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嫁大佬,娇娇一胎又一胎》 第1章 穿越 “奶奶,四丫都烧了两天了,只说胡话,眼看着不好了,是不是送到卫生所去看看?” “看什么看?送卫生所去不要钱?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也值得花那老些钱?熬得过来算她命大,熬不过来是她自己命贱!” “奶奶,可四丫她——” “她什么她?这家里什么时候有你们说话的份?还不赶紧滚去上工干活去!要是迟到被扣了公分,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 冷,加上从骨头缝里泛起的疼,让人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许宁言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上滚烫的厉害,嗓子干渴的快要冒烟了。 听到外头这番话,许宁言脑子一激灵,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她缓缓醒来,才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她,许宁言,穿越到了一本年代团宠文中。 只可惜,她的身份不是文中的团宠女主,而是炮灰许四丫。 团宠女主是许四丫的亲小姑,许珍珠。 许珍珠是荆省中部农村团结大队许家最小的闺女,就如她的名字,是许家人的掌中宝,被娇养着,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 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一个叫陆凯的男人后,更是日子跟开了挂一样。 陆凯就是书里的男主,是城里机械厂响当当的技术员,本是个不近女色的性子,却对许珍珠一见钟情,伤好后没多久就主动上门提亲要娶许珍珠。 陆凯家世不凡,陆家父母却十分通情达理,并不因为许珍珠是乡下人而轻看了她,反而因为救命之恩对她十分疼爱。 两人成亲后,陆家一家子都将许珍珠捧在了手心呵护,对许家也是十分照顾。 后来陆凯抓住机会下海经商,成为了省城首富,许家人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可许四丫这个炮灰,虽然是许珍珠的侄女,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许四丫的爹在许家排行老二,夫妻俩明明都在县城里有工作,却将她丢在乡下长大,不闻不问。 十六岁不小心失足落水后,高烧成了傻子,二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被家里人各种嫌弃。 后来还是许珍珠介绍,许家老太太苗翠花做主,嫁给了隔壁村一个死了婆娘,有一个孩子的老男人,给人做后娘。 因为是傻子,嫁过去后,不仅老男人喝醉酒了就打她,老男人的那个孩子也欺负她。 倒是怀过两次孩子,一次被醉酒的老男人打流产了,后来好不容易又怀上,却被男人前头的那个孩子推倒,肚子撞在了石头上,大出血一尸两命直接挂了。 原身死后,也没人给她讨公道,潦草地下葬,结束了她炮灰的戏份。 而许宁言现在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就是许四丫落水后,发高烧的时候。 也就是这场高烧,将原身烧成了傻子,更是原身悲剧一生的开端。 许宁言还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原来压根就不是所谓的意外失足落水,许四丫是被许珍珠给推下河的! 许四丫最后的记忆里,是许珍珠狰狞的面容,还有含糊不清的一句话:“……你死了……就是我的了……” 许四丫大约是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嫡亲的小姑会对她下这样的黑手。 可许宁言身为局外人,却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许珍珠这句含糊不清的话,里面包涵的意思可太多了。 别的不论,最起码许珍珠对许四丫是怀揣恶意,恨不得她去死的。 若真是许四丫本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在许家一点地位都没有的小丫头,恐怕就算知道许珍珠推她下水,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说出来。 这么一想,书中许四丫是真的高烧成了傻子吗?会不会是小姑娘知道许珍珠要害她,无依无靠的她,只能选择装傻才能活下去? 许宁言再回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背后一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宁言挣扎着起身,当务之急是让这具身体驱寒把汗发出来,不然恶寒之后就又是高烧,再这么烧下去,只怕真要烧嗝屁了。 至于查明真相,为许四丫报仇之类的事,都要她活下来才能做不是? 不然她只怕就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快嗝屁的穿越者了。 咬着牙翻身下床,只这么一动,许宁言就眼冒金星,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浑身都疼得厉害。 原身许四丫和二丫三丫一起住在厨房隔出来的小屋里,出来右手边就是厨房门。 许宁言从柜碗底下找出两块姜,又在院子角落里扒了两棵葱,琢磨着生了火,将葱姜水熬上。 这个年代的人,有个伤风感冒的都不会去看医生,大多是自家熬制点土药方子喝。 葱姜水就是驱寒发汗最常见的法子。 又简单又不花什么钱。 可在许家,许四丫都烧成这样了,苗翠花好歹也是她亲奶奶,却连一碗葱姜水都不同意熬给她喝,这就是活生生的想逼许四丫死。 许宁言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替许四丫心寒。 这么大一家子人,都是骨肉至亲,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同住一个屋子的二丫和三丫替她说了两句话,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只可惜二丫和三丫人微言轻,只被苗翠花骂了一顿,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等着葱姜水的功夫,许宁言终于有功夫打量一下许家的环境。 许家的院子是荆省乡下最普通的那种,正房三间,中间堂屋,两边是厢房。 堂屋后边各开一扇门,穿堂而过,后头一边是住人的厢房,一边是厨房柴屋。 再往后就是猪圈,厕所和围墙围成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中间种着一棵皂角树,郁郁葱葱的,开满了绿色的花。 几只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叫着从鸡窝里踱步出来喝水。 许宁言摸摸咕咕作响的肚子,去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烧开水冲了一碗鸡蛋茶。 葱姜水和鸡蛋茶下肚,整个人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也没那么冷了。 丢下碗,径直回了屋子,将门一拴,爬上床将被子往身上一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是被踹门的巨响吵醒的。 第2章 疯了 迷迷糊糊中,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扑过来。 许宁言下意识的一翻身,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巴掌朝着自己的脸扇过来。 定睛一看,不是原主的奶奶苗翠花是谁? 亏她躲闪得快,不然就要被扇个正着。 苗翠花一巴掌扇空了,还把老腰给闪了一下,也顾不得打人,扶着腰破口大骂:“死丫头,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偷家里的鸡蛋吃?既然醒了,怎么不去上工干活?” “工分不挣,还躲在家里偷吃偷睡?给老娘滚到院子里跪着去。” 骂完见许宁言还坐在床上不挪窝,苗翠花顿时大怒:“老大家的,给我把这小贱人拖到院子里去!今天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让她长长记性!” 大房媳妇赵桂兰一听,来了精神,麻溜的小跑进屋。 伸手就来拽许宁言。 许宁言早就退到了床边,已摸了往日上山砍柴的砍刀在手。 赵桂兰的手伸过来,她将刀一挥挡在了面前,咬牙道:“别逼我!逼急了,大不了咱们一起死!反正我被你们逼得也活不下去了,砍死你们一个够本,两个我就赚了!” 赵桂兰唬得腿都软了,那伸出去的手生生的停在了砍刀面前。 后退了两步,这才惊叫:“娘,四丫只怕是疯了!” 许宁言瞪着赵桂兰:“我是疯了!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你们却一点活路都不给我,逼着我去死!你们都不是人!我都是被你们逼疯的!” 许家其他人面面相觑。 看许宁言眼睛发红头发蓬乱,手握砍刀的模样,都忍不住有几分心虚和怯意。 不过许家老大许金来很快回过神来,谁家不是这样?一个不值钱的贱丫头片子,也值得家里花钱去救?既然熬过来了,算她命大,怎么还怨上家里长辈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皱着眉头,招呼了一声老三许宝来和几个儿子侄子,就要进屋去收拾许宁言。 这家里孩子不听话,打上一顿就好了。 哪里容得她装疯卖傻的忤逆长辈? 苗翠花见儿子孙子进了屋,也有了底气,指着许宁言道:“拖出去打,给我狠狠的打!” 许家几个男人都知道这四丫最是懦弱木讷的性子,就算眼前是被逼急了,还能敌得过他们几个大男人。 伸手就要去夺刀。 许宁言手里的砍刀一阵乱砍乱挥护在身前,许家几个男人哪里能近身? 都吓得四散逃开去。 许宁言趁机将一旁闪了腰,来不及躲开的苗翠花一把抓过来,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苗翠花已经到嘴边的骂人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惊恐的看着许宁言。 四丫头是真疯了?她不会真杀了自己吧? 吞了吞唾沫,苗翠花小心翼翼地开口:“四丫,你,你想干啥?” 许宁言冷笑:“干啥?我被许珍珠推到水里,回来烧了两三天,你个死老太婆却连碗葱姜水都不煮给我喝!你就是想看着我活生生烧死是不是?死了,你那闺女害了自己侄女的事就能被掩盖过去了是不是?” 这话音一落,许家人都露出惊骇之色来。 四丫是被小妹(小姑)推下水的? 苗翠花脸色剧变:“你胡说八道!明明是自己贪玩落水的,你居然推到你小姑头上!你个小畜生——” “啪——”一记耳光甩在了苗翠花的脸上。 许宁言冷笑:“我是小畜生,你们就是老畜生!这许家一窝都是畜生!” 然后拿着刀慢慢的在苗翠花的脖子上划动:“老畜生,你说我要是去公社举报,说你生的那个小畜生是杀人凶手,要害她亲侄女的性命,你说你生的小畜生会是什么下场?” 苗翠花骤然色变:“不许去!你要是敢去,我就——” 许宁言恶意的一笑:“我命都快没了,你觉得我敢不敢去?” 苗翠花哑然。 是啊,这个贱丫头已经疯了,她当然敢去! 可这要是去了,自己的珍珠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她的珍珠可是顶顶珍贵的命,将来是要嫁到城里享福去的,尤其是眼面前可就有一场大造化。 若是真被这四丫头搅和了,那珍珠以后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苗翠花的怒火犹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凉水,顿时熄了。 忍了忍气,咬牙问:“你说,你怎么才不会去公社举,举报?” 许宁言慢条斯理的道:“我高烧了几天,伤了身子,要好好补补,给我五十块钱,我要去卫生所看病拿药。” “你,你做梦!”这粮食和钱就是苗翠花的心肝肉,要钱就是要割她的肉,哪里肯答应。 许宁言也不理她,继续道:“还有,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许珍珠的屋子!每天也要吃鸡蛋,吃肉!不给我吃,我就全砸了烧了,也不便宜了许珍珠那个杀人凶手!” 苗翠花更气了,这待遇那是她心肝宝贵闺女的,凭啥这个贱丫头也享受? 许家其他人也愤愤不平,一个赔钱丫头片子,不仅开口就要五十块钱,还要跟小姑(小妹)一个待遇?凭啥? 大伯娘赵桂兰急了眼,有这钱留给她家老三娶媳妇不行吗?当即第一跳出来反对:“不行!家里的钱可都是咱们大家伙挣的,再说是小妹推的四丫,要掏钱找小妹去,凭啥要家里出这个钱?我不同意!” 旁边的三房婶子万春妮也跟着附和了两句,被许宝来使了个一眼,余光看到苗翠花铁青的脸色,忙闭上了嘴。 许金来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不准她再说话,吩咐自家老三许业卫:“既然四丫头非要讹家里的钱,幺儿,你快去把大队长和支书喊来,让他们给评评理!” 许业卫答应了一声,拔腿就要往外跑。 被苗翠花尖叫着给拦住了:“不许去喊人!”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事关闺女许珍珠的好前程,苗翠花可不敢赌。 五十块钱事小,搅黄了珍珠的好事事大! 再者就算给了钱,只怕这死丫头也没命花。 咬咬牙,苗翠花深吸了一口气:“行,都答应你!能放了我吧?” 许宁言只道:“当我傻么?现在就去你屋里拿钱!” 说着还将手里的刀往下压了压。 没奈何,苗翠花只得忍气带着人,往她屋里去。 许家其他人就算各自有想法,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第3章 纸片 苗翠花在前头带路,许家其他人跟在后头。 许家前后堂屋加厢房,住人的屋子一共也有七八间。 前头堂屋两边的厢房,都隔成了两间。 苗翠花是一家之主,住在左边厢房前面一间,后头一间就是许珍珠住的地方。 许珍珠在县城读高中,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这房间大半时间是空着的。 前头这一间,估摸着也有十来个平方,靠墙摆了一张床,床边一个老式的五屉柜,床对面摆着好几个大大的樟木箱子。 箱子旁边还放着几个箩筐和几口小小的缸。 许家的粮食,还有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几口缸和那几个箱子里头。 进了屋,苗翠花开了箱子,从衣服堆下翻出来一个手帕包来。 手帕鼓鼓囊囊的,里头包着的都是花花绿绿的钱和各种票据。 苗翠花捏着钱票,十分不舍地数了五十块钱出来,就要将剩下的收好。 被许宁言眼疾手快又从那一堆票里,抽出两张布票和副食票来抓在手里。 苗翠花想骂又不敢骂,生怕许宁言又看上其他的票据了,连忙一股脑的都裹成一团揣在了怀里。 许宁言五十块钱和几张票到手,苗翠花就咬牙切齿的道:“钱和票都给你了,你还不把刀拿开?” 许宁言嗤笑,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大咧咧地吩咐道:“我说了,我要住许珍珠的屋子,还有,我要吃鸡蛋!中午我要吃捞米饭,再给我蒸一大碗鸡蛋羹。” “你做——”苗翠花骂人的话到了嘴边,脖子就一阵刺痛,立刻改成了:“去做,我这就让她们去做!” 扭头就骂门外的许家人:“都是死人啊?没听到四丫说要吃鸡蛋羹和捞米饭?还不快去做饭?” 门外的许家人好生委屈,这粮食都在屋里,屋里有个许四丫这个疯子,他们可不敢进来。 你推我攘地将许二丫和三丫给推了出来,让她们姐妹俩进屋拿粮食。 许二丫和三丫战战兢兢地顺着门边蹭进了屋,都不敢多看许宁言一眼,舀了米,提了半口袋白薯。 又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个鸡蛋,就逃也似的出了屋子,直奔厨房去了。 剩下的许家人也不敢走开,围在门口倒是想苦口婆心地劝许宁言放下屠刀,交出钞票。 许宁言油盐不进,只当他们在放屁。 许二丫和三丫做事本就麻利,很快就将饭菜做熟给端了过来。 一大海碗捞米饭,一碗蒸得嫩嫩的鸡蛋羹,还有一碟子凉拌野菜。 闻着鸡蛋羹的香味,许家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尤其是大房的两个小孙子,更是哭着闹着也要吃鸡蛋羹。 许宁言示意许二丫和三丫将饭菜都放在了五屉柜上出去后,干脆利落地反手就将苗翠花一把推出了门外,将门闩上。 苗翠花被推得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还好许金来一把扶住了,稳住了身形。 回头就看到门被关上,怎么推都推不开了。 许金来见人质亲妈出来了,忙吆喝着要把门撞开,把许宁言给揪出来教训一顿。 苗翠花劫后余生,想着许四丫那个疯劲,尤其是脖子上抽疼的伤口,更怕门开了,许四丫真豁出去拿刀砍人,她这老胳膊老腿得跑不脱岂不是要生生挨上两刀? 沉着脸拦住了:“让那个小畜生先猖狂一会子,等你妹子回来后,咱们再商量怎么办!把这门给我看严实了,不许她出来!” 反正把人关在屋里也跑不了。 许金来一贯最听苗翠花的话,吩咐儿子和侄子守在门口,扶着亲妈一边走一边还关心:“妈,你脖子没事吧?要不要去卫生所看大夫去?” 苗翠花摸了摸脖子,看看手上的血迹,脸色阴沉沉地摇头。 这痕迹的留着,这可是证据!得让大队里的人都看着,许四丫对她都动刀了,说破天去这也是忤逆不孝!到时候再怎么收拾许四丫,也没人替她说话了。 哼,一个贱丫头,让她先嘚瑟几天,等珍珠的好事成了,看她怎么折腾死这个小畜生! 缓过神来,苗翠花也饿了,许二丫和三丫将他们的饭也都做好了,默默地端了上来。 许家人看着苗翠花铁青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只低头扒饭。 一时屋子里倒是安静下来。 里头屋子里,许宁言就着鸡蛋羹和凉拌野菜,将一海碗的捞米饭吃得干干净净,那肚子总算不叫唤了。 放下碗筷,径直往后面许珍珠住的屋子走去。 她闹这么一出的目的,除了钱,就是为了赶在许珍珠回来之前,确定自己心目中的猜测,就看能不能在许珍珠的屋子里找到证据了。 这前后两间屋子中间开了一扇小门,挂着帘子。 许珍珠的房间,许宁言的记忆里并不陌生,因为往日这屋子的打扫收拾,都是原身负责的。 这房间算是许家最整齐干净的屋子了。 一张床,一张老式的书桌,一把椅子,床头还摆着一个衣柜。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许珍珠的课本,角落里罐头瓶子里,还插着一把从田间地头采摘回来的野花。 床上的小碎花床单被褥,也都有七八成新。 乍一看,这还真不像农村姑娘的闺房,比起城里的姑娘都不差什么了。 许宁言目标很明确,就是书桌上的那一堆课本。 在她得到的记忆里,有一次给许珍珠打扫房间的时候,正巧撞见许珍珠谨慎地将什么东西,正往那堆课本里头塞,一边塞还一边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 原主虽然木讷胆小,可是不傻,看许珍珠那模样当时就躲了出去。 这事她放在心里谁也没敢告诉,也没胆子去查看一番。 许宁言要找到就是那样东西,直觉告诉她,那是许珍珠最大秘密和软肋。 书桌上的课本很多,许宁言一本一本地翻看,好不容易才在一本红宝书里,发现了蹊跷。 红宝书拿在手里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可拿在手里哗啦啦地一翻,才发现,书页间夹杂着各种面值的钱票,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片。 许宁言眼神一凝,取出了那张纸片。 纸片上是许珍珠的笔迹,第一行上就写着:73,3底—4初,陆,后山沟边,四丫救。 3底和4初下面重重地划了几道痕迹,四丫两个字则被打了个大大的叉。 第4章 重生 陆?是许珍珠救的那个男人陆凯吗? 许宁言记得当初书中明明写着是许珍珠在后山沟边救下了陆凯,所以才成就了一段姻缘,为何这纸张上写着是四丫救呢? 许宁言心里疑惑着,又往下看。 第二行:陆住院半个月后,公社三岔口,黑包,钱。 这个许宁言也有印象,原书中,许珍珠在陆凯住院半个月后,去医院看望他回来,在公社三岔口捡到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头是好多钱。 她等在原地,等到失主后,将公文包交还给了失主。 这公文包里的钱,是县城供销社的货款,丢包的是供销社的主任。 为了感谢许珍珠拾金不昧,特地给她在县城供销社安排了一个工作。 许珍珠一个乡下姑娘,就这样得了一个城里人都羡慕的正式工作。 这是后来陆家高看她一眼,对她和陆凯的婚事并没有多阻拦的原因之一。 第三行:73秋,陆上门提亲。 第四行:74秋,陆,xx成亲。xx两个字被涂成了黑团,看不清楚名字。 这两条倒是和书中的有些出入,书中陆凯是七三年八月提亲,十二月就跟许珍珠领证结婚了。 第五行:77年10月21日,恢复高考。 …… 许宁言看着这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本以为只是一本普通的年代团宠文,许珍珠不过是锦鲤女主,气运比别人好。 可看这张纸条上列举的一条条,只怕许珍珠是重生女主。 夺取了别人,也就是原主许四丫的气运,才成就了她团宠的一辈子。 她怕自己忘记了上辈子那些重要机缘发生的时间地点,所以记录了下来。 难怪她要对许四丫动手,是怕许四丫还活着,这机缘就不会落到她自己头上吧! 没曾想四丫命大没死。 所以后来四丫嫁的那个老男人,只怕也是许珍珠特意挑选为四丫准备的,只是想将许四丫踩在淤泥里,永远都爬不起来才好。 不然首富妻子的亲侄女,居然只能嫁给一个老男人,被欺辱成那样,死了也无人讨回公道,也太说不通了。 想通了这前因后果,许宁言磨了磨牙,许珍珠这个人太心狠手辣了!夺取了亲侄女的机缘,还要害人性命。 苗翠花看情况,应该是知道陆凯这个人,也知道许珍珠的心思的,所以听到自己的威胁,立刻就变了脸色。 真真是一对好母女,夺人机缘也就罢了,还要害人性命,也真够心狠手辣的! 想了想,许宁言将那张纸放了回去,琢磨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就算不为原主讨回公道,要在苗翠花母女的恶意下活下去,活得好,这可是个问题。 若是按照一般年代文的套路,许宁言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许珍珠还没回家,苗翠花被自己拿捏的机会,赶快脱离许家这个虎穴狼窝,分家出去。 以后再寻机会报复回去才是正理。 可许宁言却知道,书中的套路是套路,对她来说那可是现实,一步都走错不得。 虽然是七十年代了,可农村里的有些思想根深蒂固,一个女孩子闹着要分家出去,不管有没有道理,在外人眼里,就是她不对。 这个时候没有介绍信连公社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其他打算了。 倒不如就呆在许家,好好折腾折腾他们,替原主出口气也好,给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也罢。 最好是折腾的许家人受不了她了,主动把她分出去才好。 苗翠花他们先前在外头说的话,许宁言也听到了。 自然知道苗翠花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着自己一个小丫头,怎么也逃脱不了许家的掌握。 等许珍珠图谋的事情办妥了,怎么收拾自己都不为过。 如今按照书中的记载,许珍珠已经救下了陆凯,送到医院去了。 许家大房的许亚军陪着许珍珠一起去的,算着时间应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外头一阵骚动。 “小姑回来啦——” 许家的人见许珍珠回来,似乎都有了底气,纷纷围了上去抱怨诉苦。 更有苗翠花,看到闺女忍不住嗷嗷哭叫,说再迟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一时外头就跟五百只鸭子吵架一般,谁都想说上两句。 还是许珍珠发了火,点名让三房的万春妮说,大家才住了嘴。 万春妮嘴皮子利落,添油加醋地将今日家里发生的事情给描述了一番,尤其是许四丫讹了五十块钱,还吃了两个鸡蛋一碗米饭,更是念叨了好几遍。 许珍珠不耐烦急了,“行了,别说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连个小姑娘都制不住,有什么用?还好意思告状?” “都给我闪到一边去,业军,你们几个快把门撞开——” 砰砰砰十来下闷响,那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激起一地的灰尘。 一个穿白衬衣,军绿色裤子,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不是许珍珠是谁? 这是许宁言第一次亲眼见到许珍珠。 大约是许家娇养长大的缘故,许珍珠皮肤白皙,是六七十年代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圆圆的,有福气的脸庞,高高昂起的下巴,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傲气。 进来后,扫视了一下屋里,看到静静地站在屋中央的许宁言,先是惊愕,后来眼底飞快掠过了一点惊慌,不过很快她就稳住了。 “许四丫,你个白眼狼,你爹妈不要你,不是我们收留你,给你吃给你喝,你能活到今天?十几年了,倒是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来!不仅对长辈动手,还讹起家里的钱财来!果然就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快点给我们磕头认错赔不是,把钱都交出来!不然,这许家你也别呆了,滚回县城去找你爹妈去,你看他们要不要你这白眼狼——” 许珍珠的这番话,顿时勾起了原主的回忆。 记忆中,在原主七八岁的时候,许珍珠就是这么pua她的,开口闭口就说原主是没人要的赔钱货扫把星,爸妈也不要她。 要不是她许珍珠可怜她,让苗翠花收留她,早就把她赶出去饿死了。 又给原主洗脑,让原主牢记她许珍珠和苗翠花的恩情,一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不然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说出去也是要被万人唾骂的! 第5章 救命恩人 可怜原主七八岁能懂什么,真被洗脑地以为自己天生就欠了许珍珠和许家人的,要做牛做马才能偿还。 不然也不会被许珍珠推下水后,不敢说出来,为了保命只能装傻了。 若是往日里,许珍珠这话说出来,原主恐怕都要自责羞愧不已,深觉对不住许家了。 可许宁言是什么人,想道德绑架她? 对不住了!只要她没有道德,谁都不能绑架她。 再看许珍珠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我城里爹妈给了生活费的,而且我十岁起,就自己挣公分自己养活自己,这也叫白眼狼?你从来没下过一天地没挣过一个工分,穿最好的,吃最好的,还吸全家的血供你读书的废物,又叫什么?” 废物两个字一下子就戳了许珍珠的肺管子。 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落魄,被人嘲笑她是个借着许家和陆家的光都立不起来的废物的时候。 一时间整个人都呆怔住了。 苗翠花哪里听得这个,在她心里,珍珠是有大造化大福气的,当下跳起来就骂人:“放你娘的屁!你才是没人要的废物!珍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天生就是享福的命,有我在,这许家能供她一辈子——” 这话一说出来,许金来和许宝来兄弟还罢了,许家大房和二房的媳妇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苗翠花还浑然不觉,依旧破口大骂不已。 直到有人走近说话:“金来兄弟在家吗?” 一面又似乎跟人解释:“顾知青,就是这里,你救的就是这家的四丫头,——” 声音洪亮,正是团结大队的大队长许言才。 大队长怎么来了? 许珍珠回过神来,也慌了手脚,刚想开口让人将许宁言给拖到后头厢房里关着去。 谁知道大门就被外头的人直接给推开了。 大队长带着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 一进许家的堂屋,就看到许家上下老小都在堂屋里挤着,齐刷刷的几十只眼睛看过来,看得人后背直渗得慌。 “你们这是做啥?”大队长唬了一跳,也没多想。 扭头就跟许家人介绍:“这是咱们知青点开春刚来的顾致远顾知青,你们应该记得吧?就是他救了你们家四丫!”这话音一落,许家人看向大队长身边那个人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许珍珠的眼神落在了跟在大队长身边的那个知青身上。 这顾知青身量极高,比起大队长要高出一个头来,估计最少一米八以上。 体型也浑然不是一般城里男知青那般瘦弱,虽然一张脸面无表情,可架不住他长得好,浓眉大眼,正气十足,站在一旁虽然没说话,可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被许家人挡在后面的许宁言从人缝里看过去,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 这位顾知青浑身上下都长在了许宁言的审美点上。 这要是在现代,高低厚着脸皮上去要个微信号,可是在七十年代,她怕被人当作女流氓给抓去游街了,只能抓紧多看两眼饱饱眼福。 顾致远本来站在大队长身后,被许家人上下打量,就有些后悔,不该跟着大队长来许家的。 他救许家那个小姑娘,本是顺手的事情,将人送回家也就没多管了。 哪曾想今日去大队部请假,听大队长那说起那小姑娘来,也怪可怜的。 想着救人救到底,才顺着大队长的话,一起到了许家。 此刻感受到许家人的各种眼神,有愤恨,有惊讶,有讨厌,有贪婪算计,还有痴迷,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尤其是墙角人墙背后,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装作打量许家屋子的模样,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去,看到了那人墙背后那个瘦弱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都几天了,身上怎么还穿着他把人救上来那天的衣裳,皱巴巴的,打满了补丁;头发乱蓬蓬的,又瘦又小,唯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虽然直愣愣的,可是却是纯粹的欣赏和赞叹,没有半分别的意图。 这让顾致远的心情略微舒服了些,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那个角落,才收回了视线,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 许珍珠这边,控制不住的露出惊讶之色来,这顾知青怎么比起她前几日救的陆凯还要出色几分? 这样出色的男人,任何人见了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记忆。 只是上辈子,她怎么没有这个顾知青的任何记忆? 许珍珠确实是重生的,看着顾知青,却找不到半点有关于他的记忆,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慌。 压下心底的疑惑,许珍珠先开口:“大队长,你们来我家是?” 大队长皱了皱眉头,这许家一大家子,长辈都在,什么时候轮到许珍珠说话? 他是个直肠子的人,也不拐弯抹角:“我说二婶子和金来兄弟,这不是顾知青救了你们家四丫吗?今儿个说起来,才知道她情况不好,也没听说你们家将四丫送到卫生所去,所以来问问情况。四丫到底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没?要是情况严重,可不能拖,还是早点送到卫生所去才好!” 说着看向了苗翠花。 都是一个大队的人,谁不知道谁的根底? 苗翠花是个什么样的人,许家是如何对待四丫的,村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苗翠花被问到了面前,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将四丫头做的那些忤逆事好好跟大队长说道说道,就被许珍珠给拉住了,使眼色让她先别说。 为了闺女的将来,只得忍了,翻了个白眼:“她命硬着呢,早就没事了!刚还寻死觅活地讹了我五十块钱要去看病,又吃了两个鸡蛋一大碗米饭呢,快活得很呢!” 大队长听傻了,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苗翠花能这么舍得? 心里狐疑面上不显,打了个哈哈:“那不正好?快让四丫出来,见见她的救命恩人,好好感谢一下顾知青才好!” 许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动。 大队长心里不悦,不过当着顾致远的面,好歹还是忍住了。 第6章 道德绑架 又见许珍珠站在最前头,皱着眉头:“珍珠怎么还在家?没去学校?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有你妈和你哥哥嫂子在,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本是暗示许珍珠不该长辈没发话,她先跳出来。 偏苗翠花是个听不懂话的,还以为大队长是关心自家闺女呢。 忍不住就想嘚瑟一下:“嗨,这不是我们珍珠心好,前儿个回来去后山,偏巧就在后山沟边救了个人,给送到公社医院去,照顾了两天。看人没事了,这才回来!” 许珍珠在后山沟边救了个人的事情,大队长也是听说了的。 将那不快的情绪也就散去了几分,点点头:“珍珠到底是咱们大队推荐上去的高中生呢,这觉悟就是高!救人一命这可是大好事,要是人家将来给珍珠送个表扬信什么的,那就更好了!到时候记到珍珠的档案里,对珍珠可也是好事一件呢——” 苗翠花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可许珍珠懂啊! 一听大队长这话,眼睛就亮了,拉着大队长正要问个清楚,就听到旁边咳嗽了一声。 是顾致远。 大队长和许珍珠一起看了过去。 见顾致远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走到了屋外,不知道顾致远说了几句什么,大队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拍了拍顾致远的肩膀,扭头进了堂屋,板着脸就问许珍珠:“珍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好端端的在学校读书,这个时候跑回家做啥?还有,你从来不上山的,怎么偏巧这回你就上了后山,还在后山沟边就看到人受伤了?” “我可跟你说,有什么事情,你趁早快跟队里交代清楚,不然你自己出了事不要紧,可别连累咱们大队!” 一番话劈头盖脸,把许珍珠给砸懵圈了。 她是救人了好吗?怎么在大队长的眼里,倒像是做了什么损害大队利益的错事? 上辈子许四丫救陆凯也这么麻烦吗? 十分不解地看着大队长:“大队长,我就是救了个人,怎么就连累咱们大队了?” 不仅许珍珠不解,许家人也没明白。 都茫然地看着大队长。 大队长一拍桌子:“咱们团结大队的后山,除了大队的人,谁没事会跑到后山去?而且最近可没听说谁家有亲戚朋友来咱们大队!你救的这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后山受伤?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这事情听着就不对!” “你快点老实交代清楚,我好去公社革委会汇报去,可不能放过一个破坏大队团结的坏分子!” 许家的人听大队长这么一说,还要上报到革委会去,顿时腿都软了。 这跟革委会沾边的,可都没啥好下场。 一个个惊恐地看着许珍珠。 就是许珍珠也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事解释不清楚,说不好真要被革委会带走了。 到时候别说嫁陆凯了,能不能囫囵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想到革委会的手段,许珍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解释:“不是的!大队长!你们别误会!我救的那个人是县机械厂的工程师,叫陆凯。他一醒来就让我们给县城机械厂那边发电报了,机械厂也派人过来了,证实了他的身份。他父亲是机械厂的副厂长,母亲是机械厂的后勤主任,身份清清白白的,绝对不是奸细……” 一旁的许业军听了许珍珠这话,忍不住看了过去,心中狐疑,这人是他跟小姑姑一起送到卫生院的,陆凯醒了让发电报,是他跟小姑姑一起去的。 机械厂那边来人,他也在场,人家只介绍说陆凯是县机械厂的职工,没有多说别的。 小姑是怎么知道这陆凯的家世背景的? 话出口后,许珍珠就懊恼了起来,怎么把上辈子知道的陆凯的家世都说出来了?这辈子这个时候她可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让许家人知道了陆凯的家世背景,以后陆家上门提亲只怕不能像上辈子四丫那样顺利了。 不过许珍珠转念一想,陆家那么有钱,多给点彩礼也不算什么? 毕竟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得到另外一个机缘,等有了县城的正式工作,许家就是出再多的彩礼也会乐意的! 许珍珠慌乱的心,又慢慢地安稳下来。 大队长听许珍珠说了被救人的来历,也忍不住咂舌。 这许珍珠还真是运气好,随便上山救个人,居然是县里机械厂的技术员,爸妈还都是厂里的干部,就凭这救命之恩,许珍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以后说不得这大队里还有需要许珍珠牵线搭桥的时候呢。 这么一想,那阴沉着的脸色也就慢慢缓和下来。 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安抚一下许珍珠。 许宁言在后面看到了大队长的神色,哪里有不明白的。 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只怕大队长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事糊弄过去,甚至为了安抚许珍珠和许家,都不会再提原主落水的事情了。 当下一把扒拉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走了出来。 一脸义愤填膺:“就算是陆凯的身份没问题,可是你擅自救人,居然没有通知大队长他们,还是你思想觉悟不够!亏你还是咱们大队推荐上去的高中生,若是你心里真有咱们大队,救人这事,你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大队干部!” “就算你着急救人,但是没来得及告诉大队长他们,可你在得知陆凯的身份后,就应该让人回来跟大队部报信!” “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大队这几年一直想买一台拖拉机,就是因为没有关系,大队长他们求爷爷告奶奶也买不到!那陆凯既然是县机械厂的职工,要是咱们大队救了他一命,到时候请他帮忙,买上一台拖拉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有了拖拉机,咱们大队可以省多少功夫,多干出多少活来!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想到?你心里压根就没将咱们团结大队的头等大事放在心上过!你怎么对得起咱们大队给你的推荐名额!” 说着还一脸失望的看着许珍珠。 不就是道德绑架吗?谁不会似的! 第7章 别太过分了 果不其然,许宁言的这番话,不仅说在了大队长的心坎上,就是外头听到动静,跑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点头。 看着许珍珠的眼神就带上了埋怨和责怪。 这许珍珠的高中生名额还是他们大队推荐上去的呢,别的大队的高中生,放假回来都要下地干活帮忙,可许珍珠却从来没下过一次地。 这要是如同四丫说的,以大队的名义救了那机械厂的人,买一台拖拉机,大家以后上工都轻省些不说,年底说不得还能评个先进大队呢。 有跟苗翠花和许家关系不错的,忍不住替许珍珠说话:“珍珠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只一心救人去了,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就有那跟许珍珠关系不好的大姑娘反驳:“许珍珠那狗脾气,她会去救人?自己亲侄女落水在家都不管,倒是巴巴地去救个不认识的男人,这里头没鬼才怪呢!” 大部分村民听了这话,都暗暗点头。 许珍珠一张脸刷白,死死地盯着许宁言,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 勉强找回了理智:“大队长,是我疏忽了!我当时救人心切,真的没多想!我是团结大队的人,怎么会忘记了咱们大队呢?大家放心,若是那陆家人要来感谢我的话,我就是自己什么都不要,也会求陆家给咱们大队批一台拖拉机的——” 她这话音还没落地,苗翠花一蹦三尺高:“凭啥?那陆凯是我家珍珠救的,要感谢也要感谢我家珍珠,关大队屁事——” 饶是许金来和许宝来两兄弟再听他妈的话,也知道这话不妥,一个慌乱着将苗翠花的嘴捂住,不让她再开口。 一个低头哈腰地给大队长和村民赔不是,只说苗翠花年纪大了老糊涂,说话没分寸,让大家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计较。 大队长虽然心里不虞,可还想着那拖拉机的事,只怕还要借着许家的力,倒不好真闹得太僵。 也就顺势下坡,话里敲打了许家几句。 苗翠花这些年仗着自家老二在县城有工作,又有闺女给自己画了那么大一个饼,早就飘了。 被许宝来捂着嘴都不罢休,挣扎着还要闹上一闹呢。 还是许珍珠拧了她一把,才安静了些。 许珍珠此刻被架了起来,心里再不乐意,嘴上还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一定会报答大队,会想办法帮大队买到拖拉机云云。 只是看她那不情愿的脸色,就知道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 大队长心里跟明镜似的,听了两句就摆手示意:“这事以后再说,先说四丫头的事情。” 看着许宁言的眼神倒是温和了许多,打量了两眼许宁言,才开口:“四丫,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许宁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队长,我高烧了三天,头也撞了个包还没消,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走两步路都上不来气,我想请假去,去公社医院看看——” 一脸为难挣扎的模样。 大队长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行,你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去上工了。明天去公社医院检查一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许珍珠急了:“不行!不能去公社医院!” 陆凯还在公社医院呢,就知道四丫没安好心,说不得就想去陆凯面前去露面,想抢人,可不能让她得逞了。 话一说出口,看到大家都看过来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急中生智编出了一个借口“你,你情况这么严重,公社医院恐怕看不好,你,你要去就去县医院!对,去县医院!正好你爸妈也在县里,有什么情况还能有个照应——” 大队长脸色舒缓了些:“四丫头,你小姑说得对,你索性去县医院好好做个检查,看有没有啥后什么症!到底你爸妈在县城,真有个什么,你爸妈还能真不管?一会你去大队部,我给你开个介绍信,明儿个一早就去县城。” 一面又看向苗翠花:“既然四丫头要去县城看病,县城开销大,怕不凑手。你们再多给点钱四丫头,别耽误了她的身子。” 苗翠花给出五十块钱就已经跟割肉一般,听大队长这话,还要给钱,哪里忍得,一蹦三尺高:“凭啥——” 许宝来最会看人脸色,知道大队长这是对他们许家有看法了,要是再闹,就真把人给得罪死了。 忙将苗翠花往身后一推,挤出笑容来连连点头:“大队长放心,这是应该的,一会我让我妈再给四丫头二十块钱,想来应该是够了——” 许宁言伸手:“不用一会了,就现在给!不然我怕大队长走了,你们就不给了!” 旁边围观的村民里有人忍不住闷笑出声。 更有看热闹不怕戏多的附和:“可不是,要钱跟要苗翠花的命一样,她会舍得?” 苗翠花老脸一红,想要骂人,又被许珍珠拉着低声哀求:“妈,先给她!等过几天——”一边说一边冲苗翠花使眼色。 苗翠花拗不过自己闺女,不甘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手帕,半天舍不得抽出一张钱票来。 还是许珍珠抽了二十块钱,递到了许宁言的手里,咬着后槽牙低声道:“四丫头,差不多的了,别太过分了!” 许宁言飞快地接过了钱,利落地揣到了兜里,也低声回了一句:“好说好说。” 气的许珍珠下嘴唇都要咬破了,勉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收到钱,许宁言转过头来先谢了大队长。 才郑重地对着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顾致远,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顾知青救我狗命,啊呸,救我一命,我现在手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感谢顾知青,等过两日我从县城回来,再备礼登门谢救命之恩!” 说完忍不住脸上发烧,这不是一下子又多了二十块钱,加上这顾知青长在了自己审美点上,一时嘴瓢,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 还好顾致远一贯面无表情,只做没听到狗命那两个字。 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没想到被救的小丫头,性子倒是个有仇必报的,这才痛快! 第8章 人情还不起 方才那一番话,虽然粗糙了些,不过管用就行!毕竟这么点小丫头,能说出那番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面上还是很沉稳:“许四丫同志,你太客气了!当务之急,是你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才能更好地为咱们的革命事业做贡献!我救人不过是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好家伙,这一下子就把她休养身体这件事给拔高了,别人想说点什么酸话都不能够了。 许宁言忍不住又多看了顾致远一眼,这个知青,可真是个妙人!方才别人没听到,她可是听到了,就是顾致远提醒了大队长,许珍珠救了一个陌生人这事的不妥之处,才让大队长责问许珍珠。 而她也是顺着顾致远这个思路,又道德绑架了一把许珍珠,把她架了起来。 这以后,要是她不帮着团结大队弄一台拖拉机回来,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可只要她找陆凯开口,那救命之恩不图回报的人设就立不住了,到时候陆凯这金龟婿还能不能钓上来,谁也说不好。 就看许珍珠怎么选了。 那边大队长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要上工的时候了。 忙吆喝:“时候差不多了,还都在这里磨蹭什么?都给我上工干活去!不然小心我扣你们的工分!” 扣公分这一大招一出,大家都顾不上看热闹八卦了。 纷纷四散而去。 就是许家人,就算再多的不满和不服气,也不敢多留,略作收拾,就急急忙忙地往地里赶。 大队长也着急走,只交代了两句:“四丫头,你晚上收工的时候到大队部去拿介绍信。” 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不过这么一会,许家就剩下许宁言,许珍珠和顾致远三人。 许宁言没理许珍珠,冲着顾致远笑了笑:“顾知青,我送送你。” 顾致远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点点头,转身出了许家的大门。 许宁言落后他身后两步,一前一后走到离许家附近的岔路口,许宁言停下了脚步:“顾知青,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有今天,如果不是你请大队长来,我也不会白得二十块钱,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要是在现代社会,许宁言还能开个玩笑,这救人者要是长得帅,就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若是这救人者长得丑,就恩公的救命之恩下辈子结草衔环来报。 只可惜在这个年代,就算顾致远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也不敢乱说,怕被人当女流氓给抓起来了。 顾致远也很有分寸地在许宁言前面一米半左右的距离停下,转身打量了一下许宁言,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声音却温和了一些:“许四丫同志,这点小事你不用挂在心上。你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就好了!记住,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若是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也是看这小丫头还算顺眼,不是那种愚孝,被家里人折磨得快死了,都只认命的那种人,才肯多说这两句话。 换做别人,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许宁言点点头:“我知道!以前是我傻,这生死里走了一回,再也不会那么糊涂了。” 顾致远也就不说什么了,到底交浅,不敢言深。 顿了顿,从背着的挎包里,掏出一罐麦乳精,递到了许宁言面前:“拿去冲水喝,补补身体。” 许宁言哪里好意思接,她没见过,可看过的年代文也不少,知道这麦乳精可是好东西,普通人一般也是买不到的。 价格还不便宜,顾致远跟她非亲非故的,她可不能要! 当下连连摆手:“顾知青,这个我不能收!” 顾致远皱皱眉头,似乎有些不快。 许宁言十分老实地道:“我已经欠顾知青两个人情了,我如今的情况,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实在不敢欠这么多的人情,我还不起——” 顾致远没想到许宁言说话这么直接,再对上许宁言坦诚的眼神,对这个小丫头又高看了两分。 收回麦乳精,冲着许宁言点点头:“行,不用送了!” 转身大步流星地往知青点走去了。 许宁言看着顾致远的背影,叹了口气,刚转身打算回许家。 就对上了许珍珠阴冷的眼神。 两人对视一眼后,许珍珠剜了许宁言一眼,扭身就进了屋子。 许宁言不以为意,知道许珍珠心里憋着气呢,恐怕心里是恨毒了自己,估计此刻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收拾自己。 不过她也不怕,就等着许珍珠出招呢! 目前最重要的是,明天去县城,不仅要检查身体,还要想法子,从原主爹妈那里讹点好处到手里才行。 谁让她穿越过来,一没空间,二没系统,一穷二白呢? 生活不易,四丫叹气! 下午反正没事,自己醒来后浑身黏糊糊的,趁着这个时候,正好烧水洗个澡,换身衣裳,明天好去县里。 去厨房,烧了一大锅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浑身顿时轻快了许多。 许珍珠在前头屋子里闷着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宁言也不管她,将换洗下来的衣裳搓洗晾晒后,就搬了椅子坐在皂角树下,晒着太阳,一边等头发晒开,一边盘点手里所有的资产。 说来也是可怜,除了从苗翠花那里讹来的七十块钱和两张票,一套许珍珠的被褥外,也就剩下身上穿的和外头晾着的两套全是补丁的旧衣裳,再加一件硬邦邦的旧棉袄了。 原主十六岁了,居然连一毛钱的私房钱都没攒下。 而且她穿越过来后,就发现这具身体亏损太多,明天去县医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可用那位顾知青的说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多少钱,也得把身体调理好才行。 还要置办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这七十块钱看着多,其实一点都不经花。 许宁言心中有了数,看着日头,听着大队部传来的喇叭声,知道下工的时间到了。 忙出来往大队部走去,得去拿介绍信,不然到了县城也进不了医院。 到大队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下工的许家人。 以苗翠花为首,一个个看着许宁言的眼神都带着刀子,恨不得生吃了她。 第9章 塑料姐妹 还是大队长在里头看到了,忙出来吼了一嗓子:“下工了还不回家?还赖在这里做啥?不肯走,现在再给我回去挖一个小时地去!” 许家人再多愤愤不平也忙咽了下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拔腿就走,生怕耽搁一会,又要去挖一个小时地。 许业卫经过她身边,捏了捏拳头,低声丢下一句威胁:“许四丫你个小贱人,你给劳资等着,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许宁言只当是狗叫了两声,眼角都不带搭理他一下,径直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除了大队长,还有大队书记和会计都在,下午也听大队长说起许家这场闹剧了。 也知道许家那木头一样的四丫头,今儿个居然反将了许家一军,倒是知道为自己打算了。 见许宁言进来还是低眉顺眼的,小声喊了人就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模样,大队书记和会计打量了一下她,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还是大队长敲了敲烟袋锅,先开口了:“行了,给四丫头把介绍信开上,让她明儿个就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大队书记三下五除二地写好介绍信,又给盖上了大队的公章,一边递给许宁言,也交代了几句:“到了县里,先去医院检查身体,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开点药带回来吃!能不住院就别住院,城里啥都要钱,开销大,你手里那点钱真要在县里也撑不了多久,能省一点是一点!” “要是当天回不来,就回你爸妈那里住一晚,做人子女的,被爹妈说两句,也没啥——” 许宁言抬起头,小声地道:“三伯伯,再给我开一张吧,万一我回不来,我就去住招待所!我爸妈估计不会让我住家里的。” 大队书记想起许银来那一家子往日的表现,知道许宁言说的是实情,没说话,闷头又开了一张介绍信递给了许宁言。 那边会计就从兜里掏出几张粮票来:“城里吃饭都要粮票,这几张你带着。” 许宁言低头一看,有半斤的,有二两的,还有三两的,一看就是大队部的几个干部给凑的。 一般人家里也没这个。 有心想拒绝,可一想她去县里,确实需要这些,她手里只有从苗翠花手里抢过来的两张布票和副食票。 厚着脸皮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给三人鞠了一躬:“谢谢三伯伯,谢谢五伯伯,谢谢黄伯伯!” 只提感谢,半句不提许家今日的闹剧。 大队长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也不好意思多问。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家没点扯皮拉筋的事,只要没闹到他们面前,谁也不会特意去管。 而且他们确实还对许珍珠还有所求,说不得那拖拉机还要着落在她身上,自然更不会多事。 能私下贴补点粮票,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摆摆手,示意许宁言早些回去。 又提醒她,明天早点到大队部门口,有牛车早上去公社,能顺带捎她一程。 许宁言谢了又谢,才揣着两封介绍信,几张粮票往回走。 回到许家门口,许家的大门紧闭。 一推,里面已经上了门闩,这是故意要将许宁言关在外头不让她进来。 此刻天已经擦黑,家家户户屋顶烟囱都升起了白烟,都忙着做晚饭呢。 外头几乎没什么人了。 屋里传来原主堂兄弟几个幸灾乐祸的笑声:“许四丫你个贱丫头,你白天不是嘚瑟吗?你今天晚上就在外头嘚瑟吧!” “你把那七十块钱交出来,再磕三个响头,就让你进来!” …… 许宁言十分无语。 真以为这把大门关上,就真能把她关在外头了? 也不跟许家人废话,转身绕到后面菜园子边,借着桑树枝桠爬上去,轻轻一跃就翻过了院墙,跳入了院内。 刚落地,就听到一声惊呼。 抬头,对上二丫诧异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前头屋里就传来赵桂兰的骂声:“二丫你不做饭大呼小叫做什么妖?是不是看着四丫作怪,你们也动了心思了?快点滚去烧火做饭,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二丫慌乱地答应了一声,冲着许宁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快躲起来。 许宁言却大步朝着二丫走过来,在二丫惊诧的目光中,径直进了厨房。 厨房里三丫正在将菜盛出来。 许家今日的晚饭是土豆碎米一起焖的米饭,水煮了一个青菜,一小碟子韭菜炒鸡蛋,不用问,这鸡蛋是专门给许珍珠准备的。 三丫见许宁言进来,杀鸡抹脖子似的使眼色让她快出去,见许宁言不理,只能压低了嗓子开口:“四丫你怎么进来了?还不快躲起来?要是被大哥他们几个看到了可怎么办?” 许宁言没搭理她,径直去橱柜里摸碗筷去:“别挡着我吃饭。” 三丫和后头跟进来的二丫忙伸手去拦:“四丫你忘了?这饭都是有数的,奶奶没让放你的米。” 许宁言才不管,拿着碗去盛饭,三丫急眼了:“这饭你不能盛!给你吃了,我们俩就没饭吃了,还要挨打挨骂!四丫,咱们姐妹一场,你就忍心看我们姐妹为了你挨打挨骂饿肚子吗?” 二丫也附和:“你中午吃了那么多,晚上饿一顿也没事,我们姐妹中午吃得少,下午还上了工,要是再不吃晚饭,身子也遭不住啊!你现在手头有钱,明天去公社县城,还怕吃不饱?咋非要跟我们嘴里抢食?” 许宁言一把推开了二丫和三丫。 冷笑一声。 姐妹一场? 真是姐妹,原主落水昏迷这几日,身上的衣服都没人帮着换,愣是被高烧给烘干的。 真是姐妹,给原主熬一碗姜汤都不肯,只嘴上帮着哀求两句,苗翠花一骂,就脖子一缩装死不提了。 这种塑料姐妹她也会当啊! 抢过锅铲一边给自己装饭夹菜,一边道:“我高烧亏了身子,这要是没吃饭,明天哪里有力气去县城?咱们姐妹一场,你们俩忍心看我挨饿亏了身子吗?” 二丫和三丫以往有什么需要四丫顶缸的时候,只要这么说姐妹一场,四丫就没有不答应的。 此刻被许宁言反问到自己脸上后,被噎得够呛,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眼睁睁地看着许宁言将盛满了一碗饭,将那一盘子鸡蛋都扣在了自己碗里,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顿时傻了眼。 第10章 他也要去县城? 许宁言进了屋,闩好了门,扒拉着饭菜,听着外头就闹了起来。 赵桂兰跑来催饭菜上桌,看到饭少了,鸡蛋也没了,顿时暴跳如雷。 引得许家人都跑到厨房和院子里。 许家几兄弟要踹门收拾许宁言,被许珍珠拦下了。 倒是二丫和三丫挨了一顿打骂,喝令不许她们吃饭,又给许珍珠炒了盘鸡蛋,才算平息了这场闹剧。 许宁言吃饱喝足,困意上来,往床上一歪就睡着了。 原主身体的生物钟让许宁言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就醒来了。 外头还是蒙蒙亮,许家人都还在梦乡里。 许宁言就着水缸里的水,随便的洗漱了一番。 清晨的水冰凉,泼在脸上,整个人一激灵,顿时就清醒无比。 洗漱完,收拾了一下,将钱票都揣好,许宁言也没指望能在许家吃到早饭,从后门出了许家。 清晨的团结大队,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中,空气中充满了草木香,闻之让人心情就舒畅。 许宁言深吸了几口气,就往大队部走去。 到的时候刚好,牛车已经准备好了,驾车的是村尾的老杨头,看到许宁言忙招招了手。 许宁言快步上前,喊了一声老杨叔,就颠颠地爬上了牛车。 老杨头一扬鞭子,牛车吱吱呀呀地就慢慢走起来。 一路上,老杨头不是个话多的,只闷头赶车。 许宁言则忙着记路,原主从三岁被送回许家,十几年了,连公社也只去了两三回,这几年更是不被允许出团结大队。 团结大队是向阳公社下面的数一数二的大队,离公社也不算远,只有十来里的路程。 而且一路还算平坦,太阳刚冒出头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公社了。 下了车,许宁言谢过了老杨头,就往公社车站走去。 这去县里该如何坐车,早就听许珍珠说过无数遍了,都记在心里。 向阳公社去县里的客车,一天就一趟,早上八点从公社车站发车。 车站买票是五毛一张,要是在公社路边等,能便宜五分钱,就是不一定有座位。 这个时候还早,许宁言腹中空空,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先去公社国营饭店去吃个早饭,不然要中午才能到县城,她这身板估计扛不住。 而且那些年代文里可都说了,国营饭店的东西价廉物美,除了服务态度不好,有啥吃啥不能点菜外,没别的毛病! 她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去打个卡不是? 向阳公社不算大,只有两条街道,十字交叉。 邮电所、学校、人民公社大院、革委会、供销社、国营饭店、卫生院等都在这两条街上。 国营饭店就在这十字交叉路口,远远地就能看到。 许宁言走进国营饭店,抬头看到的一行字,就是:不得随意打骂顾客! 再看那服务员,态度豪横,一副爱吃吃,不吃滚的架势。 吞了吞口水,走上前。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只负责开票,旁边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今日供应的饭菜。 早上供应的是包子,馒头、稀饭和面条。 服务员看到许宁言,不耐烦地翻了白眼:“吃啥?” 许宁言看看旁边桌子上,那包子一个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热气腾腾,闻着就喷香。 开口就要了两个包子,一碗面条。 服务员低头开票:“二两粮票,四毛钱。” 许宁言给了钱和票,排了一会队,面和包子就好了。 包子是白面包子,一咬开,白菜猪肉馅的,用料实在,满嘴流油。 面条虽然是素面,可用的是猪骨汤,清淡鲜美,还撒了一把绿油油的小白菜,挑上一筷子,弹牙爽滑。 许宁言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才是人吃的食物啊! 一碗面两个包子下肚,许宁言浑身舒坦,整个人都精神了,就连手掌心都有了一点血色。 怕耽误了车,许宁言也不敢多在饭店呆,走之前,犹豫了一下,又买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拿牛皮纸包着往车站赶。 这天气热起来了,若是到县里一时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也能垫垫肚子。 还好许宁言到车站的时候,还没发车,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也就坐了两三个人。 这客车看着又破又旧,可在这个时候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宁言买了车票,问了售票员,看时间还早。 在车站附近转了转,在旁边野草堆里掐了几枝薄荷草揣在了兜里,这才回到客车上,挑选了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 没坐多久,司机就发动客车,要发车了。 还没走出车站,就看到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脚步匆匆地赶过来,拦住了客车。 顾致远? 他也要去县城? 顾致远也看到了许宁言,神色淡然的点点头,上车掏钱买了车票后,犹豫了一下,坐在了许宁言身边的位置上。 许宁言忙打招呼:“顾知青也要去县城?” 顾致远点点头没说话。 许宁言见顾致远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也就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往里头缩了缩,跟顾致远隔开了一点距离。 顾致远扭头看过来,视线在许宁言手里牛皮纸包着的包子和馒头上停留了一会,又移开了。 许宁言本来没多想,可很快就听到了顾致远肚子咕咕的叫声。 抬头看顾致远,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耳尖却红了。 顿时了然,憋住笑,将手里的牛皮纸包递给了顾致远:“顾知青是不是没吃早饭?我多买了一点,你拿去先垫垫。” 顾致远也没矫情,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也没赶上大队的牛车,一路小跑到公社,差点误了车,也确实饿了。 接过牛皮纸:“多少钱,下车后我给你。” 许宁言摆摆手:“顾知青救了我的命,这点子东西哪里能要你的钱,那我成什么人了?快吃吧!” 这会子不趁着人少快吃,一会子车上人多起来,只怕就吃不下了。 顾致远也想起这一茬来,也就不互相推扯了,埋头吃起来。 虽然饿极了,顾致远的吃相也不难看。 倒是白菜猪肉的包子香味在车厢里弥散开来,让车厢里的剩下的乘客都忍不住吞口水。 等顾致远吃完,客车已经开出了公社,上了公路。 这路本是土路,路中间的大坑里填了些渣土,客车行驶在上面,摇晃得跟摇摇车一般。 更加上出了公社不远的岔路口站台,不愿意去车站买票的人都在这里等车,车还没停稳,就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拼命的往上挤。 车厢里一下子就挤得站都站不下了,售票员还在门口喊,“往里头走走,里头还有位置——” 最后一个人,愣是售票员在门口生拉硬拽,还让下面的人帮忙拿脚踹进来的。 车门也是被售票员手动给拉上的。 这场面,让许宁言叹为观止。 第11章 居然会晕车 车摇摇晃晃地又出发了,车上人多,气味本就难闻,加上有人还带着鸡鸭之类的,日头一上来,车里人吵吵闹闹,越发薰得人头昏脑涨。 许宁言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难受,忙掏出先前未雨绸缪的薄荷草揉碎了,放在鼻子下,薄荷那清凉之气直冲脑门,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旁边顾致远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车! 车厢里的味道实在难闻,刚吃下的东西也在胃里翻腾,顾致远强忍着,额头都出了一层冷汗。 正以为自己抗不过去,要出丑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让他那翻腾的胃和跳疼的太阳穴都舒服了些。 头略微一偏,就看到了许宁言手里捏着的薄荷草,那味道就是从这而来。 忍不住那身体就略微往许宁言那边偏了偏,想离那薄荷味道更近一些。 许宁言感觉到了顾致远的靠近,回头看了一下,顾致远的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汗,皱着眉头满脸都是忍耐之色,一看就是晕车了。 忙从兜里拿出剩下的薄荷叶子塞进顾致远的手里:“闻闻这个舒服一点。” 顾致远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手掌一合,将薄荷叶子握在了掌心,也捏住了许宁言的手指。 手指碰上了手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一愣。 顾致远条件反射的一甩,将许宁言的手指和薄荷叶子都甩开了。 这动静一下子就将站在过道上的几个乘客的眼神吸引了过来,打量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换做一个脸皮薄一点的小姑娘,只怕要羞愤得恨不得跳车了。 就许宁言这样的厚脸皮,都忍不住尴尬得扣脚趾头了。 不过她心理素质好,似乎被甩开手的不是她一般,十分淡定地将甩落在她身上的薄荷叶子都捡起来,拢在手心摊在顾致远面前:“顾知青你不是要这个吗?” 一脸疑惑。 顾致远甩开许宁言的手后,立刻就有些懊悔了,不该这么冲动,反应这么大的。 尤其是旁边那几道探究的目光,更是让他意识到,他方才那动作太伤人了,许四丫也是一片好心,还是个小姑娘呢,哪里会想那么多? 本就是个意外,自己反应过激,倒是招得人看小丫头的眼神不对了。 心里顿生一丝愧意。 哪曾想许宁言宛若无事一般,还一脸疑惑地问自己,是不是要薄荷叶子。 越发衬托的自己小人之心了。 抬眼看了许宁言一眼,对上她清亮明澈的眸子,顾致远忍不住老脸一红。 清了清嗓子,伸出手:“谢谢四丫同志,我有些晕车,正好需要这个!” 许宁言翻手将薄荷叶倒入顾致远的手掌中,提醒道:“把薄荷叶子捏碎放在鼻子下,会舒服一点。” 说完就转过头去,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养神。 顾致远诚恳地道了谢,捏碎了叶子,果然薄荷的清香之气直冲鼻腔,精神恢复了几分。 过道上的站着的一个四五十来岁的大娘看到了,眼睛一亮,也开口向许宁言讨要:“小姑娘,那薄荷叶子还有没有?也给点我呗?我也晕车。” 许宁言眼睛都没睁开,“没有了。” 那大娘被拒绝了,脸色不太好看,翻了个白眼嘀咕着:“呸,给男人就有,给老娘就没有了!不要脸——”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顾致远冷冰冰的眼神,忍不住后背一凉,不敢再说什么了。 顾致远借着薄荷味道,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又听到旁边那大娘的嘀咕,越发觉得有些对不住许宁言。 想说点什么,可看许宁言闭目养神的模样,又把话吞了回去。 这一路颠簸,顾致远不时地看一眼许宁言,她似乎睡着了,一直都没睁开眼睛。 直到到了县里客运站,客车一停稳,还不等顾致远开口喊醒她,许宁言就睁开了眼睛。 顾致远这才意识到,许宁言压根就没睡,只不过是不想说话罢了。 一时间有些讪讪然。 车上的乘客一窝蜂地拥挤着上来,此刻车停稳了,又是一窝蜂地拥挤着下去。 唯有顾致远和许宁言,都静静的坐在了位置上,等人都下光了,才起身下车。 下了车,许宁言冲着顾致远点点头,就要走。 被顾致远拦住了:“那个包子和馒头的钱我还没给你!”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钱和票来要递给许宁言。 许宁言一边摆手一边退开两大步:“不用了,顾知青救我一命,那点东西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顾致远也不好硬塞给许宁言,只得作罢。 见许宁言抬脚要走,犹豫了一下:“许四丫同志,你知道县医院怎么走吗?要不要我送你?” 许宁言飞快的拒绝,要知道昨天顾致远知道她要来县城,可是提都没提一句,显见是不想跟她多有牵扯。 方才问这一句,想来也是因为薄荷叶一事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明知道顾致远的忌讳,还硬要接触,岂不是令人生厌? 顾致远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对许宁言拒绝他,并没有太多意外。 两人互相点头告辞,出了客运站,就各自离开了。 许宁言走出没多远,看到路口一个看着面善的大娘,忙上前打听县医院怎么走。 大娘打量了许宁言一眼,看她面黄肌瘦,一看就身子不好的样子,打听了两句,听说许宁言是来县里看病的,才指了路。 县医院离客运站倒是不远,拐过两个街角就是了。 一路走过去,这县城也就两条主干道是柏油马路,马路两边栽着香樟树,绿油油的叶子,遮挡住了中午的大部分阳光,看着令人舒坦。 路边的房子大都是灰扑扑的平房,很少看到楼房。 县医院大门进去是一个院子,穿过院子,就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平房,中间一个大大的候诊室。 临近中午,候诊室没人,空荡荡的。 许宁言找旁边药房的人打听了一下,这县医院如今就四个科室,一个外科,一个内科,一个妇产科,一个感染科。 平日里门诊接诊的也就一个大夫,压根没得选。 挂了号,进去诊室,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医生。 简单看了一下许宁言脑后的伤,把了一下脉,看了舌苔和眼睛后,很快给出了结论,落水后高烧,脑袋后面那一块还有瘀血,身体亏损严重。 给开了一点散瘀血的药,一瓶药油,又给开了三副调理身体的中药。 就花了七八块钱。 那医生还叮嘱,这三副药只能吃六天,六天后再来,看要不要调整药方。 想要身体亏损调理好,起码要吃一个月。 许宁言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七八块钱里,六块钱是中药费,六天来一次,来回路费加上药费,一个月就要花费三四十块钱。 这一般人还真看不起这个病。 第12章 平等的看不起任何人 药房的大姐看了方子,又打量了一下许宁言,见四周无人,给药的时候小声提点了一句:“要是手头有余钱,去让医生给开个证明,不用票就能去供销社买一点红糖或者麦乳精,每天早上一碗红糖水卧鸡蛋,比吃药还补呢。” 许宁言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有这个福利? 谢过了药房的大姐,又颠颠地去找医生。 那医生本是看许宁言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艰难,所以没提这话茬。 没曾想许宁言居然主动要求开证明,爽快地开了证明。 许宁言谢过医生,拿着证明和药,出了医院。 此刻已经是正午了,街上没什么人。 她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国营饭店的位置,和供销社离得近。 正好吃了饭后,可以顺便将需要的东西买了。 走进国营饭店,已经几乎要过了饭点,也没几个人,也没剩下什么菜了。 许宁言前头还有几个人,正在跟服务员说什么。 服务员一脸的不耐烦:“都说了,只剩下米饭和青椒炒千张了,红烧肉没有了!要吃红烧肉怎么不早点来?现在什么时候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吃不吃?不吃就别杵在这里碍事——” 前头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赔着笑脸说吃,交了钱票到一边等候去了。 服务员扭头看到许宁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翻了个白眼:“米饭和青椒炒千张,二两粮票,三毛钱,吃不吃?” 自然是要吃的! 许宁言上前交了钱和票,也在一旁等着。 莫名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平衡感。 感情这服务员不是看不起她,是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啊! 好在饭菜很快就好了,虽然态度不咋滴,分量倒是足足的。 米饭是用甑子蒸出来的米饭,带着松木的清香,颗颗分明,十分弹牙。 青椒炒千张虽然没有肉,可油和调料放得足,火候也够,青椒爽脆带着一点鲜辣,千张有着豆制品特有的香味,十分下饭。 许宁言干掉了饭菜,又将那今日免费提供的米汤痛喝了两碗,打了个饱嗝,才起身往供销社走去。 出了国营饭店,没走出一百米,就是供销社。 大中午的,里头的售货员有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也有窝在柜台后打着毛线唠嗑的。 许宁言进去,先直奔副食柜台,掏出仅有的一张副食票,还有那张医生开的证明,递给了售货员:“同志,我想买两斤红糖,一斤大白兔奶糖。” 本来还想买一罐麦乳精尝尝味道,可麦乳精太贵了,她手里剩下这么点钱,还是省着点花才好。 那大白兔奶糖不是说传说七颗等于一杯奶吗?称点这大白兔奶糖就够了! 售货员本来坐在那里都没动,她们可都是一双利眼,这进来的人能不能买得起东西,一眼都能看明白。 许宁言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穷酸乡下丫头,看那浑身补丁的衣裳,能有钱?能有票? 听到许宁言开口就要这老些东西,再看她掏出来的票。 顿时一个激灵,忙站起来,仔细查验了一下副食票和医生开的证明,确认无误了,这才开票。 然后叫票夹在夹子上,挂在头上的铁丝上,刷地一甩,就到了交钱的地方。 许宁言去交了钱,两斤红糖一块钱,一斤大白兔一块五。 她倒是想多买几斤红糖,可惜一张证明只能买两斤红糖,只得作罢。 买完这些,又将那唯一的一张布票也花了出去,扯了五尺棉布,打算回去做两身内衣穿。 原主这么大的姑娘了,居然还没有内衣,这让许宁言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看看时间还早,许宁言虽然手里没票了,也舍不得走。 在供销社里又转了两圈,将那不要票的江米条,还有牛舌饼又各买了一斤。 还买了一个有些瑕疵的搪瓷缸子,既可以喝水,又可以装饭。 别的东西,什么衣服啊,鞋子啊,还有其他点心,水壶什么的,有钱无票,许宁言只能看看。 饶是这样,也是空着手进去,最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出来。 附近有旅社,再远一点有招待所。 招待所临近县政府,更安全安静些,就是价格比旅社要贵一点,一晚上要八毛钱,还不是单间,是跟其他人一起住。 不过许宁言宁可多出一点钱,也想住得安全一些。 县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是一个大姐,见许宁言进来,先是眉头一皱,见许宁言拿出了介绍信,仔细看了看,才开了票,拎着一瓶开水,另一只手甩着一串钥匙,叮铃哐啷地带着许宁言到了走廊第一个房间开了门。 屋子并不大,打扫得算干净,水泥地面,三张床。 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被褥,洗得有些发白。 大约是很久这里头没住人的缘故,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 许宁言也计较不过来了,将东西放在地上,听服务员大姐叮嘱住招待所的规矩。 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回房间,不能外出,不能带外人进来。 又特别嘱咐,晚上睡觉把门反锁好,除了联防队来查,谁喊都不要开门。 有事直接在门口喊一声就行了。 又将那拎着的一瓶开水放在了门边,指点了晚上洗漱的地方,在走廊的尽头,左边是女厕所,右边是男厕所。 许宁言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服务员大姐见许宁言乖巧的模样,又想起她介绍信上写的理由是到县城看病,忍不住就又多了一句嘴:“咱们招待所也有食堂,供应一日三餐,你要吃饭,拿着房间的牌子钥匙去食堂吃,也要票,不过比外头干净便宜些。” 这倒是意外之喜,许宁言连连点头道谢,又将刚买的大白兔奶糖摸了两颗塞给了服务员大姐。 服务员大姐神色就更柔和了些,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看着可怜,倒是个大方的。 这一颗大白兔奶糖可就值五分钱呢,两颗一毛,拿回家去也能给孩子甜甜嘴了。 因此看着许宁言脚边大包小包的,索性道:“虽然这房间晚上不一定有别人住进来,可你这么些东西,放在这屋里,一个不小心丢了都没处说理去。你要是相信婶子,将东西寄存到咱们前台去,走的时候你再取走——” 第13章 这是什么品种的傻x 许宁言求之不得,忙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婶子的!多谢婶子替我着想,我这都是替我们大队的婶子们带的,若真是丢一样两样的,回去我可没法跟人交代!” 她嘴巴甜,三两句哄得服务员大姐眉开眼笑,帮忙拎着东西放到前台去寄存。 一路还大方地表示,晚上洗漱热水不够,直接来找她就是了。 又打听许宁言生了什么病,要到县城来看病。 一般小病,谁不是在家用土法子治?真要是严重了,下头公社也有卫生所啊?跑到县城来,不是真有大病就是脑子有毛病! 许宁言本就是要将许银来夫妻对亲生闺女不闻不问,反倒把自家妹子当宝一样供着的事情宣扬出去。 听得服务员大姐问,立刻来了精神。 眼圈一红,就挤出了两滴泪来,拉着服务员大姐就跟看到了亲人一般,诉起苦来。 当然她也不是上来就骂许银来夫妻如何不配为人父母,而是摆出一副我爹妈也有难处,我要体谅他们的架势来。 又透露出就连来县城看病,也是大队长看不下去了,帮忙争取来的。 看病的钱也是大队长帮忙找家里硬要来的,不然她怎么来县城? 服务员大姐听得义愤填膺,这寻常人家就算是重男轻女也有个限度。 好歹闺女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里有这样糊涂的爹妈,亲生闺女不养丢到乡下去,倒是把妹子当祖宗供起来? 说句难听的话,将来闺女养大了,还能得一份彩礼贴补家里,将来的孝顺贴补也不会少。 这把妹子养大了,难不成妹子的彩礼还能给哥哥嫂子?将来还能孝敬哥哥嫂子不成? 再听说许宁言的这糊涂爹妈居然是在县城里上班的,服务员大姐实在好奇不过:“你爹妈在哪个厂上班?” 她高低得去看看,这是什么品种的傻x,就这脑子,怎么还能在城里上班的。 许宁言一脸落寞:“我听我小姑说,我爸和我妈都在棉纺厂上班,我爸是技工,专门修机器的,我妈是纺织女工。我大哥和二哥都毕业了,一直没有工作,听说最近我大哥也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可我,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上班——” 服务员大姐眼神一顿,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爸妈都是棉纺厂的?” 许宁言点点头。 “那你爹妈叫啥名?” “我爸叫许银来,我妈叫沈月娥。” 服务员大姐一拍大腿,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是他们家的闺女?” 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宁言半日,终于看出了一点许银来夫妻的影子。 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可真是想不到啊,老许一家居然是这样的人!” 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眼珠子转了一转,挤出一个笑容来:“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我家男人跟你爸就是一个厂的,两个人还是一个机修班的呢!” “你说你爹妈,这家里有困难,可以跟厂里领导和工会反映嘛,怎么能将孩子丢到乡下养大呢!孩子啊,你可受苦了啊!” 一面又热情地自我介绍:“既然你是老许家的闺女,你就叫我胡婶!你说你这孩子,你爹妈都在城里,你来看病咋还在外头住招待所?不是应该回家住吗?” 许宁言期期艾艾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我去乡下的时候早,才三岁,不记得家住哪里了——” 胡婶眼底的同情都快满溢出来了,看许宁言怎么看怎么可怜。 她本就是个热心的人,当下将许宁言的那些东西往前台的存放柜里一锁,给许宁言出主意:“许家丫头——” 许宁言忙道:“胡婶,您叫我四丫就好了。” 胡婶从善如流:“四丫啊,你放心,有婶子在呢。再等一会婶子就交班了,婶子带你去找你爹妈去!你说你爹妈也真是的,就算家里有困难,可以找厂里领导和工会不是?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许宁言面露难色:“婶子,我不想给我爹妈添麻烦,也不想给厂里添麻烦——” 胡婶飞快地打断了许宁言的话:“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你别怕,有大家和厂里领导给你做主啊!” 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朝着后头喊了一声。 从后头值班室里走出来一个大姑娘,胡婶麻溜地跟那个姑娘交了班,风风火火的就拖着许宁言出来往站台走。 棉纺厂在县城也算个大厂了,就在县城东区这边,离招待所有七八站的距离。 没等一会,公交车就来了,胡婶帮许宁言买了票,将人给拽上了车。 许宁言半路好几次都装作打退堂鼓的样子,要下车回去,被胡婶给死命拖住了。 还义愤填膺地道:“闺女,你别怕!说破天去也是你爹妈不对!你放心,你爹妈要是不管,就找厂里的领导,领导肯定会管的!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瘦得可怜哟,我这个外人看了都不忍心——” 许宁言就又犹豫了。 公交车上好几个跟胡婶差不多大年纪的大姐,听着这话,再看看许宁言的打扮,就知道这里头有八卦故事。 都竖起耳朵在听,此刻忍不住就有人跟胡婶打听。 胡婶见有人问,来了精神。 一只手抓着许宁言不放,生怕她跑了,一只手就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讲述起来。 在胡婶的嘴里,许宁言那就是天上地下从古至今第一小可怜,三岁就被爹妈丢到乡下不管死活。 许宁言此刻在一旁小声的辩解了一句:“胡婶,我爹妈每个月给一块钱生活费我奶奶的,没有不管我!” 这话还不如不说。 胡婶啐了一口:“呸!你爹妈双职工,一个月才给一块钱,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旁边一群大姐附和。 许宁言就又缩头不做声了。 就听胡婶短短时间,就添油加醋地润色了一篇:震惊,双职工家庭为何弃女在乡下十几年的家庭伦理八卦小说。 听得车上的人,跟着是心情激荡,气愤处都忍不住痛斥起来。 看着许宁言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许宁言低着头,看起来一副可怜瑟缩的模样。 内心忍不住给胡婶点了个赞!胡婶这等人才,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一流狗仔啊! 有她这么一宣传,这一车人只怕都知道了,想来到了晚上,这棉纺厂附近的人就会都知道许银来一家干的好事了。 第14章 谁是你爸? 到了棉纺厂站,胡婶意犹未尽地在万众瞩目中,拉着许宁言下了车。 有跟着同一站下车的,也是棉纺厂的职工或者家属。 也不着急回家了,跟着胡婶后头,就往厂部大楼走。 一路碰到熟人,看着这最前头胡婶杀气腾腾的拖着一个小姑娘,都忍不住问两句。 胡婶来不及解释,后头自然有听了一路的人替她解释。 这一解释,喔嚯,跟着的人更多了,都两眼放光地想跟着去瞧个热闹。 人都有从众心理,等到了厂部门口,后头足足跟了好几十人。 吓得保卫科的人忙兵分两路,一路出来拦着人,一路跑到楼上去给领导汇报。 保卫科的人跟胡婶认识,看打头的是她,忙问:“胡嫂子,这是咋回事?你带着这一堆人是要干啥啊?有啥事咱们好商量——” 胡婶扭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忙解释:“嗨,别误会啊!这些人不是我带的!我是带着这个小闺女,找厂里做主呢!” 保卫科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打量了许宁言两眼,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丫头,这又是什么情况? 心里嘀咕着,嘴里不含糊地赶后面看热闹的那些人。 厂里的领导听了保卫科的汇报,也唬了一跳,站在窗户边一看,下头乌压压的几十号人呢,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负责生产安全的副厂长和后勤主任忙一路狂奔下来,鞋子都差点跑飞了。 气都没喘匀,听保卫科的人说后头一群都是看热闹的,鼻子差点没气歪。 看胡婶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到底怎么回事?” 胡婶也十分懂看人脸色,见领导不痛快了,忙将许宁言往前头一推,张嘴叭叭地就开始解释起来。 听了半晌,两位厂领导和看热闹的人,终于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管生产安全的副厂长脸色十分不好看,这许银来可是他看中的好苗子,预备接任机修班班长的职位呢!关键时候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目前正是他和另一位副厂长竞争厂长的关键时刻,许银来要是能顺利接任机修班班长,他这边胜算可就大一些了。 闹这么一出,他那个死对头只怕会抓住机会,许银来接任班长的事只怕是要黄了。 毕竟带着许家那闺女来的,可是死对头的得力手下,老万的媳妇。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要稳住。 看了后勤主任一眼,开口道:“有什么事情,到办公室里说!在外头像什么样子,影响不好!” 后勤主任也同意,毕竟要注意影响嘛。 一面让人进大楼里去,一面让人去叫许银来夫妻过来。 看热闹的人不干了,这么一出大戏,才唱到一半就看不了了,谁能忍啊? 就有人起哄:“啥影响不好的?许银来两口子都干得出来,还怕人看?” “就是!平日里装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心狠啊!” “这闺女丢在乡下不管,那隔三岔五到他们家住的那个闺女是谁?”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许工他亲妹子,比她闺女就大两三岁,当宝一样呢!” “许银来也就算了,沈月娥是脑子坏掉了?宁愿养小姑子也不养亲闺女?” …… 大家议论纷纷。 后勤主任看这架势,再看看一旁“瑟瑟发抖,孤苦无依”的许宁言,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这重男轻女的事情,后勤主任见得多了,可宁愿养妹子不愿意养亲闺女的人家,他也是第一次见。 正僵持着呢,另一个副厂长闻讯赶来。 两位副厂长互相对视一眼,眼神已经交战了五六个回合。 后勤主任默默地退到一边,不敢掺和进去。 还好保卫科的人腿脚快,很快就将许银来给叫来了。 老远就在喊:“人来了,许银来到了!” 看热闹的人,唰一下子,立刻让出了一条道,齐刷刷的看向了许银来那边。 许银来本来好端端的上班,今天算是运气不错,机器都没出什么故障,正跟班长吹牛联络感情,指望着班长退下去的时候,能在领导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接任班长呢。 就听说保卫科的人找他。 他心里还嘀咕呢,这保卫科的人找他做甚? 出来还没开口问呢,就被保卫科的催着往厂部这里跑。 一路上猜想了好几个可能,可看到几十号人都盯着自己的场面,许银来觉得有些腿软。 放缓了脚步,小声地问保卫科的人:“兄弟,这,这是干啥呀?” 保卫科的人也不说话,直接半拖半拽地将人给拖到了几位厂领导的面前。 许银来忙给几位领导打了招呼,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主管生产安全的副厂长:“马厂长,几位领导找我有啥事?” 马副厂长冷着脸,拿下巴往站在角落里,几乎被人遗忘的许宁言点了点:“她你认得吧?” 许银来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了许宁言的发旋,再看两眼,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抓了抓脑壳,一脸迷惑:“几位领导,这是谁?”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就是马副厂长脸色也僵住了。 许宁言放在口袋里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扬起头,眼圈红红的,含着两泡眼泪要落不落,声音哽咽:“爸,你不认得我了吗?” 许银来唬了一跳,是谁要害他!他哪里来的这么大一闺女? 当即跳起来否认:“谁是你爸?我不认识你!” 许宁言两行眼泪立刻就下来了,看着就可怜:“爸,我是四丫啊。” 许银来一愣,仔细看过去,辨认了半天,才确认:“真是四丫啊——” 不由自主地先皱着眉头倒退了几步。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 “四丫?谁让你来的?你不在家下地干活挣工分,你跑到城里来干啥?你哪里来的钱?是不是偷家里的钱?马上给我回去!听到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不少人都拳头都硬了。 这是亲爹?这是人说的话? 本来还有少部分跟许银来两口子关系不错的人,看到许银来这嘴脸,都说不出替他辩解开脱的话来。 许宁言一副被吓坏的模样:“爸,我不是偷家里的钱来的!是大队长开了介绍信,让我到县里来做检查的!我掉河里,高烧了好几天,昨天才醒过来,是大队长让奶奶给我钱,到县城来看病的!” 第15章 虎毒还不食子呢 许银来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我看你好端端的,啥事都没有,跑到县城看什么病?公社又不是没有卫生所,还要跑到城里来?钱多烧得?你不知道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两个哥哥要结婚,你小姑姑要读书,哪样不要花钱?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他们外人都能看得出来许家闺女过得很不好,咋这亲爹就看不到呢? 许宁言瘪瘪嘴,辩解道:“我要去公社卫生院,是小姑不准我去的——” 许银来扬起巴掌:“满口胡话!你小姑在学校读书呢,她咋不准你去?” 保卫科的人忙抓住了许银来的胳膊:“许工,有话好好说,可不能打孩子。” 许宁言一抹眼眶:“我没胡说!小姑前些天就回家去了!在后山救了个人,和大堂哥一起送到公社卫生所去了,照顾了好几天,昨天才回家!”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有那聪明人就听出里头的门道来。 看着许银来的眼神意味深长。 许银来有些不太相信,自家妹子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能跑去后山救人?还去照顾了好几天? 可看许宁言那模样,也不像是撒谎,心里忍不住也嘀咕起来。 不过马上恼羞成怒:“你这都醒了,不是没事了吗?咋还跑到县城来?这不是浪费钱吗?” 许宁言抽泣道:“我去县医院看过大夫了,我脑袋后头还有瘀血没散,身体亏损太大,大夫说要我好生调养,不然——”说到这里,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赌气地从兜里掏出医院大夫开的诊断证明,往许银来的面前一甩。 许银来没接住,证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有人眼疾手快地捡起来,看了两眼后,就念出声来,什么头部受撞击,有瘀血,什么营养不良之类的。 别的听不懂,这些话大家还是能听懂的。 另外一个副厂长,先开口了:“许工啊,你看这医院大夫开的证明上都写清楚了,你们这做父母的,失职了啊!” 旁边的马副厂长狠狠地瞪了许银来一眼,勉强替他说了几句:“刘副厂长,这孩子养在乡下,只怕好些事情许工也是不知道,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许银来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马厂长说得对,这丫头养在乡下老家,我们每个月都寄钱回去了的,哪曾想——” 说着还做出一脸不愿意道家丑的为难模样。 胡婶嗤笑一声:“可不是寄钱回去么?一个月寄一块钱回去呢!好大一笔钱啊!许工啊,你们两口子加你们家老大,一个月工资合计着也有七八十块钱了吧?” 许银来脸色一黑,勉强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来:“这不是乡下老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么?她也这么大了,能下地干活了……” 这话说的,就是马副厂长直闭眼睛,这个蠢货,想捞他,都捞不起来了。 刘副厂长嗤笑了一声:“过去的就不说了,眼前这你闺女看病的钱,调养身体的钱,许工你们做父母的还是得负责吧?虎毒还不食子呢,难不成真要看着你这闺女病出个好歹来不成?马副厂长和全主任你说呢?” 许银来肉疼,期期艾艾的不开口答应。 后勤全主任呵呵笑着不开口,看着马副厂长。 马副厂长摆摆手,许银来出了这么档子事,名声是毁了大半,这人也废了,自然不值得他再费心。 索性做个顺手人情,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干脆地道:“我看行,这不是明天就发工资吗?我看直接就将许银来的工资划出一半来,先预支给他闺女看病调养身体。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也直接扣十块钱下来,让许家这闺女来领。” 刘副厂长,还有后勤全主任也都同意了,刘副厂长还补充了一句:“将许工两夫妻每个月该发的各种票也分出一半来,让这丫头买点营养品补补。” 领导当众发话,这事就算铁板钉钉了。 胡婶眼睛一亮,忙推了一把许宁言:“傻丫头,还不快谢谢领导!我都说了,这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就来找领导,领导自然会帮我们解决的!你看,这不就解决了?” 许宁言被推,才如梦初醒一般,含着眼泪上前给三位领导鞠躬感谢:“谢谢三位大领导!谢谢你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三个领导看着许宁言这瘦弱可怜的模样,都是有孩子的人,不由得都生出恻隐之心来。 后勤全主任和气地道:“好孩子,走,我带着你去领钱和票去!” 许宁言千恩万谢地跟在全主任后面,往财务科走去。 两位副厂长看了看门口围着的那一堆人,皱皱眉头,示意保卫科的人将人都劝散回家去。 本来是要回办公室的,走到财务科门口,都停住了脚。 互相看了看,一起走了进去,都从兜里摸出钱和票来,递给了许宁言,温声道:“拿着钱和票,去医院该开什么药就开,身体要紧!以后要是药钱不够,不要怕,到厂里来跟咱们说,肯定会帮你解决的!” 许宁言讶异地看着两位厂长,一时愣住了。 她今天到厂里来这一趟,不是没有准备的。 在来县城的客车上,她闭着眼睛,回忆了书中关于许银来一家的情节片段。 书中说许银来跟一位姓万的维修工竞争机修班班长的位置,因为没有许宁言这一出,加上许银来又算有眼光,跟着的马副厂长在背后也使了力,所以顺利地成了班长,还涨了一级工资。 那位姓万的维修工因为竞争失败,怀恨在心,他的老婆姓胡,在县招待所当服务员,还给陆凯和许珍珠使过绊子,不过被陆凯识破没有得逞,反而丢了工作。 所以,许宁言去住县招待所,一是安全,二是为了借着胡婶的力,将自己带到棉纺厂的领导面前。 到了棉纺厂,只要闹大了,就算马副厂长想保住许银来,可有那位刘副厂长在,肯定不会得逞。 两人相争,自己得利。 一切都被许宁言算到了。 可她低估了这个年代的道德感,还有这些领导身上那种助人为乐的精神。 即使自己都不富裕,可看到比自己更困难的人,也会伸手帮上一把。 大约就是她曾经看过的一句话:这世界破破烂烂,却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第16章 断子绝孙棍 这个时候就算是厂领导,其实日子也过得不一定宽裕。 看两位副厂长,穿得也就普通,浑身上下摸出所有的钱票,也都是零零碎碎的,合起来都没超过十块钱。 却全部都塞给了许宁言,一分钱都没留。 许宁言不知道怎么的,喉头一下子就哽咽住了。 这个世界没她想的那么坏。 起码她穿越过来,就感受到了不少好意。 顾知青,大队长他们,还有胡婶和这几位领导。 虽然可能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私心,但是对她的好,不是假的! 眨眨眼睛,把眼泪眨了回去,此刻说什么感谢的话,都表达不了她的心情,只能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两位厂长事情还多,为了处理这事已经耽误半天了,将钱和票给了许宁言,叮嘱了几句,也就忙去了。 后勤全主任陪着将钱票都领完,签字画押后,又跟财务科的人说清楚了,以后每个月许银来的工资单独划十块钱和一半的票据出来,只有许宁言来领才发。 财务科的人也听说了许家的事,自然答应不迭。 领完钱票,后勤全主任出来后,嘱咐许宁言跟着许银来回家去,一家人还是把话说开,总不能真成仇人吧? 许宁言点点头,又谢过了全主任。 出来,就看到许银来和原主的亲妈沈月娥站在一起,正跟胡婶在说些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许宁言出来,沈月娥先冲了过来,劈头就一耳光甩了过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死丫头,谁让你跑到厂里来丢人现眼的——” 旁边许银来其实更想打人,不过他到底有城府些,看周围还有好些人没散去呢,本来名声就坏了,再当众闹下去,以后一家子在这厂里还要不要混了? 当下沉着脸,一把推开了沈月娥,骂道:“吵吵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吧?别说了,先回家!” 说着拖着沈月娥就往家里走。 按理说他们都应该回去上班的,可马副厂长刚才让人来说了,今天下午算他们夫妻请假,回家去把这件事情给处理好了再来上班。 他也回过神来了,这事已经闹开了,如今只能想着怎么圆回一点场面,面子上过得去,给厂里一个交代和说法了。 两人在前头气冲冲地走了。 胡婶担心地看了许宁言一眼,“你也别怕,如今领导们都知道了,你爹妈不敢再打骂你了!你只把钱票都收好,别被你爹妈哄过去就行!行了,快跟着你爹妈回家去吧,你那房间要不我回去帮你退了?好歹也是八毛钱呢。” 许宁言摇摇头苦笑道:“还是留着吧,万一晚上我没地方去,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 胡婶想起许银来两口子的那态度,也就不多劝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点跟上去。 许宁言跟在两人后头,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跟着。 好在家属区离厂部并不太远,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 许银来两夫妻虽然生气,可又怕许宁言不跟上来,只得走一段等一段。 到了家属筒子楼下,回头见许宁言跟上来了,这才上楼。 因为是双职工,两人分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两间房。 房间不大不小,隔成了三间房间,一个吃饭的地方。 外头走廊靠墙垒着一堆蜂窝煤,靠着尽头有一个蜂窝炉子,旁边一个小木柜子,烧水做饭都在这里。 整个家属楼都是这样,走廊里都是蜂窝煤和炉子。 此刻大家还没下班,家属楼还算安静。 就算有几个老太太坐在楼下,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许宁言跟着上了楼,进了门。 前脚刚进去,后脚沈月娥就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顺手抄起扫把,劈头盖脸就朝许宁言身上抽过去。 许银来回了家,也板起脸,任由沈月娥发作,满心想给许宁言一个教训。 许宁言早就料到了这两夫妻带她进屋没安好心,一直防备着。 轻轻一个侧身,劈手就将扫把给夺了过来,反手就抽回了沈月娥身上。 沈月娥吃痛,又急又恼:“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居然敢打爹妈?” 一边又喊许银来:“许银来,你是死人啊,看着这个死丫头打我?还不教训教训她?” 许银来回过神来,上前就要抢过扫帚。 许宁言哪里能让他近身,一把扫帚舞得那是一个虎虎生风,专门挑人又疼又不好说的地方抽。 屋子本就不大,又有桌子椅子挡着,许银来和沈月娥夫妻两人躲都没地方躲,被抽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许银来疼得不行,沈月娥又躲在他后头,扫帚大部分都抽到他身上,多挨了几次,也上了真火。 抄起一把椅子,就往许宁言的头上砸去。 许宁言见势不妙,一矮身,哧溜就钻进了饭桌下面。 手里的扫帚也没闲着,胡乱往前头一戳。 随着椅子砸在地上的巨响,许银来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许宁言抬头一看,喔嚯! 原来那扫帚棍子端端正正戳中了许银来的裤裆中间。 嗨,这是中了断子绝孙棍啊! 沈月娥顾不得许宁言,也忘记了身上的疼,扑了过去:“老许,老许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啊?有没有断啊?” 这动静惊动了隔壁在家轮休的邻居,好几个人都来拍门:“老许啊,出啥事了这是?” 许银来强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快把人打发走——” 沈月娥本就慌了神,听了许银来的话,强作镇定地朝着外头喊道:“没事,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外头邻居不知道有没有信,叮嘱了两句,就没声了。 许宁言趁着两人暂时没精力注意自己,忙摸到饭桌边的橱柜上,将菜刀摸到了手里攥紧,冷眼在一旁看着。 许银来经过了最初的剧痛,略微缓和了一些,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四丫,你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所以今天才跑到城里来?还是有人背后说什么了?让你对爸妈有误会?” 第17章 这话也能乱说? 许银来不傻,若是傻,不会全家只有他一个人从农村走出来,成了城里职工,混到了今天的位置。 先前只是不将自己这个闺女放在眼里,此刻人冷静下来,看许宁言看他们夫妻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渴望和亲近,只剩下冷漠,就知道家里恐怕是发生大事了。 不然四丫一个丫头片子,不会变化这么大,看他们像看仇人一般。 心里忍不住就对苗翠花有几分埋怨,这些年他孝敬补贴老家,还供着许珍珠这个妹子读书,付出了这么多,家里却连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 还是家里那两个兄弟又背后起了什么心思? 许宁言嗤笑一声:“我受没受委屈,你们心里不清楚?现在这屋里又没外人,还装什么父慈子孝?你们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以前我傻,死过一回的我现在可不傻了!也别跟我谈什么父母恩情,咱们之间没那玩意!以后咱们之间,就只有我每个月来领十块钱的关系了,听懂了吗?” “别逼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自己不怕,可别忘了,你们还有两个儿子呢——” 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沈月娥和许银来听到要波及两个儿子,顿时强硬不起来了。 许银来咬牙道:“行,翅膀硬了,我们做爹妈的管不住你了!只是你以后别后悔! 说完,眼里闪过一抹狠厉来。 许宁言嗤笑:“后悔?我只后悔没早醒悟,被你们挫磨了这么些年!” 许宁言只管跟许银来夫妻把话挑明了,至于许银来夫妻如何想,怎么琢磨报复她,那都是后话。 反正她钱和票到手了,许银来夫妻虚伪的嘴脸在厂里也被揭露了,心情那叫一个爽! 目标已经达成,也懒得再留在这里看许银来夫妻堵心,拍拍手,就打算回招待所去。 沈月娥想拦来着,看到许宁言手里的菜刀,果断地退缩了。 等许宁言出门,估摸着她走远了,这才抱怨道:“当初那人果然没说错,这死丫头就是克我们的!送到乡下这么些年,都平平安安的,她一来,就害得咱们丢了面子不说,还损失了那么些钱票!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掐死算了——” “闭嘴吧你!这话也能乱说?被外人听到,你不要命了!”许银来低声吼道。 沈月娥不做声了,过了一会才问:“那咋办?难道就真让她拿了钱回去快活去?以后每个月还给她十块钱?那可不行!这些钱都要攒着,给老大娶媳妇,给老二买个工作呢!” 许银来又疼又急,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不然能怎么办?那么多领导发话了,后勤主任都带着去办好手续了,你敢不给?” 沈月娥哭天抢地:“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下这么一个扫把星白眼狼啊!” 哭了一会自己命苦,又指责起乡下老家的苗翠花和许珍珠起来:“都怪你妈他们,那么大一家子,居然看不住一个丫头片子!这些年给他们那么些钱,贴补了那么些东西,全打了水漂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放那个死丫头来给咱们添堵的!” 许银来沉默了一会,才道:“行了,别哭了!等过几天事情平息些了,咱们请假回老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月娥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拿着菜刀走下了楼,又转回还菜刀的许宁言听了这番话,终于明白许银来夫妻将原主丢在乡下的原因了。 冷笑一声,将菜刀丢在了外头的小柜子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来碰到好几个有点眼熟的人,看着许宁言欲言又止,似乎想上来说点什么。 许宁言忙头一低,遮住了脸,加快了脚步。 走得远了,还隐约能听到那些人背后议论她是不是被许银来夫妻给赶出来了。 许宁言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反正许银来夫妻的名声是臭了,一时半会的也恢复不了。 出了棉纺厂,运气还不错,刚好赶上了回招待所的客车。 上车买了票,车上人不算太多,许宁言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好。 过了两三个站台后,就听售票员报站台,下一站就是机械厂。 机械厂?那不是许珍珠心心念念的陆凯的工作单位? 扭头朝车窗外看去,就看到一堵高高的围墙,中间的大门都是难得的铁栅栏,不愧是县城最大,效益最好的厂。 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偶尔从厂门口走出来几个机械厂的职工,都是昂首挺胸,自带一种骄矜的感觉。 大门边挂着荆山县第一机械厂的牌子。 门口的门卫室里有好几个保卫科的人,进去的人都要登记。 只看这架势,比起县政府门口都不差什么了。 车上就有乘客在议论这机械厂如何好,工资高,福利好,厂里的临时工位置都抢手得很。 里头的职工在婚恋市场上,那都是打破头的热门人物。 难怪许珍珠宁愿对原主下黑手,也要将陆凯抢到手呢! 眼看就要到站,售票员已经在喊:“机械厂下车的有没有?出来往后门走——” 许宁言正要收回视线,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怎么又是他? 就看到机械厂门口出现了一点骚动,从机械厂里头,跑出十几个保卫科的人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后,领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十几个保卫科的人四散开去,将厂门口附近行走停留的人,都喊住了,似乎在盘问什么。 而正好旁边的巷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头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不是顾致远是谁? 看到不远处的保卫科的人,脚步停顿了一下。 那边保卫科的人也发现了他,正冲他喊着什么,还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许宁言忍不住站了起来。 售票员见许宁言站了起来,以为她要下车,已经冲着司机喊了一句:“机械厂有下车的——” 司机一脚刹车,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站台,售票员不耐烦地催促:“喂,说你呢,机械厂到了,你咋还不下车?” 许宁言无语地看了一眼售票员,默默地下了车。 前脚下车,后脚司机一脚油门,公交车屁股冒出一阵黑烟,吭哧吭哧地开走了。 再看那边,顾致远停住了脚步,并没有朝保卫科的人走过去,那边的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好几个人保卫科的人围了上去。 第18章 利用 顾致远眼神扫到了这边,他早就看到了公交车,自然也看到了许宁言从公交车上下来。 心思一动,他冲着那几个围上来的保卫科的人歉意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说着上前两步,冲着许宁言招招手,语气熟稔地道:“等你半天了,事情办好了?” 闭闭眼睛,叹口气,许宁言认命地抬起脚,扬起一个笑脸,快步迎了上去:“顾知青,不好意思,让你等半天了!” 一边激动地从兜里抓出一把钱和票来,给顾致远看:“看,这是我爹妈给的钱和票,给我看病和调养身体的!而且厂里领导还说了,以后每个月都让我去领十块钱!顾知青,我有钱了——” 说着眼圈微红,声音哽咽,抓着顾致远的衣袖不放。 顾致远安抚地接过她手里的钱票,帮忙整理好,又示意她拿好:“这些你都收好,以后看病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别弄丢了!” 许宁言忙收好了钱票,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谢谢顾知青,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去找厂里的领导,也拿不到这些钱!还劳累你在这里等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我请你吃饭?” 旁边的保卫科的人,听了个全场,打量了一下两人,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站出来:“你们是什么关系?是哪个单位的?在这里做什么?” 许宁言这才看到旁边的人,看到他们保卫科的工作服,露出害怕之色来,怯生生地往顾致远身后一缩,不敢说话。 顾致远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们都是红星公社下面团结大队的,我是知青,她是团结大队的人。她落水高烧身体不好,我们大队长开了介绍信,让她到县医院检查。我正好也到县里看亲戚,所以顺路照顾她一下。” 保卫科的人早就看顾致远的穿着气质,就觉得违和,此刻听说是知青,那些违和之处就说得清楚了。 不过该查的还得查,示意两人:“带介绍信了没?” 两人都从兜里掏出了介绍信,递给了保卫科的人。 保卫科的人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才递还给了两人。 又问顾致远的亲戚住在哪里?是谁? 另外一个看起来稍微和气一点的,也盘问起许宁言的爹妈是谁?哪个单位的? 两人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立刻就有人跑回厂里,应该是去核查去了。 这边两人也没被允许走,不过也没人在盘问了,让他们两人站到一边等着核查结果。 许宁言只低头抓着顾致远的衣袖,亦步亦趋。 顾致远带着许宁言走到了一边。 保卫科的人离得不远不近,不时地还看向这边。 顾致远也不好跟许宁言干站着不说话,毕竟方才是他利用了许宁言来解除保卫科对自己的怀疑。 再者,虽然许宁言表现得超乎了他的预料,可还没彻底清除掉怀疑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怕别人过来跟许宁言说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了想,主动找话题:“去你爸妈厂里事情还顺利吧?” 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不顺利能拿到三十一块钱的补偿,还有肉票,副食票和布票? 这都能抵得上一个一级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更不用说还每个月都给许宁言十块钱,想来许家父母是大出血了。 这么一想,看着许宁言的眼神深了几分。 许宁言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子功夫,顾致远就转了七八十个念头。 点点头,带着几分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以前我总是怕这个怕那个,总觉得不会有人关心我,帮助我!现在才知道,这人啊,还是得自己立起来!不然你自己立不起来,别人想帮你,都帮不上!” 顾致远又多看了许宁言一眼,倒是个通透的小丫头,只要能明白这道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多是许宁言在说,两人站在路边,也没事做,左看看右看看。 七十年代的县城,好些东西,她都没见过,索性就问顾致远。 顾致远话虽然不多,却也有问必答。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有人从机械厂里头跑出来,在领头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领头的点点头,走过来对着许宁言两人还有旁边几个同样被拦下来的行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快,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保卫科的人拦下来盘问半天,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他们走? 有心想争论几句,看看保卫科那些人,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恰好下一趟的公交车又到站了,顾致远和许宁言也就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最后一排还有位置。 两人坐下后,都没有说话,沉默的一路到了县招待所这一站。 许宁言下车,顾致远也跟着下来车。 这一站只有两人下,看着公交车走远,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周围没什么人,顾致远冲着许宁言点点头:“谢谢,方才——” 许宁言立刻打断了顾致远的话:“不用客气,不过是还顾知青你的救命之恩罢了!” 对于顾致远为何在机械厂附近出现,为何保卫科的人会追在后头这件事情一句都没问。 说完,就径直进了招待所。 不管顾致远出现在机械厂是为了什么,是巧合还是故意,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她都不想听。 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事情,并不是好事。 她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农村姑娘,知道的越少越好。 顾致远没想到许宁言是这个表现,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他忍不住眉心跳了跳。 看着许宁言进招待所的背影,他忍不住多了一点好奇探究之心,这个许家四丫头,有点意思。 前台的那个跟胡婶接班的服务员还记得许宁言,见她进来,冲她点了点头,提醒了一句:“你算回来的巧,咱们食堂有晚饭,再迟一点就没了。” 许宁言谢过了服务员,问清楚了食堂怎么走,也没进屋,直接往食堂走去。 这一下午,可累坏她了,得吃点好吃的补补才行。 第19章 互利互惠 顾致远在招待所外也没多犹豫,看了看天色,知道今天是回不去团结大队了。 还好他也有准备,走进招待所,也开了一间房。 前台的服务员,看着顾致远这穿着气质,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态度十分热情,虽然别的房间还有空床,还是单独给他另开了一间房。 听顾致远问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方,不仅告诉他招待所有食堂,连今晚是哪个大师傅,有什么拿手菜都说了。 顾致远冷淡的说了一声谢谢,关上门,就往食堂去了。 前台姑娘也不恼,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名字好听,就连背影都那么帅,一时都看痴了。 顾致远一进食堂,只扫了一眼,就看清楚了食堂里的情况。 来食堂吃饭的人不多不少,有内部职工来打饭打菜回家吃的,也有住宿的客人吃饭。 许宁言坐在角落里,正埋头吃饭呢。 顾致远去点了两份前台姑娘介绍的拿手菜红烧肉焖春笋,又点了一个酸辣土豆丝,一大盆米饭,付了钱和粮票,满满当当地端到了许宁言的桌边。 也没说话,只将一份红烧肉焖春笋推到了许宁言面前,然后也坐下来闷头吃起来。 他除了早上蹭了许宁言的两个包子和馒头,一天几乎水米未进,早就饿得不行,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许宁言只点了一个青椒煎鸡蛋,要了一份海带汤,三两米饭,吃得正香呢。 看到推到面前的红烧肉,也没客气,这谢礼她收得心安理得。 夹一块肉放入口中,五花肉焖得软烂,筷子轻轻一夹就分开了,入口即化。 春笋清脆爽口,吸饱了肉汁,十分鲜美。 更不用说汤汁,浇一勺在米饭上,那个滋味,绝了。 两人默不作声,各坐一方,暴风吸入。 将最后一粒米饭送入口中,许宁言摸一摸鼓涨起来的小肚子,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顿饭了!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看在这顿红烧肉焖春笋的份上,许宁言给顾致远吃定心丸:“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这次来县城除了看病,找我爹妈要钱,我什么都没看到过。” 顾致远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可真是个聪明谨慎警惕性高的小姑娘。 这是跟他保证,她不会将在县城遇到他,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的。 当下清了清喉咙:“我明天一早也回大队,正好顺路。” 许宁言看了顾致远一眼,点点头,站起身:“那行,我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提着热水瓶,到了走廊尽头的女厕所简单洗漱了一番。 再回来反锁上了门,将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斜靠在了门后,这样只要有人推门进来,椅子一倒,就能发出声响来。 头顶的白炽灯泡瓦数虽然不高,昏昏黄黄的,可比起乡下的油灯已经十分明亮了。 床上的床单被套应该是干净的,没有奇怪的味道,也没有头发污渍什么的。 许宁言此刻安定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疼。 谨慎起见,她和衣睡在床上,钱和票也都放在兜里,这才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沾床没一会,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生物钟自动让她早早地就醒了,外头黑才刚蒙蒙亮,安静得很。 只有后头招待所的食堂那边,隐约有动静传来,想来是食堂在准备早饭了。 许宁言又眯了一会,半睡半醒间,听到外头走廊有了动静。 一个激灵就起来了,看窗外,虽然太阳还没出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起床收拾了一下,又去洗漱了一番,又去后头食堂吃了一碗肉丝面,买了两张食堂师傅的拿手鸡蛋饼包好,到前台来退房。 前台又换成了胡婶在值班了。 胡婶看到许宁言来退房,一边例行公事地检查房间的东西有没有损坏,一边跟许宁言小声地嘀咕,说今儿个许银来请了病假没上班,厂里人都说许银来只怕是脸面上过不去,加上机修班班长的位置估计是没戏了,所以在家躲羞呢。 许宁言却知道,恐怕是昨天那断子绝孙棍造成的伤害还没好,不好意思出门呢。 胡婶办事利落,检查完房间,收回了钥匙。 又将昨天许宁言托管的大包小包给拿了出来,等许宁言清点完毕要走,还依依不舍地叮嘱了两句:“许家丫头,你回去后将那钱和票可都藏好,偷偷的买点东西自己吃,可别便宜了别人!以后来县里,有啥为难的事,就来找婶子!” 昨儿个那么闹了一出,她男人晚上回去可就跟她说了,这机修班班长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有七八成准了。 说来这许家丫头可是他们家的福星,她还指望着这丫头每个月都来一趟,只要这丫头露面,就能提醒厂领导,那许银来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男人的位置岂不是就稳了? 因此胡婶态度才这么热情,就是想跟这许家丫头关系处好,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许宁言一眼就看穿了胡婶的打算,不过她并不介意。 两人是互利互惠,胡婶指望她给许银来两口子添堵,她还指望胡婶能多关注许家,有个什么消息,能及时告知她。 要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亲人,而是敌人。 有胡婶盯着许家,她也能省心不少。 因此也抓住胡婶的手,“婶子放心,以后我每个月都会来县里一趟的!还要请婶子帮我留心一下我爹妈,哪天他们高兴,不再生我气了,我再回去给他们赔不是——” 胡婶心知肚明,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有胡婶在,保管不让你吃亏!” 等许宁言终于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出来,就看到顾致远站在外面一棵樟树下,背着一个斜挎包,背对着招待所的门口,看着马路上的人来人往。 即使就那么站着,却身姿挺拔如松,气度悠闲,宛如一幅画一般。 许宁言出来的一瞬间,他立刻就回了头,眼神犀利。 看到许宁言后,才温和了一些,上前两步,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第20章 活色生香 本来许宁言手里还有票,还想去县供销社买点东西带回去的。 只可惜这个时候供销社还没开门,而上午唯一的一班开往红星公社的客车,八点就要发车。 两人只得拎着东西,先去赶车。 上车买票,顾致远想一起买了,被许宁言断然拒绝。 一码归一码,她可不占这种便宜。 一路无话,许宁言继续闭目养神,等回了团结大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养精蓄锐做好准备才行。 客车仍旧很颠簸,味道仍旧难闻,不过顾致远似乎有了准备,也没晕车了。 快到中午时分,终于到了红星公社。 下了车,顾致远提议,要不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再回团结大队。 许宁言自然没意见,反正现在回去许家,肯定也是没她的午饭,还不如在公社吃顿好吃的。 公社如今只有国营饭店才能有饭吃,还好还没过饭点。 许宁言有从县招待所买的鸡蛋饼,虽然冷了,可是味道仍旧不赖。 点了个豆腐汤,又点了个炒肉片,配着鸡蛋饼吃得饱饱的。 顾致远从许宁言执意自己买车票,就知道许宁言是个有自尊心,不占便宜有分寸的人。 十分自觉地自己点了半斤米饭,再点了两个菜,又从军绿色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铝制饭盒来,打了一份千张梅菜扣肉。 就这一顿饭,就花了近两块,还不算粮票。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许宁言表示实名羡慕嫉妒恨! 解决了午饭,太阳正大,许宁言吃饱喝足,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想起还没给大队长他们买谢礼,强撑着又去了供销社。 正午的时候,供销社人少。 许宁言手里的票据有限,又买了点红糖,买了一把锁,暂时还要住在许家,没把锁实在不行。 本来想买三包大公鸡香烟回去感谢大队长他们的,可买烟也需要烟票。 这东西在城里都是紧俏票,许宁言哪里会有,只得放弃。 不过旁边有那散装的旱烟叶,据说是从云省那边过来的,比本地种出来的烟抽起来更带劲,不要票,一斤烟叶要四毛钱。 许宁言要了一斤,让分成了三份给捆扎好。 想了想,又买了一斤最便宜的水果糖,这种糖全是糖精味,饶是这样,农村的孩子,一年也吃不上一颗。 又看看自己买的这些东西,若是这样提回去,只怕会招人眼。 索性花了七分钱,又买了一个背篓,将所有的东西,包括在县城买的东西一起全丢到背篓里。 最上头用烟叶给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 她只顾买自己的东西,倒是没关注顾致远。 等她买完,就看到顾致远的那个斜挎包已经塞得鼓鼓囊囊了。 许宁言也没问他买了啥,出了供销社两人就埋头赶路。 回去的路程没有牛车,只能靠双腿。 到了公社,两人就要避嫌,不然被大队的人看到,传出什么闲话来倒是不好了。 因此顾致远走在前头,许宁言落后四五米。 许宁言这身体到底亏损得厉害,走着走着那速度就慢了下来,汗流浃背地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只喘粗气。 顾致远走出一段路后,回头一看,许家丫头已经落后老远了。 看她这架势,只怕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走到团结大队。 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到许宁言面前,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背篓给提溜过来,背在了自己身上,“我替你背到大队前的三岔路口,你在后头跟上。” 又从挎包里拎出一个军用水壶,塞到许宁言的手里,转身就走。 许宁言摇晃了一下水壶,是满的。 她确实渴得厉害,犹豫了一下,拧开了水壶,不敢接触壶口,只悬空往嘴里倒了一口水。 水甜丝丝的,还带着一点咸味,是简易自制的糖盐水。 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的时候喝这个,最能补充体力了。 许宁言又悬空喝了几口解了渴,拧紧了水壶,快步追了上去。 顾致远背着挎着这些东西,脚下的速度不紧不慢,半点不费劲,只是中午的太阳厉害,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后背也都汗湿透了。 许宁言追上了顾致远,将水壶还给了他,解释了一句:“你也喝点吧!放心,我嘴没碰壶口,干净的。” 顾致远看了许宁言一眼,没说话,接过水壶拧开,不紧不慢地吞咽着。 有那来不及咽下去的水,顺着嘴角,喉结,锁骨,流淌进衣领遮盖住的地方…… 许宁言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忙低头,心里默念三遍: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这才将心里那点色色的小想法给压了下去。 顾致远当然察觉到了许宁言那一瞬间炙热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清白,几乎是实质性的从他的嘴角滑到喉结,滑到锁骨,最后到了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那扼腕的表情一览无余。 虽然许宁言很快就低头收回了眼神,可那顾致远只觉得这水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了。 一个分心,壶里的水没来得及吞咽,被呛了个惊天动地。 许宁言忙跳开了一大步,生怕那水呛到了自己身上。 顾致远看到罪魁祸首这嫌弃的模样,几乎要气笑了,将水壶拧紧,丢给了许宁言,几步就冲到前头走远了。 许宁言虽然不知道顾致远为什么突然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了,想来是当着自己呛了水,面子上过不去? 十分体谅地退后了几步,决定离得更远一些,免得顾知青不好意思。 此刻正好经过一片树林,不仅有树荫,还有阵阵微风吹过,十分的惬意。 她索性放慢了脚步,吹着小风,折了一支槐花,一朵一朵地掐了往嘴里丢。 槐花正当时,不少人家会摘槐花回去拌着面粉蒸来吃,又香甜又省粮食。 农村孩子却拿这个当零食,生槐花嚼在嘴里,清甜得很,没有人不喜欢。 顾致远走出老远后,回头一看许宁言这宛如春游般自在的模样,无语地摇了摇头,还是个小姑娘呢! 将心底先前那点不自在给压了下去。 到团结大队的三岔路口的时候,顾致远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五十分。 此刻大队的人都在地里干活,外头看不到什么人。 顾致远将背篓取下来,交给了许宁言,接过了水壶,又从挎包里将那个铝制饭盒给拿出来,放在了背篓里。 不等许宁言拒绝,就快步离开了。 第21章 棍棒教育 许宁言看着顾致远走远了,这才背着背篓慢吞吞地往许家走去。 农村没有闲人,除了壮劳力,农村的老人和孩子也都要干活,不过活计轻省些罢了。 一路走来静悄悄的,都没碰到什么人。 许家大门一把铁将军锁得严严实实的,许宁言径直去了后门,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一看,自己前晚住的那间屋子,门就那样敞开着。 里头床上从许珍珠那里要来的一套被褥早就不见了踪迹。 不仅如此,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翻倒在地,还有未干的水渍。 地上散落着她换洗下来的那套单衣,还有那件旧棉袄,上面布满了脚印,还有鸡屎,泥巴,还有烂菜叶子,死老鼠尸体,还有好些臭屁虫。 那衣服本就是补丁摞着补丁,被这么一折腾,里头的发黑板结的棉花都露了出来,湿漉漉的,完全不能看也不能穿了。 不用说,这应该就是许业卫几兄弟的杰作了。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正好,她一路上就盘算回来后,怎么让许家人主动露出把柄来,自己好借机折腾收拾许家人。 没想到许家人这么上道,几乎是上赶着把机会送到她手里! 简直要对他们唱一曲,听我说,谢谢你了! 冷笑了一声,许宁言当然不会收拾,这可是再好不过的证据了和发挥的借口了。 先去厨房里,找到了一个粗陶瓦的罐子,农村都是用这种罐子来熬药,效果最好。 三碗水放一副药,熬成一碗水就能喝了。 趁着许家人还没回来,她先把药熬上。 然后将一旁的柴房收拾了一块地方出来,将背篓放进去,又拉了稻草和柴火遮盖住。 烟叶单独拿出来放在外面, 预备等晚些时候给大队长他们送去。 等药差不多熬好了,就着买的江米条,许宁言喝了药。 满院子找了半天,本是打算将先前用过的柴刀找到,一会子许家人回来了,好防身的。 可找了半日也没找见,厨房的菜刀也被收了起来。 想来许家人也是被她醒来拿着柴刀吓到了,所以把刀给藏起来了吧? 既然如此,许宁言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用烧火棍了。 这烧火棍是经年的老竹子做成的,小孩手腕粗细,用的时日久了,已经变成了焦黄色,最是经久耐用,打人不仅疼,还不留什么痕迹。 最是闷声揍人的一把好利器了。 做好了准备工作,许宁言坐等许家人下工回家。 下工的哨子声一响,没一会,外头有了人走动说话的声音。 许家人一贯下工最积极,还没进门呢,赵桂兰扯着嗓子吩咐二丫三丫快做饭。 许业卫几个半大不小的男丁,他们只需要去割牛草,早就干完了,在村尾大樟树那边玩了半天了。 此刻还意犹未尽地窜进窜出的打闹着。 许金来和许银来还有几个成年了的儿子,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累了一天了,身上一身灰土一身汗,索性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歇息吹着风,说着今年的年成。 苗翠花正跟万春妮嘀咕:“你说珍珠这丫头这个时候回县里做啥?就该在家里等那陆家的人上门道谢啊!不然到时候陆家来人了,珍珠不在家,被大队长他们给抢了功劳可咋办?” 万春妮忙回头看了看,还好此刻外面没人经过,没人听到这话。 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抚道:“妈,瞧你这话说的?那陆凯可是城里人,家里爹妈又都是干部,还能干出这样不讲究的事情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小妹心里都有数呢!” 又忍不住撇撇嘴:“只要四丫头不做妖,我看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到许四丫,苗翠花就来了气:“那个贱丫头,死在外头才好呢!” 正说着,后面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尖叫。 “许四丫,你个贱丫头,你还敢回来!” 前头的许家人听了,爬起来都往后院跑。 说话的是许业卫,先是一惊,不过马上就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回来的好,回来了没去你那屋里看看?你那屋里可多了不少好东西!这可都是我们专门给你准备的,别人都没有呢!” 罪魁祸首找到了,看来就是许业卫这几兄弟了。 见许宁言没说话,许业卫越发得意猖狂起来:“你不是会装乖卖巧吗?再去大队长那里告状呀?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钱还回来,给咱们磕头赔不是,以后晚上屋里进去两条蜈蚣啊,蛇啊之类的,可别怪我们,啊——” 话还没说完,许宁言抽出烧火棍,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 棍棍不离许业卫的大腿和腰腹处。 这棍子抽得又快又急,许家人还没反应过来,许业卫已经翻滚着在地上哭嚎了。 许业军和许业兵几个成年的男丁,忙抢了上来。 有想夺过许宁言手里的棍子的,又去想把许业卫给拖开的,还有顺手抄起板凳就砸过来的…… 许宁言手中的棍子舞的虎虎生风,先是敲在了许业军的胳膊肘上,他一麻,板凳抓不住,就砸在了自己的脚上,抱着脚满院子转圈。 许业兵被棍子一下子就敲在了膝盖处,一阵剧痛,咔嚓就给单膝跪下了,许宁言上前就是一脚踩在他的腿上,棍子挑起他的胳膊,顺手一拉一扯,胳膊就脱臼,软哒哒的耷拉了下来。 至于拖着许业卫的三房的长子许业山,慌乱中拖了许业卫的腿往外头跑,眼看许宁言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两个兄弟给收拾了。 顿时心一慌,也顾不得许业卫了,丢手转身就跑,就这样,还被许宁言的烧火棍给抽中了后背两下,火辣辣的疼。 不过顷刻间,许家成年男丁就几乎全废掉了。 许家人这下傻眼了。 许金来和许宝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示意对方先上。 苗翠花和赵桂兰祖孙婆媳几个女人,开始还尖叫了两声,后来见许宁言杀气腾腾,都捂着嘴瑟瑟发抖的躲在了厨房里,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那许宁言将一干堂兄弟打翻在地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居然还要冲着他们长辈过来。 许宝来十分识时务,当即就从心了:“四丫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许宁言冷笑一声,许家人一窝子欺软怕硬的贱骨头!原主柔顺可欺,他们就可劲的欺负,不拿她当人看。 如今吃了一顿棍棒教育,这不就会说人话了? 可见对许家人,就不能好,得往死里欺负他们,才镇得住! 第22章 不如砸了,大家都痛快 “我屋里那些脏东西,是谁干的?”许宁言轻轻挥动着手里的烧火棍。 许家人的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许业卫。 许业卫急了,顾不得身上的疼,嚷道:“又不是只我一个,业峰他们也参与了呀!那死老鼠就是业峰给我的!还有三丫,那泔水就是三丫提出来的!鸡是三婶放进去的,臭屁虫也是大宝抓回来的!” 将所有人一气都给卖了个干净! 许宁言环视一圈,被许业卫点名了的许家人,不敢直视许宁言的眼神,都讪讪然的低下了头。 尤其是许三丫,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赵桂兰最疼这个小儿子,听了许业卫的话,忙替他开脱,反手就给了许三丫一记耳光:“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不知道拦着些,还撺掇着他胡闹?出了事,看着你弟弟挨了打,你倒是躲在后头装没事人是吧?你个黑了心肝的,你怎么下得心,能看着你弟弟挨打?老娘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许三丫被一巴掌抽得坐在了地上,红着眼睛捂着脸不敢做声。 赵桂兰打完自家闺女,又赔笑道:“四丫头,你看,要不,我让三丫给你把屋子收拾收拾?你就先饶了你弟弟?他胆子小,身子弱,可经不起你这样打!” 许宁言嗤笑一声:“想得美!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凡是参与了的,都给我进去,把屋子给收拾干净!不收拾干净——”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烧火棍。 话音一落,赵桂兰就踢了许三丫一脚:“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进去给四丫把屋子收拾干净。” 许三丫爬起来,慢吞吞地进了屋子。 其他的人,都犹豫着。 许宁言不耐烦的一棍子又抽在许业卫的屁股上,他嗷的一声,立刻从地上蹿起来,捂着屁股飞奔进屋子里收拾去了。 剩下的人再也不敢拖延,许业峰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了过去,绕过了许宁言,哧溜就钻进了屋。 至于大宝,那是大房的大孙子。 许业军被砸了脚,远远地躲开,他媳妇王翠翠往日里是瞧不上这个小堂姑子的,此刻也不得不赔笑上前:“四妹妹,我家大宝还小,不懂事!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这屋子我替他去收拾。” 说完,拔脚就往里头迈,生怕迟一点,她那宝贝儿子也挨上一棍子。 只剩下万春妮,有心不动,只缩在许宝来的身后,可许宁言一眼看过来,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许宝来给一把推了出来,“还躲在后头做啥?还不去干活?你一个做长辈的,也好意思干出这种事情来——” 许宝来也是气恼,几个小孩子折腾四丫,还能说是兄弟姐妹间闹着玩,她一个长辈掺和在里头,丢人不丢人啊? 浑然忘记了,昨儿个万春妮晚上跟他躺在床上说这些的时候,他可没说半个不字。 万春妮脸上羞臊,也不得不进屋帮着收拾。 人多力量大,虽然几个小子是不能干精细活,只将那脏衣服什么的给收拾了出来。 可许三丫,万春妮还有王翠翠几个女人,都是手脚勤快利落的,很快就将屋子收拾干净了,擦得一丝灰尘都没有,地上有水渍的地方,拿灶灰撒上去吸走了水分,又细细地清扫干净。 虽然还有些味道,不过窗户打开通风透气,到天黑估摸着也就散了。 打扫完,万春妮才小心翼翼地道:“四丫,这屋子都打扫干净了,总行了吧?” 许宁言指着丢在院子里的衣裳:“三婶,你长得不咋滴,想得到是挺美!别的不说,我这衣裳,你们不打算赔?” 万春妮吞吞口水:“大不了给你洗干净就行了!” 许宁言呵呵一笑:“弄成这样,洗干净就行?三婶这么不讲究,我可不行!要么你们赔我两套衣裳。要么从明儿个起,咱们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穿干净衣裳了!” 许家人都是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货色。 见许宁言不松口,那棍子也不撒手,没法子,苦着脸商量了半天。 还是大堂嫂王翠翠出了一身衣裳,万春妮也只得咬牙将自己一件旧棉袄给拿了出来。 王翠翠的衣裳,倒是有五六成新,是跟许业军成亲时候买的布料做的,本来是红色,穿得久了,褪成了浅浅的水红,虽然也有几个补丁,比起原主之前的衣裳,那可好多了。 生了孩子后,身材有些走样,因此才穿不得了,一直压在箱底,今天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许宁言看着这套衣裳,忍不住多看了王翠翠一眼,这也是个没良心白眼狼。 她生下许大宝,坐月子带恶露的衣裳,还有孩子的尿片子,都是原主洗的。 月子也是原主伺候的,不仅要伺候她吃喝,晚上还要在王翠翠的屋里打地铺守着,随叫随到。 打着瞌睡,还要给王翠翠挠背揉脚。 孩子也是原主帮着带到了两岁,出去上工,都要背着大宝,大宝哭了饿了,就背到王翠翠干活的地方,喂完奶再背回去干活。 许大宝这孩子几个月的时候闹夜,晚上不睡觉,都是原主带的。 这样贴心贴肺的付出,王翠翠也没念原主的一分好。 越想越替原主不值得!冷着脸接过了衣裳放在一边。 许家人都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都松了一口气。 打也挨了,屋子也收拾了,衣服也赔了,可以去做饭了吧? 许宁言表示,想得美! 棍子一伸,拦住了众人:“我床上的被褥呢?” 大家都看向了苗翠花。 苗翠花脸就黑了:“那是你小姑的,前儿个给你睡了一晚,你就知足吧!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你要被褥,你那爹妈屋里柜子里还有两床旧被子,你翻出来盖不就行了?还闹什么闹?” 许宁言笑了,一手棍子,另一手捞起一块石头,冲进厨房:“不将我那被褥还回来,我就把锅砸了!我连被褥都没得睡,你们还想有饭吃?不如砸了,大家都痛快!” 第23章 兔子变母老虎 苗翠花气的顿时摸着胸口喊疼。 赵桂兰和万春妮扎着手,连喊要不得,这锅砸了,一家子可吃啥去啊? 要知道这买口锅不仅要钱,还要工业票啊! 更何况看四丫这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不满意,她砸了这一口。 就算能再买一口回来,她又不顺心,又砸了咋办? 再说了,这四丫要的是小姑子的被褥,又不是他们的。 事不关己,加上肚子也都饿了,就越发不耐烦起来。 许金来先劝苗翠花:“妈,要不先给四丫?反正小妹住城里,一时半会的也不回来。” 潜台词,先把四丫这边哄住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呗?总不能为了小妹一套被褥子,一大家子就饭都捞不到吃吧? 赵桂兰和许业兵的媳妇李娇凤,一个心疼儿子,一个心疼男人,都跟着连连点头。 被褥事小,这还有人受伤呢。 赵桂兰也就连忙附和自家男人:“妈,小姑子如今又不在家里住,一床被褥,先给了四丫头又怎么了?我们家业兵还受着伤呢,两只胳膊要是再不快接上,只怕伤了筋骨呢!难不成您这么大一个孙子,还比不得小姑子一床被褥不成?” 要说许家人里头,许金来兄弟和下头一辈的几个兄弟是真疼宠许珍珠这妹妹(小姑姑)的。 可许家两代的儿媳妇面上虽然也是疼爱许珍珠,心里却还是有想法的。 不过是拗不过自家男人,加上财政大权都在苗翠花这个婆婆手里,不得不顺从罢了。 真遇上事了,赵桂兰那心里的怨怼忍不住就流露出了几分。 苗翠花一听老大媳妇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当下腰一叉,嘴皮子一翻,就骂:“放你娘的屁!这事都是你们这些兔崽子干的,临了你们倒好,王八脖子一缩,倒是让珍珠来替你们受委屈?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日里珍珠对你们那么好,事事都想着你们,就是救人,都不忘记拉拔你们一把,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 “她的东西,你们倒是大方,开口就给?要给咋不给你们自己的?不就是欺负珍珠好性子吗?” …… 苗翠花骂人那是团结大队有名的,一时间许家人都不敢做声了,都低头挨骂。 许业兵本来在一旁,又疼心里又慌。 这手脱臼看着不要紧,时间久了,以后容易习惯性地脱臼,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平日里习惯了自家奶奶偏心小姑姑,他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姑的。 还想着若是真将小姑姑许珍珠的被褥给了四丫,他也会想法子把被褥给要回来,再不济等他好了,也会暗地里教训四丫一顿,给小姑姑出气。 此刻听到苗翠花这番骂,心下一凉,那眼神里就多了一些怨怼和愤懑不平。 许宝来往日里最会哄苗翠花高兴,也最有眼力见。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不痛快,眼看这亲妈再骂下去,只怕几个孩子都要有意见了,忙劝哄道:“妈,我们知道,要小妹的被子是委屈她了。要不,等秋后,再给小妹打一套新被絮,放多多的棉花,再给裁一套新被套?总不能让小妹吃亏是吧?” 一面劝,一面给自家媳妇使眼色。 万春妮却老大不情愿,他们可都盖着老被絮,就算秋后有新下来的棉花,那也要攒着,给他们家老大结婚用呢。 这给小姑子再打一套,天知道又要攒多久! 更何况做一套床单被套需要的布料,也得花布票去买。 家里的布票攒着,以前大多紧着小姑子用了,可也不能全都给她吧? 因此就算许宝来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她也磨磨蹭蹭地不肯开口同意。 万春妮的心思,就是许家几个儿媳妇和孙媳妇的心思,谁也不想开这个口。 不过赵桂兰心疼儿子的心更多些,咬咬牙,“对啊,娘!大不了以后给小妹做一套新的!” 有了这话,苗翠花才算松了口,念叨着去前头自己屋里,开了锁,让人去许珍珠床上将被褥搬来。 被褥搬过来,铺得工工整整了,许金来才试探着问:“四丫,这下能放人了吧?” 许宁言拎着棍子,退开了几步。 许金来和许业军忙上前,搀扶着许业兵,就往村口卫生所跑去。 李娇凤也抱着孩子,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苗翠花没想到这四丫头翻脸后,真半点不念骨肉情分了,这般心狠手辣。 再想起闺女临走之前的交代,咬咬牙,扶着万春妮回屋里去躺着了。 许家其他人也做鸟兽散。 二丫和三丫借着要做饭的由头,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 剩下的也都不敢冒头,都窝在房里,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一时倒清净了。 许宁言见许家人挨一顿打之后都暂时老实了,也松了一口气。 去柴房将那烟叶子给拎出来,交代了二丫一声:“我出去一趟,我的饭菜都给我留好,不然——” 也不等二丫回答,拔腿就往外头。 等许宁言一走出许家大门,许家人都从屋里钻了出来,看着她走远了。 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一句:“四丫这是要去哪里?” 苗翠花自然看到了那烟叶,猜也猜到许宁言是要去大队长那里,忍不住冷哼一声:“都说她老实,我说她就不是个好东西,心里藏奸的!拿着我们老徐家的钱,倒是买了好东西往外人送——” 没人敢接话茬。 好半天,二丫才怯生生的问:“奶,四丫说给她留饭菜的,留不留?” 苗翠花很想说,留个屁啊!可想到那烧火棍抽自家几个孙子的场景,话到了嘴边就咽下去了。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你说呢?” 转头回了屋子。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许业军的媳妇王翠翠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四丫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身手了?咱们家这么多人,居然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嫁到许家也有四五年了,知道四丫胆小不说话,让她干啥就干啥,最是没脾气的一个。 这突然发现四丫居然一个人,拿一根棍子,就能把许家这六七个男人都打倒在地,她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一只胆小的兔子,突然就变成了母老虎一样,完全不可能嘛! 她只是一句感慨,倒是万春妮眼神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进了苗翠花的屋子,半天没出来。 第24章 别提多欠揍了 许宁言这个时候出门正好,大家都是正做饭或者吃饭的时候,外头也没什么人走动了。 先到离得最近的大队长家。 大队长一家刚好吃完晚饭了,见许宁言进来,手里还拎着东西。 大队长婆娘就先堆起了三分笑,招呼许宁言进屋里做,又让孙女给倒茶。 大队长正在堂屋里抽烟,见了许宁言,先问她去县城医院看病,医生怎么说。 许宁言也没瞒着,将县医院大夫的诊断说了,只将大夫说的话略微改动了一下,说先吃上一个月的药再看情况。 大队长婆娘先就怜惜地摸了摸许宁言的头,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眼看就要说亲了,这身子骨亏损成这样,将来说亲肯定有妨碍,这辈子说不得就耽误了。 苗翠花那个泼妇,着实是不做人事! 大队长也叹了一口气,只得安慰许宁言,让她老实听大夫的话,药要坚持吃。 又说让她明天还休息一天,以后给她安排轻省些的活计,工分少点不要紧,身体第一呢。 许宁言乖乖巧巧地点头,一副都听大队长安排的模样。 让大队长心里一时心疼,一时又恼恨许家。 尤其是看到许宁言把烟叶子拿出来,还一脸不好意思:“五伯伯,这次我要不是您,我只怕也不能去县医院看大夫!还有三伯伯和黄伯伯,要没你们给凑的粮票,我去县城也要饿肚子!” “我年纪小,不太懂礼性,可也知道知恩图报!刚好在供销社看到这云省来的烟叶,听说可比咱们本地的带劲,就买了一点,孝敬三位伯伯!虽然不值什么钱,可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三伯伯和黄伯伯家,我就不去了,还要劳烦无五伯伯帮我把谢礼送到——” 说完冲着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鞠了一躬后,满脸通红地转身就跑了出去。 速度快得大队长想拦都没拦住。 眼看许宁言跑远了,老两口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桌上那三捆分好的烟叶子,大队长媳妇先开口了:“这许金来一家,可真是歹竹出好笋,一家子刻薄小气占便宜没够的,倒是四丫头虽然不说话,却是个知好歹的!只可惜命不好,托生在他们家,可惜了!” 大队长点点头:“可不是,平日里也没人教她,却还记得别人对她的好,没白跟许家费那些口舌。” 虽然都是许家人,往上数一个祖宗,亲戚也还没出五服。 平日里大队长也没少公道说话,可像许宁言这样能记得好,还努力回报的着实不多。 这让大队长心里暖乎乎的。 伸手就搓了一截烟叶,塞到烟斗里点燃,抽了一口,果然够劲,越发满意了。 大队长媳妇看他那快活似神仙的模样,忍不住啐了一口,“既然收了人家的孝敬谢礼,以后能帮衬的帮衬着些,不然那么一个丫头,只怕要被他们家人欺负死了。” 大队长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心里有数!” 说完,揣着剩下两捆烟叶子,踱着步子出门,往大队支书和会计家去了。 按理说,应该许宁言挨家挨户亲自上门送谢礼的,不过许四丫一个没人管没人教的小丫头,哪里懂这个道理? 能记得感谢就不错了。 所以许宁言才故意装作半懂不懂的模样,让大队长替自己去。 也免得让人怀疑。 出得门来,许宁言一身轻松,走在路边,看到有那吐蕊的金银花,忍不住掐了一把,好带回去薰薰屋子,也去去味道。 这次许家人不敢把门关上了,大门敞开着,还有人在门口望风。 远远地看到许宁言回来,扭头就朝着屋里喊:“四丫回来了——” 许家人不由自主地都绷紧了精神。 看着许宁言进了屋,都躲得远远的,警惕地看着她。 见她径直进了屋,才松了一口气。 许宁言将金银花放在桌上,出得门来,刚好二丫她们把晚饭做熟了。 因为耽误了时间,大家都饿得不行,晚饭做得简单,就是土豆红薯焖菜饭。 许宁言也不嫌弃,先捞了一海碗端到自己屋里去了。 许家其他人才敢盛饭,反正也没菜,大家都一人端了一碗,要么就在厨房里吃,要么就院子里吃,也有学许宁言端到屋里去吃的。 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就看到许宁言把饭放到她屋里后,出来进了柴房,捣鼓了一阵,就提出满满一个大背篓回了屋子。 然后就看到许宁言从背篓里,摸出一个铝制饭盒来,一打开,居然是满满一饭盒的梅菜千张扣肉。 眼睁睁地看着许宁言将梅菜扣肉倒入饭碗里,借着刚出锅焖饭的热气,那肉香一下子就出来了,被风一吹,就飘到了院子里。 许家虽然条件不错,可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就不错了。 就是这一回,也都是要等许珍珠回家那天,大部分都进了她的嘴里,大家也就能蹭个肉汤。 此刻闻到这霸道的肉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大人们不由自主地吞着口水,小孩子们馋得不行,哇哇哭着要吃肉。 谁也不好意思,也不敢跟许宁言开口,讨一口肉吃。 急得王翠翠和李娇凤心里抱怨个不停,要吃肉,把门关上躲着吃不行吗?非要开着门馋大家?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许宁言还真是故意敞开门,就为了恶心许家人的。 原主在许家十几年,过年都捞不到一块肉吃,还要被许家人嘲笑讥讽,说她也配吃肉? 今天她就要吃给许家人看看! 端坐在桌前,先吃一口米饭,然后用筷子挑起一块扣肉,啊呜一口就去掉了一半,再配一口浸满了肉汁的千张,香得不行。 更可气的是,一边吃还一边大声地夸赞:“哎呀,这真不愧是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就是好吃啊!这肉,五层三花,不肥不腻,蒸得刚刚好,入口即化,一口下来,满嘴都是肉油啊,太香了!” “这千张也好吃,吸满了肉汁,比肉还香呢!还有这梅菜,配上这肉汤,拌饭吃简直一绝,哇,真好吃!” 那模样,看在许家人眼里,别提多欠揍了! 第25章 谁给你脸了? 许大宝和二宝被馋得不行,撒泼打滚要吃肉。 大人只好一边吞口水,一边骗他们:“别听她的,她是骗你们的!她那肉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二宝还小也就罢了,大宝四岁了,平日里又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家里有点好吃的,除了许珍珠,也就紧着他和二宝了。 孩子虽小不懂事,却最会学大人的做法。 知道家里最好欺负的就是许四丫,不然不会许业卫他们故意恶心许宁言的时候,他也跟着抓臭屁虫放进去。 因此见大人不同意,索性自己就腾挪着小短腿,跑到门口:“四丫,我要吃肉,把肉给我吃!不给我就让我奶打你,不给饭吃你!” 许宁言看着许大宝蛮横的模样,特意的夹起一块肉,往前送了送,笑呵呵地问:“你想吃?” 许大宝伸手就要去抓。 许宁言的筷子一转,将肉送到了自己口里:“想吃肉,找你爹妈去!” 许大宝眼看到嘴的肉没了,顿时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伸手要去抓桌上的肉,还不忘记拿脚要去踹许宁言,嘴里还骂:“打死你!打死你个赔钱货!不给肉吃,我让我爹打死你!” 许宁言才不惯熊孩子这臭德行! 筷子啪啪两下,毫不留情地敲在了许大宝的爪子上,轻轻抬脚抵在他肚子上,就动不了了。 小屁孩爪子疼得厉害,顿时眼泪鼻涕一起下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王翠翠心疼坏了,几步上前,抢过许大宝,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一顿安抚,最后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不就是两块肉,至于吗?四丫,你好歹也是大宝的长辈,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看我们大宝,手都被你敲红了——” 许宁言冷笑着抄起桌子边的烧火棍:“我看筷子打得还是轻了,要不试试烧火棍?” 此话一出,不说王翠翠抱着许大宝立刻掉头就跑,许家其他人也端起饭碗逃之夭夭。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看来这许家人还是怕烧火棍的嘛! 等人都走了,许宁言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饭菜都吃完,摸摸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嗝。 她这该死的饭量,怎么也跟着穿越过来了?不知道那异于常人的力气是不是也跟着过来了? 等身体好一点了,她得测试一下看看。 心里盘算着,手里也不闲着。 将碗筷洗漱好,又将买的那个瑕疵的搪瓷缸子拿出来洗刷干净,以后吃饭喝水,就是它了。 红糖,大白兔奶糖,还有江米条和牛舌饼,都放到了这屋里的柜子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许宁言把买回来的布料翻出来,去敲王翠翠的门。 没办法,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一天没换了,王翠翠给的那一套衣服,她已经用草木灰水泡上了,等一会漂干净了去晾上,明早如果干了,才有得换。 这没有内衣裤还是不习惯,怎么也得赶出来才行。 许家唯有王翠翠屋里有缝纫机,这是她的陪嫁。 当初许家向王家提亲,王翠翠跟人学过裁缝,开口啥都不要,就要一台缝纫机。 许家废了老鼻子力气,还是许银来想法子从别人手里买了一台二手的缝纫机,没要票,花了七十块呢。 又自己上油修整了一番,就跟新的没啥两样了。 当然许家跟王家那边说的可是买的全新,在团结大队很是风光了一把。 王家那边也说到做到,缝纫机随着王翠翠陪送了过来。 王翠翠因为这个,在团结大队的小媳妇中,那头都是昂着的。 这几年,她靠着这缝纫机,农闲的时候,帮人做衣服,或者将缝纫机借给大队的人做衣服,缝床单被套什么的,也存了点私房钱。 因此许宁言直奔许业军和王翠翠的屋。 王翠翠正抱着许大宝跟许业军抱怨四丫太记仇了,有什么气对着大人来就好了,故意的拿肉馋孩子算怎么回事? 又嘀咕苗翠花这个做奶奶得太偏心了,再疼小姑姑,她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不还得他们吗? 往日里王翠翠要是敢嚼苗翠花和许珍珠的舌根,许业军非给她两个大耳瓜子不可。 可从前日许珍珠说出许多他不知道的陆凯的信息后,许业军就总觉得许珍珠和苗翠花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心里也就有了想法,因此任由王翠翠嘀咕。 王翠翠天天跟自家男人睡一个被窝的,察觉到许业军态度变化,越发把那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念叨。 正说得起劲呢,许宁言推门而入。 王翠翠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里抱着的孩子掉地上了都没察觉。 还是许大宝哇哇大哭才把她惊醒。 一边把许大宝护到身后,一边结结巴巴地问:“四,四丫……你,你要,要干什么?” 许宁言抖了抖手里的布,开门见山:“给我做两套内衣裤!” 王翠翠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追过来要打人就好。 接过布料,摸了摸,纯棉的料子,忍不住就露出倾羡之色,眼珠子转了转,挤出一脸笑来:“四丫,呃,四妹啊,拿这新布做汗衫裤头太抛费了,不如这样,我看你这料子,节省点,刚好能给我家大宝做件褂子穿,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服呢!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这边拿旧衣服给你改两套,再送你一件褂子,不收你手工费。” “反正这汗衫裤头也是穿在里头的,要那么好的料子做什么?说来你还白得一件褂子呢,你说是吧?” 说着就颠颠地去开箱子,翻找出两件乌突突不知道哪一年的旧衣裳,对着许宁言一番比画。 许宁言推开王翠翠的手,“谁给你脸了?我答应了吗?” 王翠翠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四妹,你要这么六亲不认,也别怪嫂子说话难听了,这缝纫机可是我的嫁妆!花了一百二呢,这么精贵的东西,也不能白给你用吧?给手工费吧。” 许宁言嗤笑一声:“一百二?”说着看了一眼许业军。 许业军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只给许宁言使眼色。 许宁言明了,看来这王翠翠还不知道实情呢。 第26章 装聋作哑 当下就笑了:“这缝纫机怎么来的,我可比你清楚。若不是托了我城里爹妈的福——” 话还没说完,许业军就急了,推了一把王翠翠:“瞎说什么呢?四丫头要你给做点东西,你怎么能要钱?” 王翠翠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许业军。 许业军又忙给王翠翠使眼色,一时间那眼皮子眨得都快抽筋了。 王翠翠也不知道是看懂了没有,还是想到了别的,忍了忍,才冷着脸:“跟我到旁边量尺寸吧!” 看许业军还在一旁,许宁言一个眼飞刀过去:“还不抱着你儿子出去?等着看我量尺寸吗?” 许业军这才回过神,抱起许大宝,经过许宁言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说了一句:“别说——” 许宁言呵呵冷笑,现在知道急了? 等许业军出去了,王翠翠拿皮尺过来,给许宁言量了尺寸,就坐在缝纫机边,开始裁剪起来。 许宁言就坐在旁边看着。 不是她不相信王翠翠,而是许家人就没一个值得信任的。 她要是离开一会,说不得王翠翠就能在衣服上使坏,到底是贴身穿的,可不能马虎。 屋里点了灯,一时只有哒哒哒踩缝纫机的声音。 许业军带着许大宝应该去了许业兵房里,大宝和二宝玩在一起,不时传来孩子的尖叫声。 越发显得这屋里安静。 王翠翠不愧是学过裁缝的,而且这内衣裤本就简单。农村的内衣裤头就是一件汗衫背心,短裤是平角的,只要裁剪好了,有缝纫机,缝起来那就简单了。 天都黑透了,两个孩子也没闹腾,想来也是睡着了,不过许业军还没将孩子抱回来。 王翠翠剪掉最后一个线头,将做好的衣服递给了许宁言。 许宁言接过衣服,也没多说话,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两颗水果糖,放在了桌上,就当是手工费了。 王翠翠讶异地看了许宁言一眼,没想到还能有糖收,生怕许宁言反悔,赶快将糖揣进了兜里。 等到许宁言转身要出门了,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缝纫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许宁言呲牙一笑:“想知道啊?” 王翠翠连忙点头。 “问你自己的男人去!”许宁言丢下这句话就走。 回到自己屋内,还能听到王翠翠房间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没一会子又听到许业军和王翠翠低声吵架,哭骂声,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安静了下去。 许宁言微微一笑,就着许业军小两口的吵架声,将做好的内衣裤头还有王翠翠赔的一套衣服都洗好拧干,晾在了院子里的竹竿上。 依着现在的天气,明早应该就能穿了。 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虽然隔着两间房吵架声不绝于耳,让人睡不着,可也架不住许宁言心情好。 吵吧吵吧,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以后这一家子都有的吵架和打架的时候! 虽然是后半夜才睡着,可许宁言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出得门来,许家其他人,除了前头的苗翠花和许金来两口子离得远,不受影响,大家都精神萎靡不振。 听了半夜吵架声,他们也不敢出来喝止。 为啥,都心虚啊! 那缝纫机咋回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 因此都装聋作哑。 早上起来,还都装没事人,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翠翠本就是个精明的,没起疑心还好,这起了疑心后,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许家人这样的表现,就越发证明了这里头有事。 要不是要去上工,只怕今儿个还不能放过。 许家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上工。 喇叭声一响,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走。 许宁言今天还不用上工,倒是不着急。 吃了饭,洗了自己的衣裳,喝了药,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丢嘴里压那股药味,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才揣着顾致远的饭盒出了门。 出了许家,往村口那边走几十米,就是谢叔婆家。 这谢叔婆也是团结大队有名的人物,她不是本地人,小时候被拐子拐到隔壁胜利大队,给一户孟姓人家当童养媳。 生了两个孩子后,男人就死了,婆家嫌弃她晦气,也不管她。 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过得艰难。 不过她为人和气小意,在附近几个大队的口碑都不错。 这样带孩子的寡妇,本来难嫁。 可许家这边一个叔公,成亲十来年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 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中了谢叔婆,觉得她好生养,肯定能为自己传宗接代。 想了法子把自己的原配给休了,废了好大功夫,把谢叔婆给娶回了家。 还将她带来的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谢叔婆嫁给许家叔公后,很快就有了身孕。 许叔公欣喜若狂,为了挣钱养家,年底跑去上建设修水库。 结果发生塌方,死在了水库工地上。 谢叔婆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了遗腹子。 大家都以为谢叔婆会大着肚子再改嫁,不然三个孩子怎么养活? 结果谢叔婆带着三个孩子,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曾经学过给人接生,又为人和气,跟几个大队的人都熟悉,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去帮忙,人缘很不错。 农忙就下地干活,农闲就给人接生,说媒。 加上她亲生父母也没放弃,一直在寻找她,在许家叔公死后,终于找到了她,也能贴补她一二。 倒也把三个孩子养大了。 老大靠着她娘家那边的关系,去部队当了兵。 老二是闺女,十分勤快利落,嫁到了公社,离得不远,也常回来看看她。 老三是遗腹子,虽然脾气暴躁一些,却也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被谢叔婆娘家帮着在城里给安排了一个工作,成亲生子也想将她接到城里去。 她却不肯,只愿守着这老屋,一个人过。 不过有老大和老三经常给补贴,闺女又常回来看她。 她农忙的时候也上工,平日里就在家养些鸡,养头猪,日子过得比城里老太太还舒坦些。 一般人需要换鸡蛋什么的,都会来找谢叔婆。 许宁言今天来找谢叔婆,也是为了换点鸡蛋。 一来是送给顾致远,好歹救命之恩,别的顾致远看不上,鸡蛋这东西,能存放,也能补身体,农村基本都用这个送礼。 她也不好太出格,用鸡蛋最合适。 二来,她也想给自己买一点放着,哪天抢不到许家的鸡蛋了,还有存货可以补补身体。 第27章 红烧麻辣皆可 谢叔婆家的门一贯是敞开着的。 许宁言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听到里头谢叔婆让进,才踏进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可收拾得干净。 谢叔婆正在打扫院子,抬头见是许宁言,忙招呼她进屋坐,又放下扫帚去倒茶水。 许宁言捡起扫帚,一边扫院子,一边道:“叔婆不用管我,我不喝水。” 等谢叔婆冲了一碗红糖水出来,看院子已经扫干净了,脸上的笑都柔和了几分。 将红糖水递给许宁言,让她坐下快喝。 许宁言知道这是谢叔婆心疼她,心里也一暖。 咕咚咕咚地喝了红糖水,才说明来意。 谢叔婆心疼地摸了摸许宁言枯黄的头发,满口答应:“你这丫头总算开窍了,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身子重要!听叔婆一句劝,咱们做女人的,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能指望别人?” 说完就去里屋,拎出一个小竹筐来,里头满满的都是积攒的鸡蛋和鸭蛋,好几十个呢。 谢叔婆示意许宁言过来挑:“这鸡蛋鸭蛋都是我这些天积攒的,新鲜着呢,你随便挑!” 许宁言看这一筐子鸡蛋鸭蛋,送一部分给顾致远,剩下的也没多少,索性全要了。 谢叔婆先是一愣,不过想起大队里都传遍了,说这次四丫死过一回,倒是开窍了,借着大队长的势,倒是从苗翠花那老泼妇手里要了一笔钱。 想来这孩子心里有数,能将钱花在自己身上,总比花在别人身上强。 更何况,她一个出了五服的叔婆,也管不着人家怎么花钱不是? 也就不多问,只乐呵呵的:“那感情好,这鸡蛋一个六分,鸭蛋一个八分,你全要的话,鸡蛋一个五分,鸭蛋一个七分钱。鸡蛋有五十六个,鸭蛋有十五个,你数数看,有没有错。” 许宁言也不用数,这鸡蛋鸭蛋金贵,一天下多少蛋,存了多少,女主人心里都有一本帐。 更何况谢叔婆为人宽和,不是那占小便宜故意说错数目的人。 当着谢叔婆算了一下账:“五十六个鸡蛋,每个五分,是两块八毛,十五个鸭蛋,七分一个,是一块零五分,一共是三块八毛五分。叔婆,你看这账对不,没问题我就给钱。” 谢叔婆私下跟人换了好几年的鸡蛋了,也算是会算账的了。 可她才算了一半呢,就听许宁言把钱数都给算清楚了,倒是多看了许宁言一眼。 心里又默算了一遍,确认无误了,这才点点头。 接过许宁言给的钱,一边点钱,一边忍不住道:“四丫,没想到你这算账的本事倒是不差,比咱们大队那工分员还厉害呢!你咋不让大队长给你安排记工分的活?你这身子骨天天下地也受不了啊?” 许宁言这才想起原主没正经上过学,不过是许珍珠上小学的时候,给她背书包,陪着她上学,站在教室门外听过几年的课。 小学的老师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偶有好心的老师,也会趁着空闲,教她认字算数。 原主算是有天分的,就是在教室外听了几年课,偶尔老师给开一下小灶,也认识不少字,算数更是厉害。 老师都成惊讶她的天赋,在许珍珠面前提过一次。 许珍珠回家后,就跟苗翠花告了一状不说,还大哭大闹了一场。 原主因为这个,挨了一顿打,饿了几天没给饭吃。 她从此就懂得了藏拙,老师得知后,再也没在许珍珠和任何人面前夸奖过原主。 这才让许珍珠能允许她一直陪着读完了小学。 如今被谢叔婆提起,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来。 谢叔婆立刻就懂了,记工分员轻松,每天雷打不动六个工分,多少人打抢? 就苗翠花那一家子,能将这样的好事给四丫? 怜悯地拍了拍许珍珠的肩膀,从屋里摸出一小把江米条,塞给了许宁言:“带回家偷偷吃,别给人看到!” 许宁言本不待要,谢叔婆却生了气,只得揣着江米条,拎着一筐子鸡蛋鸭蛋出来了。 这筐子是谢叔婆送的,她家老三就是在县城竹编厂里上班,每次回来都会捎带几个瑕疵品回来,家里各式各样的筐子多的是。 看看天色还算早。 许宁言将鸡蛋拎回许家自己住的屋子里放好,将门锁上。 背上竹筐,带着柴刀,慢吞吞地朝着后山走去。 明天就要上工了,得趁着今天,上山再寻点新鲜当季野果,和鸡蛋一起当谢礼送给顾致远才有诚意。 大队里的人都在上工,村尾上山的路口那里,倒是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带着更小的孩子在樟树下玩耍。 原主以前除了上工就是回家做家务,很少跟大队同龄人一起玩耍,加上许业卫几个在外头也总是话里话外瞧不起原主,大队的孩子自然也就跟着不搭理原主。 因此见到许宁言,都只远远地看着。 许宁言也没空搭理他们,上了山。 团结大队虽然挨着山,可地理位置算是不错了,水田和旱地参半,又靠着山,加上大队领导还算得力,团结大队的人算是公社里日子比较好过的了。 后山属于大队所有,如今山上榆钱和香椿芽已经老了,槐花正当时。 路上还能看到几棵野桃树,挂着青生生的毛桃。 樱桃树上的樱桃熟了,鸟雀和孩子早就盯上了这春末的美味,剩下的寥寥无几。 枇杷也黄了,一串串地掩映在绿叶间。 这些果子成熟,都逃不过大队里孩子的眼睛。 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不待完全成熟,就早早摘回家,迟一步,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原主以前经常上山,对后山熟悉,知道几处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许宁言跟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一棵小小的枇杷树,在一个山凹凹里,没人发现。 上头成熟的枇杷也不多,也就摘了半筐子。 还有樱桃树,虽然被鸟雀啄吃了一些,可也剩下不少。 摘完两样水果,许宁言就准备打道回府。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头两只棕灰色毛茸茸的兔子,正从洞里钻出来。 看到许宁言了,居然没躲,还一蹦一跳地,跳到了许宁言的脚边,慢条斯理的啃起草来。 许宁言眨巴了一下眼睛,这送上门来的兔子,不要白不要。 兔兔那么可爱,红烧麻辣皆可啊! 光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28章 吃里扒外 低头,试探着伸手去抓两只兔子,兔子抖动了一下耳朵,居然还凑了上来。 这不抓都说不过去了。 双手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薅住了一只兔子。 两只兔子还傻乎乎的,也不挣扎,也不蹬腿,只顾着嚼嘴里的那根嫩草。 到手后掂量了一下,估摸着一只各有二三斤左右。 许宁言心满意足地扯过一把野草,将两只兔子的腿绑在了一起。 然后将背篓里的东西腾挪了一下,将两只兔子放在最下面,又割了一把青草丢里面。 上面用大构树叶子盖好,再摆上枇杷和用叶子包裹住的樱桃。 这才慢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下山回到大队,正好是中午下工吃饭休息的时间。 不少人看到许宁言背篓里的枇杷和樱桃。 大人不好意思开口,小孩子却馋得跟在许宁言后头转悠。 许宁言看到里头几个小孩,有大队长家的,有大队书记家的,还有会计家的。 笑着冲他们招手,一人抓了一把樱桃和枇杷,让他们拿回去吃。 孩子们高兴坏了,有拿手捧着的,有揣在兜里的,还有那性子急,当场就塞到嘴巴里的…… 许业卫和许业峰远远地看到了,馋得流口水,却不敢过来。 眼珠子一转,把许大宝和徐二宝推了出来,指着许宁言,唆使道:“看到没?四丫那里有好吃的,她连外人都给,你们去要!她肯定也会给!” 许大宝昨天吃了教训,有些害怕。 可到底抵不过对樱桃和枇杷的向往,一咬牙,拖着二宝一路小跑到许宁言面前。 不过大约也知道不能再喊四丫了,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喊:“四姑,还有我跟二宝——” 许宁言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许大宝和许二宝,面无表情地拒绝:“没你们的份!要吃找你们爹妈去!” 说完,扭头就走。 许大宝和许二宝垮下小脸,左右看看,别的孩子都有,吃得正欢呢。 还有那调皮的,故意跑到许大宝和二宝面前,一边吃一边嘲笑:“活该!我们有,你们没有!略略略略~” 小孩子都是从众的,一个两个这么说,旁边的就都跟着起哄。 起哄着起哄着,就学舌说起许家人的是非来。 那些话都是他们从自己爸妈那里听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许业卫和许业峰听了哪里能忍,冲出来要揍人。 村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皮猴,打架一把好手。 一时间就混战了起来。 许业卫和许业峰寡不敌众,被揍得嗷嗷叫。 还好有大人看到这里不对,赶过来把他们呵斥分开了。 兄弟俩鼻青脸肿的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服气,扬言回家告诉大人,要让其他人好看。 被大队的孩子们嘲笑着,灰溜溜地拎着两个嚎啕大哭的侄儿回家去了。 这事,不过一会子功夫,大半个团结大队就都知道了。 都背地里嘲笑苗翠花他们太过分了,逼得四丫那个木头都知道反抗了。 倒是许家人,看到许宁言背着筐子回来,虽然不敢明问,却都踮着脚往竹筐里看。 看到那红彤彤的樱桃,黄澄澄的枇杷,家里的几个女人口水都出来了。 她们要忙着上工,没空上山。 家里能上山的几个孩子,都只顾自己,哪里记得给家里人带。 往年也只有四丫上山砍柴的时候捎带回来,大多数进了许珍珠的嘴里,剩下的还有大宝和二宝,她们也就能蹭一两个尝尝鲜。 今年许珍珠去县城没在家,只是四丫跟他们闹翻了,只怕她们也捞不到了。 那水灵灵的果子就在眼前,却只能干看着。 许家的女人们内心都涌上一丝后悔,早知道四丫这丫头说翻脸就翻脸,以前应该对她好一些的,说不定还能多占些便宜呢。 许宁言没管许家人,径直去院子水井边,打了水,洗了一把樱桃,先尝了几个,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剩下的,用顾致远的饭盒装了满满一盒子。 用谢叔婆送的小筐子,装了半筐的鸡蛋,半筐的枇杷,再将竹筐里的兔子拎出来,掂量了一下,将重的那只给挑出来绑好。 四样谢礼就准备好了,锁好门拎着小筐子,许宁言打算出门去知青点找顾致远。 在许宁言拎出兔子来的瞬间,许家人眼睛都绿了。 赵桂兰惊呼一声:“兔子!” 这可是肉啊! 苗翠花听到兔子两个字,嗖的就一路小跑到许宁言的面前,看着许宁言手里的小筐子,板着脸:“你拎着这些东西要去哪里?” 许宁言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苗翠花气得心口疼,一手捂着心口,一手还拦着许宁言:“我不管你这些东西要给谁,别的也就罢了,这兔子得留下!” 过一段时日就要收割油菜和小麦了,家里肉票没了,不弄点油水在肚子里,只怕难熬。 更何况,过几天闺女就要回来,她受了委屈,这兔子肉鲜嫩,留着给她吃补补身子最好。 进了许家门的肉,就没有能带出去的道理。 许宁言一把扒拉开苗翠花,就往外头走。 苗翠花急了伸手就要去抢许宁言手里的兔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吃里扒外的死丫头,这么好的东西,不想着家里人,要送去外头哪个野男人去?这得亏还没说人家呢,不然这个家不得被搬空了?” 许金来两兄弟昨儿个也挨了好几烧火棍,今天白天干活的时候还疼呢。 只不过两人都是大孝子,最听苗翠花的话,虽然腿肚子还在抽筋,也磨磨蹭蹭的上前拦住了。 嘴里还劝道:“四丫,你奶说得对!这兔子可是好东西,不留着家里人吃,怎么能送给别人?” 许宝来更精明一点,看许宁言这郑重的架势,心里就有了数:“四丫头,你这些东西是送去知青点给顾知青的吧?人家可是大城市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看得上你这些?再说了,你啥情况,人家知青心里不清楚?何必打肿脸充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城里知青有想法呢!” “依着我说,倒不如把你摘的那樱桃枇杷送点过去,让城里知青吃个新鲜味就得了!那鸡蛋,兔子什么的,给家里人补补身子不比送外人强?” “四丫啊,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今天三叔就教教你——” 倒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第29章 就好点色怎么了? 许宁言真没想到,许家人为了一只兔子,居然连下限都没有了。 这是看着强抢不成,打算哄骗了? 呸,真不要脸! 许家几个女人对视了一眼,见许宁言没说话,停住了脚步,都以为她吃软不吃硬,纷纷跟着附和。 “可不是,难不成顾知青救人就是图回报不成?那他就不是诚心救你!” “四丫啊,就算之前咱们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可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人,还能真害你不成?外头那些人,看似对你好,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别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可别傻乎乎的,被别人两句话,就哄的什么都信人家的,贴心贴肺地对别人好!” “对呀,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将来你嫁人,嫁得好不好,风光不风光,受不受欺负,终究还是得靠娘家人撑腰呢!你为了外人,把娘家人都得罪光了,被人欺负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 许宁言笑了。 “这话你们说着不脸红?当初我不就是傻乎乎的,相信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人,才对你们贴心贴肺的好吗?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你们当牛做马的使唤?有谁记得我半点好了?” “还指望你们撑腰?你们没害死我,那都是我命大!是什么给了你们勇气,说出这些话的?” “都给我滚到一边去!再拦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顺手就抄起了最近的扫帚。 呼啦啦的一下子,许家人都跳开了。 尤其是苗翠花,以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敏捷身手,迅速地躲到了两个儿子身后。 一家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宁言出了大门,往知青点走去。 好一会子,万春妮才不甘愿地嘀咕了一句:“四丫头如今这架势,是要爬在咱们头顶做窝了!以后难不成咱们一家子都要这样忍着让着?” 没人说话,只是心里都各自有了想法。 知青点离许家还有些距离。 是当时还叫许家村的时候,村里地主的宅子。 当时许家村有一个许姓的大地主,方圆这几个村都租种他家的地,后来打到土豪劣绅的时候,他家也就被打倒了。 他家的地分到了各家各户。 这地主好几进的大宅子也被分给了村里人。 只是大约是许家大地主不堪受辱,吊死在自家院子的缘故。 搬到这宅子住的那几户人家,多多少少家里都出了些不太平的事。 心生忌讳,索性把分给自家的那几间屋子都拆了,砖块和木头都拖到别处盖了房子,倒也算太平了。 只剩下第一进还保留着,当初分到第一进的那一户人家儿子死了,老俩口疯了,这院子也就空着了。 直到知青下乡,村里没地方安置,索性就将这一进小院子略微修整了一下,作为了知青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青都是年轻人,阳气重的缘故,他们住进来后,倒是一直平安无事。 院子有正屋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还有倒坐房三间,安置这些知青是足够了的。 偏角搭了厨房,柴房,还有两间厕所,比起周围几个大队,团结大队知青点的住宿条件算是最好的了。 如今团结大队的知青点,还有十个知青。 早年下乡的知青,有拿到工农兵大学指标或者托家里关系回城的,也有熬不下去嫁给本地人的,来来去去,也就剩下这六男四女了。 知青点的负责人是下乡了好几年的老知青,夏俊涛,为人方正,热情爽朗,也乐于助人。 因为他年纪大,将知青点的知青都当弟弟妹妹看待,也颇有威望。 有他在知青点镇着,知青点的知青不管在知青点是啥样,出了知青点,跟大队的人相处的都还算过得去。 没有别的大队,本地人排斥知青,知青瞧不起本地人,互相不对付的局面出现。 今日是夏俊涛负责挑水。 知青点附近就有一条从山里流淌出来的溪水,大队里的大部人人家和知青点的用水都是从这条溪水里挑回家。 刚挑水走到知青点门口,就看到许宁言拎着筐子朝着知青点走过来。 知青点方圆两百米都没有人家,孤零零就那么一条路,有人走在上面十分的显眼。 夏俊涛的眼神不错,一眼就认出来许宁言。 忙进了知青点,喊顾致远出来。 顾致远上午劳作了半天,除了一身汗,正在屋里脱了衣服,拿着毛巾擦汗。 听夏俊涛喊得急,衣服一套,连扣子都来不及扣,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正对上看着门开着,探头进来的许宁言。 许宁言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来知青点,就能有这样的福利? 顾致远穿着衣服只觉得人挺拔高挑,没想到却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那种极品身材! 只匆匆扣了一颗扣子,风一吹,露出八块紧实的腹肌来,皮肤呈浅麦色,来不及擦掉的汗珠顺着腹肌滚落…… 哧溜——许宁言吸溜一下口水,这么好摸,不,好看的腹肌,可惜只能看看,要是能上手…… 咳咳,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差点呛住。 不过马上就理直气壮起来,她一个女孩子,不抽烟不喝酒,就好点色怎么了? 顾致远被那几乎实质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极了。 手忙脚乱的背过身去扣扣子,还能听到许宁言毫不掩饰的一声叹息声,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转过身来,还是那个沉稳面不改色的顾致远:“许四丫同志,你来知青点是有什么事吗?” 许宁言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筐子和兔子放下,把饭盒递给顾致远:“之前顾知青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顾知青收下!” 顾致远接过饭盒,手心一沉,饭盒里头有东西。 打开一看,里头满满一盒水灵灵的樱桃。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樱桃和枇杷一看就是刚摘的,更别提还有那一只兔子,这是去了一趟山上? 这小体格,伤都还没好,就去上山了? 不过到底是许宁言一番心意,他也不好多推脱,不然就怕大队的人说闲话,说许宁言不懂礼数,忘恩负义了。 想了想,“这樱桃和枇杷我收下了,鸡蛋和兔子拿回去吧,我看你比我更需要这些。” 第30章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院子里的知青都听到动静,好奇地站在廊下看着。 这些知青日子都不好过,大部分人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连养活自己都不够,还得家里贴补。 都不知道多久没沾过荤腥,吃过肉了。 看着那小半筐子鸡蛋和兔子,眼睛都放光了。 这要是顾致远能收下,大家怎么也能沾点光,跟着蹭点肉吃。 没想到顾致远居然拒绝了,知青们都失望极了。 有人忍不住就开口:“顾知青,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收不好吧!” “对呀对呀,救命之恩,送这些东西来,有啥不好意思收的!” 也有人听不下去,翻了个白眼:“顾知青救的人,他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关你们屁事?也轮得到你们替他做主?” “当我们看不出来,你们就是馋人家的鸡蛋和肉了!真想吃,凭自己的本事弄去,要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东西,要脸不?” …… 双方一言不合,白眼满天飞。 还是夏俊涛咳嗽了一声,立刻双方偃旗息鼓都不作声了,溜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许宁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平日里在大队人面前表现得热情又爽朗的夏俊涛,居然在知青点还有这样的威望? 夏俊涛冲着许宁言笑着点点头,给顾致远使了个眼色,正要进屋去。 许宁言见顾致远执意不收,干脆丢下东西,转身就跑。 顾致远没法子,只得交代夏军涛帮忙看着东西,追了出去。 两人前后脚出了知青点,躲在屋里时刻关注着外头的知青们,又从屋里钻了出来,围着那小筐子打转。 有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捞一串枇杷尝尝,被夏俊涛一把拍开了手掌:“这是顾知青的东西,没经过他允许,谁也不许动。” 被打了手的知青,嘟囔了两句,终究是不敢再伸手了,只眼巴巴的等着顾致远回来。 顾致远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追上了许宁言,想伸手去拉住人,又不合适。 只得快跑两步上前,将人给拦住。 要从兜里掏钱票:“这样吧,东西我收下,当我出钱买的——” 许宁言不耐烦了:“我说顾知青,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救了我一命,不管从内心感激你也好,还是为了我的名声也好,都要送谢礼给你!你收下,就当咱们之间扯平了一点!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明白吗?” “你痛痛快快地收了谢礼,以后我在你面前也不觉得总欠你太多了!你不收,不仅是我,就是别人也会猜疑,是不是我送的礼物太简薄了,你看不上!懂?” 顾致远一愣,他还真没多想。 救人这种顺手的事,他本就不求人回报,也不觉得许宁言一个被家里人虐待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可以回报自己的。 此刻被许宁言说穿说透,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太高高在上了。 尤其是被救的似乎是一个自尊心极强,也同样不喜欢亏欠人的小丫头。 他马上神色一肃,正色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我太想当然了!你的谢礼我收了!心意我也都看到了!以后我们之间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 十分诚恳! 许宁言这才微微笑着,从顾致远挥挥手:“那行,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顾致远看着许宁言走得几乎看不到人影了,这才回转知青点。 院子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尤其是刚打算顺手摸枇杷吃的那个知青,叫余有为的,年纪在知青点最小,才十七岁。正是长身体,吃啥都没个够,看什么能吃的都恨不得弄到嘴里的时候。 兴致勃勃地指着筐子里的枇杷:“顾知青,这个枇杷我们能尝尝不?” 虽然顾致远他们来知青点没多久,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有钱谁没钱,都看得出来。 顾致远平日里不缺吃穿,除了刚下地那几天不熟练,工分不多,如今都近乎满公分了。 平时也偶尔会自己拿点肉或者鸡蛋出来,让大家沾光打个牙祭。 所以今天这枇杷,想来也能便宜他们。 嘴上这么说着,余有为已经伸手去拿了。 却只见顾致远大跨步上前,将小筐子一拎,余有为伸出去的手却捞了个空。 诧异的看着顾致远,有几分尴尬的半开玩笑:“顾知青,怎么那乡下丫头送的一点野果子还这么精贵?我们还尝不得?” 这话说得带着几分轻佻和瞧不起人。 顾致远皱起了眉头还没说话。 知青点的几个女知青看不过去了,脾气最火爆的那个邓清清当场就开怼了:“余有为,平日里占便宜没个完了是吧?仗着年纪小,大家都不说什么,倒是蹬鼻子上脸了?人家小姑娘送的谢礼,不论贵贱,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而且这些东西,只有山上才有,这也是人家从山里辛辛苦苦摘的,怎么就叫野果子也精贵了?有本事你别想着吃啊?” 余有为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顾知青还没说什么呢,要你来多管闲事?怎么?是看上顾知青了?这么为着他说话?” 邓清清本就是暴脾气,听了这话,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被旁边的知青连忙拦住了,在中间和稀泥,劝着以和为贵。 余有为仗着知青拦着,还在一旁说些邓清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酸话。 突然就被一股力道勒住了命运的喉咙。 抬头一看,顾致远正拎着他的衬衣领子,几乎要将他原地拎起来。 淡淡地警告了一句:“余知青,要知道我们都是响应伟人的号召,来到广阔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一口一个乡下丫头,是瞧不起广大的贫下中农吗?” 只这一句话,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变了颜色。 要是这话传出去,被团结大队的人知道了,一顶大帽子盖下来,他们只怕都要受教育处分了。 余有位年纪再小,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顿时连连摇头解释:“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顺口一说,顾知青,我真的没这个想法!我,我都响应号召,来接受教育了,怎么会瞧不起,瞧不起贫下中农呢?是吧?” 第31章 都尝尝 顾致远扭头看夏俊涛:“顺口就能说出乡下丫头这样的话,想来余知青接受的教育还不够,你说是吧?若是不早点改过来,以后在大队村民面前也顺口说出来——” 夏俊涛被顾致远看得后背一凉,立刻表态:“这是我作为知青点负责人的失职!我会让余知青好好地认识错误,改造思想,写一千字的检讨书的!” 顾致远这才松开余有为的衣领,一边慢条斯理地抚平他的领子,一边轻声道:“还有,余知青,年纪小不能当作胡言乱语,污蔑他人的借口。尤其是事关男女关系的名誉问题,希望你下次说话之前,脑子里先过三圈!不然很容易祸从口出的,是吧?” 余有位后背都汗湿透了,除了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等顾致远给他抚平了衣领,彻底放开了手,他立刻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知青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顾致远来的时日虽然不长,平日里话也不多,面无表情,跟人交流也少。 可也不难相处,有问必答,能顺手帮的忙也都帮了,在知青点的人缘印象都不错。 但是方才那一把拎起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虽然轻声细语,可两句话就能让人后背发寒的本事,让大家才恍然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顾致远。 松开了手,顾致远从筐子里,将那枇杷取出了大半,只留下一串。 还有饭盒里的樱桃,也倒出了一半,递给了邓清清几个女知青:“大家都尝尝吧。” 说完,将剩下的东西,都拎进他屋子里去了。 因为知青点的房子多,手里有钱的不想跟人一起住的,就会自己掏钱请人修整一间屋子单独住。 手里没钱,或者舍不得的,就跟大家挤着住。 四个女知青,两个人一间。 男知青里,大多是两三个人住一个屋。 唯有顾致远,才来就自掏腰包请大队的人帮忙捡了屋顶瓦,修了门窗,单独一个人住着。 东西拎进去,关上了门。 其他的知青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邓清清看得开,吆喝着将枇杷和樱桃都跟众人分了,一人分了那么几颗。 几个女知青也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水果了,洗干净,放入嘴里,轻轻一抿,樱桃皮破开,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放,酸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最后那一点点甜,就格外的珍贵。 一边吃着樱桃和枇杷,几个女知青一边嘀咕:“我看那许四丫倒是个不错的,平日里干活也能干,就是话少了些。咱们虽然托顾知青的福才吃到,到底也要谢谢她。以后可以试着跟她多亲近亲近,说不得以后她还能带咱们上山,自己采野果子呢!” 男知青这边不比女知青,耐心品尝。 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三两口下了肚,连啥味都没尝到,就没了。 余有为也分了一份,有心想赌气不要,却抵不过肚子的抗议,在众人各色的眼神下,恶狠狠地塞进了嘴巴。 顾致远警告了一下知青点的人,就进了屋。 将东西都摆放在了桌上,看了半日,才伸手拿过一个枇杷,剥开皮,轻咬了一口。 山里的枇杷,看着个头不大,可滋味却足。 赫然是他小时候熟悉的味道。 好像很多年没吃过了,大约是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好像就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坐下来专心品尝一样东西。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心情。 吃完了枇杷,又将剩下的一点樱桃也吃光了。 听着外头喊吃饭,去端了自己的那一份回屋。 午饭仍旧是水煮土豆碎米饭,菜也是水煮野菜,又老又苦又涩。 顾致远嚼了两下,只觉得牙齿发酸发软,笑死,压根嚼不动! 怔忡了一下,这种情况好像也只有小时候无忧无虑那几年才有过,只可惜后来—— 沉下脸,顾致远没了胃口,味如嚼蜡地将饭菜清扫一光,洗了碗,回屋躺下休息一会,不然下午没精力上工了。 许宁言回到了许家,许家人已经在吃饭了。 虽然她没有交代,可许家人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在锅里留了饭菜,虽然质量不高,可数量上,跟许家其他人也差不多了。 许宁言打开屋子,拣出来两个鸡蛋,又掐了一把葱,将锅里留着的饭一起,炒了个简单版本的蛋炒饭。 这次香味飘出去,许家人都跟鼻子失灵一样,不敢再过来围观了。 一整天都算相安无事,只是许宁言发现苗翠花和万春妮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可等她看回过去,两人又飞快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许宁言知道许家人只是看着老实,也是烧火棍的威力。 可许家人一贯是没脸没皮,有好处就缠上的性子,等过几天,只怕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要各种做妖的。 因此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直警惕着。 一夜无话。 早上起来,许宁言收拾了一番,今日就要上工了。 吃了早饭,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出门。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跟许家人打完招呼后,都多看落在最后面的许宁言一眼。 有跟许家人关系好的,偷偷打听的。 也有可怜许宁言,嘘寒问暖的。 许宁言细声细气的都回答了,在这些婶子眼里,四丫跟以前还是差不多,只是胆子大了些,不躲着人了。 就有热心八卦的婶子,拉着四丫,问她前日去县里看病,县城长啥样?去她亲爹妈单位去了没?亲爹妈就没给点东西她带回来之类的话。 也有人打听,许珍珠救的那个人,真是县城副厂长的儿子?问许宁言去见过没?又问那什么机械厂是啥样的? 反正千奇百怪。 毕竟这些婶子,大半辈子去得最远的,估计也就是公社。 县城对她们来说,太遥远,那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好地方。 许宁言能回答的,比如县城长啥样,里头有啥好东西这些,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至于问其他的,就当没听到。 大家体谅她,也就不问了,只问县城里的各色新鲜事,听着就像她们也到了县城一样。 第32章 鱼汤 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大队部。 大队长早就安排好了工作,各个小队长领了自己小队的人,就往分配的地里去了。 剩下许宁言和几个孕妇,老人,孩子还留着。 今天轻省的活计,有割牛草,有打扫牛棚,再就是去芝麻地薅草。 最轻省的是割牛草,一公分一大筐。 打扫牛棚也不累,只是脏。 芝麻如今不过手掌高,要扯第一道草,这是个细心的,一般给老人或者半大的丫头,就是费时,而且还废腰。 许宁言昨儿上山捡了便宜,也就选了割牛草,挑了个大竹筐,带着镰刀就上山了。 记忆中有几处山洼,那里水草肥美,随便割一割就是一大筐。 附近还有个小水潭,潭水看着清澈,却深得很。 潭水里有山蟹,还有一种小鱼,看着细长,却肉质肥美,只有一根主刺,煮汤最鲜不过。 许宁言就是冲着那鱼去的,想着捞上几条,回去也好补补身子。 兔子确实可爱,她却不会剥兔子皮,只能先养着,这两天得找人帮忙把兔子杀了,不然就怕许家人给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宰了吃掉了。 许业卫那几个小兔崽子可干得出来这事。 农村这个时候俗称吊月荒,就是菜园子没什么菜吃。 空心菜从三月吃到现在,又老又吃腻了;苋菜种得早的,也老了。 有那本地的小豌豆,正成熟的时候,嫩嫩的带着荚,一起用腊肉炒,最鲜嫩不过。 略微老一些的,剥了荚壳,里头绿深深的豌豆米,清炒也鲜甜。 要是再老一些,就不好吃了,一股子豆腥味,倒不如等更老一些,枯黄后收了晒干留着,过年的时候,用土法炒熟,老年人揣一把,一颗就能磨好半天牙,男人们用来下酒,小孩子当零嘴吃。 唯一的不好就是吃多了会放屁,不过这都不叫事。 因此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事就会去山里寻摸野菜,给家里上下打打牙祭。 什么香椿,嫩蕨菜,刺佬芽,水芹菜,春笋,都是这个季节农村饭桌上的常见菜。 偏许家这一段时日,就是老苋菜和老空心菜,吃得人脸如菜色。 许宁言这也就动了心思,弄点野菜回去换换口味。 一路看到那野芹菜,还有背阴处迟生的蕨菜和山竹笋,也毫不客气地都薅了个不少。 先割满了一筐牛草,才去水潭边。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鸟雀在枝头跳跃唱歌,还有几只不怕人的,扑愣愣的扇着翅膀,停在了许宁言的肩膀上,偏着头,绿豆大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打量着许宁言。 要不是这鸟雀肉太少,许宁言非要让它们知道知道这随便乱停乱靠的后果的。 潭水在一处矮崖下面,常年少见阳光,潭水冰凉,顺着溪流而下,渐渐地倒是温暖了许多。 许宁言采了几把当地叫百日醉的野草,在潭水边的石头上砸出汁液来,然后浸泡在潭边的浅水处就不管了。 起身去翻开溪流里的石头,细细地寻摸,那些山蟹都在石头下面躲着。 一摸一个准。 摸了二十来个山蟹,大的有成人手掌心那么大,小的也有鸡蛋那么大,拿草编绳子系好成一串。 再到潭水边,浅水处已经翻起了十来条细长的小鱼,看着瘦,其实除了一根细细的刺,全是肉。 将鱼捡起来用草串好,又将那百日醉的草捞起来丢得远远的,略微等了一会,再没有鱼翻着肚皮上来,才起身离开。 去记公分员那里交了牛草,顺便抓了一把野芹菜给他,许宁言就先回家了。 记公分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大队长有交代,二来许宁言还算病号呢,不用强求太多。 到了家,许宁言一边熬药,一边收拾出山蟹和小鱼。 鱼和螃蟹先放锅里小火煎得焦黄,捞出螃蟹来,倒入开水,没煮多久,汤汁就变得奶白,撒上香葱,香味扑鼻而来。 将鱼汤用自己买的搪瓷缸子盛出来,螃蟹煎得酥脆,撒上一点辣椒面,入口嘎嘣脆。 春笋扒壳煮熟,过凉水,然后捞出来挤干水分,凉拌来吃也是爽口的。 多的春笋,放在外头架子上晒干,想吃的时候泡水发开,炒来也挺脆生生的。 蕨菜也都用水煮过,过了凉水,捞起来晾晒着。 等许家人回来,就看到院子里有太阳的地方,几乎都晒满了。 而且院子里还飘着螃蟹和鱼汤的香味。 苗翠花板着脸:“既然回来得早,不知道把饭做了?” 许宁言乐了:“行啊!把你房里的钥匙给我,我保管做饭!” 苗翠花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想想那被讹去的七十块钱,心又要滴血了。 这钥匙要是给了许宁言,只怕她那点子老底都要被她翻走了。 当下翻着白眼,让二丫和三丫去她房里拿粮食做饭。 等到饭好,许宁言打了满满一大碗饭,就着鱼汤干光了。 许家人闻着鱼汤味,吃着没油也没盐的菜饭,都食不下咽。 尤其是许业卫几兄弟,那眼神不住地就往院子角落瞟。 因着兔子放在房间里养味道大,许宁言拿绳子系着兔子的腿,绑在墙角的树下,丢了一把草,暂时凑合着。 在许业卫几兄弟的眼里,那就是一块活生生的肉。 午饭后,一般休息一会,就又要上工。 许宁言懒得休息,听许家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索性揣着干煎好的山蟹,一边上山,一边没事摸一个出来啃着,肉虽然不多,可也极为鲜美,偶尔几块壳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当补钙了。 上山没多久,就看到前头有几个人影匆忙从山上下来,迎头打了个照面,居然是知青点的那几个女知青。 她们平日里除了上工,都窝在知青点,很少出来,跟大队里的人来往很少。 打头的那个,看了许宁言好几眼,才试探着挤出一点友好的笑容:“是许四丫同志吧?我们是知青点的知青,昨儿个刚见过!你送给顾知青的樱桃和枇杷,我们也沾光尝了几个,可真是谢谢你了。” “可不,我都好几个月没吃新鲜水果了,昨儿个算是解了馋了。” “四丫,你可真厉害,居然能从山里摘那么多果子出来——” 几个女知青对视了一眼,把许宁言围得严严实实的,不要钱的好话更是说个没完。 第33章 赖帐 许宁言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女知青为啥这么热情,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在大队也没啥交好的朋友,倒是可以看看这几个女知青,值不值得结交了。 也就羞涩一笑,“你们要是喜欢吃,等过一段时间,早桃熟了,我带你们上山摘去。” 女知青等的就是这话,对许宁言更亲热了。 邓清清是个直肠子,藏不住话,大咧咧地道:“那可太好了!我们一直都想上山,只是没人带路,也不认识山里的东西,都只敢捡点柴火就下山。要是你肯带我们上山,教教我们认识一下野菜,能吃的蘑菇什么的,我们以后也不用天天啃老菜帮子了!” 说完,又怕许宁言误会,添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也不白占你便宜。你带我们上山,教我们认识野菜,我们跟你交换,你看你平日里需要些什么东西,比如红糖啊之类的,反正不会让你吃亏的!” 其他几个女知青也连连点头。 她们能分到荆省来,大多数家里条件都还不错,要么就是运气好。 因为荆省地处中部,一年两熟,可是产粮大省。 农村只要条件不是太恶劣的山地,勤劳肯干,不会饿死人。 而且气候也适宜,不像东北西北太冷,也不像南方太热。 对女知青来说,环境算是不错了。 所以说不让许宁言吃亏,那是真心话,她们手里都多少私下留着些东西,家里也会有补贴,比大队里的绝大部分女孩子过得都舒服。 许宁言心思一动,她想起来,七七年可是要恢复高考的。 她肯定要参加高考,不会一辈子都窝在团结大队。 可她之前只陪许珍珠上学,在教室外听过几堂课,若是突然就自学,考上大学,那就太骇人听闻了。 若是让这些女知青教她认字学习,有个出处,将来也能说得过去。 当下也就从善如流:“行,你们要是有空,中午我带你们上山,还能采一些山笋,等收了菜籽,下一场雨,山里就会有蘑菇了,到时候带你们进山采蘑菇。平日里吃不完的,晒干了到了冬天,也是一道菜呢。” 女知青喜笑颜开,一时恨不得当场跟许宁言当场结拜。 开口闭口就是四丫妹妹。 邓清清还拍着胸脯:“你家里要是对你不好,不给你饭吃。你就到知青点来,我们怎么也能给你凑一口出来。” 许宁言没想到几个女知青都是这样的热心人,看她们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来岁,下乡虽然让她们脸上多了些风霜之色,因为下地劳作也显得黝黑苍老了些,可此刻这番话,倒是露出了年轻人的朝气和义气。 当下也笑着点点头,提醒她们:“时候不早,要上工了,你们也快下山吧!明天我在这里等你们。” 邓清清几个忙挥手下山,可不能耽误了上工。 许宁言下午割了两筐草,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去交了牛草,就打算回家去熬药做晚饭去。 一进许家的院子门,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 往角落里一看,中午还被她拴着的那只兔子不见了。 不用多想,只怕就是许家人趁着她下午上山割草的时候,给偷偷顺走了。 许家人可真是,怂是真怂,可为了一点利益,是既不怕死,又不要脸。 排除上工的几个大人,还有许大宝二宝两个孩子,目标直接就锁定在了许业卫和许业峰两人身上。 他们是大房和三房的幺子,虽然不如许珍珠受宠,可也因为年纪小,许金来和许宝来两房夫妻都挺惯着他们。 尤其是许业卫,仗着受宠,平日里最喜欢欺负折腾原主。 这几天吃了好几个哑巴亏,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锁定了目标,那就好办了。 许业卫和许业峰都十几岁了,别的人家这样半大的男孩子,早就下地干活,起码能拿四五个公分了。 他们俩因为受宠,家里劳力多,都是挑轻省的活计,每天拿两三个公分就不错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偷摸溜出去玩。 农村的孩子,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尤其是背着大人,偷偷吃东西的地方,更是不多。 这些地方,大队的孩子都知道,不过是瞒着大人。 许宁言顺着记忆去找,就在村尾山脚一处大岩石背后,找到了两人。 这里临近溪水边,石头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和毛皮。 岩石背后,还有青烟袅袅升起,更有一股肉烤糊了的味道顺着风吹过来。 走近一看,许业卫和许业峰两兄弟,一人抱着半边的兔子,正啃得起劲。 两人手艺一般,兔子烤得焦黑,就这样两人也不嫌弃,吃得满脸都是黑灰也顾不上。 看到许宁言出现在面前,两人一愣,越发加快了速度。 许业卫更是恶心,拿舌头把剩下的兔子肉舔了一圈后,才挑衅地看着许宁言,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许宁言看看周围,乱石头旁边,是剥得乱七八糟的兔皮,血糊啦一片,血腥气扑鼻而来。 “你们偷吃我的兔子!”肯定的语气。 许业卫撇撇嘴,一脸得瑟:“那又怎么样?你能证明这是你的兔子?你喊它,它答应你了?就不能是我们兄弟在山上抓的?你的兔子不见了,就赖我们?就不能是它自己跑了?” 这是要赖账不认了。 许业峰也跟在后头道:“就是就是,这山上的兔子都长得差不多,你凭啥说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而且这地方偏僻,可没人看到!就算你去找大队长给你评理,也来不及吧!” 反正兔子已经死了,凭那一团毛也说不清。 更何况,这偷偷在山上打小东西下来吃,虽然是大家都默认的,可真捅出去了,那许四丫也闹不着好。 这个哑巴亏,许四丫是吃定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许宁言痛心疾首地看着两人,呃,两人手里的兔子! 这两个暴殄天物的混蛋!多好的一只兔子的,麻辣红烧它不香吗?被烤成这个鬼德行了!真是浪费食材啊! 简直是叔不能忍,婶也不能忍! 也笑了:“你们说得很对!尤其是你提醒我了,这里地方偏僻,没人看到,说得真的是太好了——” 说完,顺手折断旁边一棵柳树的枝条,就如饿虎下山一般,扑了过去。 第34章 颠倒黑白 没一会,那石头后边,就传出鬼哭狼嚎声来。 确实如许业峰所说,这地方偏远没人来。 就这样大的动静,几乎都能把山里的狼都招来,也没把队里的人招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许宁言神清气爽的从石头后转了出来。 果然运动让人快乐!这抽了一顿人,不仅舒展了筋骨,精神上也得到了放松。 以后没事还得多运动运动才好!这么想着,许宁言丢掉了手里的柳树枝,快快乐乐的回去了。 好半天后,许业卫和许业峰才搀扶着从石头后走出来。 两人脸上,脖子上,还有露在外头的胳膊腿上,全是被柳枝条抽出来的血印子,一条条的格外触目惊心。 许业卫看着许宁言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许业峰还在呲牙裂嘴的叫唤:“疼死我了!许四丫这个贱人,居然下手这么狠!老幺,你没事吧?” 许业卫阴狠的咧开嘴角,扯到了伤处,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行,不能让许四丫再这么横下去了!不然以后这个家,岂不是都要被这个娘们压一头?咱们得想个法子,要么四丫还跟以前一样,要么把她赶出去!” 说到这里,许业卫眼睛一亮:“七哥,你说咱们跟奶说,把四丫卖到山里给人做媳妇去,你说咋样?”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 那大队里好多人家威胁自家的闺女,就说不听话就给卖到山里去,给人做媳妇。 听说嫁给山里可苦了,吃不饱穿不暖,一个不好,还要挨打,要是生不出儿子,也要挨打。 山里的汉子野蛮力气大,肯定能打得过四丫。 许业峰一愣,犹豫了一下:“这,这不太好吧!四丫不会同意的!再说了,二伯他们也不会同意吧!” 许业卫眼珠子一转:“怕什么!二伯他们也得听奶的!咱们先把奶哄好,让她答应了,还怕二伯不答应?到时候,四丫这个贱人,再厉害也得嫁过去被人打!” 许业峰不说话了。 两人有了这个想法后,全身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浑身也有了力气,一瘸一拐的搀扶着,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好说服苗翠花。 一路上,刚好碰上下工的村民。 看着许家兄弟两人这样子,都凑上来:“哎呦,你们俩兄弟这是在哪里挨了一顿打啊?柳条子抽出来的吧?啧啧,脸都没放过啊!” “哈哈,你们兄弟也有今天啊!” …… 许家人远远的看到,又听了几句,忙赶上来。 一看到两人这惨状,都炸了锅。 赵桂兰和万春妮抱着儿子,就哭嚎起来:“儿啊,你这是被哪个挨千刀的给打了?告诉妈,妈找他去!” “老娘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小畜生,敢对我儿子下手?” 许业军几个做哥哥的也沉下脸来,打他们的弟弟,还打成这个样,那就是打他们的脸。 他们许家兄弟六七个,可受不了这个鸟气。 一把将许业卫从赵桂兰怀里扯出来,杀气腾腾:“说,是那个狗日的王八蛋动的手?看劳资怎么收拾他给你们出气——” 许业卫被扯到伤口,疼得话都说不顺畅了:“大,大哥,是,是四丫——” “四丫?看劳资怎么——四丫?” 许业军袖子撸到一半,整个人愣住了,扭头看许业卫。 许业卫默默地点了点头,告状:“四丫污蔑我跟七哥偷她的兔子,把我们拦在溪边,拿柳条子抽的!还说抽我们也白抽了,反正许家现在她谁也不怕,你们都拿她没办法,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这许家都要听她的,不然她就动手,让咱们知道她的厉害——” 一旁的许业峰叹为观止,老幺这一手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用得可真好。 许家人听了这话,如何不来气。 许业军是知道自家老幺是什么德行的,这话只能听一半。 四丫带回来兔子,许家人都知道,只怕是老七和老幺趁着家里没人,偷偷给弄出去吃了,惹急了四丫,所以才挨了一顿抽。 不过,这四丫半点不念亲情,动不动就对家里人动手的毛病,也确实不能惯着了。 昨儿个挨的那两下子,今天身上还疼呢。 还得想个法子,把四丫给收拾老实了才行,不然以后这许家一堆爷们,真要被一个丫头片子压制,说出去多没面子。 打定了主意,许业军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袖子。 许业卫还指望许业军出面呢,许业军又不傻,他也打不过啊。 只嘿嘿一笑:“既然是四丫,到底是一家人,咱们回去问问她再说。” 许家人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怕四丫动手。 可在外人眼里,谁不知道许四丫是个老实孩子,往日里只有她被许业卫他们欺负的份,她能跟人动手? 看她那瘦得风能吹跑的身子,被人揍差不多。 说不得就是许业卫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不敢去报复,只将黑锅推给四丫背。 许家人只怕心里也有数,所以才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不然以许家那性子,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这么一想,队里的人,看许业卫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回家后纷纷叮嘱自家孩子,以后不许跟许业卫他们玩,一肚子坏水,别被带坏了。 许业卫从此成了团结大队名声不好的小子,被人嫌弃,无人跟他玩,这都是后话。 只说回了许家,大家看到许宁言坐在院子里,看到他们回来,也没说什么,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也不敢多问,都只装无事一般,自己忙活自己的。 许宁言坐在院子里等着,眼看那家里养的鸡,慢吞吞的踱步要回笼了。 说时迟,那时快。 鸡前脚进笼,后脚许宁言就伸手进去抓住了带头的那只大公鸡,掐住了它命运的喉咙,扯了出来。 掂量了一下分量,足足有三四斤呢。 公鸡拼命的叫着,还没叫两声,许宁言手下一转,将鸡脖子扭成一个弯,伸手扯掉了它脖子上的毛。 苗翠花一跳三尺高:“我的鸡——” 正要扑过来,就看到许宁言冷笑着从旁边摸出柴刀来,简单俐落在公鸡脖子上一划拉。 这一刀像是划在了许家人的脖子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拿手去摸自己的喉咙,感觉到一凉。 第35章 你看我的刀磨得快不快? 刀锋过去,那血也从脖腔出喷涌出,喷在了许宁言的手上,还有脚上,地上。 许宁言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苗翠花离得最近,那温热的鸡血有几滴就洒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闻之欲呕,苗翠花整个人都僵硬了。 再看许宁言随手将断了气,腿脚还在无力挣扎的鸡丢到木盆里,去厨房里舀了两瓢刚烧开的热水,浇在了鸡身上。 热水烫鸡毛的味道,又腥又臭,十分难闻。 倒是让苗翠花醒了神,尖叫着:“谁让你杀鸡的?” 许宁言一边提着鸡脚,让公鸡的每一个地方都充分被热水烫到,一边不在意地道;“谁让你们杀了我的兔子?兔子没了,就拿鸡抵,也算便宜你们了!以后要是再动我东西,我还杀鸡!反正家里还有好几只呢,别怕,我慢慢一只一只地杀过来……” 嘴里说是杀鸡,那眼神在许家人的脖子喉咙处打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杀人呢! 苗翠花打了个寒噤。 想起路上许业卫,还有老三媳妇说的话,也觉得四丫这个死丫头是真不能留了。 她已经彻底失心疯,跟家里离了心。 如今是拿捏不住她了,再放任下去,只怕一家子的命都保不住了。 只是如今珍珠回了学校,这事还得跟她商量商量才好。 当初珍珠可就说了,这四丫以后的婚事,都得她做主才行。 自己和老二一家子,可是答应过珍珠了。 算着日子,珍珠那丫头走的时候说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毕竟公社那里,陆凯还在医院躺着呢,也不能真就不管,等着人上门,还得让珍珠去看看,让陆凯对珍珠上心不是? 想明白这一点,苗翠花再心疼那只大公鸡,也只能忍了。 这气不能对着许四丫出,回头看到许业卫和许业峰两孙子,就更来气了。 一人赏了一个大嘴巴子,才气呼呼地回屋躺着去了。 许业卫和许业峰被打懵了,回过神来后,也满肚子的怨气。 奶拿四丫没办法,就拿他们出气! 许业卫孙辈里最小,也最娇惯。 立刻就跟赵桂兰哭诉撒娇起来。 赵桂兰也最疼这个幺儿,忍不住也埋怨了两句:“妈也真是的,有气也不能朝着咱们孩子身上撒啊?” 许金来和稀泥:“行了行了!你儿子吃了四丫的兔子,如今倒要妈赔了一只鸡,她能不心疼?” 旁边万春妮阴阳怪气地道:“可不是,这兔子肉咱们可没见一口呢!” 赵桂兰不怵这个妯娌,立马道:“你儿子也吃了!又不是只有我家幺儿一个人吃了,你酸个什么劲?” 两妯娌倒是吵了起来。 一边吵嘴,一边就看着许宁言拔了鸡毛,开膛破肚将鸡内脏和掏出来。 该洗的洗,该丢的丢。 鸡内脏腥臭得很,可是洗干净了,炒鸡杂吃,多放点辣椒和醋,又是最下饭不过。 许宁言也不怕脏不怕臭,仔细清洗着,生怕浪费了。 只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才知道吃食的珍贵。 公鸡身上的油没有母鸡身上厚,炖汤来最好。 一整只丢到瓦罐里,丢几片姜进去,慢慢炖着就好了。 香味没多久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许家人只觉得这几日真是备受折磨。 那么些好吃的,只能看不能吃,比没看到没吃到还难受呢。 苗翠花本来专心在前头屋门口里咒骂许四丫,闻到香味后,也忍不住走了神。 隔壁家闻到了香味,隔着老远,冲着苗翠花喊:“苗婶子,你家这几日是发了大财么?天天做什么这么香?这是在炖鸡不成?” 苗翠花啐了邻居一口,搬着小板凳回屋继续骂人去了。 晚饭许家人吃得恍惚。 到了半夜,王翠翠起来给许大宝把尿,突然听到外头院子里有动静。 凑到窗边往外头一看,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慌乱的急忙去推许业军:“他爸,大宝他爸,快醒醒!” 许业军睡着正香,梦里正要啃一只大鸡腿呢,就被媳妇给推醒了。 不耐烦的低吼:“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什么?” “你,你快看外头!”王翠翠浑身发抖。 许业军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往窗外一看,借着满月的月色,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中间,树下。 许宁言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正慢条斯理地磨着柴刀。 磨两下,举起来对着月亮看一看,然后还小声说几句什么,又低头去磨刀,再抬头往厢房挨个看上一眼。 正好对上许业军看过来的眼睛,咧嘴一笑,说了一句:你看我的刀磨得快不快? 说完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刀锋反射着月光,雪亮一片。 许业军背后汗出如浆,一下子就清醒了,双腿发抖。 想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在许宁言的眼神下,连眼珠子都动不了。 直到许宁言移开视线,看向了隔壁许业兵他们睡的屋子,许业军才如蒙大赦,长出了一口气,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翠翠跌跌撞撞的来扶许业军,一挨上许业军的胳膊,才发现许业军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差点没哭出声来:“他,他爸,你,你没事,没事吧?咋,咋抖的,这么厉害?” 许业军好一会子才缓过来,没好气地道:“是你自己在抖!” 王翠翠才后知后觉。 夫妻俩在漆黑的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侧耳听外头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两人才壮着胆子又挤到窗户边往外头一看。 一起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许宁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地就站在了许业卫和许业峰两兄弟睡的门口,拿柴刀比画着。 王翠翠要尖叫,被许业军捂住了嘴巴,拖回到了黑暗中。 夫妻俩在黑暗中,颤抖着抱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鸡叫了,天色发白。 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往院子里看,许宁言已经不见了踪影,许业卫和许业峰的房门也好端端的。 二丫和三丫已经起来开始准备早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做了一个梦呢。 两人拉开门,跑到院子里,看到树下磨刀石还湿润着,这才确定,昨晚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第36章 一肚子苦水 早饭两夫妻萎靡不振,哈欠连天,走路都直打晃。 被赵桂兰瞪了好几眼,还以为是媳妇不尊重,昨晚缠着自己儿子闹得太晚了。 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男人,这第二天还要上工呢,把男人精血都榨干了,打算当寡妇不成? 王翠翠夫妻满脑子都是许宁言昨晚诡异的行为,哪里有空理赵桂兰的白眼。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夫妻俩就招呼着家里人快出去上工。 这家里可不安全,得出去在路上商量才好。 许家人不明白许业军这两口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没走出多久,夫妻俩就将昨日看到的一切全说了。 最后还惶惶然地问:“奶,爸,妈,四丫这是不是要杀人啊?我听说有的人,半夜睡着了,还能出去走一圈,回来继续睡,醒来啥都不记得。四丫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万一四丫半夜拿着刀,踹开了咱们的门,逢人就砍怎么办?”王翠翠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许大宝。 许金来和许银来两人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没亲眼见到四丫昨晚是啥样的,可只听到许业军夫妻俩讲的那情况,就后背发毛。 更别提许业卫和许业峰了,几乎都吓尿了。 昨儿个四丫居然提刀在他们门口站了半天? 许业卫心理承受能力差,立刻就嚷嚷着:“把四丫赶出去!留在家里她要是杀人怎么办?我可不敢跟她住一个屋檐下!” 其他人也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大家如同当初欺负四丫一样,意见空前一致,要将四丫给从许家赶出去! 许四丫如今可不是受气包了,这是个定时炸弹啊!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炸了,伤了她自己不要紧,可这么大一家子不能被她给连累了。 最好永远都不许她进许家的门,跟许家没有半点关系才好。 苗翠花下定了决心。 冲着万春妮和赵桂兰,还有两个孙媳妇招招手,打算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许四丫给赶出许家。 她们先想好法子,等珍珠回来,再让她决定选哪个法子就好。 万春妮先开口:“这要把四丫弄出去,还得跟老二一家说一声才好,最好由他们出面,才不落人口舌。” 赵桂兰也转转眼珠子:“我觉得我家老幺昨儿说得就不错,把四丫给卖到山里去,又能得一大笔彩礼,还将人弄得远远的,一辈子都看不到。” 王翠翠和李娇凤两个孙媳妇只听着,不敢发话。 苗翠花还有点顾忌:“把这个祸害嫁出去倒是个法子,只是如今大队长可盯着呢,而且这死丫头现在的脾气,只怕一个不好,她闹出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 剩下的话,不说大家也知道。 坏了许家的名声,那就是坏了珍珠的名声,坏了珍珠的前途,是绝对不行的。 万春妮和赵桂兰撇撇嘴,知道涉及小姑子,婆婆肯定要多考虑。 最后还是苗翠花道:“这两天珍珠估计也要回来了,等她回来了再说。咱们先忍两天,别惹急了那个祸害。” 苗翠花在许家说一不二,两个儿媳妇就算再有想法,也只能忍了。 不惹许宁言好说,可这晚上谁也睡不着了。 每天早上许家人齐齐整整地睡眠不足,黑眼圈就跟被人揍了似的,下地干活好几次都差点伤到自己,被小队长训了好几次。 大队里都在猜测,这许家人是怎么了?一家子都像被人吸了精似的? 还是许业军想了个法子,每晚留一个人值班,整夜不睡,盯着许宁言。 只要她有异动,就高喊出声,把全家叫醒。 一家子打不过他,跑总是跑得过吧? 许家人这才能睡个踏实觉了。 没有比任何一刻,期望着许珍珠快点回来。 终于在万众期待中,下了一场大雨后,许珍珠从县城回来了。 不仅她回来了,还把许银来夫妻也带回来了。 三人出现在许家门口的时候,难得在家休息一天的许家人都快感动哭了。 一个个眼含热泪,跟看救星一样,看着许银来夫妻和许珍珠。 许珍珠还罢了,许银来夫妻哪里见过大房和三房这个架势,唬得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大房和二房。 这两房平日里就想着从他们二房手里捞钱捞东西也就罢了,还总觉得吃了亏,突然换了嘴脸,肯定有诈。 许银来先问候了苗翠花,第一句就问:四丫呢? 不提还好,一提,许家人就是一肚子的苦水。 这几天晚上,许宁言一会子是上半夜磨刀,一会子是下半夜摸到房门口,要么就是一整夜不出来。 完全摸不到规律。 许家人值班值得心力憔悴,晚上一整夜不睡,第二天还要干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而且许四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知青点的那几个女知青关系好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带着女知青上山。 拾柴火,摘野菜,哄得知青点的那几个女知青对她好得不得了。 村里其他姑娘其实也挺好奇女知青的,看女知青跟许宁言关系好,也就都想通过许宁言,也认识一下女知青,打听外头的世界。 没几日,许宁言倒是成了团结大队最受欢迎的姑娘了。 许宁言受欢迎,许家人却越发不招人待见。 以前对四丫不好的事都被翻出来,许家名声坏了大半,孩子们都不爱跟许家孩子玩了。 就是往日关系不错的几家,也冷淡了好些。 就连上工,都给他们分又脏又重的活计…… 许银来和沈月娥面面相觑,四丫头有这么厉害? 虽然但是,不知道为啥,他们听得除了生气和震惊外,还有一点暗爽和诡异的平衡? 原来这不好受是对比出来的。 看到许家人也过得这么不好,他们好像就没那么气了。 倒是许珍珠皱紧了眉头,着实没想到,才几天功夫,许四丫居然折腾出这么些事情来。 早知道,那天推她下水,就应该守在那里,不让人救她,直接弄死了一了百了才对! 不然也不会让她现在进退不得。 一面又觉得这一大家子人,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这么多人,男丁就好几个,居然拿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没半点办法! 难怪上辈子,就算陆凯看在四丫的份上,多多的扶持,这许家一家子也就只能在县城打转,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第37章 是哪个刁民想害朕? 只不过她现在还需要这一大家子,等她嫁给了陆凯后,除了亲妈,这许家人她顶多给点小恩惠吊着他们就行了,才不会让他们拖自己后腿呢! 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的许珍珠,再听几个嫂子和侄儿媳妇念叨许四丫如何不好,如何过分,就觉得烦躁聒噪了。 沉着脸进了屋。 苗翠花跟着进来,知道闺女生气了,忙安抚道:“珍珠你别急,娘和你两个嫂子已经想了个主意,你听听看合适不合适?” 说着将她们那日商量的结果,说与了许珍珠听。 许珍珠先听说将许四丫嫁出去,倒是点了点头。 这四丫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嫁出去也好。 可听说要把她卖到山里,先是一喜,马上就回过神来,不能这么干! 这个时候,全团结大队都盯着他们家呢!那许四丫又跟大队里的女知青关系好上了,这些女知青可不比村里的姑娘,要是许四丫不情愿,托请她们告到革委会,那许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跟陆凯的事情也要受牵连! 不行!嫁出去可以,但是要堵住外人的嘴,不能被戳脊梁骨才行。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眼睛顿时一亮。 “妈,你觉得把四丫嫁给救她的顾知青怎么样?说来顾知青救四丫的时候,孤男寡女,四丫身上衣服都打湿了,被顾知青抱着送回家来,这不是被占便宜了吗?一个被男人摸过身子的姑娘,这哪个人家还会要?” 苗翠花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同意:“那顾知青可是城里人,看着家里也有钱,这样好的人家,四丫嫁给他就是去享福的,岂不是便宜那个祸害了?” 许珍珠一笑:“顾知青有钱那岂不是更好?他摸了四丫,不娶四丫咱们就去闹,大队里不行,就去公社!只要他还想回城,不想被当流氓抓起来,就必须娶四丫!有钱咱们才可以要一大笔彩礼!这么大一个姑娘,不能白养这么大!” “到时候彩礼多要点钱,还要手表,要自行车!顾知青就算再有钱,被逼着娶四丫,心里能痛快?又要赔上这么一大笔彩礼,四丫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苗翠花一拍大腿,妙啊!还是自己闺女聪明! 顾知青那相貌,又有钱,还是城里人,哪里会看得上四丫? 被他们逼着娶了四丫,还出那么多彩礼,是个男人心里都不会痛快! 不痛快的男人,成亲后,打女人出气那不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他们家白得一大份彩礼,还将四丫那个祸害给甩锅出去了。 而且谁也挑不出他们许家半个不是,给四丫寻摸这样好一门亲事,四丫自己过不好,那就是她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苗翠花乐颠颠地就出去跟几个儿子商量。 等苗翠花出去了后,许珍珠才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来。 有一点她没说,回到县城这几日,她冥思苦想了好久,终于在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到了一点点和顾知青有关的回忆。 上辈子她没见过顾知青,只在放假回家的时候,听过一耳朵。 说是大队刚来的一个男知青,长得挺俊的,就是命不好。 去县城走亲戚的时候,半路遇到抢劫的,他寡不敌众,死在了一个巷子里。 等被发现的时候,地上流了一地的血,据说死状惨不忍睹,连个全尸都没落着。 因为顾知青之死,县城里恐慌过好一段时间,大家都不敢单独出门,后来也没听说抓到凶手,不了了之了。 通知顾知青家里人来给他办丧事收尸体,居然只来了个半大的孩子,说是他的弟弟。 看着就可怜,最后还是大队和公社的人帮着办完了丧事,顾知青的弟弟最后孤零零地抱着一坛子骨灰走的。 她虽然不太记得顾知青遇难的准确时间,可应该也就是今年了,反正是在四丫和陆凯成亲之前。 到时候,许四丫嫁给了顾知青,彩礼花光了顾知青的钱,顾知青又死于意外,她再让家里几个嫂子暗地里传些话,就说许四丫克亲,到时候,顾知青那个弟弟只怕都要恨死许四丫了,肯定不会认她这个大嫂。 许四丫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难过呢! 她拭目以待那一天的到来! 许宁言此刻正带着邓清清几个女知青,上山采蘑菇呢。 一场大雨后,山上蘑菇一夜之间就冒出了头。 大队这两日没事,大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相约上山采蘑菇,回家好添个菜。 二丫和三丫也一早就上了山,只是不跟许宁言她们一路。 说上山采蘑菇,不仅女知青感兴趣,好几个男知青也厚着脸皮跟在后头。 顾致远虽然不缺这一口吃的,可看着外头山路湿滑,许宁言一个小丫头,带着这一群没什么经验的知青上山,若真有个意外,只怕小丫头一个人也照顾不来。 索性也就跟在了后头。 一路上碰到了不上队里的人,这几日知青跟他们也略微熟悉了些,都笑着打了招呼。 许宁言记忆中有一片松树林,松树菌是最多的,索性就带着他们去采松树菌。 别的菌子,什么草菇,什么稻草菌之类的,怕他们认混了,采错了回家吃了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一行人跟着许宁言爬山,大雨才过,泥土湿润,不太好走。 不过大家兴致高昂,也不觉得累。 好不容易到了松树林,扒开厚厚的松针,下面黄色的松菌就冒出头来。 知青们团团围观着,亲眼看到许宁言扒拉出好几个肥嘟嘟的松菌,都兴奋地尖叫起来。 一个个如获至宝,捧在手心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四散开,自己寻找蘑菇去了。 许宁言也选了一个方位,慢慢地拿树枝扒拉着,不时就能采到一朵。 那些知青们开始还有些生疏,半天才能找到一朵,就兴奋得不行。 慢慢地也就熟练了,都顾不得欢呼,只低头采摘不提。 许宁言采摘了约半筐,才抬头看天色,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是哪个刁民在背后想害朕? 顾致远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许宁言后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仅关注许宁言,还要关注其他知青。 听到许宁言打喷嚏,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上前,顺手就拎起许宁言的背篓:“时间不早了,早点下山吧!” 第38章 这不是明晃晃的讹人吗? 许宁言看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雨了,点点头,招呼着附近的知青,收拾一下下山。 知青们虽然意犹未尽,不过还算听话,收拾了一下,跟着就往山下走。 一路上,碰到收获满满的村民,都是下山的,也就搭上了话。 知青跟村民请教,这些松菌如何做才好吃。 村里的婶子们也不藏私,纷纷传送自己的独家经验。 一路说说笑笑的,气氛也算和谐。 到了山下,人群就分了好几路。 许宁言和知青一起走,到了岔路口就分开各自回家了。 转个弯上了回知青点的路,快到知青点的时候,就发现知青点那边似乎有些闹腾。 正狐疑间,就看到知青点门口一个一直打转的身影,看到他们后,狂奔而来。 大家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一气跑到大家伙面前,是知青点的吴波,戴着眼镜,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方才一路狂奔,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也顾不上。 到顾致远面前,气都没喘匀,就伸手去拖顾致远:“快,快回去!许家,许家人上门来闹事!说四丫被你从河里救上来的时候,已经被你摸光看光了!以后没人敢娶四丫了!你要是不娶四丫,就是逼她去死!不然就要去公社革委会告你,说你耍流氓!” “什么?”知青们都惊呼起来,面面相觑。 邓清清袖子一撸,就要冲到知青点去干架:“这许家人简直不要脸,不讲道理!这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这不是明晃晃的讹人吗?” 知青们愤愤不平地点头。 知青点里面虽然大家平日里有些小算计什么的,那都是小问题。 可对外的时候那肯定是团结一致的,毕竟他们相对于团结大队来说,就是外人。 要是再不抱团,这日子可过不下去。 更何况唇亡齿寒,如果顾致远这次被许家算计成功,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话,以后他们也被算计了怎么办? 因此大家有志一同,绝对不能让许家得逞! 有人就出主意:“顾知青,你快躲起来!许家那些人难缠得很,没看到你还好,要是看到你了,只怕你就脱不了身了。不如你去县城躲几天,许家人找不着你,还能一直赖在我们知青点不成?” “躲着也不是办法,许家人就住得不远,只要想闹,随时都能来!顾知青能躲一辈子不成?这事还得找大队长他们出面。” “要是按照许家人这个闹法,以后谁还敢救人?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只可惜了四丫了!”有人小声感叹。 立刻就有人反驳:“她可惜什么?说不得就是他们许家故意设下的圈套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哄着顾知青娶她呢!” 邓清清听了这话不干了,“你胡说什么呢?四丫不是那种人!” 另一个女知青孟瑶也跟着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许家是什么样的,咱们谁不清楚?关四丫什么事?用得着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吗?” “说话之前,看看你篮子里的蘑菇,这还是靠着人家四丫才采摘到的呢!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被骂的男知青撇嘴:“我看你们才是真的傻!别忘了,顾致远是什么条件?四丫是什么条件?就算她没这个心思,她家里这么一闹,她要想跳出许家那个火坑,说不得就顺手推舟答应了!不然去哪里能找顾致远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嫁?”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不作声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四丫会是什么反应。 顾致远从听了这个消息,虽然脸色没变,可浑身散发的冷意,让大家都知道,他心情有多糟糕。 此刻才开口道:“行了,先回知青点再说。” 大家在这里说得再多也没用。 逃避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见到许家人,看看他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不然之前那么多天都没提,今天突然就闹起来了呢? 顾致远发了话,又事关他,大家自然没意见。 跟着他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知青点,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 因为今天大队的女人们,几乎都去山上采摘蘑菇了,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少爷们。 消息传递速度不快,加上知青点离队里有点远,此刻除了知青点和许家的人,还没惊动大队里的人。 大门半掩着,看得到里头,许家人来了不少。 除了许珍珠和几个年纪太小的,几乎都来了。 里头还有两个眼生的男女,看着和许家其他人有几分相似。 顾致远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四丫的亲生父母。 苗翠花和赵桂兰两婆媳,正在院子中央口沫横飞指指点点。 大意就是,快将顾致远交出来,躲是躲不掉的!不娶他们家四丫,大家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之类的话。 许银来和沈月娥身为亲爹妈,却如同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 皱着眉头打量着知青点。 这么一大群人回来,很快就惊动了里头的人。 苗翠花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打头的顾致远,一声尖叫扑过来:“顾知青回来了,快,快把他抓住,别让他跑了——” 许业军几兄弟如饿狼一般,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扯顾致远。 被顾致远后头的知青抢上前一步挡住了,嚷嚷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是要动手吗?” 许业军几兄弟倒是想硬来,捏起拳头要揍人。 知青们也不怂,没一个后退的不说,离得远的几个知青,纷纷抄起了最近的家伙什,大有只要许业军兄弟敢动手,他们就扑过来的架势。 一时间,僵持住了。 顾致远伸手示意挡在他面前的知青退开:“没事,让我听听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知青们虽然心里担心,可看顾致远淡定的模样,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许业军几兄弟见顾致远主动走了出来,心里大喜,刚伸出手来想抓顾致远的衣领,被他一眼扫过去,只觉得后背一凉,那手就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顾致远走到苗翠花的面前。 苗翠花看着他的模样,本来打算抓着顾致远的衣服,撒泼打滚一番的,也忍不住收敛了许多。 不过想起许珍珠说的高价彩礼,手表还有自行车,又有了勇气。 第39章 被恶心到了 色厉内荏地嚷道:“这可不是我们家不讲道理,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家四丫头是被你从河里揪起来的吧?这天气,穿着单衣裳,一落水那不跟没穿一样?更何况你救人的时候,咱们大队也没人看到,我家四丫被你看光了都没人知道!” “一路又是被你抱回我们家的,这不是被你摸光了吗?我们家四丫可是黄花大闺女,被你又摸又看了,谁不知道?以后怎么嫁人?你不娶她,谁还敢娶她?她要是嫁不出去,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我们家养大这么一个姑娘,这要是想不开寻了死路,你让我们怎么办?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家四丫头,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去,告你耍流氓,你侮辱妇女!” 此言一出,知青皆色变! 这罪名可严重了,被扣上这个帽子,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说回城无望,只怕就要去被送到条件最艰苦的农场去改造,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一贯最热情爽朗,在顾致远没回来之前,还在打圆场的夏俊涛也冷下脸来:“苗阿婆,这话可不能乱说!大队里谁不知道顾知青是为了救人!你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苗翠花胡搅蛮缠:“那我不管!我家四丫头没了名节,失了名声,那可是一条人命!顾知青既然救了四丫,救人就救到底!不然救一半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我家四丫是大队有名的勤快姑娘,下地干活,在家操持家务样样都出色,嫁给顾知青,他也不吃亏啊!她能帮着挣工分不说,还能伺候顾知青呢!” “就是,顾知青啊,你还年轻,不知道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娶了媳妇,回家就能躺着,有媳妇给你做饭洗衣服,好处可说不完呢——”许宝来看顾致远一直没说话,以为他被苗翠花的话给吓住了,赶紧挤眉弄眼地冲着顾知青猥琐一笑,露出一个咱们男人才懂的那种眼神。 本来沉稳的顾致远,也忍不住面露厌恶之色。 只觉得许家人真是太恶心了!不管如何,四丫也是许宝来的亲侄女,亲叔叔大庭广众之下,为了把侄女给推出去,故意说这些恶心暧昧的话,实在面目可憎得让人忍不住的生理厌恶。 男知青也就罢了,邓清清几个女知青真是被恶心得不行,一面担心顾致远,一面又同情四丫,怎么就生在这样的人家了。 顾致远被恶心到了,也不想跟许家人废话,直接表明态度:“我做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若是因为救人,就反被讹诈,被你们威胁!不用你们去公社,去革委会!我自己去!我先去问大队长,问问公社领导,这红星公社和团结大队就是这样对待我们下乡来的知青的吗?”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威胁下乡知青!你们这是要破坏城市农村的团结!你们不就是想污蔑我,让我回不了城,任由你们摆布吗?我就不信了,大队长能任由你们这样污蔑下乡知青!公社领导也任由你们破坏下乡知青政策,破坏城市和农村的团结!” 顾致远这几句话掷地有声。 许家其他人虽然听不太明白,可是顾致远这态度是看明白了,人家压根不怕,强硬得很。 倒是许银来在县城上班,听得多,也懂得多一些。 立刻就明白了,顾致远可不是善茬,他这番话说出去,大帽子先扣下来了。 别看知青虽然下乡后是弱势群体,被大队和公社管着。 可公社和县城都有下乡知青专门负责的人,也是为了确保知青下乡不被欺负的。 真要捅出去,闹大了,别的不说,这附近几个大队的知青,得知了消息肯定要跟着闹。 事态一旦失控,那可就不由他们许家说了算了。 许银来如今在厂里的日子不好过,谁人不背后嘲笑他?说他糊涂,亲闺女不养,倒是把妹子当宝。 有关系好的也劝他,把亲闺女接到城里,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做得好看些,一个丫头片子,给点吃的,买几件衣裳不就哄好了? 堵住了别人的嘴,再让丫头片子去领导面前说好话,这茬不就揭过去了? 他有苦说不出,如今这世道,哪里敢提说是自己闺女克自己?这话说出去,一家子只怕都要被革委会抓去扫大街了。 所以他现在谨小慎微,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 当即就要发话,让先回家再说,别真把人逼急了。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知青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赖上你的!我许四丫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知恩图报,不能恩将仇报的道理!你当初救我,时急从权!更何况我相信你是个君子,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若是好心救人,却被被救的人以此要挟,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是许宁言是谁? 原来许宁言回家后,发现许珍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见到她,倒是笑盈盈地说恭喜她。 不等她问,许珍珠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说家里人给她相准了一门好亲事。 就是救了她的顾致远! 还说什么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是一段佳话之类的屁话。 许宁言一看家里,苗翠花他们都不见踪影,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 丢下筐子,就往知青点跑。 紧赶慢赶,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了,听到顾致远这番话,哪里不知道顾致远这是动了真怒了。 不说别的,就顾致远的这些话,那就不是一般的知青能说得出来的。 而且被苗翠花这一群人围着闹,他也没半点慌张,说话永远一针见血,半点都不惧怕。 许宁言虽然不知道顾致远下乡之前是做什么的,可也能想到,能养出这样的性子,这说话办事的风格的人家,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真要惹急了人家,别说许家,就是这团结大队和红星公社的领导,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急忙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她说出这番话后,不仅顾致远的脸色和缓了些,就是知青点的知青们,那态度也好了一点。 第40章 逼婚吗? 顾致远和知青是满意了,可苗翠花和许家人不干了。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骂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吗? 赵桂兰先跳了出来:“四丫,你怎么好赖不分啊?我们这一大家子厚着脸皮主动找上男方的门,让人家娶你,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被人家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你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去?” “就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坏了名声,要是嫁不了顾知青,你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坏了名声可不行!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可还要说亲嫁人呢!都被你带累了,以后这一大家子莫非都跟着打光棍,嫁不出去不成?”万春妮也跟着半是劝解,半是威胁。 苗翠花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跟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有什么好说的?今儿个这亲事,不成也得成!少拿那些大套路唬我这个乡下老婆子!我可不懂!我知道,你一个大男人,看了黄花闺女的身子,你要是不娶她,说破天也说不过去!” 外头已经有知道消息的村民赶来,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如今虽然是新社会了,可在他们乡下,这些老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就有人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顾知青,苗婶子这话没说错!咱们乡下,四丫这样就是坏了名声了,除了你没人敢要!你要是不娶她,她只怕是真没活路了——” 许宁言截了那人的话头:“谁说我没活路了?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干这忘恩负义的事!” 那人咂摸了一下舌头,不说话了。 苗翠花蹦了起来:“放屁!这从古至今,做子女的婚事,都是当爹妈的做主!轮得到你个贱丫头说三道四?这是我们做长辈的说了算!这里没你说话的地!被人摸光了,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吧?滚回家去!” 有许珍珠那话打底,老二两口子又回来了,苗翠花底气十足得很。 许宁言半步不让:“都新社会了,伟人可说过了,不允许包办婚姻,婚姻自主!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你们要是强行非要我嫁人,那就是包办婚姻,买卖女儿!逼急了,我就跑到公社革委会去问去,你们这是不是旧社会腐朽的思想——” 许宁言别的没学会,这几天跟着那些女知青,把红宝书可是背了个滚瓜烂熟。 关键的时候,这可是能救命的! 之前夏俊涛就让人偷偷去找大队长通风报信去了。 得到消息的大队长,气急败坏,这许家三天两头非要出幺蛾子是吧! 急急忙忙地去找了大队支书,两个人早就到了,一直在外头墙根处听呢。 顾致远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两人就心里一跳,本打算出来安抚的。 可看到许宁言来了,就又缩了回去,想看她是个什么态度。 没想到,现在的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彪,一个比一个会扣帽子。 顾致远也就罢了,城里来的知青,自然有底气有傲气,也懂政策,说出这番话来不稀奇。 可这四丫,就跟着知青点的女知青混了几日,怎么也学会了这一招? 开口闭口就是红宝书上说的,伟人说的,谁敢反驳? 这两边态度都这么硬,大队长和大队支书知道和稀泥是和不成了。 再闹下去,不仅许家要吃挂落,他们大队干部也要受牵连啊。 因此不等许宁言把话说完,大队长就先呵止道:“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大队长,苗翠花也没怂,理直气壮地就要告状。 还没开口呢,就被大队长劈头一顿臭骂:“都闲着没事是吧?不在家带着,跑到知青点来做什么?真要这么闲,明天上工,都给我半个月挑大粪去!” 许家人顿时蔫了! 挑大粪这活计,倒是不算太重,就是太臭了!谁也不爱干,挑一天大粪,鼻子三天闻着都是屎臭味。 这要是挑半个月,岂不是被腌入味了? 苗翠花还有些不甘心,今儿个不将这事给定下来,闺女那里不好交代啊! 还待说话,大队支书开口了:“都先回去!挤在知青点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想好了和和气气的说不行吗?” “许金来,你一个大老爷们,一家之主,怎么耳根子就那么软?家里几个婆娘闹腾一下,你就屁颠颠地跟在后头来了?丢不丢人?别以为你们那点子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 “人家救了你们家闺女,这就是救命之恩!不说让你们感激,可做人也不能恩将仇报!你们要是这么闹下去,坏的可不止你们许家的名声,还有咱们大队的名声!要是大家都知道,这救人还救出白眼狼了,以后谁还敢救人?” “你能保证你家闺女儿子以后不出意外?到那个时候,人家一看是你们家的人,想救都不敢救了怎么办?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真要有什么想法,你们请人中间说和,跟顾知青和和气气的商量不行吗?非要这么一大家子找上门来,是要干什么?逼婚吗?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许金来低下头不敢做声。 大队支书又点了点许银来:“银来老弟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在县城上班的人,比我们有见识!怎么也跟着一帮不懂事的娘们掺和?四丫好歹是你亲闺女,偏心可以,可也别太过分了!真把孩子的心伤透了,将来后悔可别怪没提醒你!” 许银来尴尬地一笑:“我这正要劝呢,你们就来了——” 大队支书压根不信,不过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那就快把你妈劝回去吧!都堵在知青点成何体统?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大队的人联合起来欺负知青呢!” 有大队长和大队支书在这里,许家人知道再闹下去也没用了,恶狠狠地瞪了许宁言一眼,灰溜溜的出了知青点,回家去了。 许宁言也不好多呆,冲着顾致远点点头跟在许家人后头走了,心里暗暗发狠,回去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大队支书这才看向了顾致远,看他神色淡淡的,又看知青点的知青,一个个脸上都还残留着愤怒之色。 顿时觉得头疼。 第41章 心理准备 虽然许家是闹得不对,可到底是大队的人,也是本家还没出五服的亲戚,怎么也要偏着一点。 更何况,这事若是大队这边软了下来,让知青点蹬鼻子上脸了,以后可不好管教了。 心里转了几圈,绝口不提许家逼婚一事,只安抚大家:“你们放心,许家以后不敢再上知青点来闹了!这事确实是许家不对,明天上工开大会,批评他们!罚他们去挑大粪,好好改造一下他们的思想!” “你们也别放在心上!这乡下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们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晓得老规矩,真不是故意来为难人的——” 这话说出去,自己都不太相信,不过为了大队的名声,大队支书也只能睁眼说瞎话。 反正不管知青们信不信,他自己先信了。 大队长在一旁眼皮直抽抽,老搭档这大忽悠,又开始忽悠人了。 大队支书的忽悠功力还是不错的,当然更多的是,知青点也知道不能跟大队真闹翻脸。 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得罪了大队支书,以后上工分活,算工分,还有将来回城什么的,可都要经过人家的手。 若是大队支书存心为难穿小鞋,他们就是吃了亏也有苦说不出。 因此夏俊涛先笑了,附和着大队支书说了几句场面话。 当然最后也没忘记重申一下知青点的立场,他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 大队支书要的也就是知青点这个态度,见夏俊涛表态了,知青点的其他人也没有二话,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一半的心,看向了顾致远:“顾知青,我知道这次的事,你着实是受委屈了。要不这样,我让许家明天给你道歉?” 顾致远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大队支书这是要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就冷着脸:“不用了,只要他们不要再找我就行了。” 大队支书尴尬的打了个哈哈,这个他可不保证。 他只保证许家人不来知青点闹,可没保证许家人不再找顾致远。 顾致远见大队支书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就懒得说话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还是夏俊涛打了个圆场,大队长和大队支书也就借势下坡,又安抚了两句就要回去。 夏俊涛将两人送出了门,又在外头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回转来。 进了知青点,夏俊涛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顾致远的人影。 问了一句,有人指了指顾致远的屋子。 夏俊涛走到顾致远屋子门口,敲了敲门,“是我。” 顾致远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进来吧,门没关。” 推开门。 顾致远正在收拾东西。 夏俊涛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真要去公社告状不成?” 顾致远无奈的起身揉了揉眉心:“不是,有什么事,说吧。” 夏俊涛这才开口,原来方才送大队长他们两人出知青点,大队长和大队支书就暗示了,这逼婚一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虽然现在新社会了,可农村自有他们的一套规矩。 十里八乡都遵守这个规矩,按理顾致远是救了人,若是女方那边没这个意思也就罢了,真要赖上他,只怕也不好解决。 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若真想在团结大队呆下去的话,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说完,夏俊涛自己也忍不住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你打算怎么办?虽然四丫不同意!可若是许家一直抓着这个作风问题不放,说你耍流氓,真闹大了,你也得不着什么好!” 可真要委屈顾致远娶了许四丫,夏俊涛也说不能昧着良心说好。 屋里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顾致远才开口:“我心里有数。” 夏俊涛张嘴语言几次,还是吞了下去。 这事关重大,他一个外人,虽然都是知青,可也管不了这么多。 不然以后有什么事,怪上他可怎么是好? 而且,对上顾致远清冷的眼神,夏俊涛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他的眼神里无所遁形。 人都是自私的,夏俊涛讪讪然的转身出去了。 且说许家这边。 一路回去的路上,有那知道消息迟了,正赶来知青点的路上,半路上碰到的村民。 纷纷喊住许家人,问许家是不是真逼着顾知青娶四丫?顾知青答应了么? 有那会看脸色的人,见许家人脸色都不好看,就知道这事情恐怕不顺利。 想来也是,顾知青可是城里人,怎么会娶一个乡下丫头? 也就闭口不问了。 当然更有那幸灾乐祸,看戏不怕台高的人。 见许家人不说话,就拦着看上去最好说话的许宁言打听,“四丫,那顾知青是城里人,看着家里又有钱,你要是嫁给他,那以后就掉进福窝窝里了!” “顾知青答应了没?你们家打算要多少彩礼啊?” “啧啧,要是早知道落水就能白捡这么个城里女婿,我也让我家闺女去河边多走走的——” …… 酸言酸语不绝于耳。 许宁言知道这些人就是看笑话的,也没心情搭理他们。 此刻她满心都是怒火,想着回去怎么揍人,因此板着脸,一把推开了拦着她的人,埋头就走了。 走出老远,后头还有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四丫这模样也不照照镜子,能配得上顾知青?” “真是不要脸!” “看样子是没成!换我,我也不答应啊!” …… 许家人在前头,也听到了一言半语的,苗翠花她们无所谓,可许银来和沈月娥两口子要脸,只觉得脸上发烧。 不好怪苗翠花,只怪许四丫。 果然是个扫把星,和她沾边就没好事。 怎么不就落水淹死了,倒是个痛快! 如今这样,还连累他们受这样的闲气,听这些闲话。 因此许家人一进屋,就将堂屋大门给关上了。 许珍珠闻声出来,看大家这架势,就知道事情没成。 忙看向了苗翠花:“妈?这是怎么了?是顾知青不答应吗?” 不应该啊,她不是教了他们,去威胁顾知青,不同意就告他耍流氓吗? 怎么还会搞砸? 第42章 一起毁灭吧! 赵桂兰气冲冲地道:“别提了,那顾知青是个硬骨头,说不怕咱们去革委会告他耍流氓!还说要去县里知青办去告状,说咱们威胁他们知青呢!” 许珍珠脸色一变,没想到顾致远居然这么硬气,一点都不受威胁。 “那,那后来呢?” 赵桂兰撇撇嘴:“后来,后来四丫也去了,当着大伙的面,说不会恩将仇报!还说什么,要是我们逼着她嫁人,就是包办婚姻,买卖女性!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们这不是为了她好?这么好的女婿送到她面前了,都不知道要!呸——” 许珍珠沉下脸,看向了一旁没说话沉着脸的许银来和沈月娥夫妻。 “二哥,你们也就任由四丫这么闹?这样的好亲事也就放弃了?” 许银来皱着眉头没说话,沈月娥翻了个白眼:“不然能怎么着?当初你不是跟我们说好了,这四丫的婚姻大事由你做主吗?” 许珍珠急了:“你们是她爸妈,你们说了算,她还敢不听不成?” 沈月娥越发没好气:“小妹,你这话说得可亏心啊!当初是谁让我们把四丫三岁就送回老家的?是谁说以后四丫不用我们管,都交给你就行了,你有法子镇着四丫,让她不会妨碍你二哥和我们一家子运势的?不然这么些年,我们拿你当祖宗供着,不仅给家里钱,还要供你读书?” “可你倒好,前几天让四丫跑到厂里去闹,闹得你二哥的班长没当上,咱们一家子的名声臭了,连工资每个月都要给四丫那个扫把星十块钱!你还好意思问我们?” “这次回来也是你说能彻底解决四丫的事情,我们才回来的!现在你让我们出头?我们说话能听,能让她闹成现在这样?” 这番话,不止许宁言震惊,就是大房和二房的小辈们也吃了一惊。 唯有许金来和许宝来两房夫妻,却没有半点异色,这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当时也害怕反对,怕四丫回老家也会克他们,说还不如将四丫远远地丢了了事,何必养在家里。 还是许珍珠说舍不得这个小侄女,又求了老神仙。 老神仙才给了一个法子,做了法,让许珍珠的福气镇着四丫,说不仅不会出事,还能保佑许家事事顺心呢。 这么些年,也确实,许家人比大队里其他人家过得都好些。 大家都当是许珍珠的福气功劳,所以苗翠花偏心许珍珠,大家都觉得应该的,因为是借了珍珠的福气,才有这样的好日子。 这些事情,不过是瞒着小一辈,尤其是四丫,是一点都不知情。 许珍珠脸色一白,露出几分慌乱来,似乎没想到沈月娥居然当众将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苗翠花忙护着闺女:“老二家的,你胡说什么?当初四丫克你们二房一家,又不是珍珠说的,这是那老神仙说的!这些年要不是珍珠的八字好,福气大,能镇着四丫这个扫把星,能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 “你们有今天,那也是珍珠的功劳!别说没分家,就是分家了,那当哥哥嫂子的,供养没嫁人的小姑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也值得你说嘴?” 许宁言恍然大悟,为何原主的命运那么凄惨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许珍珠重生后,就已经开始设计原主了。 当时许珍珠年纪小,估摸着是借着苗翠花的力,找了所谓的老神仙算命,算出原主八字克亲人,需要丢回乡下老家养着,借着许珍珠的八字和福气镇着。 所以原主在许家,地位低下,没有任何人心疼。 亲爹妈更是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任由她被人欺负。 原来如此! 许珍珠真是好恶毒的心思,那么小就算计原主,还说服了许银来将原主的婚事交给了她。 难怪原书中,原主二十来岁了还没嫁出去,最后是许珍珠给她寻找的那个鳏夫,恐怕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那最后原主的死,也是顺理成章。 估计原主死了,许珍珠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吧? 真是踏着原主的一条命,成就了许珍珠这所谓的团宠一生! 那边苗翠花还在跟沈月娥吵架,许家人精神恍惚地听着,也插不上嘴。 就看到许宁言几步冲到许珍珠面前,揪住了她的头发,啪啪就甩了两个大耳刮子不说,脚下一使劲,踹在了许珍珠的膝盖弯处。 许珍珠扑通就给跪下了,尖叫声和眼泪一起出来了:“许四丫!你疯了!放开我——” 许宁言又是两耳光,将许珍珠的脸给扇的肿了起来,含糊着只喊救命:“妈,救我,救我!” 苗翠花顾不得吵架了,上来就要抓许宁言的脸。 许宁言扯过许珍珠挡在自己的面前,就听到她一声惨叫,苗翠花那爪子就抓在了许珍珠的头上,扯掉了一把头发。 苗翠花忙松手,看闺女脸又红又肿,心都碎了。 跌脚大骂:“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帮忙!” 大家都不太想上前,这几天可都见识过许宁言的武力了,这不是纯属送菜白给吗? 还是许金来和许宝来两大孝子孝兄,上前来解围。 许宁言也不恋战,扯掉了许珍珠两把头发,都见血了。 嫌弃地将头发一甩,冷笑道:“好你个许珍珠,你真是好算计啊!” 许珍珠心虚,还强撑着道:“四丫,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早就被丢到后山喂狼了!我救了你一条命,你就应该报答我孝敬我——” “呸!真是脸大!这话你自己信吗?”许宁言啐她一口。 扭头就去后头廊下,抄起那磨刀石,冲进厨房里,哐哐两下,将厨房里的大铁锅给砸出了两个大窟窿。 又将碗柜给掀翻在地,里头的碗盘筷子什么的,碎了一地。 这还不解气,许宁言摸着火柴,就要去点柴房! 这一家子垃圾,一起毁灭吧! 跟着追上来的许家人,心肝脾肺肾一起都在痛! 那么大一口铁锅,被砸得碎成了几块,补都补不起来了。 还有吃饭的家伙什,也全没了,这以后可咋办? 又见许宁言拿着火柴居然要去点柴房,真是魂飞魄散! 第43章 咱们跟她断亲! 一群人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柴火。 许金来嘴唇都在颤抖:“四丫,你疯了吗?这可是咱们祖辈住的屋子!你这一把火点了,咱们一大家子住哪里去?你一个丫头片子,咋这么心狠手辣?就算家里和你小姑给你说这门亲事,你不乐意,也不能拿一家子的性命开玩笑吧?” 许宁言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们都要逼我当畜生,恩将仇报自己的恩人了!我不心狠手辣一点,我还能活?还管你们死活?你们以为现在拦住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在许家一天,这火就随时能点燃!” 许银来定定地看着许宁言这个陌生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忌惮,愤恨还有恐惧和害怕。 沈月娥更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太可怕了! 当年的老神仙果然没说错,四丫头就是专门来克他们一家子的。 以前被珍珠的福运镇压着,所以才没出事。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珍珠的福运不行了?还是四丫克人的道行又深了? 不行,不管许宁言嫁不嫁给知青点的那个知青,反正是不能呆在许家了。 她怕再过几日,许宁言一个气不顺,又跑到城里去。 上次自家男人被克了,下一次岂不是自己和两个儿子被克? 绝对不行! 因此拉着许银来,眼神坚定:“当家的,四丫这个丫头不能要了!不能把她留在家里祸害人!把她赶出去,赶得远远的,不,咱们跟她断亲!断绝关系!以后她不是我们的闺女,我们要不是她爹妈!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许银来眼神一动,看得出来他心动了。 这种祸害,是得断绝关系!不然以后又惹出事情来,连累了他和两个儿子怎么办? 沈月娥的声音不小,许家人都听到了。 挨过许宁言揍,又被许宁言刚才要把屋子一把火点着的架势给吓着的许业军和王翠翠他们,都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谁不惜命啊! 别人家的姑娘也有跟家里闹的,那顶多是要点钱,要点东西。 可四丫她闹,那是要人命啊! 惹不起,惹不起! 就是许金来和许宝来他们都有几分心动。 唯有苗翠花和许珍珠不太同意,毕竟她们母女可是商量好了,这还打算借着四丫的名义,找顾知青要多多的彩礼呢。 这把四丫赶出去,跟人断绝关系了,彩礼找谁要去? 尤其是苗翠花,都已经想好了,若是彩礼要得多,都要留着,到时候给珍珠当陪嫁,肯定有面子。 算盘被打破,母女俩脸色都不太好。 许珍珠想了想开口道:“二哥二嫂,你们确定想好了?四丫和顾知青的婚事,咱们只要多闹三几日,闹得大家都知道了,顾知青那边还能真顶着不娶?你们想想看,养了四丫一场,要是把她嫁给顾知青,那顾知青可是城里人,看着就能出不少彩礼钱呢!眼看家里就能多一大笔收入,你们现在跟四丫断绝关系,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听到彩礼,许金来和许宝来摇摆的心,又往许珍珠这边偏了偏。 小妹说的是,要是能讹,不,是能要一大笔彩礼,别的不说,自家还有几个男丁没成亲呢,总能贴补贴补吧? 唯独许银来,摇摇头。 彩礼再多,也要有命来收啊!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家亲妈,那心都偏到小妹身上去了。 就算真要到彩礼了,二房也捞不到多少。 可惹急了四丫,万一再去闹一闹,去厂领导面前哭诉他们夫妻卖女儿,包办婚姻之类的,有了前科,厂领导肯定会相信。 他们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谁相信亲爹妈对闺女的婚事没发言权,倒是交给了十几岁的妹妹? 说出去他自己也不信啊! 到时候,恐怕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孰轻孰重,许银来心里门清。 看着许珍珠,语重心长地道:“小妹啊,你觉得四丫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是许家的闺女?是咱们许家的仇人还差不多!这么一大家子住着,你敢留一个仇人在身边,一个锅里搅食?今日她敢点屋子,明儿个说不得就敢在饭菜里下毒!” “只有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天天一起住着,能防得住一次两次,能防得了百次?真要有个万一,这一大家子出了事算谁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说到了王翠翠她们的心坎里。 别的不说,前几日许宁言晚上磨刀霍霍,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没消除呢。 那还只是吃了她一只兔子。 这可是要把人家卖了收彩礼,许宁言能干? 要是弄点耗子药丢水缸里,把一家子都药死了,找谁说理去? 就是苗翠花,也露出迟疑之色来。 唯有许珍珠虽然知道,可到底没有经亲身历过这种午夜惊魂,还犹自想说服大家:“哪里有二哥说得这么严重——” 王翠翠实在忍不了了:“小姑,你是没在家里住,自然不知道咱们在家受得什么罪,吃的什么苦!你在县城住着,上下嘴唇皮一张说得轻巧,那是板子打不到你身上,你自然不觉得疼!真要有个什么,也是咱们受着!” 李娇凤也跟着附和嘀咕:“可不是!就算能要到彩礼,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能花到我们身上?还不是都要紧着小姑你用?罪都是咱们受了,就小姑一个人在后头得好处,凭啥——” 许业兵见自己媳妇,这是啥话都说,再看苗翠花和许珍珠的眼神不对,急得一巴掌就甩在了李娇凤的脸上,喝骂道:“闭嘴!一家子长辈都在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这么闲?给我滚回屋里带孩子去!” 李娇凤被打,脸上下不来,捂着脸哇的一声哭着回屋去了。 许业兵嘴上说着:“奶,小姑,娇凤她这个人心眼直,不会说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自己屋里飘,眼见这心思就在自己媳妇身上呢。 苗翠花暴跳如雷,抄起扫把就要揍人。 许金来和赵桂兰忙拦住了,一面骂许业兵和李娇凤,一面劝苗翠花不要跟晚辈一般计较云云。 第44章 要分家 许珍珠再傻也看出来了,这家里,除了亲妈跟她一条心,其他的人都是各有心思的。 忍不住心里又是恼怒,又是鄙夷。 既恼怒许家人,居然难怪上辈子许家成不了大器。 就这么一家子,只想着好处,不想付出的德行,能混成上辈子那样,真是许四丫下死力扶持了。 当下也动了怒,既然如此,那她做什么恶人? 那没到手的彩礼固然让人垂涎,可等她嫁给了陆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她魔怔了,如今最关键的是陆凯那边,只要跟陆凯定下来,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反正以后都是要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求她手缝里松一松,给他们好处的。 更何况,将许四丫踢出许家,断绝关系后,许四丫一个失去了名声的女人,又没了许家护着,以后在大队里的日子,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总归是跟陆凯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这么一想,许珍珠也就不说什么了,心里带着一种隐秘的快感,就等着日后许家人卑躬屈膝地求她,她好报复今日所受的气。 既然许珍珠也没意见,那苗翠花自然也就没意见了。 许家人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立刻就让许业军几兄弟去请大队长和支书来家里,要分家!将许四丫给分出去。 大队长和支书才刚到屋,屁股还没坐稳呢,就看到许家人又来了。 顿时心生烦躁,这许家人是还没闹够?还想要干嘛? 正要发火,听许业军丢下一个大雷来,说请他们去许家主持分家。 以前分家是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如今都是请大队长和支书。 这是正事,大队长和支书也不推脱,起身就跟着往许家走。 路上遇着了,两人一碰头,都没多想,以为是许家三房要分家呢。 也说得过去,二房一家都去城里了,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跟分家了也没啥两样。 估摸着也就是大房和三房分一分。 许家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最棘手的估计也就是苗翠花养老和许珍珠嫁人的问题。 大队长性子直接,没多想。 支书想得更多一些。 许家这么些年都不分家,这突然要分,苗翠花转性了?二房一家子这是因为四丫头闹了一场,良心发现了? 抱着这样的期望,两人进了许家。 刚要坐下,顺嘴问了一句:“你们打算怎么分?是三房各分各的吗?” 苗翠花撇撇嘴:“谁说的?谁说我要把三个儿子分出去了?” 大队长懵了:“那你们喊分什么家?” 苗翠花一指许宁言:“我们要把四丫给分出去!不仅要分出去,还要跟她断绝关系!从此以后,她就不是我们许家的人了!我们家可不养这样的白眼狼!呸——” 支书额头一阵跳,一拍桌子:“混帐!从来没听说过,这将还没成年嫁人的闺女给分出去的!苗翠花,往日里看在二牛的份上,你胡搅蛮缠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分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家做主了?你男人是死了,可你三个儿子还活着呢!就算你三个儿子没了,也有孙子,还轮不着你!” 大队长也吹胡子瞪眼睛:“许金来,你还是不是个爷们!这分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就算要分,也是你们三兄弟分开!怎么就要将四丫给分出去?还要断绝关系?” 苗翠花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嚎起来:“老头子喂,你死得早!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得在这世上受这样的气啊!我分家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许家的名声,为了许家的孩子?” “四丫名声坏掉了,我们给她想法子寻摸了那样好一门亲事,要是她乖乖听话,嫁过去了,这名声也就保住了!” “谁知道别人不同意也就算了,她还胳膊肘往外拐,还口口声声不嫁给顾知青!有她这么个坏了名声的丫头住在家里,家里可还有二丫和三丫,她们怎么找婆家?老七他们怎么说媳妇?” “大队长,支书,你们评评理!这四丫不嫁出去,兄弟姐妹的婚事都受影响!我这也不是没法子了吗?倒是怪上我了!老头子啊,早知道当年就跟着你下去算了,也省得受这些气啊——” 许金来和许宝来两大孝子,听自家亲妈哭亲爹,顿时受不住了,噗通就跪在了苗翠花面前:“妈,是儿子不孝,儿子没本事,倒是让妈受委屈了——” 支书木着脸,这么些年了,苗翠花还是这老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有个不顺,就哭死了的许二牛。 什么死得早?呸,许二牛死的时候,三个儿子可都成家生子了,他都当爷爷了好吗? 和大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今天这事,没这么容易就了结。 那边苗翠花哭了半天死了的老头子,许金来和许宝来就跪了半天,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 就显得站在一旁的许银来和许珍珠格外的显眼了。 支书没法子,老耗着也不行啊,扭头去问许银来,苗翠花不心疼四丫,这四丫好歹他亲闺女,做爹妈的,怎么忍心将一个没成年的小闺女给分家出去,还要断绝关系? “银来啊,你妈要将四丫分出去,你也同意?” 许银来挤出一点为难之色来,期期艾艾地道:“支书啊,这家里人都同意了,我,我也——” 大队长急脾气:“四丫一个小丫头,你们要把她分出去,还要断绝关系,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不给她活路吗?你们这当爹妈的心怎么就这么硬?” 沈月娥生怕大队长和支书坏事,把四丫这个祸害留下来了,十分硬气地道:“这分家是我们的家务事!叫大队长和支书你们来,就是做个见证!我们自家人没意见就行了,你们两位要是真心疼四丫,把她接回家去养着呗,我白送你们!” “这么大个闺女,养上两三年,你们给说个人家,收彩礼就能回本了!再不济,就算四丫嫁不出去,只要给她一口吃的,她能干活,挣的工分也够养活自己,还能多养一个人——” 不遗余力地想说服大队长和支书收养许四丫。 第45章 断亲 苗翠花在那边唠叨着这也不能分,那也不能分。 大队长和支书很想来一句,什么都不分,你分什么家? 忍住了。 叹了口气:“银来兄弟,不管怎么样,四丫到底是你亲闺女,你真就忍心?” 许银来没说话,沈月娥拦在了前头:“这丫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克亲人!我们家老许被她克得到手的机修班班长都丢了!要是留她在家里,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活不活?必须分出去!不仅要分出去,还要断绝关系!以后跟我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大队长和支书见沈月娥这个亲妈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看许银来这个亲爹也一脸无动于衷。 就知道许家人是铁了心要将四丫赶出去了。 忍不住心里叹气:“既然你们真要将四丫分出去,还要跟她断绝关系,也行!不过这个家不能这么分!” “你们再不喜欢她,好歹身上也流着你们的血呢,怎么也要给条活路不是?之前给的钱,那是分家前给的,不算作里头。这到夏收分粮食还有两个月,得给四丫两个月的口粮吧?还有,这衣裳被褥什么的,是她的东西都归她带走,你们再给她二十块钱。” “今年四丫挣的工分就归她自己,换的工分和粮食就都是她自己的!” 大队长想了一下,给出了还算公道的方案。 许家人哪里舍得,尤其是苗翠花,更是不依:“不行!钱是一分钱都不会给!那口粮,给她两麻袋红薯饿不死就行了!至于衣裳被褥,衣裳就算了,那被褥是我家珍珠的,凭啥给她?” 支书忍耐了半日,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要分家就按照这个来!不然就别分了!你们不怕丢脸,我还怕去公社被人问得抬不起头来呢!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你家珍珠的介绍信还要不要了?下半年还要不要上学了?” 要不说还是支书厉害,一下子就掐住了苗翠花和许珍珠的命脉上。 苗翠花顿时也不敢闹了,一家子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还是大队长打了个圆场,让许珍珠去拿纸笔来,写分家协议书。 沈月娥眼珠子一转,推了几把许银来他都不动,只得自己上前:“大队长,还有一件事!既然这要把四丫分出去,断绝关系!那四丫上次去我们厂里闹的领导让我们每个月给她十块钱的事情,也写上去!四丫都不是我们家人了,这钱我们也不用给了!” 大队长和支书讶异地看着许宁言,没想到她去县城还有这么一出? “四丫?真有这事?” 许宁言微微一笑:“真有这事!想不出那每个月十块钱,行!给我一百块钱!以后就彻底了断!” “你做梦!”沈月娥几乎没跳起来。 一百块,可真敢想! 许宁言也不着急,慢慢算给她听:“你可想清楚!一次性给我一百块,我就不找你们了!不然,我也不嫌麻烦,每个月去一趟县城,领十块钱,还有一半的票据回来!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我如今还差两个月才十六岁,起码能领足满十八岁,那可是二百六十块钱,还加一堆工业票呢!” 沈月娥眼神闪动,看向了许银来。 许银来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一次性拿出一百块来,实在心疼。 可跟要付出二百六十块钱和两年多的工业票来说,就比较能接受了。 一咬牙,点点头:“给!” 苗翠花不干了:“凭啥给她一百块!有这钱孝敬你老娘,养你妹子补贴家里不好吗?” 许银来不耐烦地道:“妈,我这些年难道没孝敬您?再说了,花钱免灾!不出这个钱,不把这个祸害赶出去,到时候克死我,你就高兴了?我也是你亲生的儿子,又不是捡来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我有个什么好歹,看谁孝敬你,养活妹子,贴补这一大家子去!” 这话堵得苗翠花和许家人都不敢开口了。 一旁的大队长和支书见他们达成了一致,刷刷的飞快地写好了分家协议书。 许宁言看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劳烦三伯伯再写一份断亲书,写明白我跟许家人,尤其是许银来夫妻二人断绝父子母女关系,以后生死各不相干!” 支书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许家人,一个个都露出兴奋解脱之色,并无一个人反对,摇摇头,按照许宁言的要求,又写好了断亲书。 分家书和断亲书,各一式三份,签字画印后,许家人,许宁言,还有大队部各留存一份。 大队长和支书先签字,然后许家人都上前按了手印,轮到许宁言了。 她拿着分家书和断亲书迟迟不动。 沈月娥忍不住催促。 许宁言笑了:“该分给我的东西和钱都给我了,我再按也不迟!” 大队长抽一口烟,示意许家人该掏钱掏钱,该搬粮食搬粮食。 许家人在苗翠花的暗示下,果然搬出来两口袋红薯,大约一百来斤,丢在了堂屋中央。 许宁言嗤笑:“我还要三十斤米,碎米也行!不然——” 做了个点火的动作手势。 许家人哪里还敢反对,生怕晚上睡觉被许宁言一把火给送上了天。 苗翠花咬牙,又吩咐从里头提出来半袋碎米。 至于钱,沈月娥和许银来回家是打算算账的,没想到会分家,自然也没带那么多钱。 好说歹说让苗翠花先垫上了,说下个月开了工资就还给她。 苗翠花骂骂咧咧地掏了一百二十块钱。 虎着脸往桌子上一放,扭头就在一旁哭天抹泪去了。 许宁言接过钱数了数,将钱和分家书都暂时放在了桌上。 径直去后头院子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床上的一套被褥,一套换洗衣裳,还有藏在柜子里的一点吃的,中药外,就剩下一个搪瓷缸子和一个背篓了。 被褥和换洗衣裳捆好,将吃的,药,还有搪瓷缸子都放在背篓最下面,被褥放在上面盖好。 出得院子里来,又去乱糟糟的厨房里,摸了一双筷子和两只大碗塞到了背篓里。 二丫和三丫没敢到前头去看分家,只窝在厨房里收拾东西。 见许宁言来拿碗筷,也不敢阻拦。 看她正眼都没瞧自己,拿了东西就走,二丫忍不住道:“四丫,你也别得意!真以为分家出去了是什么好事不成?你没了名声,也没人敢娶你!以后出了事,可别再厚着脸皮回来求我们帮你!” 第46章 新名字 许宁言头都没回:“说得好像我不分家出去,出了事这家里就有人帮似的!你们愿意给人当丫头使唤,我不拦着!也别管我!我分家出去就算吃糠咽菜,心里也痛快!更何况我还分到钱了呢!” “你们倒是听话,你们得到啥了?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丢下这番话,扭头就出去了。 堂屋里,除了苗翠花还在一旁念叨外,没人做声。 见许宁言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许宁言痛快地按了手印,将分家书断亲书还有钱一起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冲着大队长和支书呲牙一乐:“两位伯伯,能不能劳烦你们帮我把这口粮给先搬出去。” 大队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拎着一袋红薯先出了门。 支书也拎起那半袋子的碎米,示意许宁言跟上。 三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许家的门。 许家人都怔怔地看着许宁言的背影,好一会子都没人说话。 还是苗翠花啐了一口:“可算将这个祸害给赶出去了!” 这才让大家回过神来。 一时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倒是二丫和三丫从厨房里收拾好了,蹭到前面来,小心翼翼地问:“奶,家里的锅破了,晚上做饭咋做?”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苗翠花忍耐了半日的怒火,都倾泻在了二丫和三丫头上。 先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越想越窝火,又将除了许珍珠外所有的许家人都挨个拖过来骂了一顿。 连门口经过的狗,都被踹了一脚,汪汪着哀叫着跑了。 这边许宁言跟着大队长和支书,先到了大队部。 放下东西,大队长和支书这才问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孤身一个丫头被分出来,这晚上住哪里?吃饭好说,有口粮,跟谁家搭伙也就是了,这住可是大难题。 谁家的屋子都不宽裕。 唯有知青点有空屋子,可也要收拾出来才行。 那知青点住的可都是城里来的知青,四丫一个小姑娘住进去只怕也不合适。 大队长和支书犯愁。 许宁言心里却早有打算:“两位伯伯,先将我的户口从许家这边下了,单独给我立个户头。我以后也不叫许四丫了,我有了新名字了!” 支书看许宁言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加上这户口的事情,也是正经事。 掏出大队的户籍册子来,翻到了许金来这一户。 将许四丫的名字涂了,又翻开户籍册子后头的空白页,提笔问许宁言:“你以后叫啥新名字?” “许宁言!” 支书将这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写了上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倒是个好名字,是谁给取的?” 许宁言眨眨眼睛:“是我请知青点的知青帮着取的。” 支书也就没说话了。 办好了这正经事,才又说起许宁言以后的安排。 许宁言捏了捏手指头:“住的地方,要是谢叔婆不嫌弃,我去给她老人家做个伴,每个月给点租金。要是叔婆那边不方便,知青点也好,还是大队里给我找间单独的屋子也行,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大队长想了想,谢叔婆家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她一个人住,家里也有空屋子。 加上她年纪也大了,平日里孩子又不在身边,有许宁言陪着,老的老小的小,彼此也有个照应。 索性起身道:“那我去问问婶子去,看她乐意不乐意。” 等他走远了,支书才叹了一口气,拿烟袋锅敲敲桌面:“你说你这丫头,糊涂啊!是不是他们逼你太狠了,非要你嫁给顾知青,你才要分家断亲的?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老实?就不能为自己着想一点?你这婚事没了,以后要被人指指点点不说,连个家都没了,你说你——” 真是无力吐槽了。 许宁言能说这家也是她想分的?马上就要到许珍珠说的第二个机缘的时间了,她还留在许家,真得了机缘,有许珍珠在,也要生出是非来。 更何况,这些日子许家人被她折腾得不轻,现在分出来是最好的时机。 时日久了,许家到底人多势众,一个不防,说不得她要吃亏。 不如这样分家断了关系,以后背地里还能使个绊子呢。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在许家人多眼杂瞒不住,搬出来后才好行事。 只是这些话,肯定不能对大队长说。 想了想,安慰道:“三伯伯你放心!我就算一个人过,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支书还能说啥,他也不过是感叹两句。 真要有法子,先前不就拦着不让分家了? 思来想去,觉得这许宁言就算能让谢淑婆陪着她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真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还是得让这孩子有个家才安生。 这事还得落在顾知青头上。 虽然有些不厚道,可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若是顾知青那边能做通思想工作,答应娶了这丫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虽然四丫黑了点,瘦了点,又不识字,又不漂亮,配顾知青确实是有些委屈了他,顾知青先前那态度,是绝对不会娶四丫的。 可人总要有梦想,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万一实现了呢? 大不了以后多关照一下顾知青和四丫,有那回城或者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什么的,偏着点顾知青,也算对得起他了。 不然下乡的知青,想回城,他们不同意可走不了。 支书心里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等大队长回来说谢叔婆那边同意了让许宁言去住,他们两人帮着许宁言将口粮又给搬到了谢叔婆家,连家也顾不得回,就往知青点赶去。 这边谢叔婆见许宁言这点可怜巴巴的行李,心里也是怪不落忍的。 忙开了她隔壁的厢房门指给许宁言看,示意以后她就住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大约十来个平方,没有床,不过这也不是难事。 拖了两条板凳,又寻了一块门板搭在上面,铺上被褥就是床了。 有一口樟木的箱子,据说是谢叔婆当年从前头男人家带走的唯一东西,上头的漆都掉得斑驳了,锁扣却还完好。 再还有一张瘸腿的桌子靠着窗户放着,下头垫着一块木头,也算稳当。 就这条件,许宁言已经也没啥可挑剔的,很是满意了。 第47章 别把名声看得太重要 她手脚勤快利落,又有谢叔婆帮忙,很快就将屋子收拾干净,被褥铺上去了。 箱子也被搬出来,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大半箱子的书。 看起来年代很久了,书页都发黄了,还有些残破。 许宁言不敢动,只问谢叔婆。 谢叔婆看着那箱子书,愣了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几分伤感。 好一会子才摆摆手:“我倒是忘了这些书了!明儿个要是有空,趁着太阳给晒一晒就收起来吧!” 许宁言也就将箱子扣上,又将上头的灰尘擦了擦,推到了一边。 方才她多看了一眼,那些书好像都是医书。 再一想谢叔婆最开始做童养媳的那一家男人,好像就是行医的,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零碎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许宁言打算明儿个就去找大队的木匠买个带锁头的箱子才行。 收拾完出来,跟谢叔婆两人都坐在廊下歇息。 许宁言摸了两块大白兔奶糖,剥了一块塞进了谢叔婆的嘴里,自己也剥了一块,浓郁的奶糖味在嘴里散发出来。 谢叔婆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好半日,谢叔婆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听大队长说,你跟顾知青的婚事不成了?” 许宁言不清楚谢叔婆为啥问这个,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顾知青救了我一命,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若是还被迫娶了我这个乡下丫头,岂不是也太惨了些?” “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真逼着顾知青娶了自己,以后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谢叔婆听了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悠远地看着墙外的树发了一会子呆,“可你不怕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许宁言一摆手:“嫌弃我名声不好的人,我为什么要嫁?若是有那不嫌弃我名声不好的人,还怕嫁不出去?” 谢叔婆经历的多了,听了许宁言这话,倒是笑了,“你说得很是!女人啊,有些时候还是别把名声看得太重要了!嫁人还是得嫁对自己好的男人!不然那男人再好,就跟那石头一样,怎么都捂不热的!” 这话里就有故事了。 许宁言往谢叔婆身边凑了凑,竖起耳朵听。 谢叔婆大约也难得有个人能说说话,见许宁言一脸好奇的模样,也就多说了几句。 “别看我这几年,大队里的人看到我叫我一声叔婆,早些年我在大队里名声可不好听!” “当年你叔公不要他前头原配的老婆,非要娶我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我闲话!那前头原配老婆还跑到我家门口,堵着门拿刀剁着砧板骂了三天。要换做脸皮薄一点的,只怕都要羞得去投水了!” “可我偏不!凭啥听几句闲话就自己不活了?后来你叔公给了大半家当,休了他原配老婆,非要娶我!一般人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嫁,不然岂不是真坐实了跟他不清不楚的传言?” “我却偏嫁了!你叔公一片诚心,对我也就罢了,对我两个孩子好,我凭啥不嫁?嫁给你叔公那几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说到这里,谢叔婆的眼角一点水光闪过。 很快她就偏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装作无事一般:“时候不早了,该做晚饭了,不然天都黑了。” 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步子去厨房。 有许宁言在,自然不用谢叔婆亲自下厨。 谢叔婆烧火,许宁言做饭,两人配合也算默契。 因着许宁言第一天过来,加上她需要补充营养,索性就将那日从谢叔婆这里买的没吃完的鸡蛋全做了。 担心谢叔婆牙口不好,鸡蛋做了嫩嫩的鸡蛋羹。 谢叔婆拿出来一条巴掌大的腊肉,切片炒了竹笋。 最后再炒了一个红苋菜,红彤彤的汤汁,看着就诱人。 焖了一锅米饭,两人将桌子搬在院子里,吹着风,吃着晚饭,别提多惬意。 谢叔婆虽然年纪大了,牙齿也不算太好,可胃口还算不错。 许宁言又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两人居然将这一桌子饭菜都扫了个精光。 这是许宁言穿越过来吃得最舒心,也是最饱的一顿饭。 撑得她捂着肚子,都不想动了。 谢叔婆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回屋去寻摸了几颗山楂丸出来,塞到许宁言的嘴里,让她吃下去好消消食。 这山楂丸果然有效,吃下去没多久,就没那么难受了。 收拾完饭桌碗筷,两人烧水洗漱后,也都累得不行,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许宁言躺在硬梆梆的门板上,只垫了一床褥子,如今倒是也够了。 到了冬天,如果还没有弄到足够的棉絮也不用怕,可以将今年新下来的晒干的稻草,暴晒几天后,垫在褥子下面,保暖又省钱。 稻草受潮了,拿出去烧掉,再换新鲜干净的,大队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做的。 除了睡上去,一动就哗啦啦着想,倒是没别的毛病。 许宁言终于脱离了许家,心情极好,睡着了嘴角都是翘着的。 一夜黑甜。 等她醒过来,谢叔婆已经做好了早饭。 吃了早饭,许宁言就要去上工了。 这么一晚上,许家去知青点逼婚不成,回家将许宁言赶出许家,断了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大队。 一大早的,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见许宁言出来,都同情地看着她。 这丫头没了名声,又没了娘家,孤身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 有那小气谨慎的,就叮嘱自家的孩子,以后不许跟许宁言走近,免得连累了名声。 许宁言上工的路上,就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只不过这些人只要不走到她面前来,拉着她说些酸话,她也懒得一般见识。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头许家一大家子也去上工。 就有大队的人,正围着问苗翠花她们,真的将许宁言一个人分出去了? 苗翠花巴不得跟许宁言断绝关系,宣扬得全大队都知道,也免得以后许宁言见家里条件好了,自己活不下去了,回家打秋风。 声音极大,生怕人听不到一样:“可不是!以后那丫头可就不是我们许家的人了!是生是死,那都看她的命了!我劝你们也少跟她来往,算命的可说了,那丫头克亲人命里带衰!克死了她爷爷不说,还克得她亲爹工作出了岔子,可见是个扫把星呢——” 许宁言在后头听到了,还没啥反应呢。 第48章 协议假结婚 从知青点出来,刚好遇到了这一波人的顾致远和邓清清他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顾致远一夜没睡,脸色不太好看,眉头微微皱起,“我说这位大娘,如今可是新中国新时代了!什么算命,什么扫把星,克亲之类的话,那可都是封建迷信糟粕,可不能乱说的!” 跟在后头的知青们歉疚又同情地看着后头的许宁言,心里十分不忍。 昨儿个大队长和支书下午又去知青点寻顾知青了。 大家才知道,原来许家四丫头,为了不给顾知青为难,宁愿被从许家赶出来,签了断亲书呢! 昨儿个他们还怀疑她会顺手推舟,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是看低了许四丫同志的人品啊! 因为这一早上听到苗翠花还大放厥词地说四丫不好,几个知青就忍不住了。 邓清清袖子一卷,就要上前。 听到了顾致远的这番话,那脚步一顿,扭头去看他的脸色。 自然是什么都看没出来。 旁边的人机灵,听到顾致远这些话,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他和后头的许宁言,还有许家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 可又怕被苗翠花说的封建迷信连累,因此变了脸色,拔腿就跑。 剩下许家人,看到顾致远脸色都不好看。 要不是他执意不肯娶四丫,四丫昨天能发那样的疯? 肯定是被他拒绝了没面子,又碍于救命之恩,所以就将气发泄到他们头上了。 结果闹得分家,白分出去了一百二十块钱。 这一夜许家人转辗反侧,都没睡好。 一大早徐银来两口子,带着许珍珠就回县城了。 没了许珍珠在旁边压制苗翠花,她只要一想到闺女说的顾致远的下场,心里就痛快,忍不住嘲笑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耍流氓不认账的下流胚子!长得人模人样的不干人事,将来迟早死在别人手里,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住呢——” 这话就相当恶毒了,知青点的知青都气得涨红了脸,偏顾致远神色淡然,并没有动气。 只是冲着后头的许宁言点点头,几步走到她面前,小声的道:“上午上完工我找你有事商量。” 说完,就径直走了。 许宁言一愣,昨天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明白了吗?还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心里想着,就跟了上去。 其他的知青也忙跟在后头,将苗翠花他们拦在了后头。 等到了大队部门口的晒场上集合,大队长和支书一边分配今天的工作,一边那眼神忍不住就往顾致远身上瞟。 今天是割菜籽。 女人负责割,老人负责捆,男人负责将菜籽运到大队部门口的晒场上,得晒得干干的,出油率才高呢。 许宁言这两日恢复了一些,也不好意思天天跟大队里的孩子们抢那少公分的割草活计了。 收菜籽也是一年里十分重要的活。 大队上下家里用的油,可都靠着这地里的菜籽呢。 因此也就被分配去割菜籽。 菜籽约有一人高,菜籽梗又硬又粗,不仅需要技巧,也需要力气。 许宁言这具身体是做惯了的,适应得很快。 没一会就割到前头去了。 许家那边,却闹成了一团。 往日里农忙的时候,大宝和二宝都是许四丫带着,放在天边低头,不仅要随时照看,还不能耽误手头的活。 这许宁言跟他们分家了,两个孩子就没人照顾了。 二丫和三丫被分在了别的小队,剩下的人里,许业卫他们晃荡了一圈,就不见了踪影,又不知道躲在哪里去偷懒了。 王翠翠和李娇凤心里就十分不高兴。 这凭啥她们辛辛苦苦地干活挣钱挣工分,还要带孩子,跟个陀螺似的。 小叔子就能躲懒?不能帮着照应一下两个孩子吗? 嘴里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倒惹的苗翠花和赵桂兰她们不高兴,臭骂了一顿才罢了。 王翠翠和李娇凤习惯了有人帮着带娃,没一会子就忘了两个孩子,只顾着去抢工分干活去了。 直到大宝和二宝没人注意,从田埂上打闹翻滚下来,大宝还好,二宝年纪小,那脸和手就被刚割完还锋利着的油菜桩给绊倒划伤了,流了一地的血。 李娇凤只会抱着孩子哭,又要打大宝给二宝出气。 王翠翠哪里肯让,妯娌俩就在田埂上厮打了起来。 这热闹,让大家也无心干活了,纷纷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 许宁言远远地站着,没去凑这个热闹。 才站了没多久,身边无声无息地就站了一个人。 扭头,不是顾致远是谁? 顾致远深吸了两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左右看了看,才开口道:“时间紧迫,咱们开诚布公,不说废话了!大队长和支书说昨晚又去找我了,说了你的情况,我着实没想到许家会这样!他们让我再考虑考虑,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觉得有些事情,咱们俩之前互相说清楚了,足够了解后,再说婚事也不迟,你觉得呢?” 许宁言瞠目结舌的看着顾致远。 不是,开什么玩笑?大哥你昨天才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的好吗? 怎么今天就想变卦? 大哥你这坚持太不持久了吧? 顾致远看着远处的闹剧,嘴里飞快的交代着:“我最近正在请县城的朋友帮忙找工作,若是跟你的这个事情不解决,只怕我工作的事情也要黄了。” “我们之间没有成为革命伴侣的那种感情,强行扭在一起,对彼此都不好!可若是不结婚,这事迟早还是要翻出来,成为后患!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咱们不如协议假结婚!一来不用担心因为这个事情闹出来,搅和了我找工作的事;二来,咱们结婚后,那些背后说闲话嚼舌根的也就没了!三来,你结婚嫁人了,许家以后也不好找你的麻烦,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假结婚这事,我会将影响尽量降低在最小的范围内。你年纪不够,所以咱们不用领结婚证,也可以不请客,这样知道的人就更少。将来我能回城的那一天,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也可以帮你找一份工作——” 说到这里,看了许宁言一眼,见她没有任何表情,又补充道:“当然,这事说来女方吃亏,所以只要你能做到协议上约定的内容,在我们保持假夫妻关系期间,一切的生活开支用度,都由我负责!将来离开的话,我再补偿给你一笔钱,你看如何?” 第49章 还要什么自行车 许宁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致远,哟嗬,真没看出来,这看着一本正经严肃的人,居然要假结婚? 而且条件还开得这么优渥。 知道的是合作,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致远这是要扶贫呢! 扮演一下假夫妻,以后能回城的话,带着她离开,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又没拿过结婚证,谁知道她结过婚? 而且假扮夫妻期间,男方负责所有的生活开销,最后女方还能得一笔补偿。 这是哪里来的无敌冤大头啊! 迟疑一秒钟不答应,都是对这个条件的亵渎。 许宁言虽然很想答应,可深知这个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确定?这条件找谁跟你假结婚都行,你为什么要找我?不要说是怕了闲言碎语,我不信!” 顾致远见许宁言没有立刻答应,愣了一下,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让他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嘴角一翘,眼睛里也带着笑意地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那个工作对我很重要,不能出任何岔子!我的履历上不能留下任何的污点!更重要的是,合适的结婚人选里,我比较信任你!” 这话许宁言相信,顾致远开的这个条件,只要脑子没坏掉的人,都不会拒绝。 更多的可能是会想办法假结婚变成真结婚。 这恐怕才是顾致远最大的顾虑。 不过顾致远居然信任自己?他就不怕自己也假戏真做?到时候死活缠着他不放? 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顾致远很坦白:“我也担心!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更信任你的人品一些!而且你被许家分出来,也确实有我的责任。能让你日子好过一点,我也能稍微安心一点!至于你想假戏真做,也得看我配合不配合了——” 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来。 许宁言秒怂! 看出来了,这位大佬不好惹!真要假戏真做,只怕赔了夫人还折兵! 这种事她可不干! 老老实实当几年假夫妻,做个合格的挡箭牌,几年后,得一份工作,还有一笔补偿,还要什么自行车。 当即一拍巴掌,“你先把那协议内容说来我听听,我再考虑答应不答应。” 眼见王翠翠那边还在闹,大队长和支书离得远,要赶过来调停还有一会。 顾致远示意许宁言走到一旁的大树后,蹲在树荫下,商量起协议内容来。 顾致远先前心中就有个腹稿,协议内容很简单,也就是两人假结婚,对外有义务配合对方假扮夫妻,对内大家各居一室,互不干扰。 男方保证不会对女方有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举动,若有违约,任由女方处置。 女方也要保证不会对男方造成困扰,不得有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任何举动,不然协议结束,后果自负! 男方负责提供住处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外,每个月给女方一定的生活开支。 等到男方回城之际,两人解除协议,男方需要支付给女方一百元现金,带女方离开团结大队,负责给女方找到一份工作。 许宁言听了一遍,也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责任义务还有违约后的后果都说清楚了,看来顾致远是诚心的。 点点头:“那咱们啥时候签协议?”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顾致远知道许宁言这是同意了,心底一松。 才察觉自己居然一直是提着心的。 嘴角微微一翘,“下工了后我先回去将协议写好,然后跟大队长和支书说我同意跟你结婚了,我再去找你签协议,你看如何?” 这安排得不错,许宁言自然没意见。 不过既然要做夫妻,虽然是假的,可有些事情也要事先说清楚,先划出对方的底线来,以后才好相处。 毕竟是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 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有些话咱们提前先说好!有些什么忌讳,也都提前说明白!结婚后住哪里?平日里做饭洗衣服这样的家务如何安排?每个月给多少生活开支?” 一连串的问题就甩了出来。 对许宁言来说,假结婚假扮顾致远的妻子,就是一份工作。 顾致远就是甲方爸爸,她就是卑微的乙方,自然要清楚甲方爸爸的各种要求才行。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要拿出纸笔来记录在案,以后一一对照了。 顾致远看许宁言这态度,只觉得心里怪怪的。 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不过许宁言这话是正理,提前把话和条件说得越清楚明白,以后才更好相处。 沉吟了一下后,才缓缓开口:“我父母亲人不在这边,也没有亲人朋友,倒是无需有特别注意的。至于结婚后的住处,你如今还未满十八岁,用这个借口,可以在知青点再给你租一间房单独住,你觉得呢?” 许宁言忍不住看了顾致远一眼,有些明白顾致远为何选择自己了。 年龄优势啊!未满十八岁,就算对外说结婚了,也不用圆房,最大可能地避免了两人的接触。 太心机了! 冲着顾致远比了个大拇指,许宁言点点头。 在大队租房子还不如在知青点,若是单独起房子,起码三间屋子,最少也要一百来块。 大佬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没必要在这个上面乱花钱。 顾致远老脸一红,他知道许宁言看出来他的那点打算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这样对他们两人都好,尤其是对将来许宁言的伤害减到最低了。 见许宁言也没生气,顾致远想了想,继续道:“住在知青点,大家目前是一起吃饭,不过如果我们结婚了,那肯定要单独开火。做饭的话,我不太会,可能会麻烦你多一些。” “至于其他的家务活,柴火和挑水这样的力气活都归我,衣服各自洗,你看如何?” 许宁言继续点头,分工明确,挺好。 “至于生活费,我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一个月二十块够吗?”顾致远小心翼翼地问。 第50章 故意的吧? 许宁言没想到顾致远这么大方,二十块,在城里都够一个小家庭一个月的日常开销了。 更何况,在乡下粮食菜蔬不用花钱,开销极少。 这二十块绰绰有余了。 想了想:“第一个月先给二十块开销,等过完一个月看到底能花多少钱,到时候再确定给多少合适。” 顾致远没意见:“行!先给二十块,不够再补!若是有多余的,你就留着自己花用。女孩子身上怎么也要有点私房钱才好。” 许宁言简直要感动哭了,这是什么神仙甲方爸爸! 钱多事少不乱bb!要是可以,能为甲方爸爸打工一百年! 顾致远这边没问题了,礼尚往来地问:“你那边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许宁言想了想:“简单,互相尊重,保持距离,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不该管的事情别管就行了!” 顾致远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点了点头。 这边刚达成一致,那边大队长和支书也赶来,以王翠翠两妯娌都挨了一顿训,扣了两个工分终止了闹剧。 大家看没热闹可看,也都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干活去了。 顾致远干活的地方离许宁言有点远,等他走回去,一直关注他的余有为忍不住问道:“顾知青,我看你刚才跟许四丫说话了,莫非你真被大队长他们给说动了,打算娶她吧?” 余有为没压低嗓门,周围干活的人都听到了。 齐刷刷地回头看了过来,个个眼睛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 他旁边的夏俊涛忍不住拉了余有为一把:“你说什么呢?只是说两句话——” 话没说完,就听到顾致远低低地嗯了一声。 余有为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顾知青,你真要娶许四丫?” 四周一片安静,离得近的几个手里的镰刀都险些没握住,差点划伤了自己的脚。 知青点的知青都一脸不可置信,倒是团结大队的人惊讶过后,都觉得正常。 先前喊着不娶才不正常呢。 有热心的就凑过来:“顾知青,恭喜恭喜啊!什么时候办酒席啊?” 顾致远有问必答:“过几日就办。” 就有人吵吵着,到时候要讨喜酒喝。 消息很快就四散开去。 传到了大队长和支书的耳朵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总算是放下了心底一块大石头,顾知青肯娶了四丫就好,以后四丫好歹有个家,不受欺负了。 许家那边也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大家都傻眼了。 苗翠花一拍大腿,亏大发了!这前脚才分家,断绝关系,后脚顾知青就要娶四丫? 之前怎么拼死不娶? 别是两人商量好了,不想给彩礼,故意的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苗翠花也没心情干活了,拔腿就去找顾致远。 她们可亏大了,一分钱彩礼没捞着,还给出去一百二十块钱。 有心想去闹,可扭头就看到了许宁言站在不远处,冲着她呲牙,手里那镰刀雪亮雪亮的,一刀一棵油菜杆,感觉就像割在她脖子上一眼,后颈直冒凉气。 那股劲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吞了吞口水,算了,别为了彩礼把老命给搭上了。 这个祸害可惹不起! 这么一想,苗翠花迈出去的步子就收了回来。 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捆起油菜杆来。 苗翠花周围的人本以为苗翠花还要大闹一场呢,没想到她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着实不像她。 就有人忍不住怂恿:“她婶子,你就不去问问?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昨天说不娶,回来就分家断亲,今天就又要娶了?别是你们家四丫和那顾知青联手设下的套,让你们吃这个亏吧?” “那顾知青可真划算,一分钱彩礼不出,白得一个媳妇呢!” “许家这下吃了闷亏了!苗翠花那个抠门只占人便宜的,没想到也有今天,活该!” …… 苗翠花本就窝火,听了这话哪里受得了,叉着腰骂:“关你们屁事!要你们这群老娘们叽叽歪歪?有这闲工夫,多干点活,少嘴里嚼蛆!再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一句话惹了众怒,都是年纪差不多的老娘们,立刻就在菜籽田里对骂起来。 小队长来呵斥了半天,又威胁扣公分,才将她们给分开了。 一上午,大家干活都干得十分敷衍,只顾着听八卦了。 中午回家吃饭休息,还忍不住八卦。 尤其是对许家指指点点,背后笑苗翠花一辈子打猎却被鹰啄了眼,四丫那么老实的孩子,被欺负得狠了,也能回过来头算计许家一回呢。 也有感慨许四丫苦尽甘来的,嫁了城里知青,以后只怕要享福了。 更有看不上许四丫的,觉得她配不上顾知青,将来顾知青回城的话,肯定不会带上她。 一时间大队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许宁言却没理会这些话,回了谢叔婆家。 谢叔婆只是去捆菜籽杆,早早地就回来了,午饭也做好了。 见许宁言回来,就让她洗手吃饭。 她也听到了顾致远要娶许宁言的消息,见许宁言埋头吃饭,忍不住也问了一句:“顾知青真的同意娶你了?” 许宁言一边扒饭一边点头。 谢叔婆担忧地看着许宁言,“四丫啊,虽然顾知青条件好,是城里人!可在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想清楚!” 这城里知青可不是这么好嫁的! 这些年也有知青娶了大队姑娘的,不是因为吃不了苦,想娶个农村姑娘帮着干活的。 就是为了谋个轻松些的位置,比如小学老师之类的。 就算跟大队姑娘结婚了,还都高傲得很,一副看不起乡下人的架势。 别看现在有姑娘家帮衬,日子还过得去。 以后一旦有机会回城,这些知青只怕跑得比谁都快。 尤其是顾知青她也看到过两次,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四丫又被断亲,没亲人娘家撑腰。 顾知青将来真的辜负了四丫,四丫连个退路都没有,怎么不让她担心? 许宁言知道谢叔婆是为自己担心,可她跟顾致远本就是假结婚,一场合作,只要有契约精神就好,不需要感情。 这些话不能跟谢叔婆说,只笑道:“叔婆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谢叔婆提点了一句,听许宁言这么说,也就吃饭不再提了。 第51章 三转一响 也不知道顾致远上午下工后跟大队长他们怎么说的,下午的时候,顾致远就被分到了和许宁言一组了。 大约是想让两人婚前多相处相处的意思。 两人才站在一起,还没说话呢,就有那大小伙子起哄,吹口哨。 换做其他人,估计都会不好意思,毕竟年轻人,脸皮薄嘛。 可顾致远和许宁言稳稳当当的,宛如无事人一般,连脸皮都没红一下。 尤其当着大家的面,顾致远大大方方地接过许宁言手里的镰刀,先割了半路菜籽,看到后头菜籽捆了好几捆了,才将镰刀又递还给许宁言,还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要太着急,割不完留着他来割,身体最重要。 十分坦荡。 让旁边打算取笑两人的村民,面面相觑,反倒不好开口取笑了。 也只敢离得远了,才偷偷感慨两句没想到顾致远居然是个体贴的,还是许宁言有福气之类的话。 结了婚的女人们羡慕之外,越发看自家男人不爽了。 长得不如人家城里知青俊俏,还没人家体贴,真是嫁人有什么用! 脾气暴躁的,当场就伸出魔爪,在自家男人腰间掐了几把了。 略微柔顺一点的,那大白眼珠子也没少往自家男人身上甩。 没结婚的大姑娘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这么好的男人,居然便宜了许四丫,谁能服气? 许宁言才不管这些人想什么呢,一边干活一边叹气。 虽然有原主的身体记忆,这具身体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劳作。 可太阳顶在头顶,虽然戴着谢叔婆给的草帽,脸热得通红,衣服都湿透了,菜籽杆划过脸颊和裸露在外头的皮肤,开始不觉得,时间久了,汗水浸润了伤口,火辣辣地疼。 长时间的弯腰,让腰酸痛不已。 偏手头还不能停!后头还有人等着她把割好的油菜杆捆起来呢。 一个人慢,就拖了整个小组的后腿。 不用记分员来说,被人催骂上几句,都臊得慌。 许宁言手脚不停,总算是没拖小组的后腿。 倒是捆菜籽杆的人有些跟不上,她才直起腰来,捶打了两下,打算去旁边喝点水。 水用她在县城买的搪瓷缸装着,里头是本地有名的三匹灌凉茶,两三片叶子丢进去,就能泡出一大缸子橙红清亮的茶汤出来,最是解渴生津不过。 荆山县附近好几个县市都喝这种茶,便宜实用。 许宁言一气喝掉了半缸子凉茶,整个人才舒坦了些。 站在树荫下,摘下草帽拿在手里扇着风,打算歇一会喘口气了再下地去。 顾致远刚挑了一担油菜杆经过她身边,顺手就塞给她一把糖果,叮嘱了一句:“先垫垫肚子。” 说完就迈开大步走了。 许宁言低头,手心里一把大白兔奶糖。 因为天气热,奶糖已经晒得有些融化黏纸了。 可剥开一颗,放进嘴巴里,还是甜滋滋的。 这一幕被旁边一起来喝水的婶子看到了,忍不住吧嗒着嘴:“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四丫你可是好福气,这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许宁言一笑,并不答话,将帽子戴上,就准备下地。 那婶子连忙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打听:“四丫,顾知青一看就有钱,这你们结婚,他给出多少彩礼?像他们这样的城里人,彩礼起码得给三十块钱吧?” “还得给你做两套衣服吧?我可听说城里结婚,可讲究一个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顾知青会不会也给你置办上?” “凭顾知青这条件,你们结婚起码得请上好几桌吧?酒菜都订好了没?我跟你说四丫,你们要是办酒席,那可得找我们家老李,那手艺,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咱们一个大队的,到时候我给你便宜点——” 听了这话,许宁言才想起来,这是村口李家的大秀婶子。 她家男人姓李,排行第三,人称李老三,曾经在县里饭店给大厨打过下手,后来回老家当了乡厨,颇有名气。 只是这两年,一来是环境问题,二来谁家都不富裕,真有个红白喜事之类的,也不敢大办,顶多劳烦隔壁四邻一起应付过去就是了。 李老三以前一家子靠这个吃饭,这两年家里日子就艰难了些。 难怪大秀婶子一听有喜事,就主动找上来推销自家呢。 不过,这话怎么也跟自己说不上啊?要找也要找顾致远不是? 许宁言无语地停住了脚步:“婶子,这些事情你也不应该找我,应该找顾知青,别急,他一会就转回来了,你略微等等哈,我先去忙——” 死道友不死贫道,许宁言十分痛快的出卖了顾致远,拔腿就溜了。 大秀婶子还真是听进去了,就守在田埂上,愣是等到了顾致远。 两人居然还相谈甚欢,站在那里说了好半天的话,大秀婶子才喜笑颜开地拎着镰刀继续下地干活去了。 这接下来上工,除了不时有大队里的没出嫁的小姑娘,打着各种借口来田边转悠一圈,看一眼顾致远,又看一眼许宁言,然后又跑到旁边嘀咕半天外,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到了点,等着记分员来记了工分,大家就可以下工了。 不出意料,顾致远在田埂上等她。 见她上了田埂,接过了她手里的镰刀。 许宁言拿起搪瓷缸子,喝完最后一点凉茶,长舒了一口气。 顾致远看着许宁言被汗水湿透的头发和衣服,晒红的脸颊,还有手腕上被划伤的红痕,眼神一暗。 犹豫着想说着什么。 许宁言却没注意,喝完水,就急忙往谢叔婆家赶。 中午就是谢叔婆做的饭,她得早点赶回去做晚饭,不然老是麻烦谢叔婆,自己也不好意思。 还得先到大队部还镰刀,许宁言一边拿着帽子扇风,一边问顾致远:“你跟大队长他们怎么说的?” 顾致远几步追了上去,“我就说我同意跟你结婚!然后因为你年龄不够,还拿不了结婚证,先办酒席。然后在知青点再租一间屋子给你住。” “大队长和支书说等菜籽收完先给你把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就办酒席。” 第52章 你有钱,你说了算! 这是正理,不管什么事,都没有收割重要。 许宁言点头表示知道了。 “方才大秀婶子跟我说,城里结婚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三转一响估计有点困难,这些都要票,我手里目前没票!三十六条腿,倒是没问题。我一会去跟大根叔订一张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两个柜子,一个洗脸架,到时候等知青点的屋子收拾出来,就搬进去。” “你看你还缺什么,这回一次性都备齐了!” 十分的慷慨。 许宁言看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冤大头,忍不住道:“我们只不过是假结婚,你没必要假戏真做到这个地步,太伤钱了!” 人家正经结婚的都没这么阔气的,她们假结婚,实在没必要。 顾致远却执意道:“就算是假结婚,为了让大家相信,这些该走的流程还要走的!不然大家都知道我有钱,结婚却抠门得什么都不出,岂不是让人怀疑?别担心,这些花不了什么钱!” 好吧,你有钱,你说了算! 刚好到了大队部,两个人都还了工具,顾致远丢下一句明天中午来找她签协议后,就匆匆朝着木匠大根叔家去了。 许宁言神色复杂地看着顾致远的背影好一会,才往谢叔婆家走去。 等她收回视线走远了,顾致远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许宁言。 其实这些东西他没必要置办,或者就是置办,也不用买这么些,给买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就够了。 只是想起邓清清她们听到的消息,说许宁言从许家出来,除了一套被褥外两袋口粮外,什么都没有。 再看这丫头那瘦弱的身体,居然跟大队里成年人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工分。 就有些不忍! 所以听了大秀婶子的话,他偷空就跟大根叔预订了这么些东西。 当时没多想,只想着好歹跟这丫头是合作关系,就当是提前一点示好,让这丫头以后合作起来能更用心一点。 可是方才,看着这丫头那惊讶然后拒绝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更想对她好一点。 大约是这丫头太可怜了吧! 顾致远这么想着,心里琢磨着,一会去大根叔家,还需要再添置点什么?木盆是不是来两个?洗澡盆呢?木桶? 算了,到了大根叔家看了再决定吧! 许宁言回了谢叔婆家,谢叔婆已经在做饭了。 她连忙接过了锅铲,让谢叔婆歇一会。 累了一天,也就两个人,晚上就做面片汤吃。 二和面用水调和,锅里水烧开,拿筷子将面浆拨入锅里,等到煮得一片片都漂浮起来的时候,捞起来。 再打入两个鸡蛋,煮熟捞入碗里。 放上烫好的青菜,放盐、醋、一坨猪油,将面片连汤带面舀入碗里,面片汤就好了。 又简单又营养,还好消化。 正适合谢叔婆这样年纪大肠胃弱的人。 许宁言和谢叔婆一人端一碗出来,坐在院子里吃。 一边吃一边算着账,在谢叔婆家吃饭,伙食这么好,自己带过来的那点粮食肯定不能够吃这么好。 等搬走的时候要补给谢叔婆钱才行,不能沾老人家的便宜。 顾致远说的打家具的事,他是一片好心,自己却不能真心安理得地接受。 到时候问清楚花了多少钱,补给顾致远就是了。 这真是挣钱如抽丝,花钱如流水啊! 等夏收结束,她还是得寻一个挣钱的门路才行。 谢叔婆也听说了下午顾致远帮着许宁言干活的事情,倒是略微放心了些。 又问了几句许宁言关于婚事的事情,听说顾致远明天中午来跟她商量,立刻拍板:“明天你就跟他说,让他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免得回知青点吃了饭再过来耽误时间!” 许宁言有心拒绝,谁家的口粮都不多,顾致远来吃饭,肯定不能太寒碜了。 可她现在也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顾致远,难不成还让谢叔婆出这些吗? 谢叔婆坚持要请顾致远吃饭,毕竟以前只听说过没见过。 四丫这丫头可怜,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别的帮不了,替她把把关总是可以的。 毕竟她从年轻的时候就给人保媒,经过她手里撮合的婚事也不少了,自认为看人还是蛮准的。 顾致远如何,她亲眼见了,心里想来就有数了。 许宁言拗不过谢叔婆,只能答应,心里又将补偿谢叔婆的钱增添了一分。 第二日一早,顾致远和许宁言自然又被分到了一组。 去田间的路上,许宁言就邀请了顾致远中午去暂住地谢叔婆家吃饭。 顾致远一点都没犹豫地就答应了。 虽然知道这谢叔婆算不上许宁言的家长,可顾致远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下工的哨子一吹响,顾致远就拔脚先回了知青点。 毕竟要去做客,一来不能空手上门,二来不能就这个模样见人吧? 回到知青点,先拎水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柜子里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上次送给许宁言,被她拒绝的那罐麦乳精,还有一些水果糖和几样不爱吃的糕点,装进了斜挎包里。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背着挎包就要出门。 知青点这边他已经交代过,晚上不在知青点吃饭,自然不用交粮食。 大家都知道了他答应娶四丫的事情,本以为他是被迫无奈,此刻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上心? 都主动上门拜访去了!看那鼓鼓囊囊的挎包,就知道里头装了不少好东西。 等顾致远出了知青点。 有人幽幽的开口:“你说我们真的还有回去的希望了吗?顾致远可是京城来的,看他平日里的表现,就知道家里条件不一般!就他这样的人,居然真的就跟乡下的丫头结婚了!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都被勾起了愁绪。 别看前几日大家说起支援广大的农村,一个个都拍胸脯表决心!可内心深处,又有谁真的愿意离开家人,离开熟悉的环境,千里迢迢到乡下来吃苦? 尤其是老知青,在大队里已经呆了好几年,压根看不到回城的希望,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一直坚持着不跟本地人结婚,就是还怀揣着一点微弱的希望,能回城里去。 顾致远这么痛快的就跟本地人结婚的举动,让他们大受震撼,十分不理解。 有好几个知青,之前的坚持摇摇欲坠,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也找个本地人结婚算了,好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