声传来: “是你!”、“是你这小子!” “范兴!范勇!你们是‘范家堡’的人!” 与此同时,公孙衍也认出了对方。 见被人识破,“范家堡”的人纷纷罢手,“通达镖局”这边也暂时停止拼杀,董晨勇横枪立马,转头问公孙衍道: “怎么?你认识‘范家堡’的人?” “来武原时我与他俩同乘一辆车。”公孙衍答道。 与此同时,“范家堡”领头的一青年也在向范兴哥俩询问公孙衍的来历,此时他们已经纷纷摘下面罩,露出本来面目。 “我当是谁,原来是‘魔刀’范敏,我‘通达镖局’与你‘范家堡’虽谈不上亲密,但也从未交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等在此拦截是何意?” “呵呵,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为你身后轿中之人而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留下轿车,我们随便你们离开!”范敏说道。 见对方执意如此,董晨勇也是头痛,他们虽然不惧“范家堡”,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可能的话,尽量不要把关系弄僵,但让他现在放弃这单生意也是绝无可能,主要是丢不起这个名声。 见他犹豫,范敏又继续劝说道: “董镖头,我们再退一步,今日的事情,你们原本就做得极其隐秘,若非我们眼线多,还真被你们蒙混过去,既然只有我们知道此事,我们可以保证绝不透漏出去,而且酬金翻倍,你看如何?” 这时,东家派来押镖的那四骑中的一人过来低声对董晨勇说道: “董镖头,小姐让您过去。” 闻言,董晨勇让其余人继续与“范家堡”的人对峙,他则随那人来到轿车旁边,那人对着轿车恭敬一礼,低声说道; “小姐,董镖头到了。” 这时,轿帘拨开,里面露出一张俏脸,脆生生说道: “我家小姐说了,谢董镖头一路相护,董镖头辛苦了!小姐不便露面,让我代劳,有失礼之处还望镖头见谅!” 董晨勇也连忙回礼,不卑不亢地回道: “齐小姐言重了,这本是我‘通达镖局’分内之事,齐小姐若有任何吩咐请尽管道来!” “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我们小姐只是让我告诉镖头,只要能护送至猖垣国境内,酬金可以翻倍,希望镖头能信守承诺,护我等周全!”那俏脸女子说道。 “呵呵,请转告小姐放心,既然‘通达镖局’接了这趟镖,那就一定会信守承诺,誓死护镖的,齐小姐若无别的事情我这就过去了。” 说完,董晨勇打马又来到范敏对面,拱手说道: “范兄,我这里有礼了,希望这次能给我们‘通达镖局’一个薄面,只要进入猖垣国境内,我们绝不阻拦你们行事,你看如何?” 范敏沉思不语,这时,范兴打马凑了上去,指着公孙衍说道: “大哥,此人当初遇劫时被吓晕过去才逃过一命,如此胆小之人都能做‘通达镖局’的镖师,我看他们的实力不过如此,大哥何不趁此机会抱得美人归!” 话音一落,“范家堡”的人均用好奇与调侃的眼神望向公孙衍,“通达镖局”这边的镖师也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公孙衍对周边投过来的各种眼神丝毫也没有在意,心中却想,原来轿子里藏的是位美女呀,难怪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又神神秘秘。 这时,双方的眼神已同时聚焦在范敏身上,是战是退全凭他的决定了。沉吟半晌,好似下定了决心,范敏把手一挥,大喝一声“杀过去!”霎时间,大战又起。 范兴冷笑一声,拍马冲向公孙衍,不愧有“闪电刀”的称号,只见寒光一闪,他的刀快似雷电直取公孙衍项上人头,只听“噗”的一声,公孙衍无恙,范兴的人头却已高高飞起,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看见胞兄丧命,范勇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拍马过来挥刀击向公孙衍,又是“噗”的一声,范勇也应声毙命。显然,公孙衍的刀比范氏兄弟更快一些。眼见兄弟俩转瞬丧命,“范家堡”的人不免胆寒。 可公孙衍一时杀得性起,不但没有收手,还拍马冲向敌阵,逢人便杀,见人就砍,瞬间又有三人毙于他的刀下,且都是仅用一刀。见势不妙,范敏大喝一声“撤!”,“范家堡”的人丢下五具尸体,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余下众人纷纷望向公孙衍,心中皆是暗想,这家伙如此生猛,哪里像是遇见劫匪吓晕过去的人?少顷,董林打马来到他身边,拱手钦佩地说道: “想不到楚兄真是深藏不露呀!” 不觉间,他连称呼都变了。董晨勇也对公孙衍赞许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心道这家伙只是个临时镖师,他倒是杀得痛快了,但从此以后“通达镖局”与“范家堡”算是结下了梁子。 一场风波过后,镖队继续赶路,此时众人望向公孙衍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他们自忖虽然也不惧那几人,但犹如切瓜剁菜般击杀对手,恐非易事。 此刻再让公孙衍与董林在最前面“探路”,董晨勇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另外指派两名镖师替代他们,让他俩就跟随在身边继续前行,一路上还不时找话与公孙衍攀谈,试图探清他的底细。 齐家派来的那四骑中的两人则向董晨勇低语几句,然后拍马率先向东而去,显然是报信儿求援去了。 镖队在随后的行程中开始正大光明地亮出了镖旗,毕竟“通达镖局”是闻名济水王国的大镖局,创始人总镖头“金枪”董振宇,更是在三十年前就闯入了王国大比的前三十名而名闻天下,江湖上普通的绿林中人,对其都会忌惮几分。 此后,镖队一路畅行,在经过平城时仅做了短暂停留,然后继续向东疾行。 这一日,在离开仙林城二十余天后,镖队到达了猖垣国与夏肃国的边境处,董晨勇也终于松了口气。远远望见猖垣国境内旌旗招展,一排排队伍在那里列队等候,士兵个个刀枪映雪,盔甲鲜明,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位青年将领骑在马上伫立在那里。 看见镖队越过边境,那青年将领打马过来问道: “你们保的可是‘齐福商行’的大小姐?” “正是,请问你们是何人?”董晨勇抱拳问道。 闻言,那青年将领翻身下马,转身吩咐手下士兵鸣镝报信,然后快步走到轿车前,抱拳一礼说道: “末将胡雄在此恭迎大小姐,我已通知柱国将军,郭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请大小姐稍候。”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军,来人正是猖垣国柱国将军郭锋。他下马来到轿前,对轿内的齐家大小姐深情地说道: “紫嫣,可把你盼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小妹见过锋哥,劳烦锋哥亲自相迎,小妹心中实属不安,我在这里谢过了。”闻言,齐紫嫣走下轿车,屈身款款行礼说道。 第 54 章 猖 垣 国 当齐紫嫣刚下轿车时,那令人惊艳的容颜瞬间就吸引了周边人的目光,若不是迫于身份,很多人可能就会尖叫欢呼起来。 董林的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看着齐紫嫣,嘴里还喃喃自语道: “原来这一路我们一直有大美女‘相伴’,真是‘佳期’空付呀!” 随即,董林开始悄声给公孙衍介绍齐紫嫣的身世。原来,这齐紫嫣是“齐福商行”的主事大小姐,才智过人,相貌出众,有仙林城第一美女之称,身边拥趸无数,且不乏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追求者。 无奈卿虽有意,但佳人无情,齐紫嫣对所有追求者都无动于衷,这让仙林城许多世家子弟都心生不满。“齐福商行”是仙林城实力最大的商行,财力雄厚,富甲一方,虽然财大气粗却有些重商轻武,仅雇佣了一些武师用来看家护院,自身武力明显不足,这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觊觎,其中就有“范家堡”的范敏。 这“范家堡”本就是仙林城的三大顶级势力之一,范敏是家主的嫡系长孙,此次王国大比又打进了“千人榜”的前三百名,一时风头无两。他本已娶妻,但觊觎齐紫嫣的美色和齐家财产,多次求婚纳妾不果,就想用强,这才有了前面的半路劫镖之事。 其实,仙林城没有人知道齐家的真正身份,这齐家家主名叫齐富海,出身猖垣国豪门,多年前被猖垣国王室派往永吉国,名义上是经商,实际上是细作,齐富海是经商奇才,靠着自身本事和背后猖垣国王室的支持,在仙林城创下一片基业,每年都为猖垣国王室提供重要的情报信息和丰厚的钱财。 齐紫嫣是齐富海的长女,虽然出生在仙林城,但自幼随父经商,且多次随父母潜回猖垣国,深受猖垣国文化的影响。齐郭两家是世交,齐紫嫣与郭锋从小就定了娃娃亲,每次回国都相聚甚欢,两人可谓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此时两人也是旁若无人,窃窃私语,似是聊到了一路来的惊险过程,郭锋脸上不时现出惊怒神色,听到后来,他面色稍霁,随即取出银票走过去递向董晨勇,诚恳地说道: “感谢董镖头这一路对我紫嫣妹妹的拼死相护,这是贵镖局应得的酬金,不成敬意!请收下。” “将军不用客气,这本是我们分内之事,一路上让齐小姐担惊受怕,还请将军与小姐多担待。” 董晨勇一边客气地回道,一边接过银票,他是久经商场之人,眼角一扫就知道银票数目,与齐小姐当初承诺的只多不少。 “接下来你们是继续随我们前行一起赶往都城,还是就此返回?”郭锋又问道。 “哦,我们还要去贵国都城办些事情,轻车熟路,我们自己走也可以,就不劳将军费心了,齐小姐与将军请便。”董晨勇答道。 “嘿嘿,董镖头不要客气,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比以前,你们随我们一起前往都城还是会省去不少麻烦的。” 说罢,郭锋也不再多言,他把手一挥,队伍随即开拔,数十骑人马簇拥着轿车向都城方向驶去。 那郭锋没有说错,接下来的旅途虽然没有遇见劫匪,但路上关卡密布,处处戒备森然,来往行人车队都要仔细盘查,好在有柱国将军开道,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免去许多麻烦。 公孙衍这一路,一直在细心观察猖垣国的风土民情、山水地貌和管理方式,他注意到这些民众与华辰国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差异,只是语言上带有明显的地方口音,但稍加注意就可以调整过来。 在路上一连奔行了七天,车马才抵达猖垣国都城,一行人下马随郭锋由西城门进入都城后,郭锋转身示意董晨勇过去,然后说道: “董镖头要去内城吗?” “哦,不用,我们镖局在这西门附近就有分号,我们去那里落脚就行了,一路上多蒙将军照拂,我代表‘通达镖局’谢过将军了。” 郭锋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并说道: “哦,也好,现在内城戒备森然,没有令牌无法进入。”他又指了指公孙衍问道: “他是你们临时雇用的保镖?” “是的,将军,他叫楚官,是你们猖垣国人,他走完这趟镖就与我们没有关系了,他还要继续赶路。” “噢?”郭锋用疑问的眼神望向董晨勇。 董晨勇随即把招募公孙衍的过程详细说明了一遍,听完他的介绍,郭锋似有所思,他沉吟了一会儿,招手让公孙衍过去。 公孙衍略感诧异,但还是走了过去,来到郭锋面前,他躬身抱拳一礼道: “见过将军!” “哦,你叫楚官,是猖垣国人?” “回将军,小人楚官,是猖垣国北蟒山蟒水镇人。”公孙衍胸有成竹地回道,他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而且他在逃难过程中确实经过此镇。 “哦,听说你武艺高强,有兴趣来军中效力吗?可以让你先从偏将做起,待日后获得战功再行升迁如何?”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但公孙衍却不卑不亢地说道: “谢将军赏识,小人父亲亡故,还要在母亲身边尽孝,暂时还不想从军。”他想了个恰当的理由推脱。 “哦,男儿若想有为,自当从戎报国,希望你能早日来军中效力。”说着,他又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公孙衍,继续说道: “念你护镖有功,这枚令牌就赏给你,你若改变主意可随时来都城找我,这令牌对你回乡也有帮助,切记不可遗失!” 说罢,郭锋在众人簇拥下转身向内城方向走去。 众镖师均躬身拱手相送,看着他们走远,董晨勇转身向公孙衍问道: “楚兄弟,你是立即动身回乡还是想在都城盘恒几日?” “董镖头,我想在城内待几天,采购一些东西再走。” “那好,你就住在我们‘通达镖局’吧,条件还是不错的。” “好的,那就多谢董镖头了。”公孙衍也没有客气。 闻听还能聚在一起几天,董林也很是开心,众人随即跟随董晨勇向“通达镖局”方向走去。 “通达镖局”猖垣国分号就坐落在都城西门附近,巨大的匾额,金漆的大字十分醒目。董晨勇一行人马刚刚走近,一位中年人就从镖局内迎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笑道: “可把三哥你盼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来人叫董晨刚,是董晨勇的族弟,同为董氏家族的旁系弟子,也是“通达镖局”猖垣国分号的总镖头。 “哎,镖是保住了,可是也结了大仇!”董晨勇摇头叹息道。 “噢,三哥此话怎讲?” “唉!一言难尽呀!还是进去慢慢细说吧!” 众人在董晨刚的引领下走进了镖局的大厅,马匹则由镖局的伙计从边门牵到后院。公孙衍随董林他们跟着另一名伙计,直接穿过大厅来到了后院,被安排到二楼专用的镖师宿舍。每人一个单间,房间不大,也不豪华,但十分整洁,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晚上,董晨刚就在后堂大厅设宴为董晨勇等人接风洗尘,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一番畅谈狂饮自不必说。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就走上了街头,猖垣国的都城虽没有济水王城那样气派、繁华,但各色建筑也彰显出都城的气度和不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更是折射出兴盛、富足景象。 猖垣国都城的建筑风格与武原城有几分相似,也是街道宽阔,横平竖直,房屋也大多为灰墙青瓦。但城市布局更加大气、庄重,路面十分平整干净,街道上人车分离,秩序井然;路上行人虽然行色匆匆,却绳趋尺步、井然不紊。 第 55 章 归 心 似 箭 此时已是初夏,虽然气温升高,冰雪消融,但北国的气候还是有些微冷,好在天气晴朗,公孙衍走在街上,沐浴着初夏的暖阳,心情也愉悦不少。 昨天夜里,他思前想后,仔细斟酌接下来的行程路线,乘车直达华辰国显然是行不通的,回国的路线看来只能分段行进,思考再三他决定先骑马直达北蟒山附近,然后视具体情况考虑是否骑马或步行越境,进入华辰国境内一切就好办了。 他走马观花地把猖垣国都城的外城逛了个大概,又置办了一些路上必备的干粮和物品,顺便在外边吃了顿包子,天完全黑下来时才返回镖局。 第二天卯时,天刚放亮,公孙衍就爬起来收拾妥当,去后院饭堂吃过早餐后,他来到后堂大厅,恰好董晨勇与董晨刚都在做早课,见公孙衍穿戴整齐也是有些诧异,董晨勇开口问道: “怎么?楚兄弟这就要走?不是要盘桓几天吗?” “是的,家父去世多年,思母心切,我还是决定早点回家,承蒙镖头多日关照,我特来辞行的。”说着,公孙衍递上白色镖牌,恭敬地抱拳说道。 “呵呵,关照谈不上,这一路还多亏了楚兄弟神勇杀敌,震慑了那些宵小之徒我们才能顺利完成押镖。”说罢,他又取出一张银票交给公孙衍说道: “这是楚兄弟的报酬,请收好!” 公孙衍也没有客气,接过来一扫,发现居然是一张面值三十两的银票,他连忙推拒道: “不是说好的十两吗?三十两太多了!” “哈哈,十两那是最低的酬金了,以楚兄弟的表现可不止这个数,你就收下吧!”说着,他又拿出一块乌金镖牌,递向公孙衍说道: “楚兄弟,这是我‘通达镖局’的乌金镖牌,在济水王国范围内皆可通用,若是楚兄弟哪天想吃镖师这碗饭,我代表镖局欢迎你加入!” “谢董镖头赏识。”说着,公孙衍也没推辞,接过镖牌收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董镖头,我想买匹马…” “哈哈!楚兄弟不用客气,让董林带你去后院马厩去选马好了,就当我镖局送你返乡的礼物。”还没等公孙衍说完,董晨勇就打断了他的话,并喊来董林带公孙衍去后院选马。 没过多久,公孙衍就牵着一匹马鞍配齐的枣红马,出现在镖局的大门前,许多镖师闻听他要走,纷纷赶来送行,众人七言八语地与他道别,并一直将他送出都城西门外,一时间倒让公孙衍生出一种不舍的情绪。 走出西门不远,公孙衍跳上马背,对着董晨勇等人抱拳一礼,故作豪气状地大声说道: “谢诸位弟兄相送,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随即,他策马向南疾驰而去。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公孙衍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了数千里的路。 从都城一路行来,途中的观感让他以往的认知改变不少,印象中的猖垣国一直是一个寻衅滋事、好勇斗狠的国家,从儿时的记忆开始,猖垣国与华辰国之间就鲜有和平共处的时期,且经常越境进入华辰国进行烧杀抢掠。 但这一路走来,至少他接触过的许多猖垣国人都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与华辰国的平民百姓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他们的性格更加豪爽些,脾气也有些暴躁,可待人接物却比较热情。 这天,公孙衍在途径猖垣国南部平原上一处小镇时停了下来,看见路边有一家小酒馆,他牵着马走了过去,准备去里面吃点东西。里面的伙计看见有客人来,连忙迎了出来,他接过缰绳拴好马,随后把公孙衍让进屋内。 屋内没有其他顾客,公孙衍选了个靠窗户亮堂点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两样菜和一壶酒,拿起筷子刚准备开始吃喝,这时,外面一道声音传来: “刘老板,给我们炒几个下酒菜,拿一坛好酒上来。” 随即有三个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公孙衍不经意地瞄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开始吃喝起来。 “妈le个巴子,你瞅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声音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公孙衍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退缩,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说话那人。 “妈的,你还瞅!”那人作势欲扑上来,这时只听见“嗖”的一声,公孙衍手中的一支筷子已经飞了出去,正中说话那人的面颊。 由于力道恰当,那人并没有毙命,但也伤得不轻,他脸色刷地一下变成惨白,知道遇见硬茬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身边那两人也是吓得不轻,脸上刚开始的嚣张跋扈之气全无。 这时,酒馆老板赶快跑过来打圆场: “误会,误会,几位爷请息怒,给小店留个吃饭的营生好吗?” 公孙衍坐着没有动,那三人见势不妙则立刻溜走了。酒馆老板连忙重新给公孙衍拿来一双筷子,并附耳低声说道: “客官赶快吃好上路吧!这仨人是这里的地痞,经常过来白吃白喝,他们背后有靠山,一会儿还会来找你麻烦的。” 公孙衍拱手称谢,开始不紧不慢地吃喝起来,他现在不比以前,虽行事低调不想惹事,但也不会怕事。 一刻钟后,他吃饱喝足,结好账后准备离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声: “这是谁的马?不知道战时马匹管制吗?” 公孙衍与酒馆老板走出酒馆,见到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围在他的枣红马旁边,远处屋角处隐约有刚才那三人的身影,公孙衍走了过去,开口说道: “这是我的马!” “噢,你是干什么的?有令牌吗?”领头的衙役打量了公孙衍一会儿,见他身后背着一个支楞巴翘的长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明显不是一个公干的人,于是态度傲慢地问道。 公孙衍沉思了一下,这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估计镖局的镖牌不管用,他还是拿出了柱国将军给他的令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并开口问道: “这是军中令牌!你认识吗?” 那衙役一时有些犹豫,他还真不认识军中令牌,但又不好意思承认,正在为难之际,他身边的一个衙役悄声说道: “这家伙肯定不是军中之人,否则怎么不在兵驿休息,还在外私自饮酒。” 那领头衙役闻言,眼中陡然一亮,提高声音说道: “你想胡乱拿块牌子蒙混过去吗!还想冒充军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确定这是假的令牌?”公孙衍举起令牌问道。 那家伙又犹豫起来,见公孙衍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有些吃不准了,万一弄错得罪一位军爷可就麻烦大了。 见他们犹疑不定,公孙衍也没再浪费时间,他走过去解开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并随即故作狂妄地说道: “没见我此行要去的方向吗?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说完,策马向南而去。 望着公孙衍远去的背影,那正是前往南部战场的方向,领头的衙役不禁头上渗出冷汗,他眼睛扫视四周,发现那三人已不见踪迹,心中暗恨不已,气得牙根痒痒,暗忖找机会一定教训这几个家伙。 公孙衍离开那小镇后,归心似箭,继续抓紧时间赶路,在行至第五天的时候,他到达了猖垣国最南部的城市长垣。 第 56 章 重 返 故 土 长垣城地处双蟒山脉边缘,由于是战时状态,这里戒备更加森然。来到长垣城北门附近,公孙衍拿出董晨勇给他的乌金镖师牌,城门守卫简单问了几句就放行了。这一路镖师牌为他减少了许多麻烦,为避免暴露行踪,他尽量不用郭锋给他的令牌。 经历了前面小镇的风波,公孙衍决定还是徒步翻越双蟒山脉,回到国内再想办法去华辰国都城,越境前他想先看看长垣城是否有“通达镖局”的分号,想把马还给他们,否则就只能卖掉或送人了。 他牵着马在北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还真发现了“通达镖局”的招牌,只是规模比都城的小了不少,可能是临近前线的缘故,看上去门前也冷清很多。 他牵着马来到镖局门前,里面走出一个伙计,公孙衍向他说明来意,并出示镖师牌给他看,那伙计立刻热情地把他让到里面,随后把马牵到后院。 没过多久,伙计就跟着一位青年来到前厅,伙计介绍这是长垣分号的总镖头董晨雨,或许同为年轻人的缘故,抑或许是想结交公孙衍,这董晨雨与公孙衍居然一见如故,对他再三挽留,并设宴款待。 公孙衍原本打算趁夜色降临潜入北蟒山,再寻找机会越境,但又不好明说,只能滞留一宿了。 酒席期间,两人推杯换盏,聊得甚是投机,公孙衍倒是趁机了解了不少猖垣国、长垣城及周边地区的情况,对于猖、华两国之间的战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原来,猖垣国现任国主元臻是个性格刚毅、嗜武好战之人,自他即位以来,对内施行严刑峻法、信赏必罚;对外则穷兵黩武、南征北战。国民被他搞得像打了鸡血一样,国内到处弥漫着崇军尚武、赴疆杀敌的气息。 令人不解的是,猖垣国在西北方向与巴彦国争斗,正南方向与华辰国交兵,即使是西面的夏肃国,虽然与其有从属关系,但近年来也开始有些纷争;但东北方向与虎啸王国却相安无事。 这难免让人产生疑虑和臆想,按理说猖垣国理应与同为济水王国成员的相邻三国为善,但它却偏偏能与邻居虎啸王国和睦相处。当然,这些世间纷争大事,目前还不在公孙衍思考的范围之内,当务之急他想的是如何才能顺利地越境回国。 公孙衍吃喝完毕就向董晨雨提前致谢、告辞,言明次日一早要起来赶路,就不再与他碰面辞行了,董晨雨说要派人派车相送他也婉言推拒了。 来到房间后,公孙衍放下行囊,开始盘膝运功打坐,从离开仙林城开始,他一有时间就开始修炼,饮食方面他也尽量克制,但一路行来经常是受身边环境所制,只能间歇式修炼了。 寅时刚至,公孙衍就背起行囊悄悄走出镖局,向南门方向走去,他已打听过,长垣城每天早上卯时就开城门了。 到达城南时已是卯时,果然城门已开,公孙衍很顺利地通过城门。来到城外,他开始展开身法,向北蟒山脉疾行,此时天已大亮。 为避人耳目,公孙衍在大路上行不多久就隐入路边的林中向南行进,此时的他展开身法行进速度是极快的。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进入了北蟒山脉,虽然是战时,但北蟒山脉这边的戒备倒不怎么严密,大概是华辰国的人经常受“欺负”很少主动越境的缘故。 公孙衍很轻松地越过了北蟒山,进入了双蟒山脉大峡谷,他估计这里属于乌金岭的范围,向西距离上次遭伏击的黑山峡不会很远,对面应该就是南蟒山的红崖岭地区。 安全起见,他决定在双蟒山脉间大峡谷间的密林中向东穿行,伺机越境回国。 第二天卯时,公孙衍已经奔行在南蟒山脉南侧的道路上,昨晚他趁着夜色,有惊无险地越境并翻过了南蟒山脉。 天色渐明,此时已经可以朦朦胧看见景物,虽不十分清晰,但公孙衍感到很亲切,时隔近三年踏上故土,他心中有些激动,近三年的漂泊流浪让他吃了不少苦,但也丰富了阅历,增加了不少见识,自身的武功与学识,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心也越发成熟。 当年他以罪卒身份亡命国外,如今虽非锦衣还乡,但也算得上强势回归,公孙衍暗忖道:“是该让那残害父亲、陷家族于不义之中的人付出代价了!” 公孙衍决定还是先去都城,看是否有机会先谋个官职,然后再谋后计,否则以逃兵身份回家,也是个麻烦。他现在有王国大比前三十名的铭牌,原则上是可以在王国范围内任一国度中担任武将的。 他从附近的山民那里打听到,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两座城,一座是镇北关,是北军府所在地;另一座是郯城,是华辰国北部重要的商贸城市,那里应该有去往都城的驿车乘坐或马匹出租,也许会有“通达镖局”的分号也说不定,公孙衍心中这样想着。他在路旁的林中休息了一会儿,顺便整理一下行装,把容貌也改变回楚豹的模样,随后向郯城方向行去,他并不想去曾经路过的镇北关。 隅中时分,公孙衍赶到了郯城,这里也是戒备森然,盘查仔细,他拿出“通达镖局”的镖师牌,城门守卫询问了一番就放行了。 郯城的规模与安化城相仿,但建筑风格略有差异,以砖木结构居多,白墙青瓦,斗拱飞檐,看过去清新淡雅,让公孙衍倍感亲切。也许是战时的缘故,城内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走过的人也是行色匆匆。 第 57 章 仗 义 援 手 闻言,那些蒙面人呼啦啦闪出一条路,示意公孙衍通过。公孙衍也没答话,骑着马继续慢悠悠地前行。前方路上停着一辆轿车和几辆镖车,有一伙镖师打扮的人正围护在四周,看见公孙衍骑马过来,他们也是做出让路的姿态,但路面不宽,只能是略微地退让一下,并警惕地盯着公孙衍,双方都搞不懂他的意图。 公孙衍骑行通过的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现场,发现镖师的人数明显少于蒙面的那伙人,还有几人倒卧在路旁,显见的是不行了。猛然间,他看见有几面镖旗抛在地上,上面绣着“通达”二字,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通达镖局”的镖车遇劫了。心中苦笑,他因不想暴露行踪才没有去“通达镖局”租马,不料在这里又撞上了。 他与镖局的人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却有几分好感,心中自然萌生出想帮助他们的念头,思索间他的马已经走过镖师的队伍,再往前行就越过蒙面的几人走出包围圈了。 突然,他心生警兆,蓦地腾身从马背跃向路旁的树上,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箭从他刚跃起的位置划过,公孙衍心道:好险!但他外表镇定,站在树杈上对着那伙蒙面人扬声说道: “你们是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你当我们是在这里演戏吗?想看就看,想走就走!”刚才那腰悬宝剑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走过来说道。 “噢?难道你们还想留下我不成?” “哼!”那人不再答话,把手一挥,示意手下围攻公孙衍。 见状,公孙衍也没犹豫,纵身跃下树来开始迎战,此时他不便使用“惊龙”剑,只能考虑用软剑了,他冲近那伙蒙面人,闪电般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臂一抖,只听“噗”的一声,一颗人头高高飞起,紧接着他反手一甩,“噗”的一声又是一颗人头飞起,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劫匪纷纷退后。 这是公孙衍第一次使用软剑杀敌,这种武器对战时最适宜绕颈杀敌,没想到震撼力如此之强。 那中年蒙面人心中也震惊不已,软剑技法最是难练,江湖上使用软剑的人甚少,偶有遇见其出身也都大有来历,他不由收起轻视之心,试探性地问道: “少侠是钟离家族还是伊祁家族之人?这可能是个误会!” 钟离家族和伊祁家族是济水王国有名的武道世家,以擅长软剑著称,伊祁家族嫡系在青阳国的青城,钟离家族的嫡系则在夏肃国的榆兰,伊祁强的家族只是伊祁家族的一个分支。 公孙衍闻言不禁心中一惊,他首次用软剑就被人认出来历,戒备之心顿起,他可不想给伊祁强带来麻烦,他故作轻蔑的样子反问道: “误会?难道你是钟离家族的不成?” “不敢!不敢!在下名字不便告知,既然少侠是钟离家族的人,那我们确实是冒犯了,请少侠自便,改日我再登门告罪如何?” 公孙衍这句反问虽然没有明确他是哪个家族的,但话里似乎透出是钟离家族子弟的意思,中年人显然是不想招惹这样的仇家,只能做出妥协退让的姿态。 “既然如此,‘通达镖局’有我的朋友,头领可否网开一面呢?”公孙衍软土深掘,趁势又提出了进一步要求。 闻言中年男子立刻变色,虽然脸上有面罩,但眼中怒色难掩,他压了压心头怒气,沉声道: “少侠应该看出,我们并非普通的劫匪,这些人都是必杀之人,上命难违,还请少侠体谅!不要插手此事,少侠若自行离开,我们是不会再行阻拦的。” “哼,那我一定要插手呢!” “既然少侠非要如此,那我就陪少侠走几招吧!不过,刀剑无眼,万一伤着少侠,也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说罢,中年人一挥手示意他的人都退后,然后步履沉稳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垂手凝立不动,静待公孙衍上前对招。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公孙衍一看他的站姿就知道遇见高手了,而且必定是出剑速度极快之人。他在思考是一击必杀还是让对方知难而退。沉吟一会儿,公孙衍开口说道: “既然选择动手,那我就没有话说了,不过,我用的武器有些特别,而且只会杀人的招式,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杀人的招式?呵呵,你尽管出招就是!接不住是我学艺不精。”中年人有些戏谑的答道,此时公孙衍早已收起软剑,他见公孙衍背着一个支楞巴翘的长包裹,想必就是那特别武器。 公孙衍也不再多言,心中一横,甩手一扬,只听到“当”、“当”、“噗”三声,那中年人已倒地不起,众人皆骇。 原来,公孙衍一出手就是绝技“三鸦聚顶”,三锥连发射向中年人,猝不及防之下,加之锥速飞快,那中年人虽然出剑速度极快,且拨开了前面两支飞锥,但还是没有躲过第三支飞锥,懵然中招。 “小子!你使阴招!伤我师兄,我剐了你!”见状,拿砍刀的蒙面大汉挥刀上前,又是“噗”的一声,大汉也应声倒地。 “弟兄们!杀呀!”带队镖师抓住时机大喝一声,众镖师纷纷杀向对手,大战瞬间又起。那伙蒙面人拼死抵抗,无奈群龙无首,战不多时就溃败而去,只留下十几具尸体。 众镖师并没有去追杀劫匪,押镖的行规是路途上要确保人、物的安全。镖师中也有几人受伤不轻,除几人守护戒备外,其余大多人都在忙于救治伤员、清理现场。 带队的镖头见局势已定,连忙带着两人来到公孙衍面前,躬身抱拳称谢道: “感谢少侠仗义援手,‘通达镖局’董俊豪在此谢过少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也是自保!” 公孙衍微笑着摆了摆手,并开口答道,此时他早已收好飞锥准备继续赶路。 “敢问少侠在‘通达镖局’的朋友是哪位镖头?是否需要我们带话?” 董俊豪又问道。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找个说辞而已,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有个年轻的镖师走过来在董俊豪耳边低声述说什么,董俊豪听罢面色变得极为凝重,他似是有话要对公孙衍说,但又犹疑不定,有些为难的样子。 公孙衍见状,主动开口说道: “董镖头有事尽管直说无妨。” “哦,少侠,我们可能麻烦大了,请移步说话。” 说罢,几人跟在那年轻镖师后面来到路边一处林中,那里摆放着所有劫匪的尸体。他们来到那中年男子的停尸处,此时他的面罩已被摘下,董俊豪走过去仔细观望,不禁勃然变色道: “是‘快剑’展云!” “展云?他很有名吗?”公孙衍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岂止有名,江湖上有句谚语‘快剑一出鞘,神鬼皆心跳’,他还是葛山派的副掌门。”董俊豪有些苦涩的说道。 董俊豪最初闻听手下报告说劫匪可能是葛山派的人,心中就感到不妙,没想到死者还是葛山派的副掌门,这下可为镖局招来大敌了,他脸上立刻愁云布满。 “葛山派?比仙武宫如何?”这时,公孙衍问道。 “仙武宫?当然不能比,但葛山派名列十三派之一,是华辰国的第一门派,也是我们镖局不能招惹的。”董俊豪答道。他心中却有些嘀咕,这青年好像并不知道葛山派,应该是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可看装扮又不像是出身富贵人家,难道是隐居深山世外高人的弟子? 这时,一个武师打扮的人陪着一位白发华服老者走了过来,老者对着公孙衍拱手一礼说道: “小老儿是‘华盛源’的范启山,特来感谢少侠相助,敢问少侠可是准备去往都城?” 第 58 章 身 份 表 明 公孙衍见老者面色和善,也躬身抱拳回礼说道: “不必客气,老先生猜得没错,我是要赶往都城。” “那小老冒昧邀请少侠同乘轿车前往都城可行?”范启山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 “我家主人是‘华盛源’的东家。”旁边那武师补充道。 “哦。”公孙衍露出沉吟之色。 看到公孙衍无动于衷的神态,似乎根本不知道“华盛源”的名头,董俊豪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那武师则是面露愠色。 原来,“华盛源”与“万器堂”、“聚宝阁”齐名,是华辰国三大商号之一,分号遍布全国。三大商号虽然都经营各种货物,但侧重范围有所不同。 其中,“万器堂”主营各种武器、功法典籍及其它习武用品;“聚宝阁”以经营金银首饰、珠宝奇石和华贵服饰为主;而“华盛源”则以贵重药材、医药典籍和稀有之物买卖为主。三大商号各司其业,平时生意上并无大的冲突,财力也相当,据说均是富可敌国。 范启山见公孙衍不响,倒是没有介意,他又诚恳地补充道: “少侠不必误会,范某只是想结识一下少侠,顺便可以为少侠介绍一下都城的情况。” “那就叨扰范老了!”公孙衍抱拳称谢,范启山后面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既然要去都城谋职,提前了解一下总是不错的。 董俊豪内心有些吃惊,这范启山能屈尊与公孙衍结识可见其气度,也从侧面说明了公孙衍的不凡,要知道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以后也要多亲近一下这少年,不过,眼下还是考虑如何应对这场危机要紧。 公孙衍随着范启山两人来到轿车前,这是一顶枣红色的轿车,比普通的轿车略长一些,其余外表看上去很普通。范启山亲自撩开轿帘门请公孙衍入内,公孙衍刚登车欲进入轿内,里面奢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轿内四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柱,内置紫檀卧榻,上铺象牙凉簟,榻前置一小几,摆放一些吃食,其它旅途用品也是应有尽有。 公孙衍猛然想起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还衣衫不整,与这豪华轿车有些不符,顿时面露窘态。正犹豫间,就听范启山说道: “少侠不必拘泥小节,请随意就座。” 公孙衍只好入内选择侧位坐下,但范启山坚持让他坐在卧榻上,他也就客随主便,但与陌生人共处一狭小空间,公孙衍还是有些不习惯。似是看出他的不适,范启山想挑起话题打破尴尬,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就听见外面刚才那武师说道: “老爷,‘通达镖局’的董镖头坚持要我们拼车腾出车辆拉葛山派那些人的尸体。” “噢?还有这事?”闻言,范启山又抬脚走下轿车,公孙衍也跟着下来。看见范启山下车,董俊豪也急忙走了过来,躬身抱拳道: “又惊扰范老了,我们这次无意间误伤了葛山派,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烦请范老能腾出两辆马车把这些死者运回都城,避免他们曝尸荒野,也能与葛山派之间留个回旋余地,我‘通达镖局’常年行走江湖,实在不想树这个大敌。” 范启山见他说得恳切,一时间倒不好驳斥,思索一会儿,他婉转地说道: “不是我不给镖头面子,实在是货物紧要,否则,我也不会亲自来押货了,你知道的,货物在启运前都经过封车处理,轻易启封会触犯行规;再者说,我们商家经商要讨吉利的,商队中裹带死尸算怎么回事?何况此趟押镖的酬金不菲,贵镖局遇见劫匪理应杀敌不是?” 范启山一番话说得董俊豪哑口无言,一时愣在那里进退两难。公孙衍见状走上前来,打圆场地调侃道: “看来是我一时莽撞,用力过猛,倒让二位犯难了。” “哪里!哪里!这不关少侠的事,少侠助我等脱困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董俊豪、范启山几乎异口同声连忙辩白。 公孙衍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你们也不用为难,我要在都城待一段时间,就把事情推在我身上好了,谅他们也不敢公开张扬!否则也不会蒙面劫道了!” 一番话让两人面色稍霁,董俊豪连忙说道: “这怎么敢!少侠本来就是仗义出手,到头来我们一股脑的把事情推给少侠,这让我们镖局情何以堪。” “没关系的,反正他们逃走的那些人回去后总会吐露真相的。再者说,你们就装作不知对方底细,按普通劫匪处置岂不是更好?”公孙衍又摆手说道。 二人闻言恍然醒悟,均是暗赞公孙衍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如此一来,葛山派倒真是不好到处张扬,只能吃个哑巴亏。 “还没请教少侠名讳,您可是钟离家族的弟子?”董俊豪趁机又问道。 “哦,不是,我叫楚豹。” “噢,那再次感谢楚少侠了!啊!您是……”董俊豪抱拳称谢,但随即又似想起什么,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公孙衍。 范启山也是目露精光,激动地望向公孙衍,随即开口询问道: “楚少侠可是名列这次王国大比的前三十名?” “呵呵,运气好罢了!” “果然是楚英雄呀!失敬!失敬!”范启山与董俊豪又忙不迭的拱手施礼,公孙衍也抱拳回应。 董俊豪心道难怪这家伙这么有底气,他在擂台上连“仙武三剑客”都敢斩,何况区区葛山派。这下他心里是彻底放心了,随即吩咐手下将葛山派的人简单掩埋处理后,镖队继续赶路。 公孙衍与范启山则是重新回到轿内,亮明身份后,倒是没了之前的尴尬。范启山也就坦诚的对公孙衍解释起来,他坦言这次押货的是一批价值不菲的人参、鹿茸、貂皮和东珠等贵重药材和珍稀物品,这批货得之不易,路上自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解释说虽然人参、鹿茸、貂皮的产地分布较广,但品质最好的首推双蟒山脉的最东部地区,由于近些年两国交战的原因,这些货物的产量大幅度减少,而都城的需求不减,致使价格大幅度上升,范启山就是看准商机亲自出马找一些老关系搞到这批货物,顺便还采购了一批华辰国海城特产的东珠,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重金聘请了实力雄厚的“通达镖局”押镖,没想到路上还是遇到了麻烦。 公孙衍自小生活在华辰国的偏远地区,并不清楚“华盛源”的底细,他倒是好奇都城为何需要大量的人参、鹿茸等贵重药材,难道每年都有如此多的危重病人?范启山就耐心的解释给他听,说这些贵重药材主要是提供给那些王宫贵胄、达官显贵平时作补品的,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 闻言,公孙衍有些不以为然,脸上不禁露出不屑神态。范启山见状,又耐心解释道: “自古皆崇尚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以人参为例,具有安神定魄、止惊怯气、明目益智的功效,久服可抵御百病,轻身延年。” “哦,这我倒是不敢苟同,所谓是药三分毒,服者慎之。医者讲究‘虚则补之,损者益之’,惟虚损才需进补,人参用之而当,实能补养元气,拯救危险,若邪去正衰,用之固宜;但若遇初感外邪而无气虚症者,服用反而会关门留寇,致表邪久滞不出,助邪为患,终成疾患。” “噢!楚英雄也精通药理吗?”范启山露出惊奇之色。 “哦,年幼时读过几本医书,略知一二。范老还是不要称我为英雄,大比名次实出偶然,若就此传扬岂不招人耻笑。” “哈哈!既然少侠自谦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就称公子吧!倒是没想到楚公子也知杏林之术,那我们路上就有的聊了。” 两人随即就一些有关医药的常识、趣闻和一些见解等聊了起来。 第 57 章 仗 义 援 手 闻言,那些蒙面人呼啦啦闪出一条路,示意公孙衍通过。公孙衍也没答话,骑着马继续慢悠悠地前行。前方路上停着一辆轿车和几辆镖车,有一伙镖师打扮的人正围护在四周,看见公孙衍骑马过来,他们也是做出让路的姿态,但路面不宽,只能是略微地退让一下,并警惕地盯着公孙衍,双方都搞不懂他的意图。 公孙衍骑行通过的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现场,发现镖师的人数明显少于蒙面的那伙人,还有几人倒卧在路旁,显见的是不行了。猛然间,他看见有几面镖旗抛在地上,上面绣着“通达”二字,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通达镖局”的镖车遇劫了。心中苦笑,他因不想暴露行踪才没有去“通达镖局”租马,不料在这里又撞上了。 他与镖局的人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却有几分好感,心中自然萌生出想帮助他们的念头,思索间他的马已经走过镖师的队伍,再往前行就越过蒙面的几人走出包围圈了。 突然,他心生警兆,蓦地腾身从马背跃向路旁的树上,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箭从他刚跃起的位置划过,公孙衍心道:好险!但他外表镇定,站在树杈上对着那伙蒙面人扬声说道: “你们是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你当我们是在这里演戏吗?想看就看,想走就走!”刚才那腰悬宝剑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走过来说道。 “噢?难道你们还想留下我不成?” “哼!”那人不再答话,把手一挥,示意手下围攻公孙衍。 见状,公孙衍也没犹豫,纵身跃下树来开始迎战,此时他不便使用“惊龙”剑,只能考虑用软剑了,他冲近那伙蒙面人,闪电般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臂一抖,只听“噗”的一声,一颗人头高高飞起,紧接着他反手一甩,“噗”的一声又是一颗人头飞起,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劫匪纷纷退后。 这是公孙衍第一次使用软剑杀敌,这种武器对战时最适宜绕颈杀敌,没想到震撼力如此之强。 那中年蒙面人心中也震惊不已,软剑技法最是难练,江湖上使用软剑的人甚少,偶有遇见其出身也都大有来历,他不由收起轻视之心,试探性地问道: “少侠是钟离家族还是伊祁家族之人?这可能是个误会!” 钟离家族和伊祁家族是济水王国有名的武道世家,以擅长软剑著称,伊祁家族嫡系在青阳国的青城,钟离家族的嫡系则在夏肃国的榆兰,伊祁强的家族只是伊祁家族的一个分支。 公孙衍闻言不禁心中一惊,他首次用软剑就被人认出来历,戒备之心顿起,他可不想给伊祁强带来麻烦,他故作轻蔑的样子反问道: “误会?难道你是钟离家族的不成?” “不敢!不敢!在下名字不便告知,既然少侠是钟离家族的人,那我们确实是冒犯了,请少侠自便,改日我再登门告罪如何?” 公孙衍这句反问虽然没有明确他是哪个家族的,但话里似乎透出是钟离家族子弟的意思,中年人显然是不想招惹这样的仇家,只能做出妥协退让的姿态。 “既然如此,‘通达镖局’有我的朋友,头领可否网开一面呢?”公孙衍软土深掘,趁势又提出了进一步要求。 闻言中年男子立刻变色,虽然脸上有面罩,但眼中怒色难掩,他压了压心头怒气,沉声道: “少侠应该看出,我们并非普通的劫匪,这些人都是必杀之人,上命难违,还请少侠体谅!不要插手此事,少侠若自行离开,我们是不会再行阻拦的。” “哼,那我一定要插手呢!” “既然少侠非要如此,那我就陪少侠走几招吧!不过,刀剑无眼,万一伤着少侠,也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说罢,中年人一挥手示意他的人都退后,然后步履沉稳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垂手凝立不动,静待公孙衍上前对招。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公孙衍一看他的站姿就知道遇见高手了,而且必定是出剑速度极快之人。他在思考是一击必杀还是让对方知难而退。沉吟一会儿,公孙衍开口说道: “既然选择动手,那我就没有话说了,不过,我用的武器有些特别,而且只会杀人的招式,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杀人的招式?呵呵,你尽管出招就是!接不住是我学艺不精。”中年人有些戏谑的答道,此时公孙衍早已收起软剑,他见公孙衍背着一个支楞巴翘的长包裹,想必就是那特别武器。 公孙衍也不再多言,心中一横,甩手一扬,只听到“当”、“当”、“噗”三声,那中年人已倒地不起,众人皆骇。 原来,公孙衍一出手就是绝技“三鸦聚顶”,三锥连发射向中年人,猝不及防之下,加之锥速飞快,那中年人虽然出剑速度极快,且拨开了前面两支飞锥,但还是没有躲过第三支飞锥,懵然中招。 “小子!你使阴招!伤我师兄,我剐了你!”见状,拿砍刀的蒙面大汉挥刀上前,又是“噗”的一声,大汉也应声倒地。 “弟兄们!杀呀!”带队镖师抓住时机大喝一声,众镖师纷纷杀向对手,大战瞬间又起。那伙蒙面人拼死抵抗,无奈群龙无首,战不多时就溃败而去,只留下十几具尸体。 众镖师并没有去追杀劫匪,押镖的行规是路途上要确保人、物的安全。镖师中也有几人受伤不轻,除几人守护戒备外,其余大多人都在忙于救治伤员、清理现场。 带队的镖头见局势已定,连忙带着两人来到公孙衍面前,躬身抱拳称谢道: “感谢少侠仗义援手,‘通达镖局’董俊豪在此谢过少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也是自保!” 公孙衍微笑着摆了摆手,并开口答道,此时他早已收好飞锥准备继续赶路。 “敢问少侠在‘通达镖局’的朋友是哪位镖头?是否需要我们带话?” 董俊豪又问道。 “哦,我只是随便说说,找个说辞而已,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有个年轻的镖师走过来在董俊豪耳边低声述说什么,董俊豪听罢面色变得极为凝重,他似是有话要对公孙衍说,但又犹疑不定,有些为难的样子。 公孙衍见状,主动开口说道: “董镖头有事尽管直说无妨。” “哦,少侠,我们可能遇见麻烦了,请移步说话。” 说罢,几人跟在那年轻镖师后面来到路边一处林中,那里摆放着所有劫匪的尸体。他们来到那中年男子的停尸处,此时他的面罩已被摘下,董俊豪走过去仔细观望,不禁勃然变色道: “是‘快剑’展云!” “展云?他很有名吗?”公孙衍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岂止有名,江湖上有句谚语‘快剑一出鞘,神鬼皆心跳’,他还是葛山派的副掌门。”董俊豪有些苦涩的说道。 董俊豪最初闻听手下报告说劫匪可能是葛山派的人,心中就感到不妙,没想到死者还是葛山派的副掌门,这下可为镖局招来大敌了,他脸上立刻愁云布满。 “葛山派?比仙武宫如何?”这时,公孙衍问道。 “仙武宫?当然不能比,但葛山派名列十三派之一,是华辰国的第一门派,也是我们镖局不能招惹的。”董俊豪答道。他心中却有些嘀咕,这青年好像并不知道葛山派,应该是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可看装扮又不像是出身富贵人家,难道是隐居深山世外高人的弟子? 这时,一个武师打扮的人陪着一位白发华服老者走了过来,老者对着公孙衍拱手一礼说道: “小老儿是‘华盛源’的范启山,特来感谢少侠相助,敢问少侠可是准备去往都城?” 第 58 章 身 份 表 明 公孙衍见老者面色和善,也躬身抱拳回礼说道: “不必客气,老先生猜得没错,我是要赶往都城。” “那小老冒昧邀请少侠同乘轿车前往都城可行?”范启山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 “我家主人是‘华盛源’的东家。”旁边那武师补充道。 “哦。”公孙衍露出沉吟之色。 看到公孙衍无动于衷的神态,似乎根本不知道“华盛源”的名头,董俊豪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那武师则是面露愠色。 原来,“华盛源”与“万器堂”、“聚宝阁”齐名,是华辰国三大商号之一,分号遍布全国。三大商号虽然都经营各种货物,但侧重范围有所不同。 其中,“万器堂”主营各种武器、功法典籍及其它习武用品;“聚宝阁”以经营金银首饰、珠宝奇石和华贵服饰为主;而“华盛源”则以贵重药材、医药典籍和稀有之物买卖为主。三大商号各司其业,平时生意上并无大的冲突,财力也相当,据说均是富可敌国。 范启山见公孙衍不响,倒是没有介意,他又诚恳地补充道: “少侠不必误会,范某只是想结识一下少侠,顺便可以为少侠介绍一下都城的情况。” “那就叨扰范老了!”公孙衍抱拳称谢,范启山后面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既然要去都城谋职,提前了解一下总是不错的。 董俊豪内心有些吃惊,这范启山能屈尊与公孙衍结识可见其气度,也从侧面说明了公孙衍的不凡,要知道这些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以后也要多亲近一下这少年,不过,眼下还是考虑如何应对这场危机要紧。 公孙衍随着范启山两人来到轿车前,这是一顶枣红色的轿车,比普通的轿车略长一些,其余外表看上去很普通。范启山亲自撩开轿帘门请公孙衍入内,公孙衍刚登车欲进入轿内,里面奢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轿内四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柱,内置紫檀卧榻,上铺象牙凉簟,榻前置一小几,摆放一些吃食,其它旅途用品也是应有尽有。 公孙衍猛然想起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还衣衫不整,与这豪华轿车有些不符,顿时面露窘态。正犹豫间,就听范启山说道: “少侠不必拘泥小节,请随意就座。” 公孙衍只好入内选择侧位坐下,但范启山坚持让他坐在卧榻上,他也就客随主便,但与陌生人共处一狭小空间,公孙衍还是有些不习惯。似是看出他的不适,范启山想挑起话题打破尴尬,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就听见外面刚才那武师说道: “老爷,‘通达镖局’的董镖头坚持要我们拼车腾出车辆拉葛山派那些人的尸体。” “噢?还有这事?”闻言,范启山又抬脚走下轿车,公孙衍也跟着下来。看见范启山下车,董俊豪也急忙走了过来,躬身抱拳道: “又惊扰范老了,我们这次无意间误伤了葛山派,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烦请范老能腾出两辆马车把这些死者运回都城,避免他们曝尸荒野,也能与葛山派之间留个回旋余地,我‘通达镖局’常年行走江湖,实在不想树这个大敌。” 范启山见他说得恳切,一时间倒不好驳斥,思索一会儿,他婉转地说道: “不是我不给镖头面子,实在是货物紧要,否则,我也不会亲自来押货了,你知道的,货物在启运前都经过封车处理,轻易启封会触犯行规;再者说,我们商家经商要讨吉利的,商队中裹带死尸算怎么回事?何况此趟押镖的酬金不菲,贵镖局遇见劫匪理应杀敌不是?” 范启山一番话说得董俊豪哑口无言,一时愣在那里进退两难。公孙衍见状走上前来,打圆场地调侃道: “看来是我一时莽撞,用力过猛,倒让二位犯难了。” “哪里!哪里!这不关少侠的事,少侠助我等脱困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董俊豪、范启山几乎异口同声连忙辩白。 公孙衍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你们也不用为难,我要在都城待一段时间,就把事情推在我身上好了,谅他们也不敢公开张扬!否则也不会蒙面劫道了!” 一番话让两人面色稍霁,董俊豪连忙说道: “这怎么敢!少侠本来就是仗义出手,到头来我们一股脑的把事情推给少侠,这让我们镖局情何以堪。” “没关系的,反正他们逃走的那些人回去后总会吐露真相的。再者说,你们就装作不知对方底细,按普通劫匪处置岂不是更好?”公孙衍又摆手说道。 二人闻言恍然醒悟,均是暗赞公孙衍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如此一来,葛山派倒真是不好到处张扬,只能吃个哑巴亏。 “还没请教少侠名讳,您可是钟离家族的弟子?”董俊豪趁机又问道。 “哦,不是,我叫楚豹。” “噢,那再次感谢楚少侠了!啊!您是……”董俊豪抱拳称谢,但随即又似想起什么,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公孙衍。 范启山也是目露精光,激动地望向公孙衍,随即开口询问道: “楚少侠可是名列这次王国大比的前三十名?” “呵呵,运气好罢了!” “果然是楚英雄呀!失敬!失敬!”范启山与董俊豪又忙不迭的拱手施礼,公孙衍也抱拳回应。 董俊豪心道难怪这家伙这么有底气,他在擂台上连“仙武三剑客”都敢斩,何况区区葛山派。这下他心里是彻底放心了,随即吩咐手下将葛山派的人简单掩埋处理后,镖队继续赶路。 公孙衍与范启山则是重新回到轿内,亮明身份后,倒是没了之前的尴尬。范启山也就坦诚的对公孙衍解释起来,他坦言这次押货的是一批价值不菲的人参、鹿茸、貂皮和东珠等贵重药材和珍稀物品,这批货得之不易,路上自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解释说虽然人参、鹿茸、貂皮的产地分布较广,但品质最好的首推双蟒山脉的最东部地区,由于近些年两国交战的原因,这些货物的产量大幅度减少,而都城的需求不减,致使价格大幅度上升,范启山就是看准商机亲自出马找一些老关系搞到这批货物,顺便还采购了一批华辰国海城特产的东珠,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重金聘请了实力雄厚的“通达镖局”押镖,没想到路上还是遇到了麻烦。 公孙衍自小生活在华辰国的偏远地区,并不清楚“华盛源”的底细,他倒是好奇都城为何需要大量的人参、鹿茸等贵重药材,难道每年都有如此多的危重病人?范启山就耐心的解释给他听,说这些贵重药材主要是提供给那些王宫贵胄、达官显贵平时作补品的,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 闻言,公孙衍有些不以为然,脸上不禁露出不屑神态。范启山见状,又耐心解释道: “自古皆崇尚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以人参为例,具有安神定魄、止惊怯气、明目益智的功效,久服可抵御百病,轻身延年。” “哦,这我倒是不敢苟同,所谓是药三分毒,服者慎之。医者讲究‘虚则补之,损者益之’,惟虚损才需进补,人参用之而当,实能补养元气,拯救危险,若邪去正衰,用之固宜;但若遇初感外邪而无气虚症者,服用反而会关门留寇,致表邪久滞不出,助邪为患,终成疾患。” “噢!楚英雄也精通药理吗?”范启山露出惊奇之色。 “哦,年幼时读过几本医书,略知一二。范老还是不要称我为英雄,大比名次实出偶然,若就此传扬岂不招人耻笑。” “哈哈!既然少侠自谦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就称公子吧!倒是没想到楚公子也知杏林之术,那我们路上就有的聊了。” 两人随即就一些有关医药的常识、趣闻和一些见解等聊了起来。 第 59 章 抵 达 都 城 随着有关医药知识话题的深入和展开,公孙衍对药理、药性等知识的通晓和领悟让范启山为之惊诧,他甚至有些不相信公孙衍还是个武者,怀疑他出身医药世家。到了后来,谈到涉及一些治病疗伤的事情,范启山对公孙衍更加钦佩,他心中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车队每天夜伏昼出的前行,两人间话题的涉及面也不断扩大,从珍稀药材的采集、贮存,聊到经商贸易;从都城三大商号聊到四大家族;从江湖宗派聊到了达官显贵,还聊到了华辰国的王室。如此一来,公孙衍对华辰国显贵和都城概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最后,范启山又把话题引到了经商贩运的事情上,他有些感慨的说道: “不瞒楚公子,我们这三家商号,表面上虽然各做各的生意,但暗地里使绊子的事儿不少,就拿这次劫镖的事儿来说吧,十有八九是‘万器堂’勾结葛山派的人干的。” “噢?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唉!还不是觊觎我‘华盛源’的药材和方剂生意,这些年‘万器堂’的老板丁浩东多次派人来游说我,让我们把健体和治疗创伤类药材和方剂的生意交给他们做,真是做梦!”范启山愤愤地说道。 “哦,他们自己直接做就好了,为何一定要你们同意呢?” “唉,楚公子你是真不知呀,都城里有句谚语‘万器堂的铁,华盛源的丹,陈香楼的美酒,聚宝阁的古玩’,这几家存在的历史都有上万年了,比当今王室历史都长,想当年我们‘华盛源’在修仙鼎盛时期可是一丹难求呀!现如今许多方剂都是由那时的丹方衍变而来,我家先祖传下来的丹药秘籍才是他们真正觊觎的东西。” “啊!贵商号原来还有这段历史,那你们现在还炼制丹药吗?”公孙衍虽然精通医药,但对丹道一途却知之甚少,仅有一本容宇送他的《金石药典》供他时常翻阅,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掌握一些炼丹技能的。 “唉!早就失传了,没人修炼,丹药也就失去了市场,家族后来就只能以经营药材方剂为主了,现如今连这些方剂都快要保不住了,真是愧对先祖呀!”范启山颓叹道。 公孙衍陷入沉默,在生意场上,他可没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助到范启山的,再者说,两人初次相识,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人如何,他即使有能力也不会吐露心声的。 看见公孙衍不语,范启山也陷入沉思。他其实是有些想法的,刚开始他只是想结交一下公孙衍,一来确实是感谢他出手相助;二是想探他身后是否有什么大背景,若能借力帮助家族最好。 可在聊天过程中,他发现公孙衍医药方面造诣很深,他不由萌生出一个想法,将家族珍藏的炼丹秘籍和炼丹用具与他分享岂不是一举两得,既可与他结交,又能重振家族祖业。 不过,他目前可不会轻易相信公孙衍,还要继续观察他的人品再说,想到此,他试探性地问公孙衍: “楚公子是来都城办事的吗?在都城有亲友或相熟的人吗?” “哦,不瞒范老,我还是第一次来都城,没什么熟人。”公孙衍并没说出来都城的目的。 “哦,那楚公子若是不嫌弃,就住在寒舍如何?家里地方较大,公子可以自由进出的。”闻言,范启山心中窃喜,他连忙开口邀请。 “哦,不劳范老费心了,我这人散漫惯了,受不得拘束,还是住在客栈比较自由自在一些。” “哦,那就住在我们自家开的客栈吧!就在城南距我们商号不远,‘陈香楼’、‘聚宝阁’和‘万器堂’也都在附近,出入很方便的。” “哦,那就麻烦范老了,不过,房费我自己来出,否则我只能另寻客栈了。”见范启山盛情,公孙衍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但言明要自己承担费用,他实在不想承别人的人情。 “哦,这样吧,既然楚公子客气,那就入住普通的包房,食宿免费,楚公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我这张老脸真是无地自容了,这与楚公子仗义相助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范启山这回是真有点急了,说话神色也有些面红耳赤。 “那好吧!”公孙衍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七日后,镖队终于到达了都城,华辰国的都城外观看上去与其它都城差不多,同样是庄重、大气,但看上去又透着几分灵秀。由于范老的缘故,镖车队伍很顺利地通过了城门,众人牵马、赶车由北向南绕过内城向南面行去。 公孙衍坐在车上向窗外望去,感觉都城的街道整洁宽阔,河流纵横交错,建筑以青砖小瓦马头墙为主,墙体大多是做工精细的清水墙,许多房屋的石库门风格独特,建筑舒朗,雕饰简洁,气势恢宏,于秀丽中见雄浑。 路旁府衙、寺庙、场馆、民居林立,商铺、酒楼、店肆密布,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一派喧嚷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与猖垣国都城忙碌、紧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孙衍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抛头露面,进城不久就提早下车了,牵着他租来的马匹准备去民驿还马,临别前范启山一再叮嘱他来自家客栈居住,言明到时候只提他身边武师名字就可以了,这也是按着公孙衍尽量低调的意思办的。董俊豪也一再邀请公孙衍有时间去“通达镖局”做客。 镖车队伍很快就来到了南城的地界,镖车行至“华盛源”商号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商号掌柜与范府大管家一众人等都出来迎接范启山,此时通达镖局华辰国分号的总镖头董晨勇也早已闻讯赶来,双方见面寒暄几句就将镖车迎入商号后院,然后开始验镖,由于是范启山亲自押货,所以验镖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双方银货两讫后就分手了。 范启山随后招来跟随他押镖的武师,叮嘱他在自家客栈安排好公孙衍的住宿,并尽量不泄露他的名字,有事情可随时知会他,然后才去歇息。 公孙衍很快就找到了租给他马的那家民驿,还回马匹后就开始在大街上逛起来,此时他风尘仆仆,衣着不整,身后还背着一个怪异的长包裹,看上去有些落魄。无论是在街上还是进入店铺,难免招来一些鄙夷的目光,开始他还没有觉察,后来偶尔在一家商铺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形象才恍然醒悟,他连忙向范启山说的客栈走去。 来到南城地域,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名为“华盛居”的客栈,大门上方的金字匾额非常醒目,飞檐下悬挂红色灯笼,客栈坐北朝南,五层楼高,水磨青砖墙面,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典雅中透着奢华。 公孙衍刚走近客栈门口就被伙计拦下,并冷声问道: “客官可是要住店?” “嗯,是的。”公孙衍客气地答道。 “哦,对不起,我们这里可是很贵的!” “嗯?你怕我住不起吗?”公孙衍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伙计没有吭声,但站在那里挡住去路也没有动。公孙衍毕竟年少气盛,火气腾地一下蹿上来了,大声说道: “让开!” 那伙计见他发火,心中也是有些打怵,正在迟疑间,客栈大堂里传出一道声音: “沈涛,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随之走出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见到两人神态他心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仔细打量公孙衍一下,面色顿时一愣,随即展颜道: “客官可是张伟介绍的楚公子?” “嗯。” “咳!您总算来了,都给您准备好了!楚公子请随我来。”又回头对那伙计说道: “你去柜上结算一下工钱,以后就不用来了!” 第 60 章 求 职 无 门 那叫沈涛的伙计顿时目瞪口呆,这就被开了!他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有些转不过弯来。 中年男子没有理他,带着公孙衍走进客栈大厅,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是这里的掌柜,名字叫范弘。两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这里东、北、西向均是三层楼客房,两侧还有边门,是通往账房、酒窖、厨房、仓库、宿舍的地方,侧院还可供车马停放。 两人穿过后堂又进入一个院落,眼中豁然开朗,这里类似一个大型四合院,东、北、西向均是平层客房,院中清新淡雅,绿意盎然,旁边开有若干小门,估计是通往更深处的院落。 范弘带着公孙衍由中间小门进入一个三进院落,里面又是一番景象,映入眼帘的是水榭假山,小桥流水,四周花草丛生,远处参天古树掩映下是一栋青砖瓦房,整个园子显得格外幽深、恬静,两人走过小桥,刚走近那栋房前,里面立刻跑出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对着两人施礼道: “小珺见过掌柜!见过公子!” “楚公子,小珺是这里的丫鬟,有事可以吩咐她去做,我就不打扰了。”范弘说完一抱拳,转身离去。 公孙衍看着眼前这栋青砖瓦房,显然不是普通的客房,但他也没有再计较,迈步走入房内,房间布置得很雅致,室内空气里充满了檀木香味,小珺带他参观了卧室、书房、客厅和盥洗间,并指了指边上的一个侧室,说她就住在那里,有事情可随叫随到。 公孙衍吩咐她先备好洗澡水,然后进入房间开始整理东西。没过多久传来小珺唤他洗澡的声音,公孙衍拿着准备换的干净衣服进到盥洗间,见到小珺正站在浴缸旁准备服侍他洗澡,公孙衍挥挥手让她出去,并告诉她以后没事不要来打扰他。 半个时辰后,公孙衍容光焕发地走出房间,小珺立刻迎上前来奉上茶水,并赞道: “公子好帅气!” 公孙衍微微一笑,接过茶水先呷了一口,然后随口问道: “你是本地人吗?” “是的,我就出生在都城,公子需要了解些什么吗?” “你知道总兵府在什么位置吗?” “知道,在东城的东门大街上。”小珺恭敬地答道。 “哦,我出去转转,我包裹里的东西不要随便动!”公孙衍暗想,他进城后是由西城绕道这里来的,若是从东城绕应该就看见了。 “放心吧!公子,我们都懂规矩的!” 小珺乖巧地答道。 公孙衍出了客栈,来到南城的昌盛大街上,这条街是都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他看见路旁许多店铺都亮起了招牌、灯幌,这才察觉天色已开始暗下来了,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逛逛街去买张都城的地图再说,明天去总兵府那儿也不迟。 此时已是五月初,适逢盛夏之际,黄昏时的微风阵阵袭来,吹散了白天的炎热,街道上人开始多了起来,临街的许多商家纷纷在门前设摊儿,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小食摊儿上扑鼻而来的香气,各色美味佳肴,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公孙衍逛了没多久,在一家书肆中浏览了一下书籍,顺便买了份华辰国都城的地图,走出书肆发现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望着这一派欢声笑语、喧嚣繁华的景象,他不由想起戍边的将士,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潜意识中还夹带着些许自豪,毕竟他也在边境上度过一段难忘时光。 公孙衍没有在闹市大街上多耽搁,而是赶回客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去吃饭,只要有机会他还是尽量减少进食的,修炼的事情也断断续续的进行着。 见他回屋,小珺为他把每个房间的灯都燃亮起来,并告诉他换下的衣服已洗好,随后奉上茶水就离开了。 公孙衍走入书房,先是在案几上摊开地图,仔细地浏览了一番;随后开始在书架上翻阅书籍,不经意间他发现书架上有华辰国都城和全国的地图,甚至夏肃国、济水王国的地图都有,他不由得苦笑,自己还跑去书肆购买地图,真是多此一举。 继续览阅下去,他发现书架上的书籍以礼乐、文学、历史、地理、理数等方面为主,好像针对性很强,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当即把小珺叫过来问道: “小珺,我问你,这里确实是客房吗?” “回公子,是的,这样的房间我们这里一共有三间,这间位置是最好的。” “哦,什么人会住在这种房间?平时客人多吗?” “都是来都城参加考试的大户人家公子,要提前预定的,前院还有条件稍微差些的房间。”小珺答道。 “考试?参加什么考试?” “哦,有两种考试,一是每年参加‘华辰学院’的入学考试;二是官吏选拔考试,具体又分文官和武官两种。” “噢?什么时间考试?” “哦,入学考试是每年十月,前十名可直接进入‘夏肃学院’去学习,还可参加直推‘济水学院’的选拔;官吏选拔考试六月进行,现在就可以报名了。”小珺说得很仔细,她因为经常接触考生的缘故,考试的事情倒是弄得门儿清。 “哦,你知道这种房间价格多少一天吗?” “哦,回公子,婢子不清楚呢,每个客人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有些还带家人来陪考的;还有东家生意上朋友的少爷是免费入住的,具体情况你可去问范掌柜的。” “哦,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有事情再叫你。” “好的,公子也早点休息哈,婢子随叫随到的。”说完,她对着公孙衍行了个万福礼就下去了。 听了丫鬟的一番话,公孙衍心里倒是有了新的想法,他决定先去总兵府探探情况,实在不行报名参加武官考试选拔也行。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就来到了东门大街,原来这是官府衙门一条街,公孙衍一路走过去看见了礼宾府、政务府、工政府等各种衙门,太医院和考试院也在其中,建筑清一色的都是大理石风格,各类衙门前均有士兵持枪戟把守,整条大街上显得庄严肃穆,行人稀少。 总兵府则在东门大街的最东端,坐北朝南,与司刑府隔街相对,大门两侧摆放着昂首挺胸的石雕白虎,与对面司刑府摆放的獬豸怒目相对,整个氛围更加显得森然、可怖。 公孙衍在远处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几乎没看见什么人进出,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有个士官装扮的人急匆匆走向总兵府,在门前被守卫拦下后,出示令牌验视才得以放行。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去,他突然有些茫然,真要让他进去还真不知道去找谁,去哪个部门求职。尽管手中有王国大比的铭牌,但主动送上门去感觉有些不妥。 不经意间,他来到了考试院附近,虽然同是衙门,但气氛比总兵府轻松不少,公孙衍心想先在这里报名考试再说,他走上前去,守卫士兵伸手示意他停下,公孙衍躬身一礼问道: “请问,参加官吏选拔考试是来这里报名吗?” 那士兵有些不解地看向公孙衍,开口说道: “这里是国家机构,哪会管这种小事,你去西门大街国都府看看吧!” “哦,多谢!”公孙衍拱手一礼,转身离去。他不免有些汗颜,心道这次糗大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却忽视了,现在正是报名时节,可这里却很冷清,仔细想想应该就能明白的。 公孙衍急忙向西门大街赶去。 第 61 章 报 考 遇 阻 直到午后未时,公孙衍才赶到西门大街,这里的人明显要比东门大街的多,他刚从开元路拐到西门大街,就看见了一座衙门前有不少人在排队,他上前一打听,果然就是国都府排队报名参加官吏选拔考试的地方,他立刻去排在后面等候。 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儿,排队的时候向前面的人打听了一下报名都有什么具体要求,前面那人也是个热心肠,见他有些懵懂,就仔细讲给他听,这一听不打紧,这官吏选拔考试还必须要有人作保,并提供担保书以备查底。 这下可难住公孙衍了,他在都城举目无亲能找谁做担保?思前想后他只能去找范启山试试看,无法报名也只能回去了。回客栈的路上他心情沮丧到极点,真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呀! 见公孙衍有些落寞的样子回到房间,小珺连忙奉上茶水,然后静静地立在边上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公孙衍问道: “张伟平时都在什么地方?” “回公子,婢子不知道谁是张伟呢。” 公孙衍有些愕然,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张伟是范启山的贴身护卫,平时跟在他身边,而范启山一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也难怪她不认识,他决定还是直接去商号找范启山。早上去总兵府时,他曾路过“华盛源”,与客栈仅隔一条小路。 “华盛源”同“华盛居”一样,都坐落在昌盛大街上,均是坐北朝南,同样是一栋五层楼的建筑,青砖飞檐琉璃顶,装修简约大气,门前摆放着两只石雕瑞兽貔貅。商号一楼主营杂货,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二楼经营药材方剂、纱布绷带等医疗用品;三楼经营各种进补产品;四楼经营兵器、用具;五楼则以珍贵药材、稀有物品、珠宝玉石为主。 公孙衍很快就来到了商号,此时已是傍晚酉时,店里的顾客已经不多,见公孙衍进店,一个伙计连忙过来接待,公孙衍问伙计道: “请问,范老在吗?” “范老……”伙计有些疑惑。 “哦,您要找我们东家?客官贵姓?”一楼掌柜的闻言赶忙走过来。 “哦,我姓楚。” “哈哈!原来是楚公子来了,范老早有交代,说若是您来了让我们立即通知他,我这就派人去通知。” “哦,不必了,你直接告诉我他在哪里就可以,我过去见他。” “哦,那还是我带楚公子过去吧!” 说罢,掌柜的带着公孙衍来到后堂,并高声通报道: “老爷,楚公子来了。” “啊!快请!快请!”伴随着说话声,范启山连忙跑了出来,态度很是诚恳热情。 公孙衍见到范启山,也连忙拱手施礼道: “小子过来叨扰范老,实在有些冒昧,有不妥之处还望范老见谅!” “哪里!哪里!我一直盼着楚公子呢,只是刚刚回来,好多事情要处理,没能过去探望,还请公子海涵哈!” 两人一边客套,一边走入后堂落座,“华盛源”财大气粗,后堂布置得自然也是不同凡响,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彰显简约大气、低调奢华,在灯光映照下,桌明几亮,周边落地瓷瓶、花几、博古架等安放错落有致,显得古朴典雅。 公孙衍刚刚坐下,很快就有侍女奉上茶水,他接过来呷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范老,我就开门见山了,此次来我是有事相求。” “噢?楚公子但说无妨。” 于是公孙衍把来都城求职的事儿,以及欲报考官吏选拔考试的事情和盘托出。 范启山听罢陷入沉思之中,然后表情凝重地问公孙衍: “楚公子,你我相识于危难之中,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我想问一下楚公子只是想在京城谋个职位呢?还是想扬名立万、出将入相?” “噢?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楚公子若只是想谋个官职,仅凭你大比前三十的铭牌就足够了,这方面我可以托人推荐给总兵府。但若想得到王室重用,恕老朽直言,楚公子一定要参加华辰国官吏选拔才行!” “噢?有什么讲究吗?难道华辰国官吏选拔比王国大比还重要?” “唉!我就知道楚公子有此一问,其实,王国大比虽然重要,但要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虽说进入‘千人榜’的选手都有机会在济水十三国范围担任武职,但若非本国原住民,又没有什么大背景的人,还是很难担任要职的。而官吏选拔则不同,必须有人担保才行,而且参加选拔的都是本国原住民,知根知底,用起来更放心些,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公孙衍点点头,听范启山这么一解释,他觉得以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来想要进入总兵府谋得要职,还真非易事。 “楚公子,我冒昧地问一下,听口音楚公子应该是华辰国人,但我们看到王国大比‘千人榜’上的资料上介绍,又说你是夏肃国人,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哦,没有,我祖上确实是华辰国人。” “嘿,那就好办了,楚公子你看这样如何?我先托人把你的情况与总兵府管事的说一声,后续情况如何看他们态度再定夺。” “不用了,我还是报名参加官吏选拔考试,名正言顺的考进总兵府,只是要麻烦范老作保了。”公孙衍态度坚决地说道。 “这没问题,我这就找人去办理,楚公子能把大比铭牌先给我用一下吗?” “没问题!”公孙衍毫不犹豫地把银质镶金铭牌掏出来交给了范启山。 范启山心中暗赞,他其实也是试探公孙衍是否相信他,见公孙衍没有丝毫犹疑,心里大为高兴。他接过铭牌仔细打量,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王国大比前三十名的铭牌,即使是他见多识广,心里也不免有些波澜微起。他仔细收好,然后对公孙衍说道: “楚公子放心,报好名我就通知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公孙衍就告辞回客栈了。 第二天午时刚过,公孙衍正在房中运功修炼,突然感觉外面有人走进院子,他现在感知非常灵敏,六十丈内有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感知。公孙衍迅速收功起身,不久屋外就传来范启山的笑声: “楚公子,我们来拜访你来了。” 公孙衍随即走出房间,小珺也连忙跑了出去,看见是范启山亲临,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地施礼,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似是在轻声告罪,公孙衍对着范启山拱手施礼道: “范老有事知会一声便可,还劳您亲自驾到,实不敢当。” “哈哈!楚公子不要客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范启山手一指身边一位将官装束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位是国都府的校尉赵保华将军,听说楚公子来到华辰国,并且还要报考官吏选拔考试,就一定要来拜访楚公子。” “末将赵保华见过楚英雄!”赵保华抱拳施礼道。 “不敢当!不敢当!赵将军还是叫我楚豹好些。”公孙衍也连忙还礼。 “那我还是随范老,叫楚公子吧!” “好!几位请!”公孙衍伸手把他们让入屋内客厅,随行来的还有张伟和范弘。 几人落座后,小珺迅速奉上茶水,然后安静地守在一边。 第 62 章 府 衙 来 人 “楚公子还住得惯吧”首先开口的是范启山。 “范老客气了,这里很好!” “哦,有事情可随时吩咐范弘,你千万不要客气!” “是呀!楚公子有任何事情都请知会一声,在下一定尽力!”范弘闻言连忙起身恭敬地答道,他原本以为公孙衍是张伟的朋友,现在看来居然是东家的朋友,心里有些忐忑。 “老爷,我与范掌柜多日不见,想出去拉呱几句。楚公子、赵将军,不好意思,我们先出去聊了。” 说罢,张伟对着众人一礼,然后给范弘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范弘也连忙示意小珺一起走了出去。 见现场再无闲杂人,赵保华便开口说道: “楚公子,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奉府尊大人之命前来问询的,敢问公子是否一定要去总兵府任职?” “噢?难不成其它衙门还有武官?再说了,大丈夫报国自当去战场杀敌,不去边关还能去哪里?”公孙衍故作惊诧回问道。 闻言,赵保华露出一脸苦笑,心道这家伙武功虽高,心智一般呀,江湖经验更是白纸一张。他耐心解释道: “楚公子有所不知,除了总兵府管辖的各大军团外,其它如禁卫军、礼宾府、政务府、监察院、考试院和下面各大城府都设有武职,王公将相府上的武职人员更是数不胜数,而我们国都府拥有的武官也不在少数。” “哦,受教了,不过,所谓‘文臣执笔安天下,武将提刀定太平’,在下觉得武将还是去征战沙场好些。”公孙衍委婉地说道。 “楚公子说得在理,但征战沙场、戍边御敌固然可报国,可平叛戡乱、维护秩序也同样重要。我们国都府在守卫王室安全、维护都城安全方面负有重任,府尊也是求贤如渴,若楚公子能来国都府任职不用参加考试,可直接上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赵保华一口气把来意挑明,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公孙衍,等他回答。公孙衍则望了望范启山,思索一会儿,然后说道: “这样吧!我先报名参加考试,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如何?” “那…好吧!不过,我想让楚公子明白,报国并非只有加入总兵府一途,其它很多部门都可以遂愿的。” 赵保华只能暂时作罢,他一脸苦相,也无心再闲聊下去,随即告辞与范启山离开,公孙衍也起身相送。 走出客栈后院,范启山请赵保华来到客栈主楼二楼包房雅座就坐,侍女奉上茶水后,范启山说道: “此子意志甚坚,恐难轻易说动,待他考完我再劝劝,赵将军不必着急。” “唉!哪儿那么简单呀,他一旦报名参考肯定是种子选手,到时必名动都城,抢人者趋之若鹜,那时难度就更大了!” “哦,这我倒没想到。”范启山也有些无奈。 “好了,这次麻烦你了,我还是回禀府尊大人要紧,一切请他定夺吧!”说完,赵保华告辞而去。 范启山则又回到公孙衍房间。见他回来,公孙衍倒没觉得意外。 “楚公子真的不考虑去国都府吗?在那里做官可是都城最让人羡慕的呀!” “呵呵,国都府大概只管都城的事儿,我不喜欢太安逸的差事。”公孙衍回道。 “哈哈!看来楚公子是胸怀天下呀,将来必成大器!我这里先恭贺了哈!”范启山大笑赞道。 “哦,对了,我感觉赵将军不太希望我去总兵府任职,这里有什么说道吗?” “嘿嘿,楚公子思维敏锐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呷了一口茶,然后问道: “楚公子知道大将军上官武甲吧?” “知道。” “那你知道他还是当今储君的老丈人吗?” “噢?这我倒是不知,还请范老不吝赐教。”公孙衍拱手一礼。 “哦,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咱们华辰国的永家王室有上千年历史了,现任国主是永承,他有九子五女,大王子祥国公永祥是储君,他娶的正是大将军的长女上官飞虹。” “华辰国历代王室都有与辅臣尤其是大将军联姻的习俗,这一朝也不例外,但本朝大将军却并非出身世家,上官武甲乃行伍出身,靠军功一步一步升迁至今,这本无可厚非,但其性格张扬、桀骜不驯,一朝得势,难免飞扬跋扈、权势滔天,引起群臣不满。” 范启山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近些年,储君永祥也是借势造声,朝中话语权渐升,大有提前入主之势,这让国主极其不满,据说父子间已心生隔阂,这恐非国民之福呀!” “据说三王子辅国公永泽一直与储君兄弟不和,他多年参理朝政,在其周边也形成了一股势力,朝堂上已经能够与储君分庭抗礼了,下面臣子有一些想法也就在所难免了。现在大将军他们势大,但辅国公的势力也不小,背后估计还有国主支持,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了。” 范启山一番话让公孙衍明白了不少事情,也对都城现状和权力中枢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可不想卷入这种权力之争的漩涡中,不过,若能借势扳倒上官武甲,他倒是乐见其成,关键时候若能推波助澜一下,他也是不吝出手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范启山就与张伟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象征性地去客栈主楼用了一下早餐,然后就返回房间继续修炼了。 巳时刚至,公孙衍又感知到院中来人,他收功走出房间,刚到客厅就听见外面传来小珺的声音: “婢子见过老爷,见过客人!” “哈哈!楚公子,我们又来拜访你了。”范启山大笑道。 公孙衍走出房间,看见范启山与张伟正陪着昨天来过的赵保华走来,当中还有一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看见公孙衍迎了出来,赵保华抢前几步,向公孙衍介绍道: “楚公子,这位是监察院副院长颜查稷大人,听闻楚公子归国效力,特来看望。” “楚公子,欢迎你回来,颜某来迟还请楚公子海涵。” 颜查稷走上前来拱手施礼。 公孙衍见状也连忙躬身施礼,嘴里客气地说道: “布衣楚豹见过颜大人,大人屈尊亲临真是折煞在下了。” “哈哈!哪里,哪里,楚公子乃人中豪杰,能有缘相识并得以共事,实乃我等之幸呀!” “二位就不要在此客气了,我们去包房雅间坐坐可好?”范启山这时及时插话进来,并用征询的眼神望向他们。 颜查稷见公孙衍微笑不语,就直接说道: “楚公子,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公孙衍微笑点头,众人一同向客栈前楼走去。 进入雅座包间,众人依次落座,待侍女奉上茶水,摆上瓜果点心退下后,颜查稷首先开口道: “听说楚公子祖上是咱们华辰国人,但不知道祖居何地呀?” “听家里老人讲是南蟒山靠近夏肃国一带。”公孙衍没有任何迟疑,回答得很干脆。 “哦,楚公子是夏肃国人,难道也在双蟒山脉附近居住?” “对,就在安化城附近,那儿有好多人祖籍都是华辰国的。”公孙衍认真地答道,他哪能不知这是在盘查他的出身来历,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第 63 章 监 察 院 随后几人开始攀谈起来,谈话期间,颜查稷与赵保华两人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公孙衍的出身、成长经历和未来的打算在聊,二人显然是想进一步弄清公孙衍的来历和目的。 但公孙衍的回答总是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回答虽不能十分令人满意,但也是无懈可击。渐渐地颜查稷的话少了起来,到后来就如同看客一般,很少参言了,还经常陷入沉思状。 众人一直聊到午时,范启山建议在客栈主楼摆酒宴继续聊下去,但颜查稷不肯,反而告辞离去,临走前他对公孙衍说道: “楚公子果然是人中翘楚,谈吐不凡,本来今天院首要亲自来客栈,无奈国主临时有事召见,只好由我代劳了,你看,我明天陪院首亲自来拜访楚公子,楚公子方便吗?” “在下何德何能惊动院首大人,就是颜大人屈身亲临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既然是院首要见,我明天一早就去监察院不知是否妥当?”公孙衍哪能不知颜查稷是在试探他,他十分得体地回道。 颜查稷见公孙衍心思灵敏,回答得体,心中也是暗赞,他最怕遇见不识轻重之人。但表面上他还是客气地说道: “那就有劳楚公子了,明天早上辰时一到,我就派车来接你,楚公子只要在客栈等候便可。”见公孙衍还要客气,他又继续说道: “楚公子可能不知,监察院在内城,没有令牌进出内城不是很方便的,你就不要客气了,明天咱们院里见。” 颜查稷说罢,带着赵保华转身离去。范启山与公孙衍他们也起身相送,见他们离去后,范启山掏出大比铭牌递给公孙衍道: “这铭牌楚公子还是收好,我估计你也不用报名考试了,我建议明天去监察院见过院首大人再说。” 公孙衍接过铭牌收好,然后对范启山说道: “有件事要麻烦范老一下。” “楚公子不用客气,有事请讲。”范启山很快答道。 “我的剑鞘有些扎眼,想让范老找人帮我做个剑鞘外套。” “这没问题,楚公子先把剑鞘交给我,吩咐下边照做就行了。” 公孙衍没有多言,与范启山他们一起回到住处。进屋后他当着二人的面解开了那个长包裹,从树枝中取出宝剑递给范启山。 范启山与张伟刚开始还有些好笑,觉得他是过于小心了,待范启山将宝剑接在手中仔细观看时,他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他与张伟对视一眼,两人均是行家,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范启山“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寒光乍现,剑身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室内温度仿佛都下降许多。 “果然是‘惊龙’!”范启山慎重地说道。他把宝剑还给公孙衍,剑鞘留下,然后说道: “楚公子若非出身显赫世家,也定是机缘逆天之人,能有此剑傍身,将来何愁不扬名天下!不过,眼下公子携带此剑出入官府确实不便,但请公子放心,我这就让张伟找人去制作外包剑鞘,保证不会损伤原来的剑鞘。” 两人没有耽搁,随即离开。 与此同时,颜查稷与赵保华坐在轿车中正谈论着公孙衍,赵保华问道: “颜院长觉得此人如何?” “嗯,为人沉稳机敏,说话滴水不漏,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不知他内心真实想法。”颜查稷答道,随即他又问道: “赵将军看他武功如何?有那么高强吗?” “哦,这我也奇怪,我实在看不出他的级别,但既然能在大比中取得如此高的位次,至少应该是达到了武将级别。” 两人随后又围绕着公孙衍聊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辰时将至,公孙衍一袭青色长衫走出客栈,没过多久,就见远处驶来一辆驷马轿车,枣红色轿身十分醒目,驾车的是一位士兵,马车在公孙衍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出一位军官,对着公孙衍拱手行礼问道: “请问您是楚大人吗?” “嗯。”公孙衍微微点头,也没有去计较他的称呼。 “颜院长让我来接楚大人,请上车!” 公孙衍没有犹豫随即登上轿车,马车即刻向内城方向驶去。他们很快就来到内城,内城守卫核准每人身份令牌后,又单独盘问了公孙衍几句,见随从拿出特别通行令牌后才放行。 轿车进入内城,公孙衍从车窗仔细打量沿途的街景,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都城的内城,感觉街道布局明显比外城周正,且整洁有序,道路平坦,建筑也更加高大气派,路旁也是商铺遍布,但看上去普遍比较高端大气,只是街道上没有外城那样热闹繁华。 内城主要居住达官显贵、世族大家,还有一些富豪商贾,故而城中配套设施要比外城高端很多,当然花销也更大。实际上范启山也在内城有生意和宅院,但他很少来内城居住,只是生意上的需要才偶尔来查看一下,大部分时间他是住在乡下庄园里的。 马车很快就在一座高大、气派的衙门前停下,门前有守卫士兵,两侧摆放着石雕獬豸。公孙衍走下马车时,颜查稷已迎了出来,他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向公孙衍打招呼道: “欢迎楚公子来监察院,院首大人已在内等候。” 公孙衍拱手一礼道: “有劳颜院长引见了。” 两人拾级而上,进入监察院后,穿过大厅来到后堂,见一位身着官服的老者在案几旁正襟危坐,面容冷峻,表情严肃。颜查稷带着公孙衍走上前去介绍道: “大人,这位就是楚公子。” 老者略微欠了欠身,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公孙衍,伸手指向右侧的座位说道: “请坐!” 颜查稷则在公孙衍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待侍女奉上茶水后,老者开口道: “楚公子可是有意回华辰国任职?” “是的!”公孙衍答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总兵府?” “哦,在下从双蟒山脉一路过来,看见前方战事吃紧,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在下又是习武出身,祖籍本是华辰国人,值此危难之际正该为国效力。”公孙衍解释道。 “噢,楚公子从双蟒山脉来,必是途径北军府,楚公子既然要报效国家,为何不直接投奔北军团?反而舍近求远跑来都城求职?”院首很犀利地问道。 “哦,在下并非出身草莽,又在王国大比中扬名,大丈夫报国自当轰轰烈烈,又岂能委身普通行伍之中。”公孙衍不卑不亢地答道。 “哈哈!好一句轰轰烈烈!那楚公子拒绝上国昌睿亲王的招揽又作何解释呢?在那里任职岂不是更能施展抱负?”院首心中暗赞,眼中开始放出光芒,但依然继续追问。 “呵呵,王城人才云集,良才猛将如过江之鲫,留在那里只会锦上添花,甚而沦为摆设,又何谈施展抱负!何况我本是华辰国后人,故国有难自当前来效力!” 公孙衍侃侃答道。 闻言,院首颔首表示认同,他随即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与楚公子直说了吧!我们想聘请楚公子去总兵府做监军,不知楚公子意下如何?” “监军?” “是的,就是代表王室去军中办理军务、督查将帅、节制军队的差事,基本的职责就是‘监视刑赏,奏察违谬’,这位置可谓责任重大!”院首神情庄重地解释道。 第 64章 监 军 司 “哦,这么重要的位置,为什么要选我去做?”公孙衍问道。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们也不想瞒你,最近几年监察院已经派去总兵府五位监军了,没有一个超过半年的,都是在军中阵亡的,而且都是在北军府管辖的范围。” 闻言,公孙衍表情也有些凝重,他在凝神思考,若能以监军的身份进入北军团,对他而言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见他沉声不语,院首又继续说道: “当然,楚公子若觉得为难,我们也不强求,但我们还是非常希望你能承担此任的,这也是主上和三王子的意思。” “噢!国主和辅国公也知道此事?”公孙衍惊诧地问道。 “当然,如此重大事情必须要上报主上定夺,而监察院本就在辅国公分管范围,当然也要知会一声。”院首说道。 “嗯,非是在下矫情,实在是能力所限,怕辜负了国主和院首的器重,到时候楚某丧身事小,误了国家大事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哈哈!楚公子请放心,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若楚公子不能胜任此职,天下再无人能称职。”见公孙衍口气松动,院首极为高兴,他转身对颜查稷说道: “吩咐他们立即备车,我与楚公子进王城去见主上。” 半个时辰后,院首带着公孙衍已经进入王城,整个王城呈红色基调,建筑屋顶铺满各色琉璃瓦件,经过层层关卡后,马车来到王宫大殿前,两人走下马车,主殿为红墙金顶,朱红色的柱子与门窗点金画彩,气势恢宏;四周环绕着石雕栏杆,显得气势磅礴、金碧辉煌。 两人刚下车,就有侍卫过来招呼,他们显然是认得院首的: “齐院长好,大人是要面见主上吗?” 见院首颔首,侍卫随即带着二人进入大殿,穿过铺就红毯的长廊,来到了国主的书房,侍卫通报后,两人进入书房。 公孙衍看见案几后面坐着一位头戴王冠、身着明黄色长袍看似中年的男子,相貌冷峻,不怒自威,浑身透着一种王者之气。旁边侧座上坐着一位头顶小冠、身穿紫色官服的青年。 齐院长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 “见过陛下,我把楚公子带来了。”又转身面对那青年施礼道: “见过辅国公。” 公孙衍也紧随其后依样施礼。国主仔细打量公孙衍,辅国公则起身回礼,并说道: “二位请坐。” 两人在辅国公对面的侧位上坐了下来。国主与辅国公则是不停地打量公孙衍,见他气定神闲、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心中不免啧啧称奇,按理讲来到王宫这种大场面,许多人不说会战战兢兢,但至少会表现紧张的,可两人观公孙衍神态竟是丝毫不怯。 他们哪里知道公孙衍是见过仙师的人,在世俗人眼中仙师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与神都相处过一段时光,那还在意世俗中帝王将相的喜怒。见公孙衍沉吟不语,国主永承率先开口道: “楚英雄可是有意任职我华辰国监察院的监军?”实际上公孙衍的态度他已经提前获悉,只不过他还想当面确认一下。 闻言,公孙衍起身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承蒙国主和各位大人垂青,在下愿意担任此职。” “好!既然楚英雄如此爽快,寡人也不会怠慢了你,就封你为抚远将军,总领监军司,即日起上任如何?” “谢主上!末将保证赴任后尽职尽责,尽量不负众望!”公孙衍再次施礼谢过,并改变称呼做出承诺。 “呵呵,楚将军只要尽力即可,这是寡人的金龙令,请楚将军收好,在军中你可酌情行事,一切以保护好自身安全为重,寡人等你的好消息。”永承随后又拿出一块令牌,并叮嘱公孙衍道。 之后齐院首便起身与公孙衍退下,辅国公也随后跟了出来。三人走出大殿,辅国公对公孙衍说道: “这次劳烦楚将军监军,前途多舛,还望将军小心!” “谢国公提醒,在下谨记在心!”公孙衍连忙还礼,他与辅国公初次见面,见他态度诚恳谦恭,全无王室子弟独断傲慢之色,心里不由得亲近许多。 见马车过来,两人向辅国公告辞后离开了王城。辅国公则又独自返回了书房,见国主还在沉思,他恭敬地问道: “父王,这楚豹虽然举止沉稳、气度不凡,但直接让他担任监军司司长是否有些仓促?” “嗯,让人做事,必诚其心,从搜集到的信息来看,此人武功高深、杀伐果决,且重义轻利,为人诚恳、低调,只要我们善待他,自然会努力为我们做事,用得好,他就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停顿了一下,永承又说道: “你以后要尽量给予他方便,多关注他的动向,有事情要及时来禀报。” “是,父王,那我去安排了。” 永泽随即告退。 公孙衍随院首很快回到了监察院,院首让颜查稷召集监察院高层到议事大厅,然后宣布国主任命,并把公孙衍介绍给众人,随后亲自带他去各部门熟悉联络,监察院上下自然是轰动议论一番。 接下来由颜查稷带着公孙衍去领官服、刻身份铭牌、办理内城通行令牌等一应杂事,直到申时才把各种琐事基本办好。两人就在监察院公厨用餐,吃饭时颜查稷说道: “时间仓促,楚将军的书房还没来得及整理,监军司司长的位置一直是由我兼任的,有好多事情要移交给你的。” “哦,颜院长不用着急,我觉得你还是代管好些,我很快就要去总兵府,这边只是挂个虚职罢了。” “还有就是住所的问题,楚将军是打算住在后院官舍,还是在外面另寻住所?一切开销都是院里支付的。” “哦,在后院官舍里安排个房间就可以,反正我过几天就去总兵府报到了,不会在这里常住的。” “还有就是裨将的事情,我可以把院里适合的人选都列出来,由你亲自定夺,楚将军有合适的人选也可自行确定。” “哦,不用这么麻烦,我对这里不熟悉,颜院长看着合适的指定就可以了。”公孙衍确实对监察院没有丝毫了解,还不如做出信任的姿态任由院里安排。 用餐完毕,颜查稷亲自安排轿车送公孙衍回客栈,他暂时还是要住在那里的。 送走公孙衍后,颜查稷来到后堂齐院首处,他有些不解地问齐院首道: “院长,主上为什么钦点他做监军司司长,这可是三品呀,以往即使是考试魁首最多也就是五品呀!” “呵呵,难道王国大比前三十的成绩还比不上我华辰国官吏考试的魁首吗?”齐院首反问道,然后又说道: “他本就来自上国,又是昌睿亲王欲招揽之人,给太低的位置不是让亲王难堪吗?何况此人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在擂台上连‘仙武宫’的人都敢斩,做监军最是合适不过了。” 颜查稷恍然醒悟,他倒是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就在公孙衍回监察院办理琐事的同时,他担任监察院监军司司长的公文,已由辅国公府衙亲自行文发放至都城各大官府,一时间官场哗然,人们纷纷猜测公孙衍的来历,有消息灵通者,倒是知道他是“百人榜”上有名的人物。 此时,在内城东侧一处高大雄伟、戒备森然的府邸前,一辆急速驶来的双马轿车骤然停在府前,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着便装、年逾三十的青年,后面紧跟着一位带刀护卫。他们显然是这里的熟人,守卫看见他们就行礼放行了,其中一位守卫立即跑进去通报。 第 65 章 赠 丹 籍 当那青年与护卫踏入大门时,府内的总管已闻讯赶来,见到青年连忙躬身施礼道: “家臣见过祥国公,我这就带姑爷去老爷那里。” 这表情阴鸷的青年正是当今储君,祥国公永祥,也是大将军上官武甲的女婿,而这里正是大将军府。总管带着永祥走进客堂,案几旁坐着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长者,正是武安公上官武甲,见永祥进来,他微微欠身说道: “老臣见过祥国公!” 永祥没有搭话,直接坐在了案几左侧的位置,侍女很快奉上茶水后就与总管退下去了。永祥开口说道: “岳父大人,可知我父王钦点监军的事情?” “哦,我也是刚刚听说此事,正想着去与你商量呢!” “哼!一定是那个‘不过三’出的主意,看来他是对岳父大人不放心呀!” “不过三”是辅国公永泽的绰号,民间有一种说法,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三王子出面,不出三个点子就一定能够解决,又因他排行老三,于是民间就有了个“不过三”的绰号。 “嘿嘿,怕是他对祥国公储君的位置更上心吧!”武安公微笑着回道。他接着又说道: “不过,他们已经连续折了几位监军了,再派人来也是正常,我担心的是这楚豹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哦,岳父大人有什么消息吗?” “嗯,消息倒是有一些,但都是明面上可以搜集到的,他真实的身份和背景一直无从查探。” “我这里也刚得到一些消息,他是从北面双蟒山脉那方向过来的,途中他还搭救了‘华盛源’的老板范启山,并杀了葛山派的副掌门展云,这家伙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是个狠角色。” “哼!他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还是让他去北军团,有你豹弟在那里镇守,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 “嗯,有豹弟看着他我就踏实多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从‘铁甲营’中抽调一队人马‘护送’他过去更稳妥些,以后就让他们留在那里‘保护’他好了。” “嗯,我再派人暗中把他去北军团的时间和路线通知给葛山派,若能提早解决就万无一失了。” 翁婿俩随后又围绕着国内和边关局势,商量了许多事情。 公孙衍回到客栈时,范启山与张伟已经等在那里,见他进来,范启山连忙从张伟手中接过剑鞘递给公孙衍道: “楚公子看看,可否满意?” 公孙衍接过剑鞘仔细查看,剑鞘是用鳄鱼皮制成的,外观平凡无华,甚至还有几处做旧磨损的痕迹,戴在身边绝不惹人注目,公孙衍十分满意。他拱手谢道: “让范老费心了!” “哪里,哪里,你我不是外人,楚公子再莫要如此客气,不知公子去监察院谈得如何?” “噢,我正要与范老说呢,我这次先是去监察院见了齐院首,随后又进王城面见国主和辅国公,已经受命监军一职了。” “啊!那可恭喜楚公子…噢,应该是楚将军了,国主钦点的监军这来头可是大了,哈哈!哈哈!”范启山大笑道。随后他嘱咐张伟去前楼给公孙衍筹备酒席,他知道公孙衍低调,想小范围庆祝一番。 见张伟离开,范启山从怀里拿出一个丝帛包裹,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帛书,上书“丹技总要”四个大字,范启山手略微颤抖地双手拿起书递到公孙衍面前说道: “楚将军,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炼丹秘籍,我现在把它赠与将军,请将军收好。” “哦,范老,这东西太珍贵了,我可承受不起!” “将军先不忙推拒,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他在客堂的案几边坐下来,继续说道; “这东西在我家族传世已经有近万年了,每一代族长临终前都反复交代,要保护好祖先的传承,务必使其再现辉煌,但每一代结果都令人失望。”他喝了口茶水,神情很是落寞,继续说道: “反而随着年代的拉长,许多人都知道我族中有炼丹秘籍,引起无数人的觊觎,有几次差点让家族灭族,好在天下现在无人修仙,这东西形同鸡肋,许多人认为它只是对医药应该有些帮助罢了。” “我范家无数代先祖努力,其中不乏才学惊艳之人,但无奈收效甚微,除了增加几种方剂外,基本没有什么大用。这东西留在手上反而成了祸害。”说话间,范启山脸上现出担忧之色。 “我观将军即便不是出身医药世家,但也必精通医药之术,加之将军天生聪慧,才思敏捷,假以时日,必能悟出丹药之术,这本秘籍不如就放在将军这里,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呷了口茶接着说道。 “那就是若将军有朝一日悟成丹术,请在我范家后辈中挑一人作为弟子,将先祖的这门秘技传承下去,不知将军能否答应?”说完,他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公孙衍。 公孙衍表情有些为难,他哪能不明白范启山最后的话只是一个托辞,若接受他的秘籍就欠下范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看见公孙衍有些尴尬,范启山连忙说道: “楚将军不必有任何为难想法,你就当帮我家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如何?” “那楚某就却之不恭了,以后若有所悟,必当回馈范家。” 范启山闻言大喜,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会儿就去前楼聚餐了。 第二天一早,公孙衍穿上将校服,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一身戎装走出客栈,范启山带着张伟一起赶来相送,昨晚他们已经说好,今天公孙衍就搬离此处。 临别前双方自是一番礼仪客套,彼此心中更是有些感慨,但也均知人生在世,这种聚散分离终是难免的,双方再聚只能各凭缘分了。 两人均不知,这一别再见已是几年后的事了,那时,公孙衍已经扬名天下了。 公孙衍刚走进监察院,颜查稷就迎上前,他指着身后的一位青年军官说道: “楚将军这是我们为你选的裨将袁诚,没问题的话他以后就跟着你了,办公的地方也已经腾出来了,让他带你过去。” 那青年见公孙衍手里提着包裹,连忙机灵地走上前来接在手中,并躬身说道: “属下带路,将军请!” 来到标有“监军司”字样的房间,袁诚为公孙衍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吏房,正面摆放着一张长案几,后面是官帽椅,房间两边摆放着圈椅。 公孙衍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并示意袁诚在侧位坐下,那袁诚却道: “属下站着回话就行。” “哦,说说你的情况吧!” “回将军,属下今年十八岁,是青岳山脉宛城人,自幼随父进山打猎、习武,去年参加武考获第三名,随后被录入监察院做护卫。” “哦,你去年才加入监察院?” “是的,昨天颜院长要我做将军的裨将,我还感到吃惊,属下刚进院不久,资历尚浅,恐不能入将军慧眼。” “哦,你家中还有何人?都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属下在十二岁那年父亲在山中狩猎遇难了,自此属下一人在山里生活,并无其他家人。” 第 66 章 监 军 使 “噢,你是个孤儿?”公孙衍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父亲很早就带我离开家族了,身边并无亲近之人。” 公孙衍陷入沉思,暗道院首和颜查稷这事办得高明,他们唯恐派背景复杂之人惹公孙衍不快,特意寻了身世如此清白的人做他副手,也算有心了。他随即说道: “你回住处整理一下东西,然后随我去总兵府赴职。” 公孙衍随后来到院首的房间,刚好颜查稷也在,见公孙衍进来两人连忙起身,院首问道: “楚将军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吗?” “没有了,我想这就去总兵府报到。”公孙衍摆摆手说道。 “噢?楚将军不在院里熟悉一段时间吗?监军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院首说道。 “不了,既然我的职责是监军,那还是早些去军中的好。” 院首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对颜查稷道: “你去备车,我这就陪楚将军走一趟。” “哦,不必麻烦院首,我带着袁诚过去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楚将军可是国主钦点的监军,理当由我们陪同前往。”院首坚持道,他随即从柜子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方金印,他递给公孙衍道: “这是监军大印,请将军收好!千万记住印在!人在!不可遗失!” 公孙衍接过后仔细收好,两人随即回到公孙衍的房间,此时袁诚已经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连同公孙衍的包裹一起提在手上。看见公孙衍他们进来,袁诚连忙行礼说道: “院首大人好!将军,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们出发吧!” 三人来到监察院大门前,颜查稷已经等候在那里,几人随即上车一同前往总兵府。 总兵府前照例戒备森然,颜查稷递上公函后守卫放行,几人走进大厅后,立即有管事过来招呼,他显然是认得颜查稷的,开口询问道: “颜院长可是要见大将军?我这就去通禀。” “不用了,我们直接过去。” 那管事的闻言连忙走在前面带路,颜查稷与齐院首带着公孙衍他们则紧随其后,穿过大厅来到总兵府的后堂,看到堂内正面案几两边坐着两位身着官服的人,一人头顶小冠正是祥国公,另一人头戴乌黑漆纱头冠,正是大将军上官武甲,见众人进来他们略有吃惊,俩人显然是在商议什么。 管事的刚欲开口,颜查稷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 “下官颜查稷见过祥国公!见过大将军!我们院首亲来拜见二位大人了。” “呵呵,什么风把院长大人吹来了,下面不知礼数,未能及时相迎,有失礼之处还望齐院长海涵哈!”上官武甲开口说道,坐在那里没动,面色全无歉意,眼睛还狠狠扫了管事的一眼。 “齐院长来了,请坐!”永祥则要客气一些。 众人依次落座,袁诚则站在公孙衍的身后。此刻公孙衍的眼睛则死死盯着上官武甲,心中一股戾气腾地涌了上来,好在他已非当年懵懂少年,杀意刚现就被他掩饰起来。 似是有所察觉,上官武甲的眼神随之扫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衍,开口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就是主上钦点的监军抚远将军楚豹吧!”他刚说完,心中猛然生出一丝不安情绪,楚豹,除豹?这名字怎么这么别扭,他不由得多看了公孙衍几眼。 闻言,齐院长立即开口说道: “哦,我还未来得及介绍,这位就是主上钦封的监察院监军司司长,抚远将军楚豹将军,以后楚将军就是总兵府的监军使。”他又转身把两位介绍给了公孙衍。 公孙衍起身抱拳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下官受国主指派前来担任监军使,还请大将军和殿下多行方便,若有冒昧冲撞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呵呵,楚将军说哪里话,护国强军、缮甲治兵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督查将帅、节制军队更利于我们把控军队,楚将军能亲临前线体察军情我等感谢还来不及呢!”祥国公义正词严地说了一番。 “哦,总兵府下辖三个军团、一个舰队,不知道楚将军先从哪里开始呢?”祥国公接下来问道。 “哦,这我还没想好,全凭祥国公和大将军安排了。”公孙衍欲擒故纵,明知他们要派他去北军团,故意做出随意的姿态。 闻言,祥国公望向上官武甲,似是让他表态,但上官武甲却沉吟不语。永祥不禁眉头微皱,本来翁婿俩商量好让楚豹去北军团的,但现在看他似乎有些犹豫。他哪里知道上官武甲对楚豹的名字突然心生忌讳,原来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见上官武甲还是没有做声,永祥自作主张地说道: “既然楚将军如此说,那现在北部战事吃紧,就麻烦楚将军去那里监军了,一来可彰显国主重视前线将士,鼓舞人心;二来可奏察违谬,为洞悉军情又多了一条途径。”说完,他似是又想起什么问道: “哦,楚将军来之前我父王没有给将军安排护军吗?” “噢,禀国公,国主怕楚将军随从过多恐给军队造成负担和误解,特让我们只给楚将军配一名裨将,这样更有利于将军轻装简从,机动灵活。”齐院首抢先答道。 “哦,原来如此,不过,既然父王信任楚将军,我们也会极力支持楚将军的,这样吧!就从总兵府‘铁甲营’中抽一队人马护卫楚将军去前线好了,以后就留在那里做楚将军的护军吧!” “派三十人吧!”上官武甲这时说道。 祥国公望了望上官武甲,本来商量好的是派二十骑一队的人马,怎么又临时增加了?但他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只是问道: “楚将军准备何时启程?” “承蒙国主看重和各位大人的支持,楚某深感责任重大,恨不能立即飞到前线,下官决定今天出发!”公孙衍起身答道。 “什么?”、“今天?”祥国公与大将军接连两声惊呼。齐院首与颜查稷也是面面相觑。 “楚将军不用急于一时吧?何况军中安排事情还是要走一些流程的,楚将军过几日出发不会耽误事儿的。”永祥道。 “嗯?军中之事向来十万火急!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办?”公孙衍故作不解地问道。他何尝不知派给他的三十人就是监视他的,推是推不掉的,干脆就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永祥还要解释,这时上官武甲开口道: “就依楚将军的意,一个时辰后出发!”说罢,他叫来副将,吩咐他去准备好各种相关事宜。 齐院首让颜查稷陪同公孙衍他们去府内军政部办理边关行文、通行令牌等,他自己则留在后堂与那翁婿二人叙话。 一个时辰后,总兵府门前一队三十骑的人马静候在那里,人人都是铁盔铁甲腰挎马刀,战马也是马甲护卫,且都是黑色,森然肃穆,寒气逼人。在队伍的最前方还站着两位士兵,每人手里牵着一匹马鞍齐备的白马。 这时,公孙衍与袁诚在祥国公、大将军等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总兵府,既然是监军启程,又是国主钦点的人选,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 这时,军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军官,对众人施礼并大声说道: “总兵府‘铁甲营’校尉贾成武在此恭候监军使大人,所有人员集结完毕,可随时奉命出发。” 第 67 章 日 夜 兼 程 公孙衍与袁诚走下台阶,转身向众人一礼,然后接过缰绳纵身上马,大喊一声“出发!”随即向东门方向策马而去,那队“铁甲营”的骑兵也紧随其后疾驰而去,此刻午时还未到。 齐院首与颜查稷也与永祥和上官武甲拱手道别,各自返回衙门。 回到后堂,永祥问道: “岳父为什么要增派十人去监视他,有什么不妥吗?” “嗯,你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吗?” “没有,但感觉有些敌意。” “我恍惚感觉到一股杀意,但他隐藏得很好,他的名字也有些奇怪,难道是巧合吗?” 经上官武甲这一提醒,永祥也觉得有些不对,这楚豹若真是来自夏肃国,与他们并无存在纠葛的可能,更犯不着千里迢迢地跑来与他们为敌,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的武功级别也很奇怪,根本看不透,看身材气质年纪也不大,相貌上很可能做了伪装,但实在找不出破绽。”上官武甲又说道。 “岳父通知葛山派了吗?” “嗯,一个时辰前就派人出发了,同时也交代贾成武在路上要尽量拖住他。” 虽然背后做足了后续准备,但翁婿俩还是露出担忧之色。 华辰国都城往北的官道上,此刻有一队人马正风驰电掣般疾行,一队三十二骑,前后均为黑马、黑甲,将中间两名白马骑手护卫其中。接近傍晚时分,队伍在一处驿站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军驿,是专供传递文件、情报人员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驿站。华辰国的主要官道上,每隔数十至上百里距离,都会设置驿站,若算上民驿则更加密集。 前方带路的贾成武拍马来到公孙衍面前,询问是否进站休息,公孙衍点头应允。驿站守卫验过关牒后即刻放行,驿长也迎了出来,公孙衍让众人随驿长一起去用餐,他则独自一人去驿站边上的马厩逛了起来,并扬手招来驿站里的差役,问他在这里养马几年了,得知他是行家后就问询他所带来的这批马匹速度耐力如何? 那差役也没多想,直言所有黑马都不是普通的马匹,应该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并训练的良驹,不仅速度快,耐力和负重能力也是极好的,他们这里的马匹是无法替代的。 他又说相比而言那两匹白马就差多了,虽然速度尚可,但耐力和负重能力就明显不行,与他们这里的马匹相似。公孙衍听罢心里有了计较,他临走前吩咐差役务必用上好饲料将这些战马吃饱喂足。 来到饭堂时,里面已是人声鼎沸,见他进来喧嚣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公孙衍开口说道: “一个时辰后出发!” “啊?还要走?” “……” 人群里立刻有人发出疑问,议论纷纷,但却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这队人马一路上并无交流,出发前大多数人只知道是接了护送监军使去前线的任务,但详细情况都不清楚。 公孙衍没有再说什么,他来到一张小一点的桌子旁,袁诚正站在桌旁等他用餐,公孙衍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开始用餐。 一个时辰后队伍按时上路,这次公孙衍率先骑行在队伍前列,他现在夜视能力极佳,又刚从这条官道走过不久,相对而言对路况更熟悉些。但毕竟是黑夜赶路,队伍行进速度比白天要慢很多。 第二天凌晨,队伍在另一处驿站稍作停留休整后继续出发,上午在途经一座小城时,公孙衍让贾成武带上几人去采购一些干粮、饲料等以备不时之需,他自己带着袁诚进城也采购了一些物品。 到了傍晚,依然是在驿站休整、吃饭,然后还是连夜赶路,与第一天不同的是,夜里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得益于公孙衍在小城购买的夜光粉,他用胶粉把夜光粉涂在布条上,然后每人手臂上都缠上一条,夜里十分醒目,队伍跟进速度一下提高了很多。 由于队伍赶路速度有了保证,夜里公孙衍就增加了几次休息时间。每到这时他就命令队伍分散去砍些树枝灌木,用来燃起篝火驱赶蚊虫,士兵们就在篝火旁休整小憩,他自己也带头去砍伐一些树枝,但主要以柠檬和酸枣类树枝为主,坐下来小憩时他必定是选择在篝火的上风头,袁诚则与他一起。 有些士兵偶尔还会猎杀到野味,放在篝火上烤熟就着干粮一起吃,在疲惫的旅程中倒是增添一丝乐趣。 一连五天,皆是如此赶路,队伍都是在野外露营,这对战斗力极强但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铁甲营”士兵而言无疑是一场煎熬,士兵中开始有人不满,进而怨声载道。 此时最开心的是队长贾成武,这一路行来他始终忧心忡忡,接任务时,上官武甲的副将一再叮嘱他要尽量拖延队伍行进速度,每逢驿站必入,且可适当让士兵饮些酒“轻松”一下。 哪知道这监军使行事不按常理,一路上风餐露宿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且独断专行,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正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如今看见队中士兵情绪有变,不禁心中暗喜。 第六天晚上,此时行军路程已过大半,再有三天多就可进入北军团地域了。吃完晚饭,公孙衍照例命队伍出发连夜赶路,这时有士兵嘀咕道: “太累了!走不动了!” “我们又不是去打仗,这么拼命赶路为啥?” “这是不把我们当人呀!哪有这般没日没夜赶路的?” “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子也不走了,就想洗个澡睡个好觉!” “……” 一时间,群情激昂,情绪躁动。贾成武则不动声色的起身站在那里没动,只有袁诚有些紧张地望向公孙衍。 见众人异样,公孙衍嘴角泛起冷笑,他眼睛扫向贾成武问道: “这也是你的意思?” “大人,是不是我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很疲惫了,我觉得休息一天也无妨,早一天迟一天到军营无所谓的;再者说,这些马也确实需要休息了,再跑下去就废了!”贾成武答道。 “哼!若是我坚持要赶路呢!”公孙衍冷声道。 “那就只能监军大人独自前行了!”贾成武回答的很果断。 公孙衍没有再说什么,他眼睛扫视众人,许多人见他目光扫来纷纷避开他的视线,但也有些人抱着肩膀戏谑地望着他。贾成武则是面无表情,神情冷峻。 公孙衍转身向驿站的院子当中走去,并轻声说道: “都出来吧!”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驿站的驿长也急忙跟着跑了出来,他在驿站当差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内心十分忐忑不安,这是要兵变吗? 贾成武也走了出来,表情越发阴沉。他后面跟着所有士兵。袁诚则站在公孙衍的身后,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微微有些发颤。 公孙衍站在院子当中,对贾成武说道: “拔出你的刀!” 贾成武没动,沉声说道: “大人非要如此吗?” “给你十息时间!”公孙衍厉声道。 “……”周围寂静无声。 贾成武神情复杂,似是犹豫,内心挣扎间十息已到,他牙关一咬面露狰狞之色,手中马刀已陡然出鞘,只听见“噗”的一声,贾成武挥刀的手臂已垂下,马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下,他身子摇晃了一下,也随之倒地不起。 周边一片惊呼,又霎时陷入死寂。 第 68 章 降 服 公孙衍站在那里好似并未出手,但人人知道他不是没出手,而是速度太快了,众人望向他的眼光渐生惧意。 行军这几天,这位监军大人很少说话,加之身材消瘦,相貌平凡,许多人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背景,众人心里对他多少有点轻视之心。可就是这位其貌不扬的监军一出手,直接击杀了他们的队长,可谓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带头的几人难免心里发凉。 “他把队长杀了,弟兄们!跟他拼了!”其中一身材高大士兵大声喊道。 “跟我拼?你们现在运功发力试试!”公孙衍冷笑道。 众人闻言,纷纷运功行气,这一试不打紧,众人立刻惊呼连连,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时,那身材高大的士兵问道: “你…你给我们下毒了?” “哼!”公孙衍不置可否。 原来,公孙衍前些天买的夜光粉是一种毒药“腐骨散”中的主药,他自幼熟读医药典籍,精通药理,知道夜光粉一旦与柠檬、酸枣等复配在一起,立刻就有腐骨的功效,他每次燃起篝火时都混入夜光粉,并夹杂一些柠檬或酸枣树枝燃烧,所产生的烟气中具有一定的毒性,这也是每次在篝火旁他都与袁诚坐在上风头的原因。 见公孙衍不语,那高大士兵给身旁两人递了个眼色,三人大吼一声同时拔刀杀向公孙衍。公孙衍腾地一下凌空飞起,手中寒光一现,“噗噗噗”连续三声闷响,三具尸体倒地不起。 众人心中皆是冒出一股冷气,登时人人自危。 反观公孙衍,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刚才位置,看似没动一样。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众人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一位年纪稍长的士兵嗫嚅着出声问道: “大人…大人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哼!行军打仗,令行禁止乃是铁律!抗命不遵,按律当斩!带头之人已经伏法,尔等意欲何为?” 这时,那名士兵干脆走上前来,抱拳深躬下去说道: “大人,我们知错了,还请大人饶恕我等冲撞冒犯之罪!从今往后我们愿意追随大人,誓死效忠大人!” “是的,大人,我们错了,都是贾校尉鼓动我们说赶路太辛苦了,让我们起哄,说大人不会责罚我们的。” “是呀,大人,我们也不知事情如此严重!还望大人手下留情呀!” “……” 见有人开头,人群中躁动又起,士兵们纷纷申辩、告饶,把责任都推向那死去的四人,人性卑劣的一面展露无遗。 公孙衍站在那里良久没有说话,待哗声渐息,他开口说道: “我并非穷凶极恶、嗜杀成性之人,对掌控权力也没什么兴趣,但我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执行。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跟随我继续北上,以后就做我的护军;二是就此离开,返回都城,我会写好行文让你们带回去的。是走是留你们决定吧!” 出乎意料的是,众人皆是愿意留下来,继续跟随公孙衍前行,并纷纷施礼感谢公孙衍开恩。公孙衍也没再难为他们,拿出事先备好的解药让袁诚分发给他们,并对此地的驿长说道: “这里的情况你都看见了,你可据实上报!我这里也会行文发回总兵府。另外,贾成武四人虽然抗命不遵、聚众滋事!但一路上护卫有功!功过相抵,你明天去准备四口棺材将他们就地入殓了吧!还有,他四人犯事,但罪不及孥,你行文给总兵府,就说是我的意思,给他们每人的家属一些补偿吧!” 话音刚落,已经往饭堂走的众人纷纷又走回院中,齐齐抱拳躬身施礼道: “监军大人高义!我等铭记在心!以后必尽忠竭力效忠大人!” 声音如雷贯耳,一时间倒让公孙衍有些愕然,他不经意间的举动倒是让这些士兵真正归了心。他摆摆手说道: “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出发。”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公孙衍扼杀在萌芽之中,他与袁诚随后跟在驿长他们后面来到后院,驿长指挥差役把那四具尸体摆放在这里,公孙衍走上前去亲自搜身,重点当然是贾成武。 他在贾成武身上搜出了关牒、地图、文书、银票等,最后搜出了一封密函,他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其余物品交给袁诚,让他以后负责各种事务。 回到驿长给他安排的房间,公孙衍打开了那封密函,这密函果然是写给上官豹的,内容很简单,让他控制好军队,如同前面几次那般,伺机设局做掉监军使。公孙衍看罢暗自冷笑,这信函倒是可以留着作为谋害监军使的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再无掣肘,队伍行进的速度快多了,五月中旬,他们终于到达了北军团。 来到镇北关,望着这森然肃穆的黑墙、黑瓦、黑城门,公孙衍百感交集,三年前他是以充军犯人的身份来到这里的,三年后他强势回归,他要一雪前耻,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公孙衍扬鞭策马,带头奔向城门。守城的士兵很远就注意到了这队人马,见他们策马而来丝毫没有下马步行的意图,就连忙高声喊道: “前方来者是何人?这里是镇北关北军府,所有入关人员一律下马步行!” 闻言,袁诚催马上前,大声回道: “国主钦点监军使抚远将军楚豹在此,你们还不过来参见?” 守城的一位裨将闻言急忙跑下城楼,验看关牒后将公孙衍他们接入城内,镇北关不大,一行人很快来到钟鼓楼西大街的北军府门前,公孙衍刚从马上下来,北军府大门内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青年将军走出,正是骁勇将军上官豹,他现在已被擢升为镇北将军,统领北军府。 见到公孙衍,上官豹他们止步不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欢迎监军使大人,下官迎接来迟还请赎罪!” “将军客气了!本官奉国主之命前来监军,你我以后同僚共事,还望将军多行方便,互相担待哈!”公孙衍强忍怒火,虚与蛇委。 “好说!好说!将军来到这里就是我北军团的人了,能与楚将军在这北疆共御外敌、为主上分忧也是我等幸事,以后楚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家要尽心尽力哈!”上官豹环顾四周,大包大揽地答道,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得意神态。 公孙衍随后被请入北军府客厅,“铁甲营”的人则被引入一旁的侧厅中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就筹备监军司、设立办公地点、住所安排等一应事务进行商议,当然,这些琐事大多都由袁诚出面去接洽安排。出乎公孙衍意料的是所有这一切进展得都十分顺利。 上官豹交代好需要办理的事情后就与军师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府宅,坐定后上官豹问身旁的军师道: “先生觉得此人如何?” 这军师姓柯,是一位看上去很干练的中年人,上官豹的前一任军师在黑山峡战役中没能逃出来,这位是上官武甲从都城又为他选派来的军师,来北军团也快三年了。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此人话语不多,低调沉稳,性格坚毅,恐怕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将军以后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哼!到了这里,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我的手心!”他又问下方的一个裨将道: “随他来的‘铁甲营’队长联系上了吗?” “回将军,属下问过了,士兵说他们来的路上队长贾成武等四人抗命不遵,已经被监军大人给杀掉了。” “什么?杀掉了!”上官豹闻言勃然变色,房间内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第 69 章 上 任 上官豹拍案而起,起身踱了几步,恨声说道: “果然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辈呀!”他随即又问道: “其他人怎么说?有人来报吗?” “没有,那些人似乎很怕与我们接触,我已留话让他们有事可随时找我们,但至今无人来报。” “哼哼!估计是没有什么希望了,真不知这家伙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你派人去查一下,务必把当天发生的情况弄清楚。” 接下来上官豹与军师几人针对突变的情况,开始密谋一些对策。 公孙衍则带着他的“护军”跟随北军府的一位管事,来到了附近的北军府军政司,这是他们刚刚商议的,监军司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军政司,这里距离北军府很近,方便议事,而且北军府所有重要的档案文件也存放在这里,方便查阅。 至于住所,公孙衍他们被安排在军政司后面的一处院落里,这里原本住过一任监军的,阵亡后一直闲置着,管事征求公孙衍的意见并带他进去看了看,这是一个周边带回形走廊的四合院,有平房十二间,足够众人住下,公孙衍很满意,于是当天就清理干净住了进去。 次日,公孙衍开始正式履行职责了,他与袁诚来到军政司档案室,首先把近些年北军府各种名目的赏罚项目列表分类,然后调出卷宗仔细勘查。 当然,这些卷宗可谓浩瀚繁杂,若想全部浏览一遍没个三年两载的根本就是妄想,他真实目的就是寻找有关他父亲公孙典的卷宗。 年代时隔不久,他很快就找到了公孙典的卷宗,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的有关档案,他不由得面色有些凝重,迅速浏览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翻阅,开始眉头紧锁,到后来,他不禁怒火中烧。 原来,公孙典的卷宗中有关公孙典的罪状基本没有证据,在实证方面则完全是空白,只有一封举报信,信中谈到“任职态度不端正……作风散漫,经常自饮自乐……彻夜独处,致使其医术水平严重下降……,给军队和国家造成重大损失!他还时常私自吞食药材……乐此不疲,浪费大量的军用物资……”等等。 公孙衍直到这时才明白,当年宣告他父亲有罪的判决告谕居然大部分是以这封举报信为依据的,甚至许多措辞都没有修改。 据此推断,上官豹在暴怒的情形下击伤公孙典,这封信的作用可能“功不可没”。 继续浏览奖惩方面的卷宗,公孙衍又发现了一个疑点,北军团近些年由于战功卓著,频受嘉奖,上官豹也由此晋升为镇北将军统领北军府。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是发生在北蟒山乌金岭的“黑山峡战役”,卷宗里记载这是近些年为数不多的越境出击作战,且战果辉煌,杀敌近两万人。 公孙衍仔细看战役发生的时间,正是致使他亡命国外的那场被伏战,他嘴角微微掀起冷笑,渐渐地心中开始有了计较。 第二天,公孙衍让管事找来一位熟悉北军团兵力部署的校尉做向导,带着袁诚及护军开始巡视戍边军营。他们刚出发,军政司这边就派人急忙去通报给上官豹。 公孙衍好似无心之举一样,出了镇北关北门就让向导带他们去最近的一家兵营巡视,那校尉只能将他们带往丙寅军兵营所在地。 北部军团所属的丙寅军是北军团的“王牌军”,也是上官家族的发迹之地,上官武甲最早从军就是在丙寅军,后来他的俩儿子上官虎、上官豹也是在丙寅军效力,他的第三个儿子威武将军上官虎就是在这里被重创身亡的。 队伍来到南蟒山天门岭山脚下的丙寅军营时,众人按例下马,牵马列队而行向兵营走去,袁诚取出令箭办好入营手续。公孙衍这是第二次走进丙寅军,回到当初的充军之地,他自然百感交集,心潮起伏。 他虽然仅在丙寅军待了不足三个月,但这里算是他的落难之地,自然刻骨铭心。丙寅军的统军将领原来是上官豹,现在是慕容烈,是上官豹的亲信之一,他得知公孙衍来视察,立即列队相迎。 公孙衍没有在这些繁文缛礼上浪费过多时间,他首先观看了军队的操练情景,随后查验了士兵的武器装备、住宿条件以及后勤保障等情况,最后他来到了兵医所。 到达兵医所时,端木显俊已带着几位医士在门口迎接,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极尽逢迎之态,令公孙衍感到十分厌恶,他扫视了几眼,发现有两三个医士依稀还有点印象,其余几个都是陌生面孔,队伍里并没有姜岐。他随即开口问道: “兵医所就这么几个人吗?” “哦,回大人,还有几位正在医治伤员,脱不开身。”端木显俊连忙答道。 接下来公孙衍随着端木显俊装模作样地在兵医所转了转,然后对统军说道: “嗯,这里环境不错,就在最后面那排房子给我们安排两间办公住宿用,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把护军也安排在这附近吧!另外,兵营的奖惩记录和兵医所的医疗记录我要随时查看,你们也去准备一下,记住!是近五年的全部记录。” 闻言,统军慕容烈略有吃惊,但也没有多想,连忙吩咐端木显俊和手下裨将照办安排去了。 公孙衍来北军团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他本打算伺机下手袭杀上官豹,但来到北军团后所见所闻又让他改了主意,他决定先找到父亲蒙冤的证据,为父亲平反,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干掉上官豹。 但他毕竟年轻识浅,阅历不足,官场经验更是空白,若想成事必须得有帮手,于是,他想到了对他有恩的姜岐,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兵医所任职,只能先住下了再说。 慕容烈与端木显俊倒是很配合的执行了公孙衍的指令,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慕容烈随后就告辞离开了,临走前他悄悄叮嘱端木显俊,要密切关注公孙衍的动向,有事要立即报告。 公孙衍进入安排好的房间验视了一下,见床铺、案几和其它设施一应俱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叫来袁诚,让他在附近布置好岗哨,且距离他的房间须保持一丈开外的距离,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准靠近。他自己则脱下官服,换上一身便装,然后悄无声息地在兵医所里四处转悠。 公孙衍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六号房,看见这里依然是住满了伤员,他来到了原来姜岐的诊疗室,果然听见了里面姜岐问诊的声音,他心中窃喜,总算放下心来,他还真有些担心姜岐,黑山峡一别双方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生死。 此时姜岐正在给一位伤员换药,旁边有位医侍在配合,但并不是苏信和方宁,公孙衍心中有些黯然,估计那俩医侍是阵亡了。 见公孙衍进来,那医侍用疑问的眼神望着他说道: “你找姜医官有事?” “嗯!” “那请你去外面等候,这里忙完了我会带你进来的。” 医侍客气地说道。 “好!”公孙衍转身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外等候。 没过多久,那医侍送伤员出来,带公孙衍进去,此时姜岐用探询的眼神望向他,公孙衍则内心起伏有些小激动,三年过去,姜岐还是那么儒雅,目光依然坚毅,但显得更加老练沉稳了,见公孙衍不响他开口问道: “你找我有事?” “哦,我s处有些伤患,想让您诊治一下。”公孙衍答道。 “哦,私s伤患?你先宽衣让我看看。”姜岐说道。 见公孙衍没有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姜岐觉得有些好笑,所谓“羞疾不避医”,再难以启齿的伤患,也不用瞒着医生,更何况彼此还都是男性,但他还是挥挥手,让那医侍躲避一下。 第 70 章 重 逢 见医侍离开,公孙衍躬身一礼,用原来的声音说道: “小子见过先生!” “哦,嗯?……”姜岐开始有些漫不经心,但陡然间感觉声音有点儿熟悉,他吃惊地望着公孙衍道: “你是谁?” “先生您仔细看看我是谁?”公孙衍一边说着,一边揭下了面具。 “你是……啊!”姜岐显然是认出了公孙衍,但又不敢相信,可他毕竟经验老到,并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黑山峡一别,与先生分别近三年了,先生一向可好?”公孙衍悄声道。 “啊,真的是你!果然是苍天有眼!人善天不欺呀!”姜岐唏嘘道,俄而,他似又想起什么,连忙叮嘱道: “你还是戴上面具吧!让熟人看见可是不得了。”停顿一下,他又紧张地出声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刚才监军使与统军视察这里先生不知道吗?”公孙衍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 “哦,我事后才知道,他们也没来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 “你不会是与监军使他们一起混进来的吧?” 公孙衍笑了笑,拿出一方官印递给姜岐看。姜岐狐疑地望着公孙衍,伸手接过官印仔细查看,他突然手一哆嗦,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啊!这是监军大印!你是跟随监军使大人来的?” 公孙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低声说道: “小子就是监军使。” “胡说!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姜岐斥声道。 过了一会儿,见公孙衍没有作声,只是微笑着望着自己,姜岐心头不由抽了一下,他颤声问道: “你真的是监军使?” “嗯!”公孙衍重重地点点头。 “啊……卑职刚才胡言乱语,还望大人宽恕!”姜岐连忙躬身施礼。站在他对面的居然真的是监军使大人,虽然他见多识广,但三品大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有些震惊的。 公孙衍走上前去,扶住他起身道: “姜叔!你我之间就不要客套了!” 姜岐身子一震,这句“姜叔”叫得他有些承受不起,毕竟当年他只是帮了个小忙,而且在黑山峡逃亡时他自顾不暇,并没有带上公孙衍一起突围,虽然后来他为公孙衍申请了阵亡抚恤金,但心中的结始终不能释怀,表情自然有些讪然。 第 71 章 查 证 公孙衍随后叫来两名略懂文墨的护军,叮嘱他们一切都要听从姜岐的命令做事,然后就带着其他人大张旗鼓地回镇北关去了。 再次来到军政司档案室,公孙衍很快就找到了前镇北将军霍鸣山的卷宗,他仔细翻阅,看见霍鸣山是以“畏敌不攻、戍边不力”的罪名被贬黜的,现在庚午军中戴罪立功,公孙衍暗记在心中。 第二天,公孙衍他们又带着军中向导出发视察军营,这回他们沿着南蟒山脉一路向东行去。 上官豹他们这边则一直密切关注公孙衍他们的动向,以便及时做出应对举措,当他得知公孙衍他们在丙寅军仅待了一天,随后就匆忙返回军政司的情况后,有些忧心忡忡的问柯军师道: “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难道说这么快他就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会,据慕容烈报告,他把办公的地点设在兵医所内了,而且派人正在统计奖惩记录和兵医所的医疗记录,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的。” “可他又去档案室查阅奖罚卷宗干什么?不会是发现…?”上官豹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斥候回来报告说,他们出了镇北关一直往东去了,若真发现什么他们应该往西去才对!”柯军师很肯定地答道。 “哼,我看干脆派人把这家伙在路上解决算了。” “不可,他刚来不到半个月就出事,太明显了,难免落人口实,引起国主和辅国公的警觉反而不妙。”柯军师劝道。 公孙衍他们在离开镇北关的第三天就到了庚午军的军营,原来各军营在边境的部署并非是按着编号来的,而且还要经常换防,这也是为了迷惑敌军的需要。 庚午军的统军叫黄启亮,得知监军使到来立刻在军营前摆队相迎,双方逢场作戏、假惺惺一番之后,黄启亮陪着公孙衍他们在军营各处转了转,早在公孙衍他们到来之前,各军营统军就都得到了上官豹的关照,各处自然是准备得十分妥当,庚午军这里当然也不会例外。 公孙衍随黄启亮在军营里略微转了转,依旧让黄启亮给他在兵医所安排房间住下,说是这里清净。黄启亮闻言只能照办,并立即派人通报给上官豹。其实公孙衍是尝到了住在兵医所里的“甜头”,这里经常有伤病员往来,便于行事。 到了晚上,公孙衍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兵医所令牌,一身便装潜出了兵医所,他决定亲自去寻找霍鸣山。 夜晚的军营里到处戒备森然,时不时的还有巡逻队四处巡视,公孙衍有了兵医所的令牌倒是方便多了,他以杂役的身份很快就找到了霍鸣山的住处,夜晚光线昏暗,他并没有引起巡逻士兵的注意。 霍鸣山的营房坐落在军营的中心区域,门口有士兵守卫,公孙衍自称是兵医所的人来给霍将军送药贴,守卫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放他进去了。 来到霍鸣山的房间,公孙衍看见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正在灯下看书,见有人不请自入,他霍然抬起头来,警觉地问道: “你是何人?” 公孙衍转身关好门,轻声问道: “阁下可是镇北将军霍鸣山?” “呵呵,镇北将军?那是以前的事了。”霍鸣山苦笑道,倏忽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的盯着公孙衍问道: “你…你是监军使?” 显然,霍鸣山认出了公孙衍,他白天就在欢迎队列之中,自然是见过公孙衍的。 公孙衍颔首微笑。 “卑职见过监军大人!” 霍鸣山连忙躬身施礼道。 “你我同朝为臣,霍将军不必多礼!”公孙衍客气道。 霍鸣山毕竟曾经是镇北将军,官居二品,虽然现在遭贬,但想必也不会低于三品,与他是平级的,只是监军使的身份特殊些罢了。 霍鸣山见状正要喊人上茶,公孙衍连忙摆手制止,低声问道: “霍将军这里说话方便不?” “倒是无妨。”霍鸣山答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与将军遮掩了,将军应该清楚我的来意吧?”公孙衍直截了当地问道。 “国主已经对那对儿翁婿有所察觉了吧?”霍鸣山问道。 “嗯,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搜集上官豹在北军团近些年残害忠良、图谋不轨的证据,若时机成熟,就是夺他的兵权也未尝不可,霍将军可愿意出力?” “噢,非是我不愿出力,监军大人看我现在的处境又能做何事?”霍鸣山苦笑道。 “哦,若我说这是国主与辅国公的意思呢?”说罢,公孙衍取出了国主的金龙令。 霍鸣山见到金龙令大惊!立即伏身行礼参拜,口中说道: “卑职不知监军大人有金龙令在身,还望大人恕下官怠慢之罪!” 公孙衍连忙伸手将他扶起,口中说道: “霍将军言重了,不必多礼。”公孙衍未曾想这金龙令居然如此管用。他并非久居官场之人,自然不知这令牌的威力,这金龙令一出,等于是宣示了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公孙衍继续说道: “也不需将军具体去做什么,能知无不言,到时候出来作证即可,当然,若能利用将军在军中的影响,积聚一股力量则是更好!” “哦,这倒不难,凭我这张老脸,在军中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现在卑职得到国主和监军大人的信任和授意,自当肝脑涂地、竭力做事的!”霍鸣山哪里不知公孙衍的意图,话语间把国主也拉上。 “嗯,这我相信,霍将军能说说为什么会治你‘畏敌不攻、戍边不力’的罪名吗?” “唉!非是我不肯战,实在是猖垣国的军队训练有素、作战强悍,我们的军队若是正面硬撼,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徒增伤亡,只能采取守势,伺机而动方为上策呀!” 听霍鸣山此言,公孙衍也深有同感,他从猖垣国都城一路过来,耳闻目睹,深知猖垣国举国备战、全民皆兵的可怕,而反观华辰国这里,到处还是一派悠闲自得、歌舞升平的景象,浑然不觉敌人的威胁。 两人接下来开始就上官武甲父子祸乱军队的劣迹,以及边境局势、军队的作战能力、后勤保障等种种状况进行了彻夜长谈。 期间,公孙衍还谈到了上官豹在黑山峡战役冒功的事情,霍鸣山更是谈到了上官豹有杀良冒功的行为。 两人一直谈到天将破晓,并商定霍鸣山先在庚午军伺机起事夺取兵权,七日后带兵赶到北军府;若不成功,霍鸣山孤身也要前往北军府来指证上官豹。 公孙衍潜回兵医所后,又在庚午军停留了一天,装模作样地查阅了军营里的各类卷宗,随后继续向东前行,又走马观花地视察了一个军营后,随即折返回镇北关,弄得那向导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他的意图。 回到监军司后,公孙衍根据霍鸣山提供的线索,开始查阅上官豹杀良冒功涉及的卷宗。他仔细勘查上官豹近些年的奏功卷宗,对每次事件的起因、递报、敌情、发生的地点、时间和战斗经过都一一研读,发现了不少问题,但若真正调查起来时间要很长,证实更难。 公孙衍决定还是以黑山峡战役为突破口,这是他亲身经历的战役,许多细节他都是知道的,再加上有姜岐作为人证,应该有十足把握扳倒上官豹等人。接下来的几天,公孙衍重点研读黑山峡战役的卷宗,这也是上官豹晋升为镇北将军的主要“功绩”之一。 距与霍鸣山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天时,公孙衍从护军中派出五人,让他们佯装向东前行,然后甩掉盯梢的斥候,前往西面红崖岭把当年任职的百长带回北军府。 第 72 章 议 事 到了与霍鸣山约定见面这天,公孙衍一早又派出去五人去丙寅军把端木显俊和姜岐“接来”,顺便把白战勇、李进、于世良等第卅九小队的人也带来作证,令他们务必中午前赶回来。 早在黑山峡战役时,公孙衍就没有见到白战勇他们的身影,上次视察丙寅军中,他注意到了白战勇他们,心里知道他们对他父亲是有好感的,关键时候应该可以作证,至少不会落井下石的。 午时将至,派出去接端木显俊和姜岐他们的人果然把人都带了回来,公孙衍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他们来到了北军府,他与袁诚、端木显俊、姜岐以及两名护卫直接进入北军府的议事大厅,派一名护卫与第卅九小队的人一起在大厅外待命,其余护卫则守在北军府四周,并吩咐他们军官只进不出,士兵则一律不得入内。 北军府的管事听闻公孙衍到来,连忙赶过来听从吩咐,公孙衍命他将议事大厅稍微改造一下,上首坐北朝南放置两个座位,中间放置一张案几,下方两边照例安放两列座位。 早在恢复监军司时,公孙衍就对北军府的机构设置,有了大概的了解,与霍鸣山的一番商谈后,更加确认了北军府的现有机制。他让管事把目前北军府各机构的任职名录拿给他,看见上面主要有军机处、军政司、军械司、车马司、钱粮司和监军司,其中军机处由上官豹直接统管。 公孙衍走到上首位置坐下,让袁诚在案几上摆放好卷宗,并拿出监军大印放在垫着红布的一个架子上,十分醒目。一切准备完毕后,公孙衍命管事开始击鼓,召集北军府所有重要人员前来议事。 由于大部分机构就设在北军府内,北军府规定,击鼓后一刻钟内人员必须到齐,军政司稍远,但也必须在两刻钟内赶到。 时间渐近,议事大厅内三三两两的开始有人进来,但大多是次量级人物,直到一刻钟结束,座位还有近一半是空着的,其中属于军机处的位置更是一人未见。当然,上官豹也未见身影。 众人皆悄悄观望公孙衍,见他气定神闲,好似与己无关一样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两刻钟时间一到,公孙衍对站在身后的袁诚低声吩咐些什么,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一阵喧哗时,随即上官豹带着一班人走了进来,见到公孙衍,他大声笑道: “哈哈!不知监军大人有何重要事情,我们刚才正在军机处有重大事情需要议事,未能及时赶来,还请监军大人海涵哈!”上官豹一席话,把一众人迟到的责任揽得干干净净。 “噢?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避开本官议事吗?”公孙衍针锋相对的问道。 “哦…监军大人言重了,都是一些庶务琐事,又听闻大人最近十分忙碌,怎敢惊动你的大驾。” “噢?不是说有重大事情需要议事吗?” “呵呵,这个……”上官豹有些语塞。 公孙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还不想打草惊蛇,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工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见公孙衍没有再问下去,上官豹大马金刀地走到公孙衍旁边的位置坐下,其余众人也纷纷依次落座,见众人坐定,公孙衍开口说道: “我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是有些问题想让诸位帮我解惑,希望诸位能配合,诸位若坦诚以对、如实相告,本官不胜感激!但若想巧舌如簧、瞒天过海,本官自也不会手软!” 停顿了一下,他翻阅了一下卷宗,又继续说道: “我最近查阅了一些军中赏罚项目的卷宗,随意抽取了几份,现在就来核实一下!” 下面在场的官员闻言面面相觑,众人皆是心中忐忑,但看见上官豹如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嘴角边泛起冷笑,心中不觉大定。 早在管事按公孙衍吩咐布置议事厅时,端木显俊心里就有些不安,这里皆是北军府的高级军官,只有他与姜岐官职最低,显然不是让他俩来议事的,他悄悄望向姜岐,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安慰。 “丙寅军兵医所的端木显俊医官,请你上前答话!”公孙衍厉声喝道。 “卑职在!”端木显俊一边应答,一边走上前来躬身站在那里。 “端木医官,这里有一封举报前兵医所医官公孙典的信件,是你所为吗?”公孙衍强压心中怒火问道。 “这…是卑职所为。”端木显俊双手接过信件看过后,有些迟疑地答道,他悄悄瞄了上官豹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上官豹也有些吃惊,公孙典正是他所伤致死,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虽然事后也不免有些后悔,但已经既成事实他又岂能为一个职位低下的小医官认错。现在监军使突然问及此事,让他心中顿生警觉。 “哦,那我就来问问你信中所言,你要如实回答!”公孙衍一面接过端木显俊递回来的信件,一面说道。顿了一下,他又问道: “你信中说公孙典‘时常私自吞食药材,乐此不疲,浪费大量的军用物资’是怎么回事?” “哦,卑职见这公孙典经常擅自深入南蟒山脉,私采一些药材回来,夜里还偷偷服用。” “噢,兵医进山采药需要请示军营批准吗?”公孙衍向军政司统领问道。 “回监军大人,兵医出入军营请示兵医所医官即可,不必每次向军营奏报。”那统领起身答道。 “嗯,那公孙典出入军营需要请示谁呢?”公孙衍继续向端木显俊问道。 “回大人,他应该请示…”端木显俊有些慌乱,一时语塞。 “哼!据我了解,公孙典当时就是兵医所的医官,有自由进出军营的权力!无须请示任何人吧!况且,他服用自采药材‘以身试药’不正是‘医者仁心、博施济众’的体现吗?又何错之有?”公孙衍厉声说道。 端木显俊头上开始冒汗。 “再有,你信中还言道‘公孙典利用职业之便,频繁接触受伤士兵,假仁假义,嘘寒问暖,惺惺作态,在士兵中造成极坏影响!’这又是怎么回事?”公孙衍继续问道。 “回大人,这公孙典经常借探视伤员之机偷懒,频繁与士兵接触。”端木显俊答道。 “噢?伤员痊愈后不是要归队吗?为什么还要去探视?” “监军大人,这个问题我能来回答吗?”这时,站在下方的姜岐插话道。 “好!你上前答话吧!” “回大人,每逢战事频繁时,兵医所都有大量伤员需要医治,这时兵医所的床位就会紧张,有部分伤员就需回到队中疗伤,而兵医所也要派医士经常去探视诊治的。”姜岐躬身答道。 “回大人,那公孙典在军中还假惺惺地对士兵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劝说某些士兵不上战场,影响极坏!”端木显俊急忙辩解道。 “噢,这问题可有些严重!但你口说无凭,还是让丙寅军的人上来说说吧!”说罢,公孙衍示意把白战勇他们带上来。 端木显俊直到这时才明白,随他们一起来的第卅九小队的士兵是来作证的,这让他不禁有些紧张,他悄悄望向上官豹,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心态稍定。 白战勇带着他的小队走进议事大厅,他们来到公孙衍与上官豹的面前,躬身施礼后等待讯问。 “丙寅军的士兵,把你们在军中担任的职位、任职年限和姓名报上来。”见那五名士兵上来,公孙衍故意说道。 第 73 章 手 刃 仇 敌 白战勇等人一一照办介绍了自己。公孙衍随后说道: “你们认识前医官公孙典吗?” “认识!”几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答道。 “那你们说说他每次去军中都干些什么事情,有什么违纪行为或不当言论。”公孙衍继续道。 “回大人,卑职平时很少接触公孙医官,偶尔遇见也是来队中医治伤员,我小队中人都受过公孙医官的救治,他们俩的命还是公孙医官给救回来的。”白战勇说完,又指了指身旁的两人。 “是的,我们的命就是公孙医官给救回来的!” 李进和于世良异口同声地答道。 “哦,那他在救治过程中都对你们说些什么了吗?”公孙衍继续问道。 “回大人,公孙医官只是叮嘱我们伤没有好以前,尽量不要动作幅度过大,以免撕裂伤口,其它方面则没有说什么。” “哦,好了,你们下去吧!”公孙衍挥挥手,让白战勇他们退下,然后又继续问端木显俊道: “还有,你说公孙典‘长期不坚持学习,任职态度不端正,作风散漫,经常自饮自乐,彻夜独处,致使其医术水平严重下降,给军队和国家造成重大损失!’这又作何解释呢?” “回大人,这公孙典仗着家族势力和名声,持才自傲,平时根本不注意学习提高自己,还经常偷饮独酌,医术水平明显下降,最突出的例子就是造成威武将军上官虎不幸身亡的事故,给我们华辰国军队造成重大损失!”端木显俊故作悲痛状地说道。 “噢?威武将军被何人所伤?伤势如何?”公孙衍问道。 “回大人,威武将军是在对战中被乱箭所伤,身中数箭皆是致命之处,极难救治!”姜岐在一旁插话说道。 “哼!”旁边的上官豹愤怒的哼了一声。 “噢?按端木医官的说法,身为医者就没有医治不了的伤病喽,你在军中救治的伤员全都保全性命了吗?” “回大人,卑职医治的伤员也有死亡情况,但却没有高级将领。”端木显俊强词夺理道。 “哼!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哪里分什么职位高低,何况再高明的医术也有回天无力的时候,你休得狡辩!”公孙衍怒声喝道,他停顿了一下,又对姜岐说道: “姜医官,本官让你统计丙寅军兵医所近五年每个医士的诊疗记录情况,你完成了吗?” “回大人,都统计好了,而且端木大人也签阅过了。”姜岐一边回答,一边双手献上统计卷宗。 端木显俊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他签字时见姜岐把公孙典及其他已经离职的兵医诊疗记录都统计在内,当时不明就里,他还说姜岐多此一举,根本没想到是针对他的。 公孙衍接过卷宗仔细查看,见姜岐统计得十分详实,按年度计算,公孙典诊治伤员的成功率高居榜首。姜岐与端木显俊的成功率则在伯仲之间。他扬了扬手里的卷宗,对端木显俊恨声说道: “这是你亲自签阅的!从统计结果来看,公孙典医官诊治伤员的成功率是当时最高的!这就是你说的‘医术水平明显下降’吗?我看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这是明显的嫉贤妒能、诬告陷害!” 停顿了一下,公孙衍大声喝道: “北军府执法队可在?把端木显俊推出去斩了!” “大人,我冤枉呀!卑职每句说的都是实情呀!”端木显俊闻言大惊,连忙大声喊道,眼睛还不时瞟向上官豹,面带乞求之色。 “监军大人还未审问清楚,端木医官也还没有认罪,如此草菅人命有些太草率了吧!”上官豹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审问?嘿嘿,骁勇将军,这里是议事大厅,不是庭审大堂,何来审讯一说?我请他来这里只是让他当面解释清楚,以确认我心中的推断,是非与否我心中已自有决断,无须他认罪!”公孙衍佯装跋扈地说道,他故意称上官豹为骁勇将军,而不提他镇北将军的身份。 “噢!监军大人的意思就是你主观上认为他犯罪就是罪犯喽!”上官豹故意讽刺地说道。 “正是!本官认为他是罪犯他就是罪犯!” 上官豹顿时气急,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端木显俊见情形不妙,又气急败坏地嘶嚎道: “不知大人受何人所惑,偏信谗言,那公孙典确实是有罪之人呀!就连他的儿子也不是好人呐!”说话的同时还恨恨地望了姜岐几眼。 “噢?公孙典的儿子也不是好人?”公孙衍故作惊讶道。 “是的,大人,他儿子代父从军,本是戴罪之身,卑职看他年幼体弱,将他提升为医侍,哪承想他忘恩负义,不思报国,第一次参战就畏罪潜逃,叛国投敌,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 “噢?他叫什么名字?何时何地参加了哪场战役?又是如何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的?”公孙衍接连发问道。 见公孙衍脸色稍霁,端木显俊心中稍定,他急忙回道: “回大人,他儿子名字叫公孙衍,是济昌二十七年十一月参加了黑山峡战役,正是由于他的投敌使我军大败而归!” “胡扯!给我闭嘴!”上官豹勃然大怒,猛然站起厉声喝道。他隐瞒战败冒功请赏的事情军中普通官兵根本不知情。 端木显俊闻言陡然一个激灵,脸色变得惨白。站在一旁的姜岐则心中暗自冷笑,心道这家伙是快速找死的节奏呀!本来公孙衍就不会放过他,这下子上官豹也恨不得马上弄死他了。 “骁勇将军稍安勿躁,本官还有话没问完。”公孙衍有些不耐的出声制止上官豹,又转向端木显俊正色道: “端木显俊,你怎知黑山峡战役是大败而归!” “回…回大人,黑…黑山峡战败在…在军中不是秘密,大人随便找人问……” “够了!”上官豹拍案而起,上前欲踢向端木显俊,公孙衍一个闪身拦在他的面前,双眼直视上官豹说道: “骁勇将军要干预本官问话吗?” 上官豹止住身形,双目怒视公孙衍。这时,柯军师连忙走上前来,拉住上官豹耳语几句,上官豹才很不情愿地退回座位坐下。 此时的端木显俊已是心如死灰,吓得浑身发抖,身体筛糠似的站立不稳。 公孙衍也回到座位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 “念你最后时刻还说出一些真相,就赐你个全尸吧!且罪不及家人,你安心去吧!” 沉吟了一会儿,公孙衍见无人起身去带执法队过来,他冷哼一声,陡然拔身而起,众人只见寒光一闪,端木显俊被一剑穿喉,场面极其血腥,在座的军官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不寒而栗。 反观公孙衍则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身子好像没有动过一样。其实,众人哪里知道他表面平静,内心已是翻江倒海,时隔三年,能手刃仇人、大仇得报,心情自是难以平复。 端木显俊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地不起。管事的见状连忙找人将尸体抬了下去。上官豹则与柯军师对视一眼,此刻两人心中皆是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公孙衍环视众人一遍,然后说道: “军政司统领可在?” “卑职见过监军大人!”下方立刻有一名军官起身拱手施礼道。 “端木显俊嫉贤妒能、诬陷忠良,现已伏诛,你令律政科的人立即行文,晓谕全军。同时撤销对公孙典医官的所有不实之词和罪名,并行文总兵府备案,还要按阵亡将士规格追加抚恤金。” “是,卑职立刻命人去办。”军政司统领立刻起身去办理。 第 74 章 问 责 公孙衍安排完毕,又看似没事一样拿起了卷宗翻阅起来,众人见状立刻有些紧张起来,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此刻大厅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公孙衍突然开口说道: “骁勇将军,我查阅了这些年北军府的赏罚记录,这里有关于你亲率军队征战猖垣国黑山峡大获全胜,并获得国主和总兵府封赏的记载,日期也是济昌二十七年十一月,这与端木显俊说的刚好相反,你能解释一下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是要找镇北将军上官豹的麻烦呀,不知道这监军使为何有如此胆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场面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在场众官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上官豹的亲信,但也有几位只是表面依附上官豹的,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监军大人,卑职有话要说!”还未等上官豹答话,下方在座的一位军官起身说道。 袁诚低头附耳告诉公孙衍这人是军机处的赖文勇,官职是步兵校尉,与屯骑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共称“军团五校尉”,是上官豹的亲信之一。 公孙衍上下审视了赖文勇一番,然后冷冷地说道: “本官在此与骁勇将军议事,还轮不到你出来插话,若有什么事情留到后面再说!” “监军大人既然是召集我等前来议事,在场之人当然就有说话的权利!难不成大人要拒谏塞听,只是要我们来当看客的吗?”赖文勇顶撞道。 “虽是议事,但也要有主次之分,既然今天是本官主持议事,那就一切要以本官惟命是听,难道你平时就是这样遵从长官的吗”公孙衍声色俱厉地顶了回去。 “哼!镇北将军带领我们北军团的将士在边关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监军大人却在这里横生枝节、百般刁难,甚至滥杀军医,难道不怕寒了戍边将士的心吗?监军大人自恃武艺高强,为什么不亲自上战场杀敌,而是在这里无事生非!” “前方将士保国卫民、奋勇杀敌固然值得敬佩,但某些将官谎报军情、虚报战果也是事实!更有甚者杀良冒功,窃取功名!不勘查清楚于国于军都贻害无穷!本官受国主之托前来监军,监视刑赏,奏察违谬,你居然敢公然阻拦,是何居心?”公孙衍厉声喝道。 赖文勇张口又欲继续狡辩,公孙衍则大声喝道: “袁将军,赖文勇不服约束、诽谤本官,犯军法哪一条?” “回大人,军中十七禁规定‘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者,犯构军之罪,当斩!”袁诚高声回道。 话音刚落,公孙衍腾身飞起,随着寒光乍现,“噗”的一声,赖文勇的人头冲天而起,整个过程似兔起鹘落,转瞬间公孙衍又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次的场面更加血腥,众人皆是震撼不已,这赖文勇可非端木显俊可比,在军中也是一员猛将,可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击杀。在场众人也只有上官豹有所反应,但也只是刚起身欲拔剑而已,此刻他僵立在那里,眼中满是怒火。 沉寂片刻,上官豹突然似火山爆发,大吼一声: “监军大人擅自斩杀边关将领,是谁给你的权力?难道是要与我北军团众将士为敌吗?” 公孙衍并不答话,伸手一扬,一块金闪闪的令牌展现在众人面前,下面立刻有人惊呼: “金龙令!” 众人皆是呆愣在当场,就连上官豹眼中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众人纷纷起身朝金龙令参拜,上官豹也强压怒火,对着金龙令躬身参拜。这些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现在就公然反对国主。 公孙衍见众人参拜完毕,收起金龙令说道: “诸位都看见了,这是国主亲自赐下的令牌,我本不想拿出金龙令,以免给人一种仗势欺人的感觉,无奈有些人对本官的权威质疑,只能让大家受惊了。”言罢,他转身对上官豹说道: “现在骁勇将军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此时的上官豹已不复初时的蛮横气焰,脸上露出的神色颇有些无奈,沉默良久,他低声说道: “监军大人,我若说端木显俊是一派胡言你相信吗?” “噢,这好办,袁诚!你去把红崖岭的百长带上来!” 袁诚立即跑了出去,没过多久,袁诚与几名护卫一起带着红崖岭的百长走了进来。原来,那五名护卫与百长也刚到不久,一直在偏厅休息。众人这时方才醒悟,原来监军使早有准备。 百长一进议事大厅就看见了上官豹与公孙衍两人坐在上首位置,他并不认识公孙衍,但上官豹他是见过的,他连忙诚惶诚恐地走上去躬身施礼说道: “丙寅军红崖岭百长李济成见过将军大人!” 上官豹看了看公孙衍,没有搭腔。公孙衍则问道: “李济成,我是北军团的监军使,现主持议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诚实配合,知无不言,你能做到吗?” “回大人,卑职能做到!”李济成连忙答道。 “本官问你,你从军几年了?何时开始在红崖岭任职?” “回大人,我从军已近十年了,在红崖岭担任百长也五年了。”李济成毕恭毕敬地答道。 “那你是参加过济昌二十七年十一月那场黑山峡战役喽。” “回大人,我没有参加具体战斗,只是做后勤工作。” “哦,那我问你,战役开始我方派去了多少兵力?” “回大人,因为是突袭,具体数量保密我不清楚,但我观察应该是三千人左右。” “嗯,当时是何人带队突袭?” “回大人,是…是骁勇…不…是镇北将军亲自带队的。” 李济成回答有些支吾,说话过程还偷瞄了上官豹几次,见他面无表情,心中稍定。 “那战役结束后回来多少人?” “回大人,据说这次突袭遇伏,镇北将军他们奋勇杀敌、拼死突围才得以生还,回来时已不足十人?”他不忘美化了上官豹几句。 “不足十人?你确定?”公孙衍追问道。 “确定,哦,后来还有这位大人也突围回来了。”李济成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姜岐。 “噢?姜医官也参加过那场战役?”公孙衍故作不知地问道。 “回大人,卑职确实参加过那场战役,并侥幸逃了回来。”姜岐答道。 随后,在公孙衍的追问下,姜岐一五一十地把当日发生的战斗情景描述了一遍,在场众人直听得惊心动魄。只有上官豹等人听得脸色发白,虽然他内心并不惧怕公孙衍,但让人当面戳穿他,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大声怒喝阻止道: “监军大人!不要听这几个小人搬弄是非、胡说八道,黑山峡战役属于高度机密,其中缘由总兵府早有定论,也派人专门来调查过此事,又岂能凭这几个小人物的言辞就可以推翻的!” “哼!本官自不会受那些巧言令色之徒的蛊惑,但还是那句话!是非与否我心中已自有决断!我不想要什么证据!能做到心安即可!”公孙衍霸道地回道。 “噢,即使事情与事实真有出入,那也要等到回总兵府再说,监军大人不会现在就给本将军下定论吧!”上官豹面带冷笑地嘲讽道,他兵权在握,自然不惧公孙衍的问责。 第 75 章 先 斩 后 奏 “哼!国主与总兵府派我来查勘军情,本官自有决断的权力!用不着回总兵府再议。”公孙衍冷冷地说道。 “哼!监军大人太霸道了吧!我乃国主钦点的封疆大吏,是非曲直又岂能由你随意攻讦!我有兵符在手,你又能奈我何?”上官豹一边冷笑着说道,一边还嚣张地扬了扬手中一枚铜制虎形令牌。 “果然秉性如此!你统领丙寅军期间,身为边关重将,不以身作则,平日里躲操偷闲、嚣张跋扈,骄蹇不奉调发,且私役兵卒,侵欺军士,甚至泄私愤枉杀医官。这都是以往监军收集到揭发你的信札,你自来观看!”公孙衍说罢,一指案几上的卷宗。 见上官豹露出不屑的神态,公孙衍又继续说道: “更有甚者,尔等竟敢杀良冒功,蒙蔽国主,被擢于高位,但身为封疆大吏,理当恪尽职守、尽忠报国,然自统军以来,你不思报国,却在边关结党营私、通番贸易,纵军为盗、妄报功次,致使军中将懦兵骄,莫肯用命。二品正官受禄丰厚,你不知恩图报,却屡行悖逆之事!若不治你罪,难平民愤!”公孙衍又是义正词严地说了一番。 一时间,上官豹被批的面红耳赤,恼怒至极,他手握剑柄,发指眦裂,大有爆发之势。一众军机处的将官们也是纷纷起身,准备一声令下就拔刀相向。 姜岐则是心潮起伏,暗自钦佩,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只有他知道公孙衍方达志学之年,分别三年,不仅武艺高强,这才学与胆识也是无人能比,假以时日,此子必能惊天动地。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没过多久,一个军官模样的青年跑了进来,在上官豹身边耳语几句,上官豹闻言勃然变色,他狠狠地瞪了公孙衍几眼,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哈哈!骁勇将军久未谋面,这是要去哪里呀?” 还未等他走到门口,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随即一名中年将军走了进来,正是前镇北将军霍鸣山。 上官豹等人止住脚步,与霍鸣山怒视了一会儿,回过头来见公孙衍依然坐在那里没动,手里还在不停地翻看卷宗,上官豹大声道: “监军大人,霍鸣山乃罪将之身,他不在军中戴罪立功,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想谋反不成!” “呵呵!骁勇将军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待我见过监军大人再说。”霍鸣山说罢,又走上前几步,对着公孙衍拱手施礼道: “监军大人!卑职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一切!除现场之人,外面再无人能打扰监军大人在此议事!” 上官豹等人闻言勃然变色,他立即转身紧盯公孙衍良久,然后恨声开口说道: “监军大人真是好算计!你们意欲何为?” 公孙衍冲着霍鸣山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地说道: “有劳镇北将军了,接下来的事情待我处理好手头之事再议。”他随即对上官豹说道: “久闻骁勇将军威武勇悍、武功盖世,我给你个机会,本官在此与你公平对决,胜负各凭本事!若你侥幸取胜,本官自不会再追究,你意下如何?” “可!” “大人…”霍鸣山则是有些急,他深知上官豹的武功,但却不清楚公孙衍的底细,万一失手,他的前程就赌输了。 公孙衍则若无其事地冲他摆了摆手,起身迈步下到场中,来到上官豹的对面。 霍鸣山立即指挥士兵清场,给两人腾足空间,同时也对上官豹的亲信们进行监视。 上官豹心中则略感紧张,他有些后悔随口答应在此对决,他本是擅长使戟之人,随身佩剑只是用来装饰和防御而已,但自尊心又让他不好再改口,只能硬抗下来,他暗想自己取胜不易,但保命无虞。 两人在场中站定后,相视无语,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公孙衍面对的是杀父仇敌,旧怨难释;上官豹则是被诘问罪,平添新仇。双方都恨不得都将对方立即斩于剑下。 此刻,议事大厅里也是肃然无声,众人均是面带沉重之色,心里更是捏着一把汗,每人都知道这两人无论谁胜,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北军团的大清洗是不可避免的。 寂静良久,场中突然寒光一闪,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公孙衍仍旧立在那里,身子好似未动,腰间宝剑似未出鞘。再看上官豹,肋下宝剑才刚刚拔出剑鞘,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俄而,只听得哐当一声响,上官豹手中长剑落地,跟着身子晃了几下,他张大了嘴巴,伸出手试图要捂住脖子,可还没来得及,身子就向前倒了下去,俯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北军团一代名将就这样命赴黄泉了,在场众人还没意识到,随着上官豹那魁梧的身躯猝然倒地,上官家族多年构建的庞大势力不久后也轰然倒塌。 场中瞬间变得死寂,公孙衍走上前去,俯身探了探上官豹的鼻息,确认死亡后,他心中不禁萌生出一种冲动,真想割下这厮的头颅带到父亲的坟前祭奠!他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搜出了那枚代表镇北将军权力的虎形令牌,然后起身对众人大声宣布道: “即刻起,由霍鸣山担任北军团的镇北将军,恢复以前的一切职位和权力,有不从者格杀勿论!霍将军,你收好这枚令牌!” 霍鸣山满脸激动地走到公孙衍面前躬身施礼道: “卑职谢过国主和监军大人,末将必当竭尽全力!忠心报国!率北军府全体将士,誓死保卫北疆!” 公孙衍微微颔首,然后扫了扫在场众人,继续说道: “以往追随上官豹的从犯,可酌情罪减一等,主动举报者可获功免罪!希望你们能放下私怨!诚心跟随霍将军为国效力!” 公孙衍随后又交代了霍鸣山几句,叮嘱他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火速奏报给国主和辅国公。然后给姜岐递了个眼色,就带着袁诚及护卫一同返回了监军司,姜岐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北军府。 回到监军司,公孙衍吩咐袁诚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写份详细报告,速报给监察院。他自己则带着护卫与姜岐回到了监军司的后院住所。 回到房间,公孙衍摈弃闲杂人员,屋内只剩下两人时,公孙衍正了正衣装,恭恭敬敬地给姜岐行了个大礼,十分诚恳地说道: “谢姜叔助我报仇!使我父亲得以沉冤昭雪,家父在天之灵若能得知,定当感激不尽,我这里谢过了!” “使不得!使不得!贤侄如此见外我可消受不起!再者说,今天能成事全凭你一己之力!我们所做之事只不过是凭良心讲真话而已。”姜岐说话的同时,急忙上前将公孙衍搀扶起来。 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事变,姜岐是打心底里对公孙衍产生敬佩之意,感叹“莫欺少年穷”呀!时隔三年,公孙衍已经成长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两人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军中之事,公孙衍知道姜岐经历多,阅历丰富,还向他详细了解了一下上官家族的情况,以做到有备无患。最后,公孙衍问姜岐以后有什么打算,他想把姜岐推荐给监察院,让他来做北军团的监军使。 得知公孙衍的想法,姜岐不由得苦笑,告诉他监察院和辅国公都不会同意他来做监军使的,他们一定会查出他是华辰国现任相邦姜乾的族弟,而姜乾又与二王子瑞国公永瑞走得比较近,现在刚刚将王储在北军团的势力削弱,国主和辅国公都不会允许节外生枝的。 公孙衍哪里知道个中缘由,更不想卷入王室的内部纷争,他见姜岐无法得到监军的位置,为他感到有些遗憾,他自己准备了结这里的事情后,就辞官而去。 姜岐见公孙衍有些郁闷,就开导他说,自己本就打算结束军中历练返回都城的,发生这些事后,他准备提前离开军队了。 第 76 章 寻 亲 公孙衍也没再说什么,见时候不早了,为避免他人生疑,他还是建议姜岐及早归队,并叮嘱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随后两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就分手了。 三天后,霍鸣山按照公孙衍的吩咐处理好军中事务后,来到监军司向公孙衍禀报,并商讨接下来的军中边防事宜。为避免这次事件对军中产生不良影响,两人决定对北军团所属的北疆防地进行全面的视察,安抚将士,并进一步摸清军中状况。 公孙衍与霍鸣山带着卫队先是直奔华辰国最东北角的海城,从那里开始一路向西视察,一直到九月中旬,历时三个多月才视察完全部北疆边防。公孙衍对军中状况也有了全面的了解,他建议霍鸣山以后对猖垣国的战事还是采取守势为主。 到了视察结束最后的一天,霍鸣山照例一早来到公孙衍的临时住所,见袁诚已经等候在那里,两人一起又等了好久却不见动静,他们故意在门外弄出响声也不见回应,袁诚只好奓着胆子高声请示公孙衍,但依然没有反应,两人面面相觑,不禁心生疑虑,硬着头皮推开房门,发现已人去楼空。 只见屋内案几上摆放着一枚金印,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函。霍鸣山走上前去查看,正是公孙衍写给他的信函,上面只是说明他已辞官而去,让他代为转告国主与辅国公。 信中还提到,一旦与猖垣国发生大战,让他奏请国主请求夏肃国帮助,甚至是直接请济水王国出面进行干预。信中最后提到,让霍鸣山把这次参与作证的人都官升一级,明里说是为了褒奖正义之人,其实是为了报答白战勇他们当年善待公孙典之恩。 霍鸣山与袁诚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现场,并没有发现金龙令留下来,估计是知道金龙令干系重大,稳妥起见公孙衍还是带走了。 霍鸣山手里拿着那枚监军金印,心中百感交集、慨叹不已,但心里更多的是敬重!他见监军使年纪并不大,可面对如此重要的官职地位,毫不恋栈,说舍弃就舍弃,飘然离去。 离开军营,公孙衍马不停蹄,晓行夜宿,一路向东朝鹿鸣山苃城方向疾行。大仇得报,辞官寻亲,他心情一下放松不少,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娘亲弟妹和专心修炼了。 尽管他近段时间也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修炼,但众多凡俗事务还是让他分心不少,好在经一事长一智,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心境提高不少,这对以后的修炼是有利的。 十月初,公孙衍终于来到了鹿鸣山下的苃城。鹿鸣山脉也属于双蟒山脉的支脉,横亘在华辰国的东部,翻过山脉就是大海,华辰国人习惯上称东海。这里常年多雨,气候要比北疆温润许多,十分适宜各种植物的生长。 苃城在华辰国有“药都”之称,许多医学世家都发源于此,公孙家族就是其中之一。苃城虽然有很多医学世家,但以歧家、公孙家、俞家和秦家四大家族为尊。 公孙衍走进苃城已过午时,此时正值初冬,但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热闹无比。苃城内的建筑布局与其它城相比大同小异,但商家却以经营医药生意为主,沿街有许多小型店铺干脆把各种药材摆在门前供人筛选。 公孙衍此时已易容成一个青年武者的模样,一身蓝色衣裤短打扮,手里拿着宝剑,身后一个大包裹,走在街上显得及其普通平凡。 他虽然出生在苃城,但不到周岁就随父母远赴邽水镇做生意去了,只是在他五岁那年随父亲回来过一次,如今算来也有近十年光景了,他对家族的所在依稀还有些印象。 苃城规模没有都城那么庞大,但也有近万平方里的区域,公孙衍记得家族居住在城中的东南方区域,靠步行去那里最起码得超过一个时辰,他思亲心切,还是雇了辆马车向东南方向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高门大宅前停了下来,车夫告诉公孙衍这就是公孙家族的所在地。公孙衍也没多言,付清车费后就下车了,他并没有直接朝那大宅走去,这里显然是公孙家族的主家,而他们是分支,估计也就住在这附近。 这里远离商业街区,街道上冷清不少,公孙衍先是试着凭童年的记忆寻找他熟悉的街道,但在附近转悠了很久也毫无头绪,显然是街道建筑已有不小的变化。他记得祖父的名字叫公孙启,于是开始向路人打听祖父,可一连问了几人都说不知晓,也难怪,公孙衍的祖父年事已高,又非主家名人,认识的人自然不多。 直到黄昏公孙衍也没找到人,他只能在附近先找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来到苃城东南区域比较繁华的街道,在一家名为“百草园”的客栈住了下来,寻亲不着,他也没有心思吃饭,加之他旅途劳顿,直接去客房休息了。实际上,近些日子因修炼的缘故,他也是很少进食的。 第二天早上,公孙衍下楼准备结账离去,看见店里的伙计在忙来忙去,他突然想到“若想消息灵,茶楼、酒肆、客栈行”的江湖谚语,他决定吃过早饭再结账,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伙计连忙过来招呼,公孙衍依然点了一盘他习惯吃的肉包子,又悄悄塞给伙计两文钱,然后低声问道: “伙计,向你打听个人,方便吗?” “方便,方便,客官要打听谁?”所谓拿人手短,那伙计眉开眼笑的答道。 “知道公孙家族的人吗?” “哈哈!算你问对人了,我就是公孙家族的旁系弟子,你想打听谁?”伙计答道。 “你知道公孙启吗?” “公孙启?你问他做什么?”伙计立刻有些警觉地问道。 公孙衍心里咯噔一下,看见伙计紧张的神态,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兆,他不动声色的说道: “哦,没有什么,几年前家父曾经在他手上买过一批药材,这次来让我先拜访他一下,顺便再采购些药材回去。”公孙衍编了个理由,他记得家族虽然以从医为主,但顺带着也做些药材生意,二伯在邽水镇就是如此。 “噢,那客官定是有几年没有来了,公孙启儿子犯了大事,早被贬去东山看守药园了。” “东山?” “噢,客官是第一次来苃城吗?东门外面对着的山就是东山呀!山脚下有几十万亩都是我们公孙家族的药园”伙计自豪地说道,似是又想起什么,他又问道: “客官是来买药材的吗?我们这里可以负责联系的,你放心!保证质优价廉。” 公孙衍摆摆手说道: “哦,我先在城里转转看,若想订货一定来找你们的。” “嘿嘿,那客官稍等,我去给你端包子上来。”说罢,转身忙活去了,他哪里不知公孙衍这是敷衍之词。 公孙衍狼吞虎咽地吃完包子,立即结账向东门方向疾行而去。 出了苃城东门,阴沉沉的天空下,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初冬季节的苃城气候虽不及北疆那样冰封寒冻,但却阴冷入骨,冷风吹来,就连公孙衍这习武修炼之人也觉得全身有些发凉的感觉,他紧了紧衣襟,展开身形向东疾行。 疾行了约半个时辰,公孙衍在一片看似村庄的附近停了下来,开始缓步而行。放眼望去,这村庄周围都是药田,种植着柴胡、乌头、白术、沙参等各种药材,隐约还可以看见田间有人在劳作。 公孙衍走进村庄,一条溪流穿村而过,他沿着溪流旁的道路继续前行,大概是天气阴冷的缘故,村庄里在外行走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出来对他阻拦,公孙衍不好贸然敲门询问,只能漫步前行,希望能遇见行人打听一下祖父他们的住处。 第 77 章 相 见 没走多久,公孙衍就敏锐地听见远处传来“啪”、“啪”捶打衣服的声音,他连忙顺着声音寻去。 走近溪流一看,发现在溪流边有一位小女孩儿,双手举着棒槌正在一下一下地拍打石板上的衣服,旁边还堆放着一堆未洗的衣物,另有一个大木盆,里面盛放的是洗好的衣物。 小女孩儿背对着公孙衍,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公孙衍略感失望,一个小姑娘显然不会知道很多事情,但这里四下无人,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小妹妹,能问你个事儿吗……” 话音刚落,小姑娘吓得激灵打个冷战,身体一颤,棒槌从手中滑落入水中,水流湍急,棒槌顿时被冲走,公孙衍见状一个腾跃,似蜻蜓点水一把捞起棒槌,又翻身跃回小姑娘的身旁,把棒槌递给她。 小姑娘有些怯懦地伸手接过棒槌,吃惊地望着公孙衍说道: “大…大哥哥,你会飞吗?” “不会,我只是反应快些。”公孙衍答道,他见小姑娘伸出的双手布满冻疮,肿得像个小馒头,年纪仅有五六岁的样子,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心中莫名一酸。他又轻声问道: “你家大人在吗?你认识公孙启爷爷吗?” 小女孩摇摇头,怯怯地望着他并不答话,公孙衍心里很是失望,正要再问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孩儿的声音: “瑶儿,你在与谁说话?” 公孙衍猛然转身,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裹正警惕地望着他。一别三年,虽然长高不少,相貌也略有变化,但公孙衍一眼就认出这是弟弟公孙盛。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猛然转身盯向那小女孩儿,“瑶儿?这是小妹!”他心中大恸,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他连忙背过头去面向溪流。 公孙盛则跑到公孙瑶身边,责怪她道: “不是告诉你说不要洗吗,你看住这些衣服就行了,手尽量不要下水的。” “我…我想帮哥哥快点洗完,好回去照看娘。”公孙瑶有些嚅嗫地答道。 “娘怎么了?”公孙衍闻言急忙问道。 “你是谁?”公孙盛一愕,立刻警觉地问道。 “哦,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看望你们的。”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公孙衍立即改口道,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上官家族的情况他还不知道,他生怕给娘亲弟妹惹来祸端。 “你是哥哥的朋友?我哥哥在哪里?他怎么不回来呀?”公孙瑶闻言立刻不停地发问,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没事,只是现在脱不开身,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公孙衍一边说着,一边疼爱地摸了摸公孙瑶的小脑袋。又对公孙盛说道: “你是公孙盛吧!你娘亲怎么了?” “我娘生病了,躺在床上很久了。”公孙瑶抢着答道。 “走!带我去见娘亲。”公孙衍闻听立刻着急起来。 “哦,…不行,你能等我把这些衣服洗完吗?”公孙盛答道。 公孙衍看着这堆衣物,不禁怒火中烧,似是找到了发泄的目标,接连几脚把衣物踢向溪流,随后拉起弟弟妹妹就走。 公孙盛与公孙瑶均是面带惧色,不肯跟他走,公孙衍紧紧攥着两人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用害怕,有我在,你们以后再也不用干这种活了。” 兄妹三人随即离开溪边。公孙衍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身旁的弟妹,看见他俩衣衫陈旧,但洗得很干净,脸上均是面带饥色,显然过得不好,内心深处不免有些自责,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回来。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呀?”走了一段路,公孙盛变得轻松不少,开始发问。 “哦,我叫楚官,以后与你们在一起要很长时间,你们不要担心。”公孙衍觉得暂时还是隐瞒身份用假名好,免得小孩子说漏了嘴。 “楚大哥,我哥现在做什么呀?还在边关吗?”公孙瑶问道。 “哦,他还在边关,做医士了,平时很忙的。”公孙衍有些无奈地骗她道。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一处陈旧的四合院门前,公孙盛告诉公孙衍这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三人刚迈进宅门,刚好遇见从垂花门里走出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见到他们三个进来,略微有些吃惊,随即她大声吼道: “小盛、小瑶你们两个小鬼,不是去洗衣服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衣服呢?” “衣…衣服还…还在溪边。”两个小家伙似乎很怕这女人,公孙盛结结巴巴地答道,公孙瑶则躲在了公孙衍的身后。 “那你们跑回来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洗?还想挨打吗?”妇女怒气冲冲地说道,随即又转向公孙衍问道: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他…他是我哥的朋友,来看我娘的。”公孙盛答道。 “什么?你哥的朋友?他不是阵亡了吗?哪来的什么朋友…”似是感觉说漏了嘴,她又赶忙说道: “你俩马上去洗衣服,他先留在这里。” “我哥阵亡了?”公孙盛闻言,转身吃惊地问公孙衍,公孙瑶虽然不知阵亡的含义,但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同样紧张地望着公孙衍。 “哦,没有,以前是误传。”公孙衍答道,他知道姜岐寄来的信函他们应该是收到了,但他们并没有告诉弟弟妹妹他们,也不清楚娘亲是否知道。 见公孙盛与公孙瑶又要急着去洗衣服,公孙衍拉住他们对那妇人说道: “你是何人?就这么对待烈士后代吗?”公孙衍问道。 “烈士后代?你搞错了吧!他们是罪医后代,让他们住在这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难道还要供着他们不成?”妇人冷冷地答道。 “他是我大娘。”公孙盛则小声告诉公孙衍妇人的身份。 “哼!公孙医官已被洗清冤情,通报估计不久你们就会收到,若还执迷不悟,再虐待他的后人,小心治你们的罪!”公孙衍威胁道。 “啊!”闻言,那妇人连忙跑回内宅,显见是通风报信去了。 公孙盛与公孙瑶则带着公孙衍,走进了外宅倒座房的一间小屋,房间里十分阴冷昏暗,一进门公孙衍就看见娘亲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睛却露出激动的目光,她显然是听见了院中两人的对话,并听出了公孙衍的声音。 公孙衍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声音哽咽地低声问道: “我…来迟了,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为风氏把脉。公孙盛则有些吃惊,目光紧紧地盯着公孙衍看,他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一些礼数的,通常陌生人是不能轻易接触女眷的,更不要提什么肌肤之亲,即使是医生也要隔纱把脉的,甚至还有悬丝诊脉一说,公孙衍的举动显然是鲁莽了。 公孙衍救母心切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诊脉良久,紧锁的眉头开始有些舒展,脸上紧张的表情也有些放松,他发现娘亲的病因主要是经年劳累、营养不良所致,加之心力交瘁,导致卧床不起。 望着娘亲疲惫虚弱的神态,公孙衍心里更是内疚,自责回来得太晚,让娘亲和弟弟妹妹她们受如此大苦。他轻声安慰道: “不是什么大病,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我这就去城中买药准备一下,很快就回来。” 风氏安心地点了点头,儿子突然回来,喜从天降,她精神上先是缓解了一大半,知道儿子医术不差,对自己的病情也就放心了。只是儿子没有表明真实身份让她有些不解,但她天性聪慧,知道公孙衍如此做法自有他的道理,也就克制情绪没有挑明。 第 78 章 怒 火 中 烧 公孙衍又叮嘱公孙盛和公孙瑶道: “你们俩从现在起,一刻不离地守候在这里,等我回来,若是有人用强,你们就说等我回来要他好看!” 公孙盛与公孙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公孙衍则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刚走出房间,迎面见那微胖妇人陪着一位白发老者走来,见到公孙衍,那妇人连忙指着他说道: “爹,就是他说的老三的冤情已被洗清,现在是烈士了!” 那老者闻言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公孙衍几眼,然后拱手道: “这位小哥从哪里来?能否借一步说话?” “哦,不必了,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公孙衍心知这是他大娘陪着爷爷来问话了,他本来急着赶回来就是要与家人团聚,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祖父母等人,可现在见面却全无亲近之意,其中缘由除了他们没有善待娘亲和弟弟妹妹外,公孙衍又想起当年父亲病危被家族放弃的事情。 老者也没有在意公孙衍的态度,连忙问道: “小哥带来我儿被洗清冤情,定为烈士的消息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过不久你们就知道了。”公孙衍有些不耐烦,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去,他还要急着赶回城里去给娘亲配药。 老者闻言大喜,急忙对妇人说道: “喜事!喜事呀!你赶快派人去告知主家,就说我儿已经是烈士了,不!还是我亲自去吧!你赶快让人去备车。” 说罢,老者就兴冲冲地回内宅去了,全然不顾公孙衍还在,也没有去娘亲的房间去问候一声,公孙衍见状微微摇头,心里叹息一声就离开了。他快步走出村庄,随即展开身形,风驰电掣般向苃城方向疾行而去。 一个时辰后,一辆驷马轿车驶出苃城东门,向东山方向快速驶去,轿车里坐着的正是公孙衍,对面还有一位侍女,是他从客栈雇来的。他来苃城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娘亲接到城中调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定好了客栈,又配好了药,准备好了能想到的各种事情,顺便还买了两屉肉包子回来。 很快,车子来到那处四合院门前,车子刚停下,公孙衍就听到里面那微胖妇人的吼叫声,他连忙下车走进院子,看见那妇人正指着俩小家伙怒骂,手里挥舞着棍棒,周围站着几个仆人,旁边还有一个空的大木盆,显然就是早上小溪边那只。 见到公孙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家伙连忙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但身子僵立在那里没敢动。 公孙衍见状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他走上前去,伸手撩起公孙盛的上衣,见到后背有几处淤青,又解开他的裤子,看见屁股淤青处更多,有几处还留下结疤;他拉过公孙瑶,不顾她的反抗,也解开她的裤子,看见小屁股上也留有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他顿时怒火中烧、血脉偾张,一股怒气腾地一下顶上脑门,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那妇人。 “你…你要干什么?这…这是我家里的事,你可不要…不要乱来呀。”看见他的眼神,微胖妇人有些害怕,吓得结结巴巴。 公孙衍上前一步,一把夺过棍棒,朝着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猛打,几个仆人见势不妙,纷纷上前阻拦,可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四下奔逃。 那妇人则是惨叫连连,一开始还嘴硬,到后来只有哀求告饶的份了,公孙瑶看着有些不忍,上去抱住公孙衍的大腿,让他不要再打了。此时公孙衍的气也消掉大半,扬手把棍棒砸向妇人,狠狠地说道: “以后再欺负他们,我就宰了你!” 正在这时,宅门外涌进几人,为首之人是个青年男子,他见那微胖妇人倒在地上哭嚎连忙跑过去把她搀扶起来,并怒气冲冲地问道: “娘!这是怎么回事?谁敢打你?” 来人正是公孙衍的堂兄,大伯公孙正的长子公孙泰。原来公孙正他们一早去药田查看药材生长情况、监督药农干活去了,在回来的路上,刚巧遇见几个仆人赶来报信,这才闻讯立刻赶了回来。 那微胖妇人见有人回来撑腰,立即撒泼耍赖地闹了起来,并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把责任都推给了公孙衍他们。公孙泰闻听后,怒不可遏,他抄起地上的棍棒就要动手,但当他看见公孙衍腰间佩挂的宝剑时又犹豫起来。 这时,一位看上去比较忠厚、微显老态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去把他拦住,并开口说道: “泰儿,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这中年男子显然就是公孙衍的大伯公孙正,他走得慢些,所以才刚刚赶到。公孙泰却挣扎着不依道: “爹,这人把我娘都打成这样了,情况还不清楚吗?我要为我娘讨个说法!”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闹事?”公孙正转身问道。 “哦,我叫楚官,是公孙衍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看望他娘亲和弟弟妹妹的。”公孙衍面色一正,拱手郑重地答道。 对待大伯,公孙衍心里还是有些敬重的,虽然接触很少,但自幼父亲给他的影响不小,父亲曾说过在医药方面受过大伯很多指点,只是大伯性格比较木讷,加之大娘强势,大伯在家中的地位不显。 周围人面面相觑,心里在想刚才这小子还不管不问的乱打一通,怎么大爷一出面,立刻就恭敬起来,看他样子不像是个怂人呀。 公孙正不知个中曲直,闻听是公孙衍的朋友,立即又问道: “噢?你是衍儿的朋友?衍儿阵亡都两年多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小子说老三的儿子没死,还说老三也被改为烈士了。”妇人插嘴道。 “什么?你说衍儿没死?我三弟也沉冤昭雪了?”公孙正急忙问道。 “嗯!”公孙衍点点头,然后又说道: “我刚才来过这里了,有事先回城里一趟,临走前已告诉她这俩小家伙是烈士的后代,让她善待他俩,可我回来后发现她还是在虐待他们,于是我就出手教训了她几下。” “胡说!我是他们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怎么会是虐待?倒是你自称是公孙衍的朋友,公孙衍也是我们的晚辈,那你也就是我们的晚辈,你敢打我就是以下犯上!”妇人伶牙俐齿地说道。 公孙衍不置可否,站在那里望着天空,一副“我就打你了,看你能把我咋样”的神态。 那妇人气急,又欲上前理论,公孙泰也作势欲冲上来,公孙正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他哪里不知妇人的德性,实际上他对三弟家人的境遇也有些愧疚,碍于大伯的身份他不好时常去探问弟媳的事情,布置给仆人做的事情又经常被妇人阻拦,让他很是无奈。见他们母子平复下来,他向妇人问道: “爹知道此事吗?” “知道,爹亲自去主家报讯去了。”妇人答道。 这时,公孙衍从客栈带来的侍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公孙衍在城里买的药包和包子,后面还跟着几个衣着光鲜之人。那侍女见到公孙衍连忙说道: “公子,这几位爷有事要问,我不清楚公子的事情,只好带他们进来。” 公孙衍微微点头说道: “你来的正好,跟着这俩小家伙进去煎药。”又转身问公孙盛道: “你会煎药吗?带着这个姐姐去煎药,包子你和妹妹吃。” 公孙盛连忙点头,带着妹妹和侍女一同进屋去了。这边公孙正见到那几人为首的一位中年人,连忙过去相迎,并恭敬地说道: “不知园主光临,迎接不及还望见谅!” 第 79 章 纠 纷 那中年人摆摆手,冲公孙衍上下打量了几眼,见他一身短打扮,其貌不扬,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不屑,随即开口问道: “门口的车是你雇来的?你不知道这是公孙家族的药园不得私闯吗?” “他不但私闯药园,还行凶伤人,园主可要为我做主呀!”妇人趁机对那园主哭诉道。 “我对公孙家族没有冒犯之意,雇车来是接公孙衍的娘亲去城里看病的。”公孙衍答道。 “你要带她们去城里看病?”公孙正吃惊地问道。 “嗯!” “这可不行!你虽然说是衍儿的朋友,但我们不放心让你带走她们,万一出点儿事情,衍儿回来我们也不好交代呀!” “哼!她们是罪医家属,你不能带走她们!”园主则冷冷地说道。 “哦,园主可能还不知,刚才这小哥带来消息说我三弟罪名已洗清,被定为烈士了,侄儿公孙衍也在边关从医,她们现在是烈士家属了。”公孙正对园主解释道。 “烈士?你有凭证吗?”园主问道。 “哦,我出来时也是刚闻知此事,通知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你们手里。”公孙衍答道。 “嘿嘿!你口说无凭,就这样想带走她们吗?既然是过一段时间才能收到通知,那你就过一段时间来吧!”园主轻飘飘地说道。 “嗯?我若是非要现在带她们走呢?”公孙衍脸色冷了下来。 “那你就试试,我公孙家族也不是吃素的。”园主也阴沉地说道,站在他身边的几人也蠢蠢欲动,似是在做动武的准备。 这时,公孙盛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公孙衍说道: “楚大哥,我娘让你进去一下。” 公孙衍狠狠瞪了园主一眼,随公孙盛进屋去了。 来到房间,公孙衍让侍女带着公孙盛和公孙瑶去外间,他来到娘亲床边,见她气色略好一些,或许是刚才公孙盛给娘亲喂了点面汤的缘故,精神头也强多了,他走过去凑到娘亲的床前,低声说道: “娘!你认出我了吗?” “嗯!衍儿,你…你怎么变…变样了?” 风氏哆嗦着手伸向公孙衍,见状公孙衍连忙握住娘亲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低声说道: “娘,我易容过了,详情以后再说,你先把病养好,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风氏泪水溢满了眼眶,微微颔首,她微声说道: “衍儿,不要…不要为难你…你大伯和爷爷,他们…他们也不易。” “嗯,我自有分寸,娘你放心吧!” “我…我在…在这里挺好,不…不要去城里了。” “哦,娘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我不会乱来的,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公孙衍又回到院中,见大伯正与园主商议着什么,他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停了下来。开口说道: “你们商议的如何?” “这位小哥,既然你坚持带我弟媳去城里看病,那我们也要派两个人与你一起看护,盛儿和瑶儿就留在这里,你看如何?” “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临行前公孙衍反复叮嘱照顾好他的娘亲弟妹,他俩不能留下。”公孙衍斩钉截铁地答道。 “小子!你别得寸进尺!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园主怒喝道,但随即被公孙正给拦了下来,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公孙正说道: “小哥目前为止说的事情都是口头之言,你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吗?” “当然有!”公孙衍没有迟疑,直接拿出令牌递给了公孙正,他为了旅途行走方便,临离开北军团之前,顺便把一枚令牌带在身上,此时刚好用上。 公孙正接过来仔细地打量,随后又递给了园主,那园主也装模作样地反复查看,然后对公孙衍说道: “这令牌看上去没有问题,那就这样好了,人你们可以带走,令牌就压在我这里,等通知到了再还你吧!” “嘿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敢私自扣押令牌!信不信我把你们全给屠了公孙家族也不敢说半个字!”公孙衍手按剑柄,戏谑地望着那园主。 “不可!这可使不得呀!园主”公孙正见状慌忙过来打圆场。 那园主闻言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内心气急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站在那里十分尴尬,过了一会儿,他悻悻地把令牌还给公孙正,转身带着那几人离开了。 公孙正陪着笑脸把令牌还给公孙衍说道: “那就依楚公子说的办吧!还有其它什么事情小哥尽管说,能办到的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我不想引起纠纷,但也不怕麻烦,既然你们同意了,那就在此谢过了!”公孙衍一拱手,随后进屋去了。 那妇人见园主都奈何他们不得,也就没有继续纠缠,让公孙泰扶着她进内宅去了,公孙正则开始挑选准备跟随公孙衍他们进城的人。 回到屋内,侍女与公孙盛已经把药煎好,公孙衍又仔细验视了一番,这才让侍女小心地服侍娘亲服下,然后扶着娘亲静坐一会儿。忙完这些,他才注意到公孙盛与公孙瑶在旁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旁边的包子一个未动,公孙衍有些愕然,问他俩道: “你们怎么不吃包子?这是专门为你俩买的。” 公孙盛与公孙瑶对视了一眼,又看看娘亲,低下头去,公孙衍恍然醒悟,随即笑着说道: “快吃吧,娘亲不会责怪你们的。” 风氏看着他俩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俩小家伙不再客气,伸手抓起包子就吃,开始时还有些矜持,到后来狼吞虎咽似的大吃起来。 公孙衍望着他们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吃到肉包子了,心中顿觉难过,他回头看看娘亲,见她已是两眼婆娑、泪流满面,嘴里还喃喃地说道: “苦了这俩孩子了!” 公孙衍走上前去为娘亲拭去眼泪,安慰她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趁俩小家伙吃包子的时候,公孙衍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屋子里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除了放在角落里的一对儿官皮箱外,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靠墙的简易木架上放着几只粗瓷裂碗,饭桌就用架在水缸上的木板代替,床上的被子也很陈旧,衣物就叠放在床上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公孙衍眼圈有些泛红。 俩小家伙风卷残云,很快就把包子全部吃光了,旁边的侍女都看呆了,公孙衍走过去摸了摸瑶儿的头说道: “吃饱没?没吃饱一会儿到了城里再吃。” 俩小家伙使劲点了点头。公孙衍开始安排他们往车上搬东西,并让侍女给娘亲梳洗整理一番,随后他背着娘亲走出房间。 刚出房间,见公孙正已带着两人等在那里,他见公孙衍亲自背着三弟媳出来,不觉大吃一惊!脑子嗡地一下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有嫡系亲人才会如此,而这楚官身为公孙衍的朋友,只是个外人,如此做法有僭越失礼之嫌。 公孙衍见到公孙正吃惊的神态,也醒悟到有些不妥,他连忙向他解释道: “我与公孙衍乃结拜兄弟,义母行走不便我自当孝敬,何况古人有‘事急从权’一说,你们不必介怀。” 第 80 章 进 城 养 病 公孙正微微颔首,但他观三弟媳神态自然,并无拘谨之处,绝不像与此人初次接触,显然不能用“事急从权”解释通的,不过,他毕竟老于世故,表面上还是淡定的,他向公孙衍介绍道: “这两人是我公孙家派去帮忙的,楚公子有事尽管差遣他们去做,其它若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也尽管吩咐,你看如何?” 公孙衍点点头,随即把娘亲背到轿车前,里面早就备好软榻,他小心翼翼的把娘亲放在塌上,整个过程十分细心自然。 公孙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见公孙衍做事如此上心,也不禁心里暗赞,更难得的是此人为人仗义,恩怨分明,出手狠辣又思维缜密,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比起他儿子公孙泰是强得太多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他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这楚公子不会…就是侄儿公孙衍吧?有了这种想法,公孙正表面不动声色,却更加用心地开始观察公孙衍的举止,但他以往几乎与公孙衍没有接触,实在难以判断。 “楚大哥,我们去城里给娘亲看病用不用告诉我钟叔?”公孙盛拿着一个大包裹,边走边问道。 “钟叔?他也在这里?哦…,你钟叔是干什么的?”公孙衍差点露馅,赶忙岔开道。 “钟叔从邽水镇一直护送我们来这里,后来为照顾我们就留下来做药农了。”公孙盛答道,还狡黠的冲公孙衍眨眨眼睛,显然,这小家伙也意识到公孙衍的不同了。 “噢,钟叔他平时经常来看望你们吗?” “嗯,娘做事没有工钱的,我们平时花销全靠钟叔救济的,但他工钱也不多!” …… 听见他们的谈话,公孙正脑海灵光一现,怎么忘记这个人了,那钟仁一直与三弟他们生活在一起,把他叫来一定可以看出端倪,想到这里,他吩咐仆人立刻去把钟仁叫来。 公孙衍他们这里搬东西也近尾声了,他最后打量了一下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只剩下那对儿官皮箱了,这也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这对儿官皮箱对公孙衍来讲再熟悉不过了,自然不会丢在这里。 见到公孙衍提着那对儿官皮箱出来,公孙正大吃一惊!倒不是看他膂力过人,而是知道这对儿箱子对弟媳他们而言可是意义非凡,搬走它显然就是要搬离此处的意思,他连忙上前说道: “楚公子,弟媳在城里看病也住不了几天,我看这箱子就不必带了吧?” “哦,我看他们没有存放衣物的地方,带上它用着方便,再说了,这里人都走了,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私自撬开它,岂不是坏了公孙家族的名声!”公孙衍答道。 公孙正闻言脸微微一红,见他如此也不好阻拦。正在这时,钟仁急匆匆走进院子,见到公孙正后立即止步,躬身施礼道: “小的见过大爷,不知叫小的回来有何事?” “哦,这位楚公子是我侄儿公孙衍的结拜兄弟,他要带我弟媳她们去城里看病,我知道你一直对她们多有照顾,觉得还是知会你一声好。” “啊!你是少爷的结拜兄弟?你知道少爷是怎么阵亡的吗?”钟仁闻言很是吃惊。 “哦,公孙老弟没有阵亡,以前是误传,他父亲也洗清罪名了,我这次来是受他之托来看望义母她们的。”公孙衍见到钟仁内心很是激动,但他知道大伯已起疑心,强自镇定地答道。 “哈哈!少爷没死呀!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呀!先生冤情也洗清了,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吧!”钟仁闻言心花怒放,全然不顾公孙正还在这里。 公孙衍望着钟仁有些苍老的面容很是感慨,内心里更是对他感激不已,在这人心险恶、世态炎凉的世界,能遇见如此忠义之人也是他一家的幸事,他要带娘亲离开此地自然不会忘记钟叔。想到此,他对公孙正开口说道: “公孙大伯,既然这位钟叔与义母她们熟悉,而您又不放心我带她们去看病,那就让钟叔一起跟我们去城里吧!” “啊!这……”公孙正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是让钟仁来试探他的,不想这楚官竟然连他都要带走,有心拒绝,但他刚刚承诺的话又不能食言,只能苦笑着点头答应了。 公孙衍看看一切都安排妥当,钟叔与那两人坐在公孙家派的车上,他一整衣衫,对着公孙正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十分诚恳地说道: “大伯仁义,我这里代公孙衍谢过了!”说罢,他转身上车,命轿车向城中驶去。 望着缓缓而行逐渐远去的车队,公孙正心中很是失落,刚才楚官向他施礼的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公孙衍,虽然不知什么缘由他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但他心中笃定不会猜错的。 想到这三年弟媳她们过得并不好,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头,他心中顿时有些怅然,这其中虽然有老太爷的迁怒、冷漠等因素,有他家妇人骄横跋扈、刁钻刻薄等缘故,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软弱怕事、任其所为,没有尽到一个大伯的责任。 更加懊悔的是公孙正觉得对不起故去的三弟,而这一切家里老太爷和他夫人都还没意识到,他知道若不能及时挽救,劝说老爷子亲近重视她们,公孙家族很可能要失去这门嫡亲了。公孙正叹息不已,十分落寞地回宅子去了。 公孙衍他们的轿车走得很慢,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城里,车子停在一家名为“康泰客栈”的门前,店里的掌柜已经热情地迎了出来,指挥伙计帮忙拿东西。 公孙衍则亲自把娘亲背上二楼,送入房间休养。他预定的是一间套房,虽然不是很豪华,但里面各种设施也是应有尽有,随他们一起来的侍女也是为娘亲专门安排的。他还为钟仁在边上定了一间房间,至于公孙家族那俩人,公孙衍则让他们自己去定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公孙衍亲自为娘亲制定药方,调理身体,闲暇时就带着弟弟妹妹和钟叔他们去逛街,俩小家伙从未去过大城市,见到苃城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让他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公孙衍则在边上仔细观察弟弟妹妹,每当他们对某样商品或食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他立即就掏钱买下,还给钟叔和弟弟妹妹买了几身衣服,尽管钟叔一再推辞,但也拗不过公孙衍的坚持。 公孙衍现在虽然称不上是富豪,但手中银票也不算少,他原本存银近一万七千两,临离开北军团前,因监军有功霍鸣山又把国主赏赐给他的三千两银票交给他,去掉七七八八的开销,公孙衍现在手中银子也有近两万两,这对普通人家来说可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就在公孙衍带着娘亲她们离开不久,公孙启也回到了家中,他这次去主家报信儿并没有见到族长,家族仅派了一位族老接待了他,得知他带来的消息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惊讶。 原来,距公孙衍在北疆斩杀上官豹已过去四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事件不断发酵,先是上官武甲军权被夺,大将军职位被免;随后是永祥储君被罢黜,统管总兵府的权力被收回,仅保留祥国公的封号。国主与辅国公对朝中官员开始进行全面清洗。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朝中人心惶惶的同时,那些曾经受到上官武甲翁婿排挤和打压的官员们却欢呼雀跃,许多人多年的沉冤得到昭雪,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公孙典的冤情。 族老对公孙启到来的意图心知肚明,推辞说目前还没有接到公孙典被定为烈士的通知,家族不便表态。至于以前公孙启家在城中居住的房屋和照看的生意,现在都已经安排人接管了,家族也不好立即收回,让他回去再等等看,待时机成熟家族自会安排妥当的。 第 81 章 率 亲 南 归 公孙启只能郁闷地返回家中,他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回到家中又听到大儿媳的哭诉,更是让他不胜其烦,公孙正见状连忙劝走他夫人。随后将公孙衍与他夫人及园主发生争执,并执意带走风氏去城里看病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公孙启闻听后开始有些诧异,但沉吟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似是感到有些疲惫,就对公孙正说他要休息了。见父亲下了逐客令,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公孙正也只能心中暗自叹息,摇摇头退了出去。 实际上自打公孙典出事,风氏带着儿女回来投奔家族,公孙启就很是不喜。公孙启原本在家族中地位尚可,且由于三个儿子都比较出众,尤其是三子公孙典的精湛医术,使得他在家族中享有一定的地位,有朝一日进入家族管理层也并非妄谈。 但自从公孙典出事得罪上官家族后,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先是公孙启为家族打理的生意被收回,接着是行医坐堂的资格被取消,到后来连城中的居所也被家族收回,被贬去药园做事,虽说给了他一个副园主的身份,但毫无实权,等同闲置起来。 公孙启把这一切最终都归罪于公孙典的不孝,埋怨他不该任性得罪上官家族,最后不但自己获罪身死,还连累家里也跟着受罪,心中更是把风氏视为“不祥”之人。这也是他对大儿媳等人欺负风氏娘仨的行为视若无睹的主要原因。 公孙衍这里每天都十分尽心地照顾娘亲,他本就医术不凡,加之他娘亲所患并非大病,对症下药,加上营养饮食得当,风氏病情日渐好转,七日后就可下地行走了。 这期间,公孙衍经常把人支开,只留下他母子话家常,把这三年来的遭遇都与娘亲大致讲了一遍,重点讲述的是军中脱险、林中结拜、济水求学、王国大比和监军复仇等过程。当然,种种艰辛、危难之处他都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但即便如此,风氏每每听到关键之处,还是为他担心不已,露出悬心吊胆、担惊受怕的神态,而听到他手刃仇敌、为父报仇的情节,风氏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泫然泪下。 回首这三年的遭遇,她百感交集,见儿子小小年纪,历经磨难,不由得为他感到难过。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才使得儿子年少成器,处理各类事情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内心又感到宽慰。风氏一时心情复杂,感触颇多。 钟仁在到达客栈的第二天,就得知了公孙衍的真实身份,一时间也是欣喜异常,但他并不知公孙衍的详细经历,对公孙衍隐瞒身份的举动也有些不解,但他一向沉默寡言,做事踏实,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言,少爷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公孙盛对哥哥这位“结拜兄弟”的身份也是有所猜测的,从娘亲对他的态度更是可以看出大概,但他人小鬼大,自幼受欺,性格也格外敏感,哥哥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说破。 倒是公孙瑶一副天真无邪、童稚十足的样子,只觉得这位大哥哥对她们极好,心中自然也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了。 转眼半月过去,风氏已经完全康复,公孙衍与她商议今后的打算,母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回到邽水镇,那里有公孙典的坟茔,风氏想时常能去扫墓祭奠。 两人把想法也告诉了钟仁,并征求他的意见,钟仁喜出望外,他本就是邽水镇当地人,护送公孙典的遗孀回故里只是为了报恩,内心当然还是思念家乡的。闻听可以回到故乡当然十分高兴。 临行前,公孙衍带着娘亲、弟弟妹妹和钟叔在苃城开始逛街,并大肆采购,尽量买些能随身带走的东西,毕竟邽水镇是小地方,许多商品那里是没有的。 自打从邽水镇回到苃城,风懿还没有机会来城里逛街,上一次来苃城她还是在公孙衍出生那年,随后与公孙典远赴邽水镇,一直没有回来过,望着似曾相识又面目皆非的街道,她有些心酸。 风懿所在家族也是个大家族,虽然不及苃城的四大家族,但势力也不可小觑,她出身风氏家族的旁系,自幼丧母,父亲再娶,对风懿很是一般,少年时代一直在乡下长大,嫁给公孙典后也是深居简出,相夫教子,很少在外行走。 眼下她走在大街上,望着大儿子玉树临风的身姿,又看着身边一双欢呼雀跃的小儿女,风懿倍感欣慰,那张历尽忧患、愁眉紧锁的面容也渐渐舒展,变得有些神采。 这天早上,天刚微明,公孙衍头天定好的一辆驷马轿车已经停在客栈的门前,他与钟叔把包括那对儿官皮箱在内的各种物品,迅速先搬上轿车,然后结清账目,带着娘亲、弟弟妹妹她们悄然离去。 前一天公孙衍就告诉了钟叔要走,问他在药园的住处还有没有东西需要回去拿,钟仁回答说只有几件无关紧要的衣服,索性就不要了,这几年他挣的钱大多都接济风氏她们了,可以说是身无长物。 轿车出了苃城南门,一路南行而去。 公孙衍为了娘亲与弟弟妹妹她们路上少遭点儿颠簸之苦,特意加钱让那家民驿把车内布置得舒适一些,坐卧均是软座、软塌,取暖有手炉、脚炉,还备有一些水果零食。 俩小家伙刚开始还没有睡醒,有些懵里懵懂,车子驶出不久,天已放亮,俩小家伙开始精神起来,望着眼前的水果零食,俩人很是开心,当得知这是要回邽水镇时,他们更是欢喜不已,俩人早就盼着回邽水镇了,毕竟那里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有许多儿时的玩伴。 行至中午时分,车子马上就要出苃城地界了。这时,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对公孙衍说道: “公子,前方有人拦路!” 公孙衍撩开车子前面的挡风帘望去,发现是大伯带着那两个仆人骑着马拦在前面。他走下车子,来到他们面前。这时,公孙正说道: “怎么?就这样不辞而别吗?” “嗯?那你们还要怎样?” “你随我来。”公孙正下马,带着公孙衍来到路边一处僻静的地方,公孙正转身问道: “你是衍儿吧!” 公孙衍不置可否。见状,公孙正叹了声气道: “衍儿,我知你恨我们没有善待你娘亲三人,但爷爷和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我来此并非要阻拦于你,只是想来送别,你这一走,怕是以后再难相见了吧!” 公孙衍心里也有些矛盾,公孙典在世时,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对大伯是极其敬重的,对爷爷更不必说,公孙典奉行以孝为本的治家理念,若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与祖家闹翻,心中自是不快。 正是这种种因素,公孙衍才没对他们出重手报复,但他也并非愚孝之人,别人待他不善、对他亲人不好,他也绝不会以德报怨、听之任之。现在大伯追来,显见是想挽回亲情,但覆水难收,他去意已决。 公孙衍坦诚地对大伯说道: “大伯,父亲被人诬陷获罪且连累了家族,这并非他的本意,更非他为人做事之过。父亲客死他乡,家族虽不好出面接回他的灵柩,但善待我娘亲弟弟妹妹还是可以做到的,正所谓‘家族同心,其利断金’,家族若在子孙危难时伸出援手,子孙也自会竭心尽力去报效家族!这样的家族自会兴旺昌盛。”停顿了一下,公孙衍又说道: “可我娘亲她们的境遇大伯也知道,事已至此,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没猜错的话,大伯此次前来还是瞒着爷爷来的吧?大伯请回吧!您这份情我记下了!” 闻言,公孙正面带愧色,他张口欲言,又摇摇头止住,低头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诚恳地说道: “衍儿,爷爷一时糊涂,迁怒你娘,我也性情软弱,没能护住你娘她们,以往都是我们长辈有亏,但毕竟血浓于水,诸多不足之处还请你多担待!这是我的一点儿积蓄,你们拿去路上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