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下岗后成阴差了》 1 什么牛马! 叫他狗院长都是抬举了他,…… 略带刺鼻的消毒水味将谢芸拉回了神,她揉了揉打吊瓶打得冰凉僵硬的手,长长吁出一口气。 在住院前,她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出生在双职工家庭,初中毕业后读了卫校,后来在眼下躺着的这个医院药房上班,嫁的男人在闽省那边当兵,虽然一年到头聚少离多,可月月都会把发的津贴补助寄回来,她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要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肯定是有的,天底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谢芸嫁给周胜已经六年,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两边的大人以为是聚少离多的缘故,没敢太大胆地催,但暗中提点过好多回。 也不是谢芸和周胜不努力…… 每到周胜休年假的时候,两人只要不出门,时间基本上都放在那事儿上了,仿佛是要把一年憋下来攒着的劲儿都给用完,可是依旧反响平平,肚皮也是平平。 谢芸私下里还拽着周胜看过医生,各项检查都做了,愣是一点问题都没查出来,最后只能落一个儿女缘浅的解释。 谢芸甚至还听说,两边的父母有偷偷去庙里观里上香求子的。 谢芸有自己的傲气,别人笑她夫妻两地分居,笑她多年不孕不育,她笑别人婆媳矛盾重重,家里一贫如洗,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明里暗里没少较劲儿,倒谁也没输,只是彼此心头都扎着刺。 然而前几天从闽省寄来的一封信打破了这僵持的平静——周胜要伤退了。 同谢芸较着劲儿的人差点笑疯,脸都仿佛要笑烂了。 谢芸的心情不好,精神也跟着恍惚,给人取药的时候连着犯了两回错误……不是什么大错误,可医院的领导早就想把自家侄女塞到药房这个肥差上了,便上纲上线地批评了谢芸半个小时。 有编制吊着,医院没法儿直接把谢芸给开除掉,但恶心恶心谢芸还是可以的——谢芸被安排到了太平间。 生来好强要面子的谢芸哪里能忍受得了这个气? 可是为了工作,不忍也得忍。 周胜已经伤退了,还没回家,不知道具体情况咋样,万一丧失了劳动力,这家还指望着她给撑起来呢。 谢芸哆哆嗦嗦地去往新的岗位,还被穿小鞋安排上了值夜班的工作。 医院里本来就是生死离别最频繁往复的地方,哭声几乎一天都不会停,白天还好一些,可到了晚上……再想想自己的工作环境,谢芸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交接班的时候才被发现。 —————— 谢芸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那一跳一跳的乌青色印章,觉得自己多半是被吓出毛病来了,而且还是眼上的毛病。 揉揉眼睛,那乌青色印章还在。 闭目养神片刻,睁开眼再看,那乌青色印章依旧在一跳一跳的。 谢芸咬咬牙,伸手戳了一下那乌青色印章,好奇心驱使她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本以为那乌青色印章是个虚幻,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触感,入手冰凉一片,就好似戳入了一潭秋水中一样,谢芸被冻得打了个激灵。 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一段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中。 这印章叫泰山小印,是在人间与阴间逐渐分离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的,用来稳固阳间和阴间的联系,保障阴阳平衡,也缓解一下鬼魂儿去了阴间之后享受着人间烧下去的富贵而不愿意投胎的事。 泰山小印脱胎于泰山印,能借用泰山印的些许功能,比如有想买什么都能买到的泰山坊,比如有培训学习技能的泰山堂,还有完成任务赚取经验值的泰山榜。 简而言之,这泰山小印是发给在人间行走的阴差用的,初始功能就三个,想要拓展别的功能,需要经验值来升级。 除此之外,泰山堂里还能免培训费学习三个完整技能包,其它技能包就得自己花钱去购买,而且人家不认阳间的钱,只认天地银行发的钱。 谢芸虽然看得懵懵懂懂,却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意思。 她被选中为阴差了,得向上班一样完成任务,还能上阴间开办的补习班学习技能,阴间也会给她发工资,但只能在阴间自己的泰山坊里消费。 谢芸将信将疑地点开了泰山堂,打算把自个儿的三个完整技能包用了。 她是卫校毕业的,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只是她当时怕血,不想熬夜,害怕遇到蛮不讲理的病人和家属,所以主动选择了药房的闲差,并不是说她就不会给人看病。 所以得学个医学。 选中医学的技能包之后,谢芸扫了一下这技能包给出的目录,面色古怪。 怎么这阴间还把医学和药学给分开了? 只能再找到药学的技能包,用掉了第二个名额。 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谢芸的目光在泰山堂里转了好几遍,最终选了厨艺。 现在国家已经放开对市场经济的管控了,医院门口就有好多摆摊卖饭的,听说赚的还不少,有些比医院里的医生还多,只是比不上医生体面。 谢芸的厨艺不算好,只能说是勉勉强强凑合,这太平间的工作是没法儿干了,大不了豁出这张脸去摆摊,只要厨艺好还不乱收费,她相信肯定能卖出去饭。 三个技能包选定,按照泰山堂的介绍,知识会在梦中以一个很充足给力但不会伤害到她大脑的速度灌入脑子里,且不会影响到睡眠质量。 谢芸这会儿没有睡意,她又点开泰山榜,想看看阴间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得干点事儿,不然泰山堂的技能包学着都心虚。 主线任务—— “任务简介:受阳间计划生育政策影响,阴间积累了大量排队投胎的鬼魂,请尽最大努力协助阴司完成投胎保障工作,缓解阴司人口压力以及日益严峻的治安压力,也协助人间所有有生育需求和生育**的人拥有自己的血脉延续。” “备注一:此任务无完成上限,设置有激励方案,协助投胎人数越高,获得的奖金越高。” “备注二:鬼魂投胎前需放下前尘往事,服务态度越好,与鬼魂相处越愉快,获得鬼魂相赠经验书的可能性就越高哦!” 支线任务—— “任务简介:尽快升级你的泰山小印吧,泰山小印等级越高,辖区范围就越大。当前辖区范围如图所示。” 谢芸看了一眼,她的这辖区还真不算小,主要集中在苏北这一片,但边界已经覆盖到了徽州省、豫南省、东鲁省的部分区域。 就如同地图一样,只是和地图的疆域划分边界不同,但每个疆域上面都已经有了‘同僚’。 谢芸才看了没几眼,隔壁负责东鲁省和冀州省那一片儿的一位阴差就给她传来了消息,“惊闻定海道长仙逝,不知道泰山殿选择的新道友是哪一门哪一路的?” 看着这文绉绉的话,谢芸皱了皱眉,试着回了一句话,“太平间。” 那头再也没传来消息。 谢芸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也就退出泰山榜,又看了看泰山坊的内容,最后一脸晦暗地走出。 泰山坊是个好地方,各种好地方都能买得到,可惜她没钱。 要是不看还好,看了就觉得小心脏倍感煎熬。 —————— 谢芸躺下睡了一会儿,是被闺蜜王萍喊醒的。 王萍和她的关系很好,也在医院里工作,是护士岗位。 王萍对谢芸身上这发生的一连二串的事情同情得很,话里话外也带上了气,说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 “朱院长真不是个东西,为了把他那初中都没毕业的侄女儿塞进来,愣是把你工作给挤兑了。” “他叫啥朱院长?狗院长!呸!叫他狗院长都是抬举了他,猪狗不如的东西,什么牛马!” 谢芸听着王萍的牢骚,自个儿把手背上扎着的吊针给拔了,“萍子,我不干了。” 王萍好像听到什么惊天大雷一样,瞳孔都跟着震了,“啥?你说什么胡话?” “你家老周刚伤退,家里就指着你一个。你要是不干了,往后你俩喝西北风去?太平间虽然阴森了点,但医院里哪天不死几个人?习惯就好了。” “那牛马院长家侄女儿能认识医生们写的方子?我就不信她不出纰漏。等她拖了药房的后腿,我估计还得把你调回去。” “药房是个清闲地儿,可也得有那能力把医院医生那潦草字儿都认下来才行,遇到些猛医生,药房还得核对药方给把关呢。牛马院长屁都不懂,他真以为药房是看方抓药就行?” 王萍说的都是实话——药房是得对医生开出的药方做检查的。 有些医生用药猛,各种猛药都大剂量地加,药房就得给这些猛医生的药方做个把关,如果实在觉得危险,还得把药方给还回去,同医生扯皮一会儿确定谁签字才行。 甭管是开药的还是抓药的,只要签了字,就得对那张方子负责,真把病人给吃出问题来,谁都跑不了。 而这医院里头的猛医生多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这次开文的间隔时间这么久,现在工作稳定下来啦,继续码字!!23年新气象,祝新老朋友们都开开心心,好春光里好好耍! 2 《阴间落户通知书》 算算日子,老太太…… 别人不知道药房的活儿,王萍同谢芸打小就认识,一块儿上卫校一块儿考进苏北重机厂附属医院来工作,怎么会不知道药房的事儿? 王萍见谢芸不吭声,语气也软和下来,劝说到,“好歹是个铁饭碗,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舍得砸!” 铁饭碗啊……这同样是谢芸的心结。 实在是舍不得丢开铁饭碗不要了。 可是想想自己的工作环境,想想阴间给她安排的任务,谢芸强迫自己横下心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舍的,回头我自个儿开个诊所,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的,顺带着卖点药,就算赚的少点,我也不看朱院长的脸色了。” 王萍没想到自己的闺蜜已经有了做个体户的打算,她还想劝一下,就听到了谢芸的下文:“老周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还是伤退,我不想天天在太平间里工作,带着死人气儿回家。我俩一块儿弄个摊儿,混口饭吃应该不难。” 刚刚她打盹儿的工夫,就已经在泰山堂里学了不少关于生育方面的知识了,再加上她还肩负着帮阴司的鬼魂儿投胎的任务,不孕不育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个难题,但是在她这儿应该算不上。 还有就是那泰山堂里教的东西,原先谢芸觉得泰山堂有些抠门,把医学和药学给拆开了,没想到是泰山榜把中西医给统归到了医学里,中药喝西药给统归到了药学里,里面的内容浩如烟海,即使高强度的往她脑子里灌,谢芸感觉没个一年半载也灌不完。 更别提泰山堂一进门就挂着四个字——学无止境。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完整技能包并不是顶级技能包,很多技能都在发展变化中,需要不断更新升级。 完整技能包的所谓‘完整’二字,其实是说购买了这个技能的终身学习权限,往后有更新的技能就不用花钱了,能免费学习。 王萍见谢芸的决心这么强,犹豫一下后决定顺了谢芸的意思,“行吧,你自己做决定,要是缺钱了和我说,我借你。” 谢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暂时还不辞呢,等老周回来了看看情况再辞。” 她打算辞职是觉得太平间晦气,可现在她自个儿就是阴差,手里掌着泰山小印的,真到了太平间,怕是里面的鬼魂儿觉得她晦气。 要是这么早就把工作给辞了,这段时间的工资不就拿不到手了? 在太平间里混一阵儿的工资,也好好想想该怎么完成泰山榜上的任务。 —————— 得了泰山小印之后,谢芸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她去缴费处把自个儿打吊针的钱结清,然后便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太平间里,几个身形虚幻的老人正凑在一块儿满面凄风苦雨地聊天。 “我好苦啊!我媳妇儿不是好东西,儿子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医生都说我得的毛病不算重,治一治能治好,但那俩就是舍不得掏钱,硬生生把我拖到没命了才假心假意地送过来。” 一位大娘哭天抢地的说,其它大叔大婶也是满面悲戚。 好死不如赖活着,原本活得好端端的,冷不丁没了命,心里的落差感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接受得了的? 谢芸进了太平间,那位大娘开还在哭天抢地的诉苦,其它魂儿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谢芸,继续倒各自的苦水。 太平间里的鬼魂儿都习惯活人的来来往往了,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活动,反正谁也看不到谁。 谢芸感觉掌心微微有些发热,翻开掌心一看,泰山小印上面的轮回路已经开了,而且还传递给谢芸一道新的信息。 阴间为了管控人口压力,决定取消阴间永久居留权,改为收费制,但为每人提供十年的暂时居留权,十年后还想再住着不投胎,每年都得缴一大笔的费用,钱不够就会被强制执行投胎手续,随机投入六道中的某一道内。 谢芸的职责范围内没有抓鬼这一项,但如果遇到了也能做,会收到一笔阴间发放的兼职补助,只是同送魂儿投胎托生相比,抓鬼给阴间增加人口压力这种活儿很明显出力不讨好,兼职收入少得可怜。 但聊胜于无! 谢芸走到那群大叔大婶旁边,弯下腰去看那哭天抢地的大娘。 大娘当下就闭上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看她。 其他大叔大婶也是满脸错愕。 “闺女,你能看得到我,我们?”一个长相忠厚的大叔问。 谢芸点点头,看了一眼太平间里的所有老头老太太,手心一热,出现了一沓类似于信纸一样的材料。 “嗯,能看到。现在人都没了,很多问题也就能想明白了哈!” “死亡仅仅是这一世生命的终结,并非永远的结束,还会有下一世、下下一世。同阳间的人告别固然难过,但如果自己的家人已经故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在阴间团聚。” “来,在这《阴间落户通知书》上签个字,然后就到阴间去吧。” 太平间里的大叔大婶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长相忠厚的大叔问,“你,你,你是阴差?” 见谢芸点头,那大叔脸上犹豫了一下,看谢芸面善,不是传说中那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便壮着胆子问,“我找您打听个事——我婆娘早二十几年就没了,我现在下去之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谢芸利用泰山小印查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微妙,“见到是能见到,你先签字吧,签完之后我给你个地址,你到了阴间之后买张地图就能找到。只是吧……” 大叔生前是干财务工作的,写的字很漂亮,唰唰唰几下就把自己的名字签好了。 谢芸也收到了这一笔兼职收入。 阴间的劳动服务是真的好啊,即时到账,根本不存在拖欠工资之类,也不用考虑什么劳动仲裁的破事儿。 谢芸犹豫一下,给大叔说了个实话,“只是吧,你婆娘在下面找了个相好的,我觉得您不去找更好,找了反而添堵。” “好好享受阴间的生活,你阳间的儿女给你烧些东西,差不多能保障你几十年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着,等钱快花没了就赶紧投胎去,下一辈子有下一辈子的精彩。” 大叔的脸色当下就绿了,问谢芸:“她那相好的,是不是姓王?叫王二根?” 谢芸又看了一眼泰山小印,这下诧异了,“还真是?您知道这事儿?” 大叔的精神有些恍惚,还有些失落,却是没回答谢芸的问题。 有一个大娘劝说道:“都几十年没见了,找啥啊找,各不相干了就是。咱几个能在太平间里遇到,也是缘分,回头到了下面也要常走动、多来往。” 她又问谢芸,“能托梦给阳间的人不?我想给我闺女拖个梦,让她给我多烧点钱,房子家具彩电都给我买最好的烧,还有我最爱的那一盒麻将,也给我烧下来。人都死了,不用担心熬夜打麻将对身体不好了,我要打三天三夜!” 托梦还真可以,泰山坊里就有托梦香,但需要谢芸自己花钱买,一根托梦香能托一次梦,香燃尽,梦也就结束了。 谢芸拿着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天地银行大票子去泰山坊买了一把香,问那大娘,“是能托梦,但是得收钱。” 大娘脸色一囧,“可我们这刚没了,身上哪儿有钱?能不能先欠着,我托梦让我闺女多给我烧一些,然后我还你?” 谢芸仔细打量了大娘几眼,大娘身上有一本还算值钱的技能书——织毛衣。 “用你织毛衣的技能来换。” 一个人的技能书只能拿来兑换一次,而且也不是兑换完就没了。 阴间为了保证公平交易,还给出了参考价。 这大娘身上的织毛衣技能够换十二根托梦香。 大娘十分爽快地就同意了,她在阳间织毛衣都快织得眼瞎了,打麻将都看不清楚牌儿,到了阴间才不想织毛衣,那不是给自己没事找事找罪受? “行,换了!这织毛衣的技能给你了,我再也不想碰毛衣针了。” 谢芸数出十二根托梦香来给递过去,“您省着点用,这技能书虽然兑换给了我,可您也还能用,只是不能再和别的阴差换东西了。往后到了阴间感觉缺了什么,就可以拿您闺女给您烧的钱去买了。” 大娘一乐,“嘿,还有这好事儿?我还以为同你换了之后,我就不会织毛衣了呢!” 还有大婶问谢芸,“我妈是三年前没的,她还在阴间不?她跟着我哥没过几天好日子,我也没在她跟前尽孝,但我给她烧了好多东西下去,等我下去之后也得好好伺候伺候她。” 谢芸真给查了一下,见那老太太已经不在人间而是投胎去了,又查了一下前因后果,理清后,心里有些发闷。 “不在了,老太太投胎去了。她生前爱吃辣的,但你大嫂不爱吃,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在阴间住满一年后,就把自己阴间的宅子家当全都卖了,兑换成钱,买了个下辈子的好容颜,还插了个投胎的队,已经投胎到川省省会去了。” “算算日子,老太太现在都快过两岁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暂定是晚上9:00,有调整会和大家说嗒!朋友们在评论区挥挥手! 3 泰山坊 谢芸心里竟然有种感觉,这太平…… 那大婶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都怪我们不孝啊!人家活着有妈,死了也能找到妈,我却是活着没尽孝,死了也找不到……” 大婶哭声悲恸,其它鬼魂儿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谢芸正打算劝大婶想开点,老太太忘了这一世也挺好的,毕竟王八蛋儿女不值得留恋,可是这话忒扎心了些…… 她心里正拧巴着,那大婶突然止住哭声,又眼巴巴地问谢芸,“那我妈投胎后过得好不?” “挺好的,是全家的独苗苗,命格中上,一辈子的小富贵。” 得了谢芸的这句话,大婶心里才稍微得了些许的宽慰,也在《阴间落户通知书》上签了字,用自己身上的缝补技能书换了三根托梦香。 她打算下去之后给她大哥大嫂一人拖个梦,痛骂两人的不做人行为,然后再给自己儿子拖个梦,让多给自己烧点好东西,反正阳间买那些纸扎花不了几个钱。 谢芸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太平间里滞留的那些老头老太太都给打发往阴间去了,账户上也多了一笔钱。 她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而且还不会有霸道不讲理的老头老太太胡搅蛮缠。 谁要是胡搅蛮缠,那直接拿出《阴间落户通知书》往脸上一拍,强制执行了就是,该赚的兼职费用照赚不误,只是薅不到别的利益了。 这三个多小时里,谢芸不仅收获到了一大|波忘年交,还获得了四本技能书——《针线活》、《杀猪技》、《育儿法》、《家常菜》。 同类型的技能书会自动合并,就比如那《织毛衣》和《缝补》,外加一个大娘贡献的《纳鞋底》,就合并成了一本《针线活》。 谢芸心里竟然有种感觉,这太平间比药房更适合她。 —————— 快到傍晚的时候,太平间里又送来了一个没抢救下来的老太太。 老太太后半辈子的心愿就是抱孙子,为了抱孙子差点把儿子和儿媳捆床上使劲儿造,结果到死都没见到,送到太平间里的时候,怨气铺天盖地的,推担架床的护士都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身一身地出,还觉得担架床格外得沉。 都在一个医院里待着,哪个护士不同药房打交道?那护士同谢芸不算深交,但面子上的关系还不错,特地叮嘱了谢芸一句,“离放那老太太的抽屉远点,瘆人得厉害。” 谢芸承了人家的情,等人一走,就掏出泰山小印来,直接把那老太太因偏执而诞生出的执念和怨气给镇压了个干干净净。 上一秒还发疯的老太太一下就变得目光清明起来,哭声张口就来。 谢芸面皮抽动,怎么都是凄风苦雨哭哭啼啼的? 就不能快快乐乐地走,给自己安排个喜丧? 谢芸听那老太太哭了好一会儿,知晓了原委后,忍不住看向泰山小印分配给自己的指标,她觉得自己完成主线任务的机会来了。 “先别哭了,我给你查一下,看你儿子是命中无子还是什么,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满脸茫然地在太平间里打量了好几圈儿,最后将信将疑地看向谢芸,“刚刚……是你在说话?你能……看到我?” 谢芸点点头,顺着这老太太的信息查了她在阳间的亲缘关系,找到她的儿子儿媳具体看了几眼,同老太太说,“不是你媳妇儿的问题,是你儿子身上出事了。回头你买根托梦香,让她们夫妻俩来找我看,我给开点药,吃了就能怀上。” 老太太动作颇为粗犷豪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脸上笑容灿烂,“真能怀上?” “那托梦香该咋买?说实话,我早就猜到是我儿子的问题,不是媳妇儿的问题,没道理我三个儿子娶的媳妇儿都不能生孩子的,是老刘家的根子坏了。” 谢芸没回答这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而是问,“打算一胎要几个?目前有单胎、双胎、三胎的选项,单胎不能选择性别,双胎和三胎可指定其中一胎的性别。” 老太太脸上的惊喜越发浓郁了,“这还有得选?都给选双胎吧,子女双全最好。三胎有些危险,对儿媳妇不好,就算了。” 眼看着一下子就能解决六个投胎托生的指标,谢芸心里开心脸上却没显现出来,“行,你身上有一个《种菜》技能书,能换十七根托梦香,直接兑换了哈!” “每根托梦香每次能给一个人托梦,你要是想给你儿子儿媳托梦,可以六根香一块儿点了,直接把你三个儿子家都喊过来,聚在一块儿,你给开个家庭会议。”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身上的种菜技能还能兑换托梦香,欢天喜地的兑换完就往阴间落户去了。 哪个人没有故去的亲朋好友? 刚过世的人到了阴间确实一贫如洗,可是找个亲朋好友借钱支应几天,不超过十天,该有的都会有,往后就是愉快的阴间生活。 到了交班的时间,谢芸特地加了十分钟的班,见没人送来,赚不到新的兼职外快了,这才在交接班的单子上签了字,把门一锁,钥匙放到了门框上边。 医院的太平间,这是贼都不会来光顾的地方。 而且同她交接班的同事很快就会过来值夜班了。 夜班其实比白班要更轻松一些,同单位的医生和护士也体谅在太平间工作的同事太不容易,只要不是太热的天气,都不会大晚上就把人给送过来。 谢芸去医院的职工食堂吃了晚饭才回的家。 职工食堂有补贴,在医院吃饭比自个儿回家做都便宜,供选择的菜式还多,谢芸回家也是做一个人的饭,所以她很少在家里开火。 她住的地方是医院盖的职工楼,早些年按照职工价给的,周胜赚的津贴不少,谢芸那会儿又是个花钱虎气的,不仅用自己的名额买了,还额外花钱买了个指标,直接买了两套,中间开一道门直接打通了,里面装修得也很好,没少招人眼红。 美中不足就是这房子的保温和隔音效果不好,冬天有烧得烫手的暖气撑着,屋子里不算冷,可到了夏天,家里的电风扇却是根本不管用,该热得冒汗还是热得冒汗。 隔音效果更是普通,这楼里住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上夜班的大有人在,还有遇到急事儿被大半夜喊走的,拍门声,脚步声,说话声……但凡是个睡眠浅的,一晚上都得醒几回。 不过这年头的楼房都这样,大家都能接受,虽然没法儿同住在自家平房里的清净相比,可好歹有暖气啊,而且比平房要干净不少。 哪家哪户不盼着住楼房? 谢芸在家里简单擦洗了一下就躺床上去了。 原先打算去泰山堂里继续学习,知识无价,还能改变命运,那都是她往后谋生的手段,可是想到白天兼职赚的那些天地银行大票子,她既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地就点开了泰山坊。 一件一件的东西看过去,谢芸越看越觉得心痒痒,尤其是看到那“家装模组”的时候,她更是直接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家装模组厉害啊……” 可以选择一个基础的家装框架,然后再挨个儿添加功能和家具这些。泰山坊还给出了说明,涉及到长期显现于人前的实际物品,泰山坊都能保证现实世界中出现过;除此之外,还能选择功能附加,比如说在屋子里附加隔音模块、温度调节模块、新风模块、自洁模块…… 谢芸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基础的家装框架很便宜,因为这没什么实际作用,除此之外,她手头的钱还够买个隔音模块或者是新风模块,只够买一个。 至于温度调节模块和自洁模块,这俩都比较贵,她手头的钱连半个都买不到,不过她相信自己往后肯定能买得起。 这才兼职一天呢! 大不了就晚辞职几天…… 家装模块拍下,当场安装成功。 隔音模块拍下,谢芸没急着安装,而是先侧耳听了听声音。 不知道哪家又在打孩子了,这孩子哭得有些惨,只是距离应该有点儿远,能听到孩子哭得惨,但没多吵。 楼上那位骨科的马主任气管炎估计又犯了,咳得有点凶。 谢芸选择了安装隔音模块,再侧耳细听,那些声音果然都变小了许多,仔细听的话,也能听到,但不会影响到她了。 这很合理,要是这隔音模块直接把屋子给隔得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那才惹人怀疑,现在这种能听到但吵不到就刚刚好。 刚到手不到半天的天地银行大票子所剩无几,谢芸把剩下的钱都买了托梦香,摆在自己的小摊儿上,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泰山坊。 泰山坊更像是一个批发市场,专门给阴司工作人员开的,普通的鬼魂儿是进不去的。 阴司工作人员自己在泰山坊里淘到好东西后,可以批发下来摆到自己的小摊儿上卖,做个赚差价的中间商,这是阴司给工作人员的福利。 4 送子指标 三对夫妻恍恍惚惚地走了,总…… 谢芸估摸着自己下午送去阴间的老头老太太还惦记着阳间的事儿呢,难免会多烧几炷托梦香,叮嘱叮嘱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老人刚去世的时候,家里人更容易梦到的原因。 谢芸见泰山坊里还有种冰块做的望乡镜,买了之后就能看看家里的事,等冰化了,那望乡镜也就不能再用了。 她原本打算也批发一些放到小摊儿上的,可手头实在有些紧,只能等往后经济条件宽松了些再批发。 老人们心里惦记的事儿有那么几件,托上几回梦也就没那么多想说的话了,再买几面望乡镜看看家里的情况,见阳间的人过得很幸福,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自己的牵挂,开始专注于自己在阴间的快乐生活了。 虽然暂时见不到阳间的儿孙了,可说不准自己的父母还没投胎去呢,还能去见见老父母,一家人也是快快乐乐的。 只要自己在阴间过得好,阳间的儿孙迟早要来,往后肯定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打开泰山堂,谢芸伴随着知识缓缓灌入脑袋所带来的困意入睡。 …… 到了天亮时分,泰山堂门一关,谢芸立马睁开了眼,她看向挂在墙上的石英表,恰好是她平时起床的时间。 简单洗漱一下,拎上包去医院的职工食堂买上一碗小米粥两个包子再加一叠炒油菜,吃完之后赶着上班的点儿去了药房。 推开门一看,熟悉的面庞中夹着一张令人生厌的脸,这都是活生生的同事啊! 谢芸意识到自己被惯性驱使着走错地儿了,尬笑一声,“不好意思,习惯了。” 她的老同事也笑她,眼里的笑意夹杂着同情与复杂。 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之前活得和白天鹅一样,现在却被调去了太平间,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朱玉梅,被朱院长强塞进来进来的关系户,冷冷地开口,“不碍事,往后就习惯去太平间的路了。” 药房里的氛围陡然间冷了下来,几乎要凝固住。 谢芸的面色也冷了片刻,她很快就带上了笑,眼中的泰山小印微微一弹,在朱玉梅的脑门上盖了个章。 谢芸眼里的朱玉梅脸上突然就多了很多道黑气。 阴间和阳间互相平行,不存在谁服务谁的说法,而且阴差也不讲究大慈大悲,得罪了阴差,哪怕不能改了生死簿直接把人原地勾魂儿来个现场暴毙,那也能让人吃点苦头,比如大病一场。 真当神仙是有求必应? 冲撞了神仙之后还想着神仙慈悲为怀放你一马? 谢芸把大病套餐给朱玉梅安排上后,心满意足,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是啊,我在太平间等着你。” 说罢,她退出了药房,顺手把门带上。 整个药房的人都被谢芸这反击给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谢芸之所以会走到药房,完全是因为习惯使然。 或许昨天的她还会牵挂药房的好,可是在体会到从泰山坊购买的家装模块的好之后,谢芸觉得太平间才是自己的风水宝地。 工作内容是同已故的老头老太太聊聊天,不需要面对药房里的人情世故,不仅能拿到医院给发的工资,还能赚到一笔不菲的天地银行大票子……这不比在药房当牛做马强? 谢芸顶着路上那些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光,一路脚步轻快地走去了太平间。 刚拐过楼道转角,谢芸就被太平间门口的人给吓了一跳。 往常都是一群人推着几个躺着的人,这一次却是有六个人靠墙跟蹲着,个个脸色都复杂得很。 周刚、周强、周壮兄弟三个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家里老人刚没了,丧事还在筹办中,总得等外地的亲戚赶过来之后才能把老母亲给体面地安葬。 可架不住昨儿个晚上梦到的梦太邪乎了! 已经去了的老母亲在梦中把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全都叫到了跟前,说的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催生。 不过这回的老母亲有些奇怪,不是让儿子儿媳床上多努力点,而是说安置她的太平间里有个奇人,有办法解决夫妻不孕不育的问题。 老太太还在梦中撂下狠话,如果儿子儿媳不听她的话,那她心里就有遗憾,断然是不能安心走的…… 儿子儿媳一听这狠话,哪怕觉得荒诞,醒来还是决定得来一趟。 兄弟三家本就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又都是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了,在院子里碰了个正着,互相一问,原来老母亲是同时给三兄弟都托梦了! 这事儿可就邪乎了…… 三兄弟原本只对那荒诞的梦境信一分,这会儿直接把剩下的九分信任都给补齐了,连走带跑地赶到了医院,直奔太平间而来。 谢芸卡着点儿上班还在药房那边耽搁了一会儿,让三兄弟等了一阵子。 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他.妈托梦时描述的人,三兄弟能不激动吗? 且不说这是奇人当面,就说这从未见过的人跟他.妈在梦里的描述长得一模一样,还能解决困扰他们这么多年的生育问题,三对夫妻差点直接给谢芸跪下。 谢芸扫了一眼,心里有了底。 这三对夫妻是来帮她完成送子指标的。 打开太平间的门,谢芸问,“要不要进来?” 三对夫妻俩犹豫了一下,较年长的那个妇女说,“还是别进去了,里面怪……怪吓人的。” “没事儿,里面是办公室,距离停尸房还隔着一堵墙一道门呢。” 三对夫妻还是头一次进这样的办公室,心里都有些发毛。 谢芸挨个儿给号了脉,理了理脑子里从泰山堂的东西,开了五张方子。 其中一个妇女的身体健康得很,根本不需要调理,那三兄弟的问题大同小异,有点遗传,但也能调过来,只是用药剂量上得有差异,还有俩妇女身子也有些虚,如果生单胎的话,自然是不需要的,但生双胎对母体的考验比较大,还是吃点补益气血的药好。 “去药材公司抓药吧,用不了几个钱,吃三天停一天,连续吃够十五副药,就可以准备要小孩了。” 顺手从泰山小印里调出六个投胎指标来,随机绑定在那三个妇女身上,只要药效到了,阴阳相济不受阻了,这三个妇女都能怀上心心念念的崽。 唯独没有拿到药方的是二儿媳,她也想要一张药方,“医生,能不能给我也开一张,别人都有,就我没……” “你身体挺好的,没问题吃什么药?有那买药钱多买点猪肉吃不好?再说了,开药方不需要花钱?一张药方五块啊,药材自己上药材公司买去,那边比医院便宜。” 三对夫妻还是头一次看到不让病人在医院里买药的医生。 想想谢芸是在太平间里工作的医生,这三对夫妻突然就明白了……要是所有医生都让病人别在医院里买药,这医院咋赚钱?咋办下去? 三对夫妻甚至已经脑补出了谢芸在太平间工作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这做法,被医院领导给穿小鞋了。 既然是来医院,身上自然是要带够钱的,看病不花个十块八块?五块虽然小数目,但都能拿出来。 把钱数出来交给谢芸,那老太太的大儿媳犹豫了一下,问,“我妈托梦的时候说,你,您有办法让我们怀上双胞胎,这是真的假的……” 她们都觉得不大可能,原先一个都生不出来,现在冷不丁要一胎生俩……难不成眼前这人是送子娘娘下凡? 谢芸想的却不是这个,她以为是人家不想要双胎,“是担心交罚款?” “不是不是,和生孩子比,交罚款算点啥啊!我们是怕期望太大……” 谢芸明白了,“回去等着吧,吃完药过上十天,可以再来找我,看看怀上了没。” 吃完药就是二十天后了,中间再间隔十天,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时间…… 谢芸也不确定自个儿那时候还会不会在太平间工作,补了一句,“如果我不在这边,可以去医院的家属院找我,我在三单元的五楼,敲501的门就行。” 三对夫妻恍恍惚惚地走了,总感觉这一早晨有些忒过魔幻。 可偏偏还不能不信。 老太太托梦的时候说这奇人能让她们怀双胞胎,自个儿都没说这事,人家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担心交罚款……难不成老太太还托梦给人家串口供了? 老太太合伙别人,就为坑自家人的钱? 就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的那精明劲儿,这事情绝对不可能。 可心里该有的疑惑还是有,该买的药也没少买。 从药材公司出来时,每个人手里都是用黑色大塑料袋装着药的,药材公司的人都好奇这些人是不是要神农尝百草,可是那药方用的是重机厂附属医院开出来的,只能按照人家给的方子抓药。 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口碑可是比苏北人民医院还要好。 等人走后,药材公司的抓药医生把脑子里记下来的药方默写一遍,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方子?脱胎于哪个经典的方剂?怎么自己根本看不懂啊! 5 托梦香 看我不拿大棒子打断你的腿! 要知道现行的药方并不是从零开始原创,而是先根据病人的病情做个分类,在记忆里搜寻一张前人沿用了几百年的经典方剂,然后再按照自己的诊断适当得增增减减。 就好比是从作文书上抄了一篇优秀作文,按照自己的情况修改一下细节……这方子究竟是脱胎于哪个方子? 看着这药方上的主药,实在想不通啊! …… 想不通的不只有药材公司的抓药大夫,还有重机厂附属医院的药房。 朱玉梅多嘚瑟啊,仗着有个当院长的叔叔,直接挤走了药房的老员工,直接空降进来。 哪怕大家心里都不服她,甚至看不起她的专业水平,可看在她院长叔叔的面子上,还是得同她客客气气的,甚至得忍着心里的恶心捧她。 谢芸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还不是被朱玉梅给挤走了? 刚上班就看了一出好戏,药房里的护士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才过了十分钟不到,朱玉梅的脸就变红了,拿体温计一测,好家伙,体温直接飙到了四十度! 朱玉梅仗着职务之便,赶紧跑去找医生,医生担心退烧药太慢,直接给打了退烧针,可体温却迟迟降不下来,人都烧得说胡话了,还一个劲儿地喊自己太奶,稀里糊涂地问她太奶是不是要带她走。 院长很快就被惊动到了! 急诊上大半的医生都过来给看了,按理说那速效退烧针打完之后二十分钟就见效了,可朱玉梅打完退烧针二十分钟后,体温却是直接飚到了四十一度,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只能靠物理降温的方法。 见退烧针都不管用,中医科的老医生被喊过来给针灸了一回,护士站的护士长领着一群小护士给拿着冰毛巾物理降温,感染科的医生给开了强效抗生素吊针…… 药房里的人都不敢吭声,脑海中满是谢芸早晨来给朱玉梅撂下去的那句话——“我在太平间等着你”。 同谢芸有些过节的护士这会儿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冒冷汗了,腿抖得好像是脚下踩了缝纫机一样。 这事儿实在是太他.妈邪门了! 她们心里只盼着能挺过这一劫,别像朱玉梅一样半只脚迈进太平间,以后绝对不同谢芸作对了! 那些同谢芸关系还不错的人心里却是在想,是不是得去太平间看看谢芸?再拉近拉近关系?可千万不能让谢芸有人走茶凉的感受啊! 她们还有大把的年华可活,一点都不想躺着进太平间呢! 人心各异。 人民医院的院长在病房里盯了十几分钟,确保全院有真本事的医生都过来看过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侄女儿在药房出了事,药房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过来看? 同药房几乎扯不上关系的护士站的小护士都挨个儿来这边跑了好几趟了! 难不成是药房里出了啥事儿? 院长黑着脸去了药房,见所有人都忙得飞起,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取药拿药,这才消了心头气。 药房确实忙,全院各个科室都得到这边来拿药,还得给买药的病人取药,没时间去看也情有可原。 在药房里环视一圈儿,院长找到了想找的人——那个当初主动同她说谢芸做事不认真可以调去别的岗位的护士,唤道:“彩玲,你跟我出来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 张彩玲腿软得差点原地跪下。 她是同谢芸关系不好,可那仅限于看不惯谢芸那奢侈腐|败的生活作风,生不出孩子来还骄傲得像只天鹅,也有些嫉妒谢芸那不缺钱花还想咋花就咋花的日子,可她同谢芸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拿自个儿的命去给谢芸上眼药啊! 接下来的十分钟谈话里,张彩玲都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院长面前不断地给谢芸美言,而且对着院长那张越来越漆黑的脸。 “张彩玲!我问你玉梅的情况,你同我扯谢芸干什么!” —————— 谢芸哪里知道泰山小印的威力有这么大? 她以为只是对朱玉梅施行了小惩大诫,没想到差点把朱玉梅给送走。 这会儿的谢芸正在太平间旁边的小办公室里研究泰山小印。 这泰山小印并不是非得在太平间里才能发挥作用,只要在她被分到的这一片辖区里,她的心念与泰山小印一联系,就能把那些等待投胎的鬼都给召唤过去。 这个功能很好,不需要她一直都在太平间里工作。 谢芸琢磨了一会儿,心里盘算起了自己必须完成的那些任务指标。 还是得帮更多的人怀上孩子,这样才能减轻阴司的人口压力。 在太平间里肯定不行,哪有人到太平间里重金求子的? 想光明正大地完成送子任务,一是在医院做医生,借着医院的招牌,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病人主动送上门来 ,二是开一个自己的诊所,凭借病患之间口口相传的口碑来把名声闯出去。 有朱玉梅的叔叔在,医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自己开诊所。 谢芸心里打定了主意,反正不打算在医院长干了,瞅着有空就把手续给办完,自个儿也好搞一个无缝衔接。 百无聊赖地挺到了下班时间,谢芸拎上包去医院食堂吃了顿晚饭,然后便回家收拾各种材料了。 开诊所需要的证件她倒是有,就是这诊所开在哪儿?应该是找个门市的,总不能把病人都往家里领。 她家就住在医院的家属区,病人都到医院来了,得对她的医术有多信任,才能到医院门口了也不进去? 谢芸又把自己手头攒着的钱理了理。 买个门市肯定是够的,但买完之后就剩不下多少了。 周胜伤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万一周胜真丧失了劳动力,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心里揣着事情迟迟想不明白,谢芸索性就不想了,进入泰山坊学习起来。 学习使人忘记烦恼。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谢芸才听到了朱玉梅高烧不退躺在急救室里的消息。 她对泰山小印的威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心头的恻忍动了动,收了泰山小印留在朱玉梅身上的阴气。 她的本意也就是让朱玉梅吃点苦头,没真想着要了这人的命。 万一朱玉梅到阴司告她滥用职权怎么办? 要不把原本留在朱玉梅身上的阴气分给她叔朱良才一点?都是老朱家的人,要生病就一起生嘛,整整齐齐地躺在抢救室里,还能上演一出叔侄情深的戏码。 朱良才愿意为了给她侄女安排工作就把别人的工作给搞下去,不知道愿不愿意为她侄女分担一些病痛呢? 谢芸在心里想了一下,终究是没付诸行动,因为她工作的地儿离院长办公室有段距离,她也懒得跑去见朱良才。 都在一个医院里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回头见到朱良才之后给安排上就好了。 …… 料定朱玉梅会醒,谢芸也就没费心思去关注朱玉梅的后续,她给自己提前下了一个小时的班,火急火燎跑去卫生局,把开诊所的申请材料提交了上去。 “放着医院里好好的工作不要了?” 卫生局的人觉得谢芸脑子有病,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不过还是公事公办地同谢芸说,“等十个工作日,手续就办完了,到时候来取。” 十个工作日正好是两周时间,这事儿急不来。 —————— 这年头虽然计划生育搞的如火如荼,可老祖宗传下来的思想哪是一个政策就能完全改变的? 重男轻女的家庭还是占了多数。 如果投胎生的是儿子,那说不定就听政策安排了。 可万一头胎生的是闺女,多数人就算冒着交罚款接受教育的风险,也要生二胎。如果二胎还是闺女,那就生三胎…… 改革开放了,老百姓兜里的钱多了,交罚款虽然“伤筋动骨”,可是比起无后这样的事来,宁可咬咬牙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要交罚款的大有人在。 谢芸不知道的是,那些从医院太平间下到阴司的魂儿很快就给她推广起了业务。 很多老一辈的人都特别爱操心,自个儿没生出儿子的时候,天天盼自己的肚皮争气点,自己生出儿子后,又开始操心自家儿子儿媳能不能生出儿子…… 等到了阴司,爱操心的性格改不了,再加上不缺钱花不缺吃喝也不缺地方住,连孙子家能不能生出儿子都惦记上了,更有甚者,连亲戚家的后辈也一并操心着。 只要不喝孟婆汤,这心就操不完。 突然听自家新来阴司的亲戚朋友说有个专门管投胎的活阴差,在阳间还是个医生……那些心头压着“传宗接贷”大事儿的老鬼们都动心了。 托梦香虽然有点贵,可也不是买不起! 这消息才阴司传开的当天晚上,就有很多老鬼给自家在阳间的直系亲属托上梦了。 “狗蛋,我是你奶奶,你还记得不?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结婚都七八年了,愣是没让你媳妇儿怀上娃,我在下面买了个石头做的擀面杖,等你下来之后,看我不拿大棒子打断你的腿!” “我告诉你,重机厂附属医院太平间有个姓谢的医生,叫谢芸,看生不出娃这事儿特别厉害,在阴司都是挂了号的神医,你赶紧给我去看!我在下面盯着,你要是不去看,我天天给你托梦!” 老太太为了不让自家绝后,把压箱底的钱都掏出来买托梦香了。 6 卷起来的列祖列宗 面临绝后危机的祖祖…… 还有全家在阴司组团托梦给自家儿孙的—— 中年早逝的李铁棍跪在铁制的搓衣板上,对面坐着的是抗战时期就牺牲在鬼.子枪下的爹妈。 李铁棍颤颤巍巍地点燃手里的托梦香,把全家都带入到这个梦里来,一见自家儿子李建才在袅袅托梦香中显现出身影来,就开始涕泗横流地哭诉: “你个不孝的玩意儿,这么多年了都没生出个儿子来?你是想让老李家绝后?” “别以为我和你.妈没得早,没人在阳世管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们都在下面看着你呢!因为你个崽种迟迟不生娃,你爷你奶天天骂我!来,看看你爷和你奶,就在你梦里给你爷奶磕一个!” 李铁棍的儿子李建才被这荒诞的梦境给吓懵了,可还是老实巴交地磕了一个,然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爸,我妈呢?咋就看到你,没看到我妈?” 一听这问题,李铁棍越发生气了,“你.妈因为你生不出儿子,听了好多邻居的闲言碎语,气得喊上.你姥出去旅游散心了,一走就是三年!你看到我跪的这个铁搓衣板了没?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来,这搓衣板给你留着,我亲自带着搓衣板到黄泉路上接你,把这铁搓衣板焊你膝盖上!” 李铁棍他.妈咳了一声,看着自家素未谋面的大孙子,强行挤出一点慈爱的表情来,“乖孙,听你爸的,老李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你这儿。” “奶在下面的时间长,听说阳间有个神医,就在咱们那边重机厂附属医院工作,你去重机厂附属医院打听打听,她在太平间上班,姓谢,多给人塞点钱,说说好话,先把娃给生了。” “奶和你爷在阴间的居住权快到期了,你多烧点钱下来,不然奶和你爷会被强制执行投胎。人间多苦啊,哪有阴司过得舒坦,奶和你爷都不想投胎去,你记得多烧点啊!” 别人家的祖孙情都是一天一天攒起来的,这老太太没的时候,李铁棍都才十三岁,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孙子已经三十出头了,哪怕真有血脉亲情在,这祖孙关系也还是有点尬。 …… 这一晚上,好多人家都梦到了催生的老祖宗。 有的老祖宗温和,是好声好气劝的。 有的老祖宗脾气火爆,直接开口威胁,要是不去看医生生娃不去传宗接代,等到了阴司后就等着接受十八辈祖宗的审判吧,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都还在阴司呢,许多族谱上都没写全的老亲戚也都在阴司碰上面了,下面的哪家不是个大族? 这一波助攻的直接结果就是——谢芸摆在自己小摊上的托梦香给卖脱销了。 有些人梦醒之后觉得荒诞,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笑一笑就抛到脑后去了。 有些人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单位请个假,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思就来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找门卫一打听……太平间的医生居然真的姓谢名芸! 和自家老祖宗托梦说的名字一模一样……这些人差点腿软得跪下。 原来真的有阴司啊…… 那可得多给爹妈和祖宗烧点纸钱下去,烧钱的时候还得说一说,里面留一半儿给自己攒着,争取自己咽气后到了阴司就是富翁,不用再和在阳世一样当牛做马吃苦受累。 谢芸一上午就接待了十几个‘慕名而来’的人。 有些人是身体上的实病,需要开药调理解决,谢芸就给拟了药方,西药中药都有,她奔着见效快的目的去开药的。 有些人是因为做事儿粗枝大叶,冲撞了一些东西,谢芸稍微给调一调,化解掉那些冲撞的结,再给开点散郁气的药,很快就能怀上。 存在泰山小印里的任务指标一上午就完成了二十四个,单单是诊费就收了一百二十块钱。 五块钱一次的诊费可不便宜,但谢芸给过病人承诺,只要遵医嘱服药,如果后面还是怀不上,这诊费能退。 至于病人身上的其他病,谢芸只要看到了,也会在药方里给增添几味药,顺手就给治了。 可若是治那些病需要的药材和治不孕不育需要的药材药性相冲,那只能搁置……回头按别的病治,还得再收一次诊费的。 都不用谢芸提醒,这年头的病人都知道医院里买药贵,只要不是住院,很多病人都是拿了医生开的药方去药材公司买药的。 医院对此虽然无奈,可也没办法杜绝,那朱院长就想出一个招来——尽量劝病人住院。 届时医生开的药直接交给护士去药房拿,病人想到外面买便宜药都没机会。 药材公司的抓药医生再次开了眼界,这回他忍不住逮了一个买药的妇女问,“给你们开药的谢医生是怎么个来路?怎么这么多人都拿了她的药方来买药?难道是省里来的专家?” 破除封建迷信的口号还在喊着,很多事儿大家都在心里藏着掖着,哪敢明说? 那妇女张口就来,“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个谢大夫特别会帮人调理身体,治怀不上孩子有一套。” 一听是治怀孕的药方,那抓药医生脑子里的灵光闪过,隐隐约约有些懂那药方的大概思路了。 —————— 阴间突然掀起了一股攀比风,好多明清时期的老祖宗都出来了,就是为了主持家里的大事,让自家在阳世的后代多多开枝散叶。 这些老祖宗才不管什么计划不计划生育的,他们只知道祖祖辈辈都讲究个多子多福,原先没仔细问后代们的事儿,以为依旧是和当年一样,家家户户都比拼生孩子呢,这会儿听到风声之后一打听,好家伙,都要绝后了! 消息一家一家地传,面临绝后危机的祖祖辈辈直接把托梦催生当成了头等大事。 阳间好多人都是一闭眼就梦回祠堂,只不过眼前不是那老祖宗的牌位,而是横眉冷竖的真祖宗。 就好像是审判犯人一样,这些老祖宗们提审完这家后,把托梦香一掐,赶趟儿去催另外一家,还给画了个期限出来,如果在期限前怀不上孩子,往后就别想睡个好觉了,天天梦里来相会吧! 谢芸见自个儿放到小摊上卖的托梦香不管放多少都不愁卖,心生疑窦,特地用泰山小印查了一下最近的动向,看的她哭笑不得。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自发地来帮她解决任务指标的问题…… 看一眼自个儿靠卖托梦香赚的钱,谢芸当场就把新风模块、温度调节模块以及自洁模块给买上了,往家装模块里一放,家里想来已经变了样,只是她还在上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翘班回去体验。 —————— 虽然泰山堂里也学到了不少菜谱,谢芸却懒得一个人回家去做饭,一天三顿都是在医院的食堂里解决。 才打好中午饭坐下,还没吃三筷子,王萍就坐到了她旁边。 “朱玉梅从抢救室里救出来了,人就和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一样,形容枯槁,得了肿瘤的病人都没她消瘦得快!” “药房的人都不待见她,但碍于朱良才的面子不好明说,这回她请了一周的病假,我估摸着一个月都养不回精气神来。你是没见着,我估计你要是见到了,能乐一天。” 谢芸嘴角一抽抽,挑眉看王萍,“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呢?” 王萍一噎,眼刀子歘欻欻地往谢芸身上扎,“咱俩谁跟谁啊,你跟我还装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太平间忙活啥啊!我听说管理科的人要找你茬,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啥,没去成。” 王萍咬着嘴里的筷子尖儿说,“我估摸着,多半是人家觉得你那工作晦气。” “朱玉梅就是寻了你的晦气,差点真躺进太平间,管理科的人是杨副院长那边儿的,朱院长想使劲儿也使不上,人家犯不着为了保朱院长的面子就自个儿冒险。” “话说你在太平间鼓捣啥呢,我听说活人去的比死人都多?” 谢芸瞟了王萍一眼,给王萍解了心里的好奇,“我打算辞职后开个诊所,找人……托关系帮我宣传了一下,来找我的人都是看病的。” 王萍这下明白了,“难怪要找管理科,你虽然证儿全着,可不在诊室的,按医院的管理是不能给人拿医院的药方开药的,你用那药方了?” “用了……”谢芸心里有些犹豫,她要不要现在就辞职? 可是辞职后就不好意思再来这医院食堂吃饭了,得一天三顿都自己做。 算了,只要管理科不找事,她就不辞。 王萍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四周,同谢芸说,“回头我给你找几本,你把用过的那本换成新的。这边的医生们都有份额,没人查诊室里的医生用多少,都有医生把处方纸拿回家给小孩当草稿纸用的。” 谢芸把饭盘里的那个囫囵完整还没下嘴的鸡蛋挟给了王萍,“谢过了啊!” 有这么一个朋友,真值。 她都在犹豫要不要给王萍安排一个孩子了。 可是想到王萍已经有俩儿子了,时常因为交罚款的事骂骂咧咧算后账,谢芸决定还是体贴一下自家闺蜜,回头等她手艺真练好了,请王萍去家里吃顿好的就行。 7 天照脉术 只要不毒死我就行 收到王萍给的处方纸后,谢芸就把太平间的处方纸给补上了,能不留把柄给别人自然再好不过。 她也长了个心眼,开始留心管理科那边的动静。 只是没等到管理科的谈话,倒是先把周胜给等回来了。 …… 周胜上火车前把电话打到了药房,药房的人给谢芸带了话。 谢芸向来都是周胜在家就开火,不在家的时候很少动锅碗瓢盆。 因为周胜要回来这事,谢芸特地早起跑了趟菜市场,把菜肉都给买齐,又把家里缺的米面粮油都补了些,中午饭在家做了顿……结果太久不做饭手生了,一顿做了三个人的量,只能给周胜留了小半桌剩菜接风。 下午下班后也没在食堂吃,谢芸急吼吼地回了家,她见屋子里的灯亮着,心里一喜,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谢芸在门口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拧动了门把手。 她一时间有些不敢面对周胜。 准确来说,是不敢面对“伤退”的周胜,不敢面对周胜“伤退”给未来带来的太多不确定性。 谢芸在心里劝自己,大不了让周胜开个小饭店,周胜的手艺本来就不错,她还在泰山堂里学了不少菜谱,她自己不喜欢做饭的原因一是懒,二是自己都嫌弃自己做的难吃…… 泰山堂里学到的做饭手艺能把她这种天生不擅长做饭的人都拯救了,要是让周胜也学一些,买卖应该能做起来。 在人民医院门口摆摊卖饭的小商贩都能挣许多钱呢! 她也能开个诊所……凭借在泰山堂里学到的医学和药学知识,只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做下去,口碑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医生的水平如何,病人吃上两副药就知道了。 吃药后病情好转,那往后再生病,肯定还会来找,遇到亲戚朋友生了病,也会主动介绍过来。 可要是吃药不见好,坏名声和烂口碑也是能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给传出去的。 谢芸进了屋,循着响动往厨房看去。 第一眼,周胜没缺胳膊少腿,依旧笔挺挺地站在那儿。 第二眼,周胜正好转过身来看她,面色有些发白,唇色也很浅,看得出来是受过伤的,不做几场大手术都虚不成这样子。 谢芸把手里拎着的包往门口的衣帽架上一挂,朝周胜张开了胳膊。 她和周胜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只是聚少离多。 周胜胡乱在抹布上擦了一下手,两三个箭步就走到谢芸跟前,揽着谢芸的腰一把将谢芸抱起,转了好几圈才把谢芸放下。 他太想念了。 尤其是在游走于生死之际的那时候。 他在那一台又一台的手术中间,总是会想,他一定要坚持下来,一定要撑到再见谢芸一面,哪怕仅仅是一面。 如果有机会,他想见很多很多面,他也奢望能够天天见面。 上天仁慈,真满足了他的愿望,让他从生死之间挣脱出来,虽然身体不如之前,但能回到谢芸身边了。 “丫丫,我太想你了。” 丫丫是谢芸的乳名,娘家那边一直都这样喊她。 谢芸就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巴掌呼过去,把周胜探过来的脸按到一边,另一只手搭在周胜的手腕上,拽着周胜回了卧室。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伤员,我给你号号脉。你哪儿受了伤,如实和我说,别让我自己发现。你知道的,这事儿瞒不过我。” 周胜上一秒还因为被谢芸拒吻而有些幽怨,这一秒就喜笑颜开,安安静静地配合谢芸把脉。 谢芸在泰山堂里学的是“天照脉术”——诊脉学的集大成者。 三根手指只要搭在脉上,就能将人体内部的情况探查个一清二楚,就好像是长了眼能看到身体内部一样,‘天照’二字正是由此得名。 一个好的医生,诊断自然是不能出错的。 谢芸在泰山堂里学“天照脉术”的时间最长,熟练度也最高,把这门熟能生巧的手艺练得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 闭上眼睛,她仿佛游走于周胜的经络之间,把五脏六腑以及皮表内里看得一清二楚。 “肺大伤元气,胃也伤的很重,肝这是切了?脾上都是寒湿,你这没少打吊针,经络里更是淤积的暗伤……气血亏败成这样子,真是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 周胜听着听着就合不上下巴了。 “你靠三根手指头就能号出我伤了肺和胃?还能号出我切了肝?” 他把衣服网上一撩,前胸后背上数个贯穿而过的弹孔,还有三道狰狞的刀疤。 谢芸只是看了一下就闭上了眼,她不忍看,也不敢看。 周胜见谢芸不说话,揉了揉谢芸细致打理的头发,“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还年轻,好好养伤,肯定能养回来的。先不说这些,晚上我们出去吃?” 周胜这么一打岔,谢芸也从情绪中挣脱出来,“出什么去?中午剩的饭菜还一堆,都在擀面柜里扣着呢。” 她安慰自己,周胜虽然伤的重,但她有办法治,泰山坊里连生死人.肉白骨的药都有,只是价格贵了点,她不是因为周胜的病情担心,她只是心疼周胜受的伤与吃得苦。 周胜又揉了一把谢芸的头发,“我中午回来都热着吃了,盘子都洗完晾干了。” “出去吃吧,家里得买点副食,我这一伤,总是容易饿,但每次都吃不了两口就饱了,一天得吃好多回。” 周胜是闲不住的,谢芸看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换了,猜周胜肯定一回来就里里外外打扫上了,没道理连剩饭都找不到,便点头道:“那就出去吃吧。” “多买点肉,我给你做些肉干,你身体伤了元气是得好好补补,肉干经得住放,而且吃的时候拿出来就能直接吃,比其他方便。 “再去趟药材公司,给你买点药,你身上怎么亏损的,我就怎么给你补回来。” “听你的,只要不毒死我就行。”周胜皮了一下。 谢芸一个白眼甩过去,笑骂道:“说什么死不死,晦气。” 泰山小印突然在她眼前蹦了出来,嗡嗡嗡颤个不停,谢芸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泰山小印上传来的抗议情绪,仿佛是在控诉她——别人能说死亡是晦气,你个活阴差不能! —————— 谢芸同周胜没跑太远,就在附近的家常菜馆吃了一些,然后便直奔药材公司,压着药材公司下班的时间点买到了七七八八一堆药材。 距离睡觉还有一阵儿,谢芸和周胜又去了一趟周胜的父母那边。 距离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区有一段距离,靠两条腿走路得走二十多分钟,算不上远,但也不算近。 这距离是谢芸当初好好测算过的。 她担心住得太近的话,自家公婆整天过来对自个儿的日子指手画脚,就算眼下没有矛盾,往后摩擦多了也总会生出矛盾来。 如果住得太远,万一哪边出点事,又实在支应不过来。 所以这走路二十多分钟的距离就刚刚好。 周胜他爸叫周德义,他妈叫孟秋菊,老两口是很开明的性格,知道周胜和谢芸聚少离多,也知道谢芸是踏实过日子的性格,所以并没太过分地催周胜和谢芸要孩子的事。 周胜伤退的事情,谢芸还没有同两边的父母说。 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周胜已经差不多保住命了,只是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才履行伤退手续,谢芸觉得同两边的父母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让两边的父母跟着操心。 这会儿周胜回来了,往后大概率不会再去闽南那边,自然得错开日子见见两边的父母,伤退的事也不用再捂着了。 走到半路,周胜看着路两边较前些年多出来的小摊点,同谢芸说,“丫丫,咱俩合计合计,你说我回来之后,在医院附近开个店怎么样?” “闽南那边的小商品经济已经很发达了,我回来的时候还在看,咱这边还是供销社呢,那边已经有超市了,是从国外舶来的概念,全名是叫超级市场,啥东西都卖。反正都没有凭票供应的概念,和供销社差不多的意思。” “我寻摸着,你在医院工作,我在医院对面开一个,就卖点奶粉饼干和蔬菜水果这些,还可以卖点速食,比如挂面之类。来医院探望病人的家属不少,咱就把店开在医院旁边,生意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谢芸觉得周胜这想法还行,就是那句‘你在医院工作’有点扎她的心,“我觉得可以。” 抬头看一眼周胜,谢芸说,“不过我在医院估计也干不长了,朱院长家侄女把我在药房的工作顶了,现在给我分配到了太平间里……我也想出来自己开一个诊所,主要是卖药,其次是也接诊一些。你觉得咋样?” 周胜一听谢芸被安排在太平间工作,顿时就气劲上头,“那必须辞了,你胆子小,在太平间工作哪能行?早就听说你们医院那朱院长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心黑!” “回头我寻摸寻摸店面,寻摸到之后就买下来,咱一块儿弄。现在下海经商的人挺多,咱俩也搭搭顺风车,说不定真能闯出一片天来。” 8 调回去? 怪她家里的隔音效果太好。…… 谢芸原先想的是周胜回来之后可以开一个小饭馆,她从泰山堂里学到做饭的手艺后,只要能拼出十几个家常菜来,应该就够在重机厂附属医院这一片儿立足了。 毕竟她和周胜只是打算开一个卖家常便饭的小饭馆,又没打算开什么高级大饭店,能让人吃的舒坦满意才是真的。 可周胜的想法与她有些出入,周胜打算开个超市…… 谢芸觉得周胜的想法不错,毕竟开超市要比饭馆轻松,有人来买了东西拎着走就行,不用像开饭馆那样,还得张罗着炒菜洗碗之类。 但是这超市,能经营得好吗? 价格真能比别的地方便宜了? 心里揣着这些问题,谢芸的话略微少了一些,哪怕是到了周胜爸妈这边,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份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回了家。 简单洗漱一番,把打算给周胜熬的药都用水泡上,谢芸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周胜拎着他的那件叠得齐齐整整的大衣走了进来,掏出一卷钱来,放到谢芸跟前。 谢芸瞄了一眼那卷钱:“???” 心不在焉的状态在看到钱的这一瞬间,当场终止。 周胜坐在床沿边上,“这是队里给的钱,因为我是伤退,所以一次性给结清了,挺多的,你拿着保管好。” 都老夫老妻了,谢芸才不会客气,她一脸惊喜地把钱拿起来点了点数目,心里那些面对未来的底气,瞬间就更足了。 “行,等你的身子养好,咱就去找个医院旁边的门市,我去同药材公司说好批发药物和药材的事儿,你也看看打算从哪边进货,咱把开店的事儿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就把医院的工作给辞掉!” 夫妻俩一拍即合,选择性地忽略了孟秋菊和周德义老两口的暗示与提点,安安分分地睡了一觉。 周胜身上还带着伤,哪里能进行剧烈运动? 屋子里温度适宜,隔音效果也很好,还有新风模块不断地送来新鲜空气……谢芸和周胜这一晚睡得都很香。 可孟秋菊却是失眠了。 老太太满脑子都是谢芸那心不在焉面无表情的样子,联想一下周胜对他伤势的描述……心乱如麻。 再听听耳边周德义那连连绵绵如同雷声奔涌的鼾声,孟秋菊火从胆边生,一脚踹过去。 “嗯!嗯?你不睡觉踹我作啥?”周德义正睡得香呢! 孟秋菊心里越发气了,“你还能睡得着?你没看到老三他媳妇儿的脸色?” 周德义自然看到了,可他觉得谢芸那脸色理所应当,“老三都伤退了,好好的工作没了,身上也指不定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她可不得发愁?她要是不发愁才怪!” 孟秋菊哑然,过了一会儿,她唉声叹气道:“是该发愁,可我看老三媳妇儿的脸色,担心她是不想和老三过了。” 周德义抬起那蒲扇大的巴掌,按在孟秋菊脸上,“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觉,老三家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人。” 孟秋菊:“……” 她又拧巴了一会儿,正想同周德义再说道说道,结果就听到那连绵不绝的鼾声再度响起。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糟心! —————— 睡梦中的谢芸再度进入到泰山堂,医学、药学和厨艺的知识往她脑袋里缓缓流淌。 今天学到的医学内容主要是方剂,这是谢芸自身薄弱的地方。 她认真听着,学到一半儿突然解锁了一段叫《药引术》的技能。 按照《药引术》所说,人服用药物后,药物会进入脾胃之后,而后再被运化,借着血气之力去往五脏六腑,这个过程中会有不少药性不可避免的散失掉。 如果擅长用《药引术》的话,就能将药物中的全部药效都引导至最需要的地方,不仅能减少药性散失,还能缩短药物的见效时间。 谢芸如饥似渴地学习这一部分内容。 直到天光放亮,《药引术》才堪堪学习完毕。 谢芸睁开眼,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比平日里要早醒了一刻钟。 见周正还在睡着,谢芸也没直接起床,而是打开泰山坊刷了刷。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抠抠搜搜的穷阴差了,她送了不少游荡在人间的鬼魂去阴间落户,也给不少子女缘淡薄的夫妻送去了孩子,为缓解阴司投胎压力做出了微弱的贡献,账户上的天地银行大票子已经有不少了。 尝到家装模块的甜头后,谢芸对泰山坊里那些东西的好奇心达到了巅峰。 谢芸觉得在泰山坊里寻找好东西就如同‘淘宝’一样,太多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了。 就比如刚勾得她差点买下的那个“贴心炖锅”——只要把调料和食材加进去,把这个所谓的“贴心炖锅”放到火上去,它就能自动控制火候,调料加的多了会自动保存下来,如果加的少了还会以心灵感应的形式给人提示。 这不比去供销社、百货大楼买口锅强? 实在是那“贴心炖锅”的价格不便宜,不然谢芸刚刚就要激.情下单了。 她又往下翻了翻,找到个名叫“无相金睛”的东西——长得像是一对眼珠子,有点像西游记中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但功能没火眼金睛那么强大,这个无相金睛的作用是堪破药品的本质并在冥冥之中计算出药品的实际价格。 这可太实用了! 药材公司里的药那么多,单单是名字相同但厂家不同的药就有一堆,就连开药的医生都很难确定哪家的药好,哪家的药不好,索性就当不同厂家做出来的药都一样,医院的采购科买了哪家的药就用哪家。 但药品一定是分等级的。 有些药厂生产的药品纯度高,效果自然就好,有些药厂生产药品的时候偷工减料的,生产出来的药品自然就次一些……这在中药和西药上的表现都很明显,谁也不用笑话谁。 虽然“无相金睛”的价格不便宜,可谢芸咬咬牙还是买下了。 把账户上剩下的钱全部买了托梦香,放到自己的小摊上,然后毅然决然地关掉泰山坊界面,满脸痛苦的起床。 泰山坊里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要是再躺着看下去,不仅得忍受贫穷带来的煎熬,还得忍受医院给扣工资的打击。 谢芸一动,周胜也就醒了。 周胜眯着睡得惺忪的眼问谢芸,“早晨吃点什么?” 谢芸这才想起来,她往常这个点起来是因为不需要做早饭,直接去医院食堂买了吃就行。 眼下还磨蹭了一会儿,哪有时间做早饭? 她果断做出决定,“今天早晨有点晚了,来不及做饭,你和我去医院食堂吃吧。” 眼下她还是医院的职工呢,周胜身为职工家属,去医院食堂吃饭合情合理。 朱院长家就他一个人在医院工作,全家都时不时去职工食堂吃饭,家属楼里去医院职工食堂吃饭的大有人在,没人会挑刺。 谢芸胡乱抹了一把脸,拽着周胜去了职工食堂,一看表,距离上班还有五分钟不到,她连粥都顾不上了,直接买了俩包子,把饭票丢给周胜就揣着包子跑路。 赶到太平间时,比上班时间还早了一分钟。 谢芸开了门,拎着暖水瓶去茶炉房打了一壶热水,这才回到工位上,就着热水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包子。 包子没吃完,太平间来活儿了,而且来的还是谢芸的熟人——王萍。 谢芸掏出本来让王萍登记,身强力壮的男护士把逝者抬进去安置,王萍见缝插针地同谢芸说了个医院里最新的瓜。 “我估计药房很快就要把你调回去了。” 谢芸下意识地就想到被她用泰山小印祝福过的朱玉梅,问王萍说,“朱玉梅辞职了?” 如果不是朱玉梅辞职,药房不会缺人啊! “朱玉梅还在家休养呢,听说瘦得都脱相了。原本药房的工作量就紧张,朱玉梅是顶了你的缺,现在朱玉梅病了,你那些药房的老同事早就满肚子怨气没处撒了,结果张彩玲昨晚从楼上摔了一跤,直接从五楼滚到四楼去了,听说两条腿都骨折了……” 说着说着,王萍突然狐疑地看向谢芸,“朱玉梅就住在你家隔壁单元楼,据说她的惨叫声都传到医院门房了,你会听不到?” 谢芸嘴角微微抽搐,怪她家里的隔音效果太好。 “我真没听到,估计那会儿我正和老周在我婆婆家呢!” 想了个借口顶上去,谢芸这下明白王萍为什么说药房要把她给喊回去了。 朱玉梅本来只能算0.3个劳动力,她取药拿药都不熟,本该她分担的0.7个工作量全压到了药房其他人身上,这就让大家伙儿够累了,结果张彩玲还突然腿折了,给本就累得不行的药房护士们雪上加霜了一把…… 目送王萍和那些男护士推着空空荡荡的担架车走远,谢芸走进了太平间,四下环顾一周,心里有了新的纳闷。 人送来了,魂儿呢? 赚外快的机会咋迟迟不来? 调出泰山小印来,找到刚刚过世这人的生辰八字,在上面轻轻点三下,一个懵懵懂懂的老爷子出现在她面前。 “大孙子!” “大孙子!” “你去哪儿了?爷爷给你买糖葫芦,跟爷爷回家!” 9 阴差手札 道友,在忙不? 谢芸盯着眼前这个仿佛看不到她的魂儿,蹙眉深思,联系了一下泰山小印,找到了化解的方法——一印章盖在这老爷子的脑门上。 只见这老爷子原先灰蒙蒙的眼珠子渐渐变成了乌黑色,人也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见到谢芸,老爷子茫然地看向四周,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问谢芸,“我这是,死了啊……” 谢芸点点头,顺着这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开始找他在阳间的亲缘脉络,心里也渐渐明晰了这老爷子过世的原因。 又是一件造孽的**。 “老爷子,安心去吧,你孙子还活得好好的。”谢芸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拐你孙子的那家……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是对你孙子也还算好。” 老爷子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你,您是阴差?”语气都变得低声下气起来,满是乞求。 “您能同我说一下,我孙子被拐去哪儿了?您能不能给我儿子儿媳拖个梦,让我儿子和儿媳找到我孙子?” “我对不起他们夫妻俩啊!我就带着孩子去看了一场京剧团的戏,一回头孩子就不见了!” 这是老爷子的心结,也是导致老爷子郁郁过世的原因。 谢芸微微摇头,“阴差又不是阳间的警察,这不是阴差的工作范畴。” 老爷子的情绪立马就低落了下去,老泪滴滴落下,“那我知道孩子活着也没啥用处啊,孩子他爸妈不知道呢!” 谢芸盯着老爷子瞅了瞅,说,“我看您身上有个书法技能书,之前是学过书法?给人写过对联吧。” “这技能书可以兑换给我,我给你兑换七根托梦香,你到了下面后点燃托梦香,给你儿子儿媳传消息过去。” 从泰山小印给出的讯息中截取一段地址和那买下孩子的父母的名字,谢芸一指点出,印在老爷子的眉心,又说,“回头我会和东鲁省那边的阴差说一声,麻烦帮着关照一下你家孩子,在你儿子儿媳找到孩子之前,保证孩子不出事。” 老爷子当场就要下跪,可谢芸是新时代长大的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都没跪过几次自己的父母,更别提让眼前这明显比她大好几十岁的人给她跪下了。 连忙把人扶起,取出一份《阴间落户通知书》来,将老爷子身上的书法技能书一收,再递过去七根托梦香,便将老爷子打发去阴间了。 一笔小钱实时到账。 谢芸打开泰山小印的辖区地图,找到那位分管东鲁省和冀州省的阴差,模仿着那位道友之前发来信息的语气开口,“道友,在忙不?” 分管东鲁省和冀州省的这位阴差在现实里的名字叫李建功,是东鲁省围海市的一位高中老师,教物理的。 这会儿他才上完课从教室出来,泰山小印冷不丁地主动弹出在他面前。 李建功侧耳聆听后,答复道:“略有空闲,何事?” “我这边超度了一个执念深重的老爷子,老爷子在阳世的孙子被你那边的人拐走了,你能不能帮忙盯一下?” “估计用不了几天,这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就要去把孩子找回来,你帮忙盯着这几天别让孩子出事就行。” 李建功满脑门都是问号,“你怎么还管这个事?阴差不管这些啊!” 谢芸也傻眼了,从没人告诉过她阴差该干什么,她只知道泰山榜上给她发的任务是让人多生孩子,尽力缓解阴司的人口压力……至于其它的事情,阴司没给她要求,更没给她限制,她自然是怎么合心意就怎么来。 略作犹豫,谢芸虚心请教,“阴差一般该管什么?我这边没听说有什么限制啊!” 李建功回到办公室,把书放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佯装自己在看书,实则在出神。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与之前那老同事‘定海道长’的过往经历后,说,“我之前同你那边的上一任阴差,都是镇压妖脉的。你那边有一道郯庐断裂带,下面镇压着一头恶蛟,恶蛟擅引风闹海,沿海那边总是出事,定海道长也是这样得名的。” “我在围海市这边,海里有海妖,陆上有害人的水鬼,我的任务就是镇压海妖和水鬼,尽量不让妖鬼索命害人。所以我的道号叫镇度道长。” “你泰山榜上没给你安排这些任务?你泰山榜上的任务是什么?” 谢芸听得云里雾里,但见这为镇度道长很是坦诚,便也说了自己的情况,“我的任务是解决阴间人口压力啊,轮回路都快被排队投胎的鬼魂儿给堵死了,我是负责投胎送子的。” 李建功嘴角略微抽搐几下,却也是想明白了谢芸在阴司的跟脚,“原来你是泰山娘娘那边的阴差……有些奇怪,泰山娘娘那边不一直都是胡家仙姑在做事吗?怎么也找阴差了?而且你这辖区还是走的泰山大帝这边的编制。你等我一下,我下去问问……” 谢芸听得越发迷惘了,也忍不住点了点自己的泰山小印,开始查各种信息。 泰山小印里蕴含的信息太多了,单单是介绍阴司基本情况的信息就够谢芸看个三五天,这会儿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精确搜寻,难度实在太大。 李建功没让谢芸等太久,就给谢芸传来了一本书册,“我替你领回来了,最新出的。你确实是泰山娘娘那边的阴差,因为人间出了个新规定,建国后不许成精,所以胡家仙姑在人间行走时不方便了,泰山娘娘选中了你。” “你仔细看《阴差手札》,里面介绍得很详细,可以学一学。回头也可以到下面去转转,咱是活阴差,在下面过得比在上面还舒坦呢!” “阴司有个三花会,每年清明节,七月十五,十月初一,这三天里,阴差们都会到阴司聚会,到时候少不了一番攀比,你资历最浅,修为应该也是最低,容易被人笑话的。” “你说的那家孩子,我帮你盯着,你也帮我个忙,守好郯庐断裂带下面的那头恶蛟,它一旦有了动作,我这边就跟着受灾。” “定海道长当年和我配合得很默契,他仙逝后应该是去地府正式履职去了,你可得接好定海道长的班。” 谢芸满头雾水地应下,回头掐断与这位‘镇度道长’的信息后,就开始看那本《阴差手札》。 每看一行,泰山小印就会自动浮现出一大段与之相关的解释内容。 得亏这些信息是直接灌到脑子里去的,虽说脑袋被灌得又胀又晕,可好歹算是赶在中午前把《阴差手札》给看完了。 谢芸也知道了别的阴差都在干什么——都在努力成为‘真阴差’。 只要不成仙,就一直在轮回中庸庸碌碌跌宕起伏,如果成为阴差,便能算是跳出了是无限轮回,拥有了大自由。 像她管辖这一片儿的前一任阴差,名叫定海道长的那位,一辈子都在攒功德,可惜功德没攒够,仙逝之后只能在阴间多驻留一段时间,享受一些超然的特权,该轮回的时候还得轮回去……等于是没凭借这一世攒下的功德混到编制。 如果攒够了功德,那就不叫仙逝了,那叫飞升! 飞升成地仙也算是飞升! 除却攒功德外,还有一种修行成仙的方法,只要修为攒够了,那就能立地成仙,哪怕之后脱离人的躯壳去了地府,也是不受限制的有道真仙,加入地府后还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因为仙路早已断绝,人间进入末法时代,所以活阴差想要修行,只能在泰山购买各种灵物来修行,比如最受追捧的‘阴山玉’等等。 谢芸把《阴差手札》收起来,进泰山坊里找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自己曾经匆匆一撇的一件好东西——子母同心蛊。 按照泰山坊给出的介绍,这子母同心蛊可是不折不扣的邪物,因为母蛊太过‘慈爱’,会想尽一切办法寄生于强大的灵物身上,将灵物的气血精华吞噬,并且靠着自身天赋将吞噬的气血精华传给子蛊,不断滋养子蛊成长。 这子母同心蛊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人间用这玩意儿犯法,说不定还会损‘活阴差’的阴德,所以几乎没人购买,价格也不算贵,谢芸稍一犹豫就咬牙买了下来。 她倒是没想过要用子母同心蛊害人,她想到的是镇度道长同她提到的那头恶蛟。 恶蛟原本被封印在大地下,因为想尽办法兴风作浪,搞出了地龙翻身的大阵仗,愣是将大地折腾出一条长达数千里的大断裂来。 她要是将母蛊神不知鬼不觉的寄生在那头恶蛟身上,岂不是就能利用母蛊来借恶蛟的血气精华提升自己的修为? 只是这手段不光彩了些……谢芸翻开《阴差手札》又看了一遍禁-忌,确认阴司不限制阴差做这种事,便下了决心。 干了! 只是那恶蛟血气太过强大,子蛊肯定是不能寄生在自己身上的,不然她会被母蛊传来的血气精华给活活撑爆。 不过嘛……谢芸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打算回头将子蛊寄生到自家水龙头上,往后一拧开水龙头,水流就能从子蛊身上顺一些血气精华下来,对人体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滋养。 用这水煮粥煲汤,甚至是浇花养草都可以,回头等她和周正把店给开起来,就专门弄一个免费供应开水的地方,医院来往的人若是渴了,都可以过来接一杯水。 恶蛟在这片土地下蛰伏多年,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的天地灵机,自然应当再反哺给这片土地上生长着的人。 对于谢芸而言,经由她手把子母同心蛊从恶蛟身上得到的血气精华散播出去,帮更多的人,也是攒功德的方法。 凭借个人之力,哪能将好处全部独占? 10 砸铁饭碗 是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在往家走的路上,谢芸就用泰山小印查到了那头恶蛟的生辰八字,直接将母蛊与那头恶蛟给牢牢绑定了。 恶蛟不陨,母蛊不离。 这母蛊和子蛊都是灵体的形式寄生,母蛊寄生在恶蛟的心房内,子蛊则是变成一道银色的戒指,戴在谢芸的无名指上。 那子蛊一开始还是冰冰凉凉的,没过多久就温热起来,谢芸能明显感觉到有热流自子蛊传出,沿着她的手臂向身上涌,温温热热酥酥-麻麻的,行至身上的一些地方会停下来,那一片儿明显感觉变热变胀,这就是遇到了经络不通畅的地方。 体内的热流就仿佛潮汐一样,一遍一遍地冲刷涤荡着那些不通畅的地方,直到通开一条缝之后,才会继续沿着经络前进。 这种感觉很奇妙,谢芸都感觉自个儿身上微微出了一层汗,不过要说别的功效,倒也没感觉到。 她原先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吸收了恶蛟血气精华后就变成了力能扛鼎的大力士,身体素质会不会堪比运动健儿? 为了验证这担心是不是多余,谢芸上楼的时候特地提了一下速度,结果累了个够呛,扶门喘了半天。 这也落实了那气血精华是润物细无声的滋养,而非让人原地飞升的灵丹妙药。 反过来想想,那母蛊想来也不会一开始就大肆地吞噬恶蛟血气精华,万一被恶蛟察觉到,那不得折腾出几次地龙翻身来? —————— 谢芸到家时,周胜已经快把午饭给做好了,谢芸赶在吃饭前给周胜把药煎上,用的是掺了血气精华的水。 给周胜吃的药是她亲自拟的方子,有《天照脉术》在,周胜体内是怎样的狼藉情况,谢芸心里也有数,她大概能估计到每一副药吃下去之后,周胜能恢复几成。 眼下就能测一测那恶蛟身上的血气精华对药效的作用究竟有多少了。 午饭是地锅鸡加一盘炒四季豆。 谢芸掀开锅盖看了看,闻着那扑鼻的香味,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 周胜刚说要伤退那会儿,她心里多慌啊,天塌下来的感觉都不过如此。 现如今周胜真的回来了,粥饭是温热的,是比食堂更合她口味的,她竟然一点都没再有当初的惶恐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心脏见识了大风大浪,周胜伤退这事在她潜意识里也变成了小事吧。 有啥事能比多年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一日崩塌,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阴差有鬼魂,更让人惊悚? 饭菜端上桌,周胜把碗筷摆好,倒了一些从他爸那边顺过来的药酒,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谢芸催动‘无相金睛’,看了一眼那药酒的本质,确定那药酒对周胜的身体康复有益无害后,这才没端走周胜手跟前的酒杯。 “这药酒酿得稍微有点糙,你回头买点高度数的白酒来,我给你酿一点对身体恢复好的。再给两边的爸妈也酿一点好的药酒。” “成。” 周胜同谢芸说起了上午看门市的事儿。 “我上午在附近走了走,看上一处院子,不是楼房的门市,是民居平房。盖得挺好,但房主家儿子要娶媳妇,人女方家里要楼房,不要平房,所以打算把平房卖了,卖房的钱去市检察院那边买新盖的楼房。” “我看要的价格挺公道的,比市场价还稍微低一点,院子修得方方正正的,自家还打了井,下水道走的也是公家的下水,你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如果买下来的话,正房可以直接住人,东房的墙上凿个门出来,就能直接改成门市,和医院是斜对面,就隔个马路。” 周胜这么一说,谢芸立马就对上号了,“就院门是红铁皮门的那个?他们家打算卖房子?我记得房主是修车的来着……” “对,就是那家,靠着在公路旁边开修车点发家的。” 那房子谢芸也能看得上,距离医院近,离医院家属院也近,走路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家,她问,“要多少钱?” “要价是八百八,但说是可以谈。” 谢芸沉吟片刻,“能砍下去,奔着六百六去砍,肯定砍不到六百六,我的心理价位是七百块左右,最多七百五。” 这年头的房子又不算贵,楼房价格是挑高了些,平房却是根本不值钱。 周胜当天下午就去谈了,那房东是真的急着出手,怕耽搁久了买不到检察院那边的新楼房,同周胜把价格议到七百二之后便定了下来,张罗着隔天就要去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 —————— 买这小院和改建的事情都是周胜在张罗,谢芸心里大概有数,细节没同周胜去抠。 她不爱在这种事情上操心,由着周胜的想法去弄,只要最后结果能让她八分满意就成。 强求别人做事做到让自己十分满意,那是不道德的。 多数人自己都没办法做到让自己十分满意。 对自己较真求个十全十美十分满意,那叫强迫症。 对别人较真求事事顺心十分满意,那叫控制欲强。 周胜一边忙着联系他的战友们搞定进货的货源,一边装修改建新买来的院子,谢芸也没闲着,抽空跑了好几趟药材公司,按照她记忆里重机厂附属医院药房最常用的药物拉了一条单子,都从药材公司签订了长期批发合同。 批发和零售价格的相差……那叫一个悬殊。 谢芸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药材公司给医院药房供药的时候,并不是按照药房台账上写的进价来,是要比进价还低的,而且一次性批发的药物数额越大,药材公司给出让的利润越大。 回想一下.药房那雷打不动的进货价格,谢芸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重机厂附属医院里分管药物和器械采购的人是杨副院长……谢芸原先还因为管理科没找她的茬而对杨副院长心里有些好感,这一次进货却是认识到了杨副院长的本质。 哪有什么好人,朱院长贪权,杨副院长贪财。 不过人家杨副院长贪财又没贪到她头上,谢芸也没把自个儿摆到太平洋警察那种多管闲事的位置上去,心里只是琢磨了一下就不八卦这事儿了。 朱院长贪权让朱玉梅顶替了谢芸在药房的工作,这可是实实在在触动到谢芸利益的。 这么想来,还是朱院长最不是啥好东西! 谢芸白天在工作岗位上摸鱼,赚点天地银行的小钱,晚上下班后就得忙活自家诊所的事情,昏天黑地的累了一个多月,总算把这事儿给落实下来。 而最开始找她给看不孕不育的那三兄弟,也终于迎来了喜讯。 药是一顿一顿认真吃的,谢芸叮嘱的那些服药之间的禁.忌也是一点都没碰的,等吃完药后,认真耕耘一周,这三对夫妻就又结伴来找谢芸了。 还是在太平间外的那小办公室。 与上回来时的情形完全不同,上回觉得奇怪中透露着诡异,这回却觉得自个儿像是到寺庙里给送子观音上香一样,心态好似虔诚的信徒。 其实一周前,谢芸就知道这三对夫妻都怀上了,因为六个送子指标已经完成,阴司给的奖励已经从天地银行发到她账户上了。 这会儿用天照脉术仔细探查一下,胎儿还只是黄豆大小,被母体的血脉滋养得很好。 “都怀上了,精细养着,注意起居和饮食,前三个月多注意休息。” “另外就是,双胎对母体的考验和损耗更大,还是吃点补药养养气血。现在养不好,生完孩子之后孩子会先天虚弱,大人也会落得一身毛病。” “气血养充足了生孩子,不仅对孩子好,对大人也好。很多生小孩前得的小毛小病也能借着这个机会给调理好。” 谢芸从包里拿出一沓自家诊所专用的处方来,扯了一张空白方子给面前这三对夫妻,“我不打算在医院干了,就在医院斜对门开了诊所,你们去我那边拿药吧。” “上回咱说好了的,看一次病就收一次的诊费,所以你们去直接抓药就行。药方需要再好好琢磨琢磨,争取效果最好,晚上六点之后去拿药就成。” 三妯娌中的大嫂看着药方上的‘通泰堂’这三个字,犹豫了一下,问谢芸,“门口斜对面没见着有通泰堂啊,倒是新开了个通泰超市……” “就是通泰超市隔壁的那个小门,招牌没有通泰超市大,但也挂上了,可能是不够显眼。通泰超市是我爱人开的,你们到了通泰超市就能看到通泰堂在哪儿。” “你们要是认识和你们问题差不多这种,想要孩子但迟迟怀不上的,可以介绍过来,其它病也治。” 诊所已经修好了,各种中药西药也已经安置好了,谢芸自然得给自家诊所招揽病患。 这些见识过她的医术的人,给她介绍来新病患的可能性更大。 送走这感恩戴德的三对夫妻,谢芸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来,犹豫了三分钟的时间,在落款上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把辞职信往医院的人事科一交,她手里端着的这铁饭碗就算砸了。 正常人,谁舍得砸挤破头都抢不来的铁饭碗? 谢芸也难以免俗。 11 三花五草膏 要是不管用,大叔会一下子…… 做了决定归做了决定,但真到了砸的时候,还是心头有些滴血。 想想自个儿已经半只手端上了阴司的铁饭碗,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谢芸这才横下心来。 拿着辞职信往人事科走的路上,谢芸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或许她的背影都是萧瑟悲凉的。 …… 重机厂附属医院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多数医生和护士还把房买在了家属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大家? 周胜伤退回家这事儿,医院里早就传遍了。 谢芸和周胜是被当成笑料谈资来满足各家各户茶余饭后八卦热情的。 医院斜对面突然开了个‘通泰超市’,这事儿又引来好多人的关注,仔细一看,是周胜开的……新八卦就诞生了。 再往后,药材公司的送货车停在了通泰超市隔壁的小屋里,那小屋还挂上了一个‘通泰堂’的牌子,名字里一模一样的前两个字,只要脑袋不是太蠢的人,都猜到谢芸打算离职了。 只是大家有些想不通,谢芸你一个在药房工作这么多年的人,看病的手艺早就还给卫校的老师了吧,怎么有胆子开诊所? 就算你再大胆,也只敢开个大药房吧! 心里嘀咕归嘀咕,在医院里工作的人都清楚,谢芸估摸是铁了心不打算再医院干了。 换位思考一下,在药房工作的人冷不丁被调去了太平间,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落差? 人事科的科长很明显也知道这事儿,并没有多劝谢芸留下,只是客套了客套,就在谢芸的辞职信上签了字。 他回头还打算拿着谢芸空出来的这个编制名额去讨好朱院长呢! 医院的编制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朱玉梅进药房走的还是合同工的名额,虽然说合同工也给同工同酬,可没有编制保障啊! 谢芸这么‘识趣’地把编制给让了出来,他正好拿去借花献佛,巩固一下他和朱院长间的关系。 …… 谢芸放在太平间那间小办公室里的东西没多少,往包里一装都放不满,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把钥匙放到门框上。 在交接班的人来之前,如果哪个科室再出了事故,就只能委屈医护人员来太平间自助登记安置逝者了。 换回常服的谢芸走在出医院的路上,她发现自个儿对这医院最不舍的地方居然不是工作了这么些年的药房,而是职工食堂。 不过职工食堂凭票吃饭,她要是真想来,完全可以拜托王萍帮她买一些食堂的饭票,倒也不是出了医院的门就再也吃不到职工食堂的省事饭了。 —————— 通泰超市和通泰堂已经装修了个七七八八,墙是重新粉刷过的大白墙,房主原先的地面是水泥地,周胜觉得水泥地太糙了,花钱找人做成了水磨石板的地面。 在东房的墙壁上凿两个门,里面安上敞亮透光的玻璃门,外面还安上时兴的防盗卷闸门。 这么一来,安全性保障了,屋子的采光也更好了,有人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也更容易招揽来顾客。 谢芸知道周胜在通泰超市里忙活,从医院出来就直接穿过马路到了超市这边。 已经有人瞧着通泰超市的招牌找来了,谢芸进来时,周胜正带着那人在超市里四处翻腾。 见谢芸进来,周胜连忙问,“媳妇儿,你记得我把清凉油给塞哪儿去了没?明明采购了一箱子回来啊,我找半天了都没找到。” 东西还没完全摆到货架上去,都是一箱一箱摞起来的。 谢芸的心压根没往通泰超市这边放,哪里会知道? 她摇摇头,问那来买清凉油的人,“是被蚊子叮了要止痒?还是想预防被蚊子叮,买清凉油来驱蚊?” 那人撸起袖子来给谢芸看他胳膊上的一排包,“都是啊!这医院里的蚊虫实在是忒多了些。我都用上风油精了,还是不管用,睡了一觉起来就被叮了一胳膊的包。医院的药房贵的吓人,我瞧着你们家的超市开了,寻思买点清凉油,没想到你们家超市这货不全啊!” 周胜的脸色变了变,超市的货不全可是大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是每个超市老板心里的追求。 谢芸笑着同那人说,“怎么可能货不全?只是还没完全开业呢!那么多东西都压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配点驱蚊虫的外用药?” 那人将信将疑,“能管用么?这可是花蚊子叮出来的,毒性可大了。”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要是效果不好,我不收钱。” 谢芸把人领过了横在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之间的那道小门,让这位满胳膊都是包的大叔先坐会儿等等,从柜台下面搬出刚批发回来还没开封的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的是白凡士林和几种做药油常用的植物精油。 把用得到的药材都选出来,用研钵磨成粉后,先挖一小块凡士林把混匀的药物粉末融了,给那大叔糊上去。 等了大概三五秒钟,谢芸问那人,“还痒吗?” 大叔前一秒还在嫌弃谢芸让他往胳膊上涂黑糊糊的药膏,管不管用不知道,只知道涂在胳膊上怪恶心的,像是糊了一坨粑粑。 这会儿谢芸一问,他才发现那痒入骨髓,折腾得他恨不得把皮肉都挠烂的感觉,居然在冰冰凉凉下渐渐消退了。 “嘿!!!居然真不痒了!你这东西真管用!比涂风油精还管用!” 谢芸弯了弯嘴角,“那可不,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呢!” 不是她的独门秘方,是泰山堂里教授的药学课程中包含的一道经典秘方——《三花五草散》,用八种药草经过堪称绝密的比例配置,便达到了药到病除的效果。 将三花五草散用凡士林调和,便做成了药膏。 这起效效果还是稍微慢了点,最佳效果是做成药油,看着比药膏更干净,见效也更快,还不会像胳膊上擦了药膏一样油腻腻的叫人难受。 等三花五草油完全吸收进入皮肤里,蚊虫叮咬的病根也就除掉了。 大叔这下算是信服了,“有这效果,再恶心也能坚持用下去啊。您调配的这药膏,多少钱?我再买一坨,我媳妇儿在医院里也被咬得不轻,只是她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走动,我买回去给她也涂上。” 谢芸心里的小算盘立马就打了起来。 先算药材的成本,再把那一小坨白凡士林的价格也计算进去,一小坨的成本大概在一毛三左右,定价一块有点太贵,定价五毛刚刚好,和风油精一个价位,但效果比风油精更好。 如果做成三花五草油,价格还得再涨一涨,因为甭管是最便宜的硅油还是价格略高一些的植物精油,都不是便宜大碗的凡士林能比的。 “算五毛吧,我这儿暂时没有别的包装,就用塑封袋给你装一下。” 塑封袋是用来装药片的小密封袋。 甭管是诊所还是医院,大家普遍用的是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纸袋,但谢芸觉得纸袋密封性不严,而有些药很怕在空气中被氧化,所以她从药材公司批发了一批价格更贵一点的塑封袋。 顺着塑封袋的小密封条捏紧,不仅防尘,还能有效防止药物在临时保存过程中遇到水汽或者是氧气而变质。 塑封袋也是有缺点的——不遮光,所以谢芸又在塑封袋的外面加了一个大纸袋,做了双重保险。 “五毛啊……你这自己做的,能便宜点不?” 谢芸见大叔还想砍个价,也乐了,“这可是秘方,但凡是加个‘秘’字儿的,您觉得能便宜不?” “也就是因为我还没买到包装盒,才卖五毛钱,等我回头去批发市场买一批包装盒回来,你还想五毛钱买到?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去买清凉油和风油精,那俩也都是五毛。” 大叔像是被点了哑穴一样,一下子就不作声了。 周胜一直都在隔壁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谢芸的话后,他也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搭了一句腔,“要不还是买清凉油吧,我找出来了,都是全新的,也只算五毛钱!” 大叔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来了,问谢芸,“你这药膏能经得住放不?” “你扎好密封条,肯定是经得住放的。” 白凡士林的密封性那么强,里面融的药材粉末还能跑了?药材里面的有效成分都挥发不了。 那大叔咬了咬牙,道:“那给我来四包吧,趁你还没涨价,我多买几包,先把今年给对付过去。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痒得要人命的花腿蚊子?是不是啥狗-狗-日的洋鬼-子又搞啥反人类实验了?” 谢芸掂量着又挖了大小差不多的三坨,用塑封袋包好装到纸袋里,顺利收入两块钱。 送走这大叔,周胜立马从隔壁超市里溜达了过来,问谢芸,“你那药膏真的这么管用?” 谢芸朝着门外还没走远的大叔努努嘴,“要是不管用,大叔会一下子买四份走?” 周胜这下感觉有些纠结了,“早知道我就不批发风油精和清凉油了……我还想着蚊虫马上就要多起来了,风油精和清凉油肯定不愁卖,一次性批发了不少。” 12 酒香也怕巷子深 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 周胜的纠结和蛋.疼,谢芸完全能够理解。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活阴差的缘故,蚊虫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根本不近她的身,而周胜又是一个天生就不招蚊子叮的人,所以谢芸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做三花五草膏来卖。 现在突然做这决定,完全是被这来买清凉油的大叔给‘赶’了一下。 谢芸拍一拍周胜的肩,安慰道:“不用愁,你先替我跑一趟批发市场那边,去买三个东西。” “小姑娘们玩着用的那个塑料喷瓶,能往外滋水的那种,还有和塑料喷瓶差不多,但最上头是个珠子的那种瓶子,再买点大小和清凉油一样,但是不是铁盒子,而是盖子能拧动的白色塑料罐子。” “我都把话放出去了,是要涨价的。效果好,但比清凉油和风油精贵,总会有人舍不得买这个,而去买稍微便宜一些的清凉油和风油精,回头你卖完手头这些清凉油和风油精之后不再进货就是了。” …… 得到安慰的周胜欣然跑腿,骑上找周德义老同志蹭来的自行车走了一趟,半个小时不到就载了一箱子的各种瓶子回来。 谢芸看得眼角直抽抽,“你咋买了这么多?” “你做出来的药膏那么管用,应该不愁卖吧,我还担心买的这些不够用呢!” 周胜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底气不是那么足,“反正也不贵,就在店里放着吧,这玩意儿又放不坏。” 谢芸只能点头,“买都买了,就先放到柜子里吧……” 她也拿捏不准三花五草膏这些究竟好不好卖,只能把已经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全都装到塑料小罐子里,装得满满当当,拧得严严实实,再用抹布把外面溢出来的三花五草膏给擦掉,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就摆在药柜上的第一层。 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的配方一样,但底料用的不是白凡士林,而是肤感更清透的丁香罗勒油。 将捣成碎块的药材放在水中煮开,水上面封一层丁香罗勒油,等底层浑浊的药汤逐渐褪色,上层清亮澄明的丁香罗勒油渐渐变成青棕色后,三花五草油就算是制好了。 药材中的有效成分已经被丁香罗勒油萃取掉七七八八,残余下的药渣倒进准备好的铁盘子里,放到窗台上晾晒干后,可以继续研磨,制成三花五草香,放到香模中压实,点燃就是一款兼具熏杀蚊虫和宁静安神的药香。 熬煮药材的药汤装进瓶子里,还能当成驱蚊水来用,谢芸也不打算浪费,全部装进小喷瓶里。 三花五草油则是装进滚珠瓶里放着,油类物质放到喷瓶里容易堵喷嘴。 小喷瓶和滚珠瓶都是一样的容量,谢芸把两种瓶子都用了不少,才将制好的东西全部装下。 周胜倒是有闲心,给那一瓶瓶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水排起了方阵,就好像阅兵似得。 他哪里知道,谢芸这会儿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对三花五草油的效果很有信心,可酒香也怕巷子深……会有人买吗? 真的会有人买吗? 要是没人买,那她不仅白忙活了一阵儿,还得倒贴这么一笔原材料进去啊! 只是这担忧能说吗? 不能! 说了之后会被周胜笑话的! 谢芸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敲着退堂鼓。 —————— 买走三花五草膏的大叔叫王建强。 他媳妇儿三天前在家里地头翻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腰,本以为歇个两三天就能好,没想到第二天却是连床都爬不起来了,说是下.半.身全部失去了知觉,不管是掐还是扎,都没有任何的痛感,找来村里卫生所的大夫一看,说是多半瘫了,让赶紧送到市里来。 当天就躺在板车上拉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住进了骨科。 拍了片子,骨科医生说腰椎骨错位了,还压迫到了神经,需要做手术把关节复位,这样才‘有可能’治好。 仅仅是‘有可能’。 一.夜之间,原本不算多富有但温馨的小家就被愁云笼罩起来。 王建强陪着媳妇儿住院,家里地头的营生全都留给了儿子儿媳做。 同王建强他老婆住在一个病房的人,不是瘫痪就是骨折,都是行动不便的,被这两年突然多起来的花腿蚊子给折腾了个够呛。 王建强带着四小包三花五草膏回了病房,当下就用热毛巾蘸了水给他媳妇儿把挠得发红的皮肤擦拭了一遍,然后用指腹蘸上三花五草膏,一点一点地涂上去。 王建强他媳妇儿叫苗红梅。 苗红梅一想到自己需要在腰上动个手术,花一大笔钱都不一定能治好,心里已经存了不想治的念头。 住院这几天又被这城里的花腿蚊子给叮了一身的包,不想治的念头直接升级成了不想活的念头。 王建强给她涂三花五草膏的时候,苗红梅还唠叨说,“又不是没涂风油精,根本止不住这钻心的痒,你说你浪费这个钱干什么?给咱家小孙子买点奶糖吃不比买清凉油强?” 王建强解释道:“这不是清凉油,是人家医生配置的独家秘方药膏,我涂了一下就不痒了,这才买回来用的。你感觉一下,是不是不痒了?” 苗红梅全身都是包,当下还是感觉痒的,可随着王建强涂抹药膏的地方越来越多,她也感觉到了身上的丝丝凉意,那让人恨不得挠出血的蚊子包真没那么痒了。 “诶,好像真有效果,真不那么痒了!” …… 巴掌大的病房里摆了六张病床,每个上面都躺着人,再加上陪床的家属,一共十四五个人,哪有什么悄悄话可言? 王建强和苗红梅的这对话直接就被同屋的人听了去,立马就有同病相怜的人过来打听了。 隔壁病床那摔断腿的老太太家小儿子问王建强,“王老哥,你这药膏是从哪儿买的?哪个医生配的独家秘方?我也给我妈买点去,我妈这几天太遭罪了。” 王建强伸手朝窗外医院大门的方向一指,“出了医院就看到了,那个新开的通泰超市旁边的通泰堂,是个女医生,她现场给配的,效果真没话说,你看我胳膊上的包,都不痒了。” 王建强撸起袖子给那人看,结果发现他胳膊上的包已经消了个七七八八,隐约只能看到一些浅红色的斑块和被抓挠出来的血痕了。 病房里陪床的那些人立马就动了心,不少人当下就出门去买药膏了,也有人得盯着自家病人打吊针,只能委托同病房关系不错的人代买。 反正诊所就在医院对面,还是一群人出去买,谁能骗得了谁的钱?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赚差价。 等病房里的人乌拉一下走了好几个之后,苗红梅低声把王建强唤到病床跟前,问,“孩儿他爸,你说我这腰,能不能也找你说的这个医生给看看?” “要是人家有不开刀的办法,咱就不开刀了吧,这边的医生说开刀也治不好。还有……我有些害怕开刀。” 正常人身上开一刀,要把骨头暴露出来给重新排好顺序,谁不害怕? 更别提苗红菊不止怕开刀,怕疼,她还害怕家里为了给自个儿看病掏干家底,却是见不到效果。 到时候家里人可怎么过日子啊,难不成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王建强瞅了一眼苗红菊病床头挂着的吊针,还有大半瓶没有输完,他觉得自家媳妇儿的建议挺有道理,便同苗红梅说,“我拿着医院给拍的片子去问问,如果那个医生有把握,我就把人喊过来,亲自给你看看。” 苗红菊点头,心里生出了些许希冀,并且把自己能想到的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 王建强从床垫下抽出拍的片子来,又把医生给开的处方也装上,记下了正在打的吊针名儿,匆匆出了病房。 彼时的谢芸心里已经不打退堂鼓了,她喜笑颜开地重复着卖货收钱的动作,一小瓶三花五草水六毛钱,一小罐三花五草膏八毛钱,一小瓶三花五草油一块二。 周胜酸溜溜地站在一旁看着,得亏有人发现隔壁超市也是这医生开的,顺路进去转悠了一圈,买了些泡面、火腿肠和午餐肉走,让周胜也开了点单,不然周胜身上的酸气儿只会更重。 买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的人刚走,王建强就拎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进来了,直接从里面掏出东西来,摆在谢芸的面前。 “医生,你能帮我看看我爱人的病情不?医院说让开刀,可我……” 没等王建强给难言之隐措好词,谢芸就拿起了那片子,看了半分钟后,又拿起医生给开的处方来。 只是一看那些常用药,谢芸就知道王建强的爱人是哪个医生做主治了。 “你爱人是马太平主任接诊的吧……” 王建强一愣,点点头,“是,诶?你咋看出来的?” 谢芸笑了笑,“我和马主任在楼上楼下住了六年,很熟。而且用药这么胆大心细,整个附属医院骨科也只有马主任有这份功底。” 王建强问谢芸,“您和附属医院这么熟?那您能不能同我说个实话,好让我心里也有点底。我媳妇儿这病好治不?” 13 酒香不怕巷子深 希望她不看人面看钱面…… 谢芸没回答王建强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直接把王建强带来的病历和片子装回那黑色塑料袋里,“开刀的风险挺大,我建议试试正骨、针灸和服药三管齐下的方法。” “看这片子,你爱人应该下不了床,行动不咋方便。我和你走一趟吧,尽量不开刀就治好。” 王建强连连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附属医院的大门,紧接着王建强就发现谢芸对附属医院是真的熟,没等他说病房在哪儿,谢芸就直接找到病房门口了。 “医生,您怎么知道是这个病房?难道你有能掐会算的本事?”王建强眼中的谢芸已经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谢芸道:“因为骨科就在这栋楼的这一层,马主任接诊的病人一般都安排在这个病房。什么能掐会算……封建迷信要不得,要相信科学。” 进到病房后,那些才从通泰堂买了药膏的陪床立马就站了起来,不少人心里都很惊讶,怎么这通泰堂的医生被王建强给带到病房来了。 谢芸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冲那些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点点头,径直走到苗红梅的病床跟前——都不需要辨认,这是唯一一个没人陪床的床位。 王建强心里越发惊奇。 “大姐,我给你把个脉,做个简单的检查哈。” 谢芸见苗红梅点头,将手搭了上去,天照脉术将苗红梅体内的情况映照得一览无余。 而后谢芸又在苗红梅的腰上按了按,见苗红梅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大概有了解决的办法——推筋活脉正骨手法可以治。 她同苗红梅说,“你稍微忍一下,我给你做一下腰椎复位,可能会疼一下,疼过之后应该就有感觉了。” 苗红梅满眼希望地点头,“您做吧,我不怕疼,我怕的是像现在这样,不管怎么折腾都感觉不到疼。” 谢芸眼神同苗红梅对视,手上却是瞬间用上了力。 “啊——!!!!!”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被苗红梅这一声比杀猪还要惨烈的嚎叫声给吓了一跳。 苗红梅原先想的是,谢芸给她手法复位之前肯定会做一些准备工作,哪能想到谢芸的手法这么干脆利落? 而且苗红梅根本没想过,谢芸的一个手法复位能让她已经失去知觉的下.半.身恢复感觉,更别提这种伴随着‘咔吧’一声的钻心痛意了。 谢芸又在苗红梅的腰上按了按,确保错位的腰椎已经完全复位,顺带着将被腰椎错位牵连到的经络与筋骨都拨回原位,这才起身。 她同苗红梅说,“你试着动动脚指头,或者抬抬腿,看有反应没。” 苗红梅被刚刚那一下剧痛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还在神游天外呢,听到谢芸说话,她才定了定神,试着抬了抬退。 在她的视线中,之前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的腿这会儿缓缓抬起,苗红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王建强也跟着激动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医生,我这,我这就不用开刀了吧。”苗红梅喜极而泣。 谢芸点头,“骨头已经复位了,自然不用开刀,不过针灸还得继续做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不然可能会下后遗症。” “服药的话,至少得服三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服不够三个月的药,是没办法断掉病根儿的,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犯了。” 苗红梅眼里刚升起来的希望就又消失了大半,她语气有些犹豫,“这,大概得花费多少钱。” “正骨十块一次,针灸一次一块。药的话,我算一下啊……一副药大概在两块五左右,九十天不是连着吃,而是吃三天休息两天,大概得吃五十四副药,加起来一百七十五吧。” 苗红梅朝着王建强看去。 王建强毫不犹豫地说,“就听您的,治!” 他知道苗红梅在担心什么,抓住苗红梅的手按了按,劝慰说,“做一次手术都得四百块钱,咱四百块的手术都打算做了,两百不到就能治好,哪有不治的道理?” “可是这天天针灸,我们哪里能天天来回跑啊!”苗红梅还有顾虑。 王建强说,“这都不是事儿,我去外头问问,能不能租个房子住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房租能有多贵?房租加上医药费也就两百块打住,你的健康还不值两百?咱儿子儿媳还等着你回去给看孩子呢!” 这一句话戳中了苗红梅心里的软和处,她不再吭声了。 谢芸免费看了一出感人的戏码,不过她没有心,开口同王建强说的话相当冰冷——“先付正骨费用吧,之后针灸一次收一次的钱,买药也是。” 王建强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给了谢芸,同谢芸说,“太谢谢您了,我爱人啥时候开始针灸?我到时候背她过去。” 谢芸摇摇头,“不用你背,休息一晚,明早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会感觉腿脚有些僵硬,你扶着她慢慢走到我那诊所就行,多活动活动对她的腿脚有好处,但记着别摔倒啊!” “真的?明早就能走了?” 这话不仅让王建强和苗红梅喜出望外,也让病房里的很多人都动了心思。 要是偏瘫的苗红梅明天一早真能下床走动了,那他们也不在这医院治了,也去通泰堂找这位女医生看病! —————— 出了重机厂附属医院后,谢芸忍不住想,她这算不算是去踢馆马主任了? 可别把马主任接诊的患者都给抢了。 前不久还在为那些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能不能卖出去而担忧的谢芸,这会儿决定再多制作一些。 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卖得不算便宜,可依旧有人来买,这说明风油精和清凉油对花腿蚊子叮出来的包确实不怎么管用。 想想花腿蚊子那惊世骇俗的繁殖速度……谢芸觉得,酒香不怕巷子深,等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的名气在扩大一些,口碑再发酵一阵儿,来买的人只会更多。 她打算手头多囤一点儿。 周胜那边也陆陆续续开了几单,不过人还是不多,他索性跑过来帮谢芸研磨起了药粉。 与谢芸的估计大差不差,骨科马主任管的那个病房的人还没出去宣传三花五草膏有多么好用呢,就被查房的护士们发现那个屋的患者不再挠挠挠个没完了。 “你们点蚊香了?不应该啊,我闻不到蚊香的味儿。” “没,我们去对面的通泰堂买了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和驱蚊虫的药油,擦上之后就不痒了。” 那护士惊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通泰堂是谁在坐诊——是谢芸啊,整个附属医院都在热议的公众人物! “啊?是谢芸卖的药膏?好使不?” 这护士同谢芸的关系说不上多么好,但也不差,点头之交里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她好奇地接过一个病人递来的药膏,给自己手背上的那个蚊子包上涂了一些,等了三秒钟,她‘嘿’了一声,嘀咕说,“还真挺管用的!” 手脚麻利地查完这个病房,那护士没去下一个病房,而是直接跑去找了王萍。 彼时的王萍才听说谢芸辞职的事儿,正打算换班之后去找谢芸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就被自家同事带来的这八卦给震惊到了。 王萍瞪了那护士一眼,问“你让我替你找谢芸买点治蚊虫叮咬的药膏?你自个儿咋不去?” 那护士毫不胆怯地回瞪了王萍一眼,“谁不知道谢芸这人邪乎得很?” “朱玉梅这都病了一个月了,听说还是没完全康复,现在就像林黛玉一样,病歪歪的,一股风都能把她吹去鬼门关。” “我虽然自个儿觉得没招惹过谢芸,可万一谢芸看我不顺眼呢?我可没有在医院当院长的叔叔,万一我也躺进太平间了,就我这人微言轻的薄面子,能请几个主任医生抢救我?” 王萍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再说了,谢芸都不在太平间干了……你待会儿吃饭的时候等我一下,咱俩一块儿过去。” “谢芸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小心眼的人,朱玉梅生病这事儿,怎么能赖在谢芸头上?咋不说是他们叔侄俩做了缺德事遭报应了呢!” “谢芸家老周才伤退,明知道赚钱肯定不如之前了,苟院长就把他们家苟玉梅给塞进了药房,挤了谢芸的工作?这不是落井下石吗?要我说,就是苟玉梅遭了报应了!老天爷都看不惯她!” 那护士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可转瞬又想到拄着拐子来骨科换石膏的张彩玲,立马就又不信王萍的话了。 “那张彩玲的事儿怎么说?谁不知道药房的张彩玲同谢芸不对付?为啥别人都好端端的没出事,张彩玲就折了一条腿?你还说谢芸这人不邪门儿?” 王萍懒得再同眼前这钻了牛角尖的同事多费口舌,她没好气地说,“要是谢芸真有你说的这么邪门儿,你现在这么编排她,自己想想会有啥好果子吃吧……哼哼。” 王萍甩着辫子一摇一摇地走了,独留下她那同事在原地裂开。 被王萍这么一提醒,那护士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背后吹冷风一样,一阵儿一阵儿的冷风往她后脊梁上吹,鸡皮疙瘩当下就起了一身,汗毛也跟着根根竖了起来。 她搓了搓胳膊,把竖起来的汗毛给捋平,把鸡皮疙瘩都给按下去,下定决心,“我得多喊几个人去,多照顾照顾谢芸的生意,希望她不看人面看钱面,看在票子的份儿上也把之前的过节都给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啦,从明天(4.1)开始,更新时间调为零点,会在第一时间把当天的更新给放出来的!我攒攒存稿,到时候爆更一波~ 14 也不贵 万一没命下手术台…… 等到了下午交换班吃晚饭的时间,一群护士没去职工食堂,而是成群结队地出了重机厂附属医院,直奔通泰堂去。 “谢姐!听说你这儿有个什么治蚊子叮特别管用的药膏,快给我来几罐儿,痒死我了都!” 这是一个嘴甜的,之前同谢芸是个情面之交,这次见到谢芸后却仿佛是异性姐妹见面,直接亲亲热热地挽住谢芸的胳膊,用甜腻腻的话把通泰堂和通泰超市的里里外外都给夸了个遍。 这嘴甜的护士是会来事儿的,她不仅买了两罐三花五草膏,两瓶三花五草油,还去隔壁通泰超市买了不少的方便面、火腿、饼干这些,照顾了周胜不少的生意。 其它护士有样学样,或多或少地都买了一些,同谢芸搭上话并且‘相聊甚欢’后,这才解除了心里的警铃。 许多人确实没同谢芸闹过什么矛盾,可她们担心谢芸恨屋及乌,万一谢芸因为和朱院长有过节就把整个医院的人都给记恨上了咋办? 谁知道自个儿有没有无意识地招惹到谢芸? 这些护士们买完东西后就走了,她们还急着回职工食堂吃饭,王萍却是闻到了院子里飘来的饭香味,决定厚着脸皮留下来蹭一顿饭,顺带着找谢芸打听打听辞职的原委。 谢芸也想问问王萍,医院里是又传出啥离谱的谣言了?怎么她这些曾经的同事都怪怪的? 难不成大家伙儿都吃错药了? 在饭桌上,王萍同谢芸解释了大家格外殷勤的原因,听得谢芸和周胜都一阵无语。 谢芸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王萍,“我在大家心里,就是一个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王萍说,“原先我不觉得,现在却觉得有点儿了。主要是朱玉梅那事儿,实在是太邪乎了。你前脚才撂下狠话,后脚朱玉梅就差点真去太平间报到了,这……大家心里犯嘀咕也正常。” “还有张彩玲骨折这事儿……明面上同你关系不好闹过矛盾的两人都遭了大罪,这事儿搁谁身上不觉得惊悚害怕?” “得亏咱俩关系好,我要是同你关系不好还吵过架干过仗,我晚上保准睡不着,我怕躺下就醒不来了,一睁眼就到鬼门关了。” 谢芸拍拍王萍的肩膀,“放心,你就算到了鬼门关,我也能把你拽回来。” 她不这么安慰还好,一这么安慰,王萍越发害怕了,“得得得!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还没活够呢,不用你去鬼门关给我拽回来。” 王萍不想在恐怖话题上深入聊下去,果断改了话题。 她指着盘子里的菜,说:“谢芸你真是有福气啊,你家老周可真够贤惠的。这菜炒得太有滋味了吧!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炒的菜比起来,都差不到哪里去了。” “回头我把我家那口子也带过来,让你家老周好好教教我家那口子做饭的手艺。我家那口子要有老周这厨艺,我保准不吃食堂去!” 谢芸瞄了一眼周胜,以她对周胜的了解,这会儿周胜肯定心里嘚瑟起来了,只是周胜这人闷.骚得很,明明心里的尾巴已经翘上了天,嘴上还是会十分谦虚地说‘没有没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胜就边摆手边同王萍说,“没有没有,你别瞎捧我,我自个儿的手艺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想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比手艺,我还得再学几十年呢!” 谢芸眼睛一亮,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既然周胜觉得他的厨艺还有再进步的空间,那她是不是能试试把泰山堂的厨艺课分给周胜去上? 她自己学会厨艺后,得自己做饭吃。要是周胜学会了,那岂不是能大大降低她被油烟薰成黄脸婆的风险? 谢芸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沉入泰山小印中,很快就得到了泰山堂的回复——人固有一死,周胜身为活阴差的伴侣,迟早都会知道自家伴侣在阴司做事,所以可以提前享受到一些阴司的便利。 详细来说,谢芸在泰山堂购买解锁的技能是可以转让给周胜的。只不过转让期间,谢芸学习厨艺技能的权限就会暂时冻结。 如果哪天谢芸同周胜的感情破裂,谢芸可以花五元天地银行的大票子买一碗物美价廉的孟婆汤,把周胜的这一部分记忆给清洗掉,届时自动恢复谢芸学习厨艺技能的权限。 谢芸觉得阴司是真的好,处处都为自己的员工考虑。 她果断给周胜开了厨艺技能的学习-权限,顺利分摊出去一些自己的学习压力。 周胜把厨艺练好了,往后她一日三餐都跟着享口福。 王萍晚上不用值班,在谢芸这边蹭完饭后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她前脚刚走,上午去太平间找谢芸的那三兄弟中的老大就来买药了。 药方是谢芸早就在心里拟好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抓药。 “稍等一下啊,我抓一下.药。主要还是吃补益气血的中药,此外还有一些对孕妇好的西药,比如叶酸这些,我也都给开上了,花不了几个钱,但对小孩好,生出来的孩子体质健康,发育得更好一些。” 三个妯娌的情况略有不同,药方稍作区别。谢芸徒手抓药的本事早在药房里就练出来了,哪怕不用上秤称,药材的克数也最多在两克上下浮动,前不久她又在泰山堂里学了一招叫“十三抖”的本事,讲的是抓药治病的十三种手法。 熟练掌握“十三抖”之后,不仅抓药时能够分毫不差,还能把原本分散不均匀的药粉给混合均匀,在制作散剂的时候格外有用。 谢芸一开始用“十三抖”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心,担心药材剂量抓错了……万一是个没毒的药材,那会导致患者吃药效果欠佳,如果是个有毒的药材,还抓超量了,那不是害人吗? 谢芸用秤称过好几回,发现从未出过差错后,她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改为只在最后核查药方总剂量的时候秤一遍。 将妯娌三个需要的药都抓好,装到不同塑料袋里,还在塑料袋上用油墨笔写下标记。 谢芸突然心血来潮,问面前这人,“你们去找别的医生检查过没?” 那人点头,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气中夹杂着些微的尴尬,“找中医院的一个老大夫号过脉了,老大夫说虽然脉象还很轻微,但确定都怀上了。我们问能不能号出是怀几个来,老大夫说至少得等几个月才能号出来。” 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说,“医生,真不是我们不信你,是这事儿……这事儿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们想着最好多方求证一下。” “理解理解,我不介意。西药记得天天服用,中药吃三天停两天,吃完之后再来找我号脉,如果气血补起来了,还有盈余,那就停一段时间。” “如果气血没补起来,就再吃一段时间的药,争取把身体养好,双胎的生产本来就比单胎要困难,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得补得健健康康才行。” 这人拎着一大兜的药结账走人,路上还在心里琢磨,这诊所的收费倒是不太贵。 —————— 甭管是诊所还是超市,都不是到点就能关门走人的地方。 晚上来超市里买东西的人比白天还要多一些,周胜时不时能做一单生意,主动同谢芸商量着把营业时间定到了九点。 早晨七点从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院过来,在这边吃早饭,中饭和晚饭也都在这边解决,晚上回家睡个觉就行。 谢芸没什么意见,她从泰山堂里拿了几本与医学和药学相关的书出来,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提升一下自己。 …… 等到了快关门的时间,谢芸和周胜正打算收拾回家,突然有个中年女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那中年女人去货架上挑了一些挂面、鸡蛋后,面带犹豫地问周胜和谢芸,“老板,我,我,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炉子?” 周胜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着摇头,“我们这打算关门回家了。” 那中年女人脸上的苦相中强行挤出一点歉意的笑来,“我妈明早要做手术了,是体内长了个瘤子,特地从金陵那边请来的专家给做。可专家说也没多少把握,万一手术不成功,我妈就下不了手术台了……她说她预感不好,想临上手术台前吃一碗挂面,万一没命下手术台,吃一碗挂面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周胜犯了难,看向谢芸。 谢芸同那女人说,“行,我带你去厨房。” 子蛊这会儿已经变成指环戴在谢芸的无名指上了,谢芸又将子蛊放回到水龙头上去,把刚封好没多久的炉子打开,帮着中年女人把挂面煮上,还将家里的调料也借给了那中年女人。 等中年女人做完饭,谢芸和周胜把炉子重新封好,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 周胜在回的路上问谢芸,“你就不怕这口子一开,往后来借炉子的人越来越多?别说来十个八个了,来三个五个,咱家的炉子就得排队。” 谢芸借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咱顺带着卖饭吧,只卖一些简单的,比如说早晨和晚上可以卖一些粥之类的,上午和下午可以卖一些适合时令的茶。” “然后也单独垒个灶,把炉子按次租出去,要是有人来借炉子,咱也不白借,是按次数租给他们用的,不求靠这租金赚钱,能把煤球钱抹平就行。” “来咱这边租炉子做饭,难免就得从你超市里买东西,米面粮油肯得买,调料也少不了,还有挂面、鸡蛋这些,租炉子虽然不打算赚钱,但别的地方肯定能赚到。” 周胜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咱合计合计,我觉得你说的这个很可行。” 15 送子观音下凡 她只感觉岁月静好。…… 这一晚上,谢芸沉浸在医药学的海洋中如饥似渴地学习,周胜也初次获得了进入泰山堂学习厨艺的机会,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可没耽搁他的学习进度。 而另外一边,那刚怀上孩子的兄弟三家,又被已故的老母亲给召集起来,开了个梦中的家庭会议。 “我让你们去找奇人,没诓你们吧!那就是奇人,甭说活人的问题了,我这种到了下面的人,都得听人家的安排,给你们托梦用的托梦香就是从那奇人的摊点上买来的。” “奇人都给你们打了包票,说你们只要听话乖乖吃药,就肯定能怀上,你们还去找别的医生干什么?有那闲钱花,不如买点纸钱烧下来,让你老娘我在下面多快活快活!” “对了,和奇人处好关系啊!只要处好关系,甭说活着的时候不愁病病痛痛这些了,死了到下面都能找到关系。记得给我多少点钱,还有你爷奶的,你姥姥姥爷的。” “你们这些糟心玩意儿,我和你爸不在世了,你们就只给我们两口子烧,不给你爷奶和你姥姥姥爷烧?我和你爸天天挨揍,上面的老祖宗都怪我们没有教好你们,让你们变成了数典忘祖的白眼狼!” 大儿子弱弱地开口,“妈,咱家老祖宗还在下面呢?咋没去投胎呢?” “那可不,之前的祖宗发迹过,给烧下来的钱足够在下面过几百年的好日子,所以咱家祖上在地府是有存款的。只是坐吃山空了这么多年,存款见底儿了,下面的祖宗都眼巴巴地等着你们给烧钱下来,不然真没法儿过下去了。” 二儿子也插上了嘴,“下面都不催你们投胎的?” “催啊,可阴间的日子实在太快活了,不用种地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愁吃喝拉撒,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成,谁愿意投胎?只有那些绝后了的人才会去主动投胎,因为没人给他们烧钱花了,除了投胎就没别的去处。” “现在阳间不是搞什么计划生育?投胎路上都堵死了,所以没阴差强迫咱家老祖宗去投胎,等过个几十年你们也下来了,还能看到咱家宋朝时的老祖宗呢!” “算下辈分来,那位老祖宗应该是你们的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辈了,有个金漆的沉香木拐棍,说是要打断不肖子孙的腿,你爸的腿被打断刚接上没多久,还在床上躺着呢!” 阳间的六口子不寒而栗,齐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原先他们还听着阴间那么快活,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可是后来一听,阴间的快活是建立在阳间的人给烧钱下去的基础上的,自家老爹老娘有三个儿子给烧钱花,日子应当差不到哪儿去,可自个儿要是生不下孩子来,那岂不是死了之后过得比活着还惨? 没听说阴间有啥打工赚钱的地方,人家都是花阳间烧下来的钱。 想想有些人躺着就有钱花,想想自己没有子孙给烧钱只能气得干瞪眼……这娃必须生! 不仅得生下来,还得教育好,千万不能让娃变成白眼狼。 老太太托梦开完家庭会议后,立马就掐灭剩下的托梦香,她的老姐妹已经约好去做美容了。 阴间的美容馆是真的好,做一次就能年轻好几岁,老太太打算趁手头还有点闲钱,争取把自己的容貌恢复到最漂亮最有韵味的那个年纪。 现如今脸上的褶子,她是一天都不想再看到了。 …… 老太太自个儿美去了,完全不管自家儿子儿媳心里有多么震撼。 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六口人都没睡好。 老大哥天刚蒙蒙亮就出去了,跑去做锦旗的地方,咬牙花钱定了一面最大的锦旗,上面写着“送子观音下凡,治病救人一绝”十二个字,还用小字在边角处简单写了一下自家送锦旗的原因。 拿着锦旗回家路上,这老大哥又去买了两串鞭炮。 吃早饭的时候,他把自个儿要送锦旗放鞭炮给那通泰堂做宣传的事通两个兄弟一说,立马就得到了鼎力支持。 “咱妈都那么说了,肯定得感谢人家去!” “是啊!奇人的诊所刚开业,咱去给宣传宣传,再送面大锦旗过去,应该能帮奇人打出好名声!” 锦旗和鞭炮钱是三家均摊的。 老二还去找了熟悉的锣鼓队,花钱请锣鼓队敲锣打鼓走一趟。 —————— 七点五十,谢芸和周胜赶到小院子这边,把卷闸门给收了上去。 谢芸在打扫里里外外,周胜则是在厨房里琢磨自己梦中学到的本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同谢芸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事儿,担心吓到谢芸,可那本事又是他确确实实学会的,不用实在可惜,所以周胜打算扯个借口把这本事的来源给遮掩过去。 他打算说这技能是在部队学会的,把梦里学到的那些厨艺都说成炊事班的拿手绝技。 就拿早晨做的清汤面来说,周胜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遍,他原本觉得自个儿做清汤面的手艺已经很好了,可是在梦里学了一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有多井底之蛙。 单单是和面揉面的手艺,里面就有不下几十种门道,他之前做的那都是些啥啊…… 哪怕是同样的调料,下锅顺序不同,最后呈现在清汤面上的风味就不同。 周胜严格按照梦中学到的方法做了一锅清汤面,等清汤面出锅的时候,只是闻着锅盖掀开的那一刹那逸散出来的扑鼻香味,周胜就知道自己真是遇到神仙显灵了。 谢芸吃着已经大有不同的清汤面,心里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把厨艺技能的学习-权限暂时转让给周胜,这个决定做的真是明智啊! 往后她有口福了! 一碗面连汤带面吃下去,全身都暖融融的,通泰超市里已经来了客人,周胜前去招呼,谢芸把锅碗一刷,也进了通泰堂。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扯出一块纱布来,从药斗柜中抓了七味药,用纱布包好,再用棉线将纱布扎紧。 做好的药包放到烧水的大茶壶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带着些许甜味的药草香气就在通泰堂中弥漫开来。 这七味药组成了一道名叫“五虎两仪汤”的方子。 五对应的是五行与五脏,虎对应的是气血奔涌,两仪则代表的是五行的阴阳之分。 五虎两仪汤,解决的就是五脏平衡被打破后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用五虎药材把五脏平衡给调节回来,这样人吃什么食物都能变成滋养身体的营养精微,也能更有力地把那些人体不需要的物质排出体外。 用两仪药材把人体的阴阳平衡转化功能调节好,这样就能保证每一个脏器都是健康平和的,遑论是阳虚还是阴虚,都能在这两味药材的帮助下得到解决。 五虎与两仪相组合,效果自然如虎添翼,没病的人喝了强身健体,有病的人喝了治病救命。 五虎两仪汤看似没有具体的对药之症,但实际上对人体生出的各种病都有好处。 为了提升五虎两仪汤的效果,熬煮五虎两仪汤的水用的都是掺了子蛊血气精华的水。 茶壶里的水烧开后,谢芸便将五虎两仪汤倒进了暖水瓶中,继续添一壶水煮上。 煮五虎两仪汤与熬药不同,一包药材足够一天用的。 给周胜倒上一搪瓷缸子,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等稍微晾凉一些后,抿上一口。 并不是苦味满满的药汤,只能说是比白水微苦一些,入喉之后还能感觉到回甘,比一些涩口的茶汤都要好喝不少。 喝了两口,谢芸就感觉自个儿的嘴已经习惯了这味道。 美滋滋的吸溜上一口,翻看着手里的书,哪还记得什么铁饭碗被砸的难受? 她只感觉岁月静好。 —————— 岁月静好没持续一刻钟,谢芸手里的书都没翻两页,突然就听到了门外不远处传来的锣鼓喧天声。 周胜从超市探头过来,问谢芸,“外头这是有人家娶媳妇儿?这么早就热闹起来了?” 谢芸瞅了一眼石英钟,还不到九点呢,“结婚迎亲也不会这么早吧,咱出去看看去。”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甭管是白事还是红事,总会惹来一群人的围观。 谢芸和周胜才出门,就发现这瓜可能要吃到自家头上了。 那喜气洋洋的锣鼓队赫然就是朝着自家过来的,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昨儿个早晨才见过的那三兄弟家。 锣鼓队越走越进,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还有人眼疾手快地摆好鞭炮点上,噼里啪啦地炸响,把往来行人的目光都勾到了这边。 三兄弟中的老二和老三把那面大锦旗张开,老大开口前就冲谢芸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谢医生,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三兄弟家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怀得上孩子呢!” 老大媳妇也哽咽着搭腔说,“是啊,我们前前后后看了那么多的医生,都快把自个儿吃成药罐子了,愣是连个猴子都没怀上。才在您这边吃了一个月左右的药,前前后后没花多少钱,就怀上了,您真是神医啊!” 老二媳妇则是想到了自己因为迟迟怀不上孩子而受的气、遭的白眼,这会儿满腹感慨,笑着笑着就哭成泪人,一个劲儿地同谢芸说谢谢。 老三媳妇屈膝就要跪下给谢芸磕一个,是谢芸眼疾手快把人拽住才没磕下去。 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个‘惊喜’,谢芸的脸都差点笑僵了。 这兄弟三家真是好人啊,她还有些发愁别人不信她怎么办?诊所开在医院对面,得有多好的口碑才能从医院抢下看病的患者?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可是对自个儿的口碑能不能打出去是半点自信都没有啊啊。 现如今这兄弟三家一宣传,还有那面把她吹成‘送子观音下凡’的锦旗,谢芸感觉自个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缺病患了。 16 马主任上门 肉眼CT 送走那锣鼓喧天的队伍,谢芸立马指挥周胜把锦旗挂在诊所的墙上。 往后如果还有病患送来锦旗,她还要挂! 收到的锦旗越多,越能说明医生治病的水平高,这可都是医生的脸面。 不然也不会有一些无良医生自个儿做了锦旗偷偷挂起来,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在重机厂附属医院里的口碑才刚刚开始起步,护士们买到之后用着好,肯定会给家里也带一瓶两瓶。 看到病人们因为花腿蚊子叮的包太痒而挠挠挠,好心的护士们也会提个建议。 那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虽然比风油精和清凉油贵一些,可并没贵太多,多数人还是能买得起的。 尤其是风油精和清凉油对花腿蚊子叮得包失效了,不买三花五草膏就只能痒着! 一上午就来了七八拨人买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还有不少人是两瓶三瓶的买,谢芸看着自己那所剩不多的存货以及周胜买回来的那么多的瓶子,果断开始‘补货’。 三花五草膏的见效时间不如三花五草油,但用料更费,而且涂在人的皮肤上也不美观,谢芸打算用完周胜买回来的那些瓶子之后就不做了。 抓好的药材捣碎,放到水中煮开后,再用丁香罗勒油一点点地萃取出来……谢芸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将捣碎药材并研磨成粉末的活儿甩给了周胜来干。 这么一忙活起来,谢芸都忘了自己还有约,直到王建强扶着一瘸一拐地苗红梅走进诊所,她才想起昨儿个还约了病人。 苗红梅一步一步走得虽然慢,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疼,眉心一直都拧着,但腿已经能够相对自由的活动了,远不是昨天那躺在病床上无法腾挪活动的样子。 谢芸上上下下打量了苗红梅几眼,说,“看来腰椎复位的效果挺好,这迈开来的步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给你详细诊个脉,针灸和服药配合上,恢复起来应该不难。” 苗红梅在王建强的搀扶下坐到了诊桌前。 谢芸探出右手,三根手指搭在苗红梅的手腕上,天照脉术运用起来,一点一点探查苗红梅身体内部的情况,将苗红梅身体各处的情况都记了下来。 诊脉结束后,谢芸翻开自己的医案本,记录下诊断时间以及苗红梅的基础信息后,将她通过天照脉术诊断得到的各种信息全都凝练记录下来。 诊断信息写完,谢芸脑子里也就大概有了治疗方案,这部分写在医案的最后。 “除了腰椎的问题外,你应该还有一些偏头痛,手脚冰凉,关节不舒服,下腹应该也出现了坠胀的情况,肝上也有点小问题,这回就一并治了吧,小病不能拖,拖久会成大病的。” 一听这话,苗红梅就有些紧张,“需要多花多少钱?” 王建强也朝谢芸看过来。 看病贵、看病难,这是压在每一个普通老百姓肩上的经济大山。 谢芸一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世道如此,普通百姓就是这样艰难,她的个人力量根本改变不了太多,只能让自己少赚一些,让病人少花一些冤枉钱。 她同苗红梅和王建强解释道:“贵不了多少,一副药也就是贵个八毛一块的,你要是不想治其它病,那咱这回就主要治腰椎上的问题。” “我是觉得发现有问题就一块儿治了,这样效果更好,其实也更省钱。把身上的病像是买豆腐一样分成一块一块的治,容易治完这个犯了那个……身体本身就是一个整体,治疗方案考虑得越全面,其实用药越省,自然也就越省钱。” 苗红梅朝王建强看去,“建强,我……”她其实是想治的,谢芸刚刚把脉把出来的问题,她都有,而且折磨她的时间也不短了。 王建强同谢芸说,“治,您开吧,我们都来了,肯定是信您的!” 谢芸点点头,拿了两个一次性的纸杯,给王建强和苗红梅倒了两杯五虎两仪汤,顺口提了一句,“下回来的时候,可以带个水杯或者罐头瓶儿,诊所里有我熬的养生药茶,喝了对身体好,不要钱的。” 王建强和苗红梅一开始还想拒绝,担心这药茶收费,结果一听不要钱,立马就‘老实巴交’地接了过来,连连道谢。 五虎两仪汤的药材配伍本就精妙,再加上熬制药茶用的水里掺了地下那头恶蛟的血气精华,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滋补大药,效果不比人参鹿茸差,而且药性更温和,更容易被人体所吸收。 买来的银针在酒精灯上焠了火,一一定在苗红梅的身上,不仅是腰椎部位,背部,腿部,都有落针的地方。 针灸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谢芸把她给苗红梅开的药抓好,用白报纸包起来,收了这一次的诊费和药费后,便继续制起了三花五草油。 淡淡的药草香味很是宜人。 苗红梅感觉后背上好像有热气在乱窜一样,窜来窜去汇集到了腰部,那一整片都暖洋洋的。 半个小时结束,她出了一身汗,穿齐整衣裳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背松快了不少,走路也比针灸前更轻松了,腿也不像早晨那么麻木了。 “哎,这,这效果这么明显呢?” 看着苗红梅脸上的惊喜,谢芸也跟着高兴,“只要治对症,见效肯定是快的。你落落汗再回,回去之后就把药给熬上,一包药材熬三次,每隔七个小时喝一回,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的。等什么时候病根儿彻底去了,就不用治了。” 苗红梅当下感觉到的只是腰椎上的松快和舒坦,其它小问题的调理效果还没感觉到。等她喝上两天药,就会明显感觉到其它病也减轻的效果了。 这一代人,哪个不是积劳成疾?哪个不是一身大病小病? 苗红梅拎着药回她和王建强新租到的房子,王建强则是还得去一趟医院,把出院手续办理完,该交的费用全部缴清。 —————— 重机厂附属医院骨科住院部,马太平主任分管的病房里。 苗红梅的那些病友及病友家属看王建强来收拾东西,赶忙找王建强打听情况,“老王啊!你家红梅在那家诊所看得怎么样?有效果没?” 王建强脸上都是喜气,“肯定有效果啊!要是没效果,我会来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昨天人家谢医生来给红梅正了一下骨,红梅今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走得还有些慢,这你们都看到了。刚刚去针灸了一回,还没吃药呢,红梅就感觉腿脚更灵便了,不用我扶着也能走,就是走路还稍微慢一点。” 一个偏瘫下不了病床的老太太说,“好得慢点正常,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能走就很好了!说明昨天来的那个医生是有真本事的!” 王建强都快变成‘谢吹’了,“谢医生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就给红梅把了个脉,一会儿就把红梅身上的其他病也给号了个清清楚楚,说是这一回都给解决了。” “要我说,还是得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管用,不像住院,天天打吊针挂水,钱没少花,屁用都没有,人还跟着遭罪。” “红梅的那情况,大家伙儿都知道。马主任亲自说的,需要请金陵来的专家给动手术,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挺高。万一手术失败了,红梅一辈子就得躺在床上了。结果呢?人家谢医生过来一个正骨,红梅休息一晚就能走了,这不比花钱请专家开刀强?” 门外的马太平主任脸色越来越黑,他看着自己带来的病历本,原先还想再劝劝王建强和苗红梅千万不要放弃治疗,现在却是半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谢芸开的那个诊所看看,楼上楼下住了这么多年,他咋不知道谢芸还有这本事? 可别是谢芸学了什么歪门邪道,专门来骗人钱财。 马太平心里打定主意,万一谢芸真是走上了邪路,他看在这么多年的同事关系以及楼上楼下的邻里情分的面子上,也得把谢芸给纠正回来。 回到办公室,把白大褂一脱,同手下的医生叮嘱交接了两句,马太平就急吼吼地下了楼。 因为走路太急促的缘故,被灌了一口冷风的马太平从出住院楼就开始咳,一直咳到了谢芸的通泰堂诊所。 谢芸正给做好的三花五草油装瓶呢,听到玻璃门被推开,抬头一看,是住在自家楼上的老邻居,心里想到的却是刚针灸完没多久的苗红梅。 她前脚才上门去抢了马太平的病人,后脚马太平就黑着一张脸来了,这……该不会是找她来算账了吧! 她印象中的马太平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心思一瞬间绕了八百个弯,脸上却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谢芸立马起身朝马太平迎上去,“马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马太平深吸一口气,这才缓过些许,“好家伙,刚刚走路太急了,灌了一口凉风,咳了一路,险些把我给窒息了。” “我是听王建强说你医术好,想着过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你在附属医院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还藏一手啊!要是真有中医本事,给我也看看,我这咳嗽和哮喘看了多少年都没治好。” 先说来了解情况,后提自己咳嗽和哮喘的事,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后面说的来看病只是给谢芸一个台阶下。 谢芸在泰山堂里学了这么久,甭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学了不少,还有天照脉术这种堪称肉眼CT,X光的技能在,怎么可能会怵?怎么可能会底虚? 17 阴司开会 泰山娘娘彼时正笑眯眯地看着…… 谢芸示意马太平坐在诊桌前,给马太平把了三分钟的脉,眉头一点点拧起。 “您这哮喘,是有渊源的啊。肺部的积寒这么重,是早些年溺过水?应该还是冬天,至少也是深秋往后溺的水了,不然积不了这么重的寒湿。” “还有您这气管和支气管,西药也该停一停了,这都增厚成什么样了。肺里的寒湿太重,已经有了……嗯,痈疮积邪,难怪我说您咳得这么严重。” “这寒湿已经不只是在肺里和气管、支气管发作了,连带着血管都有影响,您应该感觉到手脚冰凉,手指和脚趾有些麻木了吧。” 马太平:“……” 他凝视着谢芸,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谢芸一样。 谢芸给马太平倒了一杯五虎两仪汤,说,“您别这样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喝杯热乎乎的药茶,暖暖身子,也暖暖您的肺。” 马太平在心里把自己的求医经历都给过了一遍。 他咳嗽哮喘是老毛病了,年轻时就落下了病根儿,因为知道重机厂附属医院是什么水平,所以他的咳嗽哮喘一直都是跑去金陵那边治的,谢芸根本没有渠道知道他的咳嗽哮喘具体发作到了什么水平。 还有谢芸刚刚很委婉地提到的‘痈疮积邪’,马太平虽然不是学中医的,可这几个字的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再加上他上上周才得到的确诊消息,肺部癌变。 谢芸根本不应该知道的消息,在把了个脉之后,谢芸就说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他早年是冬天落水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马太平立马就在心里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他问谢芸,“有办法治吗?我这是癌症早期我知道。都是医生,你可以说的明白些。癌症是绝症,这是公认的,我已经知道我大概没几年可活了,但还想着尽量活长一点,活得轻松一点,别天天咳咳咳个没完,感觉肺管子都快咳破了。” “谁说这是绝症?”谢芸问了马太平一句。 她一边低头整理医案,一边解释说,“任何病,都是有个病程的。从刚发生到不可挽回,算是一个最长的病程。中医上说,疾病的发生来源于气血不通,阴阳失衡,癌症就属于量变引起的质变。不过只要坚持治疗,治愈的可能性也不低。” “古代那么多人,颐养天年的不在少数,怎么就没听说这个癌症那个癌症?只要不是饿死累死,人家多数都是寿终正寝。” “您听我的,好好吃药,先把肺部的寒湿去掉,把哮喘问题的根源给解决了,然后再慢慢调整体内的阴阳平衡,治愈的可能性很高。肺部那点痈疮积邪,只要寒湿彻底去掉,再坚持喝上半个月的中药,自然而然就散掉了。” “我先给您手上放点血,您这肺部的积寒太重,已经很稳定得扎了根,需要放点淤血,让肺部的积寒破一个口子,这样服药之后效果更明显。我提前给您打个预防针,你会感觉痰和鼻涕特别多,身上也会出一些黏糊糊的汗,带些怪味儿也正常。” 马太平问谢芸,“是不是身上会有老人味?” 谢芸沉默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塞,“算是吧……您服药之后勤洗漱就是。耐心一点,等浓痰浓涕变成清痰清涕,清痰清涕渐渐没了,肺部的寒湿就算是彻底散掉了,效果好坏,每一副药吃下去,您都会有感觉的。” “您之前每次咳嗽完后,应该都会有种咳不干净的感觉,还因为吃了哮喘的药,让气管和支气管都变狭窄拥堵了。中医上的肺不是解剖学上的肺,而是整个气机沟通外界的系统,所以从口鼻喉道到气管,还有毛孔,这些全部都属于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马太平恍恍惚惚地喝了好几杯的五虎两仪汤,他感觉那药汤很好喝,喝完之后全身都是舒服的,就连他身上那终年都感觉阴冷沉滞的前胸,这会儿都感觉暖和了不少。 谢芸用银针在马太平的双手无名指上各自挤出几滴黑血来,又马太平开了一周的中药。 马太平看着那七大包药材,定了定神,还是忍不住找谢芸确定,“小谢,你再同我说个实话,我这病真的能治?” “能啊!您先回去吃七副药试试,我还能骗您不成?我也想治好您。听着您每天从早咳到晚,我也跟着揪心。” 这是谢芸的实话,马太平每次都咳得撕心裂肺的,甭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马太平付完医药费刚打算出门,就看到自己主管的那几个病人都被病人家属搀扶着带来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息在无声中蔓延。 马太平咳了一声,同病人和病人家属说,“谢医生的中医水平很高,你们也找她看看。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只要能够治好病,就是好医生。不用这么尴尬得看着我,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尽快康复!我这不也来找谢医生开药呢?” 顺势,马太平还扬了扬自己手里那好大一包药材。 听马太平这么说,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属这才感觉没那么尴尬了。 谢芸看了一下进来看病的人,好家伙,除了那个完全下不了床的老太太之外,马太平主任主管的病房里的患者都来了。 “挨个儿看吧,一个一个来。” —————— 周胜开的通泰超市的生意也终于有了起色,不只是医院里的病人家属会来买东西,住在附近的人家也会来买,还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下班路上也会顺路买一些东西。 开超市就是这样,东西品质好一些,收费不说比别的地方便宜,起码要和别的地方一样,再加上店里打扫得干净一些,买卖自然能做起来。 但是同谢芸这边比起来,通泰超市的生意还是差了点。 周胜看店里没顾客来的时候,就会跑到诊所这边来,帮谢芸把抓好的药材捣碎研磨成粉末。 看谢芸制了好几次的三花五草油,周胜早就学会了,都不用谢芸上手,他自个儿就能把全部流程给顺利操作下来。 有顾客来买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的时候,也不用麻烦谢芸,周胜自己就把这生意给做了,不过账目还是得记在诊所这边。 等到了晚上歇业的时候,周胜兴致勃勃地找谢芸合计了一下两边的盈利。 看着结果,周胜的信心没了,“我还寻思着超市的买卖见到起色了,应该能比诊所多盈利一点,没想到还是比不上,甚至差距更大了。怕是我这吃软饭的名头要彻底坐实了……” 谢芸忍俊不禁,“没事,咱家的饭都是你做的,是我吃你做的饭。” 周胜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倒越发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了。 谢芸琢磨了一下,说,“等你把库存的风油精和清凉油卖完,就把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拿到超市那边去卖,不在诊所这儿单独开个账本了。” 这是谢芸早就做好的打算,她当初坚持要开诊所而不开药房,为的也是这个。 她想让自己在泰山堂学到的本事帮到更多的人。 病患并不缺买药的地方,药材公司什么药都没有? —————— 等到了晚上,洗漱完的谢芸往床上一趟,正打算进泰山堂再进修一会儿,泰山小印突然给她传消息说阴司要开会,还给了她一个新手指引——《活阴差怎么出入阴阳两界》。 谢芸读完新手指引,拿着泰山小印朝前方偏下的位置一压,只见一道阴森幽暗的铜绿色大门洞开,土黄色的流水奔向远方,一艘小船停在她跟前。 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摆渡舟。 一桨撑出,便能抵达阴司的每一个角落,全随心意。 谢芸踏上摆渡舟,心里想了下泰山小印传给她的地址,略微生疏的撑起船桨,轻轻一划,摆渡舟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这是谢芸第一次到达阴司,黄泉与忘川两岸的风景竟然十分不错,远处人烟不少,看起来与人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阴间的太阳有些惨白了些,不像人间的太阳是火红的,这阴间更贴切那‘青-天-白-日’四个字。 摆渡舟前方出现了点点涟漪,谢芸走下摆渡舟,往那涟漪上一踩,下一瞬就出现在一处大殿之中,而且是直接坐在一席之上的。 抬头朝大殿正中央的匾额看去,“法通阴阳”四个字写的极为漂亮,定睛一看竟然觉得有些眼晕。 回顾了一下《阴差手札》中的内容,谢芸知道自个儿这是在哪儿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大殿,阴司中枢。 按照阴差手札中记载,泰山大殿中的灵茶名为雾溟,对阴差极为友好,每喝一杯就能涨一年修为,而且只要每次杯子落下,就会自动续满。 苦于没有多少修为的谢芸当下就端起茶杯,豪饮一杯。 味道相当不错,一杯饮下后,感觉灵魂都要飘飘然了,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谢芸把刚放下的杯子又端起来,看着里面已经自动续好的雾溟灵茶,端起来又是一杯。 她旁边坐着的阴差看得脸皮直抽抽,心中忍不住感慨:这位新同僚的作风好生豪迈,怎么就如此大胆?明知道泰山大殿的雾溟灵茶是好东西,还敢这般占便宜?阴司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不过却没人感提醒谢芸。 等时间一到,正在鲸吞牛饮雾溟灵茶的谢芸突然感觉泰山大殿中的温度都骤降好几分,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大殿上首看去,只见泰山娘娘和泰山大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殿中。 泰山娘娘彼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芸略显尴尬,把空杯子放在桌案上,这回没再端起。 18 蒸蛮头? 十足的众叛亲离、反水之阵…… 雾溟灵茶喝起来不像是普通茶水那般喝多了会感觉腹胀, 雾溟灵茶入口就如同是喝了一杯沁爽的雾气,进入身体之后涤荡开来,滋养着全身每一处血肉骨骼, 并不会带来腹胀憋闷的感受。 不然谢芸也不敢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与泰山娘娘对视一眼的谢芸默默低下头, 心里开始盘算这会议上会有什么内容。 开会她很擅长, 不就是领导在上面念经, 下属在下面摸鱼吗? 她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工作量六年的时间,对这个环节很熟。 就是不知道阴司开会和阳间开会有没有太大的出入。 坐在首位的泰山大帝率先开口道:“突然召集各位来,是为了共同商议两件紧急的事。” “阳间帝王为了控制人口数量, 颁布了一项名为‘计划生育’的政策,本意出发是很好的,但对我阴司造成了极大影响,如今奈何桥都快被排队投胎的灵魂压垮踩塌了。” “自古以来,只有阳间人口太多阴间人数不足的问题, 还从未出现过阳间人口太少, 阴间却熙熙攘攘的先例。” “这回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共同商议此事, 定下一个解决之法。” 谢芸闻言, 蹙眉深思,她没想到计划生育的政策影响居然这么大。 原来之前都是阳间熙熙攘攘, 阴间清清冷冷, 这回却是颠倒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原先是如何处理问题的? 泰山大帝朝谢芸这边看来, 出声道:“是天灾, 亦是**。” “人间人口数量太多时,可以操控天地大变,或者是借助荧惑之力, 在人间催生灾星降世,挑起战争,便可在最短时间内调节阴间与阳间的平衡。” 谢芸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马正襟危坐,把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摒弃了个干干净净。 她这下想明白了,人间开会和阴司开会最大的不同,是开会的上司不一样啊! 阳间的上司再厉害,顶多就是有点钱,有点权,可也跳不出‘人’的范畴,而阴司这位上司呢? 泰山大帝可是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大神! 她在阴司耍心机搞小动作,那不是急着来阴司报到? 万一领导心眼小,那她的小鞋不得生生世世穿着? 谢芸又端起雾溟灵茶来喝了一杯,压了压惊。 坐在上首的泰山娘娘莞尔,同她身侧站着的一个娇俏侍女叮嘱几句,那娇俏侍女应了声‘是’,便悄然退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谢芸的泰山小印中就多出了一方茶叶,正是雾溟灵茶。 那一方茶叶旁边还有一份留书,署名是“胡六女”,内容很简短,就提了一句这是泰山娘娘的赏赐,还让谢芸有空就多到泰山上来玩。 只不过身在泰山大殿的谢芸并不知道这些。 她脑子里在想,该怎么把阴司之前操控人口平衡的成功经验借鉴过来。难不成在阴间也制造一场灾难?把阴间也塑造成一个不那么宜居的环境? 谢芸才动了这个想法,泰山大殿里就出现了她的‘嘴替’。 一位带着点西北口音的活阴差说,“能不能拔高阴间的税收?这样一来,阴间那些大族的开支会大大增加,他们没钱在阴世享受生活,自然就会想办法拱去投胎了。” 听着这个‘拱去投胎’,谢芸心里大概猜到了这位活阴差的籍贯,多半是甘西省那一边的,别的地方不会把‘滚’说成‘拱’。 泰山娘娘含笑开口,“可现如今,阴司并不缺等着投胎的人,而是前往人间的天地大关不开,阳间有意愿生儿育女的夫妻太少,哪怕是怀上,还有可能中途流产,导致婴儿的怨念太大……” 那位甘西省的活阴差闹了个笑话,也不再贸然开口了。 谢芸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冒出了那句‘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她鬼使神差地开口: “能否将这些待入轮回的人投入其它道内?比如来世做一棵树,一株草?一片土地上能容纳的草木数量众多,也契合人间帝王的发展规划,还能缓解阴司的投胎压力……” 泰山大帝却是直接否了这说法,“六道有上下之分,能入人道的灵魂,多半都有功德伴身,不能随便投入其它道的。” 谢芸顿了一下,尝试着又问,“那能否把六道各自内部也分个三六九等呢?人道并非享乐一生,植物道与动物道并非全部都是受苦受难之地,有些植物是珍惜保护植物,有些动物是国家保护动物,活得比人还要滋润,也不用受七情六欲之苦,未尝就过得不如人。在投胎事宜上,是否可以咨询咨询鬼魂的意见?” 泰山大帝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他看向泰山娘娘,“正好这位阴差是你的麾下,司职投胎之事,要不这事就先交给她来试试?你负责监管,可补救的小错误出现也无妨,但万万不能出现太大的纰漏。” 泰山娘娘蹙眉半晌,点头道:“且先让她试试。” 泰山大帝心头大石暂且落地,转头就说起了另外一件大事:“清明时节马上就到了,今年三花会的天会内容已经定了下来,名为“蒸蛮头”,旨在斗法蛮夷,正本清源。” “此次,以临近华夏的长岛国作为斗法之场,以动摇长岛国运、绝灭长岛国生机为目的,诸位可各显神通,所取得的战绩自高到低排序,可兑换法器,如三生小石、生死小簿、判官小笔等,也可兑换阴山玉、功德石等来夯实自身修为。” 谢芸:“……” 她原本以为是个厨艺大比拼,还想着回去就把周胜的厨艺学习权限暂停一下,自己先插队学习一下面点技能,哪能想到居然是打打杀杀。 而且谢芸没想到的是,这阴司居然还划分国界。 这回泰山大帝没开口,而是站在泰山娘娘身旁的胡六姐用传音入密之术给谢芸解了惑,“一方水土一方神,阴司是华夏的神灵,自然护佑华夏。” “清末与民国那事儿,若非阴司不能入阳间,早就踏平蛮夷之地了,泱泱华夏大地怎容他们一群倭寇放肆?” “你们活阴差都是阳间行走,斗他个国破人亡都触犯不了天规地矩,自然无所谓的,可不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你难不成觉得阴司监管整个世界?你在阴间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就算有,那也是入了华夏籍的。” “华夏自古以来就包容得很,是人族正统,有龙的传人之说。虽说五爪金龙是龙脉正统,可白龙、黑龙、青龙也都是龙,只有入了华夏籍,死后才能入阴司的。” “这些内容泰山小印里都有,你都得到泰山小印这么久了,怎么就不好生看看?净丢娘娘的脸面,平白让其他活阴差看了笑话!” 谢芸哑然,突然发现这阴司同她想象中还有不小的出入。 不过,她喜欢。 —————— 从泰山大殿出来,谢芸乘着摆渡舟在阴司逛了逛,也从泰山小印中找到了一些关于三花会的信息,补了补这方面的功课。 ‘三花会’,顾名思义,一共有三场,分别为清明节的天花会,七月十五的地花会,以及十月初一的人花会。 这三个日子里,阴阳交汇,鬼门关洞开,阴差们也会搞一些联谊活动,三花会正是给活阴差们搞的活动。 谢芸仔细琢磨泰山大帝定下的‘蒸蛮头’这活动,要义是动摇长岛国的国运、灭绝长岛国的生机……这要义就好像是一道谜题,该怎么解谜? 难不成去长岛国搞一场天雷灭世的大动作? 可活阴差又不是真阴差,哪有这本事? 就算活阴差有这本事,那也与她无关,谢芸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全身上下的修为都是靠刚刚喝雾溟灵茶攒起来的,丁点儿术法之道都不会……得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取巧之道。 ‘取巧之道’这四个字在谢芸心里盘桓半天,浮现在谢芸心头的正是那子母同心蛊。 她靠着子母同心蛊不断窃夺郯庐断裂带下镇压的那头恶蛟的生机,迟早有一天能将那头恶蛟给抽成蛟干。 有没有办法在长岛国的国运上也做点手脚,把长岛国的国运也抽成干? 打开泰山坊,谢芸一点一点地翻看,翻到那些足以让她倾家荡产负债累累的宝物上,都没有找到取巧的灵感。 谢芸转头就去了泰山堂,开始看各种技能。 阴司与上古巫族有着千丝万缕且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谢芸想象中的巫族咒术很强,她在泰山堂里一搜索咒术,出现三个分支——其一是巫术,其一是道术,其三是星术。 这些技能包入门都不算贵,可要是往深处学,那得花费天价的天地银行大票子。 单单是看介绍,谢芸一时间也拿捏不准该选哪个,索性直接将三个分支的入门技能包全都买下来,先挨个儿学习一遍,回头有了大概的了解再决定在哪方面深造。 摆渡舟靠岸,谢芸下船,抬头看了一眼那幽深漫长的古道,再回头看一眼与人间相似却也大有不同的阴世,身形消失在古道的薄雾之中。 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楼里,谢芸睁开了眼,她听着耳边细微的呼吸声,吁出一口气来。 这是她第一次去阴司开会,不仅见到了诸多同僚,还见到了那两位大神,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好在气氛和谐,她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心中盘点一番,谢芸翻了个身,打算先把那几个入门技能包给学了。 先学巫术,再学道术,最后学来自西方的星象术。 …… 学了一晚的巫术、道术与星象术,谢芸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她相中了上古巫术中提到的“众星欺月阵”。 有别于众星捧月中的恭谨,众星欺月是十足的众叛亲离、反水之阵。 19 青春痘? 最多是暗中帮一把 “众星欺月阵”起源于上古巫术, 初始阵法只需要是七种蕴含生命力的有灵之物即可,这七种有灵之物构成“众星”,再通过巫术来找到“月”, 在“众星”与“月”之间建立一个联结, “众星”便能源源不断地吸收“月华”,滋养自身, 直到月陨。 如果“众星”数量越多, 那“欺月”之力就越强。 要说蕴含生命力的有灵之物,最常见的不就是树木? 谢芸打算在自家院子里种点果树,摆成“众星欺月阵”, 利用长岛国的国运来滋养自家的树木。 得到国运滋养的果树定然会繁盛无比,长出来的果子不论是自己吃也好, 还是分给别人, 都算是找长岛国索那累累血债了。 别看“众星欺月阵”一开始的威力不强,可胜在日积月累之功。 而且只要阵成, 往后只需要补充更多的有灵之物, 就能不断壮大“欺月之力”。 果树越种越多,果子越长越多,功德越攒越多……这完全是可持续发展啊! 见诊所里暂时没人来,谢芸同周胜说了一句, 便骑上周胜找周德义老同志‘啃老’来的自行车,跑了一趟苗木市场。 苏北这一片儿虽然比不上苏南那鱼米之乡富饶,可气候也算不错, 不管是桃树、杏树还是李子树、甚至是樱桃树,都能种活,苹果树和梨树就更别提了,全国最大的梨树种植基地就在砀山, 离苏北算不上远。 苗木市场里的门市房才稀稀拉拉开了几家,谢芸与泰山小印沟通了一下,借了一道泰山小印观测生死阴阳的气韵,附在眼上,摆在门市房里与外面摊位上的苗木的情况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生机旺盛的苗木通体都是碧绿的气息,而那些濒死的苗木则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息。 谢芸从苗木市场的这头走到那头,把价格挨个儿问了一遍,选定了一些果树品种,还买了一些蔬菜种子和苗秧子。 新买的果树虽然年份不算久,但也不是谢芸骑个自行车就能载回家里的,只能把地址同商家说了,商家答应上午就给送上门。 至于那些蔬菜种子和苗秧子,谢芸自个儿就能载回去。 —————— 带着蔬菜种子和苗秧子进门,周胜给客人结完账后,跑到院子里一看,见谢芸都拿上铁锹开始挖坑了,而且还圈了一大片的地,几乎要把院子给开垦一半…… 周胜大吃一惊,问谢芸,“这点蔬菜种子和苗秧子,用不着开这么多地吧。” 谢芸拎出几株草莓秧子来,“这玩意儿窜得快,可不得给多留点地?” “原先在楼上住,想种点菜都没地儿种,只能花钱买。现在这么大一处院子,不种白不种。我还买了几棵果树,上午就给送过来。咱在院子里留个过道,其它的地方都种满,能省不少钱呢。” 周胜听到谢芸说‘省钱’,不吭声了。 他觉得还是自个儿伤退这事给谢芸心里上了发条,不然谢芸怎么会想到省钱?之前的谢芸什么时候把省钱挂在嘴边过? “我来吧,你去前面看店,超市那边你也看顾着一些。” 谢芸把铁锹递给周胜,从水龙头下接了一桶水过来,把草莓秧子和一些蔬菜种子种到刚翻好的地里去,再浇上几瓢蕴含着恶蛟气血精华的水。 这样一来,草莓秧子和蔬菜种子想死都难。 恶蛟的气血精华完全可以弥补她种植技能上的不足。 把超市里的东西归置归置,数一数剩余的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的数量,再翻出周胜买回家的那些小喷瓶和滚珠瓶,数一数数量,谢芸打算一鼓作气把空瓶都用了。 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卖得都挺快,大多都是经朋友介绍来买的。 可谢芸心里也清楚,买一瓶三花五草油或三花五草膏回去,足够一个人过一个夏天了。三花五草油虽然经得住放,可毕竟不是越放越陈的酒,时间长了会影响效果的。 把手头的空瓶都用完,后续要不要继续做,得看看销售热度会不会过去。 她正忙活着呢,一个中年妇女拽着一个小姑娘进了诊所的门,“医生,你能不能给我家丫头看看,她这脸上起了好久的疹子,之前看的那医生给开了皮炎平,擦了半个多月了,一直下不去,反倒是变得越来越红了。这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人,都不愿意去上学了。” 谢芸放下手里的研钵,撩起面前那扭扭捏捏的小姑娘的刘海看了一眼,额头上的红疙瘩比脸上的红疙瘩还要多。 “哪个医生给看得?这是青春痘,咋能开皮炎平?开皮炎平没用啊!开点红霉素都比皮炎平管用。” 谢芸已经在心里盘点重机厂附属医院的皮肤科了,她觉得皮肤科的医生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重机厂附属医院的皮肤科可是重点科室,经常处理重机厂送过来的擦伤、烧伤、挫伤的病人,不会连青春痘都看不了。 当然,青春痘这皮肤病顽固得很,就算用上抗生素药膏,也只能管一时的用,要不了多久就会复发。 ‘复发’就是青春痘的特性之一。 那中年妇女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是我们家附近的一个诊所里的医生,原先我家丫头脸上的疙瘩又红又硬,里面还会冒出脓头来,可没这种一片一片的红斑。这些像是癣一样的红斑,都是擦了一阵儿皮炎平之后长出来的。医生,这可该咋办?” 谢芸回身从药柜上拿了一盒甲硝唑乳膏,拿了一盒红霉素乳膏,“这俩间隔着用,能把脓头给消下去,让疙瘩不这么红肿了。” “至于脸上的红斑,这是用激素药导致的皮炎,我待会儿给调点乳膏,洗完脸之后涂上,过半个小时擦掉,再涂药膏就成,能把脸上的问题给解决。” “不过,脸上的问题只是表象,病灶都在身体里面,我给号个脉吧,看看是身体的哪些地方出了问题,吃药调理一下。如果身体里面的问题解决不了,以后这青春痘还会反反复复的。” 中年妇女拽起她姑娘的胳膊,用力按在了谢芸面前。 谢芸伸手搭上去,天照脉术启动,把了三分钟的脉,一边提笔记录医案,一边同这母女俩解释说,“身体还行,三焦稍微有些不通,肝火也有些旺,上厕所的时候不痛快吧,热毒有点太盛了。” “但你体内的问题,不应该会表现得这么严重……”谢芸盯着那小姑娘的脸看了七八秒钟,问:“你是不是之前在脸上乱涂东西了?” 谢芸怀疑这小姑娘脸上还合并有细.菌感染或者是真.菌感染,不是只有痤疮这一种问题。 那中年妇女恍然大悟,一把拧住她闺女的耳朵问,“你是不是偷偷往脸上糊蛋清和面粉了?难怪我说咱家的鸡蛋最近下得有点快,我数了数量也对不上。” 谢芸:“……?” 那小姑娘耳朵吃痛,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们,我们班上的人说,用蛋清和面粉能让人皮肤变白,我长得黑,同学都笑话我是黑人,赵莉莉说她妈妈就是天天用蛋清和面粉擦脸,脸才变白的,她也跟着她妈妈脸上用蛋清和面粉擦脸,人家用完脸上就好好的,我就长了这一脸的疙瘩!” 中年妇女也面露疑惑地朝谢芸看过来。 谢芸解释说,“人和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同样家庭里的人,吃着一锅饭长大,可有人就长得胖,有人就长得瘦,有人长得高,有人长得矮。还有人一块儿去吃饭,有人就食物中毒了,有人就啥事儿都没有。” “皮肤问题也是一样的道理,有人的皮肤免疫效果好,就不会被感染,有人的皮肤免疫效果差,就感染了。” “鸡蛋也不一样,有的鸡蛋里面细.菌多,有的鸡蛋是无菌的。从科学角度上讲,哪怕是无菌的鸡蛋直接涂到脸上,也有让人皮肤过敏的可能,更别提有菌的鸡蛋。一旦皮肤免疫力扛不住细.菌,就会变成毛囊炎,就你脸上这种大红疙瘩,又红又硬又肿还长脓头。” “脸上擦的东西,可以去百货大楼买正规工厂做的护肤品、擦脸油,也可以根据自己的问题找医生给配制最适合自己的,千万别乱用。你这长痘还算是轻的,万一留疤了呢?万一毁容了呢?” 那小姑娘不再吭声了。 谢芸问中年妇女,“你闺女想要皮肤变白一点,要不要也一并调理了?口服的和外用的都给弄上,能变白。” 中年妇女想都不想,当场拒绝,“白啥啊白!我供她是去上学念书的,不是让她去比美的!成绩不行,心思整天都扑在这些歪门邪道上,浪费学杂费!” 谢芸没再劝,她笑着摇了摇头,在药方上稍微做了一些改动。 把美白的药掺到祛痘的药方里,一并做出来就好了。 多数中年人总喜欢用“小孩子家家的”来打压儿女的需求,却不想想,学校也是一个微型社会,如果自家儿女在别人的歧视、嘲笑、白眼、冷嘲热讽中长大,心理会发育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憋出什么心理问题来? 医生能做的,最多是暗中帮一把。 把需要煎服的中药抓好,再给配一些擦脸用的药材,研磨成分后用凡士林调和好,便是一罐兼具祛痘和美白的药膏了。 中年妇女一脸肉痛地掏钱走人,临出门还有捶了她闺女一拳,看得谢芸直皱眉。 20 七十三,八十四 儿女眼中一根刺…… 回过神后, 谢芸打算把刚刚那小姑娘用的美白药方单拎出来,做一瓶“七红九白脂”。 “七红九白脂”可是一种比“三花五草膏”还要贵重的方子,据说是修仙界传下来的, 能让人肤如凝脂, 面若桃花。 她才拽开药斗柜打算抓点药,感觉突然一阵心颤, 好似有天河之水从头顶倒灌下来一样, 全身一个激灵。 谢芸连忙拔腿跑到后院,只见周胜正好给最后一颗果树填上了土。 “众星欺月阵”俨然已经摆成, 从长岛国借来的国运就好像是自九天之上垂落的天河之水,灌注入那些种植的果树和蔬菜苗中。 谢芸挑选这些果树和蔬菜苗的时候,选的就是生机勃勃、外观鲜嫩苍翠的, 这会儿经过长岛国国运的蕴养, 看着越发得绿了, 就好像是碧玉一般, 生机逼人。 想到刚刚那几个激灵,谢芸一时间拿捏不准是只有自己感觉得到, 还是别人也能感觉得到,便问周胜,“刚刚是不是震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周胜疑惑,“有吗?我没感觉到啊。”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拎起水瓢来, 谢芸给那些刚种下的果树多浇了几瓢水。 马上就到了果树开花的季节了,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吃到这新种下的果树结的果子呢? —————— 三花会没设立什么目标,只说排名越高, 能兑换的东西也就越多,并没有提到惩罚之类,所以谢芸心里坦然得很。 别的活阴差说不定都干了几十年, 哪是她能比的? 她就安安心心垫底好了。 尽人事,听天命嘛,利用“众星欺月阵”细水长流地窃夺长岛国的国运,就如同利用“子母同心蛊”窃夺蛟龙的气血一样。 谢芸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深得伟人的真传,把《论持久战》的精髓都牢牢铭刻在了骨子里。 倒是泰山娘娘给她钦点的任务,得让她多用些心思。 参加完这次的阴司会议之后,谢芸明白了一件事,她同其它活阴差还不太一样,别的活阴差都是泰山大帝麾下的,而她属于泰山娘娘一脉,主要分管的是投胎,不用像其它阴差一样整天打打杀杀。 可投胎正是阴司眼下的燃眉之急啊! …… 谢芸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书,脑子却早已神游天外,开始盘算解决阴司‘投胎难’的事。 先立一个小目标,把奈何桥上排队等着的灵魂给打发去投胎。 谢芸调出泰山小印来,仔细阅览关于六道的信息,还提笔加加减减地拟了一份《自愿投胎报名表》出来。 按常理说,投入人道是要优于动物道,而动物道又优于植物道,毕竟人有灵,动物可四处行走,唯有植物一经出生,便需要固守一地,直至生机灭绝。 可谢芸觉得不是这样。 有灵真的是百利而无一害吗?正是因为有灵,才有了百般痛苦。 固守一地真的是缺点吗?多少人一生受尽颠沛流离的漂泊之苦。 在谢芸草拟的《自愿投胎报名表》中,那些原本可以投入人道的魂魄是可以选择投入动物道或者是植物道的。 动物道与植物道也有名额限制,譬如国宝熊猫,总不能人人都去做熊猫,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名额能给。 为了提高动物道与植物道的吸引力,谢芸还草拟了一份《团体投胎计划》,可以选择夫妻档,可以选择家庭档,还有家族档、姐妹档、兄弟档等…… 只要不死犟着要去人道上挤一挤,就可以选择用下辈子来弥补这一世的某一桩遗憾。 谢芸仔细看了几遍自个儿草拟的方案,觉得挑不出什么问题了,便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泰山小印。 下一瞬,谢芸草拟的这份方案就出现在泰山娘娘的案头。 泰山娘娘拿起来看了几眼,面带浅笑,把这几页纸拿给身边的侍女,“小六,你也看看,说说你的看法。” 胡六姐看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妥,本该投入人道的魂魄,怎么能投去其它道呢? 可是再仔细揣摩谢芸在方案中提到的‘自愿’二字,胡六姐又觉得似乎可以这么试试。 她犹犹豫豫,半天没给出答案。 泰山娘娘拿起手中的金笔来,在谢芸写来的那方案上划了一道。 那几页纸顿时就变成了两份金灿灿的法器,一份是《自愿投胎报名表》,一份是《团体投胎计划》。 “小六,你把这两份法器挂到轮回路上去吧,然后去功德石上给谢芸添上一笔,把这件事的原委都一字不落的写在功德石上,具体功德多少,由天地苍生评判。” 胡六姐微微躬身,捧起那两件法宝来,莲步轻移,出了大殿。 就在胡六姐将那两件法器挂在轮回路上后的片刻工夫里,一双眸子出现在鬼门关上,盯着那两件法器看了半晌,轻笑一声,一指点出,将《自愿投胎报名表》和《团体投胎计划》传入阴司每一道鬼魂心中。 再过片刻,那位说话带着甘西口音的活阴差就被召入阴司,着手草拟增税方案。 …… 谢芸迟迟没等到泰山娘娘的回声,还以为是自己的想法没得到批准,她也不气馁,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实在不行她就登报宣传一下自己,还得登那种全国性的大报纸,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她在治疗不孕不育方面特别有经验。 给国内那些想要孩子却迟迟怀不上或者是生不出来的家庭圆个梦,应该能给阴司缓解不小的压力。 谢芸没注意到的是,她的泰山小印内,用于表示功德的那一个数字,这会儿正不停地往上涨。 —————— 重机厂附属医院住院部,骨科病房。 马太平又送走一家病患后,自嘲地说了一句,“这么多年的骨科临床经验,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又是开刀又是手术,愣是比不上人家给扎扎针吃吃汤药效果好。” 不过身为医者,能看到病人康复,马太平也打心底替病人开心。 他看向病房里仅剩下的唯一一个病人,那偏瘫老太太,建议道:“您这偏瘫啊,在我们这边住院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见好一些,但效果不太理想。” “哪怕从金陵那边请了专家过来给您做手术治疗,康复的可能性也没多少。要不您也去对面的那通泰堂找谢医生给看看?” “别的骨科问题,她都治挺好,而且收费也不贵,比医院里要便宜很多。” 这话说出来,马太平心情复杂,却也有一丝丝的解脱。 他身为骨科主任,非但治不好自己的病人,还得把病人往小诊所推……脸上挂不住啊! 可自己的脸面哪有病人的健康重要? 眼看着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落寞,马太平良心发现,他不想再耽搁这老太太了。 老太太闷了半晌,轻头说,“就在医院里治吧,厂里的工伤补贴就只给报销医院里的开支,不给报销诊所的。我哪有钱去诊所看病?我都七十三了啊。” 马太平噎了一下,脸色晦暗。 他明白这老太太为什么看着别人都去诊所治病而不动心了,因为这老太太多半在医院里享受着免费医疗,到谢芸那边看病的话,工伤补贴不给报销,就只能自己掏钱。 老太太特地强调自己年龄已经七十三了,则是因为本地的一句古话——“七十三,八十四,就算不死,也是儿女眼中一根刺。” 彼时的儿女都已经四五十岁,不仅有了自己的家庭,说不定连孙子都抱上了,哪还有太多的心力来管自己的老妈妈? 能在医院陪床就很不错了,要是想从儿女口袋里掏出钱来看病,难于上青天。 马太平看着偏瘫老太太一脸的落寞,有心想帮这老太太一下,斟酌一二,说道:“我帮你去和谢医生联系一下,说说你的情况,看她能不能到这边来帮你号个脉,开开药?” “药还是走医院的药房,诊费的话,我想办法从医院给她支出,这样你就不用掏钱了,成不?让她给你看看,早点康复,你也少受点罪。” 马太平的话没说全,其实还有半句——“我也少受点良心的煎熬”。 看着谢芸把他手中的疑难杂症患者给一个一个治好,自个儿手中的病患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对马太平的自信心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更别提他心里也对谢芸的医术信服得很,他的咳嗽问题已经缓解很多了,虽然哮喘还是会偶尔发作一次两次,可也比之前要轻微了许多,身体都感觉比之前更有劲儿了。 偏瘫老太太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真的?那就太麻烦您了!马主任,麻烦您和我儿子儿媳说一声,就说找谢医生给我看也不需要家里单独出钱,不然他们会不乐意的,说不定还会怀疑是我藏了钱没分给他们呢!” 这一瞬间,马太平看着满脸高兴的偏瘫老太太,心里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生儿育女有用吗?马太平有些动摇。 他手头也没什么病人,便亲自跑了一趟通泰堂。 彼时距离谢芸种下草莓秧子那些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果树都已经吐出了新芽,花苞都看着快努出来了,地上种下的蔬菜种子也吐露出了点点绿意。 长得最快的当属谢芸种下去的韭菜。 种下去的第二天,韭菜苗就已经破土而出了,谢芸浇水浇得勤快,那韭菜苗就好像是见风就长的哪吒一样,一天一个样。 半个月的时间,韭菜已经长好一茬了。 谢芸瞅着再不吃那些韭菜就要老了,拎着剪刀去剪了一茬,给院子里的韭菜都剃成了平头哥。 剪下来的韭菜洗干净,剁碎了拌上炒好的鸡蛋和泡好切成段的粉条,她让周胜给烙点韭菜饼子吃。 马太平主任到通泰堂时,烙好的韭菜饼子刚出锅,谢芸正开着门窗散通泰堂里的味儿。 哪有诊所里都是烙韭菜馅饼味儿的? “嚯,这是做韭菜饼子吃呢?你们从哪儿买的韭菜,味道这么浓啊!闻一口都感觉全身阳气升发出来了……” 21 虚都写脸上了 心里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 马太平赶在韭菜饼子刚烙好的时间上门, 谢芸怎么能让这位住在楼上的老邻居干瞪眼看着? 挟一个热乎乎表面金灿灿的韭菜饼子放到盘子里,递给马太平。 谢芸打量了马太平主任几眼,说, “您咳嗽的情况应该好转了吧, 我看您脸上的血色有了,不像之前那蜡黄蜡黄的。等之前开的药吃完, 再换点药, 继续调理着,争取断了病根子。” 马太平主任乐呵呵地坐下, 用筷子挑破金黄的韭菜饼皮,唆了一口里面的韭菜,才说, “确实是好了许多, 咳嗽就明显比之前轻多了。不过我这回来不是看我的咳嗽问题, 是我管的那病房里, 有一个厂子里给出工伤补贴的老太太。” “老太太有些偏瘫,之前都是每隔一段时间过来输几天液, 人就将就着能走了,这一回却不大好,还是同样的药,迟迟不见效, 我甚至给加大了剂量, 还是没效果。实在不敢给加药了,再加药的话, 副作用就全都出来了。” “我寻摸着,要不让你给去看看?那老太太手头没钱,看病都是厂子里的补贴给掏, 从她儿女手中抠不出一个钢镚儿来了。老太太实在拿不出让你给治病开药的钱,所以我寻摸着,麻烦你去医院一趟,开药还是走医院的药房,针灸费用什么的,我自己掏钱补贴给你。” “久病床前无孝子,那老太太再病下去,我估计都没有病里求生的心力了。” 谢芸也捧着个热乎乎的韭菜盒子吃得香,听马太平主任这么说,她摆摆手,“不用您掏钱补贴给我,回头多介绍几个病人到我这儿就行。” 治病救人本身就是一种攒功德的形式,而且谢芸也不是特别缺钱,既然马太平主任都亲自上门来说情,那这个面子肯定得卖。 要真让马太平主任替那偏瘫老太太出了诊费,她和马主任这多年老邻居的关系也得变味。 “等我吃完这个韭菜饼子就跟您走一趟,上回我就见到那老太太了,这回仔细瞧瞧。” 马太平主任目的达成,这才开始仔细品韭菜饼子的味儿,“这韭菜是打哪个市场买的?咋这么鲜呢?” “自家院子里种的,您要是觉得鲜,下班的时候路过拿一把回去,不管是烧饼子还是炒个鸡蛋,味道都不错。” 院子里的韭菜的长势实在是喜人,谢芸和周胜吃不过来,见天儿给两边的父母送去一捆,就这样都有剩余。 周胜的老母亲,孟秋菊同志,对这院子里的菜的长势相当感兴趣,自发地买了十几株番茄苗和黄瓜秧子种上了,还说往后种菜的事儿她来负责,谢芸和周胜等着吃就成。 周德义原先不怎么往超市这边跑,他感觉自己来这边就是到儿子家蹭吃蹭喝的,怕谢芸不高兴,可他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种田天赋被谢芸和周胜种在院子里的东西给勾出来了,眼看着跑超市这边的次数越来越勤快。 老两口到了这边又不是只吃饭不干活儿,孟秋菊手脚相当麻利,超市的里里外外都能打扫好几遍,周德义识字会算账,还能帮着看店收钱,也不会搅和谢芸和周胜的事儿,谢芸哪能给老两口摆脸子? 她觉得让老两口到饭点儿就回家去做饭不太好,让周胜把老两口的饭都给做上了。 就老两口的饭量,能吃多少? 没道理对外人满心慈悲,仿佛菩萨下凡,对自家人就抠抠搜搜,揣着个针尖大的心眼子斤斤计较。 而且谁是没有心的人? 谢芸留周德义和孟秋菊老两口吃饭,周胜跑她娘家的次数都勤快了不少,每次采摘点新鲜的菜,都会骑车给送过去,看着老谢家的鸡蛋牛奶不多了,哪怕是晚上关店之后多走一段夜路,也会给老两口补齐。 这点谢芸和周胜是很有默契的,两口子底线一致,都是帮父母可以,但不会一拖一串儿的帮衬,兄弟姐妹家各过各的日子,平时家里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分享一些,但想着都来超市里白嫖,那没门。 —————— 谢芸同马太平主任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住院部的骨科病房,见到了那偏瘫老太太。 谢芸给那老太太号脉的时候,马太平把骨科的医生都喊过来了,还有一个新入职的小医生拿着这老太太的病历和之前的用药记录。 号完脉,谢芸心里有了数,再翻看那病历和用药记录,她一时间有些复杂。 有些话不能直接在病房里当着病人的面说,谢芸便起身同马太平主任说道:“马主任,借一步说话?” 马太平主任一看谢芸的脸色,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点头道:“到我办公室讨论吧。” 谢芸和马太平主任结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乌拉一群年轻医生。 走廊里遇到的护士都很惊讶,谁不认识谢芸?这都是自个儿常打交道的人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在医院辞职不干的人都回来了?看样子马太平主任还对谢芸特别和气? 大家伙心里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烧着,哪怕马太平主任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依旧有不少目光往这边瞟。 谢芸拟了自己的治疗方案,拿给马太平主任看,“病人身上的风湿很重了,我觉得再输液不但不会有什么效果,还会起反效果。” “马主任你可以看一下这病人的病历本,哪怕之前几回输液都见效了,可发病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直到这回,再用这些药就完全没效果了。” “药片还能再吃一些,原先的用药方案大体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稍作一下调整就是。关键还得把病人体内那狼藉破败的情况给调整过来,让病人体内阴阳平衡了,这些问题也就慢慢自愈了。” “继续输液,只会让病人体内的寒湿加重,只会越来越严重的,关节变形,四肢浮肿,破皮流脓,疼痛难忍,都会接踵而来。” 马太平看着谢芸调整过的西药药方,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和他之前用的药差不了多少,甚至剂量还降了些。 从西药的药方上看,谢芸的用药功底还是很强的,只能说不愧是药房里出来的人……没有一样西药超过了建议用量。 “行,那就按你的药方来治治吧。中药方也让小宋拿给药房去煎好后拿过去给病人服用,这大概几天能见效?” 马太平主任口中的小宋,比谢芸还要早加入重机厂附属医院好几年,俨然已经秃了大半,没想到在骨科还是次底层。 最底层是那新来的医生,目前充当的角色还是行走的病历本支架。 谢芸斟酌了一下,“中药见效很快的,偏瘫可能得稍微慢点,但很多表象上的病症,最多两副药下去就见效了。经络淤堵的问题,得吃一周的药吧,也可能见效会稍微快点。” “让病人感觉腿脚温热了,就可以试着坐起来活动活动,坐个两三天,能自己坐稳了,就可以由人扶着下地走动走动,扶着走个三五天,就能自己撑着拐棍走了,再坚持半个月,偏瘫就看不出来了,但得持续服药。” “身体里面破败狼藉成这样,少说也得服药半年吧……内里出了问题,哪怕是偏瘫治好了,短时间内不会复发了,病也会从别的地方表现出来,比如嘴歪眼邪,脑梗心梗……只有身体里的经络疏通里,气机理顺了,才会少生病。” 那些医生都听着将信将疑的,毕竟他们是纯正的西医学派,看中医都带着有色眼镜,感觉是巫术、玄学之流。 让这些医生没想到的是,马太平却对谢芸的理论很信服,“你说的有道理,我之前这咳嗽和哮喘,看了那么多年都没看好,跟着你吃了三周左右的药,已经好转了不少。回头我让你婶子也过去,你给她也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理的毛病,趁早给调理好,免得小病不治再拖成绝症。” 谢顶的宋医生全名叫宋金刚,他赶在给药房送药方之前,试着问了谢芸一句,“谢……医生,你们中医上看我这谢顶,还有得治吗?西医上说这是毛囊提前萎缩衰老了,没得治。” 谢芸瞧了一眼宋金刚的脸色,尤其是眼周和唇色,说,“中医上讲究个‘发为血之余’,气血如果出了问题,都会表现在头发上,比如头发变白、头发脱落等。你都快把血虚写在脸上了,能不脱发吗?” “回头到通泰堂来,我给你好好把把脉,吃上一段时间调节血虚的药,再配合着用一些涂抹头皮的药水,头发能再长出来的。” “头发毛囊的衰老应该是和人体衰老节奏一致的,你这头发毛囊都先衰了,身体的底子还在,能调理回来,如果身体底子差了,到了老年白头和脱发的时候,那再调理就很难了,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宋金刚嘿嘿笑着伸出手腕来,“还回头干啥啊,现在就帮我把把脉呗。” 马太平一巴掌糊在宋金刚那本就没几根头发的脑门上,“赶紧把药方送去药房。人小谢欠你钱了?你也是医生,怎么还想让医生白给你干活儿呢?小谢是我请来给老太太看病的,不是到咱骨科来做义诊的。” 宋金刚眼看着马太平脸色青黑,立马脚底抹油地开溜了,谁不知道马太平一生气就会咳嗽个不停? 关键是咳嗽也无法阻止马太平骂人,很多时候都是一边咳嗽一边骂,唾沫星子喷人一脸的那种,宋金刚不想让自己被唾沫星子洗脸。 他边跑边说,“谢医生,那你等我啊,我中午下班就去!” 这脱发实在太损害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去学校接他闺女放学,都会被别的小孩喊爷爷,实在是伤自尊。 22 一口新鲜瓜 正气还有一个名字,叫免疫…… 交代好偏瘫老太太的治疗方案后, 谢芸就回通泰堂诊所去了。 她没想到自个儿只是来了一趟,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小时,就在医院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形销骨立但依旧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朱玉梅听说马太平把谢芸邀请回医院看病了, 气得肝和肺都隐隐作痛, 把喝水用的搪瓷缸子往办公桌上种种一摔,起身出了药房。 坐在朱玉梅旁边位置上的是脚上还打着石膏的张彩玲。 张彩玲本来不想来的, 她的骨折还没好呢, 可医院给她的假期就那么长,她要是拖着不来, 药房里的位置根本不会给她留着,指不定会派去什么岗位上,所以她只能每天都撑着拐子来上班。 行动不便的张彩玲哪里来得及躲?她猝不及防地就被朱玉梅给溅了一身的红糖水。 朱玉梅喝红糖水是为了补气养血的, 这玩意儿是好东西, 可黏乎啊! 张彩玲新买的毛衣, 一共没穿了四五回, 就被溅了一大片的红糖水,气得张彩玲脸都变形了。 药房里的其他人沉默了片刻, 依旧各干各的事,没人为这件事开腔。 朱玉梅要去干啥,大家心里都清楚,无非是找他的叔叔告一状。 谢芸已经离职了, 朱院长就算手再长也管不到谢芸身上, 只能给马太平穿小鞋,而马太平身为骨科大主任, 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又怎么会在乎朱院长怎么想? 要是马太平会在乎朱院长的看法,就不会把谢芸给那么高调的请回医院了。 马太平的行为里很明显夹杂着给谢芸出气的意思, 他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拿捏准了朱院长不会动他,就算动了,那又怎样? 他没想着竞争院长,这一大把年纪也爬不上去了,大不了提前退休。 朱玉梅把这事闹去她叔叔那儿,能讨到什么好处?顶多是挨一顿臭骂。 能当上院长的人,又有谁是真的脑子不清楚的? 张彩玲拄着拐子一蹦跶一蹦跶地去卫生间清理自己毛衣上的污渍,沉默的药房里突然有人开口,“马主任那咳嗽和哮喘都是陈年老病了,这谢芸都给治好了,你说我们要不也去找谢芸给调理调理?我那个时间有些不太准,每次来的时候还有些疼,全靠吃止疼药挺着,不知道谢芸有没有办法给解决。” 说话这人叫何二妹,同谢芸的关系中上,比不上谢芸和王萍那么要好,但也不差。 何二妹说完,赵春花也开口了,“一块儿去,我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就容易腰疼,估计是月子没做好,留下月子病了,也找谢芸给我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气氛正热闹着呢,门冷不丁地打开,红着眼的朱玉梅顶着漆黑一片的脸走了进来,话题戛然而止。 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办公室再次安静得只能听到和取药的病患家属沟通的声音。 而且和家属沟通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许多。 虽然看不上朱玉梅的德行,可药房的护士们也怕朱玉梅背后站着的朱院长。 —————— 住院部的其它科室也在传这事儿。 起先是医生和护士之间传,大家都惊讶骨科那些疑难杂症被谢芸给治好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病患家属的耳朵里。 病患家属原本就被糟心与焦虑的情绪折磨得够呛,突然听到医生和护士们说医院对面开的诊所是有真本事的,都被骨科的主任请来住院部给治病了,立马就动了心思。 哪个病人不想早点摆脱疾病的折磨? 哪个家属不盼着自家亲人早日康复? 但又担心在医院看得好好的,临时换个医生,这会惹得现在的主治医生不高兴,只能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偷偷去看。 不止一个病人是这么想的,于是乎,等到谢芸和周胜吃中午饭的时间点儿上,突然来了好几个病人。 多数还都是不好治的病,单单是体内长了肿瘤的就有个,还有一个病人是顽固性皮肤病,最开始只是腿上长,后来蔓延到了胳膊上,现如今脸上也出现红斑了,腿上的情况更惨,已经破溃化脓了。 谢芸才端起来的饭碗只能放下,挨个儿诊治过去。 “你这病,是肺上的,而且堵得不轻。之前是在水泥厂工作?还是什么粉尘大的地方?一般人很难堵成这样。” 谢芸是用天照脉术看得这个肺病患者,整个肺里都是脓汪汪一片,脓液里包裹着的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分辨,全是粉尘。 那肺病患者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还没同谢芸说他具体是什么病呢,谢芸就问了这么一堆。 这肺病患者说话都是结巴的,“您,您靠根手指头,能把出这么多的东西来?我之前是在苏北煤矿上班的,矿下哪有粉尘少的地方?医院说我这是肺癌,拍片子后说至少得切半个多肺,我心想,这肺切掉一半多,还能活吗?听说您的医术好,我寻思让您给我也看看。” 谢芸不敢把话说死,这患者的肺癌算是棘手的,想要解决肺癌,首先得把肺里的脏东西都给清出来,还肺一个干干净净的环境,然后再扶正阴阳,借助药性来拨乱反正。 归根结底,是用药来把人自身的正气给扶持壮大。 在西医理论中,正气还有一个名字,叫免疫力。 只要人体内的正气足了,哪怕体内偶尔生出一些小毛病,也能很快自愈,人根本发现不了,这类似于西医中的免疫细胞会清除癌细胞一样。 当免疫细胞清除不了癌细胞,癌细胞就会在人体内无序地增殖、转移、扩散。 就如同正气不足以压制体内的邪气,自然会被邪气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可这病人体内的情况着实棘手,谢芸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同这病人说,“先开药吃一段时间吧,把你的肺给清一清。我吃点升阳降浊的药,你吃药的时候留心观察着,服药之后可能会出现痰多口渴以及大小便发黑发灰的情况,这都属于正常的。” “平日里注重饮水,口渴的时候至少得喝上一杯,多晒太阳,饮食要吃好,尤其是鸡蛋,每天至少要吃够个,肉也需要多吃一些,牛肉,驴肉最好,猪肉也不错。” “咳痰的时候注意着些,如果连着几天咳痰都不带着黑乎乎灰乎乎的东西了,肺就差不多清干净了,到时候再调整一下-药方,专门扶持你体内的正气,连带着把其它问题也一并解决了,比如你腰上的病,应该也受过伤吧,血府瘀滞得不轻。” 肺病患者差点当场跪下喊神医了,“听您的!都听您的!” 他腰上的病是老问题了,因为没妨碍着生活,只是偶尔会痛个几天,所以他没找医生专门看过,只有他自个儿和他妻子知道,两人还以为是常年在矿下干体力活儿,累出来的腰肌劳损,没想到被谢芸给号脉号出来了。 谢芸在医案本上详细记录了一遍,又在清肺汤的基础上添了一些有益于扶持人体其它脏腑正气的药材,拼成一张方子,给这肺病患者抓了十天的药,还开了一盒利痰的西药。 “这盒西药是利痰的,如果你咳痰比较顺利,没感觉到嗓子眼总是黏黏糊糊的难受,就没必要吃,但如果一旦发现嗓子眼黏糊了,必须赶紧吃上。浓痰堵在嗓子眼是可能让人窒息的,还有就是半夜最好有人照看着,避免一口痰梗在嗓子眼窒息。” “也就是前几天需要盯着,等肺部的痰清去半数的时候,晚上就不需要人盯着了,不要一直躺着,多走动走动也是有好处的,尽量让痰走下面排出去,对上呼吸道也好。” 这人的肺太虚了,经不住补,只能先补其它的脏器,再借助脏器之间的五行平衡来间接养肺。 等肺清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用比较猛的药了。 第二个病人是食道癌,吃什么吐什么,喝水快点都会吐。 谢芸给号过脉之后,发现病机很明确,给抓了十天的药,叮嘱说,“你这病对身体的折磨可不轻,吃药同样是种折磨,只能一勺一勺的喝,感觉到食道那里通着,就继续慢慢喝,有点快堵的感觉时,就停下来,等食道那边慢慢疏通开,再继续喝。” “不要怕堵的次数太多,一开始堵住的时候,药汤会直接作用在病灶上,见效最快。而且随着服药,次数逐渐会少的。一包药材熬回,一天喝完。” “肯定会口苦,但忍一忍,等堵住的表象通开了,再喝药就像是常人一样了,那时候你这病就不太会影响正常生活了。” 食道癌患者泪眼汪汪地问,“医生,我这真的能治好吗?” 谢芸不敢打包票,斟酌过后,答复说,“可能性不低,但需要你配合用药。” 得了这个答案,食道癌患者两眼泪长流,点头如捣蒜,“肯定配合,一定配合。我太想念吃东西的滋味了,得了这病后,吃什么吐什么,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了。” 谢芸深感同情,安抚说,“坚持服药,等服药顺畅之后,就可以喝些小米粥瘦肉粥之类的了,煮熟的水果也可以吃一些。想要大口吃菜吃肉,少说也得五十天时间。” “五十天,我能等得起!”前脚刚说完这句话,食道癌患者后脚就问谢芸,“我不吃的时候,能嚼着尝尝味儿不?” “自然是可以的,多嚼一嚼,哪怕不吞下去,也会有些营养被吸收的。” 谢芸想说一句,就是这样做有些浪费。可是想到眼前这食道癌患者已经被病魔折腾得面黄肌瘦,哪里还能再提浪费? 只要命能保住,病能治好,浪费一点也值得。 23 逐淤散邪汤 真是榆木脑袋欠骂 送走这两位患者, 后面又结伴来了好几位。 周胜看谢芸一时半会儿是忙不完了,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把谢芸的饭拿到灶台上温着。 谢芸送走一位病人又一位,直到给最后一位患者抓好药送走,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神神秘秘的王萍。 “你咋来了?下午不上班儿?”谢芸接过周胜热好的饭, 扒了一大口才问。 王萍还没开口说话就乐出了声。 “朱玉梅辞职不干了。” 谢芸猛地一抬头,“朱院长倒台了?” 要不是朱院长倒台, 有院长叔叔的朱玉梅怎么会辞职不干? 王萍脸上的快乐都快绷不住了, “没倒台但也差不多了。听说是马主任把你请去骨科病房给看病去了?这事儿在医院都快传疯了。” “我听说啊……这事儿传到药房之后,张彩玲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居然冷嘲热讽了朱玉梅好几句,结果朱玉梅有她叔叔撑腰,一搪瓷缸子滚烫的红糖水就泼到张彩玲身上了。” “你说张彩玲是不是中什么邪了?人朱玉梅有院长叔叔, 她有啥?她有药房垫底的业务能力?再说了, 她图了啥?之前不觉得她是这种没眼色没脑子的蠢货啊!” “不提张彩玲, 说朱玉梅。也不知道朱玉梅去找朱院长说了啥, 反正朱院长在院长办公室里就把朱玉梅给骂了一顿,朱玉梅回到药房就闹辞职, 把药房里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骂得可难听了,我听说都打起来了。” “甭管是排队取药的病人家属还是科室护士,谁都别想着拿药, 全都堵在药房门口连门都进不去。好几个科室的大主任都去压阵了, 惊动了工会的人,最终是好几个科室的大主任连带着工会的人把药房的护士安抚下来的。” 谢芸原本以为是朱玉梅找她叔告状, 回头朱院长给马主任穿小鞋,哪能想到事情居然朝这么离谱的角度演变过去了? 她在药房里的那些鹌鹑一样的同事还能做出这么有血性的事儿来?不像是一惯的作风啊! 还有张彩玲,那么势利眼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会和朱玉梅杠上?她应当是最爱捧朱玉梅臭脚的一号人物啊! 谢芸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她脸上震惊的表情缓缓裂开,露出了吃瓜的激动以及幸灾乐祸。 “朱玉梅是抽什么风?她神经了?朱院长是她叔叔,又不是她爸,还能没底线地惯着她?” 王萍一乐,看了一眼身后的玻璃门,确保没人要进来后,才同谢芸说,“这才只是个开始,现实远不止这么精彩。” “朱玉梅辞职不干了,她爸妈不到半个小时就冲过来了,开始数落朱院长软弱无能,连个自家侄女都护不住,说朱玉梅被药房排挤孤立……我寻思不应该啊!你们药房的人脾气不都挺好的?就张彩玲一个脑子搭错筋的,但她也不会一直犯病啊!” “朱院长被气得当场晕过去,一群大主任才把药房护士的情绪给安抚下来,回头就得去抢救朱院长,阵仗比上回朱玉梅高烧不退还大。” “我来的时候才从抢救室推出来。我特地去高干特护病区打听了一下才过来的,听那边的护士说,朱院长被气的中风了,连路都不能走不了,嘴歪眼邪,大小便失-禁,口水都兜不住了……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老脸算是保不住了。” “下午重机厂那边应当就会有新的任命下来,附属医院的人事关系肯定会变动一下,多半是杨副院长上台。送走头阴险的狼,再来一头贪婪的狈,反正附属医院这边的水是清不了,一天比一天浑。” “话说回来,你家做韭菜饼子了?我听马主任说你家的饼子可香了,给我两块,我午饭都没吃。” 谢芸翻了个白眼,去厨房给王萍盛了半碗饭,再用炒的菜把剩下的半碗给填满,端给王萍,“吃饭吧,吃啥饼子?早晨做的,现在早凉了,你要是想尝尝,晚上下班过来,到时候热一热再吃。” 王萍也不同谢芸客气,端过饭碗来就吃,吃完之后还借了自行车回了一趟家,踩着下午医院上班的时间给谢芸载了好大一箱子的核桃、红枣,还有山果壳儿。 她龇牙咧嘴的把那又沉又重的一箱子干货放在通泰堂的诊桌上,一拍那箱子,同谢芸说,“我婆婆寄来的,都是老家的山货,一下子给寄了三箱子过来,给你家一箱子慢慢吃。我去上班了啊……别忘了晚饭也给我做上,我要吃马主任赞不绝口的韭菜饼子。” 谢芸目送王萍好像是蹬着风火轮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周胜也顶着一脸的不可置信溜达过来,他看看王萍送来的那一大箱子东西,搬起来掂了一下,说,“王萍同你的关系是真的要好啊,这么多的山货,说送就送了。” “那可不!我在重机厂附属医院里头关系最铁的姐妹。” —————— 下午的时候,诊所又来了不少的病人。 谢芸因为一直都好奇医院会出什么新鲜的热闹,所以只要闲着时,她的目光都会往医院里面飘,结果就发现来通泰堂看病的人都是从医院里面出来的。 “好家伙,马主任这是怎么帮我宣传的,这不是帮着我撬医院的墙角呢?” 不过主动找上门来的病人,谢芸哪有不接诊的道理? 她给眼前的中年妇女号完脉,这又是一个癌症患者,不过是乳腺癌,叮嘱了几句吃药的注意事项 ,又补充了一句,“少生气,你这问题的九成病机都在长生闷气上。” 中年妇女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初中老师,教数学的,你说能不生气吗?天天不是不交作业的就是上课说话的,考试成绩一出来,分数低得我都没法儿在教研室抬头做人,能不生气吗?” 谢芸瞄了这中年女老师一眼,“那也犯不着用别人的问题作践自己的身子。你因为学生的问题,给自己气出一肚子的毛病……肝火上逆,心血阳养不足,肺气也伤到了,这些病还都憋在身体里面没发作出来,倒是你这乳腺上的问题,已经从结节发展成了肿瘤。” “如果是结节,三周的药服下去,差不多就消了,可一旦发展成肿瘤,三个月都悬,保不准得七八个月,甚至得一年。” “别人的衰老是身体走下坡路,常常生气的人的身体是滑滑梯,一出溜就到底了。你现在就快到底了……算了,我在给你加一点药吧,让你生不起气来,我看你这脾气,很难指望自己控制住。” 中年女老师一噎,“行,您看着怎么合适怎么来,我的脾气确实有些控制不住。不过……您说我其它地方也有毛病,能不能一块儿给治了?我不想拆东墙补西墙的治病啊!” 谢芸拿起医案本来给这中年女老师看那加长加大版的药方,“我就是奔着给你全身调理的目的去的,坚持服药,会好的,这问题虽然消得慢,但转移扩散得也慢,只要控制得好,不仅不会变成恶性,还能靠自身的免疫力把这病给消除了。” 给这中年女老师包药用的白报纸都比平时大了一倍。 中年女老师临走时,惴惴不安地问了谢芸一句,“医生,我这……还用得着切吗?” “先吃十天的药,吃完之后过来复诊一下,我给你把把脉,你也可以去医院再拍个片子,看有没有变小,两相印证一下。如果靠吃药就控制住了,肿瘤也变小了,那自然不用开刀,坚持服药等着消失就行。要是吃药控制不住,那就只能动刀了,你放心,控制住的可能性很大。” 这药方里的主方可是一道名方——“逐淤散邪汤”,理论上来说,对付癌症、细-菌感染、病-毒感染这种内邪、外邪都有极强的功效。 谢芸运用泰山堂里学到的理论和方剂给病人看诊,一般情况下都见效特别快,因此她对‘逐淤散邪汤’很有信心,基本上给所有肿瘤患者开的药方里都能找到‘逐淤散邪汤’的影子。 只不过‘逐淤散邪汤’的药性太过猛烈刚硬,需要加不少温补性质的药材来中和,还需要加入一些具备药引功效的药材来引导‘逐淤散邪汤’去病灶处起效果,而且具体的剂量需要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调整。 对于药性猛烈刚硬的药物,剂量一旦用多,那便不是治病良药,而是索命毒-药,哪怕当下不会再病人的身体上反馈出来,日后也会逐一显现出副作用。 送走一位位拎着大包药材的病人,谢芸赶紧清点了一下-药斗柜中各种药材的数量,这几天病人激增,许多药材都消耗了不少,得添一些库存。 之前去药材公司订货的时候,谢芸是按照在医院药房里的取药经验预定的,可到她这通泰堂看病的病人存在个团体效应,要么是来看不孕不育的,要么是来看癌症肿瘤的,偶尔会有一些其他病症,但用药多的还是前两者。 谢芸重新拟了一份订货单子,她看着店,让周胜骑车去给药材公司送了一趟。 —————— 周德义和孟秋菊老两口也在超市里帮忙,把谢芸这一天的忙活都看在眼里。 孟秋菊还在心里算了算谢芸一天收入进来的钱,忍不住同周德义说,“儿媳妇从医院出来单干真是干对了,我原先还担心小两口都做个体户会赚钱困难,想着把咱俩的钱取出来给他们应急用,没想到儿媳妇这么能赚钱……倒是咱家胜子,开超市压了那么多钱进去,忙活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本没,生意不温不火的,真是榆木脑袋欠骂。” 周德义深以为然地点头,“等他回来你骂他几句,做买卖也不知道上进些……” 老夫妻俩是说的悄悄话,可架不住谢芸的五感越来越好了,耳聪目明的他一下子就听到了老夫妻俩的嘀咕,硬掐着胳膊才把笑给憋回去。 等笑意没了,谢芸感觉胳膊有些痛,撸起袖子一看,好家伙,她居然把自己给掐出淤青了。 她怎么对自己都这么心狠手辣? 24 种植天赋! 她是阴差,又不是圣母。…… 谢芸看着自己胳膊上那一片新掐出来的淤青, 在脑子里稍微琢磨了一下,决定复刻一道泰山堂中的经典名方——活血化瘀散。 ‘活血化瘀散’是古代名医凝聚心血的巅峰方剂之一,与‘止血生肌散’并称作《内外千金方》。 止血生肌散专治破溃出血的伤, 譬如皮表出血、脏腑出血等, 若是内伤,则研磨成粉剂之后带水灌下去, 若是外伤, 则直接敷在伤口即可,很快就能将血止住。 活血化瘀散同样如此, 既可以内服,用于治疗脏腑的内伤淤血,也可以外敷在皮表, 能促进皮下血瘀斑块的消散。 按照泰山堂里讲授的说法, 那名医是将‘活血化瘀散’和‘止血生肌散’常年备在手边, 一旦有患者需要, 立马就能拿出来用。 谢芸打算学一学这位古代名医的做法。 按照配方把药材抓出来,放到研钵里混在一起研磨成粉末, 再用上十三抖的手法,将不同药材的粉末混匀。 研磨好的粉末按照最小起效剂量包在纸包里,再放到洗干净还在火上烘烤干的陶罐中,用于防潮。 往后要是来了有需要的病人, 如果不是很严重, 直接用最小起效剂量就行,如果严重的话, 可以两包三包地用,省得每回都是现用现配,总是不赶趟儿的。 剩下的一点活血化瘀散倒入高度白酒中, 放到炉子上煮沸后晾凉,等药粉全部沉淀下去后,取上面清澈橙红的酒液倒入滚珠瓶内。 滚珠在皮肤上的淤血位置按压滚过,皮肤先是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很快就有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温热,好像有热毛巾敷着一样。 谢芸盯着胳膊上的那片淤血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明显变化,索性去忙别的了。 等周胜从药材公司折返回来时,谢芸才想到自己胳膊上还有片淤青,撩起袖子来一看,原先发青发紫的淤青已经变淡了许多。 “这效果……” 谢芸把那些装满橙红药酒的滚珠瓶装进了一个西药纸盒里,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了五个字——跌打损伤酒,也摆在了药柜上。 孟秋菊从院子里薅了一把豆角走进来,问周胜和谢芸,“今年你们买的是什么品种的豆角?咋长得这么快?我昨儿个看才吊上了一些,还不到食指长呢,今天就长满了,太繁盛了。胜子,晚上-你炒点豆角?妈已经熬上粥了。” 谢芸知道自家院子里的豆角为什么长得快,一是有恶蛟气血精华养着,一是有长岛国的国运滋养,怎么可能长得不快?就算是灵芝仙草,估计都能蹭蹭往上涨。 “就买到那个豆角一号啊,可能是农科院新研发的品种?”谢芸揣着明白装糊涂,金手指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孟秋菊信以为真,“要不人家是专家呢,这豆角长势也太喜人了些。咱家根本吃不完,我才摘了三分之一架子不到,就能装一篓子了,够吃三天的。还有那么多没摘的,吃不完就都老了。要不咱超市里也卖菜吧,哪怕不从菜市场上进货,就自家院子里的菜卖一卖也成。” “行,您看着来,反正院子里的地都是您和爸在张罗,咱家吃不完的都能卖,反正国-家放开私人交易了,这也不算投机倒把。”谢芸道。 孟秋菊把摘下来的豆角给周胜怀里一塞,“你去炒吧,你的手艺是咱家最好的。” 周胜:“……妈,你变了!原先你都不让我做饭的!” 孟秋菊表情微妙中带着些许复杂,说出来的话比三九天的水还要让周胜心凉,“哎,是妈原先思想古板了。妈反思过,你这超市开着,单看占地挺大的,同芸芸诊所的收入根本不能比,做饭的事情可不得你来?而且你手艺好,委屈你一个,全家都吃的开心。” 谢芸差点没绷住笑,她原先还在遐想,孟秋菊到底会怎么敲打周胜?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周胜呢! 看一眼周胜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谢芸拍了拍周胜的腰,学着孟秋菊的语气说,“你手艺好,委屈你一个,全家都吃的开心!咱妈说的有道理,去做饭吧!” 周胜:“……好像之前哪顿不是我做似得?” —————— 孟秋菊把长成熟的豆角都摘了下来,原先打算找个纸箱子装,可是家里的纸箱子都是谢芸装过西药的,闻着一股子药味,孟秋菊索性回家跑了一趟,把压箱底的两个大箩筐拿了过来。 放在水管下洗洗刷刷一通,把新鲜的豆角都装进了箩筐里,摆在超市的门口。 那翠意盎然的绿,只要是路过的人,都无法忽视。 有患者家属从医院出来,打算回家做好饭带过来,心里还盘算着去菜市场买菜的事儿呢,突然就看到医院对面的通泰超市卖起了豆角。 那催催嫩-嫩的绿色,看一眼就叫人生出了不小的食欲。 “老板娘,这豆角咋卖?” 来人对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不熟,只看超市门口坐这个摘菜的老太太,还以为是老板娘,直接就称呼上了。 孟秋菊常年买菜,怎么会不知道豆角的市场价? 她没打算当黑心商人,报出来的价格同往年的价格相差无几,甚至还因为是自家地头长的,比市场价还要略低一些。 “豆角五毛一斤,我不是老板娘,老板娘在诊所里坐诊呢!”孟秋菊隔着玻璃一指谢芸,又同那买菜的客人说,“我是老板的亲娘!” 通泰堂里研磨药粉的谢芸又没憋住笑,险些把刚磨好的药粉给吹飞了。 豆角一般都是五毛或五毛五一斤,刚从地头长出来的时候,因为还带着新鲜劲儿,有时候能卖到六毛。 孟秋菊这五毛一斤的价格实在不算贵,简直就是良心商家,那客人直接称了四斤。 称重用的还是周胜斥巨资购买的电子秤。 周德义频频往门口看,见来买豆角的人不少,他十分主动地进了院子,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摘的成熟豆角全都摘了下来,给孟秋菊及时补货。 等医院下班的时候,聚在通泰超市门口买豆角的人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儿。 谢芸种的豆角虽然繁盛,可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买,不到个把小时,成熟豆角就都卖完了,周德义赶忙给院子里的蔬菜又浇了一遍水,盼着那些还未成熟的豆角能够快些长大。 等周胜做好饭,周德义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胜子,芸芸,把手头还有些钱……” 饭桌上的另外三人全都齐齐抬起了头。 孟秋菊:“!!!” 周胜:“???” 谢芸:“????” 周德义说,“爸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原先总觉得投机倒把不光荣,今儿个却发现,票子一张一张往口袋里进的感觉,比在厂子里上班要舒坦。爸也没想到自个儿这么会种地,随便种种菜,长得就那么好……” 他的老脸上居然还有一些不好意思,以及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些许的自豪与光荣。 周德义继续说,“爸打算也买点地皮,专门用来种菜卖菜,你们觉得怎么样?” 周胜:“……” 谢芸:“……” 孟秋菊却觉得周德义这想法挺好,她也十分意动,同谢芸和周胜说,“我支持你爸的想法,反正我俩都退休了,也没事儿干,种菜也不算累,还能活动活动身上的筋骨,避免哪天就把这一身老胳膊老腿给锈死了。” 谢芸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忍心打击野心勃勃的公婆,同周胜说,“那你就帮咱爸寻摸寻摸?咱家院子后边不就有空地?可以打听打听,是私人的还是公家的?买下来稍微翻一翻,连水都不用重新走管线,直接从咱院子里扯根水管接过去就成。” 这是重点。 没有恶蛟血气精华滋养的蔬菜,怕是会让老两口心里的梦想幻灭。 恶蛟是灾祸的根源之一,它一旦养足了精气神,起了兴风作浪的心思,便是一场地龙翻身的灾难,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多种点菜,多汲取一些恶蛟的气血精华,便能让恶蛟多沉眠一阵子,最好是直接一睡不醒,永绝后患。 它醒了,养足精神了,地面上的人就该倒霉了。 而且“众星欺月阵”已经成型,能够源源不断地窃夺长岛国的国运,眼下如同泰山抽丝一般,但如果“众星欺月阵”中的有灵之物数量多了,对长岛国国运的动摇能力自然就增强了。 不管是恶蛟还是长岛国,谢芸都不存在什么仁慈恻忍之心,她是阴差,又不是圣母。 清明节就在眼前,等到她的那些同僚们动手作法的时候,指不定长岛国会出什么乱子…… 根据泰山小印中的记载,有阴差擅长的是阴风,能吹乱人的心智,轻则引得家破人亡,动则造成社会动荡。 还有阴差擅长驭妖之术,会豢养一些山精水怪来为自己做事。 若是遇到恶人向山中走去,活阴差打算索那恶人的命,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山精便能轻而易举地了结那恶人; 若是遇到恶人在江河湖海中,水怪便派上了用场,轻则兴风作浪,重则覆海翻天,能送恶人一个尸骨无存。 还有阴差擅长养云气,借助绵软的云气催生出雷电风霜,千里之外都能降一道天雷或是下一场倾盆暴雨。 只不过这些术法都很考验活阴差的修为道行。 谢芸深知自己没多少道行,也只能选这种窃夺国运的温吞术法了。 她手中的天地银行大票子不多了,再攒一攒,谢芸打算买下进阶版的咒术,看能不能给“众星欺月阵”升个级,扩大一下范围,好更高效、更快速、更便捷地窃夺长岛国的国运。 她不争这次三花会的排名高低,争的是长岛国的国运。 欠华夏的累累血债,长岛国需用影响万万生民的国运来还。 25 煤校闹妖怪?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功…… 胡六姐在泰山大殿中说的那些话, 时不时地就在谢芸耳朵旁萦绕。 她原本以为浩大的阴司掌管着天地间所有的阴灵,没想到阴司也是有界域之分的。阴司是受华夏供奉的,自然站在了华夏立场, 虽说不会对外来的洋人有什么恶感, 但如果洋人作恶,阴司定然是站在华夏这边的。 再参考一下阴司三花会的主题——“蒸蛮头”, 听着人畜无害, 实则鲜血淋漓,杀气腾腾。 谢芸恍惚间都想到了语文课上背过的那一句诗——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她生在华夏,长在华夏,还依托于华夏大地上的阴司谋生, 自然与华夏同一立场、同仇敌忾, 对长岛国的国运动手, 根本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也没见长岛国因为当年犯下的累累血债道歉?更何况, 就算道歉了,能弥补那道横亘在历史中的万丈血痕吗? 当年丧生在长岛国刺刀枪炮下的华夏人民, 现如今多半还挤在阴司里没有轮回呢!长岛国可曾听过那些人在阴司的哭声?可曾感受过那些人含恨而终的怨气? 她身为活阴差,没有任何立场对长岛国心慈手软。 阴司亦赋予了她新的责任,送长岛国那些军国主义的后代去阴司忏悔,去十八层地狱赎罪。 谢芸一边洗碗一边琢磨这些, 越琢磨越气, 恨不得立马就把众星欺月阵给升级到最高等级,直接将长岛国的国运吸-干, 让长岛国变成-人间炼狱。 可惜这不可能,一国之地绵延千百年,国运何其庞大?根本不是滋养那几颗果树蔬菜能蚕食完全的。 谢芸深知, 自己只是在长岛国运上开了一道涓涓细流的口子,主打的还是来日方长,总有将长岛国国运抽干的那天。 可是现在的她,有些不满意这涓涓细流的速度了。 谢芸脑海中突然冒出一道念头——有没有什么特别消耗国运滋养的宝药? 火速把碗给洗完,谢芸借着午休的空挡,躺在床上,心神沉浸在泰山坊里找了一圈儿,还真被她找到一种名叫《千岁茶》的植物。 千岁茶这是一种只能在灵山大川中生长的茶树,对天地灵气极为敏-感。一株幼年的千岁茶就能抽干整座山头的地利之气,因此,出现千岁茶的地方,经常是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按照泰山坊的介绍,在浩瀚漫长的人族历史中,千岁茶曾不止出现过一次,每次都掀起了滔天大劫,次次都是用辉煌文明的灰烬才能将千岁茶埋葬。 曾经有胡族向中原王朝进贡了数片千岁茶叶,以及一株快要长成的千岁茶,中原王朝的帝王泡了一杯千岁茶,感觉身轻体健,沉疴尽去,对千岁茶树爱不释手,直接封为国树,还将这株千岁茶种在了自己的寝宫中。 往后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王朝覆灭,胡人入主中原,帝王被胡人捆绑在千岁茶树上,连人带树付之一炬,化为了历史中的一捧灰烬。 谢芸看得眼睛越来越亮,如果把千岁茶养在“众星欺月阵”中,再用恶蛟气血日日浇灌,她是不是就能走个捷径?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千岁茶树的价格有点贵,她一时半会儿买不起。 要是真想买,得办一个天地银行的贷款,日后每月都得还本金和利息,要是还不起,就拿寿命来抵。 这可让谢芸为难了,她在泰山坊里赚的钱是不确定的,这个月多一些那个月少一些,万一还不上,还得折寿?这风险有点大,她还不想英年早逝突然暴毙。 可是想想那千岁茶树的能耐,一片茶叶就能叫人间帝王沉疴尽去,她用千岁茶树窃夺长岛国的国运……说不定真能在三花会上争一争排名。 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想要买托梦香和望乡镜的鬼魂儿应当不在少数吧! 谢芸略作犹豫,把手头所有的钱都拿到泰山坊里,批发成托梦香和望乡镜,摆在了自己的小摊上。 在泰山小印上点一点,直接把召集令扩大到自己的整个辖区,谢芸开始召集辖区内所有等待往生的魂魄。 送鬼魂投胎赚的钱不多,谢芸自打从太平间出来之后,就没怎么赚过这种钱,主要是日常里也不缺钱……谢芸深深反省了一下自己,谴责了一下自己的懈怠与不上进。 通泰堂诊所里的气温突然下降了几度,谢芸眯着眼趴在药柜上打着盹,灵魂已经给那些受召前来的鬼魂发起了《阴间落户通知书》。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眼神懵懵懂懂的,进来之后四下打量一眼,见谢芸盯着他看,问,“你,你是?俺这么到这儿来了?” 谢芸用泰山小印查了这年轻男人生前的信息,“你是煤校的学生?” 那年轻男人眼神里闪过片刻的茫然,“是,我是煤校的学生,可,可,我怎么死了?” 谢芸听着这疑惑,也是一脑门的雾水,她用泰山小印在年轻男人的额头上盖了一下,那年轻男人眼神里的茫然才渐渐淡去,笼上的是一层哀思。 “静静……” 谢芸仔细看了泰山小印提供的信息,发现这情况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从这年轻男人的记忆中能看到,他爱上了一个叫侯静的女大学生,侯静对他也颇有好感,二人经常一起上课,一起上自习,还一起去重机厂打零工赚钱,一起畅享毕业后的美好生活。 可是两个月前,侯静突然就躲着不见他了,他去侯静的宿舍楼下等侯静,却听侯静的室友说,侯静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宿舍住了。 系里甚至还渐渐传出侯静在外面被一个煤老板给包-养的消息。 年轻男人情绪消沉,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劝他放下,都说侯静不值得他这么死心塌地,可他却觉得侯静一直都在,他总能隐隐约约在人群中,在楼道的尽头,在道路的对面看到侯静,可不管他怎么喊,侯静都不会等他,只会背对着他,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他的跑步是强项,之前总带着侯静跑,怎么可能会追不上侯静?年轻男人心里也渐渐起了疑惑,可是他实在太想要一个答案了,根本没多想。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在学校的小湖边里堵到了侯静,他才刚要开口,侯静就往小树林深处跑。 他追着侯静进了小树林,突然感觉天上的月色都变得黯淡了起来,树林里也起了一层白森森的雾。 他拽着侯静胳膊的那只手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他抓着的哪是侯静那白皙的手腕?分明是一个长满了灰毛的爪子。 受到惊吓的他猛地一抬头,他一路追寻着找来的侯静也终于回过了头。 那哪里是侯静! 分明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老猴子的红眼怪物! 下一瞬,那红眼怪物就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曲勾的獠牙,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 泰山小印传来的画面都是第一视角,谢芸原先还是躺着看的,直到那玩意儿张开血盆大口之后,她吓得噌地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直直地坐着,心脏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这是什么鬼东西?” “煤校的小树林里闹妖怪了?” 放眼整个苏北,煤校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学府,里面培养的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要真是煤校里头闹起了妖怪,这事情可就大发了……谁知道那妖怪会不会哪天就突然跑出来,在整个苏北祸害了? 谢芸点了点手中的泰山小印,试图从中再获取一些更全面的信息,可泰山小印嗡嗡嗡颤着,丁点儿信息都没给她,谢芸这下大概明白了,估计真是闹妖怪了。 如果那猴子脸的红眼怪物不是妖怪,而是鬼怪,泰山小印里应当会有记载的。 自个儿的辖区内出现了这样的事儿,谢芸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她眼睛一闭,手中的泰山小印朝着前方虚虚一压,古道洞开。 穿过狭窄幽长的古道,踏上摆渡舟,一桨撑开,两岸的景色飞快变化。 等摆渡舟停下时,谢芸已经出现在了泰山娘娘居住的大殿中。 一道娇娇媚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响起,“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还以为你拿了雾溟灵茶之后就把娘娘给忘了,连声谢都没有呢!” 谢芸感觉脖子痒痒的,扭头一看,一个蓬松的白色大尾巴的尾巴尖儿正在她的脖颈上挠痒痒,胡六姐就站在她身侧,一脸揶揄地说着话。 眼下的胡六姐和当初泰山大殿里侧立在泰山娘娘身旁的胡六姐相比,除了脸庞一模一样之外,其它地方半点都不相似。 听说泰山娘娘坐下的胡仙姑一家都是道行高深的仙家,怎么这些仙家还有两副面孔呢?谢芸心里不理解,可是她不敢说。 泰山娘娘出现在大殿中,目光温和地朝谢芸看过来,“可是在阳间遇到什么疑难的事情了?” 谢芸翻手拿出泰山小印,调出那煤校青年的记忆来,定在那红眼老猴子出现的刹那,同泰山娘娘解释说,“我的辖区内突然出现一个被这种怪物害死的魂灵,我未曾见过这种怪物,不知道该如何降服,只能来向娘娘求助。” 没等泰山娘娘开口,胡六姐就抠着指甲开腔了,“一个诞生了凶灵的老猴子,站在成精的关卡上了,不过人间帝王早就设下了绝天地通,之前成精的都被限制了在人间行走的实力,像老猴子这种没能赶在绝天地通布置完成前成精,往后是不会有机会了。” “就这种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精怪,居然将你给吓得来阴司求助?丢不丢人!” 谢芸并不觉得丢人,还觉得是胡六姐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说到:“我修为低微,不及胡仙姑能力的千百分之一……” 胡六姐听着谢芸这话,全身的毛瞬间炸了开来,“你这是讽刺我呢?你的功德已经攒了那么多,哪怕不去兑换阴山玉这种灵物,直接用功德置换修为,你的修为也快追的上我了,你怕这个?等等,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功德有多么高呢?” 谢芸眨巴眨巴眼,她是真不知道。 26 下三路 百年后说不定又是一地尊! 看谢芸是真的不清楚, 胡六姐都噎了一下。 泰山娘娘弹指打出一道灵光,落在谢芸的眉心,替谢芸同胡六姐解释了几句, “她从得到泰山小印后, 大多时间都扎进了泰山堂里,偶尔入泰山坊看看, 连泰山榜都只看了寥寥数次, 不清楚这些也算正常。” 泰山娘娘又转头看向谢芸,“但泰山小印中的信息, 没一道是赘余的,你还是应当抽空全部看完,不求条条牢记于心, 但求用到时, 知道去哪儿查, 知道该如何解决。” 谢芸点点头, 仔细领悟了那一道灵光之后,果然在泰山小印中找到了记录功德的部分。 看完关于功德的介绍, 谢芸才明白,天地银行发出的大票子并不是阴司的硬通货,功德才是。 用功德可以直接兑换天地银行发行的大票子,用大票子却换不来功德。 她算了算手头的功德, 分出一部分来把千岁茶树买下, 又在泰山坊内买了一个炼精葫芦,余下的功德全部兑换成修为, 丁点儿功德都没剩。 胡六姐看得又是一阵气急,挑着狐狸眼问谢芸,“你不知道天花会后要用功德来比拼?” 谢芸如实说道:“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 你还直接把功德全都用了?你出去行走,代表的可是娘娘的脸面,要是你垫底儿了,娘娘的面子该往哪儿放?” “小六,谢芸要如何做,你且看着,莫要横加干扰。”泰山娘娘轻斥了一句,看向谢芸,“往后多来走动。此外,人间的生育问题涉及到大功德,你莫要因为其它事情就忘记了,泰山榜上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的,这是活阴差在阴间行走的底气,也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谢芸点点头,“是。” 等谢芸出了阴司,胡六姐也回了胡家谷,把这事同她祖奶奶一说,老太太掐算片刻,把手中的青杏砸在了胡六姐的脑门上。 “要不怎么说你性子燥呢?娘娘那么看重谢芸,你偏要唱反调泼凉水,你是觉得你比娘娘还要看得清?你比泰山大帝还会识人用人?” “那谢芸的诸多做法,虽然同多数活阴差都不同,可她处处都透露着心意与巧思,你莫要小觑了她。” “就拿她兑换的千岁茶树来说,那东西都多少年没派上用场了?人人当那是祸害,是不详,避之不及,可是谢芸却十分大胆地用上了,你当她要干什么?” 胡六姐不服地叉腰,“她能干什么?定然是想颠覆了人间的帝王,换一个不实行计划生育的帝王上来!” 要是谢芸听到胡六姐这么说,怕是当场就能被吓得腿软摔倒,天地良心,她可半点不轨的心思都没有啊!更别提造-反了! 胡太奶奶瞪了胡六姐一眼,“你个不开窍的蠢狐狸?想想三花会是要干什么?是要动摇长岛国的国运!那千岁茶树是要做什么用,你还想不明白?” 胡六姐心下震惊,脸上也表现得相当震惊,“这,这,这,这也忒狠了些!难不成谢芸是打算把千岁茶树种到长岛国去?这很难吧,我听闻人间有一单位叫海关,专门查这些跨海物种的。” 胡太奶奶恨铁不成钢地提点道:“谢芸身上沾染的阵法气息,你就半点没看出来?那是众星欺月阵!没人试过将千岁茶树当成众星欺月阵的阵眼,可不代表这事儿就成不了。” “谢芸能走出这么有想法的一步,你还惦记人家的功德不够?那两份金册法器还在阴司高悬着呢,有那两份金册法器在,她会缺功德?如果千岁茶树和众星欺月阵真成了,长岛国怕是要不了几年就会覆灭绝衰,届时又会是怎样的功德?” “古往今来,能从活阴差变成真阴差的人不多,更别提直接飞升成为地仙的。但我觉得,谢芸身上的可能很大。说不定百十年过去,阴司又要多一位地尊了。你莫要让偏见蒙了眼,早早把梁子结下,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的是你面上无光的日子。” 胡六姐若有所思,捡起那枚被胡太奶奶丢过来砸她的青杏,一口咬开,狐狸眼微眯。 —————— 谢芸的这一趟阴司之行收获很大。 她看着眼前一脸期期艾艾的年轻男人,拿出自己新买到的炼精葫芦来,从年轻男人身上截取了一小段的因果,刚用功德兑换到手的功德与法力还略带生疏与卡涩地运转起来,炼精葫芦自发地颠转过来,朝着煤校的方向飞了过去。 谢芸不着急,等了半刻钟的时间,炼精葫芦自发飞了回来,落在谢芸手中。 谢芸掂了掂,分量沉了不少,一段信息出现在她脑海里。 看完之后,谢芸扒开炼精葫芦的塞子,一片云雾从炼精葫芦中飘出,飞向高空中。 不到三五分钟的时间,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伴随着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自天际砸落。 若是有活阴差认真看这场雨的话,就会发现这场雨中精气十足,且那些精气并非无主,而是主动飞进了一些人家,化作滋养。 这些精气是凶灵所化,被凶灵害死的那些人已然无法复生,谢芸能做的,只是将凶灵的一身血气精华分发给被害人的直系家属。 虽然悲剧无法挽回,但尚可尽力弥补。 “去投胎吧,侯静在下面等着你呢!”谢芸看向那年轻男人,手中出现了一根托梦香,递给那男人,“这根托梦香是赠你的,给你尚在人间的亲属拖一个梦,让他们莫要再费心费力地找你了,死者长已矣,存者需要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 那年轻男人这会儿也想通了许多,朝谢芸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着背后洞开的黄泉路走去。 目送那年轻男人走远,谢芸立马着手处理下一个滞留在阳间的鬼魂。 她原先都是撞到了就清理,撞不到也不主动去找,眼下却是动了定期就把辖区内清理一遍的念头。 不仅能赚取阴司的兼职费,还顺带着攒一些功德,何乐而不为? …… 周胜走到谢芸午睡的这屋来,也打算躺一会儿。 谢芸被动静吵醒,微睁开眼朝周胜看去。 周胜说,“外面突然下雨了,我估计也没人来,就把超市和诊所的门都给关了,也睡一会儿。” 谢芸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雨声,声音挺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继续在梦中处理辖区内游荡的那些孤魂野鬼。 雨停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周胜去超市里忙活,谢芸从泰山小印中把千岁茶树给取出种上,感知到众星欺月阵的力量瞬间大了许多后,她这才回到诊所。 谢芸担心的是这株千岁茶没融入众星欺月阵中去吸长岛国的国运,而是变成了华夏的家贼,那她可就变成千古罪人了。 —————— “儿媳妇,有病人来了!”孟秋菊的一嗓子把谢芸喊回了诊所。 谢芸打量着眼前夹着腿站在通泰堂里的男人,大腹便便,一看生活水平就过得很不错,只是这动作、这表情……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Emmm……也或许是男言之隐。 “你这是?”看病第一步,问诊。 谢芸这么直白地问法,让那男人面色羞赧。 可这男人心里也知道晦不忌医的道理,道:“医生,我,我,我,下水道,不不不,是下三路出了点问题。” 谢芸恍然,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把个脉吧。” 周胜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诊所中,一脸警惕地看着那男人。 谢芸给那男人把脉的时候,那男人也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重机厂采购科的,一直都感觉下三路有点不太对劲,每次上大号都会出血,但一开始量不是很多,也就没有注意……前几天,出血量突然就多了起来,被我下属撞到了,都怀疑我是不是女扮男装了。” “而且我这下三路疼痛难忍,能买到的止疼药都吃了个遍,可都管不了什么用。去重机厂附属医院问,医生说我这得做手术,我不太想做……在那个地方开刀,谁能受得了?” “哎对,我叫朱伟彪,你写病历本需要吧。” 谢芸在医案本上填下了朱伟彪的名字后,说,“你这问题确实有点严重,肛-裂、肛-瘘、痔-疮,还有脓肿,全都出现了,不过最严重的还是痔-疮,其它暂时比较轻微。” 朱伟彪的表情当场裂开,捂着脸羞愧难当地说,“您就给我号个脉,就能把这些问题都号出来?” 普通诊脉的方法自然不能,可谢芸用的是天照脉术,仿佛在朱伟彪身体内走了一圈儿,怎么会号不出来? 她同朱伟彪说,“医院给你的建议,应该是手术切除,而且手术的难度还不低,重机厂附属医院这边,李沛鸿主任应该能做。” “你要是不想手术,也有办法,服用汤药加外用药剂,坚持一段时间,也能治好,你选择哪个?” 朱伟彪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要是想做手术,就不会来您这儿看了。确实是李沛鸿主任给我接诊的,可李沛鸿主任说她也不敢保证成功率,万一手术失败,可能得在我肚子上开个口子,以后我就在肚子上挂个袋子生活,这……我哪敢做啊!” 谢芸点点头,“那就抓药吧,药有点多,四周一个疗程,坚持吃七个疗程,大概能断掉根子。至于外用药……” 从柜台中取了几种抗生素以及促进皮肤愈合的积雪草苷霜,装进塑料袋里,谢芸同朱伟彪说,“这几种抗生素和积雪草苷霜都要用,用之前记得洗干净。” “我待会儿再给你配一个消痔核的药粉,你用开塞露把药粉混匀后,用开塞露的瓶子也好,买个注射器也罢,把药油打进去,夹紧趴着,每天一次,至少要趴一个小时,也可以趴到异物感消失,时间越长,吸收的药越多,起效越快,效果越好。” 27 四害猛人 这玩意儿就算做了手术也还会…… 重机厂的采购科可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工作岗位, 哪怕不是大贪,只要在手头过的采购项目多了,少说也能刮一手油下来。 朱伟彪不是那种大贪特贪的人, 他奉行的规则向来都是‘小贪则止’, 他真正借着工作便利为自己谋的福利,是公费出差, 是在全国各地利用公款吃吃喝喝。 他本来就是无辣不欢的人, 自家炒菜都得切好几个辣椒放进去,前阵子被派去川省出了一趟差, 他感觉自个儿前面三十几年的辣都白吃了。 自家炒菜出来的辣,同川省的辣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朱伟彪从未想过, 辣味居然能辣得那么香! 到了川省省会蓉城的朱伟彪就仿佛是回到了自家的第二故乡, 工作之余, 随便找一个看着就很辣的路边摊凑过去, 买一份当地特色,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就能吃个爽。 更爽的是晚上喊着人一起去吃火锅, 吃串串,喝当地特产雪涛啤酒。 在蓉城有多么快活,回到苏北之后就有多么难受。 朱伟彪在蓉城采购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当地的伙计, 那些伙计见他爱吃辣还能吃辣, 劝过他节制,还把蓉城本地最有名的肛肠科医院介绍给他。 朱伟彪当时不懂那些伙计的意思, 心里还有些怨人家,“你们这不是看不起我老朱吗?这点辣算什么?我天天吃都没事。” 现在回想一下,他那些饭搭子当时脸上的笑容可复杂极了, 还有些人笑得意味深长,估计是早就预料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朱伟彪心里后悔个不停,却也知道悔之晚矣,他明白人家好心的时候已然步上了那些伙计的后尘。 按照朱伟彪的要求,谢芸得把七个疗程的药都一次性抓好,这工作量可不低,谢芸忙活个不停,药斗柜里的好几种中药材都见了底儿,得亏她刚让周胜从药材公司进了一批药材回来,不然都不够给朱伟彪抓药用的。 第一个疗程的药主要是用来清理热毒和湿毒的,这能帮朱伟彪把病情给稳住,保证服药之后不再恶化,而且能消灭百分之九十的不适。 第二个疗程往后的药,才是断病根用的。 不健康的身体就是滋养疾病生长的土壤、蕴养疾病发展的温床。 只有身体健康了,才能保证治愈的疾病彻底断根,而不是如同荒原上的野草一般,哪怕被大火烧过,只要春风一吹、春雨一洒,又能生机勃勃的生长出来。 谢芸把用药过程中的禁-忌事项同朱伟彪一一说了。 朱伟彪听到谢芸说第一个疗程中不能吃辣,他还拧巴了一下,一个疗程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不让他吃辣,实在是太难受了。 谢芸虎着脸说,“只是第一个疗程不能吃辣,第二个疗程就可以慢慢吃了。你要是第一个疗程中吃了辣,这病估计就没法儿治。” “别想着手术一次能治好,单单是手术的恢复期,就至少三周的时间,你要是在恢复期里吃了辣,伤口化脓了、缝好的针线崩开了……都有可能出现,到时候手术还得重做。而且手术并不能去掉病根子,往后复发的可能性可不低。你自己选吧……” 朱伟彪的脸都拧巴了起来,可是眼下哪有他选择的余地?他就是再不愿意接受,也得咬牙接受。 …… 朱伟彪拎着四大包的药走了,他痛定思痛,发自内心的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咬牙坚持了一个月的无辣饭菜。 虽说嘴感觉都快淡出鸟味儿来了,可效果也是真的明显,他刚服药的时候,就觉得那钻心的痛意一天比一天减轻,服药一周之后,晚上给自个儿上药都能摸到那硬邦邦肿起来的地方变软了不少,而且出血量也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 一个疗程的药吃完,朱伟彪立马在自己家里煮了个红油火锅,痛痛快快地吃了一场,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嘴上是吃的爽了,可吃完之后就该担心了……朱伟彪患得患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之后,明显感觉下面那消下去的肿块似乎有凸出来一些,可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他这才放心。 朱伟彪决定谨遵医嘱——既然谢芸说第二疗程就能吃辣了,那他就逐渐恢复之前的饮食习惯,用辣把嘴里那喝糖水都涮不掉的药材苦味儿给压下去。 让朱伟彪惊喜的是,自打服用了谢芸给他开的中药后,他那挺出来的大肚子居然渐渐小了。 原先他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儿,现在却是看得相当明显。 他媳妇儿嘴上抱怨着朱伟彪变瘦之后衣服还得重新买,实际上却偷偷跑了一趟通泰堂。 她本身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病,可想让谢芸给她也调理调理身体,最好是能像朱伟彪一样瘦下去。 …… 重机厂里的采购任务不会因为朱伟彪吃药就停下,朱伟彪该出差还是得出差。 如果是三两天的短差,朱伟彪就会让他媳妇儿提前把药给熬好,回头装进罐头瓶里带走。 如果是长差,朱伟彪会把药材带上,等到了目的地后,找一个诊所或者是药房,花钱拜托人家帮忙熬药。 有断掉病根的强烈信念支持着,朱伟彪觉得自己药不能停。 —————— 谢芸没想到的是,在苏北对他身上的问题讳莫如深的朱伟彪,一踏上川省的土地,立马就变得大胆了起来,同他在川省的那些饭搭子伙计猛猛吹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多么好,根本无惧吃辣。 他那些川省的饭搭子伙计信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不信的,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发现朱伟彪的走路姿势都变了。 有人偷偷跟着朱伟彪走了一趟,发现朱伟彪居然天天都去药房买那苦兮兮的汤药喝,起先还以为是朱伟彪的肾不行了,需要偷偷补补。 一群人打趣朱伟彪思想不端正,在出差路上喝补药,是想补给谁啊? 一口一个“老朱,你不能犯错误啊”把朱伟彪架在火上烤,迫不得已之下,无奈地朱伟彪只能说了实话。 “你们才肾虚!一群耙耳朵!” “我那不是补肾的药,是治痔-疮的药!你们说的没错,我承认了,我也是有痔之士了,但我没像你们一样,我一没做手术,二没开刀,是找我们本地的一个医生给开的药,现在已经差不多治好了,该吃辣还是吃,啥问题都没有了,怎么着?” 有人当场反驳,“既然都没问题了,那你还吃什么药?” “医生说得吃七个疗程才能断掉病根儿,不然这玩意儿就算做了手术也还会复发,我想把病根儿断掉啊!厂子里安排出差,我不能不出,只能带着药来出差了。等我挺过这七个疗程,到时候咱指不定谁笑话谁呢!” 朱伟彪在川省本地的那些饭搭子全都沉默了。 朱伟彪无意识之下说的那句“这玩意儿就算做了手术也还会复发”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心。 在场的十二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没有痔-疮的,除朱伟彪之外的十一个人,个个都做过痔-疮手术,正是因为这样,大家伙才没有互相笑话。 而且,十一个人做了手术,已经有九个人复发过了,还有两个人也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估计自己马上就要复发了。 “老朱,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那边的医生,真的会看这个病?真的能给这个病断根子?” 虽然提着问题的只是一个人,可其它十个人的耳朵却都齐齐支棱了起来,都在等朱伟彪的答案。 朱伟彪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我老朱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我同你们吹牛逼有什么好处?让你们都不信我老朱了,将来我再来蓉城怎么混?找谁吃火锅串串?” 苏北重机厂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大企业,朱伟彪是苏北重机厂采购科的一个副科长,走出来那是相当有面儿的,他都打包票说了,那几个川省的饭搭子也就信了大半,回去之后犹豫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拿定主意要跟着朱伟彪去一趟苏北。 目的:解决难言之隐。 —————— 谢芸对朱伟彪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能在菊花上集齐四害的狠人真不多,起码她的通泰堂开了这么久,就见过朱伟彪一个这么猛的。 当朱伟彪领着一群操着川省口音普通话的人进到通泰堂时,谢芸都震惊了。 “朱科长,这些是?” 这么多的外地人? 谢芸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些,多半是朱伟彪觉得她医术不错,看的好,介绍了些同病相怜的病友过来。 根据这些川省口音普通话联想一下,谢芸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 吃辣重口的地方,人总是要遭点罪的。 朱伟彪嘿嘿一笑,“都是我的难兄难弟啊,我去蓉城出差的时候,同他们说了你这边看得好,能给断了病根,他们特地从蓉城坐火车过来的。谢医生,麻烦你帮他们也都看看,也给他们露两手,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神医。” 朱伟彪说得眉飞色舞,谢芸明白朱伟彪的意思了。 朱伟彪这是希望她给撑撑场子,别让朱伟彪吹出去的牛皮掉地上炸了。 谢芸点点头,问那些川省男人,“你们谁先来?” 一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出来,一边解裤腰带一边问谢芸,“我趴哪儿?” 谢芸被这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用脱不用脱,号脉就行,号脉就行。” 周胜已经从超市那边溜达过来了。 在场的川省汉子心里忍不住生出怀疑,私下里小声嘀咕,“看这种私密地方病的,连看都不看一下就敢治?不是朱伟彪吹牛就是朱伟彪被骗了。” 28 太离谱了! 到底谁才是本地人?…… 最先站出来让谢芸给治病的那男人也不觉得尴尬, 他把松开的裤腰带系好,又把手腕露了出来,让谢芸诊脉。 三分钟后, 谢芸收回手, 说,“你这, 做了有四回手术了吧, 最近又长出个内痔,而且不算小, 是不是打算再去切一回?” 那男人猛的一下抬起头,“做几次手术都能诊脉诊出来?我滴个乖乖,我同他们说都是做了两回手术的, 只有我婆娘知道我做了四回, 连我妈都不清楚!” 其它川省汉子也闻言, 也都愣住。 天照脉术能看到里面的刀疤和缝合过的痕迹, 看出做过几次手术很正常,可这理由不能明说, 谢芸只能扯了个理由,“每一次动刀,都会对身体的元气造成影响,正常人的气机过下焦和会阴的时候, 都是平稳流畅的, 但只要动一次手术,气机就会多一个坎儿, 就好比是潮水大浪一样,你的气机过下焦和会阴的时候,在脉象上显示抖了四次, 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挨得很近,可不就是动了四次手术?诊出这些来不难。” “口服的药和外用的药,都是四周一疗程,一共七个疗程,你看是先买一个疗程的吃着,见效之后再买第一个疗程的,还是一次就把七个疗程的都买上?” “都开上吧,从蓉城跑一趟苏北,怪费力的,坐火车都累人得很。” 谢芸在医案本上记录下了诊断和用药方案,抓药的时候顺带着开口,“你的腿骨上有些风湿,应该腿疼有几年了吧,这回开药的时候多添几味药,一并给治了吧。” 被朱伟彪带来的川省汉子心里哪还有半点儿不信?正在抓药的那位腿疼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没同朱伟彪说过。 连朱伟彪都不知道的事儿,这位苏北的医生却是一把脉就摸出来了,这也太神奇厉害了些! 简直就是神医在世,华佗转世啊! 刚被谢芸诊完脉的那汉子忍不住说,“医生,你看我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小毛病?我来都来了,你一并帮我看了吧,开药都奔着除病根儿的目的去,毕竟我来一趟不方便。” 谢芸愣了一下,停下抓药的手,拿起医案本开始修改,“你那老毛病和风湿,算是一脉相承的,都是湿毒,最好是一起治了。如果不治腿上的,迟早还会诱发,所以我建议你一块儿治。” “但你要说别的小毛病也都治了,那这医案就得补充不少了,还有这药方,也得加不少药,你的肾有点虚,肝火旺得很,常年抽烟吧,肺上麻麻赖赖长结节了都……” 一句‘肾有点虚’,通泰堂内哄然大笑,被谢芸点破的那男人则是恨不得当场在水磨石地面上抠出一条缝来钻进去。 —————— 人食五谷杂粮而生,受七情六欲支配,哪里会不生病? 让医术高超、经验老到的医生一把脉,随便来个人都是一身的毛病。 谢芸一直在泰山堂里恶补医学和药学的知识,还有天照脉术帮着作弊,她给这些从川省特地跑来看病的人治病,医案都是一次记两到三页的那种。 既然人家要的是全身治疗,有病治病,没病调理,谢芸自然会尊重病患的意见,就是给这么多人抓药,实在是有些累手。 整整忙活了一天,才把这些从川省蓉城特地跑来的痔-疮患者给看完,磨那些外敷用的药粉时,一开始还是谢芸在磨,后来就变成了周胜在磨,超市那边只能靠孟秋菊和周德义老两口帮忙看着。 送走远道而来的病患,谢芸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想到这些病患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回川省会给她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单单是从谢芸的诊所出来往火车站走的路上,这么一群大老爷们操着外地口音拎着药包聊天的景象就够引人注目了,引得不少人好奇心起,忍不住过来问,“兄弟,你们这是从哪儿看病的?咋买了这这这这这么多的药?” 有一个川省汉子当场就回答了,“我们听说重机厂附属医院对面那个通泰堂诊所里面的医生特别厉害,特地从蓉城坐火车过来看病的。” 本地人一头雾水,他们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重机厂附属医院,可有些近段时间门没生过病住过院的人就压根没听说过这个‘通泰堂’。 懵逼的本地人恍恍惚惚地问,“这个通泰堂,很厉害吗?” 川省汉子也跟着懵了,“难道你们都不知道通泰堂诊所的医生很厉害?我们从蓉城过来的,压根没见过医生的面,人家只是给简单号了个脉,什么检查都没做,也没拍什么片子,就把我们身体里的问题都给查出来了,神仙一样的手段啊!” 谁不在意自己的健康? 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看病的时候能遇到一个药到病除的好医生? 神医的美名,自古以来都是传播最快的。 川省汉子们拎着能够解放自己菊花的药回去了,通泰堂的名声却是在苏北本地突然蹿红。 这些看着精壮却拎着大包小包药材的川省汉子在火车上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他们又帮通泰堂宣传了一波。 等回到川省后,这些汉子没再宣传,而是先拎回家吃了几天,试了试这些药的效果。 确确实实感受到菊花得到解放的感觉后,这些川省汉子们个个都化身为行走的大喇叭,主动向他们的病友们推荐苏北的‘通泰堂’。 这种现身说法的案例实在是太具有说服力了,饱受折磨的有痔之士稍微一联系,唤上五六个病友就开始走上了求医之路。 蓉城距离苏北足有千里之遥,可这千里路哪里能挡得住有痔之士的决心? 痔-疮这种病看起来不是什么绝症,可痛起来是真的折磨人啊……在那个地方开刀本身就是一件很拷打羞耻心的事情了,更别提纵然开刀也没办法割以永治,之后稍一不注意就会复发复发再复发。 听那些现身说法的案例,去苏北‘通泰堂’治这种难言之隐不需要拷打自己的羞耻心,不用开刀,见效贼快,还能彻底断掉病根,这哪是有痔之士能够抵挡得住的诱-惑? 从蓉城驶向苏北的火车上,几乎每节车厢都有带着难言之隐来求医的病患,重机厂附属医院旁边的招待所和旅馆都跟着体验了一波人满为患的感觉。 附近的招待所和旅馆住满了,这些求医的人就只能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旅馆和招待所。 开招待所和旅馆的人都好奇极了,咋来了这么多的川省人?没听说川省遭灾啊!而且这些人也不像是逃难来的,哪有逃难的人住一天就走的? 开招待所和旅馆的人忍不住问了一下,听说有一个备受川省人推崇的神医在苏北开诊所,招待所和旅馆里的本地人都是傻眼的。 到底谁才是本地人? 为什么神医在本地名声不显,在千里之外的川省却是名声大噪? 一系列连锁反应就好像是链条一样串了起来,通泰堂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谢芸每天都累得够呛,全靠用掺了恶蛟血气精华的五虎两仪汤吊着,等到晚上关门休息之后,她还得把药斗柜里的药材和药柜上的西药全都盘点一遍,看看哪种药需要补,第一天一大早就得赶紧去药材公司买。 因为药材的消耗量实在太大,谢芸特地腾出一间门屋子来存放药材,从药材公司的进货量翻了好几倍。 孟秋菊脸上的笑从来都没听过,她就盼着诊所和超市的生意越来越好啊! 那些来看病的外地人,压根不知道苏北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在医院附近的摊点上解决吃饭问题的,甭管缺个啥,都回到通泰超市来买,通泰超市的生意都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周胜时不时就得跑到诊所来帮谢芸的忙,超市就得孟秋菊和周德义老两口来扛大旗挑大梁,可把老两口给累的不轻,不过老两口从来都没喊过累,反倒是精神头越来越足了。 谢芸丝毫体会不到孟秋菊的快乐,她每天都用天照脉术给来自川省的病患看病,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贤者状态,每次看痔-疮患者,她都是无悲无喜的。 如果在一群痔-疮患者中间门穿插-进来一个看其他病的人,谢芸都会跟着精神抖擞一下。 可让谢芸无奈的是,来她这边看痔-疮的川省人实在是太多了,导致她看菊花一绝的名声在本地都传播了开来,好些病人原本在医院住得好好的,都做好准备做手术了,愣是听着谢芸的名气跑了过来……有些病人尝到甜头之后,还会十分好心地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同病房的病友们。 谢芸面对着本地的有痔之士,整个人已经放空了,她一直在心里反省,自己当初给朱伟彪看痔-疮的时候,是不是用力过猛表现太好了? 不然她这么一个立志于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全科医生,怎么混着混着就变成了肛肠科的专科医生? 这也太离谱了! 谢芸没想到的是,更离谱得还在后面——由于川省人民深受辣椒的折磨与‘毒害’,有痔之士实在太多,在苏北都没大火的谢芸成为了蓉城的‘名医’,这名声直接传到了蓉城最强医院‘花溪医学院’的耳朵里。 花溪医学院、协荷医学院、香雅医学院、沪上临港医院,并称华夏四座医学高峰,依次镇守着华夏的东南西北,素来就有东临港、南香雅、西花溪、北协荷的美称。 花溪医学院立足于蓉城,由于病患极具特殊性的缘故,肛肠科很早前就被打造成了最强科室,不仅是独步国内,就算是放眼世界,那也是顶尖的科室。 盯着地表最强肛肠科光环的花溪医学院突然在王牌科室上被偷了家,能不紧张吗? 29 天花会·上 您为何唤我太平道友?…… 花溪医学院的领导连夜就成立了病人访查组, 专门联系那些在谢芸那边看过病的患者,通过给那些患者提供免费检查还发免费鸡蛋的方式,顺利拿到了这些患者的治疗情况。 在确认谢芸并非浪得虚名后, 花溪医学院当即拍板, 调集肛肠科骨干医师前往苏北交流访问,并以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名义邀请谢芸到蓉城开启专科坐诊工作。 只要把谢芸给绑到花溪医学院的大船上, 那花溪医学院肛肠科的金字招牌不仅不会被砸, 还会焕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还没等到花溪医学院的人来,谢芸就在苏北这一片儿闯出了名声。 那些川省汉子千里迢迢跑来看病, 被本地人问起来时,自然不会把那么私密的病情给说出来,顶多透露个听说这边医生的水平很好, 已经看好了他们的好多老乡。 留给本地人的想象空间不仅足够大, 而且足够炸。 能让外地人都慕名而来的医生, 这水平得有多么厉害啊! 当下身边没有病人的人家, 默默记下了‘通泰堂’的名字,打算回头有病就去通泰堂看。 当下身边有病人的人家, 则是心动化为行动,哪怕原本打算去重机厂附属医院、苏北人民医院、苏北第二医院这种口碑很好的老牌医院去看,这会儿也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去通泰堂看看, 通泰堂治不好的话再去医院看。 同医院比起来, 诊所天生就带着‘便宜’的标签。 至于那些家中本来就有亲戚朋友在医院住院的,这会儿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跑来通泰堂看病的病人相当多。 一时间,通泰堂门庭若市,谢芸的口碑也在相当高的治愈率中逐步酝酿。 扎扎实实地忙了小一个月, 通泰堂才恢复到了正常的人流量,谢芸也终于送了一口气。 她感觉比上班都要累,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诊所的进账了。 连带着通泰超市的生意都跟着好了不少。 —————— 三花会的斗法定在了清明节这天的凌晨。 谢芸肃清了一波辖区内的孤魂野鬼,给泰山堂里的巫术、道术和星象术都解锁了中级技能书,加班加点地把众星欺月阵升了个级。 如果把原先的众星欺月阵窃夺来的长岛国国运比作是一条宽阔的溪流,那升级过后的众星欺月阵窃夺来的长岛国国运就能看作一条奔腾的江河了。 得到长岛国国运滋养的千岁茶树都变得翠绿了不少,生长速度也快了许多,不仅生出了嫩芽,还长出了好几个分枝分桠。 等到了凌晨的时候,谢芸用泰山小印打开了黄泉路,前脚才踏上摆渡舟,后脚就出现在了一座小岛上。 小岛上有渔村错落分布着,那旺盛的阳气儿表明这里居住的活人不少,岛上大雾弥漫,活阴差们尽数立身于迷雾中。 谢芸看了看四周,尽是苍茫的大海,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只能调出泰山小印来,查了一下。 竟然已经到了珲春。 不对,已经出了珲春,站在了分隔北棒国与大毛国的那条河旁的一个小岛上。 她这是出国啦? 现实生活里的她连苏北都没出过呢! 谢芸好奇地打量着两边,想看看异国的风土人情,结果发现和华夏差不了太多。 想想也是,北棒国和南棒国自古以来就受华夏文化的影响,哪怕后来演化出自己的语言,刻印在骨髓深处的文化倾慕还在,尤其是北棒国,同华夏的关系一直不错,曾经华夏还出兵援助过北棒国,差异不大也正常。 泰山大帝凌空立身于海面上,开口恍若雷鸣声在耳边炸响,“计功榜,力!天花会,启!” 一面漆黑的石碑自海面下涌出,上面刻印着所有活阴差的名字,尽数描上了银漆,诡秘而美丽。 谢芸看了一眼那所谓的计功榜,正打算找自己的排名,就见站在她身旁的镇度道长手中出现了一面阴气森森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咧咧作响。 一道道阴魂就好比流星一般自长岛国飞出,伴随着鬼哭狼嚎声,吸入招魂幡内。 镇度道长见谢芸看得目瞪口呆,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嘿嘿一笑,“太平道友,你这是放弃了嘛?天地间的万物全都在争取一线生机,你怎可轻易放弃?就算这次讨不到好名次,也要尽力一把,刷一刷长岛国的威风!” 谢芸双手结印,明明面前没有任何的东西,她却好像是推着万钧重的东西,用力朝着隔海相望的长岛国投掷而去。 一道乌金色的天桥在空中架起,天上的星辰似乎都受到了那天桥的吸引,星光垂落。 较平时更为磅礴的国运自长岛国飞出,朝着苏北遁去。 镇度道长看得双手一抖,险些停下挥舞招魂幡的动作,他问谢芸,“太平道友,你这是使得什么手段?怎么这般直接轻易地就将长岛国的国运给窃夺了?” 谢芸这会儿心里想的是自家千岁茶树得到这么猛烈的灌溉,大概能多长出好几片的叶子来。 听到镇度道长的问题,谢芸解释道:“我深知自己修为低微,靠着当场作法比不过诸位同僚,便提前在家里布下了众星欺月阵,现如今只需要用微薄的修为道行催动众星欺月阵更猛烈就好。” 镇度道长看了看谢芸身周那丝毫不比他黯淡的灵韵,很想问问谢芸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她的修为微薄的? “阵法……没想到太平道友你居然修的这阵法之道。”镇度道长喃喃自语几声,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名次落在谢芸之后太过丢人,他手上挥舞招魂幡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几乎都快挥出残影。 谢芸忍不住问镇度道长,“您为何唤我太平道友?还有您这面旗子,是什么法器?怎么看着这么厉害?” 镇度道长道:“当日-你我初次联系时,我问你在何地修行,你说是太平间,自然该叫你太平道友。就如同你那苏北之地的上一任,已经仙逝的定海道友,就是在滨海的定海观修行。话说回来,太平道友你修行的地方,为何名字这般怪异?我从未听说苏北还有太平间这样的名山名观。” 谢芸沉默了一下,语气幽幽,“我说的太平间不是修行之地,而是工作之地。医院的太平间,怎么能说是名山名观呢!” 这回轮到镇度道长沉默了。 良久之后,镇度道长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的思维落入了定势,谢谢太平道友为我解惑。我这面旗子,是仿制招魂幡练成的法器宝贝,日常里只需要下十八层地狱找一些十恶不赦,被判官定为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的恶鬼来蕴养,便能不断提升我这仿制招魂幡的威力。” “咱自家阴司里的鬼魂不能随意拿来蕴养招魂幡,担心将来无鬼可投胎,影响了阴阳平衡。可是对长岛国,我何须心慈手软?我巴不得长岛国人口绝衰,无人出世,阴阳大崩,消失于天地之间。” 谢芸明白了,镇度道长的做法是招来长岛国的鬼魂蕴养自个儿的法器招魂幡,这样招魂幡会越养越强,招魂的能力就会越来越厉害,算是一个以战养战的方法。 够聪明。 再看向旁边那位用白色纸钱折莲花的同僚,每折完一朵纸莲花,她都会将纸莲花抛向长岛国,画面看起来格外美丽。 只是这美丽的纸莲花四周伴随着阴风阵阵,颇有些凄凉感。 见谢芸看过来,那位折纸莲花的活阴差冲谢芸笑了笑,道:“我叫王莲开,分管晋蒙之地的,因为在晋北开着一家纸扎铺,所以道号叫扎纸道姑。名字和道号你随便喊,我都行。” 谢芸感觉自个儿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大开眼界,她双手再度结印,朝着天际那乌金色的天桥推出去,继续加持众星欺月阵的威力。 加持好后,她问扎纸道姑,“王姐,你这扎纸莲花的手段,又是什么用意?” 扎纸道姑抛给谢芸一朵扎好的纸莲花,同谢芸说,“你试着抛一朵过去感受一下。” 谢芸依言,将手中的纸莲花搞搞抛起,朝着长岛国的首府抛去,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抛出的不是纸莲花,而是一大片由煞气凝成的湖泊。 仔细感受一下那湖泊中的煞气,谢芸都跟着心惊,“这么多的煞气……” 扎纸道姑开口解释道:“晋蒙之地交界之处的煞气浓郁,唯有我-日日夜夜用这纸钱来吸收汲取,才能避免煞气外溢,不仅影响人的心智,还会影响草木生长。” “如今我把吸收满煞气的纸钱抛去长岛国,若是落在农田里,那轻则粮食减产,重则寸草不生,若是落在人家中,纵使身强体壮者,都会大病一场,若是体弱久病之人,连夜暴毙都有可能。” “说来还得谢谢太平道友你,若不是你把长岛国的国运打开一个口子,我这纸莲花想要抛进去,还得多费一番手脚。” 谢芸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她盯着自个儿架构出来的乌金色天桥一看,这才发现了端倪——扎纸道姑的纸莲花都是从天桥的另外一端落进去的,镇度道长的招魂幡引出来的鬼魂,居然也是从天桥那一端的口子上飞出来的。 再仔细看,一个火红的东西滋溜一下逆着天桥钻入长岛国,谢芸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那位甘西省来的活阴差开口,“太平道友,借你撕开的这道口子一用,给我养的火槐借个道!” “火槐?” 30 天花会·中 只要齐心,便是龙腾虎跃的…… 扎纸道姑一听谢芸这语气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新人, 主动开口给谢芸解释,“火焰山就在拱道友的辖区内。拱道友在火焰山上种了一棵大槐树,养出了这火槐精。火槐精所到之处, 尽是火海连天, 而且一旦粘上槐火,必死无疑。” “嘶……”谢芸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厉害?” 甘西省的拱道人捻了捻胡子, 从腰间巴掌大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大西瓜来,涂手劈成好几瓣, 挨个儿给手头得了空闲的活阴差们分了,谢芸也跟着分到了一半。 不过谢芸更好奇的事拱道人腰间那个香囊大小的布兜,估摸着也是个法器, 居然能装得下看着有二三十斤重的西瓜, 这太不科学了! 不过想想自个儿这一群人, 本身就不归科学解释。 尝一口这反季节西瓜, 还怪甜怪好吃的,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西瓜都要好吃。 不过想想那甘西之地本来就生产西瓜, 拱道人又是当地的活阴差,他拿出来的西瓜不好吃才有问题。 谢芸一边吃瓜一边翻开泰山坊,搜了搜,果然找到了那名叫百纳袋的法器, 看着不算贵, 立马下单一件。 这百纳袋并非固定形态,可以根据人的想法随意变化外观, 谢芸打算回头就把这百纳袋变成个背包模样,这样日常里用着也不打眼。 镇度道长啃着瓜问谢芸,“你知道拱道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 正吃瓜吃得酣畅淋漓的拱道人立马就停下了嘴, 目光幽幽地看着镇度道长,“这么甜的瓜都堵不上-你的嘴?” 镇度道长嘿嘿一笑,抛给谢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吃瓜。 谢芸琢磨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她学着拱道人那天在泰山大殿里的发言语调说,“让那些人都拱去投胎!” 镇度道长恰好吃完了手里的瓜,把瓜皮朝着海里一丢,拍一拍手上的汁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计功榜,再次舞动起了招魂幡,大笑着同拱道人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人家猜到的!” 拱道人咬牙切齿,“我回头就拿我孙女儿的语文课本学普通话。” “可你孙女儿说普通话也是拱来拱去的!” 在场的活阴差们哄堂大笑。 谢芸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妙。 怎么说呢……这些活阴差与她想象中的差异挺大的,如果不是当下做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她都要以为是天南地北的朋友相聚在海岛上旅游来了。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胡六姐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上,她似乎是从长岛国那边飞奔来的,顶着一脑门的汗,喘气如牛。 “对方的弥生鬼社已经察觉,请出了古坟印来镇压国运,还请动了镰仓刀和昭和弩,多半是要反击,大家做好准备,可别被弥生鬼社的贱种给误伤了!” 谢芸看胡六姐气息不定,身上的青衣还带着血,从泰山小印中取出一片千岁茶树的嫩叶来,给胡六姐递了过去。 胡六姐也不同谢芸客气,接过千岁茶叶便含在口中。这一次潜入东瀛,她差点被那些鬼-子斩下一条尾巴来,真是进一步打又打不过,退一步越想越气。 “你小心点,昭和弩的威力很大,若是被射中了,你就甭当活阴差了,直接当真阴差吧。” 谢芸点点头,看了一眼计功榜,只见自己赚到的功德已然拍在第一位,比第二位要足足高出了九十大功,立马取了八十九大功兑换成修为,加持在自己身上。 计功榜上排在第二位的活阴差见谢芸的功德一直往下掉,心思一转就猜到谢芸在做什么,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这太平道友还真是个憨憨,有大帝在,镰仓刀和昭和弩根本近不了我们的身,兑换功德干什么?说不定我能白捡个第一当当。” 这位活阴差负责川藏一带,名叫刘达摩,修的是一尊似笑非笑地诡佛。 刘达摩看着谢芸的功德与他的功德越来越相近,嘴角的笑意都快噙不住了,他看向计功榜的目光越来越火热,嘴里还念着经文,心里却已经开始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 刘达摩看着谢芸那飞流直下的功德在比他多一个大功的位置上急刹住脚步,然后又开始蹿升,与他的距离再度一点点拉大,好悬没吐出一口淤血来。 他都被谢芸的这一招手段给气伤了! 扎纸道姑和镇度道人瞥了一眼计功榜上,眼尾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太平道友真是个妙人。 微眯着狐狸眼调息的胡六姐手里原先还攥着一枚符箓,都快掐出指甲印了,随时都准备驱动,这会儿见谢芸没有犯傻,这才悄悄收起。 那枚符箓是临行前胡太奶奶给她的保命之物,她九死一生逃出来,这保命符箓没派上用场,原先想着危急时刻救谢芸一命,眼下看谢芸的行为又怂又苟,胡六姐觉得这保命符箓多半是用不上了。 微眯着的狐狸眼彻底阖上,尽力运化千岁茶叶中的无穷灵力。 一抹银灰色的刀光在长岛国上空渐渐凝聚,如同一轮初升的明月,只是这明月之上杀机凛然。 谢芸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想把命交待在这儿。 就在此时,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太太出现在岛上,瞭望海峡对岸的那枚缓缓升起的镰仓刀许久,手中出现了一枚杏核,朝着那镰仓刀砸去。 银发老太太冷声说道:“累累血债在先,杀你们几个人怎么了?坏你们国运怎么了?还想反抗?!!” 闭目调息的胡六姐听着这声音,立马睁开眼睛,满脸惊喜地开口,“太奶奶,您也出来走动了!” 胡太奶奶瞪了胡六姐一眼,把眼底的心疼隐藏得很好,“不学无术的傻狐狸,居然被倭奴给伤成这样!回去之后到你的狐狸洞闭关去!丢尽了老身在娘娘面前挣的面子!” 胡六姐委屈巴巴地扁着嘴。 胡太奶奶这才看向谢芸,就好似变脸一样,满脸和煦柔风,“你放心斗,有老身在前面替你挡着,无需担忧那边的弥生鬼社再出手!老身也想看看,弥生鬼社还有多少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舍得拿出来同老身的杏核硬碰硬!” 一枚黄澄澄的杏子出现在胡太奶奶手中,胡太奶奶丢给谢芸一枚,“自家种的,你尝尝味道,是不是鲜美多汁?” 谢芸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位的身份,胡六姐是现今泰山娘娘座下的行走狐仙,这老太太又是胡六姐口中的太奶奶……多半就是那位最大的狐仙了。 “谢过胡太奶奶!” 谢芸发自肺腑地道过谢后,这才把咬了一口那黄澄澄的杏子,入口并不是甜蜜蜜的味道,反倒有些发酸,不过酸得恰到好处。 更妙的是,这一口黄杏吃下去,谢芸感觉自己的道行修为都长了小半年的。 她瞅了一眼计功榜,自己已然又与那位修诡佛的道友拉开一定的距离,再次用多出来的大功兑换成修为。 刘达摩这回面上无悲无喜,心中不动如山,他已经看穿了谢芸的心思。如果不是排在第三位计功榜上的活阴差与他的大功相差无几,排名紧紧咬着,他都想效仿一下谢芸的做法,用大功兑换点修为来给自己提提速了。 谢芸朝着头顶的乌金色天桥一连结出三道印记后,才感觉身上的道行法力有点空虚,这才停手,等到道行法力自行恢复。 她问胡太奶奶,“胡太奶奶,既然咱能这么做,那么对岸的弥生鬼社是不是也能这么做?若是他们趁我们不备,伤我国国运,那该如何提防?” 胡太奶奶话语里尽是毫不遮掩的藐视,“就凭他们?华夏的国运乃是一道蕴含着煌煌天威的五爪金龙,岂是长岛国的那条黑泥鳅能比的?若是他们敢动手窃夺国运,都不用你们动手,单单是五爪金龙的反噬,就能让他们十死无生。” 谢芸心下不解,“既然有五爪金龙护持,那为什么之前会被趁虚而入,流血漂橹?” 胡太奶奶说:“那朱氏王朝为了千秋万代的野心,遣刘家子斩尽天下龙脉,每斩一道龙脉,便伤五爪金龙一分,待到清末时,五爪金龙奄奄一息,陷入沉睡,我阴司一方面收敛战乱导致的孤魂野鬼,一方面梳理地气,再加上天规地矩限制阴司不能直接干扰阳间事务,种种因果累积而出,才有了倭寇的趁虚而入,流血漂橹。” “后来人间帝王诞生,扶大厦于将倾之处,将涣散的人心重新凝聚,五爪金龙这才苏醒。人心为龙,人人如龙。只要齐心,华夏便是龙腾虎跃的盛世,一旦人心涣散,那便是灭顶之灾。” 谢芸若有所思。 仔细品悟胡太奶奶说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在她心头重重敲响。 “人心齐,泰山移,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谢芸有感而发。 胡太奶奶噎了一下,问谢芸,“泰山移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芸愣住,明白过来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说习惯了的话,往后我说人心齐黄山移、恒山移、嵩山移、峨眉山移,反正不说咱泰山移。” 被胡太奶奶训斥得不敢开口的胡六姐眉前的一根狐狸毛突然无火自燃,胡六姐突然出声,“太奶奶,昭和弩动了!”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一道寒光在长岛国上升起,直直地朝着谢芸构建出的那道乌金天桥撞去。 胡太奶奶冷喝,“被弥生鬼社的老鬼认出来了,不敢对你们动手,却是想破了众星欺月阵。” 她朝着四周一看,目光落在拱道人身上,“火槐遁入离卦方位。” 拱道人不敢有半刻耽搁,立马动手。 下一刻,一道火光自长岛国冲天而起,那枚昭和弩-箭还未装上乌金天桥,就湮没在了夜空中。 一轮-大日自海平面升起。 泰山大帝的身影浮现于朦胧中,“天花会结束,论功行赏!” 所有活阴差齐齐收了自个儿的看家本领,朝着计功榜上看去。 这么一看,刘达摩差点哭出声。 31 天花会·下 胡六姐的狐狸眼从未向这一…… 刘达摩原本排在第二的位置, 结果一直都排位第五六上下波动的拱道人突然蹿升了上来,抢了他的第二。 这还不止,扎纸道姑都蹿升到了第三来, 硬生生把他挤出了前三。 可刘达摩心里也明白, 弥生鬼社被拱道人的火槐偷了家,虽说有胡太奶奶的暗示, 可那事儿却是火槐做的, 这笔功德自然得算在拱道人身上。 弥生鬼社是镇压长岛国国运的地方,对扎纸道姑的纸莲花压制得最为厉害, 骤然被偷了家,而扎纸道姑又瞅准时机将所有的纸莲花一次撒出去,排名蹿升也很正常。 就是他心里有点苦涩。 当然, 最大的黑马还属谢芸, 明明是个萌新, 却另辟蹊径走出了这么一条捷径来。 镇度道长排名第九, 不算靠前,但他对这个成绩挺满意的。 不同活阴差所精通擅长的方向不同, 有些活阴差擅长群攻之术,就如同扎纸道姑,一朵纸莲花抛出,若是没有国运压制, 能够帮数百米之内的人都削去十年阳寿, 再比如谢芸的那直接对国运动手的覆盖式攻击,看似没有直接影响到个人, 实则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 而他的招魂幡只能一道魂一道魂的招,自然是没法儿同纸莲花和众星欺月阵相比的。 但镇度道长心里也知足,这次天花会上, 他的招魂幡吃个饱,要不了多久,他的招魂幡就能再升个级。 弥生鬼社作为长岛国自弥生时代流传下来的老古董,在长岛国民心中,地位与华夏的阴司相差无几,要知道弥生时代可是长岛国历史中最古老的时代,与华夏的汉朝平行。 以弥生鬼社为首的一众鬼社更是被长岛国人称为神社。 汉朝之前有秦朝,秦朝之前还有周朝、商朝、夏朝,更古老的还有史前时期的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对弥生鬼社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胡太奶奶借着拱道人的火槐给弥生鬼社放了把大火,烧了不知道多少鬼社……镇度道长心里明白得很,往后一段时间里,弥生鬼社应当是缓不过气来了。 这个空窗期,可不就是他继续招魂养幡的绝好时机?要是弥生鬼社没有元气大伤,他还不敢呢!毕竟他没有胡太奶奶那平推弥生鬼社的本事。 他管辖的地区就靠着海,日后可得多在海边转悠转悠了。 计功榜上的排名自下而上一一熄灭,每熄灭一个,对应的活阴差手中就多出一件东西。 镇度道长拿到的是一个阵盘,当场就被镇度道长嵌入到了招魂幡里。 刘达摩拿到的是一座莲台,他当场就坐了上去,再度念起那好似诡秘低语的佛经时,就好像开了八十个喇叭在扩音播放,谢芸都被震得双眼发昏,凭空生出遁入空门的想法,恍惚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扎纸道姑兑换到的是一枚莲子,她当场就吞了下去,背后竟然长出了数百条手臂,看着格外的瘆人。 当扎纸道姑那数百条手臂同时开始扎纸莲花的时候,在场的活阴差们都被吓了一跳。 若说原先的扎纸道姑扎纸莲花的威力是放炮-弹的话,现如今的扎纸道姑数百条手臂同时扎纸莲花,差不多等于是放核弹了。 镇度道长吞咽了一口口水,强压下心底的羡慕,同谢芸说,“计功榜上的第三名竟然就给了百子莲,我都感觉眼红了,这百子莲要是让我得了,你想想我那数百条手臂同时摇招魂幡的场面,多威风啊!” 谢芸也畅想了一下自己数百条手臂同时结印加持乌金天桥的场面,心跳都跟着急促了好几个节拍。 镇度道长又自顾自地说,“不过我这招魂幡可贵得很,没法儿同扎纸道姑比,她手里的纸莲花就好像不要钱似的,而我这招魂幡……就算倾家荡产,也买不起几面。” 轮到拱道人时,他得到的是一面《九鸦图》,刚刚恢复平静的镇度道长这会儿又呼吸粗重起来,“这九鸦图可是好宝贝,比百子莲还要贵上许多,里面一共九只火鸦,任何一只都要比拱道人的火槐厉害 ,而且拱道人辖区内的火焰山就是蕴养《九鸦图》的宝地,给拱道人一些时间,说不定《九鸦图》能养成《金乌图》。” 计功榜上的名字只剩下谢芸,所有活阴差的目光都落在了谢芸身上。 一道奇怪的符文出现在谢芸面前,闪烁七次后,咻地一下钻入到谢芸的眉心。 胡六姐的狐狸眼从未向这一刻睁得这么大过! 胡太奶奶脸上也有些微微震惊,她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符印,只有廖廖五笔,而谢芸的那道符文却是整整七笔够了而成。 “这是娘娘的手笔,还是大帝的手笔?” 其它活阴差则是忍不住猜测那道符文究竟是什么,只可惜没人见过。 泰山大帝遥望日出东方的画面,负手而立,道:“散了吧,诸位好生修行,泰山榜上的任务等着诸位,地花会再聚。” 摆渡舟凭空出现在众人脚下,一个闪烁,便已经各归各位。 谢芸睁开了眼,看着已经天光大亮的窗外,闻着飘进卧室的米香味儿,赶紧起床。 米香味儿都这么浓了,周胜定然已经起来一阵子了……谢芸边穿衣服边回顾昨儿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看自家院子里种着的千岁茶树一-夜之间长了多少了。 那么多的长岛国国运灌下来,应该能多长好多枝丫吧。 她知道是自个儿耽搁了时间,却傲娇地问周胜,“你怎么不喊我?” “喊你干什么?你最近太累了,趁着下雨天,多睡会儿好养足精神。”周胜端了一盘绿油油的东西出来,放在窗户前由冷风吹着,“你待会儿尝尝我做的青团,看看味道怎么样,之前在部队服役的时候,炊事班的班长每逢清明节就会给我们做,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还有水果馅儿的!不过咱家里没什么适合的水果,我只能做了些牛奶调红豆沙馅儿的。” 谢芸听着周胜又把炊事班的班长给扯出来,笑而不语,抬手捏了一个青团,虽然烫手,可还是忍不住吃了一个。 同她之前做的油糕味道有些类似,就是这面皮上多了一些别的味道,入口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 得了谢芸的赞赏,周胜心满意足,“放凉了更好吃。等雨停了之后,咱俩给爸妈送去一些,该祭祖了,冥币和金元宝银元宝都多买点,咱在阳间过得日子好了,没道理让老祖宗在下面拮据的。” 听着周胜的这话,谢芸都怀疑周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她不动声色地吃着青团,迅速回忆了一遍在珲春的事情,确认活阴差里没见到周胜,这才稍稍放心。 多半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成,多给老祖宗烧一点。” 谢芸打算给老祖宗多折一些金元宝和银元宝下去,这些可比市面上能买到的冥币值钱多了。 人间印发冥币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数值越印越大,一张冥币动辄就是十亿百亿的,和民国那会儿印发的金圆券都有的一拼了,差点给阴司搞出通货膨胀来。 人间给烧下去的冥币相当不值钱,十亿冥币都不够买块豆腐的,反倒是那些金元宝和银元宝的购买力没有贬值。 阴司为了压制通货膨胀,特地成立了专门的机构——破钱山银行。 阴司的鬼魂收到自家儿孙烧下来的冥币后,需要去破钱山银行兑换成天地银行发行的大票子,才能在泰山坊市中流通。 而金元宝和银元宝这些亲手扎制成的东西,烧到阴司后是能变成实物的,亲人们寄托在这些纸扎品上的哀思越重,那金元宝和银元宝在下面就越值钱,若是批量制成的金元宝和银元宝,烧纸钱看似又大又漂亮,烧下去却是会当场缩水,好一点的变成黄豆大小,次一点的还没绿豆大。 谢芸想到了扎纸道姑的手艺,想来扎纸道姑做出来的纸扎肯定很值钱,便通过泰山小印联系了扎纸道姑。 “王姐,能卖我点你做的纸扎不?我想给家里的祖宗烧一点。” 扎纸道姑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语气中满满都是无语,“你是阴差,纸扎术是你的老本行,你找我买纸扎,不怕传到同僚们耳朵里讨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的?王姐你手艺那么好,就算所有的阴差都会纸扎术,可我也相信,王姐的纸扎术一定是最厉害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谢芸深谙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扎纸道姑那略带愉悦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行吧,我通过泰山坊免费送你一些。” “不用不用,我出钱买,你账户上还有天地银行大票子呢!”谢芸不想占人便宜。 天底下就没有好占的便宜,每一个便宜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需要数倍数倍地去偿还。 扎纸道姑莞尔,“甭同我客气,我现在一百只手同时扎纸,真不费力,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就成。 ” 谢芸问,“王姐你好奇什么?” “你得到的那个符文是什么东西?拱道人都得了《九鸦图》,我不信你得的那符文是个平平无奇的东西。”扎纸道姑的心都跟着痒痒了起来。 谢芸感受了一下眉心的那道符文,实话实说道:“是一处洞天的钥匙,叫山居,介绍说里面就和现实世界一样,差不多等于是随身带了个大院子。” 扎纸道姑听到‘山居’这两个字,一个手抖,差点把手里扎到一半的纸扎给撕了。 “山居?是不是少了个字?我听说过阴山居,那是正儿八经的阴差都不够品级住的地方,只有功曹才能住进去,还是住最小的一进院子。你把阴山居比作是大院子?” “你得到这个阴山居,差不多等你一咽气,就能直奔阴司上任功曹了!” 谢芸仔细感知了一下眉心的符文,蹙眉沉思,她没有感知错啊,真不是阴山居,而是确确实实就两个字,只有‘山居’二字! 这究竟是个啥? 32 治未病 夫妻生活也不算太和谐吧。…… 周胜在家里继续做没蒸好的青团, 谢芸出去了一趟,在街边的小摊儿上买了一些冥币冥钞,又从泰山坊里把扎纸道姑给的纸扎也一并拿了出来, 分成两兜, 装进各自的塑料袋里。 一兜是给周胜这边的祖宗烧的,一兜得送到她娘家那边去。 等青团蒸好, 连带着纸扎一并给送过去, 谢芸和周胜便到了店里。 虽然是清明节,超市还是得开的, 到诊所里来买药的人应当不多,可谢芸也顺带着把门给开了。 清明时节,阳光明媚, 草木萌动, 自然界的阳气升发, 正是调理身体的好时节。 把肝气疏一疏, 肺气养一养,一年到头都能活力满满。 反之, 若是清明时节里没把肝气疏好,一整年的脾气都不会小。 谢芸斟酌了一下,按照‘疏肝润肺汤’的方子做了一些简化,把那些药性较猛的药材拿掉, 换成了更温和、更普适的药材, 装进纱布里包好,放到茶炉上煲着。 不管是五虎两仪汤还是疏肝润肺汤, 都属于药茶,那些味道苦涩或者是奇奇怪怪的药材都没加,用的都是适口温和的味道, 搭配一些入药的花朵之类,味道不会太难闻,入口也不会太难喝。 去超市里拿了一张红纸,又取了根毛笔,开上一瓶墨汁。 谢芸提笔写了一篇简短的科普,讲了讲清明时节喝疏肝润肺汤的好处,因为用到的药材不算多也不算贵,价格定为一块钱一包。 这疏肝润肺汤可以卖半个月的时间,等到了谷雨时节,再喝疏肝润肺汤就不赶趟了,那时候得开始好好养肺和脾胃了。 在红纸上,谢芸给自个儿新拎出来的疏肝润肺汤起了个类别名字,叫保健药茶。 若是身上已经犯了病,那该吃药就得吃药,可如果身上没病,这保健药茶就是不错的选择。 保健嘛,自然得从健康的身体开始。用中医的话说,这叫治未病。 所谓‘未病’,顾名思义,就是还没发生的病。 病灶并非一日之间突然形成,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只是在表现出症状前,多数人都感觉不到罢了。 治未病,正是将病灶消弭于风平浪静之间。 病灶还未完全形成,这会儿用药不仅费不了多少钱,治愈的概率还高,病人也能免受许多痛苦,可谓是一石三鸟之法。 茶炉里咕嘟咕嘟地响着,谢芸抓了几服疏肝润肺汤,打算等忙完之后给娘家人送过去,周德义和孟秋菊日常都在超市这边,不用专程送,跟着她和周胜喝就行。 老两口日常跟着谢芸泡各种药材饮片喝,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诊所的门被推开,谢芸听着动静抬头一看,见是马太平主任的得力干将宋金刚,笑道:“稀客。” 宋金刚挠了挠本就没多少根头发的头顶,同谢芸说,“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骨折的老年人越来越多了,骨科病房原先住的不是偏瘫的就是腰椎间盘突出的,骨折的病人都是打了石膏之后让回家养着。” “马主任看骨科病房空了出来,建议说让骨折的病人也住院,避免后期康复阶段护理不当,出现各种并发症,差点把骨科给忙死。” “话说你们这些搞中医的,有没有什么促进骨骼增长的办法?有没有什么效果比较好的药能用的?” 谢芸琢磨了一下,“那应当就是壮骨散了。” “促进骨质生长的,小孩吃了之后长个子窜得快,骨缝闭合之后,壮骨散就变成了提高骨密度和促进骨质愈合了。你打算给骨科的病人搞一个中西医结合治疗?” “不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宋金刚指了指自己头顶那稀疏的头发,同谢芸说,“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之前同我说的,能帮我调理一下身体,让我多长点头发?我前阵子太忙,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这不就麻溜过来了?” 谢芸给宋金刚详细号了个脉,她都被宋金刚体内的狼藉状况给吓到了。 “宋医生,你真的是医生?你这身体,咋比马主任还虚啊……马主任可比你大三十岁呢!” “你这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平时是不是心悸盗汗挺严重?和嫂子的夫妻生活,也不算太和谐吧。” 宋金刚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 他像是受惊了一样疯狂地左顾右盼,见没人进来,这才红着一张老脸说,“谢医生,这么私密的事儿,你替我兜着一点啊!大喇喇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 谢芸笑而不语。 宋金刚低声问,“有办法调理没?我信你,你尽力帮我把这些问题给调调。这破工作本来就常年加班。遇到个半夜出事儿的,哪怕不用值班,也会被人上门叫醒,从被窝里拽出来,啥身体条件能经得住这样的熬?” 谢芸想想,确实是这样的,医生和护士的工作强度属实是大了些。 其实按照泰山堂里的说法,病人身上自带着一种名叫‘病气’的东西,属于污秽的一种,长年累月的接触下来,就算健康的人也会变得不健康。 “能调理,不用慌,多吃一段时间的药就行。” 宋金刚身上的问题还挺多,谢芸不打算同宋金刚详细解释了,她直接把写在医案本上的东西拿给宋金刚看。 谢芸的医案本和别的医生还不同,别的医生多数都是把病人的情况写一遍,然后另开一段写自己的诊断结果,再开一段写用药方案。 而谢芸是每写完一个病症表现,就在后面跟上自己根据这个病症表现判断出来的问题,再用括号标注上打算用的药。 就像是打草稿一样,将病人的诊断情况全部写完,大概的用药方案也就出来了。 参考一些名方,再根据药材的配伍和君臣佐使略作调整,把那些药性相冲的药材拿掉,把方剂打磨得浑然一体,这张药方就算是成了。 药方打磨好,谢芸去药斗柜那边抓药,宋金刚拿着谢芸的医案本看。 看着那与他身上的情况分毫不差的诊断,宋金刚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他这会儿才知道,谢芸刚刚说的那句“和嫂子的夫妻生活,也不算太和谐吧”是相当保守含蓄的,他很多羞于启齿的问题都被谢芸给诊断了出来,只是谢芸没有点破他而已。 “这他娘的,中医就这么厉害呢?三根手指头就能把各种检查都做了?在中医面前,真是半点秘密都藏不住啊!” 宋金刚看着谢芸给他的诊断,尴尬地脚趾抓地,却又忍不住在心底庆幸,这些他羞于启齿的问题被谢芸诊断出来,是好事。 只有被发现,才有被治愈的可能。 要是让他亲口同谢芸说,他的这张脸往哪儿放? 可要是不说,谢芸也没诊出来,那这病就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 因为药方中用到的药材数量太多,每一副药都包了个巨大的纸包,谢芸都有些担心普通家庭常用的砂锅能不能一次熬得下这么多药材。 “宋医生,你家里有大砂锅没?”谢芸很体贴地问。 宋金刚看着那么大的药材包,也愣住了,“砂锅倒是有,但能放得下这么多药材的……没。” “不过没事,我拿去让药房给我煎药,你放心开,你们药房的熬药桶有多么大,你比我更清楚。” 谢芸便没再动药方。 甭管是删减药材的种类还是剂量,都会影响到最终的效果,能不动自然是不动的。 把内服的药材抓好,紧接着就是配置活化头皮毛囊、刺-激毛发生长的药水,谢芸估摸着需要费一点时间,便同宋金刚约定好,让宋金刚回头有空的时候过来取,眼下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别在通泰堂干等着。 送走宋金刚,谢芸把那些刺-激毛发生长的药材抓好,放到煎药的砂锅里煮上,心里开始盘算买一个煎药机的事情。 医院药房里用的那种煎药机就挺好,设定好温度后就不用管了,熬好之后放凉,装进杀过菌的塑料袋里,再用封口机密封上,省去了患者自己熬药的工夫。 而且患者从通泰堂买药回去熬,用的是自来水,谢芸在通泰堂给熬药,用的是掺了恶蛟血气精华的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周胜,我去一趟医院设备器材科,要是来人了,你同他们说一声,等半个小时左右我就回来。” 周胜掀开隔在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之间的帘子,探脑袋过来,问谢芸,“你去医院设备器材科干啥?打算买点东西?” “嗯,我找一下刘梅,问问她能不能走设备器材科的关系,买两台熬药机和封口机,再定制一批装汤药的密封袋,有些药熬制起来的门道挺多,患者拿回家熬……我不放心。” 这也是实话。 刘梅也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院住,同谢芸的关系还不错,谢芸直接就找上了门。 熟悉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里面的科员抬头一看是谢芸上门,吓了一跳,语气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居然有些抖,“谢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谢芸没在办公室里见到刘梅,问那科员,“我找刘梅有点事,她今天是休假去了?” 那科员语气相当殷勤,“刘科长搬到隔壁办公室了,我给你带路!” “刘科长?她这是高升了啊!” 还没等谢芸想明白为啥这仅仅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科员会同她这么客气,她就已经被领进了刘梅的办公室。 刘梅见是谢芸进来,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盖上笔帽放下,起身相迎,“谢芸,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谢芸:“……” 她看看刘梅,再看看为她领路的那科员,说,“你们部门是专门给培训过话术?咋你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找你打听打听,咱医院药房里用的那两台熬药机和封口机是打哪个单位买的,还有定制那些塑料无菌口袋的厂子,你这儿有联系方式吧,能不能给我一个?或者是我借一下咱医院的采购渠道,帮我采购些。” 33 笑面大贪 谢芸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白…… 刘梅也住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院里, 同谢芸算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设备器材科每年都同各个科室打交道,刘梅还是科员的时候,没少往药房跑, 再加上同谢芸几乎天天都能在上班路上遇到, 自然是熟络的。 在刘梅眼里,谢芸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白天鹅, 看着过得挺好, 实际上一直没生下孩子……不管谢芸觉不觉得这是遗憾,刘梅觉得这是谢芸的心病。再加上周胜在外当兵, 常年不在家,家里的里里外外都得谢芸一个人撑着。 因而,别看谢芸之前穿得好吃得好, 过得比医院里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要潇洒体面, 刘梅始终觉得谢芸心里苦, 表面的意气风发只是强扯出来的伪装。 再后来谢芸被朱院长给使绊子调去了太平间, 又被朱院长给完阴招逼到辞职……刘梅是很同情谢芸的。 也就是谢芸与周胜开的超市和诊所生意不错,听说赚挺多的, 刘梅还替谢芸高兴了一下。 这会儿听谢芸说想借着设备器材科的渠道采购点东西,刘梅刚好是升任了设备器材科的科长,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记一下哈, 等咱这个月中旬给厂家报采购方案和维修方案的时候, 单独同厂家说一嘴,不用走医院的流程, 让他们把设备顺路拉过来,直接给你送过去安装好就成。” 谢芸立马道谢,“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不麻烦吧……” “这能有啥麻烦的?话说回来, 我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多亏了你暗中出力呢!” 刘梅的这话把谢芸搞的一头雾水,“为啥这么说?我可没出啥力。” 刘梅解释道:“咋不是你出力的?你是最大的功臣。要不是你被朱玉梅顶替了药房的岗位,朱玉梅能在药房被孤立了?朱玉梅没被孤立的话,会去找朱院长哭闹?她不哭闹,朱院长的大哥大嫂就不会到医院来闹,朱院长自然不会被气的偏瘫中风。” “要是朱院长没中风,重机厂也不会把杨院长直接提拔成为正院长。我们设备器材科可是杨院长分管的,自然是一人得道全部升天了。” 谢芸恍然大悟。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院长拿着一摞材料直接推开设备器材科的门进来,见谢芸也在,面上的惊愕一闪耳朵,笑容可掬地问,“小谢,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谢芸:“……”怎么又是这句话?难不成这句话已经变成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口头禅了? 这话她能同刘梅吐槽,却不能直接同杨院长这么说,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儿,严格意义上来说,杨院长曾经还是她的领导。 虽说她看不上杨院长这笑面贪官的作风,可杨院长又没触动到她的利益,当初因为她用了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处方纸,朱院长授意管理科来找她的茬,这事儿还是被杨院长给拦住的……谢芸得承杨院长的这份情。 她只是不想同杨院长走得太近,避免万一哪天杨院长贪-污的事儿被发现了,可别再连累了她。 “我打算采购点小设备,找刘梅讨一个设备厂家的联系方式。” 听着谢芸的解释,杨院长笑眯眯的点头,问了谢芸一句,“小谢啊,我听说你诊所开得特别好,老马肺部的那陈年老病都被你给治好了。我找你咨询个事儿哈,对于中风和偏瘫,你觉得是中医好还是西医好?二者各有什么优缺点?” 谢芸也不傻,前脚刘梅才给她说了朱院长中风偏瘫的事儿,后脚杨院长就这么问,心思一转就猜到了杨院长的目的。 多半是想打听一下朱院长还能不能治好。 可谢芸不能昧着良心说治不好,中医治疗中风和偏瘫,核心理念是步走的,第一步是散邪,第二步是活血化瘀,第步是补气理气,这步走稳了走顺了,中风和偏瘫不算太难解决。 可是当着杨院长的面,谢芸不能把大实话说的这么直白。 她稍微揣测了一下杨院长的心思,猜测杨院长多半是不希望朱院长太快康复得,便说道:“中医上能治,但用的时间比较长,因为中风和偏瘫,涉及到了外邪入侵,体内的经络血管淤堵,需要时间不短的治疗才能见到效果,但中医治疗方案是奔着病根儿去的,治好之后复发的可能性不大。” “西医治疗的话,目前偏瘫很难治,中风也是用一些溶解血栓的药剂来静脉注射,见效明显,而且见效快,但因为只解决了最表面的问题,所以很容易复发,而且也好不利索。” “甚至说,站在中医的角度看,西医的溶解血栓药剂使用起来是很有风险的,首先是那些寒凉的液体进入体内,对血、气、以及五脏六腑,全部都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会进一步加重体内的寒湿。” “而且溶解的血栓万一溶解不完全,留下一些能随着血液移动的血块,不管是进入到肺部,还是进入到心脏,都可能导致猝死,这对于医生给药经验的要求很高,所以我个人觉得,如果给药经验不够,还不如就拖着,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杨院长脸上多了一抹凝重,语气中颇为惋惜,“那老朱这病,看来挺难治的啊。” “听你这么说,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躺在那儿的人是我,我肯定是乐意让你来给我治的,见效慢就慢一些,我求的是断了病根子,不要让我嘴歪眼斜地坐轮椅,嘴角成天挂着哈喇子,可老朱这个人吧……” “哎,他有些偏执,他受西医的影响很深,一直都不信任中医。在他的影响下,他的爱人和子女要求的也是全西式治疗,我们作为一个外人,不管是站在医生与患者的角度,还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肯定是要尊重老朱和他爱人,他子女的意见的。” “可惜啊可惜,我得同脑血管科说一声,一定要给老朱好好治,不要吝啬自己身上的本领,也不要吝啬药,没道理对我们自家医院的前院长都抠着的。” “小刘,我听说金陵那边的药科大研发出了一种新的溶栓注射剂?你试着同金陵药科大那边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购入一批,务必要好好治朱院长,不能让朱院长的爱人和子女寒心!” 杨院长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可屋子里的个人哪个是个傻的? 甭管是谢芸还是刘梅,亲眼看着杨院长一脸同情与悲痛地说出这些话,字里行间都是为朱院长考虑,却毫不犹豫地找理由否定了能给朱院长断病根儿的方法,而是选择了风险更大、甚至有可能让朱院长彻底送命的西医溶栓疗法……杨院长的心思,是谢芸看不明白?还是刘梅看不懂? 如果说选择西医溶栓疗法只是一个巧合,那引入金陵药科大研发的新药呢?谢芸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溶栓很考虑医生的经验水平,她这都不是暗示,差一点就算是‘明示’杨院长说重机厂附属医院心脑血管科医生的溶栓水平一般了,杨院长却选择引入新药……就算是对于那些溶栓经验很丰富的人,突然运用一种从未用过的药来治病,那经验也是零,只能从头开始摸索,更别提让一个本就是半桶水水平的医生来操作了。 谢芸心里微凉,她没想到杨院长打算送走朱院长永绝后患的目标这么明确,居然可以做到这么不择手段。 “这我可不敢发表意见,我就是一个一瓶子不满半桶水晃荡的水平,至于怎么治,还是得听心脑血管科专家的。再说了,就算我敢给朱院长治,人朱院长的爱人和子女会同意让我治吗?保不准人家以为我是要去报复朱院长的,这泥潭浑水,我可不敢掺和。” 谢芸这么说,等于是给杨院长打了个包票,杨院长脸上的笑意当下就又浓郁了好几分。 他把手中的材料放到刘梅的办公桌上,走到沙发前坐下,撸起袖子露出手腕来,同谢芸说,“朱院长不信你,我可信你。小谢,你帮我也把把脉,看看我又没有什么需要调理治疗的地方,一定得认真点啊!发现什么问题,同我直说就行,不用遮遮掩掩。咱都是医疗系统的,知道医生的坦诚对病人最重要。” 谢芸自无不可,她坐在杨院长旁边的沙发上,根手指搭在杨院长的脉搏上,稍稍一用力,天照脉术启动。 杨院长屏住呼吸。 大概分钟的时间,谢芸号完脉后,同杨院长说道:“您的身体整体上是保养得很好的,就是肝部略微有些肥大,这是成年男性的通病,可以适当得开一些药调理一下就成,和您的问题最对症的,是附子理中丸,咱医院的药房就有,您开两盒吃着试试,应该会有很明显的改善效果。” “除了这个之外,您身上还有一个问题……”谢芸蹙眉,犹豫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说,“您的消化道存在一些问题,主要是胰腺、肝部、胆部、还有十二指肠相临近连接的地方,可以去拍个彩超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病变。” “我号脉的感觉是,您可能血糖有点高,还引发了一些其他的并发症,需要拍个片子确诊一下。” 谢芸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杨院长胳膊上的那块表上打量了几秒,看得出来,那块表的价格应该不低。 她的话说的委婉,如果是直接说大白话的话,杨院长吃得太好了,得了一大串的富贵病。 真说起来,这富贵病可不比中风偏瘫要轻多少,甚至更加严重。 34 花溪医学院 肺气如雨,滋润着全身的经…… 同刘梅说好采购熬药机和封口机的事儿后, 等了四天,设备就全都安置在了通泰堂里。 谢芸都被这进度给震惊到了! 刘梅亲自带着厂家的人过来给谢芸安置的,她笑谢芸大惊小怪, “这生产设备的厂家就在通南市, 省内的工厂,四天都算慢的。我们之前采购设备, 因为急着用, 和他们的领导说明了一下情况,第二天上午就给送来了。” “对了, 你要的装汤药的袋子,也是用通用的模具吧!全省的医院用的都是那个模具,据说隔壁省用的也一样, 统一都不标单位。你要是想往包装袋上印通泰堂的名字, 得重新开一套模具, 加一千块钱。” 谢芸原先还在心里构思过包装袋上印的图案和文字呢, 现在一听重新开模得加钱,而且是一千块, 立马就把自己的构思给放弃了。 “就通用的模具吧,犯不着标新立异。”她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多花钱。 刘梅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芸,凑在谢芸耳边问了一句,“你那天同杨院长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朱院长那事儿?”谢芸问。 刘梅摇头, “是杨院长的身体情况, 像他那种高血糖的问题,治愈的可能性大不?” 谢芸:“……” 她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刘梅, 脑子里一时间冒出很多花边想法来。 刘梅为什么这么关注杨院长的身体情况? 难道是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况? 不应该啊……杨院长的年纪,都快能当刘梅的爸了。 还是说,刘梅就是很纯粹地关心领导?这也不太可能, 刘梅没有这种菩萨心肠。 刘梅一看谢芸那眼神,就知道谢芸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气道:“你别往不正经的地方瞎想!我是给我爸问的!” “我爸和杨院长的身体情况有点类似。比杨院长还严重些,已经是糖尿病了,就靠打胰岛素维持着。中医西医看了个遍,都说这病没办法治,我琢磨着,把人领过来,到你这儿碰碰运气,你有把我没?” 见不到病人,谢芸哪敢说有没有把握? “抽空让你爸来一趟,越快越好。我给号号脉,如果有把握,我肯定尽力治。要是没把握,我肯定尽心治。” “胰岛素这个东西,本来是人体分泌的,现在人分泌的不够了,得查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如果是分泌胰岛素的器官出了问题,那就想办法治,如果是胰岛素起作用的过程出了问题,那就想办法调其它地方。” “一味的打胰岛素不是好事,万一胰腺没问题呢?长时间靠着注射的胰岛素维持血糖,健康胰腺也会出问题罢-工的。” 刘梅还得带着通南市来的设备工去医院,没办法同谢芸再细聊,匆匆扯了两句就走了。 谢芸找了根塑料水管,一端连在水龙头上,一端接在熬药机里,给熬药机里加上水和洗涤灵,里里外外洗刷了好几遍,再加上清水煮沸烧开,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这才敢放心地用熬药机熬药。 万一熬药机里有什么化工油污残留呢?可别用熬药机熬出来的药治不好病人,反倒给病人搞中毒了。 鼓捣完熬药机,谢芸又试了试封口机,这玩意儿简单易懂好操作,她在重机厂附属医院药房工作的时候就用过,设备的型号虽然不一样,可刘梅帮她采购的这个封口机算是医院药房那台封口机的升级版,封起口来更快,封得也更扎实。 谢芸有药房里练出来的经验做底子,看了一遍说明书就会操作了。 照着疏肝润肺汤的方子抓一副药,放到熬药机里熬着,因为熬药机里自带了蒸气压,所以熬药速度更快,对药材中起效成分的利用率也更高。 不到二十分钟,一锅疏肝润肺汤就熬好了,拿个瓷盆盛放,谢芸催动无相金睛看了一眼熬出来的药汤,确实比之前她放在茶炉中熬出来的药效要更强,这才放心。 等瓷盆里的药汤放凉,谢芸用这些药汤试了一下封口机的操作,一锅药汤整整齐齐地装了十二个包装袋。 按照谢芸的想法,这一锅疏肝润肺汤只是一天的量。 “一天三顿,一顿就得喝四袋?” 谢芸第一时间就想着买个大点的药材包装袋,可是她一琢磨,给包装袋上加点字都需要多花一千块钱,要是买个大点的包装袋,起码也得加一千。 还是往熬药机里少加点水更省钱……浓缩的都是精华嘛! 经过了这么一回试验,谢芸的心里就有了数。 拿起三包疏肝润肺汤,谢芸溜达去超市那边,给周胜放了一包,又去给沉迷开荒种地的周德义和孟秋菊夫妻俩也一人送了一包,看了看老两口的开荒进度,这才回到诊所。 老两口感觉自己是天生的农民,心里甚至还生出了在厂子里工作大半辈子是埋没自己种地才华的念头,自打周胜帮着买到那两块四间院子大小的空地后,就把多半时间都用在了开荒上。 孟秋菊每天还会抽出半天的时间来摘菜卖菜,周德义却是从早到晚都在开荒,他甚至把空地上的土都翻了一遍,细细地把埋在土里面的石头都捡出来丢到一边,说是这些石头会影响他种植的效率。 不同的季节就该用不同的调养方法,肝气顺畅后,人的脾气都会变小不少,肺气润足则是能让人全身通泰,不被开春升发的阳气引得燥火四动。 孟秋菊和周德义一开始还不愿意跟着谢芸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一来是心疼药材钱,二来是觉得没病就不需要喝药。 可自打跟着谢芸喝了几回五虎两仪汤之后,孟秋菊和周德义就再也不用谢芸劝着喝药了,他们相当主动。 身体有没有变好,精神头有没有变足,谁感知不出来? 就连周胜这个有些轴还有些犟的人,也被谢芸熏陶得开始养生了。 谢芸担心周胜的身体恢复不好会影响后半生,时不时就会给周胜号个脉,现如今调养了几个月,周胜的身体已然大好,不比生病前差。 随着周胜的完全康复,谢芸和周胜商量着暂缓的备孕计划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 通泰堂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谢芸的名声在苏北也渐渐传播开来,在通泰堂治过病的人多数都很信谢芸的医术,偶尔路过的时候看一眼门口,怎么会看不到那张那么醒目的大红色海报? “谢医生,这个疏肝润肺汤,我能喝不?喝了对我的身体有什么好处没?” 来人是一个长年累月失眠的老太太,是苏北木器厂的老职工了,年轻的时候经常三班倒,导致生物钟是紊乱的,体内的阴阳二气也是一团乱麻,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这是老太太的常态。 各种助眠安神的药物吃了不少,失眠却迟迟没治好,就在这老太太快灰心放弃的时候,她发现重机厂附属医院对面开了个通泰堂。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老太太让谢芸给号了个脉,开了半个月的汤药。 睡饱睡好的老太太久违地体会到了躺倒就睡的快-感,立马就成为了谢芸的重视拥趸,不仅拉着她的老伴儿来找谢芸看腿肿的毛病,还介绍她的那些老同事老姐妹过来找谢芸看病。 单单是这个老太太,就给谢芸介绍了三四十个患者,这老太太还养成了是不是找谢芸聊聊天唠唠嗑的习惯,有个头疼脑热都找谢芸看,平时发现哪个菜市场的菜价便宜也会同谢芸说,俨然已经把谢芸当成了忘年交。 谢芸觉得这老太太性格挺好,也很乐意相处,二人的相处很是融洽。 “赵婶儿,您来了?这疏肝润肺汤,属于保健药茶的范畴,用药剂量不算大,主要是调理身体的,就和惊蛰节气要喝清火-药一样。” “清明往后谷雨往前,就是喝疏肝润肺汤的。肺气如雨,滋润着全身的经脉,如果不敢在谷雨节气前把肺气补足,谷雨时节可就是天上下雨,体内干巴巴的,各种问题都会出现。” 赵老太太一听,立马道:“那给我拿一些,喝几天合适?我家六口人,你奔着六口人喝到起效见效来定。” 谢芸是知道赵老太太家的情况的,老两口加上儿子儿媳,再加上两个孙子,正好六口人。 “一般人喝个三副就够了,一副喝三顿。是我给熬好还是你带着药材回去熬?”谢芸一边抓药一边问。 赵老太太眼睛一亮,这才注意到诊所里居然新添了两台机器,“那肯定是你帮着熬好了,回去熬药多麻烦啊,得麻烦三天呢!” “成!” 谢芸抓出十八副药材的量来,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相应的加水量,一次就熬上了。 这熬药机可大得很,熬的太少了都不值当单独开一回。 疏肝润肺汤熬上,赵老太太同谢芸分享起了城西农贸市场里的鸡蛋打折的新闻,话才挑了个头,一行人就唰唰唰地推门走了进来。 谢芸看着来人有些疑惑,看面相,这些人像是川省那边来的。 倒不是她在泰山堂学了看面相的技能,而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不同地方人的五官特色是不同的。 来通泰堂看痔疮的川省男人不在少数,谢芸也算见多识广,一看到进诊所的人,就猜了个大概。 只是这年龄幅度有点大,而且这次来的人身上都有些书卷气,看着不是医生就是教师、律师之类的工作。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个烫着卷发的妇女,她主动伸出了手,同谢芸道:“谢医生,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我姓付,目前在花溪医学院属医院担任书-记一职,这回由我带队过来,是想找您交流一下学术问题,也想以花溪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名义,聘请您定期到蓉城来参与诊疗工作。” 赵老太太的耳朵立马就支棱了起来,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35 太酸了! 其它医院都上不了台面……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的这位付书-记全名叫付巧珍, 是传染病科出身,是国内传染病学的泰山北斗——赵忠国教授的‘开山弟子’。 赵忠国教授原本是花溪医学院传染病学的顶梁柱,后接到卫-生-部的调职要求, 受聘于协荷医学院, 坐镇北方,付巧珍主任就自然而然地坐上了花溪医学院传染病学的头把交椅, 坐镇于西部, 如今也成为了国内传染病学的一座活丰碑。 只要在医疗系统内混,谁没听说过付巧珍的名字? 这可是《传染病学》教材的副主编啊!病人想挂都挂不到的特高级专家号。 “付教授, 久仰久仰!您请坐!” 这话一说完,谢芸就有些尴尬了,她这诊所里的凳子一共就那么几把, 哪里够这些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调研的人坐? 她第一时间看向那张诊床, 见赵老太太坐在针床上正听得津津有味, 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让她的这位忘年交挪一挪, 给花溪来的专家腾位子,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的会议室上。 她同杨院长打过这么多次交道, 借个会议室应当不算难吧……谢芸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决定试一试。 “付教授,我这诊所地儿太小,要不您……们, 等一下, 我去重机厂附属医院借一下会议室?总不能让大家老远跑来还都站着啊!” 付巧珍爽快答道:“行,辛苦你跑一趟, 本来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可肛肠科的专家都是抱着学习交流的想法来的,站着确实不太方便交流。要不要我和你走一趟?” 以付巧珍的面子, 别说是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借一间会议室了,就是去苏北第一人民医院借会议室,去苏北防疫保健站借会议室,都能借得到。 谢芸哪好意思在这种事情上让付巧珍出面? “不用不用,您和大家先等一会儿,我去一趟医院,就在对面,要不了多久。” 她为了不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同僚感到无聊,还从自己的那一沓医案本中找到与肛肠治疗相关的那一册医案本来,“这是我治疗本地病患以及那些从川省来的病患时的病历,都在这儿了,在大家面前属于班门弄斧了,别笑话我啊,我抛砖引玉一下,请大家帮忙指点指点。” “哪里哪里,这可是宝贝东西,我们是来学习你的治疗思路、方法和经验的。你可不能这么客气,把我们花溪捧太高,让我们接下来怎么虚心求教?” 付巧珍知道谢芸故意那么说是给足了花溪医学院面子,自然得把谢芸的面子也给捧起来。 人生的大半快乐都来源于互相吹捧。 你吹吹我,我捧捧你,大家都收获到了同僚的认可以及自我价值的满足,除了容易飘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外,没什么坏处。 谢芸安顿周胜来招待一下这些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的专家,自个儿径直去找了刘梅。 反正麻烦一次也是麻烦,麻烦两次还是麻烦,既然欠了刘梅人情,那不妨多欠点,还的时候也好还一些。 刘梅是设备器材科的主任,还是杨院长的亲信,凭她的面子想借个会议室,那还不是容易的事儿? 果不其然,谢芸才同刘梅一说,刘梅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医院的会议室只会在每周一的下午以及平时院里突发重大事故的时候启用,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的,谢芸清楚这个惯例,不然也不会贸然就来借。 这属于刘梅权力范围之内,刘梅没找杨院长请示就答应了下来,她安排手下的科员去借钥匙开门,自个儿则是跑去同杨院长报备了一下。 借会议室算是小事,可是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会议室接待花溪医学院来的专家,这是妥妥的大事。 哪怕会议室是谢芸借的,花溪医学院的专家也不是来重机厂附属医院调研、考察、访问,杨院长也必须出面见一下,不然难免唐突了远道而来的专家。 重机厂附属医院在苏北这一片儿属于巨头之一,可是放到整个苏省,连前十都排不进去,更别提国内医学界四大天王之一的‘西花溪’了。 刘梅设身处地的站在杨院长的角度上想了一下,如果她是重机厂附属医院的院长,在她任上能够促成自家医院同花溪西学院的合作交流,抱上花溪医学院的大-腿,那她躺在这笔政绩上啥都不干,都能成为对自家医院做出杰出贡献的好院长。 果不其然,刘梅同杨院长一说这事儿,杨院长整个人都亢奋了。 “必须得支持啊!” “人花溪的专家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交流了,我们能不支持?谢芸怎么说也是我们医院走出去的人,哪怕现在不在我们医院任职了,也同我们有着良好的感情基础,她提出的这么一点小小的需求,我们怎么能不满足?” “我们必须得满足,还得给足谢芸和花溪专家的面子!” “小刘啊,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理了,务必把会议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桌面擦得锃光瓦亮,地面上丁点儿纸屑都不能有。我去通知各个科室,让他们做好准备,力争能够在谢芸同花溪的专家交流完后,邀请花溪的专家去咱各个科室指导一下工作。” 把刘梅打发走,杨院长又叫来自己的秘书,吩咐道:“吩咐一下员工食堂,按照食堂最高规格准备接待餐,务必得把我们苏北特色菜全都端上来,好好招待花溪来的专家。” 在杨院长看来,员工食堂准备的最高规格的接待餐就是相当体面的饭了,他打算在饭桌上委婉地提一下自己的想法,试着抱一抱花溪专家的大-腿。 殊不知,在谢芸的心里,她相当抗拒同杨院长这种笑面大贪走得太近,她想着保持一个普通熟悉的情分关系就够了。 杨院长善于钻营的形象早就在谢芸心里牢牢扎根,因而从她萌生出找重机厂附属医院借会议室的想法时,就已经做好了防范杨院长提过分要求的打算。 杨院长想抱花溪的大-腿,谢芸自然不会拦着,她也盼着重机厂附属医院能够发展起来。 一个医疗水平高明厉害的医院,对当地老百姓的健康水平贡献极大。 可如果杨院长是想借着她的面子撬动花溪的专家,打着从付巧珍教授口中得到什么承诺的算盘……谢芸是不乐意的。 她和杨院长的关系还没到心甘情愿地被杨院长当成杠杆用的份上。 提前考虑到这些,谢芸心里就有了准备,她一回到通泰堂,立马就同付巧珍教授约定好了留在家里吃个家常便饭的事。 有周胜的手艺在,这家常便饭的水平根本不用担心,不会比苏北大酒楼的味道差。 周胜一听,凭借夫妻之间的那点默契,怎么会不懂谢芸的意思和想法? 他立马把沉迷翻地种菜的周德义和孟秋菊两夫妻俩喊了回来,周德义帮忙看店,孟秋菊帮忙择菜打下手,周胜还跑了两趟老两口住的那边,把老两口早些年买来用来待客的大圆桌和凳子都搬了过来。 付巧珍教授以为就是炒点家常菜蒸点米饭之类,也没太推诿,哪能想到谢芸和周胜待客的诚意那么足? 有朋自远方来,可不得好菜招待? —————— 重机厂附属医院里,还没进会议室,付巧珍教授一行人就被震撼到了。 “你们这医院,修得可以啊,比我们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还漂亮呢!” 这个问题谢芸会答,“毕竟背靠着苏北重机厂,苏北重机厂资金雄厚,每年都给医院这边拨不少款,所以这边甭管是修建筑还是买设备,都挺舍得花钱的。” 付巧珍教授点点头,“这就是背靠着大国企的好处。我们那边是背靠着学校,虽然技术储备不差,但资金方便到底是欠缺了些,哪怕川省财政和蓉城的市财政一直都鼎力支持,可也做不到你们这边这样,修得真宽敞,楼都是新盖的吧。” “确实盖了没几年,但这边也就设备新了,论起医疗水平和技术储备,连花溪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花溪可是我们所有医疗卫生领域的象牙塔啊……” 谢芸语气中的羡慕和向往都是发自内心的,任谁都能听出来。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来的那些专家一开始还有些心酸,人家这不如自家的医院都盖得这么好,自家还挤在老破小里……心里实在不舒服。 可是听了谢芸的话,这些专家心里立马就舒坦多了,由衷地生出一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感觉。 一行人到了会议室,看着那宽敞明亮的会议空间,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会议桌,还有那坐下去就能感觉到价格的真皮椅子,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这些专家的心里又忍不住酸了起来。 有些专家已经在心里批-斗这种奢侈腐-败的作风了! 酸啊! 太酸了! 满眼写着羡慕! 可要是让他们把工作岗位调到苏北重机厂附属医院来,估计没人愿意。 哪有无缘无故就想下凡的神仙?下来容易,再挤上去可就难了。 …… 付巧珍教授也感受了一下这舒适的椅子,同自个儿的办公椅比了比,在心里捏了一把辛酸泪,他虽然很早就知道苏省这边发展比内地好,可没想到差距竟然这么大。 苏北可是苏省的发展洼地啊,同苏南根本没法儿比。 现如今苏北的医院都这么有钱,这么发达,那苏南的又该好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啊! 国内医学界四大天王互相攀比,并且默契得认为只有对方能做自家的对手,其它医院都上不了台面,因而曾经的沪上九院跑去蓉城挖付巧珍来当院长的时候,付巧珍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眼下竟然凭空生出一种惋惜。 苏南可是靠着吃沪上外溢出来的红利发展起来的,大家都知道,沪上比苏南发达,苏南比苏北发达……沪上九院现如今是怎样的光景? 付巧珍教授的心在隐隐作痛。 36 大开眼界 担心谢芸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 等到了交流会正式开始的时候, 众人才收了心思。 谢芸原本还在愁自个儿什么都没准备,想着该怎么把泰山堂里学到的这一部分知识拿出来分享,一时半会儿很难梳理出完整的框架来。 她倒是不介意把完整的诊疗思路分享出去, 如果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专家团队能够把她诊治痔-疮等问题的经验心得全都学到手, 那在谢芸看来是绝对的好事。 天底下的病人那么多,她这通泰堂才稍微有了点名气, 就已经忙的她脚打后脑勺了, 往后她再在别的专科领域展露出一点头角,那岂不是能忙死? 一个重机厂附属医院每天接诊的病人都快破千了, 这还只是接诊苏北地区的……谢芸心里很清楚,个人的力量十分有限。 而且成为活阴差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她,天地间的因果是最玄之又玄的东西, 万事万物都被笼罩在因果这张大网中。 今日种下的善因, 或许不会得到立竿见影的善果, 但总有一天, 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善果会以想不到的方式呈现。 若是因果那么直白, 那么平铺直叙,反倒失去了天地间的神秘。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专家利用从她这儿学到的心得体会去帮助更多的病人,这些医生赚得的善果功德定然会反馈一部分到她身上的。 这也有助于她积攒更多的功德。 就在谢芸绞尽脑汁地梳理所学知识时,付巧珍教授开口道:“谢医生, 您先听听我们花溪这边在肛-肠问题上的研究结果以及广泛应用的治疗方法, 给我们提提意见,也阐述一下您在治疗肛-肠疾病时的经验心得, 我们互相印证一下,你看怎么样?” “听您的,我全力配合, 咱的目的都是帮助身患这些疾病的患者康复。” 谢芸心里的弦略微松了松,能听到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关于肛-肠疾病的研究结果,再在人家的研究基础上阐述,这就简单多了。 ‘开天辟地’和‘女娲补天’比起来,前者显然更困难。 付巧珍教授看向她下首的那位年纪约莫有四十岁出头的中年,说,“老卢,你来吧,你们科室的事儿,我也不是太懂,还得你们这种专门搞这方面研究的来。” 付巧珍教授口中的‘老卢’叫卢炳文,是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主任级医师,专供各种疑难痔-疮、肛-瘘等问题,具有‘修菊匠’的美称。 卢炳文拿出自己来之前就准备好的材料,递给谢芸一份,开始介绍: “谢医生,我们花溪在多年的临床中,收集了将近三万个相关的病例,给痔-疮做了分形研究,分为三类,内痔、外痔、混合痔,针对这三类,我们提出了三个方向的手术方法……” 谢芸看着卢炳文递来的那份微微有些辣眼睛的报告,深刻感觉到了花溪医学院的技术底蕴。 单单是绘制这份图文并茂的报告材料,都极其考验医生的专业水平。 卢炳文讲得很细,几乎把手术细节都讲到了,后面还详细阐述了手术后的预后治疗方案。 这么一讲,就是一个半小时过去。 卢炳文全程都没喝一口水,直到全部说完,这才端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来,一饮而尽。 付巧珍教授朝谢芸看过来,见谢芸微微拧着眉,问,“谢医生,你有什么看法没?谈谈你的见解,给我们提提意见。” 谢芸想心直口快地说花溪医学院在这方面的治疗貌似走错了路子,可这样说又有些太过唐突,还容易得罪人……谢芸也不是那么头铁,那么不通人情世故。 她略作斟酌,先是肯定了花溪医学院的成绩,“能在这种比较偏冷门的疾病上做这么深入的研究,花溪的水平确实很高,很让人佩服!花溪医学院精益求精的精神名不虚传。我听了卢主任的介绍,深受启发。不过……” 谢芸这一个‘不过’,把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都牵动到了自己身上。 她说,“我从花溪的整个治疗流程中来看,卢主任的主张,或者说是花溪医学院整个肛-肠疾病研究团队的主张,西化得太严重了。换言之,是全部目光都集中到了疾病的处理上,追求疾病治疗的立竿见影,追求所谓的效率,却忽略了肛-肠疾病发生的原因。” “我这边诊治过不少川省来的病患,有人甚至做了四次手术,依旧会复发。在对这些复发患者的诊疗上,我其实更关心四个问题,导致他们患有肛-肠疾病的原因是什么?导致他们的肛-肠疾病复发的原因是什么?怎样做才能避免肛-肠疾病的发生?怎样做才能让已经治疗过的肛-肠疾病不再复发。” “根据我的观察,川省的饮食以及气候所导致的人体内部湿热下注,是一个很严重的病因,这是导致病发的原因,也是诱使已经差不多治好的病复发的根本所在。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这些患者中,有一部分的肛-肠功能是偏向于紊乱的,这一般表现为外力迫使导致的肌肉功能失调,可这得什么样的运动才能影响到这一块儿的肌肉?” 谢芸是真的不懂,想不明白。 单单是吃辣和湿热下注,不应该导致这些问题啊。 难道是吃辣导致的便秘?倒是有这个可能,但影响不会这么大啊! 付巧珍教授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些来的医生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很复杂起来,有人在憋笑,有人在羞耻,还有人脸都快忍得变形了。 卢炳文主任捂拳轻咳一声,“额……这让我从何说起呢?付书-记,要不你来说?” 付巧珍很明显是知情的,但她也不想说,“卢主任,你们科室的事情,还是你说吧。” 谢芸看这两人推来推去,就好像打太极似的,索性直接利用泰山小印联系了负责川渝那一片儿的活阴差,开门见山地问,“打听个事,蓉城那边的痔-疮患者,为什么那么多?除了湿热下注外,是不是还有什么活动?” 那位活阴差估计也没想到谢芸问得这么直白,沉默了三息,没有回答谢芸的问题,而是从他的泰山小印中截取了一堆的信息,直接给谢芸甩了过来。 是很多人的生平简历,关键信息已经被那位活阴差给隐去了,只能看到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谢芸大开眼界,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这在她眼里并不觉得奇怪,这种行为自古有之,除了人类之外的动物中也有表现,只是人类社会的文明对这种行为做出了一定的约束。 当有人拒绝被约束,自然就……有了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看病的需求! 谢芸在心情复杂,付巧珍和卢炳文在互相加油打气,其它医生在红着脸憋笑。 或许是负责川渝地区那一片儿的活阴差担心谢芸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劲爆的信息,特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问,“太平道友,如何?心里作何想法?” 谢芸深吸一口气,“还行,谢过道友,回头请道友喝茶。” 付巧珍教授眼看卢炳文迟迟不愿意说,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解释,她同谢芸说,“谢医生,我是研究传染病的,主攻方向之一是病-毒研究,接触的病人里,最多的就是艾-滋。就因为这个病,我同卢主任有了一定,额,不少的合作!” “艾-滋的传播途径,你懂得吧,母婴传播,血液传播,还有……” 谢芸察觉到了付巧珍教授的为难,连连点头,“我懂了,我心里的疑惑解开了,我继续谈诊疗思路。” “其实我感觉中医理论和西医理论的治疗分歧就在这儿,中医理论更关注于因的解决,只有解决了治病因素,才能让这病彻底治愈,不再复发,但想要找到真正的病因,很难,找到病因后恰到好处的下-药,更难。” “而西医理论中,更关注于病灶当下的解决,就比如卢主任那五花八门的割法,针对不同的痔-疮,卢主任有不同的手术方式,能够最短平快地解决病患的疼痛,这点我是认可的。” “但我觉得还欠缺一些对那滋生痔-疮的土壤的关注,也就是,没有仔细研究,好端端的肠道,是经历了什么,是累积了什么,才会让原本没长痔-疮的健康状态变成不健康状态。” “如果不把肠道的健康彻底调节回来,那这病其实不算治愈,只能说是解决了燃眉之急。随着问题的累积,病因的积蓄,病人还需要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所以我的医案里,用到的治疗思路是统一的,首要问题是解决当下的难受,其次就是将导致肠道不健康的病因解决掉,这是根源问题。” “在解决首要问题上,见效肯定没有卢主任的一刀下去来得快,但在解决病因问题上,我觉得我的方法更具有优越性,这大概就是来我这儿看病的病人声称能断根、能治本的原因。” 卢炳文面色凝重,忍不住微微点头,“谢医生,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原先的治疗疗程,只是解决了你说的首要问题,而根源问题,并没有解决。” 付巧珍教授忍不住发散了一下,她问了谢芸一个跑偏的问题,“那如果是艾-滋病-毒呢?这在现代医学领域被认为是无解的病-毒,因为他能持续削弱人体的免疫能力,如果中医来治,你们是不是就会选择壮大免疫能力?喝点人参西洋参这种补品会管用吗?” 谢芸没诊过艾-滋病人,不清楚艾-滋病人体内的真实情况,只能同付巧珍说道:“我没接触过这种病人,所以不敢贸然给出答案。还需要看病人的脉象的,按照现代医学来说,艾-滋伤的是免疫系统,可对应到中医五脏六腑的划分上,艾-滋究竟伤的是什么,表现出什么样的特性,还得仔细辩证,我得亲自诊断个几次后,才会有答案。” 37 龙虎丹 九牛二虎就是这么来的…… 谢芸和花溪医学院来的专家们交流得不算顺畅, 虽然彼此都能听懂对方的意思,明白对方的意图,可是涉及到具体执行操作, 两边都有些抓瞎。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对手术方式做了很多的创新, 谢芸浅浅听了一耳朵,心里为这些专家们献上了膝盖, 并没有打算去深入学习。 她只是打算开一个诊所, 没打算开一家综合型医院。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的专家们倒是能理解谢芸的治疗思路,可他们都是正儿八经接受西医教育成长起来的, 哪里懂谢芸说的那些血和气?哪里懂谢芸说到的不同中药材的配伍与君臣佐使? 付巧珍教授倒是粗粗涉猎过一些中医药的知识,但也不是很懂,她听着都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再看由她带来的那些医生的反应……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空洞与迷茫。 “谢医生, 我有个问题哈, 有没有办法做一个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 比如说你参与到卢主任他们做的这项研究中来,给患者做一个更详细的分级诊疗方案, 比如说,什么样的患者不需要开刀就能治好,什么样的患者必须得开刀,针对这些必须得开刀的患者, 有没有什么中医药辅助治疗方案, 就比如你提到的那些防止患者复发的治疗手段等。” 卢炳文主任连连点头,“付书-记的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除此之外,我刚刚看谢医生你写的医案,里面都提到了一种外用的药剂, 我比较关心这个。这种外用药剂,具不具有普适性?是不是所有的患者都能用?还有就是这个外用药剂的具体效果是什么,您能不能给我们解个惑?” 听付巧珍和卢炳文这么一说,谢芸心里也有了想法。 “分级诊疗方案,应该是可行的,但这需要很庞大的病例数据来支撑才行。那个外用药剂的功效,主要是活血化瘀、促进循环的,能有效减小痔核的大小,虽然比不上卢主任那切一刀来的立竿见影,但外用药剂能在短时间内缓解痔疮给患者带来的痛苦,坚持用一周左右,差不多能达到切一刀的效果。” 卢主任猛地一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谢芸看,“坚持用一周就能达到切一刀的效果?” 谢芸补充了一句,“得配合内服的药物,内服外用双管齐下才行,不过单用这种外敷药剂的话,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只是停用之后还有可能复发。” “那也很厉害了。这个药方,能不能授权给我们付费使用?每一次临床应用,我们都可以从收取的医药费中取出一部分来分给您。” 卢主任看向付巧珍教授,“付书-记,按照咱院里的文件,这种授权药方的分红,上限是净利润的八成吧。” 付巧珍教授点头,“没错,是八成,剩下的两成是科室建设和基本维护费用。” 卢主任当即便道:“那我们就按照上限给您,每个月都会走医院财务给您汇款过来。谢医生,您看怎么样?” 谢芸想了想,花溪医学院的口碑是信得过的,便道:“不用每个月都汇款过来,太麻烦了。能不能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开辟一个单独的账户,把这些钱存在那个账户上?” “我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够花够用就行。再说了,我只是提供一张药方,真正忙活的还是奋战在一线的医生和护士。这笔钱的用途,我想想该怎么安排,是捐给国-家医疗人员的培育,还是拿去帮那些贫困家庭支付医疗费用,也可以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捐点设备这些……我暂时还没想法,就先把钱暂存在花溪的财务账户上吧。” 付巧珍教授听谢芸这么说,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 “您确定?以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每天接诊病患的数量,这笔钱可不会是小数目,您真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谢芸笑笑,她虽然没有很多钱,可也不缺钱花。 与其让那些钱趴在她的存折上,不如拿去做了慈善。 攒功德才是第一要义啊!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够花就好。要是能用钱换成功德,再用功德兑换成修为道行,说不定她真能成为阴差呢! 别看阴差只是个阴司的工作人员,可好歹也算是仙了啊! 秦始皇都梦想着求仙成仙呢! 谢芸扫了一眼自己泰山小印内积攒下来的功德,又□□了一把,一半的功德兑换成修为来提高自己,一半的功德兑换成天地银行的大票子,买下了道术的完整技能包。 她打算抽空再升级一下众星欺月阵。 众星欺月阵窃夺长岛国的国运,不仅能滋养千岁茶树的生长,还能给她带来功德收入。 众星欺月阵时时刻刻运转不停,谢芸账户上的功德就会时时刻刻不停增长,甭管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也甭管谢芸本人在忙活什么,功德都会长,这是长线投资。 升级众星欺月阵,就等于是给自个儿涨工资,眼下虽然花了不少钱,可这钱花得值。 …… 眼看着调研交流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付巧珍教授抛出了自个儿带团队来的最终目的,“谢医生,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个事儿,是想邀请你定期到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坐诊,不断深化咱的合作关系,争取为肛肠疾病患者谋取健康。” “如果你答应来蓉城这边做肛肠科的客座专家,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好在蓉城这边的食宿问题,来回的火车票或者是飞机票,都可以从医院报销。此外,每次给您按照一天两百的出诊费来结算薪酬,您看?” 谢芸一愣,“我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有具体次数或者是频率要求吗?” “最好是定期来,我们也好给慕名而去的患者一个准话,您看可以是每月来一趟,或者是每两个月、每一个季度这样子。花溪医学院的肛肠疾病研究是全国最强的,不仅仅是川渝地区的病人会去求医,其它地方的病人也会去,正好能为我们刚刚提到的中西医结合治疗方案提供庞大的病例支持,你看……” 谢芸略作沉吟,她觉得一个月跑一趟川省或者是两个月跑一趟川省,都有些太过折腾,有心说半年去一次,又觉得跨度实在太大,便提议道:“要不按照季度来?我每个季度去一次,具体时间我们到时候再商定,您看怎么样?” ——————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谢芸估摸着交流的内容也差不多了,便领着付巧珍、卢炳文等人回了通泰堂。 她把治疗痔疮的外敷药剂的配方与使用方法写下来,还给卢炳文教授装了一袋子自己之前磨好的药材粉末。 周胜的手艺自然是没得挑剔,他做的都是苏北这边的大菜,每一道拿出来都诚意满满,把花溪医学院来的这些医生招待得舒舒服服,饭后没再去重机厂附属医院的会议室,而是就在通泰堂里煮了壶疏肝润肺汤,交流了一些除了肛肠疾病之外的内容。 付巧珍教授她们买的是晚上回川省的绿皮火车,走之前特地同谢芸约定好去蓉城坐诊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十五,坐诊时间是一周。 送走这些来访的人,周胜赶忙问谢芸,“咋还让你去他们那边坐诊呢?你这不是得来回跑?一个人跑来跑去,多不安全啊……”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现在的社会治安挺好的。” 谢芸心里还真不怕,如果她就是个普通医生,那心里多半是要犯点嘀咕的,可她是阴差啊,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人撞上来找事,那她就跨界执法一次,哪怕不能当场把人给送去阴司,也能送那些恶人一场大病,就当是惩恶扬善了。 周胜不知道谢芸的底气,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放心,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同谢芸说了他的打算,“往后你去坐诊的时候,我陪你一块儿去。” “你去干啥?家里的超市不开了?” “有咱爸妈在呢!诊所上贴张纸就成,超市该开继续开,咱俩走之前我把货给备好。” “我去那边坐诊,医院给我报销食宿和路费,你呢?钱多了烧得慌?”谢芸斜眼儿问周胜。 周胜当场就怼了回来,“咱俩是谁钱多了烧得慌?饭桌上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人家说要给你结算用了你的药方的钱的,你不要,说是往后找个机会捐了。” 谢芸噎了一下,退了半步道:“那你送我走上一回,就一回啊!第二回我自己去。你别把我想得太柔弱……你在外面当兵的那几年,家里不都是我一个人撑着?” “那是在家里,家属院的人际关系多简单啊,咱爸咱妈也在跟前照应着。你去了川省,谁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你那细胳膊细腿,还说自己不柔弱?” 谢芸感觉自己身为阴差的面子得到了羞辱,她不再同周胜辩解,默默翻了个身,打开泰山坊就是一通扒拉。 强身健体的龙虎丹,上限是九粒,按照这介绍,这种龙虎丹是古代那些练武之人吃的大补之药,服用一粒龙虎丹后搭配着打磨身体劲力的锻炼,能增长出一牛之力。 所谓一牛之力,不是物理上的那个力学单位‘牛顿’,而是指一头蛮牛的力量。 坚持吃够九粒龙虎丹,便能练出九牛之力,又称为二虎之力,九牛二虎就是这么来的。 谢芸看了一眼龙虎丹的价格,虽然有点小贵,可是对于她来说不算太贵,买得起,当场就激-情下单九粒。 至于辅助笑话龙虎丹的锻炼,谢芸心里也有了想法。 她在泰山堂里解锁的医学技能包中,有专门的养生炼体术,其中种类繁多,包罗万象,比如太极拳、太极剑、易筋经、五禽戏、八部金刚功、龙象炼体术等等,这么多的的养生炼体术,还辅助不了龙虎丹药性的吸收? 38 老脸一红 咱家胜子,是不是那方面………… 吃早饭的时候, 谢芸就磕了一粒龙虎丹。 谢芸原本以为龙虎丹会是又黑又圆的大蜜丸,拿到手一看,居然只有黄豆打小, 圆溜溜的, 往嘴里一放,喝一口小米粥, 半点药的苦味都没感觉到, 这龙虎丹就落到了肚子里。 不到五秒的时间,谢芸就感觉自己的小腹部有了暖流, 就好像是踹了个暖水瓶一样。 “这效果……” 家里的地方不算宽敞,大开大合的拳法打不开,谢芸也担心自己万一练嗨了没收住, 再把家里的家具给砸了, 果断选择了动作轻柔温和的太极拳。 于是乎, 在周胜那不解的目光中, 谢芸慢慢地练了起来。 一开始上手的时候还稍微有些生疏,从头到尾练上两回, 身体的感觉到位了,再打起太极拳来就没那么别扭了。 一开始练的时候,谢芸没任何感觉,依旧是小腹部暖暖胀胀的, 就好似吃撑了一样, 谢芸还在心里嘀咕,该不会是这太极拳没什么效果吧。 她打算练个十次八次, 如果太极拳还是无法辅助运化龙虎丹的药效,就换一个别的养生炼体术来试试。 第四次的时候,谢芸已经不用再根据泰山堂给出的提示来打太极拳了, 她半闭着眼,身体似乎已经对这些动作养成了记忆,不同动作的衔接很是自然顺畅。 就在这个过程里,谢芸感觉小腹部的暖流渐渐动了,开始随着她打拳的动作向四肢蔓延,全身都暖烘烘的。 难不成一开始没效果是因为太极拳练的不够熟练?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谢芸在打完这一套太极拳后,又练起了八部金刚功。 半个小时后,谢芸缓缓收功,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已经确定了,想法没有错,只有能够完整顺畅地练完一种养生炼体术,才能起到辅助运化龙虎丹药效的效果。 而且谢芸还有意外之喜——八部金刚功比太极拳更适合运化龙虎丹的药效。 如果把太极拳运化龙虎丹药效的速度比作是骑自行车,那八部金刚功运化龙虎丹药效的速度就能说是开上拖拉机了,突突突的,谢芸感觉自己皮下的气血都在奔腾,筋膜肌肉都在发热。 周胜看谢芸练得一板一眼,有些想笑,“你这练的都是啥?要是真想练力气,我教你军体拳。你这拳打起来软绵绵的,看着半点劲儿都使不上,真遇到歹徒能干啥?把歹徒笑得直不起腰?” 谢芸心思一动,“行,待会儿去了那边之后,你教教我军体拳怎么打。” 军体拳是锻炼身体的反应能力和肌肉力量的,在搏杀上颇有独到之处。而且谢芸曾经听周胜说过,部队里练的军体拳可不是普通人想的那么简单,曾经制定军体拳谱的时候,部队里请过国内的高人。 周胜见谢芸是认真的,不忍心打击谢芸,便答应了下来。 他也想锻炼锻炼了,伤退前每天都锻炼,受伤后就停了,直到现在这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他除了偶尔跑跑步做做俯卧撑外,其它的锻炼全都抛下了,身体都快闲出锈了。 夫妻俩到了小院儿之后,周德义和孟秋菊已经来了,老两口已经把院子里新长出来的菜都摘了下来,摆在了超市的门口。 见谢芸和周胜来得晚了些,孟秋菊还问了一句,“你们俩这是起晚了?” “在家锻炼了会儿。” 谢芸说得是正经锻炼,可孟秋菊听着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看谢芸面色红润,立马就想到了夫妻的那点儿事上,再看周胜也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老太太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锻炼好,锻炼好,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超市这边有我和你爸看着,出不了啥乱子,你们往后可以多睡一会儿,太劳累了对身体不好。” 周胜惦记着打军体拳的事儿,便同孟秋菊说,“妈,那你和爸再帮忙看着点铺子啊,我和丫丫再去院子里锻炼一会儿?” “啊?现在?”孟秋菊老脸一红,看自家儿子的目光里带上了审视。 这是咋回事? 吃错药了? 咋这么不知羞呢? 周胜不知道自家老母亲已经想的歪歪的,他拽着谢芸到了院子里预留的那一小块儿砖砌的空地上,往谢芸前面一站,摆开了招式,“我在前面练,你跟着啊!” 孟秋菊都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羞到了,她思来想去,还是想提醒一下自家儿子儿媳,大白天这样做不太好,就算实在忍不住,也不能在院子里啊,回屋拉上窗帘去! 可这让她怎么说?她连后院都不敢进? 心里又羞又气还觉得老脸都跟着臊得慌,耳朵却是颇有自己想法的立了起来,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 “这个动作主要是锻炼底盘的,如果底盘不稳,格斗的时候容易摔跤?” “这个动作的要领是肘击,肘击的力道越大越好,肘击的速度越快越好,这个特别锻炼肩背的发力。” 孟秋菊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浮现出了疑惑。 “……?” “真的是在锻炼身体?” 她一拍自己的脑门,该干啥干啥去了。 —————— 谢芸跟着周胜练了两回就能自己练了,第回就练出了感觉。 仔细感受着经脉中暖流奔涌的速度,与八部金刚经还略有不同,练军体拳时,暖流在经脉中奔涌的速度虽然也快,可不像八部金刚经那么流畅,而是会在体会断断续续地间歇停住。 再仔细感受的话,那间歇停住的地方正是肌肉发力的地方。 谢芸回想了一下周胜那肌肉发达的身材,果断停止练习军体拳,她决定还是练八部金刚功。 她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练成肌肉虬结的模样。 周胜看谢芸放弃军体拳,又打气了那软绵绵的招式,哂然一笑,继续自个儿的锻炼。 八部金刚功打了四五遍,谢芸又开始试着练五禽戏……她变着花样的锻炼,周胜却是一板一眼地做起了俯卧撑。 孟秋菊时不时跑到后院来看上一眼,见这夫妻俩各练个的,心里又是不免一阵惆怅。 这锻炼还不如回屋去好好锻炼呢! 看看通泰堂诊所挂着的锦旗,孟秋菊决定抹下面子,同谢芸深入了解一下情况。 人家多年不孕不育的人都被自家儿媳妇给治好了,自家儿媳妇身上应当不会是有什么毛病的,问题只可能出在自家儿子身上。 看着渐渐壮壮龙精虎猛的周胜,孟秋菊陷入了沉思与怀疑之中,难不成是自家儿子不太行? 这话直接问自家儿子,肯定是会伤自尊的……孟秋菊觉得还是找儿媳妇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为好。 “丫丫,妈找你问个事儿!”孟秋菊喊了一声,见周胜朝她看过来,心里一虚,板着脸道:“你练你自个儿的,我们娘俩说点悄悄话,你别偷听!” 周胜:“……” 谢芸:“???”悄悄话?什么悄悄话? 谢芸顶着一脑门的疑惑跟着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孟秋菊进了通泰堂。 孟秋菊看了几眼墙上挂着的锦旗后,才低声问谢芸,“丫丫,妈问你个事儿,你别害羞啊……” 谢芸脑门上的疑惑越多了,“妈,您问。” 孟秋菊说,“咱家胜子,是不是那方面……有点问题?妈是相信你的医术的,能给别人家治好的,没道理自己一直怀不上。连你也没办法,是不是胜子那方面的问题挺棘手?” 谢芸:“???” 反应过来的谢芸哭笑不得,“妈,您瞎琢磨什么呢,我俩好好的,我怀上了,只是月份还有点浅,所以我没说。” 孟秋菊险些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晕了头,她喜出望外地说,“真的?” “真的。” 孟秋菊的语气里带上了埋怨,“那你怎么不同我们说呢,口风这么紧?我和你爸还给你们操心着呢,心里急得上火还不敢问……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 谢芸解释道:“我想着等过阵子穿上薄衣裳了,肚子也就该显怀了,娃的月份也大了些,到时候再同你们说,你咋……这要是让周胜听到,他不得同您闹?” “你还等月份大了些?你咋比我还封建迷信呢!咱要相信科学!” 孟秋菊隔着门看着在院子里做俯卧撑的周胜,“他那一根筋,我看着呢……说这话哪能让他听到?” 谢芸嗤笑。 孟秋菊有点不放心,又叮嘱谢芸,“咱俩说的话,你别同胜子说啊……说实话,我也有点怕他和我急眼。” “放心,我肯定不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芸没忍住笑出声,这笑声直接把在外面锻炼的周胜给招回了屋子。 周胜问,“你们聊啥悄悄话呢?咋聊得这么开心?” 孟秋菊有点心虚,直接瞪了周胜一眼,“都说了是我们女人间的话题,你个大老爷们打听啥?那边院子里的菜是不是还没浇呢?你赶紧拿着水管浇地去!” 把周胜怼走,孟秋菊就迫不及待地去同自家男人分享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去了。 谢芸也在茶炉中煮了一壶疏肝理气汤。 没等疏肝理气汤煮好,刘梅带着她爸上门来了。 “老谢,你帮我爸看看,还能不能靠吃药调理?我爸这身子……哎。” “行,我先给叔号个脉。” 指搭在老爷子的手腕上,谢芸多看了几眼老爷子的皮肤,已经生出了不少灰褐色的斑,她心里微微叹气,天照脉术启动。 四五分钟后,谢芸收回手。 刘梅立马问,“怎么样?能靠吃药调不?” “能是能,不过情况有些复杂,先吃一周药调理着吧,每周都来复诊,根据脉象调整用药。叔这糖尿病有些年头了吧,少说也得七八年,肝脏和胰腺都受到影响了,胆管虽然没完全堵死,可也堵了一半了,身上应该出现发黄的情况了吧,皮肤也比之前容易痒了,稍微破点皮就很难长好……吃药调吧,先把胆管的问题给解决了,这是燃眉之急。” 刘梅他爸原来还不大相信谢芸的医术,实在是自家闺女拽着来,这才过来看病的。 可是听谢芸这么一说,他觉得自个儿多半真遇到厉害医生了,人家都没问几句话,只是号了个脉,就把他身上的问题都给说出来了。 39 山居 阴间人口发展意见征集表? 按照惯例, 在通泰堂里看病的人是带不走处方的,因为处方就在谢芸给写的医案本上。 在医院里看病的时候,能从科室拿了医生给开的处方不去药房抓药, 毕竟科室和药房有一段距离, 医院不可能把药房配备到每个科室。 但是在诊所里看病,哪有白嫖了医生的诊断方案和处方后, 又跑去其它地方买药的道理? 再者, 通泰堂里的药价是很便宜的,因为谢芸从药材公司批发药能拿到进货价, 所以哪怕她稍微加一点利润,也不会比药材公司贵上太多。 倒是有病人提过想抄着药方走,谢芸心里估摸这病人是想吃完这回买的药之后, 下回按照药方继续抓药吃, 也没拦着, 给提这要求的人扯一张白纸, 再把笔借给这人,由着她自个儿抄药方去。 人的身体状况是不断变化的, 身上的病也在发展与变化中,谢芸只敢保证自己开出来的药适用于病人眼下的问题。 要是这几幅药吃下去,病人的病症减轻了,之后再抓新药时, 自然得调整药方, 该换的药材就换,该减的剂量就减, 可病人要是自作主张按照原来的方子吃,保不准就会有什么负面问题,这就不是谢芸能管的事儿了, 也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谢芸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工作过,知道本院的医护人员在药房买药有补助,差不多是普通患者买药的两折……这是医院给的补贴,比通泰堂从药材公司进货都便宜许多。 她把医案本递给刘梅,“你自个儿抄吧,抄了药方之后去医院抓药去,你从医院药房拿药便宜。” 刘梅咋好意思这样做?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眼下看病买药是花了钱,可没欠谢芸人情;要是拿了谢芸的方子去医院药房抓药了,那欠谢芸的人情就不是一点儿买药钱能还的了。 她同谢芸说,“这哪儿行?你给我爸看的病,就在你这儿拿药吧。咱都是一个行当的,哪能自己坏了行当的规矩?” 谢芸没好气地白了刘梅一眼,“放着医院给的补贴不占,你非要当冤大头在我这儿花钱?你少花一点药钱,往后多照顾照顾我家超市的生意就成。要是医院药房不给补贴,那我肯定就让你从我这儿抓药了,我这边的价钱比药房便宜,但你是医院的内部人员……有医院的便宜不占,不是妥妥的王八蛋吗?” 刘梅这才拿起谢芸递过来的笔,一边抄谢芸开出来的药方,一边同她爸说,“爸,往后你要买什么东西,多来这边走走,时不时就让老谢给你把把脉。你心里可别瞧不上老谢的医术,好多川省那边的病人都特地跑来找老谢看病呢,花溪医学院的专家都从川省跑来找老谢学习了……你自个儿慢慢溜达着回去吧,我去药房抓了药,下班后给你送过去。” 刘梅她爸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他没直接走人,而是跑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两包烟,又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儿,把家里缺的东西都一并买了,这才拎着东西回家。 刘梅目送她爸走出好几十米,又折回了通泰堂,凑到谢芸跟前,给谢芸透露了个信儿,“你可是把杨院长给惹毛了。” 谢芸心里早就猜到杨院长会不高兴了,可她哪能表现出来?她要是表现出来,那不等于表明了要和杨院长对着干? 因而谢芸只能故作惊讶地问刘梅,“我咋惹杨院长了?我没去偷偷给朱院长看病啊!” “你就甭和我装了,都是千年狐狸精,玩什么聊斋。杨院长都让食堂给按照最高的规格做好招待餐了,就等着让你做个中间门人,他好把咱附属医院和花溪医学院搭上关系,搞个什么友好交流医院之类,蹭一蹭花溪的金字招牌。” “没想到你严防死守的,院长秘书就去上个厕所的空挡,你就把专家都带出医院了,要说你不是故意的,杨院长不信,我也不信。” 刘梅说得没错,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从这事儿中看出门道来,可杨院长能明着来找谢芸的茬吗? 他要是眼巴巴跑过来怨谢芸,那不是摆明了想要蹭谢芸的面子和关系?这让他的脸往那儿放?他只能点了刘梅来做这个传声筒。 谢芸当时卡着杨院长的秘书不在楼道里盯着的时间门把会议结束了,门一关就走人,这确实忒‘巧合’了点,不过她既然这么做了,自然就不会认下的。 “哪能啊,真是巧合,人家来了我都没招待,大家伙儿都饿着肚子呢,可不得走快点?我去找你借会议室的时候,就已经让老周在家里准备上了,杨院长说得太迟了,我都同付教授她们说好在家里吃个家常便饭了,就算知道杨院长要招待,那也不能临时变卦啊!” 刘梅静静地看着谢芸在那儿苍白无力地辩解,等谢芸说完了,她才道:“演,你就接着演,难怪张彩玲对上-你总是赢不了,她连你的一半滑头都没有。” 谢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傲娇得很,“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再说了,杨院长想巴结花溪,那就主动去走访啊,主动去蓉城调研啊,咋还跑我这儿趁火打劫呢?” “而且,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专家特地跑过来跟我交流,这说明啥?说明我的医术好,得到了花溪的认可。杨院长不说把我请回去,给我个副院长或者是科室主任当当,还想着抱花溪的大-腿,这不是缘木求鱼,空守着宝山不自知,有眼不识金镶玉嘛?” 刘梅的白眼实在没憋住,险些翻到天花板上去,“得了得了,差不多就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不想让杨院长蹭你的人脉,这事儿我知道,将心比心,要是搁我身上我,我也不乐意,都从医院辞职了,凭啥给医院发光发热?而且你走得也不愉快。就是吧,杨院长的心眼儿有点小,估计你之后再想从医院借会议室,难了……” “不借就不借吧……我找施工队建一间门,又不是建不起。” 刘梅当场告别,“这天儿实在是聊不下去了,我走了,反正我就提醒你一点,杨院长笑面虎,他在市里的卫生系统有关系,背地里的手段不比朱院长少,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毕竟你这诊所就在重机厂附属医院门口,万一他给你搞点小动作,就算你行得正坐得端,也会被烦个够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谢芸承了刘梅的人情,回头仔细琢磨了一下,万一杨院长真要背地里耍阴招搞事,她该怎么应对? 用泰山小印给杨院长也扣个戳子? 就凭杨院长的那身体素质,眼下看着繁花似锦,实则内里的问题早就一堆一堆了,真勇泰山小印搞一下,说不定高干病房里又得多一张监护病床。 谢芸有泰山小印做靠山,底气足得很,杨院长给她带来的威胁根本没在她心里待够三分钟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 泰山小印嗡嗡一颤,一道卷轴在谢芸面前徐徐展开。 “泰山大帝诏?” “阴间门人口发展意见征集表?” 谢芸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许多,她仔细看完那份《泰山大帝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经由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的商议,决定优化阴司的投胎方案,改善阴司的人口结构,不能让阴司人口继续无序发展下去。 总而言之,阴司打算做两手准备了,一边号召那些志愿投胎入植物道与动物道的灵魂积极投胎,一边通过增加税收、义务劳动等方案来促使那些不想投胎的老赖志愿去投胎。 阴司有些大族,发展相当兴旺,单单是每年在阳世的人给烧下来的钱就足够一大家子什么也不干还活得很滋润了。 拱道人给阴司提出了一份很详细的征税方案,直接给那些阴司大族增加了很多的缴税压力,可架不住托梦香的价格不贵,阴司这边才把税收交上去,那些阴司大族就给尚在人世的子孙托梦说明了情况,人家立马就给烧了更多的钱下来。 更多的钱流进来,阴司的通货膨胀再度严重了许多,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感觉再不控制真要崩溃了,立即就发布了这份《泰山大帝诏》,希望能借鉴一下阳间门的智慧。 谢芸正犹豫着该提点什么意见,就见胡六姐穿过玻璃门走了进来。 胡六姐见谢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冲谢芸抛了个媚眼,“别惊讶,我这是灵体过来的,别人看不到我。” 自打谢芸用千岁茶树救了胡六姐一命后,胡六姐对谢芸的语气就温和了许多,谢芸差点被胡六姐这个媚眼勾得把自个儿当成商纣王,心都嘭嘭跳了起来。 难怪商纣王顶不住苏妲己啊,她一个女人都顶不住这么好看的狐狸精给她抛媚眼。 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谢芸这才定住心神,看胡六姐一脸戏谑,她就知道自己是被胡六姐给摆了一道,当下就祭出了杀招,抬手就在空中凌空写告状信。 告状信的开口是——“胡太奶奶您听我说……” 胡六姐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崩灭了,急得跳脚,“别啊,别啊!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兴告状这种手段呢?幼不幼稚啊!我就是同你闹着玩儿的!” 见谢芸还在写告状信,胡六姐一把按住谢芸的手,“我是替娘娘给你带口信儿过来的。你上回得到的那山居,可务必得认真对待,那山居是地仙祖脉,当初绝天地通即将布成之际,地仙一脉眼看末法时代即将到来,便集体举霞飞升,阴司一脉同阳间门本为一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末法时代来临。” “大帝给你的那山居,正是昔日的地仙祖庭所在,你好生养着,多在世间门行走,你在人世间门见识到的山水越多越辽阔,你自身的气运就越强,与你有功德因果相连的人在天地间门分布得越广,对你的增益就越大。” “我们胡家老祖宗都预言过,说娘娘是拿你当地尊来培养的,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娘娘的期望。那山居可是一顶一的灵山洞府,不比阴司的阴山差,若非大帝那一脉强盛,娘娘常年不争,大帝也不见得舍得拿出山居来补偿娘娘这一脉。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娘娘说了,这回的《泰山大帝诏》,你必须出彩,这不仅事关阴司的长久之计,也事关你能否登上地尊之位,能否让那么多的活阴差心服口服。阴司之人无法与山居相合,唯有活阴差才可,你莫要把这些底细都傻了吧唧得透露给其它活阴差,明白不?” 40 烧纸不行 得点孔明灯 或许是怕谢芸还要告状, 胡六姐同谢芸说完山居的事儿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天花会的斗法结果已经显现应验了,你近期可以关注一下新闻,长岛国那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谢芸一个眨眼, 就再也看不到胡六姐的踪影。 她原先想着随便在《泰山大帝诏》上填一填, 没想过为这事儿费太多心力,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泰山娘娘特地让胡六姐来跑了一趟, 谢芸不敢太过‘顺其自然’了。 不能辜负顶头上司和大老板的信任啊…… “阴间的通货膨胀……” 在谢芸看来, 阴间的根源在于太快乐了,不仅不需要面对生离死别, 还不需要因为柴米油盐而烦心,甭管是缺钱还是缺什么物资,给阳间的亲友们托个梦就能解决。 阳间的老百姓当牛做马, 阴间的已故亲友好生快活! 这等于是生前苦死后甜, 哪有人愿意再投胎去吃苦的?更别提计划生育的政策影响下, 允许鬼魂投胎的天地大关已经闭合大半。 谢芸从泰山小印中调出了拱道人草拟的那份增税通知, 细细看了一遍。 这里面写得很清楚,直接给所有阴司鬼魂儿的生活压力都翻了倍, 按理说应当会让很多鬼魂儿因为贫穷而不得不去投胎,排不到人道就只能去排植物道、动物道,可实际执行下来的效果并不算好。 被这增税通知所影响到的,只有那些人世间已经再无亲友记得的孤魂野鬼。 但凡阳间还有血脉后人在, 老祖宗托梦来说缺点钱花, 让后代烧一些下去,后代哪里会不满足这朴素的愿望?买冥钞冥币又花不了多少钱。 谢芸这么一想,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活人怕死,以为死了之后一切成空, 要去下面受苦,而死掉的人却不想投胎,因为下面亲戚团聚一堂还无忧无虑。 这么想的话,阴司确实出了问题。 调出泰山小印中记载的信息来仔细看,谢芸发现了端倪——古时候,老百姓家里没多少钱,供奉已故亲人的日子只有三年,而且每次供奉的冥钞也不会太多;然而近代之后,冥钞冥币数额变大,印制流程简化,堪比天文数字的冥钞流入阴司,阴司却没能及早拿出匹配的法令来。 归根结底,还是得提出新的法令,不能让阴司的生活这么容易,这么潇洒。 谢芸琢磨了半个小时,心里有了主意,提笔在《阴间人口发展意见征集表》上写: “建议关闭阳间与阴司的非必要物资流动,所有来自阳间的物资进入阴司后需要重新估价,建立新的兑现制度,取缔一比一兑现制度。” “建议尝试推广‘阴世大开发’活动,鼓励阴司百姓自食其力,撸起袖子加油干,靠双手打拼出美好的阴世生活。” “建议开启‘人间烧香’渠道,阴司百姓可以靠自己手中的钱来购买好运,给尚在阳世的亲人烧上去。” 谢芸虽然提了三个想法,实际上就是一个思路,增大阴司百姓的谋生难度。 之前阳世人多,阴世人少,靠阴世里那孤苦伶仃的几个鬼魂根本无力搞开发,自然得靠阳世的亲戚们救济着过日子; 现如今阴世人多,阳世人少,就该把政策反过来,让阴世的列祖列宗们救济一下阳世的人了。 既然政策没能做到阴阳平衡,那就像跷跷板一样执行吧,这边高了就压一压这边,那边高了就压一压那边,慢慢找二者的平衡。 拿着自己的泰山小印在《阴间人口发展意见征集表》上一盖,虚幻的卷轴消失不见,下一刻则呈现在了泰山娘娘的书案上。 泰山娘娘顺手拿了起来,她的面容上有些许倦色。 扫了两眼谢芸的建议后,泰山娘娘眉头轻蹙,在桌上敲了一下。 “娘娘,您找我?”胡太奶奶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似乎很是诧异。 “你看看谢芸给的建议,这可行么?我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将她这份《发展意见征集表》给大帝送过去。” 胡太奶奶一直都是泰山娘娘的军师智囊,她上了年纪后,才把狐子狐孙推出来,胡六姐正是眼下的狐仙行走。 把手里的那串儿葡萄放在桌案上,胡太奶奶仔细端详着谢芸写的那三条建议。 看了半晌后,她略带犹疑地问,“娘娘,这第三条,可行么?从来只听说阳世的人给阴世的鬼魂烧纸,没听说阴世的鬼魂给阳世的人烧啊……” 泰山娘娘摇头说,“烧自然是不行的,因为烧是连接地气的,只有从上往下烧的道理,哪有从上往下烧的道理?不过,虽然烧纸不行,但可以点灯。阴世的人点一盏向上飞的孔明灯,便能把自己的美好祝愿以及一些东西带去阳间。” 胡太奶奶恍然大悟,“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是,这是当初天仙、地仙与阴司立下的契约,如今天仙、地仙已然不在,那这契约自然就作废了,可以试试,看看天地之间是否还有道则之力在制约。” 泰山娘娘的目光落在胡太奶奶带来的那串儿葡萄上,抬手一点,那串儿葡萄就变成了孔明灯,自泰山后殿中幽幽飞起,直入云霄,最终消失不见。 而谢芸的面前却是突兀地出现了一串灵气四溢的葡萄,一看就不是凡间葡萄。 谢芸吓得心里一个哆嗦,赶紧把那串儿葡萄收到百纳袋中,四下打量一通,见没被人看到,这才放心。 她从未见过那么灵气逼人的葡萄,看着有些相似的青杏倒是吃过一枚,是胡太奶奶给的。 因而在谢芸心里,这串儿葡萄多半是胡六姐给她的。 至于动机嘛,很有可能是胡六姐想用这串儿葡萄封上她蠢蠢欲动想要告状的嘴。 胡太奶奶见谢芸真的收到了她的那串葡萄,语气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娘娘,真的可行!” 泰山娘娘微微颔首,“我这就去同大帝商谈,还有一件事得劳烦你走一趟。” “娘娘您吩咐。” “你去找一下黄家、白家、柳家、灰家的话事人,给谢芸铺铺路。黄白灰柳四家在东北那一片儿的影响力不小,就说若是他们看顾的人家遇到生育难题,可以去找谢芸。” 泰山娘娘又补充了一句,“谢芸这路子越走越歪了,生育问题她不解决,专程跑去给人看……哎!” —————— 胡太奶奶出山往东北行走了一趟,会见了会见自己的老友,暗中帮着谢芸推波助澜了一把,却也得知了一桩糟心事。 她的二闺女不在东北的狐姑道场修行了。 这事儿还是黄老太爷同胡太奶奶抱怨的,“你那二姑娘不知道被人灌了什么**汤,前些年跟着一群人类拖家带口地搬走了,我听我膝下的十八重孙说,你那二姑娘被带着叛国去了,在东南边的那个岛上。” “咱俩数千年的交情,我提醒你一句,不成器的闺女该收拾就收拾,该管教就管教,千万别心软。东南边的那个岛上谋划的事儿可不是小事,那是无底深渊,一不留神卷进去……这一身苦修来的道行就归于天地喽。” 胡太奶奶人都是傻眼的,她这么多年一直都隐居在狐仙谷里,在外界行走的是重孙女小六,怎样想到她那二闺女居然悄悄摸摸搞了这么一桩恶事。 “黄老头,谢过了!我回头亲自去那岛上找一趟,看我不打断那蠢狐狸的腿!” 胡太奶奶驾着风直奔东南方向而去,越过茫茫大海,闻着狐狸精特有的骚味儿落在了一处低矮的山头间。 横眉冷竖间,胡太奶奶冷哼一声,漫山遍野奔跑的小狐狸全都被吓得当场跪倒,瑟瑟发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一个中年女子从一处宫观间飞了出来,正要厉喝,可是下一秒就看清了来人,吓得直接从云头上掉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娘,你,你怎么来了?” 胡太奶奶落下云头,站在胡二娘的面前,“二丫头,你的心胆真是肥了啊!” 胡二娘战战兢兢地问,“娘,你怎么,怎么想起我来了?我一直都是姐妹中最不受宠的……” “因为你在我这儿不受宠,你就起了叛国心?你可知道,这事儿若是叫泰山娘娘知道,若是叫泰山大帝知道,阖族上下的皮都得因你造的孽而扒下来!” 胡二娘跪伏在地,化出原型,开始嘤嘤嘤地狐狸叫个不停。 胡太奶奶多年未见二闺女,心里又气又怨又不舍,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骄纵着二闺女,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搞出捅破天的大事来。 “你别嘤嘤嘤个没完,带上-你这漫山遍野的小狐狸,跟我走,我给你谋个正经去处。” 胡二娘张嘴就又要嘤嘤嘤,可是被胡太奶奶瞪了一眼,只能口吐人言,“娘,不行啊,我已于那人签订了契约,借了他身上寸许长的气运,答应他护持四世,若是食言,那难逃天打五雷轰的下场。” 胡太奶奶毫不在意,“天打五雷轰?天仙地仙都不见踪影了,哪来的天打五雷轰?老天爷认识你是老几?”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将与你定下契约的那人的八字给我,我来算一下,护持他四世……哼,算一下,你被他骗来也有四五十年,他的曾孙也应当出生了,我先把你打个残废,再去掐死他的曾孙,这样既能表明你尽力护持过,也不影响你们的契约,还能立马带你走,你看如何?” 胡二娘不再吭声。 一看她这反应,胡太奶奶就气了个够呛,陈年老账都翻了出来,“又是不说,让谁猜你?娘娘都没这样为难过老身!当年问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狐仙谷,一起追随娘娘,你也是这般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让所有人都猜你。” “昔日-我看你性子倔,随了你的意,结果你就做出了这等事?险些连累阖族上下!今日-你不说是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替你拿主意了!” 从百纳袋中拿出一个金丝编成的笼子来,朝着空中一抛,漫山遍野的小狐狸就好像是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一样,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被全数抓紧了金丝笼里。 一巴掌拍在胡二娘的额头上,胡二娘顿时现出人形,被胡太奶奶拽着尾巴拎了起来,就好似拖着一块破布一样拖上了云头。 宫观里供奉着的狐仙雕塑从中间裂开,一阵疾风吹倒烛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栖仙观就化作一片火海,连带着整片山林都跟着烧了起来。 41 长头发了? 看看这回想断哪一节儿的腿…… 谢芸不知道自己填的那份《意见征集表》能在阴司引发极为浩大的轩然大-波, 她只知道自家诊所最近来了好多外地来的病人。 而且还是组团来的,一来一大群的那种。 给组团来的一群人看完,谢芸借着抓药的工夫顺带着问了一句, “哎, 你们是哪儿来的?” 谢芸问的人是一个东北味比较重的年轻男人,看着有二十七八岁, 结婚六年都没怀上孩子, 原先以为是他媳妇儿身体不好,四处找医生看, 结果谢芸给一诊脉,女人没问题,问题出在这男人身上。 年轻男人这会儿正臊得脸通红呢, 他感觉自己都快没脸见人了。 听谢芸这么问, 年轻男人顶着一张大红脸回答说, “是家里供着的老太爷让来的。” 他媳妇儿打了他一下, 这人才回过神来,“我瞎说的, 我瞎说的,咱得相信科学,不搞那些封建迷信!” 谢芸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什么叫‘家里供着的老太爷’,直到看见着夫妻俩的小动作以及听这男人特地强调相信科学后, 谢芸明白了。 泰山小印调动起来, 谢芸抬头看向这男人肩上,只见一黄一白两位胖乎乎的仙家就在这男人肩膀上坐着, 正四处打量谢芸呢,突然就见谢芸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那年轻男人没与谢芸对视,他要是恰好与谢芸对视上的话, 就会发现谢芸这会儿的眼神亮得出奇。 而那一黄一白两位胖乎乎的仙家与谢芸却是当场对视上了,他们眼里的谢芸就好像突然开了观火双目,一双眼珠子里放出来的光都好像要叫他们人前显形。 不过谢芸并未多看,她只是好奇心驱使着看了一下这年轻男人供着的两位仙家是那两家就完事儿。 “原来你们是黄家的人,还请了白家给看,不过你们请的白家仙道行不够,起码得请再往上翻几倍的白老太爷白老太奶那一辈儿才行……是吧,小刺猬。” 胖乎乎的白仙儿羞愧地低下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只要他不与谢芸对视,就能假装没听到谢芸的话。 谢芸笑了笑,把抓好的药给这男人递过去,“好好调养,药吃完之后就能准备备孕了,打算生几胎?回头和你身上顶着的小胖黄说一声,小胖黄知道该怎么做的。” 已经修炼了三百多年的黄四哥很不喜欢小胖黄这个名字,正要反抗,可是想到谢芸的那一双眼睛,默默转过了身去。 惹不起,这位可是能把胡太奶奶搬出山的大人物,他怕自个儿吱声的声音大一点就会被当场索命带走。 他很确信,他太爷爷不会因为他的小命而强闯阴司。 谢芸是故意点着夫妻俩的,既然她都知道远方来病人是黄家和白家帮忙了,自然得表个态,不然人家还以为她不知道不领情呢。 再看向后面那些排队等着的人,有胳膊上搀着柳家仙的,有脑袋上顶着灰家仙的,五仙里只差了胡家,不过胡太奶奶和胡六姐同谢芸熟得很,谢芸知道胡家已经名正言顺入了仙籍,拿到了阴司的编制,不在做之前的保家行当也合情合理。 站在谢芸对面的那年轻夫妻俩却是被谢芸的这话给吓得毛骨悚然,冷汗都冒了一身又一身,“医,医生,您,您能看到我们身上顶着仙家?” “不就在你们肩膀上坐着呢?你们应该是顶着黄家,因为黄家给你们的气运上出了不少力气,白家仙儿和你们的纠葛不深,应该是被请来帮忙的吧。日子过得挺不错,养的白白胖胖,小肚腩都有了。” 白家仙用力吸了吸肚子,实在吸不进去了,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可怕的人说的应该不是他,因为他的肚子没露在外面。 白家仙用自己的刺捅了捅身边的黄家仙,小声说,“四叔,这人说你胖呢?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是炖大鹅吃太多了?能忍吗?打一架。” 黄四哥滋溜一下跳到那男人的另外一个肩膀上,“你别拱火,明知道我打不过,你是想看我挨打?” 那俩夫妻在梦里是见过自家身上顶着的神的,黄家仙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模样,确实胖胖的,走路都小肚子一挺一挺的,白家仙看着像是初中都没读完的样子,白白胖胖的,像是发面团一样。 可是他们想不到会被谢芸给一眼就看穿,还这么直白地点出来了。 “医生,这,这,这是能说的吗?”那年轻女人笑得有些勉强,“万一被别人听去了,说我们宣扬封建迷信,咱都得接受批评教育。” 谢芸道:“没事,这屋子里除了你们就是我,你们哪个身上没顶着仙家罩着?我能看出来,自然不会没事找事,放心吧。” —————— 之前是川省人成群结队地来苏北看痔疮,现在又是东北人成群结队地来看不孕不育……本地人都看懵了。 那诊所真有这么厉害呢? 有些爱尝鲜的老头老太太就带着一身的慢性病来凑热闹了,找谢芸给开点药,再从通泰超市里顺路买点东西,回家之后吃上几天……嘿!还真管用! 就连之前联系不算多,逢年过节都不一定会走动的亲戚,这会儿都听说谢芸的医术好了,主动凑上来,希望谢芸能给看看,买药的时候还想同谢芸给讲个价。 领略到谢芸用药有多么对症的人当属骨科的宋金刚医生了。 英年早秃困扰了他许多年,他不是没治过,中医西医都看了,各种偏方也试了,丁点儿效果没感受到,反倒因为一些不靠谱的偏方而秃得越发厉害了。 在谢芸这里开好药之后,宋金刚回去坚持吃了一阵儿,该往头皮上擦的东西一天都不敢间断,该喝的汤药也是卡着时间喝的,一顿都没少。 长头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天天对着镜子照也看不到头皮,宋金刚只能去找自己的同事问,“你看我长头发了没?” 就连马主任都被宋金刚给问上了。 马主任肺部的问题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会每隔半个月就去找谢芸号脉开药,可咳嗽和气喘的问题已经很少发作了。 这会儿马主任没看宋金刚的头皮,而是把宋金刚给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长没长头发不好说,你的精神面貌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原先你那俩大眼袋,看着都害怕,现在人看着精神多了,小谢用药果然厉害,你信她的,把她给你安排的疗程走完。” 宋金刚耐着性子继续坚持,不再主动关心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多了没。 直到有一天,在药房工作的张彩玲到骨科来拆石膏,二人碰上了,张彩玲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宋医生,你戴假发啦?这么短的假发,你别说,还真挺适合你们男人戴。你在哪儿买的假发,我回头给我爱人也买一顶。” 宋金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头顶,手感确实变了,原先手感像是个光溜溜的西瓜,现在手感像是个猕猴桃了,摸着都有些扎手。 “什么假发啊,我这都是自己的头发!”宋金刚没好气地说,用锤子敲张彩玲脚上石膏时都用上了大力。 张彩玲狐疑,“真的?”她也不同宋金刚客气,直接上手薅了一下,“还真是。” 张彩玲看着手心的油,感觉有些恶心,赶紧扯了一节卫生纸擦了擦手,说,“确实是真头发,我没听过谁家假发还出油的。” 宋金刚:“……你的嘴是真的欠,难怪别人都好好的,就你腿折了。” 张彩玲心上中了一刀,脸也阴沉了不少,她岔开了话题,问宋金刚说,“你找哪个医院给看的?找哪个医生给治的?我回头带我爱人也去看看。” 宋金刚朝着窗户外一仰头,“是你的老熟人给治的,就在谢芸的诊所里,马主任都知道呢!你赶紧带你爱人去看看,男人不能一直秃着,不然你出去都得挨闲言碎语,别人要说你傍上个老头的。” 张彩玲:“……” 宋金刚故意煽风点火地问,“怎么?该不会是因为你同谢芸有点过节,你担心谢芸不会给你爱人治吧!你放心,谢芸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张彩玲爱挑谢芸的刺,二人曾经在药房里针尖对麦芒地闹过,后来谢芸离职,张彩玲断腿,又给这份矛盾添加了几分传奇色彩。 现在宋金刚同张彩玲故意说这些,无异于是给张彩玲的伤口上撒盐,偏生张彩玲还只能忍着,谁叫她嘴欠,先撩次宋金刚的? 张彩玲笑得有些牵强,“怎么会?我同谢芸的关系,哪有你们传的那么僵?朱院长当初要去药房找茬的时候,别人都怂的不敢说话,还是我替谢芸说的好话呢!”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和谢芸有点私人矛盾,我相信谢芸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给我爱人看脱发的毛病。宋医生,你这么说,是在故意摸黑谢芸的医德啊!” 宋金刚脸上的假笑消失,看了看手里的锤子,同张彩玲说,“你想个地儿,看看这回想断哪一节儿的腿骨。” 张彩玲是个能屈能伸说到做到的,她第二天就让她爱人去通泰堂找谢芸看秃头病去了。 都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家属院里住着,再加上谢芸和张彩玲都在药房里工作过那么多年,谁会不认识谁? 就连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的周胜,都同张彩玲的爱人有过好几面之缘。 这会儿登上通泰堂的门,张彩玲的爱人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担心谢芸直接把他给撵出来,还特地先去通泰超市那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这才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进了诊所。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照顾了通泰超市这么多生意的份上,谢芸应该不会对他太过冷漠吧…… 42 早衰 熟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谢芸会做这种…… 谢芸自然不会不认识张彩玲家男人, 她只是有些记不大清楚这人的名字了,貌似是叫葛建军还是葛建兵? 谢芸急中生智,在‘葛建军’与‘葛建兵’这两个名字之间求取了个公约数, 开口道:“老葛?” 谢芸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喊一声‘老葛’总比不打招呼或者喊错人名要好上许多。 周胜跟着葛建军从超市过来,同谢芸说,“建军说他想找你给看看脱发的问题。” 谢芸这下确定了, 张彩玲的爱人是叫葛建军。 她同葛建军说,“坐下吧,先号个脉。” 三指摁在葛建军的脉搏上,天照脉术启动,谢芸一开始觉得葛建军可能是雄秃, 这多发于成年男性身上, 主要受雄激素水平的调控,甭管是中医还是西医,目前都没有办法太过强硬地干预雄激素水平。 因为激素水平直接影响人体的各种生理生化活动,没人知道雄激素水平下降之后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副作用。 不过中医上有一道方子,能够局部强化毛囊的活性, 促进毛发的生长,只要坚持用,能让头发乌黑茂密。 可这种方子属于治标不治本的类型,不能让头发永久乌黑茂密,因为雄激素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一旦停用一段时间,头发还是会脱的。 可是诊着诊着,谢芸发现了葛建军脉搏中的不对劲,她的脸色都严肃了不少。 葛建军的这身体……怎么会进入早衰阶段?明明年纪和周胜差不多,怎么体内就衰败成这样了? 人的身体一旦进入衰败阶段, 各种各样的疾病就都相继浮现出来了。葛建军当下的身体状况就处在这个阶段。 谢芸收回手来,在医案本中翻开空白的一页,提笔写下葛建军的基本信息后,拧眉问葛建军,“老葛,我问你个问题,你同我说实话,你爱人是不是……严格控制你的饮食?你这身体的营养不-良程度,可和你们俩那双职工家庭的收入不匹配啊!” 葛建军的脸色微变,问谢芸,“谢医生,你从我的脉象中,还号出什么问题了?” “你的气血亏败得很厉害,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也是你头发脱落的根本症结所在。但你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气血亏败那么简单了,你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气血亏败导致的免疫功能衰退,出现了很多你这个年纪不该出现的并发症。” “这样吧,你爱人也是医院的,我说你身上的问题有多么多么严重,你可能不信,去医院做点检查,拿到片子和检测报告,这样的结果更有说服力。” 谢芸在纸上写了一连串的检查,撕下来递给葛建军,“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能治,只是我直接说这问题有多么多么严重,估计你和你爱人都不会信。张彩玲的那抠门性格,我花我自个儿的钱时稍微大方一点,她都能酸言酸语说我半天,要是让你买药花钱多一些,她不得来把我这诊所给砸了?你去做个检查,这样对张彩玲也有个交代。” 葛建军:“……那我先把超市里买的东西在你这儿放一放,我去做个检查。” 他被谢芸说的也有些慌了。 仔细联想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明明饭菜没比之前少吃,结果却消瘦得厉害;明明之前睡眠质量很好,只要下班回家,甭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能倒头就睡,现在却大半夜大半夜的失眠……葛建军也有点慌。 他拿着谢芸给开的体检单子直奔重机厂附属医院的药房,把这事同张彩玲一说,张彩玲人都懵了。 她很熟悉谢芸写的字,因而根本不怀疑葛建军手里那张单子的真假。 一瞬间里,张彩玲怀疑这单子是不是谢芸危言耸听,故意写出来吓唬她和葛建军的。 可是她和谢芸太熟了,熟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谢芸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凭借她对谢芸的了解,谢芸要么像是高高在上的天鹅,对谁都看不起,对看不上的人爱答不理,要么就是直接怼过去,丝毫不留情面的那种。 让谢芸绕着弯儿整的人……张彩玲不确定有没有,但她知道自己多半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 同药房的同事说了一声,张彩玲拿着谢芸给葛建军开的体检单子就挨个科室地找医生检查。 凭借她在医院里的人情,张彩玲一路插着队给葛建军检查下来,每拿一个报告单,她的心里就凉一截。 拿到那几个CT和透视的片子后,张彩玲眼里的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葛建军看着张彩玲的反应,虽然他还没看那报告单,心里却是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多半是被谢芸给说中了。 “彩玲,没事的。谢芸刚刚给我把脉的时候就说了,她说我身上的问题一堆,说出来都怕咱不相信,这才让我来做检查的。我来之前,谢芸和我说过,她让我检查出问题来也别担心,能治。” 张彩玲指着那片子上的一块阴影,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她谢芸在吹牛!这是肿瘤啊!肿瘤怎么能治?再好的医生也治不好肿瘤的,哪怕是开刀切了,以后也活不了几年。你还这么年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孩子怎么过?” 张彩玲全身脱力瘫倒在地上,葛建军把人扶起来,扶到走廊旁边的长椅上,宽慰张彩玲说,“既然谢芸都说能治,那就试试呗,让她先治一段时间,咱再来做个检查,看有没有效果,要是有效果,那就接着治;要是没效果,咱就不花着冤枉钱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有,马主任不也是肿瘤?他这都多少年了?马主任之前那咳嗽,咱在家里都能听到,现在已经基本上不咳嗽了吧,我在家属院里见到马主任都不敢认,他比之前精神多了。我听说,马主任也是在谢芸那儿给治好的?” 想到马太平的肺病,张彩玲心里这才生出点希望来,她就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葛建军的手指,“走,咱去找谢芸,哪怕是我跪下求她原谅,也一定要让她全力给你治。” “不用不用,人可能根本没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放在心上。你回去上班吧,她一开始同我说的是实话,我相信她也不会在给我治病上藏私的,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张彩玲也有些抹不下面子来去求谢芸,葛建军给了她个台阶,她虽然还是担心谢芸会不认真治病,可还是顺着台阶下了,“那你去,想办法找谢芸拿个药方,我到时候拿着药方找人把把关。还有你这些做过的检查,也都带过去,都给谢芸看了。她看的内容越多,信息越全,开对药的概率就越大。” —————— 葛建军把一摞体检材料拿给谢芸看,谢芸挨个儿扫了几眼,把自己提前写好的医案本递给葛建军,“你对比一下,其实这机器拍到的实质病变,和我之前号脉诊出来的没有明显差别。你犹豫一下,要不要治,如果治的话,我就抓药了。” “治!”葛建军说的无比坚决。 他还这么年轻,必须得治病,他实在舍不得丢下老婆孩子一个人走。 谢芸等葛建军看完她写在医案本上的诊断后,把整体的用药思路和药方优化了一下,对照着药方开始抓药。 “你这问题有多么严重,不用我多说,检测报告单上写得很清楚。所以用药的剂量会比较大,时间也比较长,我按照一个月一个疗程来给你抓药,但你身上这问题,至少需要吃四个疗程的药,才能在检测报告单上恢复正常,如果想完全健康,起码得吃七个疗程的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肿瘤并不是偶然因素引发的疾病,而是多种不健康的状态、习惯、心理压力、生活因素工头导致造就的,不存在一副汤药灌下去之后就药到病除的情况,治疗方案只能像是愚公移山一样一点一点地调理,就如同抽丝剥茧一般。 把肿瘤这‘恶魔’解决掉,才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于解决滋生恶魔的土壤,在于把人的身体调理到健康且不易生病的水平。 在谢芸心里,张彩玲和刘梅是完全不一样的地位。 两人虽然都和谢芸不算太交心,比不上谢芸同王萍的关系,可刘梅在谢芸这儿留下来的都是好印象,时不时帮过谢芸两次,可张彩玲呢?她之前总喜欢对谢芸阴阳怪气,谢芸自然不会想着给张彩玲省钱。 不加钱涨价就够她做事良心了! 谢芸给葛建军抓好药,报出价格,“两百二十二。” 葛建军猛地一抬头,心里直打哆嗦,“多少钱?”他说话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谢芸又没有故意给葛建军加钱,她问心无愧,理直气壮,“你这问题,不用大猛药解决不了,而且这可是三十一副药,一副药七块钱,这就两百一十七了,再加五块钱的诊费,两百二十二。你可以拿着药让你爱人去算算价格,她就是在医院药房里工作的,仔细扒拉扒拉这药包,她心里会有数的。” 葛建军有些尴尬,一是因为他的心思被谢芸这样直言不讳地点破,二是他身上根本没带这么多钱,他还以为最多三四十块就能解决这脱发问题,没想到脱发问题没解决,却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这,这,这,这我得和彩玲商量一下,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谢芸一指柜台上摞得满满当当的药材,“甭管你俩商量成啥样,这些药材你都得买走啊,我都抓好了,那么多药材都混在一块儿了,要是你不要了,我这么多药材都得浪费掉……” 43 蜀光制药 明明水平不行还顶着全国最强…… 葛建军走的时候, 连在通泰超市买的东西都没拿。 周胜从隔壁溜过来,看着那堆成一大堆的药,问谢芸, “建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听你和他说, 好像挺严重?” 孟秋菊也拎着鸡毛掸子走进来,她原先正在掸外面墙上的灰呢,这会儿把鸡毛掸子往墙根下一立,乐呵呵地说,“我也听听, 建军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怎么年纪轻轻就……” 谢芸被这母子二人的八卦心噎了一下, 没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葛建军是干什么工作的?他的脉象里, 阴阳混乱不堪,气血都分不出清浊了, 这是很大的问题。虽然没到天人五衰的那个份儿上,但也快了。我寻思着, 这得干什么活儿才能把身体糟蹋成这样?” 周胜也不清楚, 夫妻俩齐齐看向孟秋菊。 孟秋菊犹豫了一下, “好像是继承了他爸在煤矿下面的工作来着, 矿底下是三班倒的吧……芸芸,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一听葛建军是煤矿工人,谢芸心里的疑惑就解开了大半。 “三班倒本来就特别摧残身子,他还在地下……地下的五行混乱,浊气最重, 再加上营养跟不上,身体早衰也就能解释了。” “这么说吧,葛建军的身体别说是和周胜比了,就是同您和爸比,都要差一些。他身上的中气、正气、营卫之气,用气若游丝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就快摸不到了。因为营卫之气不足,所以邪气很容易侵入人体,而中气和正气不足的话,根本没办法抵抗外来的邪气,这要是换到老年人身上,多半就一病不起了。” “偏偏葛建军还算年轻,他身上还有的熬,于是就开始耗体内的精气神,刚开始的表现是脱发,实际上内里已经出了大问题,脱发只是表象,等再过一阵子,内里的问题表现出来时,就神仙来了也没得救了,可能一次过度劳累,一次矿下高强度作业,都能把人彻底打垮,回天无力的那种。” 孟秋菊问谢芸,“那胜子的身体情况咋样?胜子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放心,都调理回来了,您看周胜这力气,这面色,这唇色,哪里像是身上有病的?我要是连他的身体都调理不过来,那还开什么诊所,直接关门得了。” 周胜的身体要是还没调理回来,那都对不起恶蛟身上的血气精华。 孟秋菊这才把关注点挪回到葛建军身上,“那小葛那身体,还有的治吗?” “有是有,就是有点费钱,我不确定他爱人舍不舍得出,毕竟他爱人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之前我俩都在药房里工作,我花自个儿赚的工资,她都背后说我的闲话。现在我能理解她了,她就是抠门抠到门板抠穿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把葛建军给饿出营养不-良来。” 孟秋菊深刻体会到了老祖宗的智慧——娶妻娶贤。 她给自家儿子选的这个儿媳虽然花钱手脚大一些,可人自个儿能赚到钱,也没不管家里男人死活的花钱,把日子给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说一千道一万,她选儿媳的眼光真好! —————— 葛建军走了二十分钟不到,便拿着钱折返回来。 “谢医生,你数一下……” 谢芸心里还诧异着呢,“张彩玲居然就这样给你钱了?她没说让你找我抄了药方,她去医院享受内部价买药?” 葛建军如实说的,“她和我提了,但还是给我钱了,说只要能治好,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谢芸把葛建军递过来的钱数了一下,收到抽屉里,又把那两大包的药递给了葛建军,“就常规熬药方法熬出来就行,药效能出来个百分之八十,要想提高药效,你就每天拎一包药材,再端一口锅,到我这边来熬药,我给你熬上,药效能差不多出来个百分之九十五。” 葛建军斟酌了一下,问谢芸,“那能不能就把药材放在这里?我待会儿送口锅过来。我还得上班,没空过来拿药,可以让我爱人下班的时候顺路带回去。谢医生,这样成不?” “没问题。” 谢芸答应得很爽快,她之所以提这个建议,并不是因为她那熬药机熬出来的药有多么好,是想寻个由头给葛建军的药里也加一些恶蛟的血气精华。 葛建军还年轻,也舍得花这么多钱来治病,谢芸想拉一把。 医者仁心,在一条生命面前,她同张彩玲的那点个人恩怨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如果得重病的是张彩玲……谢芸觉得医者仁心也没那么重要了,这份功德不要也罢!可葛建军同张彩玲,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 通泰堂的名字不仅在川渝地区火了,在东北地区连带着华北地区都渐渐闯出了名声,只不过前者是在传通泰堂治痔-疮一绝,后者是在传通泰堂专治不孕不育。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从谢芸这里拿到药方之后,回去就在药房治了一批试用药出来,给来看病的病人安排上了。 因为是外用药,谢芸还说这些药膏没什么副作用,所以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医生们开药的时候都很大胆,只要是来看痔-疮、脓肿以及肛-瘘的病人,都会在之前惯用治疗方案的基础上加一支新制的药膏。 对于住院治疗的病人,因为这些病人身上都有创口,卢炳文主任担心会化脓感染,没贸然地就把这种药膏给安排上,而是等病人的创口结痂之后才安排的。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肛-肠科接诊太多这类病人了,各个阶段的病程会持续多长、会有什么反应……别说是卢炳文主任,就是随便在医院走廊里揪一个主治医生,都能说得明明白白。 心里有杆秤对比着,再看那药膏在患者身上的使用效果,卢炳文主任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种药膏确实有利于患者的恢复,能显著降低患者的术后恢复时间。 他又大胆地对那些等着排队做手术的患者安排上了这种药膏,实验发现,这种药膏对于那些被痔-疮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患者同样有效,仅仅是用药两次,就能把患者的不适感降低到可接受范围之内。 各个方面的验证结果陆陆续续出炉,卢炳文主任同付巧珍书-记联系了一下,直接以院制药品的名义联系了花溪医学院附属制药厂——蜀光制药厂,由曙光制药厂批量生产这种药膏,名字就定为通泰痔-疮膏。 花溪医学院不可能贪谢芸的方子,因而在痔-疮膏的软管包装上就把药膏的简介写明白了——通泰堂研制、花溪医学院验方、蜀光制药厂生产。 许多住院的病人闹腾着拒绝开刀,说宁可去苏北通泰堂看病也不在花溪看了,还骂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肛-肠科沽名钓誉,明明水平不行还顶着全国最强的帽子……话语的难听程度,将肛-肠科的医护人员都差点气死大半。 卢炳文主任听手底下的护士说明这情况后,翻开月份牌看了一下,距离谢芸答应来坐诊的时间还有十天左右,他能等得起。 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通泰痔-疮膏来,卢炳文主任亲自去安抚那些闹着要出院的病人。 “你们要去找的谢医生,就是咱们院里的医生,不过是通泰堂开在苏北那边。咱们肛-肠科用的治疗方案,也是谢医生很认可的。你看咱这边用的药膏,为什么名字叫通泰痔-疮膏?包装上写得很明白,就是因为这药膏就是你们要找的谢医生研制的。” “谢医生同咱们医院肛-肠科进行了很深入的交流,对咱们医院的分级诊疗方案十分认可,还在咱医院现有的分级诊疗方案上进行了完善。我们对您的治疗过程,全都是按照谢医生认可的方案来的,就算您去了苏北的通泰堂,找到了谢医生,也是这么治。所以,您何苦折腾一趟呢?” “还有啊,谢医生马上就来咱这边坐诊十天。你要是实在抗拒手术,可以先用谢医生研制的这个通泰痔-疮膏,把情况稳住,等谢医生来了之后,让谢医生亲自给你瞧瞧?” 卢炳文主任一同好说歹说,既包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包括画大饼,这才把闹着要出院的病人的情绪给稳住。 他回头就叮嘱了要去机场接谢芸的年轻医生,“见到谢医生时,记得提醒一下谢医生,尽量不要否定咱这边的治疗方案,让她的主基调以‘补充’为主。” 可不能因为谢芸来一趟,就把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头顶那颗立于肛-肠科巅峰水准的明珠宝玉被破了碎了。 民众还是很好忽悠的,考虑到花溪医学院的口碑素来就好,而且通泰痔-疮膏上也写的很明白,就是他们要去找的那位谢医生研制的,再加上路途遥远,折腾不说,还得开支一大笔的路费、住宿费和餐食费……这么一算,多数病人都打消了去苏北找谢芸看痔-疮的念头,倒是开始打听起谢芸什么时候到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信息来。 彼时的谢芸刚刚接到阴司的紧急召唤,正借着头晕想休息一下的幌子躺在床上,乘着摆渡船往泰山大殿去了。 摆渡船往泰山大殿疾驰的路上,谢芸看着明显比上回要肃穆了许多的环境,又眺望向远方那浓郁的怨煞之气,心里直管嘀咕,阴司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还紧急召唤上了? 44 谄媚 为何人间不愿意生孩子了? 泰山大殿里。 谢芸坐在属于自己的小席上, 突然发现大殿里多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这些生面孔看着鬼气森森,不是面若白纸就是獠牙三尺……谢芸瞄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她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坐在上首的泰山大帝一挥手, 所有阴差面前的小席上都出现了一道卷轴, “诸位先看看吧……” 谢芸赶紧看那卷轴上的内容,一共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外患—— 长岛国的弥生鬼社经历清明节那一战后,元气大伤,但他们并未死心,而是唆使阳世之人去勾结西方世界, 与那西方世界眉来眼去。 根据阴司的天机测算,长岛国弥生鬼社的意欲是再挑起一场战-争, 将华夏打成筛子, 不仅能报清明当日的血仇,还能给长岛国民找一个栖身之地。 而长岛国给西方世界开出的价码, 是暗中为西方世界为奴五百年。 第二件事是内忧—— 自打阴世新政颁布以来, 阴世的大族暗通曲款,对阴司的命令阳奉阴违, 纵然是阴司派出阴差前去督促,阴世的这些大族也会想办法将问题搁置, 给阴差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阴世这些大族的要求只有一条——维持阴世现状, 阴司不要再随便更改阴世的运转规则。 根据阴差们的说法, 那些阴世大族中不乏生前有德之人。 阴差可以不管普通鬼魂儿的想法, 可生前有德之人的想法不能不管……那些阴世大族正是料到了这一点,这才把族中的有德之人全都抬了出来。 —————— 谢芸看完卷轴上的内容,也替阴司感到头疼,不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拱道人频频朝谢芸这边看了好几眼, 谢芸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浮现,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拱道人要出什么坑到她的馊主意。 求生欲一秒上头,谢芸看了一眼自己泰山小印中的功德,当下就毫不犹豫地全部兑换成修为。 感受着修为蹿升的感觉,谢芸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她微笑着朝拱道人凝视过去。 拱道人朝谢芸一拱手,开腔道:“禀大帝,太平道友主修阵法,那一手《众星欺月阵》叫人叹为观止,我觉得拿长岛国开刀是开刀,拿整个西方世界开刀也是开刀,为什么不让太平道友多费费心、多牢牢神呢?” “太平道友若是能够全力出手,多多布下众星欺月阵,那一个小小的长岛国何惧?他有心勾连西方世界,那便让他沉舟早坠,人都没了,便再也不会生出野心了。” 泰山大帝朝谢芸看过来,没有出声。 谢芸感觉整个泰山大殿的压力都给到了她身上,立马说出了自己的难处,“众星欺月阵的核心在于星众,可我在阳间的土地有限,也不是专司种植的农民,对付一个长岛国已然费力,这么久都没能动摇到长岛国的根基,效率如同是在大湖中开了个巴掌大的泄水口,若是再让我对付整个西方世界……有些难。” 拱道人眉头一挑,搓着手同谢芸说,“没地方不是问题,我可以给你提供地方,我们那边地广人稀,没人种植的土地多的是,只不过土地和气候都恶劣了些,但若是能够得到长岛国国运的滋养,想来沙漠变绿洲都不是什么难事,对我所在的那边陲之地也是极好的。” 谢芸:“……” 她没想到拱道人竟然是在这里等着她,想借着她的手去解决辖区内的问题。 更没想到的事,扎纸道姑眨巴眨巴眼,也朝谢芸看过来。 “听拱道友这么一说,我也豁然开朗。我们三晋大地虽然干旱了些,可也是能种植不少东西的,比如小米、还有党参、黄芪之类的药材……” “而且,我的辖区内还有大片大片的草原,有那野火烧不尽的草原打底子,天生就适合不止众星欺月阵。太平道友,不若你先来我这边走一趟?” 镇度道长也开始落井下石,“要说种植,没什么地方比我辖区内更适合种植啊,甭管是种蔬菜还是种水果,都是一等一的好土地,要说种植经济作物,华夏三大粮仓,冀州、豫州、还有东北,冀州粮仓所在之地恰好也在我的辖区之内。” “太平道友,咱俩的交情,算是最深的,而且在阳世间的距离也最近,你不来我这边走上一遭,说不过去吧。” 就连负责川藏一带的刘达摩都开口了,“谁家没有一些地啊……要是众星欺月阵,川省那密密麻麻的植被,我想应当是派得上用场的,就看太平道友愿不愿意用了。” 谢芸撇了刘达摩一眼,她同这人不熟,但总觉得这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就很奇怪,怎么能有人顶着光头这么违和地阴阳怪气?佛祖都不管管? 没回应刘达摩的问题,谢芸直接仰头朝着泰山大帝看去,她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别看活阴差们七嘴八舌地说这说那,真正拍板决定权是在泰山大帝手中的。 泰山大帝见谢芸盯着他看,一下子就明白了谢芸的意思,心里觉得好笑,可是想到那内忧外患,实在笑不出来,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因为谢芸恰好盯着他看,泰山大帝都不用点名了,直接四目相对地就同谢芸传达了他的意思。 谢芸:“……” 泰山大帝又道:“其余活阴差尽力配合,由太平负责布置众星欺月阵,尔等负责选址寻地以及日常维护阵法的运转,若是出问题,也是由尔等直接联系太平,务必尽全力保证长岛国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最好是将西方世界也拉下水,送他们一趟顺风顺水的下坡路走走。” “而且,此事既然需要太平劳心劳力,所得的功德便应当六-四分,太平独占其六,尔等可有异议?” 一听有功德赚,谢芸心里熨帖多了,她还以为自己要被白嫖呢。 谢芸的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镇度道长、扎纸道姑、拱道人等最先应下,“并无异议。” 刘达摩以及其它与谢芸不算太熟的活阴差随后也开腔应下,“无。” 泰山大帝看向还没明确表态的谢芸,“太平,你呢?” “能为阴司效力,太平怎会有异议?”谢芸收敛了脸上的笑,十分狗腿地表明了自己的衷心。 在场的活阴差们闻言,嘴角全都开始抽抽。 尤其是拱道人,他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开骂了,你谢芸刚刚可不是这个心态?你刚刚看我的眼神比火焰山上的地心火都要浊人! 坐在泰山大帝身侧的泰山娘娘眼尾也尽是笑意。 胡六姐小声嘀咕了一句,“谄媚!” 一颗酸葡萄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直接塞了胡六姐一嘴,酸得胡六姐龇牙咧嘴,她旁边的泰山娘娘眼尾的笑意越发浓了。 胡六姐这才安分了许多。 泰山大帝目光扫过大殿内的一众功曹与阴差,落在牛头马面身上,“外患的事情暂且先这样办,内忧的事情,就由牛头来转述吧。牛头,说说阴世发生了什么,也说说你们是如何做的。” 牛头站起身来,朝着在场的活阴差们一拱手,道:“诸位阳间同僚,阴世此前发生了大动荡,虽眼下已经被平定,可祸根是否拔除,当下尚无定论。今日将这些事拿出来讲,是希望诸位阳间同僚能够给些想法建议。” “大帝、娘娘在上,我阴差绝对不会贪墨任何同僚之功,诸位可以大胆提出建议,若是真被阴司采纳,功德尽数归于诸位同僚自身。” 谢芸听到这事儿也有功德赚,兴致比之前浓郁了好几分,颇为认真地朝牛头看去。 原先她还不大敢直视牛头,感觉牛头这面貌实在是有些狰狞,现在再看,却觉得这牛头都多了几分可爱。 牛头道:“我们采用了长白道友的建议,重新拟定了十八层地狱的法则,向那些超出阴间滞留时限的鬼魂发出了通牒,若是他们再不去投胎,便根据违逆通牒的情况投入十八层地狱。” 长白道人是负责东北那边的阴差,衣着朴素得很,看起来像是一位在阳间苦修的真道士。 听到牛头采用了他的建议,长白道人微笑着捻须点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牛头道:“只是此事牵涉太大,因为收到通牒的鬼魂多数都是阴世大族中的长辈人物,因而许多阴世大族不愿配合,齐齐告状。若非阴世的城隍出手,将这一轮-暴动镇压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长白道人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三根胡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心疼。 镇度道长开口问道:“如今天地大关不开,就算有鬼魂想要投胎,那奈何桥上的长队都快排出忘川了……迫使那些不想投胎的鬼魂去投胎,实在是有些为难。太平道友虽然开了植物道与动物道,可并非所有鬼魂都认可太平道友的理念,多数鬼魂还是想来世为人的……归根结底,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天地大关不开上。” 长白道人看向谢芸,“眼下我东北之地的天地大关已经略微开了……据我所知,太平道友帮了不少忙,连我东北的本土仙家都请动了。” 长白道人的语气平淡,谢芸一时间听不出长白道人的情绪,也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说一千道一万,这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人间不愿意生,阴间的鬼魂儿投胎去哪儿?人家本来就打算投人胎,谢芸提出个投身到动物道、植物道,这只能靠志愿,不能强迫的。 泰山大殿内的压力又给到了谢芸这边。 扎纸道姑语气莫名,“是啊,现在阴世的情况,就如同是水库蓄水,闸门不开,水却越蓄越多,若是平稳过渡,无人能猜到大坝会崩于何时,若是大动干戈,也恐怕会助力大坝崩溃的速度,难,难,难,难于登仙。” 牛头抱怨道:“是啊,为何人间不愿意生孩子了?为何人间的帝王不允许生孩了?不是一直都讲究个多子多福吗?” 45 八景天灯 辛苦辛苦搞义务教育的菩萨了…… 牛头问的问题, 就好像是一记重锤,敲到了在场所有活阴差的心里。 他问的问题,也正是所有阴世的人都想不通的问题。 谢芸低头想了片刻, 突然抬头, 问牛头,“古人说,多子多福,就真的正确吗?” “如果没有足够充裕的物质条件,生那么多孩子又有什么用呢?把孩子带到人间去, 是为了继承父母的贫穷、困苦、撩到、窘迫吗?” “如果没有足够充裕的物质条件,那即使生很多孩子, 也只是演一出庞大的人间悲剧罢了。” “人口多了, 社会乱象也就多了,阴世现在便在经历这些。阴世的鬼魂有阳世烧纸接济着, 尚且不需要为养家糊口操心, 人间呢?人间有谁接济?这样一想,人间和阴世, 真得调个个儿,人间才是受苦的地方。” “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 若想活得体面, 需要配备很多的资源, 衣食住行, 哪一样不需要资源?人间的资源都是靠双手打拼出来的,都是靠人力从自然界采掘出来的,若是年成不景气,粮食减产,人是要饿肚子的。” “我想, 人间帝王这样做,一方面迎来了工业化的红利,一方面限制人口数量的野蛮生长,是想让分到每一个人头上的红利更多,让所有出生的人,都能活得像一个人,能够接受基础的教育,能够有足够的粮食吃,不用再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难堪。” 泰山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滞。 谢芸说的话并不难理解,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想把孩子养得体面,更难。 阴世的鬼魂不愿意投胎,未尝没有贪恋阴世享乐的原因在。 人在选择去处时,自然还是想去一个更舒坦的地方,哪有人想主动去受苦啊。 —————— 泰山大帝手中出现一道卷轴,他仔细看了半晌,问谢芸,“这就是你提的,由阴世给阳间烧纸的目的?” 谢芸微微颔首,“不止如此,重新评估阳间为人间烧纸的汇率,也很必要。” “阳间百姓只需要花费一顿饭钱,就能为阴间祖辈送来体面的生活,这是不是有些太过离谱?这政策就如同是倾倒的漏斗一般,这政策不改,就无法扭正阴世鬼魂不愿投胎的想法。” “谁不想不劳而获?阳间百姓畏惧死亡,是因为不知道阴世竟然过得这么肆意,若是阴世的真相传到人间,怕不是会有更多的人寻短见、寻解脱。届时,阴世的压力只会更大。” 泰山大帝问,“那你认为,当如何做?” “直接一刀切了罢,先将阳间与阴世的汇率调平,阳间烧一堆纸,阴间就是收一堆毫无用处的纸,阳间烧一个纸扎的房子,阴间就收一个纸扎的摆件儿。” “既然十八层地狱已经开了,那所有闹事的人,就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吧,强制投胎到植物道、动物道也可。乱世当重典!” 活阴差们心里都忍不住爆出了国粹,谢芸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真叫阴世的鬼魂儿知道了,那谢芸怕是得挨千百个闷棍。 泰山大帝又看了一眼谢芸呈上来的卷轴,明白了谢芸的意思。 “所以你这卷轴上看似很荒唐的第二条与第三条,全都是为第一条的一刀切做弥补。先断了阳间给阴间的供给,然后用‘阴世大开发’来给阴世的鬼魂一个谋生之法,再用阴世往阳间烧纸的形式,让身处阴世的鬼魂去为阳间的后代送去助力。好一个活阴差,果然处处都是为阳间着想。” 泰山大帝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谢芸揣摩了两遍都没揣摩明白泰山大帝的意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当机立断,她为自己辩驳,“人间帝王限制生育,无非是为了最快地消除贫困。若是阴世鬼魂能够助力阳间的子孙后代脱贫,阳间百姓过上了小□□活,那限制生育的政策自然就不会再执行了。当养孩子不再是难题时,谁会嫌孩子多呢?” 泰山大帝点头,双手一朝虚空中一招,一盏八景天灯出现在泰山大殿内。 谢芸身上的泰山小印受到八景天灯的牵扯,径直从眉心飞出,稳稳落在八景天灯上,印下了谢芸的名字。 “既然这天灯之法是你提出来的,那这八景天灯就交予你保管使用,不得出任何差池。若是出了差池……拿你功德来抵扣。” 谢芸嘴巴微张,她感觉手中捧着的八景天灯有些烫手。 这哪是八景天灯啊,这是个烫手山芋。 见谢芸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泰山娘娘赶忙给谢芸传音过来,“快快收下,这可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宝贝。” “凡是从阴间点燃的天灯,全都要经由八景天灯处理,才能直达人间。大帝给你这八景天灯,可不是一点两点的信任,你回去就将这八景天灯挂在你的山居里,日后功德加身,成为天地敕封的地尊时,这八景天灯可为护道之宝!” 谢芸脸上的笑容瞬间好看了起来,眼睛都笑弯了。 她轻轻抚摸了好几遍八景天灯,体悟完八景天灯传来的一串儿信息,这才将八景天灯收入灵台之内,当场就挂到了山居的门上。 只是……山居的门上能挂两盏灯,如今只有一盏八景天灯,看着委实有些不搭。 谢芸犹豫了片刻,将八景天光从门上取了下来,挂到了书房里的的那根老藤枝上。 泰山大帝不想厚此薄彼,便同其它活阴差道:“日后经由八景天灯批过的阴世之物,还得劳烦各位再判一次,确认不会在人间引发动乱,再交托到阳间之人身上。办理此事所获得的功德,同样是六-四分,诸位辛苦一些,拿六成,太平取四成。太平所辖那片区域,也由诸位分了,确保每一件从阴世流出的宝物,都至少经过两位活阴差的审核签批。务必上心,若是出了乱子,扣功德。” 其余活阴差纷纷称是。 泰山大帝朝谢芸看过来,问,“太平,你可有异议?” 谢芸刚得了一盏八景天灯,哪里会有异议? 再说了,泰山大帝玩的这一手人心操纵之术,谢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之前允了她六成的功德,现在允她四成功德,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她占了大便宜,因为她一人便与其他活阴差都打了两遍交道。 可类比那相对公平的分饼故事:老母烹制十饼,长子分饼。长子手拿十饼依次分发,母亲一个我一个,父亲一个我一个,幼弟一个我一个,大妹一个我一个,小妹一个我一个。看似公平,实则其他人都只分到一个饼,长子独占五个饼。 泰山大帝被阴世这接踵而来的事情闹得心烦得紧,见外患与内忧都暂时有了解决之法,便挥手一送,连下次再会之类的场面话都没说,便将一众活阴差都给送走了。 殿内的功曹阴差等又留了一阵儿,听泰山大帝布置好后续的一应事宜,这才离开,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突然把阳间与阴世的汇率调成一比一,不知道多少鬼魂会闹事……还得请动城隍与阴兵来镇压啊。 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也不敢掉以轻心,散会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十八层地狱给完全开启了,就压在阴世上方的三尺之处。 这是为调平汇率做的准备。 若是真有阴世大族闹事,那只能辛苦辛苦在十八层地狱中搞义务教育的地藏王菩萨了。 —————— 谢芸美滋滋地乘着摆渡舟回到了阳间,她没直接起床,而是趴在床上欣赏了一会儿山居内那盏八景天灯的美,这才出了房间。 孟秋菊在院子里浇菜,见谢芸出来,问,“你头疼好些了么?你自己最懂这个,要不看看找点药吃?” “不用吃药,歇一歇就好了。” 谢芸拿着水管把院子里的菜苗和果树、茶树都浇了一遍,又拎着水管去了隔壁院子,也挨个儿浇透,这才回了诊所。 周胜这才发现谢芸起来了,他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你这才睡了二十分钟,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起来干活。” “有啥活儿需要你干的?”周胜说完后,一拍脑门,道:“还真有活儿需要你干。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快卖完了,最近来买这个的越来越多了,你要不再抓点药?抓好药后,我来磨粉。” “行。” 三花五草膏和三花五草油的方子早就背熟了,谢芸闭着眼都能分毫不差地配好。 她从柜子里拖出周胜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那一箱各种小瓶子来,看了看,小罐子已经没多少了,同周胜说,“三花五草膏稍微做一点,小罐子用完就不多做了吧,我马上去蓉城了,同蜀光制药厂那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量产三花五草油。” 总是自家制也不是个事儿,像这种适用于绝大多数人的方子,还是得交给药厂去流水线上生产。 只有生产规模提上来,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也才能收获到更多的功德。 谢芸在心里盘算着,既然要同蜀光制药厂谈合作的事儿,只拿一个三花五草油的方子有点少了,不如多带一些,一次性就办成,省得往后来回跑。 五虎两仪汤的方子可以带上,这个一年四季都能喝,属于保健药茶。 疏肝润肺汤的方子……季节性太强,只适合清明到谷雨之间喝,其它时节就只适用于肝气不顺、肺气不足的人了,也可以拿去蜀光制药厂谈谈,看人家愿不愿意要。 此外就是逐淤散邪汤。 谢芸之前压根没想到,现代人体内的气血瘀滞那么严重,居然会有那么多人身上都长出了结节,更有甚者,气血瘀滞到已经长出了肿瘤。 逐淤散邪汤这种泰山堂里定义为罕用方的方剂,在谢芸手里居然变成了常用方,可见现代人的身体情况有多么不乐观。 只是逐淤散邪汤的药方有点猛,谢芸平时用这个方子都会根据患者的身体情况进行修改调整,若是想做成普适性的药方,只能减剂量了。 得把剂量压到患者自己买来吃都不会吃出问题的水平才行,关键是还得让患者吃出效果,这很困难。 46 山居之用 这是能随随便便对外说的嘛?…… 白天的时候, 谢芸为了把逐淤散邪汤精简到起效但没有副作用的剂量而忙活了大半天,等到晚上睡觉时,她连泰山堂都不打算进去了, 结果泰山小印赶在她睡觉前嗡的一下弹了出来。 镇度道长的声音从泰山小印中悄悄传出, “太平道友,快来啊,我已经把地方都选好了。” 谢芸:“???” 她看一眼躺在身侧的周胜,莫名感觉有些亏心。 镇度道长这话说的,咋搞的她好像是要背着周胜偷-人一样?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是有的, 谢芸把灯一关,下一刻就踏入了幽深的古道中。 同当初前往珲春参加天花会时差不多, 谢芸乘着摆渡舟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阴世中突然多出来的压抑感是什么,就已经到了镇度道长所在的渡口。 沿着古道走进人世间, 镇度道长已经在等着了。 谢芸打量了一眼四周, 问镇度道长,“这……这是学校?” 镇度道长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是,我在这个学校教物理。不说这些, 我把我辖区内的树林、农田、果园这些都盘了一遍, 挑了一些地方出来, 太平道友你选一选, 看看哪里适宜布置那众星欺月阵。” 镇度道长挥手间,一块沙盘出现在谢芸眼前,赫然是镇度道长辖区的浓缩版。 镇度道长在他凝聚出的那块沙盘上标记出了他选出来的地方,一一指给谢芸看。 谢芸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镇度道长辖区内的所有山脉上,沉思半晌, 她心里有了主意。 “镇度道长,我们搞一票大的。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这里,是不是刚好围成一个梯形?再在这一处,这一处,以及这一处立下阵眼,便可形成一盘覆盖率极大的众星欺月阵。” 镇度道长沿着谢芸指过的地方看完,忍不住喟叹,“确实如此,好大一盘棋……不过,既然太平道友你能将这么大的面积覆盖住,为何不挪动一下阵法?将阵眼设置在农田之中?” 谢芸看了镇度道长一眼,“你当我不想?农业耕作受四时影响,春耕秋收,那秋天之后呢?难不成让众星欺月阵荒下来过冬?” 镇度道长被谢芸这么一点,立马就明白了,再看谢芸选择的那些地方,多数都是人迹罕至的山野树林,树木也以四季长青木为多。 “那我得想办法把这消息放出去,万万不能让当地人动了你布置下的阵眼。” 镇度道长都学会了举一反三。 谢芸抬手起阵,一边根据正当空的星象计算布置阵眼的最佳落脚点,一边朝着寻到的地方疾驰而去。 寻到最佳阵眼后,还需要亲手点化,方能成阵。 赶路的时候,谢芸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镇度道长,“这阵术泰山堂中都能学到,为何你们不自己学一下?凭你们的资历和积攒的功德,不会学不到吧……我觉得这阵术也不算难。” 镇度道长立马就心塞起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谢芸,语气幽幽,“资历确实比你深了一些,功德却是远远比不上-你的。而且你说的这泰山堂……你我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你是泰山娘娘那一脉的大阴差,泰山小印中的各路权柄都不会对你设限。而我隶属于泰山大帝这一脉,能动用的权柄只有得到泰山小印时选择的那一道……人比人,气死人。” 谢芸恍然大悟,“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难怪你们都不自己布置。” 镇度道长忍不住问谢芸,“前几日-我们在珲春斗法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不同阴差学的术法都不同?” “我当你们是专注于一道,想着要努力精进的。当时还谴责了一下自己,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没学精通。” 镇度道长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布阵吧,扎纸道姑那边估计也等着你去。我这边气候适宜种植,你可以直接挑选阵眼,扎纸道姑那边却是多旱少雨的地方,布阵难度想来不会小,得让你多费点劲。” “再多旱少雨,也不会七棵树木都凑不齐吧……适宜布阵,那就布大阵,不适宜布阵,那就选一些适宜的地方,布一些小阵,各有各的路数。” 在镇度道长的辖区内奔忙了大半夜,总算将七棵阵眼点化完成,谢芸立在一处高山之上,伸手结出阵眼,用力朝着高空贯穿而去。 刹那间,大阵筑成,一道银灰色的天桥自这片大地上冉冉升起,与谢芸先前搭建好的众星欺月阵连接在一起,那横跨在华夏大地与长岛国之间的国运天河顿时变得浩荡宽广了许多。 “幸不辱命!”谢芸道。 镇度道长见自己辖区内升起的那座天桥比谢芸自个儿构筑出的天桥还要浩大,心里相当不好意思,思来想去,拿出一个玄青色的砚台来,满脸肉痛地递给谢芸,“太平道友,小小心意,还请你收下。” 谢芸也不同镇度道长客气,当下就接过来,收进了山居里。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没想到那砚台落在山居中时,居然不是落在书案上,而是掉进了庭院中的那一方池塘中,化作一放玄青色的亭台。 谢芸这才明白,感情镇度道长拿出来的这是个宝贝。 “镇度道长,这砚台是何物?”谢芸问。 镇度道长双手捧心,“是孔圣人留下的洗墨台所化,当年我于杏林中度化作恶的书鬼,得了杏林的馈赠,今日就交给你了。这洗墨台可是个好东西,能够增长文气,让人耳聪目明。” “有洗墨台相助,我已经教出了好几个考上清北的学生。这洗墨台到了你手里,可千万不要闲置了。” 他说这话时,心里还稍微有点奢望,说不定谢芸听说他用洗墨台培养出清北学生后,就会将洗墨台还给他呢? 可谢芸要让镇度道长失望了。 谢芸听完这洗墨台的神奇妙用之后,心神与洗墨台沟通了一下,已经有了打算。 她所学的阵法中,有一道名叫“明心开慧阵”的阵法,原先是道宗用来体悟道法自然的阵法,身处阵法中的人能够头脑清明,文思泉涌。 只是明心开慧阵需要的阵眼有些特殊,最最最下乘的阵眼,都需要是百年核桃树上结出来的核桃果,还需要九九八十一颗,而且成阵之后的覆盖范围不算大,方圆二里之地都难,仅能把一馆之地勉强纳入。 可是有这洗墨台做阵眼,只需要再找八十棵百年核桃树为阵基,便能构筑出一盘覆盖千里之地的明心开慧阵。 谢芸还打算在这传统明心开慧阵的基础上做一做改动,在每一颗百年核桃树周围都布置下众星欺月阵,借助长岛国的国运来滋养明心开慧阵的阵基,增强明心开慧阵的威力。 稍加时日,说不定这明心开慧阵就能覆盖全国绝大多数地方了。 畅享一下明心开慧阵覆盖全国之后,届时出生的小孩,一出生就有庞大的国运滋养,聪颖程度定然会远远优于现在。 那又是一笔滔天功德啊! “谢过镇度道长了,这洗墨台对我确实有大用处!我还有一事想请教镇度道长,你可知道,哪里有野生的核桃树?年份越久得越好。” 镇度道长抬手一指北方,“就在我的辖区之内,燕山山脉那一片,受燕山古路的滋养,那一片的野生核桃树多的很,百年核桃树听起来算是老树,可是在那边看的话,千年核桃树都算不得什么。” 谢芸一阵意动,她看了一眼头顶上空的星象,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不必急着回去。 “还请镇度道长为我指个路,我需要一些年份久的核桃树布阵。” 镇度道长道:“好说好说,需要我帮你从学校里拿几把铁锹不?” “不用这么麻烦,徒手即可。” 镇度道长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他心里有些苦,徒手采摘千年核桃树,这是何等得天方夜谭?他又没有豢养山魈、山精之类。 “也罢,若是到时候采摘困难,就去找拱道人借两只山魈来了。” 镇度道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领着谢芸在夜色下奔驰到燕山山脉上方,抬手显化出燕山山脉的地气,指着那些地气拔高的地方,同谢芸说道:“地气越高,代表着树木的年份越老,核桃树有凝聚地气化为灵光的天分,所以只要看到地气上闪烁着金色灵光的,便是核桃树。” 谢芸定睛看去,金色灵光越亮的地方,那核桃树上蔓延出来的地气也就越高壮。 她右手一番,祭出隐藏于灵台中的山居,朝着燕山山脉套去。 山居迎风而长,就好似云雾中出现了海市蜃楼一般梦幻,逐步成长为燕山山脉模样的山居自天穹上下落,直至与燕山山脉融为一体。 镇度道长脸色一白,他满目惊悚地看向谢芸,“你这是什么手段?我在我的辖区上,探查不到燕山山脉的气息了。” 山居自燕山山脉中遁出,化作一道灵光,落入谢芸掌中。 谢芸指着山居旁侧的一道子峰给镇度道长看,“这不就是燕山山脉吗?我-日后想在燕山山脉中布置阵法,那可就容易多了,无须再向今日一般万里奔驰,只需要心念一动,便可抵达。” 镇度道长震惊得瞠目结舌许久,指着山居问谢芸,“此物,也是你在泰山坊中捡的漏?还是你在你辖区内得到的机缘?” 谢芸笑而不语。 这是能随随便便对外说的嘛?泰山娘娘都特地叮嘱过她了,山居之事不可外传,就由着镇度道长自己猜去吧。 最好是当成这是她自己觅得的机缘,就如同镇度道长之前一直都藏着那块洗墨台一样。 47 坑回去! 这得多贵的西瓜,才能拿来当…… 告别了镇度道长, 谢芸为了方便,又乘了一次阴司的摆渡舟,很快便回到了家里。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洒落在床上, 周胜睡得正酣。 谢芸一时间丁点儿睡意都酝酿不出来,索性开始自己摸索起山居的妙用。 当日泰山娘娘同她说了这山居是地仙祖庭之后,谢芸就仔细体悟了一遍山居中的信息,还真被她发掘出不少妙用来。 这山居原名叫‘万寿’。 谢芸刚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人就惊呆住了。 万寿山, 那可确确实实是地仙祖庭啊。 说万寿山可能还不那么容易辨识,一提到万寿山上的五庄观, 五庄观里还有人参果……但凡熟悉点传统文化的, 都不会不知道这万寿山曾是地仙始祖镇元子的道场。 谢芸还很兴奋地把山居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人参果树, 结果果树没找到, 倒是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好大的坑。 联想一下泰山娘娘所说的内容——末法时代到来前,地仙一脉全部举霞飞升, 割断了与阳间的联系。 谢芸猜测,大概是地仙一脉飞升天界的时候, 连人参果树都挖出来带走了吧, 毕竟人参果树那么值钱, 留在凡间只会使得宝物蒙尘。 眼下山居已经完完全全地腾了出来, 虽然还是一处宝地,却再无天生地养的灵物。 谢芸思忖片刻,从燕山山脉中把千岁超过五百年的核桃树全都挪到了山居中,在后山里种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核桃林。 再借助山石草木,在燕山山脉那些古树四周布下聚灵阵和迷踪阵, 一来是保护这些古树不受人类的砍伐,免遭无妄之灾,二来则是希望这些古树能够再多活一些念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便能算是一尊地仙界的小仙了。 谢芸养在山居后山的核桃树也布成了众星欺月阵,与院子里种着的千岁茶树合流在一起,一同汲取长岛国的国运。 睡意渐渐上头,谢芸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觉,泰山小印就从她眉心里弹了出来。 拱道人的声音自泰山小印中传出,“太平道友,我于火焰山上观天象,见镇度道友所辖之地内有国运天河垂落,向来是你已经帮镇度道友布置好了众星欺月阵,何时有空来我辖区内一趟?我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西瓜来待客。” 谢芸睡眼迷蒙地回了拱道人消息,“改日再说,镇度道长送我一方灵宝需要祭炼,祭炼时太过耗费心神,待我祭炼完后再议。” 谢芸原先还觉得拱道人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面孔,再加上拱道人说话自带乡土气息,应该是个靠得住的老实人。 哪能想到她眼中的老实人在泰山大殿内光明正大地坑了她一回! 现在听拱道人说他已经备好了上好的西瓜来待客,谢芸心里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拱道人打算用西瓜来做酬劳! 这得多贵的西瓜,才能拿来当酬劳?金镶玉的西瓜都不够! 原先谢芸已经有了义务劳动的觉悟了,可架不住镇度道长太会做人,一出手就是洗墨台这样的灵宝……所以啊,拱道人千万别怪她,要怪就怪镇度道长抬高了行情。 谢芸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瞬间就把那点儿本就没有多少的愧疚给消磨掉了,她给泰山小印设了一道禁止,封回灵台中,这才美-美地入睡。 远在火焰山上的拱道人看着谢芸发来的消息,急得抓了好几把头发,“这是啥子意思嘛!” 他决定找镇度道长问个清楚,看看镇度道长究竟给谢芸送了什么好东西,居然让谢芸要‘祭炼’许久。 入睡的谢芸不知道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多少鸡飞狗跳的事: 拱道人得知镇度道长送了一块孔圣人的灵宝给谢芸作为酬谢后,当场就和镇度道长隔着泰山小印对喷了起来。 他哪能喷得过教书育人多年的镇度道长?更别提镇度道长还占着理,那灵宝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还用得着请示你拱道人? 拱道人被镇度道长怼得哑口无言,他在火焰山上越想越气,果断给睡得正香的扎纸道姑发去了信息,把扎纸道姑从睡梦中吵醒后,噼里啪啦同扎纸道姑诉了一通苦。 “那镇度真是个大方的,就属他会做好人!他靠着风水宝地,辖区内有孔圣人的场所,能得到灵宝,我们呢?你守着个黄土高坡,我守着个荒凉戈壁,能有什么好东西给太平?镇度道长自个儿大方了,叫我们怎么做人?” 扎纸道姑的脑瓜子都快被拱道人这不标准的普通话给喷卡壳了,她好不容易捋清楚发生了啥,回了拱道人一句,“咱都知根知底的,你也不能这么哭穷啊!镇度道长辖区内有圣人场所,我辖区内还有佛窟以及寺庙道观无数,这么多年下来,手头的灵宝也攒了数件,拿出一件来请太平道友出手,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拱道友,你别说你手头什么都没有,这就太假了些。谁不知道你那地方有上古楼兰,西域文明虽说没落了,掩埋在了历史尘埃中,可那是你的辖区,就算埋在地下百米深的地方,你都不会找不到。” “按理说,你手头的灵宝应当是最多的,更别提我们都知道,你手头有一块绿洲秘境……依我看,不是镇度道友太大方,是你太小气了。莫要同我再吵吵了,绕我清梦,你不知道我这失眠病很难治?烦人。” 拱道人看着被扎纸道姑单方面掐断的信息,抹了一把脸,开始从百纳袋中掏自己的灵宝。 第一件灵宝是绿洲秘境,模样看着像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实际上是这片土地上古时期形成的秘境。 拱道人还特地查过,在一次沧海桑田之前,他所处的这地方并不是戈壁滩,而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名叫特提斯洋,而那面绿洲秘境,正是特提斯的眼泪,里面藏着特提斯洋的天水。 而这块绿洲秘境,就是他在他辖区内的那一处名叫天水的城市发现的。 此外,他还珍藏了灵宝若干…… 拱道人一件一件的从百纳袋中往外掏,足足摆了四十余件,可每一件都是他的心头宝,越看越觉得舍不得。 “到底该拿哪个呢……” 拧巴了足足两个时辰,拱道人从中捡出一面巴掌大的妆镜来,咬牙道:“就你了,反正老道也用不着!” 这面妆镜是他在火焰山中发现的,原以为是个大宝贝,可惜效果却鸡肋得很,只能从天地间汲取火精,储存在镜子内,镜子照耀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一场大火。 拱道人摸索清楚这个镜子的作用后,想用这面镜子培养火槐,结果这面镜子太难控制,险些把他辛苦培育出来的火槐给烧灭绝了…… 心痛不已的拱道人嘴里痛骂这面镜子鸡肋,然后便满脸决绝地将这面镜子丢在了百纳袋中,虽然偶尔会拿出来擦一擦,却是绝对不会用的,他又不是旱魃,不想走到哪里都赤地千里。 第二天一大早,谢芸才给泰山小印解了封印,拱道人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进来,“太平道友,我也有一天生地养的灵宝,能否以这灵宝为酬劳,请你出手给我辖区内布置众星欺月阵?” 拱道人在谢芸心里已经位列不可靠名单了,谢芸不可能不提防他,没答应,而是道:“什么灵宝?” 拱道人直接把灵宝利用泰山坊给谢芸传了过来,“离火镜,火焰山本是地火的出口,其中有一块离火真精,经历万万年的地火煅烧,终于被天地打磨成这一面镜子,不比镇度道长送你的那块洗墨台差,你看如何?” 谢芸拿起离火镜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其中的花纹,摸着质感到是挺好的,拿到山居中,仔细一体悟其中的真意……谢芸真开眼,“成交。” 殊不知拱道人刚刚都快慌死了,那离火镜上有他的心神烙印在,不管离他千里万里,他都能感知到离火镜的位置,这正是灵宝的特性之一。 可就在刚刚,他突然感到离火镜上的心神烙印给抹去了! 下一刻,拱道人就感觉背后一阵狂风袭来,热浪缠身,好像火焰山突然爆发了一般。 更让拱道人寒毛直竖的是,他居然被吹出了火焰山,而一直被他当成后花园的火焰山也在他的辖区内渐渐朦胧模糊。 他很确定,火焰山就在那里,可是他却再也登不上去了。 “嗷!!!我的灵宝!!!” 后知后觉的拱道人突然反应过来,那阵怪风吹来时,他的灵宝还都摊在地上,被怪风一吹,他的灵宝都被吹飞了! 好不容易将灵宝都捡回来,仔仔细细数了好几遍,又检查了七八遍,确认灵宝没有丢失也没有损伤,拱道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掏出泰山小印来,对着谢芸狂喷,“太平道友,你做了什么?为何我连火焰山都感知不真切了?” 谢芸手里的离火镜转了一圈,居然由镜子变成了一把扇子,再转一圈,又变成了镜子模样。 她都想给山居跪下来磕一个。 这地仙祖庭果然是好东西,只要进了地仙祖庭,哪怕这离火镜神物自晦,生出了诸多遮掩自身光芒的阵法,也瞒不过她的一双眼。 这妆镜表面上是离火镜,实则却是火焰山的伴身灵宝——芭蕉扇。 可不是传说中铁扇公主得到的那一柄只能把火扇熄灭的赝品芭蕉扇,而是真正的芭蕉扇,一扇扇出,狂风勾动地火,风火相济,威力无穷。 谢芸原先还愁自己学了阵法,没有正面对敌的手段,再面对天花会上遇到的镰仓刀和昭和弩时没有办法呢,现在这不就有了? 她把芭蕉扇变回离火镜的模样,挂在了山居的门上。 山居正大光明,山居的大门上正是这离火镜吸收大日精气最契合的地方。 48 杨枝甘露 柳枝儿啊,你多听听农民的话…… 谢芸摸索出了山居的用法后, 想法便多了起来。 她学着镇度道长的方法,把自个儿辖区内的情况也凝成一个沙盘模样,用一晚上的时间把每个山头都踩了点, 最后才开始设计。 众星欺月阵是必须要布置的, 而且布置得范围越大,能囊括进去的植被就越多,再加上她的辖区内长青树木很多,植被比镇度道长辖区内还要丰茂,最终形成的众星欺月阵只会更强。 除此之外, 每座山头上都得布置明心开慧阵,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唯一的难处就是能用来布阵的核桃树不是很够。 谢芸一边布置辖区内的众星欺月阵, 一边琢磨明心开慧阵的布置方法, 还把自己刚赚到的功德全用来购买了阵法相关的课程包。 巫术、道术、星象术,谢芸全部氪大金解锁。 若说谢芸给镇度道长辖区内布阵是大开大合, 那她给自个儿辖区内布阵就属于是精雕细琢, 慢工出细活了。 每一处阵眼都布置得极为考究。 这一处众星欺月阵布成的当天,从长岛国夺取来的国运长河如同九天之水垂落, 大水漫灌在了整个苏南省以及与之接壤的鲁南、皖北之地,谢芸种在院子里的千岁茶树一-夜之间就生出数十片嫩绿色的叶子, 生机盎然。 扎纸道姑立身于黄土高坡上, 凝视着已然在海岸线上建起来的两座浩瀚大阵, 一阵心驰神往。 她从自己的灵宝中找了一通, 翻出一件她觉得送礼足够有面子的灵宝来——阴阳两仪泉眼。 阴阳两仪泉眼的全名叫‘五蕴六根清净大自在阴阳两仪泉眼’,呈太极双鱼状,其中的阴泉之眼代表着人体的五蕴之藏,阳泉之眼代表着人体的六根之基,五蕴与六根相济相生, 因而自这两仪泉眼中产出的泉水便有了帮人洗精伐髓,祛除一身沉疴的妙用。 长久引用阴阳两仪泉眼中产出的灵泉之水,能让人身周自在,益寿延年,百病不侵。 只可惜,这阴阳两仪泉眼并不能凭空生出水来,而是要汲取地下暗河之水,在阴阳两仪泉眼中完成转化。 扎纸道姑曾把这阴阳两仪泉眼放置在自家院子里的水井中,起初效果很好,结果不到两月时间,那口用了几十年都没见底的水井就被抽干了。 甚至还有地质队的人四处调查地下水的情况,说那地下水流失得太快,对地表的植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用袖子擦了擦阴阳两仪泉眼,扎纸道姑摁下心中的不舍,同那阴阳两仪泉眼说,“跟着我,你们也很憋屈吧。” “去跟着太平道友吧,她那边沿着海,地下水行充沛,你们也能好生发挥作用,不用落在我这儿蒙尘。”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算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扎纸道姑回了屋,她没通过泰山坊把这方阴阳两仪泉眼给谢芸,而是亲自乘着摆渡舟走了一趟。 抵达谢芸的那一方泰山小印所在的洞口,扎纸道姑沿着幽长古道一步步走上来,轻轻叩门,“太平道友,在吗?” 彼时的谢芸正在琢磨利用山居把明心开慧阵的开慧启智之力雨露均沾到所有山头上的方法,听到扎纸道姑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立马用泰山小印给扎纸道姑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扎纸道姑打量一下四周,抬眼看向夜空,问谢芸,“这是哪儿?你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在这山间溜达呢?” 谢芸手指向不远处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那儿是苏北煤校,全国煤矿专业最高的学府,从首都搬出来的大学。我在的地方,是苏北的云龙山,汉室王朝中兴之地。龙脉被斩前,这里可是人杰地灵的洞天福地。” 扎纸道姑四下打量,认真看了一遍这周围的风水,四周山脉水脉的走势尽在她的眼底。 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可惜了,龙脉被斩,这方湖虽然勉强算是龙泉,可是恰好是龙头被斩的地方,怨气深重。只是我想不明白,龙脉被斩已经快有千年历史,怎么这怨气还这么重?” 谢芸遥指远处,“你说的是那里吧,淮海战役就是在这边打的,顶好的风水局被打成了筛子,那么多的游魂不甘地游荡在天地间,虽说现如今已经投胎去了,可怨气难散,只能日复一日地慢慢纾解了。” 扎纸道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麻纸来,手指翻飞间,一个六角纸灯笼出现,她同谢芸说,“用你的泰山小印给纸灯笼上盖个章。” 谢芸依言,看不懂扎纸道姑在做什么。 扎纸道姑把扎好的纸灯笼在虚空中一推,那六角纸灯笼便朝着怨气凝聚之处晃晃悠悠的飞去。 “解忧灯笼以怨气与煞气为灯油,是解决怨气与煞气凝聚的最好方法,我为你点上一盏解忧灯笼,稍加时日,那里的怨气会渐渐消逝的,燃烧后的灯灰还会是那一方土地的上好滋养。只不过……怨气亦消,被破坏的风水很难再续上了。” 谢芸也有些怅然。 这里可曾是汉室中兴的地方,本应当是一顶一的大好风水,谁能想到竟是这般残破。 “慢慢梳理吧,我尽量用阵法做一些调整。哪怕回不到原来的极佳风水,造一片适宜百姓生活的颐养之地,也是不错的。毕竟相比起山光风月,人才是最好的风水。” 扎纸道姑笑笑,从口袋里拿出阴阳两仪泉眼来,交到谢芸手上,说:“拜托了。” 她不求谢芸能像在自己的辖区内一样尽心尽力吹毛求疵,只求谢芸能不要厚此薄彼,不要辜负了那世世代代生活在黄土高坡上与广袤草原上的百姓。 既然冀州省与鲁东省的百姓已经生活在了众星欺月阵之下,那她就不能比镇度道长差这一步,她理应为她辖区内的百姓也谋到这一福祉。 谢芸在手里盘完了一番阴阳两仪泉眼,收到山居里仔细一体悟,震惊于这阴阳两仪泉眼的全名竟然那么长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扎纸道姑的大方。 这份大方,是拱道人拍马都比不上的。 “你辖区内,可有核桃树与杨柳树?”谢芸开口问。 扎纸道姑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谢芸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直接回答了,“核桃树与杨柳树,都不缺。怎么,有用处?” 谢芸双手朝着脚下一压,一片大阵在虚空中显现,“此阵,名为明心开慧阵,听名字不难猜到是什么用处,正是依靠百年树龄以上的核桃树为阵眼搭建而成。” “此外,还有一种阵法,名为杨枝甘露阵,是脱胎于南海观音大士玉净瓶中那节杨柳枝的阵法,能够从水汽充沛处引来充足的水分,凝聚在阵法上空的高天之上。只要稍加触发,便能将高天之上的水分化作云-雨甘露降下,滋养大地上的万物生长。” “而这杨枝甘露阵,便是需要以杨柳树为阵基的,杨柳树越多,分布面积越广,这杨枝甘露阵就越强,能凝聚的水分也就越多。若是你辖区内的杨柳树够多,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借一借汪洋大海中的水,譬如渤海、黄海以及太平洋。” 扎纸道姑脸上的意动之色相当明显,她眼里都在放光,这阴阳两仪泉眼送得真是太值了! 阴阳两仪泉眼虽然珍贵,可同谢芸的真心相待、将心比心比起来,那一件灵宝又算得了什么? “太平道友,我那辖区内的杨柳树遍地都是,国-家号召种植的三防林,基本上都是杨柳树啊……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试!若是我下去内的杨柳树不够,我亲自去找镇度道长谈,借他辖区内的三防林一用。如果真成了杨枝甘露阵,届时我绝对不会厚此薄彼,该往他辖区内落的雨,我绝对一滴都不会偏袒到我辖区内。” 谢芸也跟着眼睛一亮,“是啊,三防林完全可以用上,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砍伐三防林。” “这放心,若是有人砍,我就闹他祖坟,让他老祖宗给他托梦去!不肖子孙,祸害乡里!他的祖祖辈辈都能把他给喷得生不出砍伐三防林的心思!” 谢芸这才见识到扎纸道姑霸气四射的一面。 不过想想,扎纸道姑若是没有霸气的一面,又怎么能成为活阴差呢?活阴差好歹也是个阴神官职,既有神职又有官职,就算胆子再小的人也会被养壮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盘点你辖区内的核桃树,理清之后,我们便开始布阵。先布置众星欺月阵,而后布置杨枝甘露阵,最后布置明心开慧阵,争取半月之内搞定!” 送走扎纸道姑,谢芸再次感慨自己买的阵法课程包买得值,她赶忙把杨枝甘露阵从入门到精通都学了一遍,又在自己辖区内那一处偏干旱的县城试了试。 亲眼看着碧绿璀璨的杨枝甘露阵自大地上升腾而起,以杨柳枝为媒介,将阵法的取水之点定在东海上空。 海面上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水汽的蒸发,杨枝甘露阵正是汲取这些在海面上空奔涌溢流的水汽。 谢芸眼看着碧绿璀璨的杨枝甘露阵水汽充盈,甚至变得碧波滔滔,说中的杨柳枝轻摇。 风起,雨落。 雨云下方的村子里,一条大黄狗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突然被雨点儿砸醒,赶忙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就是从窝外跑到窝里的功夫,雨停了。 漆黑发亮的狗眼里满满都是不解。 谢芸看着这维持了不到二十秒的雨,哑然失笑,这样挺好,她还担心杨枝甘露阵聚来的水汽太多,给这原本干旱少雨的县城整出洪涝呢。 从山居中找到了那处少雨之地中的一座小山,将手中的杨柳枝插在了小山上,抬手点化了一下。 “柳枝儿啊,你多听听农民的话,若是他们念叨着想下雨,你就下,他们念叨着想雨停,你就停。若是水多了,你就倾倒在山居里,记住了么?” 碧绿的柳枝儿在山居内轻轻摇曳,似乎在呼应着谢芸。 49 意外惊喜 祖国的花朵不是花朵?…… 有了在自己辖区内布置杨枝甘露阵的经验后, 谢芸给扎纸道姑辖区内布置杨枝甘露阵时就熟练多了。 布置众星欺月阵的时候,谢芸就对扎纸道姑所负责的这片地方有了改观。 这里虽然没有太多的长青草木,可松柏还是不少的, 挑挑拣拣找到松柏茂密成林的地方, 点化为众星欺月阵的阵眼,再将辖区内的农田与草原全部囊括在众星欺月阵的范围中,大阵便算是建成了。 扎纸道姑见自己辖区内的众星欺月阵并没有比镇度道长辖区内的众星欺月阵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紧紧抓着谢芸的手, 激动道:“这,这, 这, 太感谢你了!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我辖区内的众星欺月阵要垫底儿……” 谢芸怕扎纸道姑高兴过了头, 虽然心知自己要说的话有些残忍, 可还是泼了扎纸道姑一点凉水,“眼下已然是春夏交际, 你辖区内的农田已经尽数长出了作物,再加上草原上的百草也已经翠绿一片, 虽然单个力量比不上镇度道长辖区内的果树苗木, 可胜在数量上极多, 能够补齐这些不足。” “可是到了秋冬之季, 就不是这样的光景了。秋冬之际,百草凋零,农作物也收割回仓库,你辖区内的众星欺月阵,威力恐怕会大大衰落的……” 扎纸道姑摆摆手, 脸上的喜悦并没有因为谢芸说的话而减退半分,“我知道,这没什么。你不是要布置杨枝甘露阵了嘛?有了杨枝甘露阵,干巴巴的黄土地与草原上就没那么不适宜植物生长了,这片土地上的松柏会越长越多的,眼下再艰难,未来也是美好的!” 谢芸被扎纸道姑的情绪所感染,心情也跟着激昂了起来,“是啊,我们的未来一定是美好的,长岛国的未来……一定是一片漆黑的。” 长岛国的国运也有自保之法,只是抵挡不住众星欺月阵太过‘缠人’,被谢芸撕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那道被撕开的口子无法自然弥合,可只要长岛国内的国民齐心发展,助力国运持续壮大,谢芸用众星欺月阵撕开的那道口子就不会太过碍事,顶多是延缓一下长岛国发展的速度,根本阻碍不了滔滔大势。 可现如今,众星欺月阵的威力越来越强,在长岛国国运上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虽然眼下的长岛国国运还没展现出衰退枯竭之势,不过发展速度已然大大减慢。 长久下来,彼消此涨,华夏兴隆是大势。 谢芸凝视着国运天河的另外一端,轻声道:“要是再来点什么意外惊喜就好了……” 扎纸道姑莞尔一笑,“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恶棍自有天收,不用心急,我们等得起。” 她才说完这番话,就见国运天河另外一端的长岛国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乌云汇聚,引雷阵阵。 上一刻看着还算坚-挺的长岛国国运突然开始崩解。 谢芸:“!!!!”她看得都瞪大了眼。 扎纸道姑满面震惊得朝谢芸看过来,“你这乌鸦嘴,呸呸呸,你这喜鹊嘴,刚说要有意外惊喜,就有了?是不是你暗中动什么手脚了?” “你可真看得起我,我要是有这本事,天花会上用得着那么吃力?” 谢芸眺望着远处那如同大厦崩塌的长岛国国运,定睛看了半晌,同扎纸道姑说,“像是遭遇了什么大的变故,而且与弥生鬼社无关,是阳间的大变故。走吧,去阴司问问,这么大的事情,大帝和娘娘不会不知道。” 一人齐齐遁入阴司,搭乘着摆渡舟往泰山大殿赶去。 扎纸道姑突发奇想,“太平道友,你说是不是老美又给长岛国丢了几个核弹?” “没看到蘑-菇-云,应该不是……”谢芸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可能导致长岛国国运大崩的原因。 扎纸道姑喜形于色,“不管他们遇到了什么,反正对我来说都是好事儿,我都忍不住要给他们鼓个掌了!” “哎对,你说长岛国那边之前挨了两个核弹,我们直接从海里汲取水汽,会不会给我辖区内也搞出核辐射来啊……”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扎纸道姑就笑不出来了,她说:“核辐射可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会给我辖区内搞出核辐射,那杨枝甘露阵就算了吧,不布置了。” 谢芸失笑,“都和你说了,杨枝甘露阵脱胎于南海观音大士的那节杨柳枝,你想想蕴养那节杨柳枝的是什么?是玉净瓶!杨枝甘露阵凝聚的水,虽然比不上玉净瓶中的灵水那般神奇,但也干净得很,不会有核辐射的。你就算对我没有信心,也应该对观音菩萨有信心不是?” 扎纸道姑这才放下心来。 一人才下摆渡舟,就听到镇度道长在身后大喊,“太平道友,扎纸道姑,等等我!等我一下!” 谢芸和扎纸道姑齐齐回头,就见镇度道长穿着拖鞋踩在摆渡舟上,把摆渡舟驾驶得飞快,看得出来,镇度道长是一路疾驰着赶到的。 “镇度道长,你这……” 镇度道长一脸忧心地说,“出大事了……太平道友,我且问你,那众星欺月阵夺来的国运不是仅能用于滋养草木植被吗?” “方才睡梦中,我儿子突然一颤,于睡梦中被吓醒,我睁眼就看到,众星欺月阵夺来的长岛国国运居然丝丝缕缕的弥漫入我儿子的身体里。” “虽然我仔细检查过,暂时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可实在放心不下,仔细一看,我辖区内的多数小孩都经历了国运入体……这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说这原本滋养植物的,突然滋养到了人身上,会不会把人给滋养成植物人啊!还是说植物不分国界,人分,我儿子身上得了那长岛国的国运,会长成一个一鬼-子?” 谢芸:“……” 扎纸道姑灵机一动,问谢芸和镇度道长,“伟人曾经说过,青少年是祖国的花朵,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花朵也是植物啊!” “土地上生长的花朵能够得到众星欺月阵的滋养而开花结果,祖国的花朵得到众星欺月阵的滋养也能说得过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芸和镇度道长听着扎纸道姑这独辟蹊径的解释,隐约感觉有些扯淡,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只剩两脸懵逼。 眼看着镇度道长都急坏了,谢芸也顾不得进泰山大殿了,赶紧进泰山堂查了一下,查到原因后才出来。 她问镇度道长,“你儿子是不是接触过孔圣人的经史典籍之作?” 镇度道长一愣,“是,我们鲁东的孩子,哪个不是背着论语长大的?” 谢芸恍然大悟,同镇度道长说,“你回去查一查,循着滋养你儿子身体的那缕国运找一找,看根源是不是在孔圣人的杏林中?众星欺月阵若是汲取来的国运太多,会经由一些人道至宝来转嫁到人身上,滋养人的生机。” “你说你儿子体内有长岛国的国运滋养,我想,你辖区内的人道至宝应当是孔圣人的杏林了……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这也算是小孩的一场机缘。” 泰山大帝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三人身后,他把手中那面金光闪闪的笏板拿给谢芸、镇度道长和扎纸道姑看,“不是孔圣的杏林,是本座的七星笏板。” 说完,泰山大帝看了一眼谢芸,道:“你只记得镇度的辖区内有杏林,不记得泰山也在了?” 谢芸脸色一红。 泰山大帝不再逗谢芸,而是同镇度道长解释说,“本座的七星笏板同样以北斗七星为引,此处恰巧与众星欺月阵相合,因而引发了一阵天地赐福。你放宽心,有了这天地赐福,日后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个个身高八尺,容貌昳丽,具龙凤之姿。” 镇度道长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俯首长拜,“谢大帝赐福!” 谢芸与扎纸道姑对视一眼,也打算纳头拜一下。 人镇度道长都拜了,她俩要是不拜,显得很不会做人。 泰山大帝道:“无需这般,要谢也应当谢太平为你布下了这般圆融磅礴的众星欺月阵。可怜太平,她辖区内的百姓却是无福享受到这次赐福了。” 谢芸觉得自己还能为辖区的百姓稍微争取一下,“大帝,我回去就号召人给您建道观,您看能给我辖区内的百姓也补一场赐福吗?” 扎纸道姑和镇度道长齐齐感到窒息。 这太平道友实在是太敢说了……面前这位尊神可是堂堂泰山大帝,哪是你能讨价还价的存在?你就不怕把泰山大帝惹恼了,直接削了你的活阴差之职,再把你投到十八层地狱去? 泰山大帝并没有像镇度道长与扎纸道姑想象中那般反应,而是轻笑了一声,“供奉本座的,不是泰山,而是心中的灵山。所有在心中灵山供奉本座的人,此刻都沾到了天地所赐的福运,日后只要福运在,赐福就在,每时每刻都在。” 谢芸明白了,并非泰山大帝偏袒鲁东省人,而是因为鲁东省人一直都将泰山大帝供奉在心间,发自肺腑地尊重礼敬。 想想自个儿小时候那破四旧的浩荡之风,谢芸都没脸替自己辖区内的百姓同泰山大帝讨赐福了。 只希望泰山大帝不要同凡人一般计较。 泰山大帝看向远处,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狂奔而来,他伸手一招,上一秒还在千百里之外的白色身影下一秒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泰山大帝的手心一番,那白色身影落地,正是胡六姐。 “小六,你可打听到了原因?那长岛国发生了何等变故?数月前,本座观长岛国国运,还坚若磐石,怎么今日突然就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垮了?” 胡六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一边拍狐狸尾巴上沾的灰土一边说,“是老美对长岛国的经济动手了。长岛国引以为傲的金融行业,被直接拦腰收割,不,是卡着脚脖子收割了。” “长岛国内此刻哀嚎遍地,难以计数的资本家挤在机场,排队等着乘飞机出逃……我听几个正当权的鬼-子说,老美这次下手,威力比丢两百个核弹还要严重。” 泰山大帝闭目感应,他在长岛国没有信徒,无法渗透到长岛国中去,可眼下借着长岛国的动荡以及国内弥漫着的衰败之气与死亡之气,能够窥见些许端倪。 片刻之后,泰山大帝睁开眼,道:“确实如此,比死亡更残忍的,是万念俱灰,是生不如死。” “你们且回去吧,长岛国国运动荡之际,正是汲取窃夺长岛国国运的大好时机。太平,这段时间就多辛苦你了。” 谢芸躬身应下,“理应如此,职责所在。” 泰山大帝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挂件来,一指点在那白玉挂件的眉心,那白玉挂件就变成了一只极为貌美的狮子猫。 “此兽名为雪琉璃,极为好养活,多喂一些小鱼干即可,长成后有一跃八万里之力。天地之大,瞬息间即可到达,能为你省去不少脚上的工夫,就赠予你,当做嘉奖了。” 50 不正经的阵 太平道友,你别卖关子啊!…… 谢芸和扎纸道姑到阴司来的目的就是了解一下长岛国国运突然崩塌的情况, 眼下已经明白其中原委,自然不会再在阴司杵着。 在泰山大殿前的渡口告别,谢芸撸了撸怀中抱着的小猫咪, 问, “你才巴掌大,能带我一跃八万里吗?” 雪琉璃:“喵~” 谢芸一脸惊悚! 明明雪琉璃只是‘喵’了一声,她却听懂了雪琉璃的意思。 雪琉璃同她说——能! 下一瞬,谢芸怀中的雪琉璃突然变成老虎一般大小,一跃朝着天上窜去。 谢芸感觉自己怀中抱着的不是雪琉璃, 而是火箭炮,唰地一下就拽着她飞出了阴世, 吓得她只能紧紧抱住雪琉璃的脖子, 生怕把自己掉下去。 如果不是她现在就是魂体之身,谢芸都要怀疑一下, 她的魂儿是不是被甩在阴世了。 雪琉璃:“喵?喵?” 谢芸又听懂了, 雪琉璃是在问她,接下来要去哪儿。 “当然是给你找小鱼干吃……”谢芸原本打算去自家附近的那处湖里捞鱼, 毕竟离家近点,可是看到手里的‘长毛火箭炮’之后, 她改了主意。 有雪琉璃在, 她甭管在哪儿, 只要不出国, 不跑到地球的另外一端去,都离家近。 “去东海吧,你飞的稍微慢一点,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临时学一下赶海阵。” 她记得阵法的巫术分支中有这么一个阵, 但之前只是走马观花地了解了一下,没开始学,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雪琉璃稍微降了一点速度,可依旧还是风驰电掣的,迎面吹来的风快把谢芸的魂儿都给吹裂开了。 谢芸紧紧抱着雪琉璃的脖子,临时抱佛脚地学习赶海阵法。 入门之后,阵法之道并不复杂,就如同是学会了九九乘法表之后,再算几位数的乘法也不会束手无策,无非是过程复杂了些,只要肯用心,定然是能学会的。 只是谢芸没想到,她学着学着突然一阵头晕眼花,感觉好似天旋地转。 雪琉璃稳稳地落在了沙滩上,谢芸翻身下来,本以为能直接站稳,没想到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直接跪趴在沙滩上哇哇哇一通吐,差点把心肝都吐出来。 此时此刻,谢芸心里想的是,这一处海岸线是哪位同僚管辖?她这狼狈的样子怕是要被别的同僚看到,那算是丢脸丢到阴司去了。 定神一想,这是她的辖区。 谢芸这才放心。 可是她转而又担心起别的事情来,吐在这海岸线上多埋汰啊,本来漂漂亮亮的沙滩,突然多出一堆她的呕吐物。 谢芸自己都嫌弃自己,她感觉脑袋没那么晕了,这才睁开眼。 看着空空如也的面前,谢芸一愣。 哦,她是魂体,她吐不出东西来的。 深呼吸一口,凉凉的海风灌入魂体,谢芸看向一旁歪着头看她的雪琉璃,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晕猫。 因为学赶海阵的时候头脑眩晕,有些不大清楚,谢芸又回顾了一遍布置赶海阵法的细节,确认无误后,这才开始掐诀布阵。 海面上慢慢浮出一个漩涡来,漩涡中是各种打着旋儿的鱼虾蟹。 直到那漩涡不再扩大也不再缩小,水流速度逐渐稳定后,谢芸同雪琉璃说,“你去自己选最喜欢吃的鱼吧,选出来之后同我说。” 雪琉璃‘喵’了一声,化作正常狮子猫的大小,一跃跳入漩涡中。 谢芸把离火镜掏了出来,这离火镜已经攒了一天的大日真火,焚山煮海是必然不可能的,但用来烤个鱼干应该没问题。 离火镜放在手边,谢芸又把扎纸道姑给她的那件阴阳两仪泉眼拿了出来,随便在沙滩上找了个坑,将阴阳两仪泉眼放进去。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阴阳两仪泉眼上就已经出现了一层水雾。 几乎是一秒一个变化。 这一秒,水雾还淡得像是一层薄薄的纱。 下一秒,那水雾就变成了水滴。 再下一秒,沙坑已然湿润,底部也出现了一层水膜。 谢芸看着沙坑渐渐被灵泉填满,觉得挺有意思,她打算趁着雪琉璃在赶海阵中‘自助选餐’的时间里试验一下,看这阴阳两仪泉眼转化灵泉的速度是不是无限的。 “喵~”雪琉璃吊着一条银白色的小鱼从赶海阵中跳了出来,浑身毛发丁点儿都没有被海水打湿,她这会儿正歪着头看那灵泉。 谢芸把阴阳两仪泉眼收起,见雪琉璃居然把选回来的海鱼随便丢在沙滩上不管,而是直接去喝那一汪灵泉,喝着喝着还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 谢芸又懂了,雪琉璃这是在说“好喝好喝好想一直喝”。 “真不愧是泰山大帝给的灵猫……”谢芸心里嘀咕了一下,拿起雪琉璃选出来的那条鱼,仔细辨认后,赶海阵起,漩涡中许多未被选中的鱼儿随着回落的水流捡回一条命,忙不迭地朝着远离海岸的地方奋力游去。 被雪琉璃选中的那种海鱼则被谢芸选出了三百尾,全都养进了山居里。 如今山居中的子峰越来越多,许多山峰上不乏悬泉飞瀑,千尺匹练,树木郁郁葱葱,看着格外的清净怡人。 谢芸将这些海鱼放到山居里的水域中,她担心山居里是淡水,这些海鱼养进去会水土不服,还将阴阳两仪泉眼安置在了那方水域的中央。 手中只剩下雪琉璃选中的那条鱼,谢芸拿起离火镜来,对着手中的海鱼一照,上一秒还活蹦乱跳蹦跶不停的海鱼这一秒就变得焦黄一片,肉香四溢。 给海鱼翻个面儿,见另外一面还生着,谢芸又用离火镜照了一下,这下算是彻底烤成鱼干里。 用手轻轻掰一下,海鱼从半中央变成两节,谢芸确认海鱼里面也被烤干后,将这片小鱼干递到雪琉璃面前,雪琉璃用鼻子轻嗅,而后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谢芸居然从雪琉璃身上看到了优雅。 “你慢慢吃,回的时候还是我抱着你飞吧……” 活阴差是能飞的,只是速度不及摆渡舟,更没法儿同雪琉璃相比罢了。 谢芸刚在雪琉璃身上体验了一把晕猫的感觉,这会儿依旧心有余悸,伸手把雪琉璃抱起,朝着苏北飞去。 “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就叫咪-咪怎么样?” 雪琉璃吃鱼的动作微微一动,两颗如同宝石般的异瞳里满是错愕,“喵?喵~” 谢芸假装自己没听懂雪琉璃的抗-议,撸了两把软糊糊的猫毛,“我就把你放窗台上,假装你是自己跑进来的,记住哈,第一天要认清楚家里人。虽然你是猫,可我知道你要灵猫,你也要帮忙看家的,知道不?” 雪琉璃脸上的错愕越发浓厚了,“喵?喵喵~” 谢芸撸了撸猫头,“听话,天天有灵泉喝,天天有小鱼干吃。” “喵~”雪琉璃舒服地抖了抖耳朵,它很喜欢谢芸给它画的这个饼。 —————— 眼看着谢芸已经帮镇度道长和扎纸道姑布置好众星欺月阵,其它活阴差也坐不住了,纷纷给谢芸发来了请求。 谢芸不是那种收了东西不干事的人,她每天还得用离火镜给雪琉璃烤小鱼干呢,自然得优先把拱道人那边的众星欺月阵布置好。 她哪能想到,拱道人居然跑去找镇度道长和扎纸道姑参观了一遍谢芸给布置好的阵法,回头谢芸才通过山居出现在火焰山上。 拱道人就端着他的沙盘提出了要求,“太平道友,我了解过了,你给扎纸道姑布置了众星欺月阵、明心开慧阵、杨枝甘露阵,给我辖区内也布置一样的就行。” 谢芸:“……” 拱道人依旧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我实地考察过,明心开慧阵需要用到百年核桃树,我们这边没有,但有枸杞树,能不能用枸杞树代替核桃树?杨枝甘露阵需要用到杨柳树,我们这边也没多少,但能找到杨柳树的近亲胡杨树,戈壁滩上种了许多,你看能不能用胡杨树布置成杨枝甘露阵?” 谢芸被拱道人的奇思妙想给问住了,她也没这么试过啊! 如果不是看在离火镜是个好东西,谢芸都想把离火镜给还回去,顺带着婉拒拱道人的要求了。 “我也没用枸杞树布置过明心开慧阵,所以不敢给你打包票,至于用胡杨布置杨枝甘露阵,我更是没把握,因为南海观音大士玉净瓶里的杨柳枝,肯定不是胡杨枝,但我可以给你试试。”谢芸实话实说。 拱道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他点头说,“你试吧,能成则成,成不了的话……你补偿我两个其它阵法?” 谢芸:“???” 她憋着一口气,布阵的时候全程都没有同拱道人交流,飞快地在拱道人选好的阵眼上完成了点化,就如同交差办事一般,把三种阵速战速决地布好。 平心而论,如果是以她的眼光看,这些阵法能布置得更好,但是鉴于拱道人的奇葩要求,谢芸担心自个儿改了拱道人选出来的阵眼后会被拱道人找茬,便选择了最省力也省口舌吐沫的方法——都听拱道人的。 众星欺月阵根本不挑阵眼,布置成的那一刹那,就有一道国运天河链接在了扎纸道姑那边的国运天河上,两道国运天河虽然合流,但互不影响。 而那明心开慧阵和杨枝甘露阵,也布置成了。 拱道人眼巴巴地问谢芸,“太平道友,用枸杞树和胡杨树布置的阵法,可还能用?” 谢芸仔细品悟一番阵法中的真意,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胡杨树布置成的杨枝甘露阵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的辖区离海岸太远,我将阵法的另外一端连接在了雅-鲁-藏-布-江中,那里水汽充沛,足够支撑你辖区内的用水了。” “而那枸杞树布置成的阵法,因为阵眼变了,所以无法起到明心开慧的作用,而是变成了……”谢芸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拱道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变成什么了?太平道友,你别卖关子啊!” 谢芸的身影一闪,遁入火焰山中,借着山居之力回到了家里,仅留下一道余音在拱道人耳边回荡,“壮~~阳~~” 按照拱道人的想法修改后的明心开慧阵,已然变成了滋阴壮-阳阵。 51 燎原针 亲眼看着脸上的痘坑一点一点变…… 给拱道人辖区内布置改良版的明心开慧阵, 其实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甘西之地出生的小孩明显多了不少, 阴司的投胎压力都跟着得到了些微的减轻。 谢芸都犹豫过, 要不要在自己辖区内也整一个这种滋阴壮-阳阵?想想还是算了,超生是要罚款的,她不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让那么多人勒紧裤腰带交罚款。 生孩子出来需要交罚款,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之后的养孩子更得用钱。如果生出来却不好好养, 那还不如不生。 让孩子生下来就跟着遭罪,那是父母造孽。 …… 谢芸每天晚上都忙活个不停, 白天的时候精神自然就差了些, 好在有怀孕当借口,她睡再多觉也只会被认为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天气越来越热, 哪怕屋子里安上了电扇, 依旧热得不行。 周胜去家具市场上买了两张躺椅,支在了院子里的果树下面, 谢芸往躺椅上一趟,雪琉璃趴在她躺椅下面, 正准备小憩一会儿, 补补精神。 结果就听到了收音机里传来的播报声: “五月十一日, 首都电。日前, 长岛国遭遇史上最强经济危机,社会经济迈入历史性衰退阶段。” “据《长岛报》统计,仅五月十日,长岛国首都东京城自-杀人数已经达到两万。《长岛报》推断,如果长岛国政-府无法采取强有力的措施, 带领国民走出这段至暗时刻,全国自-杀人数预估将达到两百万人。 ” 已经躺下的谢芸霍然坐起身,吓得趴在她躺椅下的雪琉璃也一下子爬了起来。 “喵~?” 谢芸撸了撸猫头,说,“没事,你睡你的。” 摘一片千岁茶树的嫩茶叶,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放在茶杯里焖泡上分钟,喝上一口,因熬夜而失去的精气神全都补回来了。 眼下已经五月十一日了,她同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约定好第一次‘大会诊’的时间是五月十五号,最晚也得赶在五月十四号到了蓉城。 要不是周胜非要跟着去,她哪里需要考虑交通出行的事儿?甭管是用山居还是冒着晕猫的风险骑着雪琉璃去,多简单? 可是一想到周胜是不放心她,谢芸也就气不起来了。 她在院子里缓缓地打着拳,上回买的龙虎丹才吃了两粒,还剩下七粒呢,这会儿嗑上一粒,用五禽戏运化药力不断地强健自身。 “丫丫,有几个小姑娘来看病!” 听到孟秋菊在超市里喊她,谢芸赶忙收了手上的动作,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后门进了诊所。 有六个初中模样的女生围在柜台前,最中间的那个女生谢芸还有印象,就当初由她妈妈领着来看脸上的青春痘的那位。 “是你啊……” 谢芸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小姑娘的脸,见红斑都已经大面积消退下去了,仅留下一些很淡很淡的印子,原先看着鼓鼓胀胀要冒出脓头来的青春痘也全都下去了,道:“你脸上的问题恢复得挺好的,这几个痘坑是你用手挤过留下的疤痕,激素性皮炎也好得差不多了,注意别往脸上乱用东西,再过个把月,你脸上的红印子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那小姑娘眼里满是感激,“医生,谢谢您!您有没有办法帮我把脸上的这些疤也去掉?这坑也太丑了。” “只靠用药的话,不太行,得用针灸的办法。你要是能忍住痛,我就给你试着祛一下。” 这种疤痕的本质是皮下组织受到破坏之后愈合不完全导致的。简单来说,就是皮外伤愈合了,但没完全愈合,所以无法恢复如初,而是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坑。 想要让这些坑长好,单独靠药物治疗很难达到明显的效果,泰山堂给出了一个办法,用针灸去二度破坏痘坑位置的皮下组织,再用独特的针法激荡出皮下组织的自愈能力,自愈能力越强,痘坑恢复得就越快,最后的皮肤也就越平整。 那小姑娘掏了掏口袋,摸出块钱来,问谢芸,“医生,块钱够针灸一次吗?” 谢芸从中取了一块钱,“你脸上的痘坑少,我收你一块钱就行。咱尽量一次就修复好痘坑,如果这次修复不好,下次你再来,不用额外再交钱了,这次收的一块钱是帮你把皮肤上的痘坑给治好的钱。” 她还记得当初这小姑娘和她妈妈的对话,母亲的窘迫,女儿的心酸……都是穷闹的。 谢芸取出针灸用的针在,在酒精灯上灼烧过一遍后,又用酒精棉球擦了一遍,“伸出手来,我给你号个脉。下针的时候略微有点痛,你稍微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天照脉术启动,谢芸的目光落在这小姑娘面部的皮下组织上,仿佛将这层脸皮给无比精妙地剥开,里面的血肉与经络的分布清晰可见。 同其它地方的平整相比,痘坑位置的皮下就变得狰狞了许多,好像是泥坑干裂之后留下的龟裂纹。 谢芸手中的银针对准那片龟裂纹的中心,直接点下去,她用的阵法叫燎原针,专门针对顽固病灶所用,还能充足地调动人体的正气与营卫之气。 燎原针属于偏门针法,远不如‘烧山火’、‘透心凉’、‘鬼门十针’等出名,但在泰山堂中的评价不低,并不输后者,甚至在一些经络瘀堵的问题上,燎原针更有优势。 谢芸亲眼看着燎原针将那片龟裂纹模样的疤痕全部灼化后,又向旁侧扩张了五毫米的距离,这才拔出银针。 那片痘坑位置微微发红,看着略微有些水肿,但不明显。 “感觉怎么样?”谢芸问。 那小姑娘想摸一下自己的脸又不太敢,同谢芸说,“没感觉多么疼,就是刚刚你扎针的时候,我感觉这一片有些热,现在感觉没那么热了。” “这就对了……暂时不要用手捧脸,两个小时内也不要洗脸,过了两个小时就能洗了,最好用清水,睡一觉醒来应该就能看到效果。” 谢芸继续把这小姑娘脸上其它位置的痘坑也一并处理了。 与这小姑娘一块儿来的其它女生亲眼看着同学脸上的痘坑一点一点变浅,嘴巴长得老大,被震惊得根本合不拢。 “这,这,这……这也太厉害了。” “医生,给我脸上的痘痘也治一治吧,还有,我也想白一点。春草说虽然你没给她往白了治,可她喝了你给开的药之后明显白了,这点我们有目共睹,全班人都说春草脸上的青春痘治好之后变漂亮了。” 谢芸把银针消毒收好,同说话的这女生说,“伸出手来,我给你号个脉。” 分钟的时间眨眼就过,谢芸仔细打量了这女生的五官,说,“你这位同学的黑,是体内有问题导致的,问题解决了,气血养足,自然就看着白了。但你的黑不是体内的问题导致的,你是天生黑,吃药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至于你脸上的痘痘,倒是不难治,和你同学的问题差不多。” 谢芸快速写下诊断方案后,又问,“你来例假的时候,应该不是很爽利吧,那段时间也容易口舌生疮?” 那女生微愣,而后连连点头,“是。” “那给你一并治了吧,还有你的脾胃略微有点虚弱,也加两味药补一下,这样你身上的痰湿能去一去,你会变瘦一些。” “你的五官底子很好,只是微胖,皮相掩盖了骨相,稍微瘦一些会更好看。脾胃的问题不是一副药两副药能解决的。现在治好了,你身上那些导致脾胃虚弱的习惯不解决,哪怕现在把脾胃给养好了,之后还是会再作出毛病来。” “肤色问题是遗传决定的,不需要太过纠结是白是黑,皮肤健康,精气神充盈,就是美的。白人天生肤色就很白,可也有那么多长得丑的……美丑与皮肤的颜色无太多关系。” 谢芸写好完整的药方,突然想到个问题,“你爸妈知道你来看病不?我这儿开的中药比较多,需要回家熬药的。” 最关键的问题是,带钱了没?可别想空手拿药走。 “带了带了,我妈就在贸易大楼里上班,她知道我来看病,还和我说钱不够就去找她拿呢。” 这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来,都没数,直接放在柜台上,问谢芸,“医生,这些钱够买药吗?” 谢芸看了一眼,“够了,稍等一下,茶炉里有煮好的药茶,对身体好,想尝尝就自己取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喝。” 这几个小姑娘都是来看皮肤问题的,其中四个是长了青春痘的,需要喝药调理一下,另外俩脸上没长痘,是奔着买喝了就能变白的药来的。 谢芸给那俩皮肤底子很好的小姑娘也诊了脉, “变白的药没有,但你俩身体里有些别的问题,来都来了,就及早调理了吧。你的血里有热毒,需要清一清,血热会让头发变白的,我看你头上没多少白头发,应该经常拔吧……头发拔一根少一根,别仗着年轻时头发多就使劲儿拔,不然秃顶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至于你……少熬夜,你的皮肤不是天生黄,是熬黄的。你年纪轻轻,每天晚上不睡觉忙活什么?愣是把自己熬出了肝肾两虚,晚上睡不好,起夜也比较多吧,吃药调理着,这些药会帮助你睡觉,感到困了就睡,睡觉最补元气了。觉睡不好,吃再多的人参鹿茸灵芝虫草都不行。” 其它小姑娘哈哈笑着,“班长,你还说你晚上不熬夜学习?医生一把脉就把出来了。” 那小姑娘脸瞬间羞红,气得跺脚,“我不是熬夜学习,是睡不着了才学习的。”任由她辩解,其他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谢芸心里微微叹气,她也不知道这种透支身体的学习方式究竟是好是坏,只是有些同情这些小孩,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熬得这么虚……如果不及时把生活方式调整过来,将来肯定是小病不断,保不准还会大病缠身。 52 感觉在喷火 就好像是被野生狐狸精给吸…… 五月十四号这天, 谢芸和周胜凌晨四点便起来赶火车了,等到了蓉城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相当有诚意, 提前就安排实习生在火车站等着了, 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接站谢芸——花溪医学院”九个字,醒目到谢芸一出站就看到。 在列车上奔波了一天的夫妻俩顺利住进了花溪医学院招待所。 原本打算洗漱一下就睡觉养精神,哪能想到付巧珍书-记和卢炳文主任都来了,后面还领着好几个与谢芸有过一面之缘但谢芸暂时还叫不上名字来的人。 “付教授!都这个点儿了, 怎么能麻烦您过来再见我俩一趟?您也该休息了。” 搞中医的都知道,人体的奇经八脉以及五脏六腑都有固定的值班与休息时间, 一旦值班的时候没精力值班, 休息的时候没好好休息,人的身体就会出大问题。 谢芸平时也挺看重日常生活方式养生的。 或许这一次是在蓉城——花溪医学院的主场, 也可能是双方的第二次见面, 付巧珍教授比上一回要热络许多,“这才几点?晚上的好玩的、好吃的, 才刚刚出来,夜市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多才歇呢!” “我已经在筒子楼老火锅店里订好了火锅, 是整个川省最地道的特色火锅, 你们夫妻俩在火车上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去火锅店里吃一顿大的, 肯定把你们安排得巴巴适适!” 卢主任一招手,后面的两个年轻医生就扛出两箱啤酒来,赫然正是川省的特色啤酒——雪涛啤酒。 “就这火锅喝啤酒,肯定让你们俩感受到蓉城人民的热情与川省文化的奔放!” 实在是盛情难却,谢芸和周胜只能跟着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一众医生专家来到了筒子楼老火锅。 看着那红艳艳的火锅底料, 再看看那特地放到冰箱里冰镇过的雪涛啤酒,谢芸由衷地感慨川省老百姓的肠胃是真的经得住造作啊! 不过吃起来是真的爽。 谢芸和周胜都能吃辣,虽然来到蓉城之后感觉更辣一些,可也能接受。 在那滚烫的红油中把切好的大块毛肚涮上个七上八下,便是一口稀世美味。在嘴里嚼吧嚼吧,仿佛一天的疲惫都能嚼碎了咽下去。 再灌一口冰镇过的雪涛啤酒,疲惫是什么?不知疲惫劳累,只知啤酒美味。 吃饱喝足,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一众医生把谢芸和周胜送回招待所,这才回去。 彼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周胜揉着肚子说,“难怪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川蜀之地确实是个好地方。就说这红油火锅,看着简简单单,也没在做菜上费太多的心思,把菜和肉洗干净放到锅中煮熟了捞上来,味道就这么好……我这回真是来对了。” “赶紧洗漱吧,这都几点了?”谢芸打着哈欠胡乱抹了把脸,简单冲了一下腿脚,擦干后便躺下了,她同周胜嘀咕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去咱那边看肛-肠科的病人的肠胃问题那么严重了,百分之八十的问题都出在了饮食上,辣椒本来就是热毒,再加上冰啤酒,二者在肚子里混匀了,可不就是湿热下注?嘴上是爽了,下面的苦日子也就来了。” 周胜听后笑笑,问谢芸,“找到原因之后是不是就好治了?” “差不多吧,我琢磨琢磨有没有更对症的方子。实地看了蓉城这边的生活习惯后,我觉得之前的治疗方式还是走了一些弯路的,大力没用到点子上。” 周胜揉着肚子起身,“那你继续琢磨,我去上个厕所。” 这一上厕所,周胜就深刻体会到了谢芸的那句‘嘴上是爽了,下面的苦日子也就来了’的意思。 他的苦日子已经来了。 “这特么,嘴上吃完火锅,下面感觉在喷火?” 等周胜迈着虚脱的步伐回到房间时,谢芸已经睡着了。周胜给自己灌了一瓶矿泉水,感觉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这次捂着肚子睡下。 谢芸这一晚没加班,她临睡前还摆出了混元卧的姿势,利用混元卧的静桩之法来辅助运化龙虎丹的药力。 虽然混元卧运化药力的效果比不上五禽戏,但睡梦中运化药力就是顺手的事儿,谢芸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有龙虎丹滋养身体,还有千岁茶树滋养神魂,谢芸这一觉虽然没睡太长时间,可是当她醒来时,身上的困顿已经全部消失,整个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反观周胜,就好像是被什么野生狐狸精给吸-干了阳气一样,整个人躺在床上,就好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虾子。 谢芸看周胜的气色不太好,问,“你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昨晚吃得太辣,闹了一晚上的肚子,折腾着根本没睡。” 谢芸给周胜号了个脉,心里有了数,“不是闹水土不服,就是纯肠胃受不了那么多辛辣生冷的刺-激,出了汗还吹了夜风,有点胃肠型感冒。你在房间里等一会儿,我去药房给你买点和胃解表的药。” 从招待所出来,谢芸先是根据墙上的标牌找到了附属医院肛-肠科所在,同卢炳文主任说明情况后,借了卢炳文主任的处方,写下-药方去药房买了,又借着药房的打粉机把药材全都研磨成粉,装到塑料袋里,谢芸揣着一包粉末回了招待所。 “药配好了,熬药有点慢,我就直接做成了散剂。同样一包药材,汤剂和散剂的药效是差不多的,可汤剂只需要汤汤水水一碗就喝下去了,散剂这么多的粉末,兑水喝能把人喝撑了,配置成大蜜丸估计能配一斤重……” “你就一勺一勺地吃着药材粉末吧,也可以用水调成稀去喝,能喝多少喝多少,实在喝不下就缓缓,缓过来觉得能喝了,就继续。这些散剂全都喝完,登上半个小时,你的肠胃应当就舒坦了。” 周胜看着那么大一兜的药材粉末,还没有吃就感觉嘴里泛起了苦味儿。可是他的肚子哪里容他矫情?他敢犹豫半分钟,肚子就得再绞痛半分钟。 周胜拿起装散剂的袋子来,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勺放到嘴里,端起水杯来就是一通喝。 谢芸看着周胜这一口一口极尽艰难地把散剂喝完,整个人都好像是要被水给泡发了一样,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医传承至今,最主流的药剂还是选择汤剂,而不用散剂和丸剂。 散剂和丸剂比汤剂更容易保存,可再多的药材,只要放到锅里,熬出一碗汤来,那药效就融在了药汤里,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药就能起作用了,还不会太占肚子。 可丸剂呢?把药材粉末用老蜂蜜调出来,一副药材就能调一斤多的药丸子,都能当饭管饱吃了,这哪行? 再看散剂……谢芸瞅瞅周胜吃散剂时的样子,感觉这就是一种折磨。 要是周胜吃散剂的时候咳嗽一下,估计就会变成-人形烟囱了——能把药粉喷得哪哪都是。 “那你在房间里休息着吧,我得去医院了,刚刚就同卢主任打过招呼了,据说昨儿个咱出去吃火锅那会儿,就已经有排队一个多月的患者到医院来等着了。” 周胜:“???不至于吧……” “卢主任说的,他和我提了一嘴,说工作量挺大,还特地找了两个人来帮我记录医案和跑腿抓药,我得过去看看,不能拿钱不干事啊。” 刚躺下的周胜挣扎着要起来,“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你去干啥?我去坐诊看病,你去挂号住院?”谢芸没好气地把周胜按回到床上,道:“你就在房间里歇着,等不难受了直接过来找我就成,西边六号楼都是肛-肠科的,我应该在二楼坐诊,一楼是检查的,二楼往上是住院的。你要是没看到我,就找人打听一下。” 周胜被谢芸扣住肩膀按在床上,他想起也起不来,整个人动弹不得,“你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谢芸能说实话吗?吃完两粒半的龙虎丹,她现在都快有三牛之力了,压根没用力按周胜,她怕自己动真格会把周胜给按成粉碎性骨折。 “不是我力气大了,是你闹肚子把自己给闹虚了,好好养着,招待所一楼有茶水间,想喝热水自己打去,我走了昂。” —————— 尽管卢炳文主任的提前提醒让谢芸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那把二楼排满还蔓延到一楼的长队时,脑瓜子依旧嗡嗡嗡的。 “卢主任,这,这,这得多少人啊!” 卢炳文主任道:“你放心,这不全都是排你诊室的,还有排别的诊室的患者呢。川渝之地是痔-疮的高发区,所以咱这个科室的工作量一直都很满,你看到的这些人还是抢到限号排进来的,好多排不到咱科室的病人,只能去其它医院的肛-肠科看。不过那些医院肛-肠科的医生也多数都是咱花溪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手术水平差不到哪里去。” “往常我们都是一人一天一百个号的,为了照顾你,我们特地缩减了四十个指标,今天只给你放了六十个号。” 谢芸:“……”国内医学领域的‘西花溪’竟然这么拼! 一个医生一天看一百个病人,这得看多久?她平均看一个病人就得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快点也得十分钟,这六十个病人至少得她忙成陀螺一样连轴转六个小时……谢芸想想都觉得头晕。 这会儿她一点也不羡慕‘西花溪’的荣誉了,这荣誉是建立在每个医生的日常身经百战上,压力属实不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老祖宗诚不欺我。” 53 后天之本 其实不写前面这三个字也行。…… 谢芸心知这回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时间紧任务重, 也不敢再耽搁了,麻溜报出自己穿的白大褂的尺码,配合她坐诊的那个年轻医生立马就取了一件全新的白大褂过来, 还给谢芸取了一块‘肛-肠科特邀专家’的胸牌。 谢芸看着‘肛-肠科特邀专家’这七个字, 默默戴在了脖子上,“卢主任,其实不写前面这三个字也行。” “哎呀,我也不想写,可医院里的制度就是这么规定的, 对你也是一种保护。万一有别的科室的病人冲过来,见你脖子上挂这个‘特邀专家’的牌子, 就让你给看病, 那该怎么办?遇到你擅长的病症还好,万一是个不擅长的呢?对你, 对医院, 都会有负面影响的。” 谢芸耸耸肩,“行吧, 反正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回。” 她才坐进诊室,就有护士配合着开始叫号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看着挺面嫩的男生, 谢芸看一眼那男生递过来的挂号单, 叫裴清源, 二十一岁。 “伸出手来。” 左手搭在裴清源的手腕上, 动用天照脉术探查裴清源的身体状况,右手在医案本上记录诊断结果。 三分钟的诊断结束,谢芸也已经写好了诊断结果。 “你这痔-疮,是内痔,而且长得比较深, 开刀挺困难的,口服外用联合治疗,坚持一段时间能痊愈。但你需要记住一点,吃辣的时候不能喝冰的,喝冰的时候不能吃辣的,中间至少间隔两个小时。做不到这一点,你的痔-疮就算这一处痊愈了,之后也还会复发的。” 裴清源唯唯诺诺地点头,脑袋都快埋到裤-裆里去了。 他想不通,自己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大学生,怎么会得这种羞于启齿的毛病? 谢芸把医案本翻了一页,继续在上面写,“说完痔-疮的问题,说说你别的问题吧。你消化道的情况不是很好,家里是不是有遗传病?我说的具体一点,主要是胃里的病。” 裴清源猛地一抬头,险些因为动作太大而后仰倒在地上,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抖,“谢专家,这也能把脉把出来?” 谢芸从裴清源的反应中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问题才刚刚出现,算不上严重。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做个胃镜看看。我的建议是一块儿治疗的,目前还在发病早期,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我猜你也知道,这种病拖下去就会变成什么,是癌。哪怕切掉一部分的胃,哪怕手术过程中切得干干净净,之后也还是会复发的。癌的根源不是最先癌变的那一部分,而是人体内已经形成的诱发癌变的内环境。而你现在,这内环境已经开始形成了。” 裴清源的手下意识地托在自己的小腹上,他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羞红,而是惨白一片,“医,医生,我治,您开药就行。我,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已经发展到中晚期的,还有办法治疗吗?肿瘤科的医生说手术的意义也不大了。” 谢芸微微摇头,裴清源目光迅速黯淡下去。 只听得谢芸说,“不见到病人的真实情况,我哪能给你打包票?我只能给你一个观点,只要人活着,就应该尽力去救治,哪怕只剩下一线生机。” 医案本上的治疗方案写好,谢芸把那两页拿给卢炳文主任派给自己的助手,说,“抄一份给他,让他去药房买药吧。” 守在门口的护士见裴清源已经起身,立马朝门外喊,“下一位!” —————— 谢芸在诊室里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她本着的原则是,只要自己用天照脉术能看出来的病,都会提醒到患者,把治不治的选择权交给患者。 如果患者不相信她的判断,她会建议患者去别的科室做一些检查和诊断。 如果患者相信她,选择让她治,那她就会在治疗痔-疮的基础药方中做一些修改、增补与删减,尽量把患者身体的问题都全面考虑到。 如果患者不想治疗,那谢芸就只针对痔-疮问题开药。 不得不夸赞一下蜀光制药厂的效率之快,那通泰痔-疮膏已经走下制药厂的流水线了,不用谢芸再手动研磨药材粉末,而且也更易于患者涂抹药膏。 谢芸不确定蜀光制药厂的设备和工艺水平怎么样,索性开着无相金睛看了一边通泰痔-疮膏的药效。 那药效虽然比不上现磨的药粉,但作为治疗痔-疮的外用药膏,已然够用了。 “回头我也从蜀光制药厂批发一些,没道理挂着通泰堂的名字,我店里却一支都没有。可别让人以为通泰是花溪医学院的名字,而我那小小的通泰堂是碰瓷花溪医学院。” 谢芸正同她手边那忙着抄处方的小医生说这事,卢炳文主任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付巧珍教授。 “卢主任,付教授。” 谢芸打了一声招呼,正要起身,就被卢炳文示意坐下,“你继续接诊就行,我和付书-记过来学习学习。我刚刚在走廊里听说,你只用三根手指头,就能诊出很多毛病来?刚刚有个病人说,你说人家肠子里长了个瘤子,人家不信,直接去拍了个肠镜,结果真长了……我和付书-记听完大为震撼,特地过来学习的。” 付巧珍教授也说,“谢医生,你就当我和老卢没过来就行,该怎么诊疗就怎么诊疗,这诊疗室是给你开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芸心里了然,给门口的护士递过去一个眼神,那护士立马心灵神会,“下一位!” 进来的是一个看着上了岁数的老婆婆,她女儿陪着来的。 谢芸从老婆婆的女儿手中接过病历本,扫了一眼,见老婆婆已经主动把手腕放在了脉诊上,便直接开始沉心诊脉。 三分钟后,脉诊结束,诊断结果也写完了。 “是混合痔,医院应该是建议做切除吧……切除太遭罪了,还要造瘘管这些,会显著降低人的生活品质,吃药吧。虽然药也苦,但比手术要好受不少。” “老太太的身体还算健康,五脏也没出什么毛病,唯独一点不足是肝阳有点虚,应该眼睛也看不大真切了吧。我给老太太药里加些制肝阳虚的药,喝完之后能让老太太看东西更真切一些。” “而且老太太,烟该少抽点了啊,不用戒掉,但少抽烟对肝好。抽烟的火气儿吸进肚子里,也算是热毒的一种,对痔-疮治疗不好。” 老婆婆嘴里的牙都掉了好几颗了,操着一口川省方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由她女儿翻译成带着川省口音的普通话同谢芸解释。 “我妈说都挺您的,没想到您还能发现她抽烟来。家里一直都不让她抽,可她会偷偷抽,眼睛也确实是花了,您给治吧,能看清楚自然是想看清楚的。” 谢芸提笔写下用药方案,把这两页医案撤下来给旁边的小医生抄处方,又叮嘱了一句,“老太太,辣子也应该少吃点了哈,吃辣的时候不能喝冰的凉的,吃冰的凉的时不能吃辣的,这个冲突千万不能犯。不过我看您体内的情况,不像是会边吃辣边喝凉的,但也注意点。” 老婆婆的女儿越发惊奇,“我妈一辈子都不吃冰的不喝凉的,这个您放心。在吃辣子这事儿上,我们也会尽力劝劝的。” “难怪老太太的身体这么好,原来是从没用寒凉的东西伤过脾胃。” 谢芸朝门口的护士看过去,那护士没直接叫号,而是问了谢芸一句,“谢医生,吃寒凉的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危害呢?”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很明显都特别关注这个问题。 谢芸解释道:“所谓的寒凉,是指比自然气温下放凉的东西还要凉的东西,比如说三伏天里喝凉白开,这不算寒凉,可要是喝比凉白开更凉的冰水,吃冰棍儿,那就属于寒凉了。” “大多数水果本来就属于寒性,若是吃的其它东西热性重,或者自身的火气旺,还能解一解水果的寒性,但如果是吃冰箱里拿出来的哇凉哇凉的水果,那肯定是大寒极寒的。”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想想人从出生到去世,什么时候是寒的凉的?一命呜呼的时候。真要送了命,别说是三九天里了,就是热得狗吐舌头人冒汗的季节,人都是凉的和僵硬的。哗啦啦流动的水,在三九天里都要被冻成一动不动的冰块,更别提人体了。” “人自身阳气重,火气旺,一时半会儿吃一些还看不出什么明显问题来,可长年累月吃下去……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连水带鱼一块儿放到冰箱里,起初鱼还能活着,等水冻梆硬了,鱼自然也就没命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大家日常生活里都注意一些,别用饮食伤脾阳,脾胃是人的后天之本。用寒凉伤了脾阳,就是伤了自己的命。喊下一个吧!” 她为了解释寒凉,都花了七分钟,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诊治又需要加快节奏了。 付巧珍教授拿起谢芸放在一边的医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问谢芸,“谢医生,你的这些医案,能不能让我们抄一份?我觉得你留在医案上面的诊治思路很宝贵,不仅仅是对肛-肠科治病救人有意义,对花溪医学院培养医学人才的意义更为重大。” 谢芸哪会在意这些,“我不介意,家里还有不少医案,你们如果需要的话,下回我也给你们带过来。” “这哪儿行?回头我派个学生去你那边抄就行。”” 54 写进教科书 脚有点麻,腿有点软 付巧珍和卢炳文给谢芸安排的工作量是三百个病人, 每天六十个,一共看五天时间门。 与谢芸约定的时间门是七到十天,付巧珍和卢炳文打算给谢芸腾出一段时间门来, 用于和花溪医学院的专家以及附属医院肛-肠科的医生进行交流。 现如今看谢芸不仅是给病人看肛-肠科的毛病, 连其它地方的毛病也一起看,付巧珍和卢炳文又临时决定把中医科的专家和医生也给喊上。 第一天看完,卢炳文主任喊着谢芸去吃蓉城的另一大特色菜——冒菜。 才缓过半条命来的周胜自然是得喊上的。 周胜心想,火锅一听就容易上火,这冒菜一听就是菜, 健康! 他十分大胆自信地去了,结果一看冒菜的真面目, 头皮发麻, 下面仿佛已经感知到了喷火的前兆。 “这不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火锅么?”谢芸当了一回周胜的嘴替。 卢主任介绍道:“虽然有点像,可还是不一样的。火锅更讲究个吃法, 需要一道菜一道菜地放到锅里烫着涮着吃, 不同食材要是一块儿放进去,很容易串味不说, 还可能这种已经煮烂了,那种还没有煮熟。” “冒菜比火锅要更简单一点, 都是差不多容易熟的菜放到一块儿炖, 一锅炖熟就能吃。看着和火锅像, 只是因为里面都加了辣椒油。不过不用担心, 有冰镇的雪涛啤酒,再辣也不带怕的!” 谢芸因为怀孕,没人敢劝谢芸喝酒,给谢芸准备的是蓉城另外一种特产饮料——大唯怡。 周胜见卢主任又拿了雪涛啤酒递过来,他感觉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肠胃又开始受惊痉挛了, 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的肠胃实在是受不了这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我也喝大唯怡吧。我担心再喝冰镇啤酒压冒菜的辣味,会让我也住到你们科室去。” 卢炳文主任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周胜是在委婉表达什么意思。 他收回递过来啤酒的手,给周胜露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那你喝大唯怡吧,那个是花生奶,虽然不如冰镇雪涛啤酒压火气厉害,但挺养胃的。” 周胜如蒙大赦,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唯怡就豪气万千地干了。 谢芸犹豫小一会儿,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卢主任,像你们这种吃法,肠胃是已经锻炼出来了吗?站在养生的角度看,这种吃法是很容易导致内气不和,影响肠胃功能的。” 卢主任反问谢芸一句,“这要是能锻炼出来,川渝之地还会有这么多的肛-肠科患者吗?没有足够的病例支撑,花溪医学院的肛-肠病学研究哪能成为金字招牌?” “那……既然你们都知道这种饮食习惯不好,为什么还这么吃?要是别人这么吃,我能理解,毕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饮食习惯,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吃出肛-肠疾病来。可你们明明都知道……” 肛-肠科的一个主治医生低头一笑,喝了一杯冰镇雪涛啤酒,说,“医生也是人,不是神啊。谢医生你都说了,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饮食习惯,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只要在川渝之地生活,几乎找不到不吃辣的地方,而且不吃辣全身难受。肛-肠病只是难受几天,割一刀就完事儿了,之后还能继续吃吃喝喝,可要是为了不得肛-肠病而长时间门忌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再者,我们科室鼓励所有医生都尽自己可能得一次痔-疮,亲自感受一下痔-疮的诊疗过程以及后续护理方案。只有痛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怎么减轻患者的痛苦。而且,我们这也是为了医学研究牺牲嘛……万一自己的痔-疮能够长得有特色一点,启发同事们创新出一个新的手术术式来,那可是能写进教科书的。” 谢芸:“……” 周胜:“……” 夫妻二人虽然无法理解眼前这群花溪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医生、专家们的想法,但都大为震撼。 谢芸很难认可这人的说法,“得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给诊断过不少割了好几刀还复发的患者,他们的问题不仅是痔-疮复发,还有整个肠胃系统的正气与营卫之气薄弱。”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肠壁和胃都变薄了,更容易发生胃肠溃疡以及胃穿孔、肠穿孔,胃肠系统的免疫功能被大幅削弱,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想到自己来之前就拟好的打算和蜀光制药厂深一步合作的药方,谢芸同卢炳文主任说,“我根据之前在苏北那边看过的肛-肠疾病案例,总结出一个调理肠胃火毒、清除湿热下注情况的药茶,想着和蜀光制药厂也合作一下。” “明天我把这个药茶的配方给你拿过去,你可以在临床中试用一下。肯定是没有一对一量身定制药方来的效果快,但这药茶配方胜在安全,不会对肝肾造成毒害,而且长期饮用的话,不仅能缓解已经存在的肛-肠疾病问题,还能预防肛-肠疾病的再次发生。” 卢炳文主任当场就给他很看好的那位肛-肠科主任接班人下达了工作命令,“回头找谢医生拿到药方之后,你先去住院部找咱科室的病人做一个简单沟通,问他们愿不愿意为这种药茶的临床实验做贡献。” 他又同谢芸解释,“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在用药方面还是很谨慎的,一个打算规模化应用的药物,不管是西药还是中药,我们都坚持做临床试验,而且不只是做一期,是连着一期一期地做。有很多药虽然说明书上写的效果不错,可拿到临床上一用,效果也就那样……只有不断地做临床实验,才能发现更有效的新药,也能发现一些看似比较成熟的药物的隐藏小概率问题。” “我懂,只要药材质量把关,我相信这药方不会出问题的。” 这点儿自信,谢芸还是有的。 那药方都被她精简了多少回了?药性都被精简到平时用药的五分之一不到了。 再者,这药方里用到每一味药材都是很常见的药材,中医已经用了几千年,都是很靠谱的好药。 卢炳文主任钦点的准接班人问,“谢医生,你给这个药茶起个名字吧。上回的通泰痔-疮膏是您的方子,但当时联系不上您,曙光制药厂又急着投产,需要往包装上印名字,我们就自作主张拍板了个大流名字,这回您就在,还是得您来起名字,我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嗐,什么您啊您的,你这说话怎么一股京腔味儿?喊我名字就行。”谢芸想了一下,“我觉得你们上回起的名字就挺好,这回就沿用上次的起名方式,叫……通泰肠毒清吧。” “行。” 在中医看来,肠作为一个兼具排泄和再吸收的器官,如果自身功能受到影响,那不仅会排泄失调,出现便秘或者腹泻的情况,再吸收也会受到影响,要么是该经由肠胃吸收的五谷精微无法被吸收,导致人日渐消瘦,要么是把许多本该排泄出去的代谢废物再吸收回去,进入自己给自己下毒的恶性循环。 健康的肠道,应该是规律、自然、顺畅的排泄。 —————— 第二天一大早,谢芸赶到坐诊的诊室时,卢炳文主任已经找到自愿接受通泰肠毒清临床实验的病人。 找谢芸拿到药方的第一时间门,卢炳文主任就去给病人拿药去了。 谢芸说这种药茶只需要用开水焖泡十分钟喝了就行,一包药茶可以焖泡着喝一天,效果不比用开水煮成药汤喝差。 卢炳文主任拿自己做了第一个试通泰肠毒清的人——都是吃着辣菜喝着雪涛啤酒长大的人,谁没点肠毒需要清?谁没点痔-疮需要消? 大家都有痔-疮,只是有些人的痔-疮表现出来了,有些人的痔-疮还在隐藏中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卢炳文主任希望这‘通泰肠毒清’能够让他体内的痔-疮永久地隐藏下去。 只要不折腾他,不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就能当做自己没有痔-疮。 拧开保温杯,把焖泡好的药茶倒出来,再添开水进去继续焖泡。 等药茶晾到适口的温度,卢炳文主任屏住呼吸尝了一口。在他的想象中,这药茶虽然用到的药材种类不算多,只有七种,可那也都是中药啊!中药泡出来的茶,能好喝吗? 他心里是有些抵触谢芸把通泰肠毒清做成药茶的,更别提谢芸还建议患者一喝就喝一天,从早喝到晚,这不得把患者给苦得眼泪狂飙?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谁能把苦口良药当成水来喝? 一口通泰肠毒清药茶喝下,卢炳文主任拧巴在一块儿的眉头舒展开,他咂了咂嘴,“这药茶的味道居然一点都不苦?反而还有些回甘?” 他以为是自己味觉出问题了,又喝了一口,这回并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噙在嘴里等了十几秒钟才咽下去。 卢炳文主任这下确定了,通泰肠毒清是真的不苦! 虽然喝在嘴里有一点药材的味道,但并不难接受,根本不会让人心生抗拒。 仔细品的话,确实能品出药材的回甘来! 把泡好的这一泡药茶喝完,卢炳文主任已经开始期待效果了。 他为了试验出通泰肠毒清的最佳效果,哪怕嘴里不渴,只要药茶焖泡好还晾到不烫嘴了,他就会一饮而尽。 一上午的时间门,卢炳文主任可没少往厕所跑,之前只是感觉自己的小便比平时有点黄,也没太在意,喝点别的清火-药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在他喝完通泰肠毒清两个小时后,汹涌的便意说来就来,卢炳文主任匆匆交代好手里的事情,揣上卫生纸卷就往厕所跑。 十分钟后,卢炳文主任扶着厕所的墙走了出来,他想去体检科称一称体重。 他感觉自己在刚刚十分钟里,至少瘦了有五斤。 这是几十年来最爽的一次体验,虽然蹲的脚有点麻,腿有点软,可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通透了…… 55 厕所闹剧 要不一起上吧! 卢炳文主任迈着飘飘欲仙的步伐从卫生间出来, 原本打算把卷纸还到护士站的,可是他担心通泰肠毒清的药效太强,待会儿还得再腹泻几次, 就把卷纸揣到了白大褂的兜里。 “主任!有个手术需要你来做, 病人痛晕过去了!” 卢炳文主任立马快步走到护士站,抬手敲了敲护士站的桌子,说,“今天多准备几卷纸摆在外面。” 小护士一脸懵逼地看着卢炳文迈着诡异飘忽的步伐急匆匆地离去,不明白卢炳文的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 可是既然卢炳文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照做。 谁让人家是主任呢? 站在手术间里, 卢炳文主任一边穿戴一边同他的助手说, “你喝那个通泰肠毒清了没?” “没……我没痔-疮,用不着喝那个。” 卢炳文主任拍了拍那助手的肩, “你这为肛-肠疾病科学研究的奉献精神不够强啊!今天你来做主刀吧, 我在旁边帮你盯着。我喝了通泰肠毒清,担心待会儿会腹泻, 手术过程里中途换人不太好。” 那助手的内心顿时就跑过了一群有一群的羊驼。 他没得痔-疮是因为体质好,该吃的辣椒没少吃, 该喝的冰镇啤酒没少喝, 可自己的身体做主, 丁点儿胃肠问题都没出过, 怎么还能给自己背一顶奉献精神不够强的黑锅呢! “主任,我冤枉啊!” ——————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的医生都有点敢死队的精神在,将时刻为医学献身牢记在心里。 他们能为了更清楚地研究肛-肠疾病治疗的每一个环节而大胆吃辣,无情地璀璨自己的娇嫩小菊花,自然也能勇敢试药——看谢芸开出的通泰肠毒清是不是真能挽救他们的娇嫩小菊花。 这么一试, 整层楼的卫生间都坑不够了。 有人比较讲究,去护士站拿纸的时候是扯一截纸走,有人脸扯纸的时间都不够,他们担心稍微磨叽一秒就会拉在裤-裆里,直接夹着屁-股去护士站拿了卷纸就跑。 等到下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跑来时,“纸呢?纸呢!纸呢?” 护士站的护士们都傻眼了,“有,杜医生,我给您拿!” 杜医生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猫着腰,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快点……我要忍不住了!” 护士站的护士总算明白卢炳文主任的那句‘多准备几卷’是什么用意了。 她们直接拿了一袋子抽纸出来,摆了十卷在护士站的值班桌上,只要看到有自家科室的医生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从远处旋风一般冲来,都不用那些医生开口,她们会主动递上一卷纸,并且用同情的眼神目送那医生冲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也不消停。 “麻蛋!怎么坑都蹲满了啊!劳资实在是憋不住了!” “老李,你等我一下,我快了,正在擦了!” “那你出来擦吧,我实在忍不住了!” “小张,要不你往前挪挪?咱俩共用一个坑?” “啊?孟医生,这样不太好吧!” “都是大老爷们,怕啥?要不咱俩背对背,谁都看不到谁!”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卫生间时,在里面蹲坑的人还会好心大吼一句,“直接到楼上或者楼下去,这层楼的厕所都蹲满了!” 那人不信邪地进去看了一下,好悬没憋住。 …… 不只是医生们在抢厕所,那些签了自愿试药的患者也在抢厕所,整个科室都快疯了。 —————— 卢炳文主任想象中的腹部绞痛与腹泻并没有如约而来,手术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可直到他监督主刀医生做完,那种感觉都没有出现,反倒感觉身上越发轻松了。 他出了手术室,换上普通的白大褂,正打算去问问谢芸,看这通泰肠毒清是不是只会发作一次,结果还没到谢芸的诊室,他就被冲下楼来的护士给拦住了。 “卢主任,楼上那个试药的病人在厕所痛昏过去了,您赶紧上去给看看!” 卢炳文:“……” 他亲自试过通泰肠毒清了,已经大致确定通泰肠毒清不是毒-药,这会儿听护士说有试药的病人痛昏过去,卢炳文第一时间就想清楚问题出在哪儿了。 “患者是上厕所过程中痛昏过去的?” 护士语气焦急地回答,“是,人直接在厕所里晕过去了,险些掉排污沟里。” “行,哪个病房哪个病床?我过去看。你去通知一下其他等着试药的病人,只有排便过程中痛感不是特别剧烈的人才能试药,如果痛感剧烈的人,建议先用通泰痔-疮膏一段时间,等不那么痛了再服用通泰肠毒清。” 痔-疮严重的人上厕所,那痛感不亚于是刀尖上跳恰恰舞。 通泰肠毒清则是把上厕所这个过程给放大、时间给拉长……钝刀子割肉般的感觉,患者痛晕过去没什么稀奇的。 卢炳文主任去看了一眼,见患者已经清醒过来,只是痛的全身都是汗,眼眶都快凸出来了,问,“出血严重吗?” “没怎么出血……”病人家属回答道。 卢炳文主任见主治医生一脸酸爽地走进病房,立马就猜到主治医生也去厕所清肠毒去了,他长话短说,直接问,“2床的病人是什么时候住院的?你给开通泰痔-疮膏了没?” 根据他这段时间在临床一线的观察,通泰痔-疮膏在活血消肿与减小痔核方面,效果很明显,虽然对于顽固痔-疮患者来说,单用通泰痔-疮膏无法完全消去痔核,可也能大大减轻患者的痛苦。 这2床病人的反应实在不像是用过通泰痔-疮膏的。 那主治医生手头管的病人虽然不少,可也不至于连自己病人的信息都分不清楚,他当场就回答道:“昨天上午送过来的,我给开了啊!” “那这就奇怪了……”卢炳文转过身去,又问那病人家属,“开的通泰痔-疮膏,你们用了吗?” “用了啊!拿到手之后就擦了!”病人家属信誓旦旦。 卢炳文主任越发疑惑,“你们怎么擦的?” “就是在屁,在那儿周围擦一圈啊!难道还得捅咕进去擦?”病人家属也有点懵。 卢炳文主任一脸无语地望着天花板。 主治医生也懵了,“昨天我给你爱人检查的时候,不是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内痔吗?内痔啊!大姐!这是内痔!内痔你不往里面擦药,擦到外面能起什么效果?这通泰痔-疮膏是让直接糊在没破口的痔-疮上的。” 病人家属哭笑不得,掀开她爱人的被子,当场就要擦药。 卢炳文主任拍了拍主治医生的肩膀,“小孟啊,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和护士站的护士协调,之后每一个患者住进来,第一次擦痔-疮膏的时候,都必须是医生或者护士亲自给擦,咱科室有的是一次性手套。你们不仅得亲自给擦一次药膏,还得手把手教会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怎么擦药。” 把这边安顿好,卢炳文主任立马就去看其他试药患者的反应去了。 那些只是感觉异物感严重,并没有觉得太疼或者是出血太多的患者,这回也没出现痛晕过去的情况,大家的反应都还好,只需要坚持喝上几天,再检查一下痔核是否缩小就行。 那些只是轻症但因为胆小而早早住进来医院的,在坚持用通泰痔-疮膏的情况下,喝了一回通泰肠毒清,痔-疮已然缩小了很多。 把原先的痔-疮比作一个凸出的山头,那现如今这痔-疮变得只有丘陵大小了,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出来了。 只是上手摸的话,还能摸到一个大米粒大小的痔核,硬硬的。 卢炳文主任叮嘱这些患者,“坚持喝通泰肠毒清,来咱科室坐诊的谢专家说了,通泰肠毒清能预防痔-疮的复发,你们这些不严重的,只用药膏和喝药茶就能好的话,能少受挨一刀的痛,是好事。” 把通泰肠毒清在不同发病阶段的患者身上的表现总结对比一下,卢炳文主任就发现了这药的优点和缺点。 优点是甭管是用在谁身上,通泰肠毒清都能在很短时间内表现出强效泻药的效果,不过泻完就停,不会像秋雨一样绵绵不绝。 缺点是来势汹汹,很多痛感强烈的患者根本忍受不了清肠毒的过程,痛晕过去的患者不是个例。 而且在一些患者身上,还出现了用完通泰肠毒清之后,痔-疮越变越大的情况。 这种一反常态的情况是谢芸坐诊的第四天出现的,卢炳文主任还以为是通泰肠毒清出现了副作用,立马派护士把谢芸从坐诊室喊到了住院病房。 “谢医生,这病人用了痔-疮膏,也喝了肠毒清,怎么痔-疮越长越大了?你要不给诊断一下?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谢芸给那病人号了个脉,问,“你是不是吃什么发物了?” 卢炳文主任注意到患者摆在病床床头柜上的饭盒,问,“中午吃了什么?” 病人的姐姐说,“他说他馋蒜爆鱼了,我就回去给他做了一条。” 谢芸与卢炳文主任对视一眼,解释道:“这病人的饮食问题很严重,肠道的代谢功能出了问题,平时应该便秘挺严重,肠毒是埋在肠壁内部的。因为肠道没有津液的滋润,所以清出来的肠毒没办法顺畅的排泄,导致痔-疮肿胀了,这问题不难解决,有银针吗?” “没……”卢炳文主任意识到谢芸是要露一手了,立马补充道:“我这就叫人去取针灸科取,很快的。” 谢芸拿起病人的手,“你握一下拳头。” 病人依言握住,谢芸指着病人手掌侧面渐渐凸起的一个小包,道:“手是人体的全息投影,不管身上哪儿出现了问题,都能在手上找到对应的问题。因而,很多问题如果不方便在身上解决的话,在手上针灸也能解决掉七八分的问题。就比如这个病人,只要在这一处放一点血就好了。” 护士把银针拿过来,谢芸在酒精棉球上擦了擦三棱针,一针点在选中的穴位上,黑血涌了出来,足足挤了七八滴才变红。 56 真专家 药房的护士都快抓药抓到麻木了…… 谢芸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时候, 肯定不能把周胜给带上,周胜就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逛遍蓉城,看能不能从蓉城批发一些特色产品回去, 丰富一下自家通泰超市的货品。 炒制好的火锅底料是必须批发的, 周胜觉得用不了几年,蓉城的这种特色美食就会火遍全国,说不定蓉城本地的筒子楼老火锅店都能开到苏北去。 雪涛啤酒也得批发一些,这种啤酒入口更为清凉,和滨海啤酒、红星啤酒等不太一样, 喝着别有一番风味。 大唯怡也得批发上,如果不是卢炳文主任他们一直都劝酒, 周胜都打算和谢芸一块儿喝大唯怡了, 实在是太好喝了,比苏北常见的汽水要好喝很多。 还有蓉城本地的辣条, 又辣又香, 周胜也打算批发一些,拿回通泰超市里试试水。 还有蓉城本地的柑橘罐头, 不像苏北的罐头那么甜,微微带着酸味, 吃多了也不觉得腻, 还有开胃效果。 …… 他来时带的钱不少, 但他订货的胃口太大, 看到什么蓉城特产都想批发一些,所以只够同这些特产的生产厂家签定金的,后续的费用还得货物送到之后再结算。 谢芸一开始还担忧周胜被蓉城本地的供货商给忽悠了,买一些本地不咋受欢迎的东西回去,周胜当下就把签订的订货定单与从厂家拿到的样品给谢芸拿了出来。 一看几乎都是特色美食, 谢芸立马就闭嘴了。 在吃上,深得泰山堂厨艺技能精髓的周胜才是专家,周胜要是觉得好吃,那必然是好东西,她就不外行指导内行了。 另外一边,谢芸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事情也在蓉城彻底发酵开来。 病人又不傻,一副汤药吃下去,身体有没有好转,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找对了医生,每吃一次药,身体都会舒坦一些,病人对医生有信心,自然会坚持治疗。 要是遇不到好医生,每天灌几碗苦了吧唧的汤汤水水,却是屁大点效果都感觉不到,病人自然不会再相信这医生的水平了,不出去骂这医生是个庸医都算积口德的。 谢芸虽然是在肛-肠科坐诊,但她给看的可不只是肛-肠疾病。给病人诊完脉之后,谢芸都会咨询病人的意见,如果人家是想全身的问题都治,那她就尽全力给病人治疗,如果病人只想解决肛-肠疾病,那她也尊重病人的选择。 可她有天照脉术的加成,诊断技术哪是‘高明’两字能够表达的?病人都快怀疑谢芸是个会算命的神棍了,连很多本人不好意思说的隐疾或者是只感觉到不舒服但没当回事放在心上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遇到一个好医生是多难得的事?几乎没有病人会拒绝谢芸的建议。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可是地地道道的西医院,虽然也成立了中医科,药房里也有中药材,但利用率并不高。 而谢芸给病人的建议都是一次性把整个治病疗程需要用到的药全都买上,因为她一个季度才会来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一次,下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患者都不一定能拿到号。 再者,这会儿的中药材便宜得很,与那一盒就好几块甚至几十块的西药相比,中药简直就是白菜价钱,谢芸给开三个疗程的中药,在药房也花不了三百块。 虽然三百块不是小数目,可这是同逛菜市场比的。真到了医院里,三百块算什么?三千都不经花。 药房的护士都快抓药抓到麻木了。 “这肛-肠科请来的专家是个纯中医啊,治病这么费中药材。泽泻咱库存里还有没有?昨天刚补的库存啊,柜子里咋没了?” “也不是纯中医,也给开西药,但开的都不算贵,主要还是用中药材治病的。” “我听说这个医生很厉害?肛-肠科那边的医生护士都快给吹上天了,胸外科的王春生他老婆不就是肛-肠科的护士长?我听王春生他老婆说,肛-肠科那边的医生护士都在想办法把自家亲戚介绍过来插队看病,说付书-记请来坐诊的医生特别厉害。” “我也感觉到了,你看这处方上用的药,啥药都用……看她的方子根本猜不到她用这药是想治什么病,天马行空的。肛-肠科可是咱们医院的金字招牌,能被肛-肠科请过来的中医,没两把刷子敢去坐诊?” “那你说……咱要不要也托关系加塞两个病人过去?我妈的高血压好几年了,一直都吃药。老太太又对吃药这事儿特别抗拒,可医生说这病没法儿根治,只能一直靠吃药维持着。” “呀!!红花咋没了?我上午才补满的,库房里最后一点库存都被我给掏出来了!” “我这天麻也没多少了,天麻不是治头疼的吗?咋肛-肠科的病人还用上天麻了?” 其实那是一个一蹲厕所就头疼的病人,算是疑难杂症,各个科室都看了,各种检查也都做了,药吃了不少,病却没解决,这回听说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来了专家,特地过来看的。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药房都快忙疯了,现如今一天过手的中药比往年一年过手的都要多。 得亏川省药材公司距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不远,开车十分钟送到,一个电话打过去,病人只需要等半个小时,那边就能把药材送过来,这才没出现药房缺药的事故。 花溪医学院作为国内医学领域的四大丰碑之一,要是闹出药房缺药的事故,真能让同行笑话五十年,往后出门都别想抬起头来。 川省药材公司的总经理潘兵也被惊动了,他亲自督阵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送来了药材,也暗搓搓地打听了一下,“你们医院是有什么政策吗?鼓励中医研究了?我没听到上面有这方面的吹风会……咋突然这么急?要不要签个长供合同?” “省供销社前阵儿还来找我们,希望我们多采购一些省内的中药材,省-委书-记都亲自批文让我们认真对待了,这事儿要是搞好了,可是改善川省民生的大事。” 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分管药房采购的副院长叫章维新。 章维新听潘兵打算把省-委书-记给的大包袱甩到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头上,当下就毫不犹豫地果断拒绝了,“你别看现在用药材挺多,过一阵儿就用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是肛-肠科从苏北请了一个挺厉害的专家过来,人家那三根手指头比咱的X光还厉害,一摸病人的脉,就让病人去拍片子,说是长肿瘤了,结果拍完片子看还真有。” “肛-肠科请来的那个专家是中医,一个季度才来一回,给病人开药的时候,不是奔着治好就是奔着吃够三个月给开的。你们送来的这些库存看似够,实际上我也说不准够不够。你没看药房的库房,那药材就和塌方似的……一个小时下去一大截。” “下回来之前我同你提前招呼,你们做好准备。要不咱签一个多退少补的合同,你们先多给我们一些库存,保证我们这边能转开。等专家走了之后,剩下的药材我再给你们退回去。” 潘兵哼了一声,“退啥啊退,你都说了,专家是三个月来一次,那药材放两三年都没问题,你也不嫌麻烦。” “帮我牵个线,我想见见那位专家,看看咱川省特产的药材能不能入了这位专家的眼。要是能入了,我也就能给省-委书-记个答复了。” 章维新是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副院长,虽然不是分管肛-肠科的,但这点面子他还是有的。 “走吧,同付书-记说一声,人是付书-记请来的。我找付书-记和肛-肠科的老卢约个时间,把那位专家约出来吃个饭。看看咱川蜀大地上长出来的药材能不能入了那位专家的眼,能不能给川省药材找一个伯乐。” —————— 谢芸给刘达摩布置众星欺月阵的时候,顺带着就把川省这一片的山都拓印到了山居里。 对川蜀之地的山中有什么‘宝贝’,谢芸心里清楚得很。 她对刘达摩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可相处下来还算愉快,刘达摩给她的报酬是一串七宝璎珞,不仅能减轻身体的疲乏,还能时时刻刻锤炼身体与精神的强度,是密宗的炼体宝物。 谢芸不是最早给刘达摩布置众星欺月阵的,布置的时候也不是最用心的,可布置成的众星欺月阵却是水准最高的那一茬。 不是谢芸拿了七宝璎珞之后手软了,而是刘达摩占了川蜀之地本身的便宜,这边植被茂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别说扎纸道姑看了会羡慕到心碎了,就算是守着果园和粮仓的镇度道长来看了,都会羡慕到流泪。 谢芸用无相金睛看过川省的药材情况,种植药材同野生药材没法儿比,但整体水平却比她在苏北药材公司批发到的药材要强。 有了众星欺月阵的加持,这边的药材品质还会再提升一大截。 听卢炳文主任说川省药材公司的总经理想来谈谈药材购买的事儿,谢芸乐见其成,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行,最好是带一些药材样本,我想亲眼看一看,先选一些品质好的合作。我自个儿的诊所里用药材就挺费的,和蜀光制药厂合作的一些中成药也需要优质的药材来源,这都可以谈。” “我的要求就一个,要用好药材,要保证好药材的品质不降。我对药材的品质很看重,要是我哪天突然发现药材品质变差了,那合作就永远到此为止了。不诚信的药材源头,能让我栽一个跟斗,但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栽跟斗之后是绝对不会有下次合作机会的。” “这我理解,就和我们不喜欢一些小药厂生产出来的药一个道理。”卢炳文主任痛快应道。 57 深夜事故 川省人民的老朋友 看完川省药材公司拿来的药材样品, 谢芸便果断同川省药材公司签订了常年供货的订单。 由川省药材公司走邮政发货,定期给通泰堂送去药材。 谢芸还同付巧珍教授和卢炳文主任特地敲定了通泰痔-疮膏和通泰肠毒清的制作与生产,只要川省药材公司能够保证药材供应且要价不是太离谱, 优先采用川省本土的药材。 蜀光制药厂是生产企业, 出于成本考虑,肯定会在全国范围内选择物美价廉的药材用。 可外行人买中药,顶多看看中药材的外形是不是美观,炮制得是否干净,价格是否适中? 只有内行人中的内行人, 才会从中药材中品出药效来。 市面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药材多的是,人参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许多种植的山参比养殖的山参要好看许多, 可真到了比药效的时候,种植的山参比萝卜强不到哪儿去, 真正的野生老山参却是一小节根须都能救人命。 把川省药材公司总经理潘兵拿来的川省药材名录翻看了几遍, 谢芸心里有了主意。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来,从饭馆的老板那里借了张纸, 同付巧珍教授、章维新院长以及药材公司的潘兵经理说,“付教授, 章院长, 潘经理, 我看川省这些药材里, 有很多特别好的,这些药材不应该无人问津。这样吧,我写个方子,用到的都是川省本土量产的药材,就当是我送给川省人民的礼物了。” “第一道方子, 是栀麦健骨饮。老人小孩都能喝,小孩喝了长个头长得快,老人喝了可以预防骨质疏松,避免年纪大了走路摔跤,腿脚更有劲儿。对于受到骨伤的人,比如骨折之类的,也能促进伤者的康复。” “第二道方子,是参菊养心丸。这个不如第一道方子的应用人群多,但属于保养心脏的,可以用在日常保健中,也可以用于调理心脏病患者的心脏问题。参是热性的,菊是寒性的,这俩配伍出来,参菊养心丸不会对人体阴阳造成太大的干扰,反倒能促进气血循环,让人有内到外的健康。” “第道方子,我看上川柴胡了,这可是一味好药,就叫柴胡卫气散吧,治感冒一绝。甭管是风寒感冒还是风热感冒,柴胡卫气散都有用。因为这方子既不是帮人透汗的,也不是帮人解表的,而是帮人提升自身卫气的,等于是给人自身的康复速度上一个发条,风热感冒能治,风寒感冒也能治。” “这道方子用到的药材零零总总有四十余种,几乎把川省主要种植的药材囊括进去一大半,希望能帮到川省人民,不要让药农日子难过。” —————— 谢芸原本打算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完就走,没想到潘兵把她拟了五道方子相助蓉城的事情报给了川省的省-委书-记。 川省省会就是蓉城,那省-委书-记听说谢芸是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请来的专家,医术高明不说,在患者中的口碑也特别好,当下就动了心思,想要见一见谢芸。 是在谢芸临走的前一天见的。 川省省-委书-记已然属于封疆大吏一般的人物,之前只能在报纸中见到,这会儿突然来见谢芸,谢芸受宠若惊,给省-委书-记也号了个脉,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 脉是认真诊的,药是仔细开的,那张药方里满满都是谢芸的诚意,至于人家省-委书-记会不会采纳她的药方,回请多少人评估审核她的药方,谢芸并不在意。 “谢医生,往后一定要常来蓉城这边!你在花溪医学院做的事情,我听付教授都说了,你帮助川省药农的事情,潘兵也和我汇报过了。你是川省人民的朋友,你对川省人民的好,所有人都会记在心上的。” 这评价可是相当高了! 尤其是想想自个儿还没见过苏北市的市-委书-记长什么样,也没被夸赞过自己是苏北人民的朋友…… 这份心思表现在脸上,就是谢芸坐在返程火车上的依依不舍。 周胜挨着她坐着,手里拿着一份新买的报纸。 “丫丫,你看!昨天你才见了周书-记,今天你就上新闻了,还详细报道了你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所作所为,对你赞誉很高!” 谢芸拿过报纸来,一字一句地看完正片报道,心里美滋滋的,“回头就把这张报纸贴在诊所的墙上!” 周胜:“……” 上次谢芸让他挂锦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这媳妇儿还是挺爱面子的,特别喜欢显摆别人夸她。 不过他也喜欢。 有人在赞美中迷失,有人在赞美中绽放。 周胜觉得自家媳妇儿一定是后者。 “我下回来蓉城坐诊,你还来不?”谢芸似笑非笑地问周胜。 这一阵子可把周胜给无聊坏了,每天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采购跑工厂……谢芸想看看周胜的反应。 “来啊,怎么不来?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这回是没遇到什么坏人,难保证下次也不遇到。你细胳膊细腿还挺个肚子,叫我怎么放心?要我说,你就不该答应花溪医学院这边,之前不也有病人从川省跑去咱那儿看?要是真心想找你看病的人,你就算住在深山老林里,也会找你的。” 谢芸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笑了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钱跑那么远去治病啊……或许他们从老家到一趟蓉城,就倾尽全家力量了。” “周胜同志,你的觉悟不行啊!你要相信国-家的治安水平!” “正是因为我见识过,所以我才知道还有很多的漏洞。虽然有很多人在前赴后继的奉献,可问题从来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需要许许多多的人去世世代代努力。我们虽然已经享受到了和平,可和平不等于安全。就算安全,也不存在绝对安全。” …… 火车在路上颠簸了十大几个小时,总算停靠在苏北站。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好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家属区同苏北站距离不算远,步行走半个小时就能回到家。 谢芸手里拎着衣服,周胜手里拎着从蓉城带回来的那些采购样品,回到家时,夫妻俩都累了个够呛。 爬楼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早知道就该买一楼了……”谢芸咕哝道。 周胜也累得面无表情,嘴上却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要是买了一楼,你又该嫌弃一楼太脏了,而且只要下水管道出点问题,都会影响到一楼。” “也是……” 楼道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芸和周胜齐齐向上看去。 两人心里都很奇怪,都这么晚了,楼上的哪位邻居要出门?还是家属院里进小偷了? 周胜快走了一步,把谢芸护在身后。 马太平和烧伤整形科的孟瑞萍主任急匆匆地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轻的医生。 见是自家楼上的邻居,周胜放松了警惕。 谢芸打招呼道:“马主任,这么晚了还把您喊去医院,是出什么事儿了?” 马太平是骨科主任,孟瑞平是烧伤科主任,能把这两尊大神深夜召唤去医院的,只有爆炸事故了。 马太平主任步履匆匆,见谢芸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小谢啊,你从蓉城回来了?咱重机厂出来的医生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给咱重机厂长脸了!” “桐山高中有学生挖到了鬼-子侵华的时候埋下的炸-弹,一整座宿舍楼都被炸塌了,现场火光冲天,抢救出来的学生正由120拉着往咱医院送。你坐车累了一天,早点回去吧。” 桐山高中不在苏北市区,距离火车站的距离不近,谢芸和周胜回来时也没往那边看,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夫妻俩回了房间,简单冲洗一番,疲惫上头的周胜很快就打起了鼾声。 谢芸翻了个身,她打算去桐山高中看看。 这可是在她的辖区内啊……高中宿舍被炸塌了,不知道多少家庭会因为这桩事故而支离破碎,一生都再难走出这段阴影。 雪琉璃闻到谢芸的味儿,从床下跑了出来,盘卧在谢芸怀里。 它蹭了蹭谢芸,狐疑地歪头盯着谢芸看了几眼,纵身一跃,径直穿过了玻璃,出现在谢芸的胯-下。 试想一下,本来自己好端端的站着,双-腿笔直笔直的,结果突然就被拱开了,这是何等的卧-槽。 谢芸心里都要骂周胜累了这么久也不消停了,突然听到熟悉的喵喵叫,这才发现自个儿居然骑在了雪琉璃背上。 在心里默默给周胜道个歉,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背了顶不正经的黑锅,就不当面道歉了。再者,老夫老妻间也不需要这个。 “咪-咪,去桐山高中,看看究竟发生了啥。” “喵~”坐稳了! 雪琉璃就好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银色匹练,不过两个呼吸间,就出现在了桐山高中的上空。 此时此刻的桐山高中还在着着火,废墟中断裂的窗户架子,暴露出来的木头床,以及那随处可见的血迹,还有疯了一样要像火场中冲进去刨自家孩子的父母,拿着水管灭火的消防员……人间悲剧在此刻上演。 更可悲的是,谢芸立身于高空中,面前悬浮着的泰山小印里一条一条地浮现着每个人的命数,而她悲哀的发现,这一日的桐山高中爆炸着火事件,正是很多人命定的劫数。 哪怕她现在把人救了出来,伤患也会死,死于各种各样的蹊跷。 她看向不远处搭建起来的杨枝甘露阵,虽然阵法不在桐山高中上空,可凭她如今的道行,暂时调用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杨柳枝出现在手中,在滚滚烟尘中轻轻扫过。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落在废墟中,火舌在急雨中渐渐收敛,而后消失于灰烬。 这场雨洗去了空中的烟尘与灰土,将桐山高中的废墟更完整清晰、更纤毫毕露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哀厉的哭声也在夜空中变得更加清晰。 离火镜化作芭蕉叶的模样,出现在谢芸手中。 “咪-咪,去珲春。” 逝者命定的劫数不可轻易更改,但有人给这劫数递了刀,自然要血债血偿。 58 伪神罢了 她连我都打不过 第二天一早, 谢芸因为心情激荡得不行,比周胜都起得早。 久违地做了顿早饭,冲一杯豆奶粉, 她坐在阳台上慢慢喝着。 昨晚做的事虽然把离火镜中积攒的大日真火都给挥霍了不少, 可她觉得很值。 她在珲春请来了胡六姐帮忙定位,找到那些在鬼社中供奉的战-争贩子的后代聚居所在,一把火接着一把火地烧了过去。 那里住着的是战-争贩子的后代,是孽债的延续,她实在无法同情那些人, 即使那些人也有父母,也有后代。 她想把那些人的全家都整整齐齐地送走, 让战-争贩子的血脉彻底断绝。 如果不是那些恶贯满盈的战-争贩子, 桐山高中的学生就不会出事。 如今将近五十年过去,那些屠戮者犯下的累累罪行依旧在残害着华夏大地上的人民。 人民何辜? 桐山高中的学生何其不幸? 胡六姐看着谢芸把离火镜中的大日真火一股脑挥霍了个干干净净, 她心情极为舒爽, “太平,你这离火镜真不错, 要不借我玩玩?” 谢芸扫了一眼胡六姐,把离火镜丢了过去, “用完记得还我就是。” 如果胡六姐敢贪墨了她的宝贝不给, 她就去找胡太奶奶告状!如果胡太奶奶也治不住胡六姐, 那她就去找泰山娘娘告状。 有神通广大的大神在, 谢芸根本不担心胡六姐借了她的离火镜之后会不还。 胡六姐把玩着离火镜,同谢芸说,“长岛国的国运大崩,日后虽然还会跳起来蹦跶恶心我们,但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有老美的狗链子牵着他们, 他们早就失去了国格,八岐大蛇的脊梁都被打断变成一滩烂泥了……” “在我的老家,长岛国恶贯满盈的731部队曾经留下很多的生化武-器与毒气弹……我会去一趟灰家,拜访一下灰家太爷,顺带着委托灰家太爷发动鼠子鼠孙们去拔除那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不定-时-炸炸-弹。” “从东北出来后,我打算去一趟老美。大帝说当初在东北犯下恶贯满盈的731部队的恶棍们被老美接走了,对外声称是□□,实则老美早就给他们重新入了籍。那些恶棍改头换面,变成了受人尊敬的专家,继续从事那些比违逆天道轮回的研究。” “我不能坐以待毙。” 谢芸听说胡六姐这只狐狸精要去老美,这种感觉既撕裂又炸裂,她缓冲了好久才消化了心中的震惊,问,“守护长岛国国运的是八岐大蛇,那守护老美国运的是什么?” 胡六姐挑眉,“你自己想,老美在歌颂什么,在伪造什么,在宣扬什么?他们粉饰的,宣扬的,又与什么有关?” 他们宣扬的,歌颂的,是自由。 答案已经在谢芸心中出现,只是她心里还或多或少有些不确定,“是自由女神?” “女神?她也配!不过是几百年道行的一尊伪神罢了。如果不是老美在全球范围内帮她宣扬道义,帮她笼络信徒,她连我都打不过。” 谢芸:“……自由女神还不如八岐大蛇厉害?”她记得胡六姐曾经在长岛国吃了不少的苦头。 胡六姐上一秒还在上翘的狐狸尾巴这一秒立马就收了回来,她瞪了谢芸一眼,“你这人好生无趣,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长岛国虽然很烂,但好歹历史够长,老美有什么?他们的历史才有多少年?八岐大蛇并不弱,它只比太奶奶稍微弱了一线,我能从他毒牙下逃脱,已经是跑得快了。” 谢芸笑而不语,目送气得龇牙咧嘴的胡六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海上,这才回了苏北。 彼时的桐山高中还在紧锣密鼓地开展着救援工作。 ——————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早饭想吃点什么?” 周胜的声音把谢芸喊回神。 谢芸把冲了豆奶粉的搪瓷缸子放在桌上,“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做粥粥饼饼都来不及,我用腊肠炒了盘土豆,不想煮粥了,冲点豆奶粉吧。” “今天好好置办一些吃食,早晨瞎对付对付,中午和晚上好好吃。” 谢芸和周胜惦记着通泰超市的生意,吃过早饭就匆匆来到了这边。 原先小夫妻俩还担心周德义和孟秋菊老两口会支应不过来,怕会影响到通泰超市的生意,没想到他俩到超市时,周德义和孟秋菊老两口已经把超市门给打开了。 超市里已经有不少来买东西的人。 周德义看着柜台给顾客结账,孟秋菊在摆弄摘下来的菜,见谢芸和周胜一块儿进超市,老两口面上都是一喜,“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回来的。” 谢芸留着周胜同周德义吹他在蓉城的所见所闻,自个儿立马把通泰堂的卷闸门也给打开,原先还想擦一擦落在药柜和诊桌上的灰,结果发现上面干干净净的。 这都不用想,一定是孟秋菊做的。 “妈,我来摘菜吧,您歇一会儿。” “歇什么歇,睡了一晚上刚爬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你休息着吧,我看你……是不是显怀了?” 谢芸摸摸微微凸出来的肚子,“是有点显怀了,不过这月份还小的很,不影响活动。我当时在对面医院上班儿的时候,医生怀孕都得上班呢,距离预产期一个月的时候才能修产假,万一科室里忙,这产假得硬拖到预产期前半个月才能休到。” “那我也不能闲着,年纪大了就得动一动,不然胳膊腿儿都快锈死了。” 婆媳俩推让了一番就作罢 ,对彼此的性格心知肚明,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也都是一根筋,不会听劝的。 互相尊重、互不强迫,这是孟秋菊悟出来的与儿媳妇相处的法宝。 正是因为有这法宝在,婆媳关系才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不像别人家,婆媳之间天天斗得鸡飞狗跳,婆媳见面就好像是仇人碰头一样,杀气腾腾的。 谢芸把摘好的菜摆到孟秋菊准备好的箩筐里,感觉到有人把自行车停在通泰堂的门口,还以为是患者上门来了,结果一起身……是王萍。 “你这大清早的就跑来串门儿?”谢芸问。 王萍翻了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闲呢?” 她凑到谢芸跟前,把谢芸拽进了通泰堂里,仔细确认了一番,不见有别的同事路过,这才给谢芸爆了个大料,“朱院长没了。” 谢芸:“???” 谢芸的脸上三份震惊三分复杂四分不可思议,就好像是打翻的调色盘一样,又像是走马灯,各种各样的表情轮番上演。 “不应该啊……他不是中风吗?中风虽然影响生活质量,但不会这么急的要人命啊。难道是杨……” 她想到当初杨副院长,哦不,现在应该叫杨院长了。 谢芸想到当初杨院长同她说过的那些话,一边敲打她不能给朱院长看病,一边在她这儿确认输液对朱院长的身体康复有害无益后,还说要引进金陵药科学院发明的新药来给朱院长治病。 杨院长这做法,分明就是给明晃晃的杀机上套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谢芸还是想不明白,虽然输液对朱院长的身体康复没什么好处,可不应该这么快就要了朱院长的命啊……难不成是金陵药科学院发明的新药品质很有问题? 王萍压低声音同谢芸说,“金陵那边给的新药很管用,输了一周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走的还不利索。朱院长是跳楼的,他趁杨院长不在,进了院长办公室,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刚掉下去就被发现了,抢救了三个小时还能喘气呢,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抢救下来,说是脑出血了。” 谢芸:“……快到上班点儿了,你去上班吧。” 王萍就等着谢芸这被吊足胃口之后发现真相与所猜测完全对不上时的拧巴样子,她说,“说完最后一句就走,朱院长出事儿后,杨院长当天就搬了办公室,朱院长的那间办公室直接封起来当档案室了。” 王萍说完就走了,这事儿给谢芸带来的震撼却是久久都没消下去。 她印象中的朱院长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啊……当初朱院长耍手段的时候,多么威风?怎么就连这个坎儿都过不去了?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呢? 思来想去,谢芸都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索性不想了,“或许是被自家人捅刀子的感觉实在太难以接受把。” —————— “医生,我听说你这儿能给去痘坑?” 一个喷着浓烈香水味,烫着港式大-波浪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谢芸抬头朝那女人脸上看去,虽然这女人脸上擦了厚厚的粉,可那坑坑洼洼的痘坑还是掩盖不住的。 站在远处看这女人,五官是特别明艳的美。 可要凑近了仔细看,这女人的脸上痘坑不少,皮肤上还有一些残留下来的痘印,毛孔也挺粗大,鼻子上虽然擦了厚厚的粉,可仔细看的话,黑头还是能看出来的,下巴上的闭合性粉刺也不少,还有额头上,太阳穴两侧,脸颊上,都能看到不少的皮下粉刺。 面对一大早上门的第一个患者,谢芸的态度相当好,她觉得这年轻女人说的苏北话都格外得亲切,不像是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那边治病,病人一旦开始说方言,她就听不太懂了。 “治是有办法治的,只不过你脸上的问题稍微有点严重,需要多费点功夫。还有,你得把脸上搽抹的东西都洗掉,不然我看不清楚你的皮肤问题,可能会误诊。” 那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块模样精致的皂来,“借你家的水一用,我知道需要洗脸才能看皮肤问题的。费功夫不怕,我不缺钱。为了看我脸上的这些问题,我都快把工资全给砸进去了,只希望能尽快看好。” 59 色衰爱弛 是万千爱美女人的心病。…… 等那女人洗完脸, 把脸上涂的粉,嘴上擦的口红都卸了个干干净净,谢芸总算是看清了这女人的真面目。 “你这皮肤问题……还挺严重, 先号个脉吧。” 谢芸给这女人号完脉后, 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治疗思路,“首先你这脸上的东西暂时都不能用了,然后就是吃药。你的皮肤问题这么反复,根源在于胃肠不合,作息也不规律。另外, 还有点……肾虚。” 谢芸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这女人的肾不是一般的虚, 是特别虚。 年轻女人脸色微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我之后会注意的。” “一方面吃药调理身体, 把身体里面的内环境给调理好;一方面用针灸的办法, 修复你皮肤的问题。针灸大概得做三回,每回间隔一个月, 药也得喝够三个月。坚持下去,你的皮肤能修复好。” 那年轻女人‘啊’了一声, “得用这么长时间?能不能连着针灸三天, 然后开了药我带回去喝?” “皮肤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变成这样的, 修复起来也不可能立竿见影。如果只是痘坑问题的话, 一次就行,可你这皮肤底层的炎症很多,治疗的第一步就是让皮肤底层消炎;第一步是刺-激皮肤自身的愈合能力,你这皮肤……愈合能力很差,整体也偏向松垮了;第三步, 才是处理你面部的痘坑和毛孔问题。” “等皮肤底层没有炎症了,皮肤的自身愈合能力也上来了,痘坑和毛孔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 年轻女人大概明白了,“这样啊……我听你的,治吧。对了,医生,你这边能和医院药房一样,直接把中药给熬好不?我可以加钱。” “能熬药,一次熬十天的还是把一个月的都熬好?” 汤药也存在保质期,放两三个月有些勉强,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前提是真空包装密封。 但谢芸个人更鼓励一次熬一周或者是熬十天的药。 “一个月吧,家里挺忙,不方便来回跑。” 谢芸看了年轻女人一眼,心里虽然有些奇怪这年轻女人是干什么的,但也没多嘴问。 把药抓好,计算着药汤的剂量放到熬药机里,用的水是掺了恶蛟血气精华的水。 甭管是买通泰超市的菜还是买谢芸熬好的药,恶蛟血气精华都算是个隐藏福利,只不过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给这年轻女人解决皮肤问题,用的还是‘燎原针’。 相比起上次给那个小姑娘治疗痘坑,这次需要下针的地方更多,治疗过程也更复杂。 大概一盒银针都定了上去,谢芸的手一直都探在面前这年轻女人的脉上,每确保一根银针达成了燎原的效果,她才会拔出银针。 “痛吗?”谢芸问。 那年轻女人微微扯了扯嘴角,面部不敢有太大的表情,“稍微有点。” “那你就忍一忍,刚针灸完会有些浮肿,等浮肿消退之后,你就能看到第一次针灸的效果。” 年轻女人感觉这对话有点怪怪的,怎么像是她跟男人同她的对话?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说这话也没什么不对。 她觉得自己是被家里那人给折腾得神经了,不管什么话落在耳朵里,都能感觉到不正经。 “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谢芸分出一部分心神来,进了泰山坊,打算找一块能够辅助消肿的东西。 找了半天,一块名叫“离人泪”的东西入了谢芸的眼。 这离人泪据说是因一名为情所伤的痴情女子日日夜夜在阴世哭泣而成,这女子因遭逢战乱而与心爱男子分离,痛不欲生之下投井自尽,她在阴司日日泪流满面,终日徘徊在黄泉路上,本想等来心爱男子在阴世团圆,苦等四十余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那男子与另一女子携手共赴黄泉。 离人泪并非是想象中的泪水,而是一块水滴状的冰晶,入手冰凉,凝入了女子彻骨心寒的无情之力,最具镇定功效。 又因为这离人泪是有情之人产出,因而又性质温润,不会伤人。 这东西放在平时鸡肋得很,价格并不算高,再者谢芸财大气粗,根本不差这么一点功德,便直接买了下来。 等最后一根银针拔下,年轻女人脸上比之前显得晶莹丰润了许多,更显气血丰润。 年轻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块小圆镜子来,对着圆镜端详自己的脸,语气有些激动,“医生,您这医术真是太厉害了,就一次,就把我的皮肤治得这么好。” 谢芸可不敢居功,“期望别太高,这是暂时的水肿。” 假装是从抽屉里取东西,实则把泰山坊里购买的离人泪拿了出来,放到水龙头下用水冲洗片刻。 谢芸把离人泪递给年轻女人,“用这个冰敷一下,能帮助你消肿,你敷一下吧。” 那女子好奇地接过离人泪,“真精美,您从哪儿买的?” “祖传的。” 谢芸一句‘祖传’就熄灭了这年轻女人买同款东西的心。 将离人泪贴在脸上,那冰凉的感觉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个冰棒,可又不像冰棒那般冻得脸麻,这离人泪贴在脸上更像是有冷风在往脸上吹。 年轻女人用离人泪一寸一寸地冰敷着自己的脸,看那血气透出皮肤造成的仿佛蜜桃一样粉色渐渐褪-去,露出了她日常的皮肤颜色,心下微微有些失望。 可是再仔细看,她往常的皮肤虽然还算白,可皮下总是这里一块红那里一块红的,看着不太均匀,脸颊两侧还有红血色在。 这会儿她的肤色却是变得均匀了很多,那些藏在皮下的红色斑块都消失不见了。 等脸色完全不红了,年轻女人把离人泪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够了,还给谢芸,“医生,您的针灸很厉害,我很满意。” 谢芸见熬好的药也差不多晾凉了,全部打包封装起来,“满意就好。坚持吃药,你的皮肤会越来越好,一个月后记得再来,做下一次的针灸。” 年轻女人一走,谢芸就把离人泪装进了铝制饭盒里,这是她平时放酒精棉球和温度计的地方,空间宽敞得很,再放一个离人泪也不挤。 她本以为这年轻女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病人,直到第一天三个衣着打扮都很阔气的富太太来找她咨询针灸能不能祛除皱纹,谢芸这才意识到,那年轻女人貌似把她当成美容师了。 她并没有觉得医生比美容师高贵,都是助人而已。 身体生病是病,容颜变老又何尝不是病呢?是万千爱美女人的心病。 “能是能,不过这个过程需要长久的调理。皮肤衰老不仅仅是皮变松了,还表现在面部组织,就我们说的肌肉和脂肪整体变松了,皮肤又绷不住,于是便出现了脸垮的情况。喝一些药,把身体的气血调养好,能适当延缓人体衰老的速度,再通过针灸刺-激的方式,能让人面部组织不要这么垮下来,适当收进面部组织和皮肤。” 谢芸只是很客观的介绍,那三个打扮阔气的富太太就已经心动不已了。 “医生,给我们做吧!你能把cherry的脸都给治那么好,我们姐妹三个很相信你的医术!” 谢芸微顿,“cherry?樱桃?” 看着说话中气最足的那阔太太哈哈一笑,“是,就昨天找你看脸的那个,她是咱们市电视台的,她爱人是矿上的副矿长,同我爱人是同事,所以我们都认识。” 谢芸了然,“我看她写的名字叫米兰花,原来她在我这儿留的是假名字。” 另外一个阔太太解释道:“是真名字,她就叫米兰花。只不过人家在电视台工作,给自己起了个洋名儿,显得洋气。” “额……我先给你们号个脉,再看该怎么解决你们的皮肤问题。” 燎原针是管用的,只要用的劲力再深一些,时间再久一些,就能刺-激皮肤肌底组织收缩,可想要达到这些阔太太们要的效果,必须得皮肤和肌底组织同时收缩。 如果皮肤收缩的速度比肌底组织收缩的慢,那就会有显得皮肤更松更垮,更显老态。 要是皮肤收缩的速度比肌底组织收缩的快,那会导致患者的脸感觉紧绷着,会再度加剧皮肤的松垮。 谢芸用天照脉术仔细观察面前这位阔太太的面部情况,在心里构建出了一个这名阔太太的面部模型,依照每一块位置的皮肤厚度与肌底组织状态敲定下了落针的位置以及深浅。 这可是个很耗费精力的地方。 她用素描的手法在医案本上画下了这名阔太太的轮廓,每确定一处落针的位置及深浅,她都会在素描图案上标注出来。 看谢芸这么认真,这么专业,那几名阔太太对米兰花的信任又高了几分。 给一位阔太太扎上针后,立马就得给另外一位阔太太诊脉,后面还有一位阔太太在排队……谢芸半刻都没得闲,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这才把容光焕发的阔太太们送走。 周胜从隔壁超市溜达过来,“针灸真能让人变年轻啊……我看那几个妇女,真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确实有效,不过还得坚持做一段时间。怎么,我看你这么好奇,你是不是也想试试?趁我银针还没收回去,给你也扎几针?” 谢芸这么一问,周胜转身就要回超市那边,“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是做了美容,出门不得被人笑死?要是让我战友知道了,我还要不要抬头做人了?你可以问问咱妈想不想做,我觉得咱妈需要。” 孟秋菊抄着扫把就冲周胜冲了过来,“我看你是皮痒欠揍了,别以为你媳妇儿在我就不打你。连我都打趣上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做什么美容?出门被人骂老妖婆去?” 谢芸莞尔一笑,她这一双眼看得真切。 给那三位阔太太针灸抗老的时候,孟秋菊过来看了好几回,眼里的羡慕骗不了人。 60 阴世大开发 你要不要加入进来,干一票…… 谢芸自个儿也深刻感觉到了‘命不由人’的说法。 她本想朝着‘大医精诚’的方向发展, 努力成长成为一个能够庇护生命于病魔镰刀下的白衣天使,怎能想到居然是以治不孕不育、治痔-疮和美容传播开名声? 治不孕不育也就罢了,这是她在阴司的兼职工作, 可偏生在治疗不孕不育方面, 她发展得远不如治疗痔-疮和美容好。 谢芸觉得这发展方向有点邪门。 可是回过头想想,她本来就是给阴司兼职打工的人,怎么能成为白衣天使?成为白无常还差不多。 她都成为活阴差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比她的这段经历更邪门? 谢芸默默整理完白天未完全整理好的医案,将这几份涉及到皮肤问题治疗的医案都挑出来, 单独放进一个册子里。 泰山小印嗡嗡一阵,一枚枚金红色的孔明灯自动漂浮出来, 在谢芸面前晃晃悠悠地转着圈。 一看到这些孔明灯, 谢芸就知道来的是什么活儿——估计是阴世里的那些老祖宗总算想好要给尚在人间的子孙后代送去‘遗泽’了。 手中的医案本翻了一页,谢芸装出一副认真看医案的样子, 灵魂出现在了山居内。 她往山居内的书案前一坐, 八景天灯自动亮起,灯芯上的火苗好似有生命一般, 一点一点跳动着。 谢芸看了一圈在她眼前漂浮着的孔明灯,挑选出最大最亮的那一盏, 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一段画面出现在孔明灯上。 画面中是一个带着眼镜伏案工作的老人, 满头华发, 脸上的皱纹很深, 拧紧的眉头不知多久没有松开了。 谢芸觉得眼前这老人不像是在阴世生活的鬼魂,精神面貌不像。 阴世里的鬼魂多么快活啊,整天吃吃喝喝,哪有鬼魂是这样愁眉不展的? 仔细看完这老人点亮的天灯内容,谢芸心生疑惑, 这老人的天灯居然不是给他的儿孙后代,而是给他的学生吴骞。 谢芸按照老人给出的信息,找到了阳世吴骞的信息——是一位共和国科学院的研究员,老人生前的得意门生,毕业于西北镇国大学。 难不成这位老先生没有子女后代? 谢芸顺藤摸瓜地查了一番,发现这老先生的儿女都在,只是生死簿上显示这些人的名字是灰色,显然已经不在国内了。 仔细查询这老爷子的生平简历,谢芸终于明白。 老先生当年的研究很辛苦,需要隐姓埋名在大漠之地,连他的爱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先生的儿子考入华清大学,在华夏与老美建交后,拿到了访美的留学名额,直接带着他母亲和妹妹远渡重洋,直到老先生过世时都没有回来。 泰山小印出现在手心里,谢芸郑重地在这盏又大又亮的孔明灯上盖下了自己的印章。 准许! 这盏又大又亮的孔明灯闪烁几下,消失在虚空中。 很快就出现在镇度道长的泰山小印中。 彼时的镇度道长正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交上来的作业,他见泰山小印中弹出了一盏孔明灯,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了一下。 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后续的动静,他以为这事儿要不了了之了呢! 点开这一盏孔明灯看了一遍,镇度道长确定了孔明灯上的署名后,并没有像谢芸那样深究老先生和吴骞的关系,直接印下了自己的泰山小印。 他身为一名老师,怎么会没听过这位老先生的事迹?这位老先生带领学生隐姓埋名多年,对共和国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镇度道长眼里,这位老先生就是共和国的铸剑师。有了这位老先生所铸之剑,共和国才能在群狼环伺中杀出一条血路,砍出一条求和平求生存的窗口。 —————— 凌晨两点四十,共和国科学院。 吴骞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浓茶,他强睁着眼睛,忍着身体的疲惫与困倦,大脑都感觉要转不动了。 “老师,要是你面对这个问题,你会怎么解决?” 每到项目卡壳的时候,吴骞就会格外怀念恩师。 他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厉害,眼前的材料都变得模糊了,格外怀念的恩师居然在朦胧中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吴啊,你这样做研究是不行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把身体给熬垮了怎么办?你还年轻,要学会劳逸结合,张弛有度。” “来,我看看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昏睡过去的吴骞眼角有些湿润,他梦回当年跟着恩师学习的那阵子。 恩师还是一如当年那般厉害,困扰他这么长时间的难题,到了恩师手中,总能轻而易举的破解……恩师还为他阐述地讲了很多很多他之前没想到的问题。 “往后不要熬夜了,熬夜伤身!国-家的担子很重,你该培养自己的学生就培养嘛,老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带了好几个学生了。” “有问题就努力钻研,这是好事,可钻研不等于闭门造车,更不等于钻牛角尖。你该出去走走了,不要一直都守着科学院那巴掌大的地方,去金陵大学找你陈师兄交流,去湘南大学找你刘师姐,还有汉口大学的小毛,他也是你师兄……” “不要同他们客气。你们从事的研究方向虽然不一样,但多交流总能擦出火花来,你们要团结,体体面面地完成国-家给的任务,要做对得起人民期望的研究。” “好了,小吴,下课!” 吴骞从梦中惊醒,他看一眼办公桌上的脑中,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再看向窗外,天光已经逐渐放亮。 困扰他的问题已经找到了思路,他对接下来该研究的东西也有了更多的把握。 吴骞看向窗外,喃喃自语,“老师,是您在保佑我吗?” …… 同一时刻,阴间的一处三层小院中。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爷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沓的钱,上面还有一份《天地银行储户通知单》。 “尊敬的钱为民储户: 您好! 您点亮的天灯已经通过阴差的审核并传到了阳世吴骞先生手中,两界漫游传送率百分之百。 经阴世财务审计处核算审批,天地银行特为您账户余额解冻十二万八千元整。 另,经过阴司所有功曹、阴差的不懈努力,阴世普通物资的价格已经恢复到与阳世相同的水平,泰山坊出品的物资价格全线调高。 您在阳世的亲友为您汇来的全部资金将进入天地银行监管账户,全部兑换为阴世流通货币并冻结。账户储蓄金额解冻业务由阴司负责处理,您有疑惑请直接咨询阴司。” 钱为民把那笔钱收进了柜子里,自言自语道:“手头总算是又有钱了,再不来钱,我买墨水的钱都不够了。” 这事儿还得从前段时间说起。 阴司突然颁布了一道涉及金融改革、民生治理等方面的大政令,直接废除了冥币冥钞在阴世的流通,宣布阴司全部采用天地银行货币进行交易,且提出了阴世大开发的倡议。 政令下达后的一个时辰内,所有鬼魂手中的冥币冥钞就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凭空出现的《天地银行储户通知单》。 那份《通知单》中解释了冥币冥钞与天地银行货币的兑换汇率,并且阐述了阴司这条新政的许多细节。 简而言之,就是往后所有流入阴世的钱,都会进入天地银行监管账户,由天地银行扣除两界漫游流通费后,再流入个人冻结账户。 个人冻结账户只能证明这钱与这个人暂时有关,但能不能用,还得看阴世的鬼魂能不能做出足够的贡献,把个人账户上冻结的资金给解冻了。 这惨绝人寰的政令一经颁布,立马就引起了阴世所有鬼魂的集体抵制。 钱为民对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记得相当清楚。 分管各个片区的城隍和鬼差一看就早已准备好紧急预案,才有鬼魂儿带头闹事,乌央乌央的阴差就从城隍庙里涌了出来,满天飞地抓人。 各地城隍很快就颁布了《阴世临时应急管理办法》,将那些聚众闹事的人的行为分成了三个层次,每个层次都对应不同等级的处罚: 参与闹事的,罚去一半个人存款,充公处理; 聚众闹事的,罚去全部个人存款,充公处理; 情节恶劣且造成重大不-良影响的,罚去全部个人存款,并遣入十八层地狱接受地藏王菩萨的思想改造教育,参与每一层地狱的劳动改造活动,直到思想改造与劳动改造完成,才能重返阴世。 这政策一出,阴世的闹剧瞬间消失一空,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生活在阴世的鬼魂也想起了阴司的本来面目,这里可是阴世的一言堂啊,他们活着的时候,面对人间的管理者尚且有一争之力,可是到了阴司……那可是鬼与神的差距,打不过也惹不起。 钱为民的大门被哐哐哐拍响,听得钱为民心里一阵哆嗦,“谁啊!拍门的动作清点!我就剩下这一套房子能住了,你要是把我门拍烂了,我去哪儿找门去!” 拍门的动作顿时轻柔了许多,一道饱含歉意的声音传进院子,“抱歉啊,老钱,我忘了咱除了现在住的房子之外,其它房子都变成纸房子了……” 钱为民把门打开,见是自己的老伙计,问,“你们不在家里点孔明灯,找我-干什么?” “点过了点过了,想想我们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东西,让阳世那些兔崽子捡了便宜,我心里就不平衡得厉害。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在阴间开厂子,你要不要加入进来?” 钱为民一愣,“开啥厂子?” “原先是打算开个水利发电厂的,在忘川里面修个大坝,把发电的问题解决了,咱就能带着阴世大踏步进入电气时代了,这可是第二次工业革命啊!发出电来,阴世大开发不就有眉目了?” “咱这边都积攒了多少年没有投胎的老古董了,很多东西本来就是他们发明出来的,现在不过是再重现一次罢了……我们哥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阴世大开发不难,你要不要加入进来,干一票大的?” “咱能在阳间靠双手打拼出美好生活来,在阴间也能!我爱人她都喊了她们农业所的好多老姐妹老同事,找土地开荒去了,打算搞阴世蔬菜水果种植呢!” 61 furry控 老娘不干这行当了! 钱为民这样拥有特殊本领的人, 终归是少数,这世间多的还是普通人。 不过普通人也有自己的谋生技术。 谢芸一盏孔明灯一盏孔明灯的看,里面有年迈的母亲给女儿点的灯。 母女俩都是小学教师, 都守着同一个校园,守着同一个希望生长的地方, 母亲把自己一辈子的教育心得全盘教给女儿。 父亲给儿子点孔明灯的也不少,好几盏孔明灯里都是种地的心得与技巧, 还有一些孔明灯是厂子里上班时总结的经验。 也有一些老祖宗隔空给自家后辈点孔明灯的, 有的老祖宗传授自家叫不上名来的孙媳妇刺绣缝补的技能,有的老祖宗传授自家不知道多少辈的后代祖传技艺。 有不少传统技艺因为战乱、断代等原因而没有传承下来……阴世的老祖宗原先日子过得舒坦, 懒得花钱买托梦香把自个儿会的东西交给后代, 他们的想法也时髦得很, 觉得工厂里批量生产出来的东西比他们自个儿做的要先进、要美观。 可是这会儿为了解冻自己天地银行冻结账户上的资金, 这些老祖宗把自个儿身上能找到的长处和闪光点都挖掘了一遍, 拼命地翻着族谱寻找那些能传承自己这些技艺的人。 这孔明灯还不是点了就能传承出去的, 得传承出去并且得到应用才算。 如果阴世的老祖宗掌握的是猎户技能,而阳间的后代已经进厂打工了,那这猎户技能多半就废了……许多被老祖宗当成美味的东西,眼下不是珍惜保护植物就是国-家保护动物, 吃一口就得进去蹲几天。 这些没能在阳世应用, 没能发光发热做大做强的技能……就算能解冻一些个人账户上的钱,却也解冻不了什么大数目。 很多门户观念深重的老祖宗们开始过自己的心关……为了解冻账户上的前, 他们觉得一些被历史淘汰的技能也没必要敝帚自珍了, 该传承给外人就传承给外人吧,就当跨越个千百年收徒了。 有些老祖宗们被迫放下了门户观念,给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阳间百姓点了孔明灯。 也有些老祖宗想到了置换的方法,跑去找那些他们瞄准的后辈的长辈去置换, 看能不能互相给对方的后代点孔明灯。 对于那些实在没有拿手技能的老祖宗,这会儿就只能含泪去进厂打工了,打工才能解冻个人账户上的钱,不然连房子破了都没法儿修。 想想之前过的美好日子,房子破了直接丢弃不要,反正每年清明节、中元节这些日子,阳间的后辈都会给烧新的下来。 现在呢?阳间烧的是纸房子,自个儿收到的也是纸房子……纸房子哪里能住人? —————— 谢芸把孔明灯一一验证通过了,盖下自己的印章,分发给各地的阴差去二次验证,魂魄归为。 手中的医案本合上,她活动了一下肩颈。 恰好周胜拿了两个洗好的苹果送过来,“吃个苹果,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谢芸想着院子里的第二茬豆角都能吃了,“猪肉炒豆角?再做个油焖茄子。我去临湖菜市场看看有没有卖鱼的,蒸一条海鱼吧。” 趴卧在小床上的雪琉璃立马就‘喵’了一声。 周胜看得啧啧称奇,“你捡回来的这只猫是真的通人性,咱说别的它都爱答不理的,一说吃海鱼,它就来精神了。” “咪-咪!咪-咪!” 雪琉璃扭头看向‘咪’个不停的周胜,就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样,看了几眼,又把它高贵的头颅扭了过去。 周胜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只猫身上看到鄙视的表情,他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伸手把雪琉璃抱到怀里,从猫头揉到猫肚子,把雪琉璃舔了大半天才理顺的猫毛揉成一团糟。 “喵!喵!喵!”杀猫了!杀猫了! “喵!喵~~~!”快管管你男人! “喵!!!!”你再不管我就挠了! 谢芸瞥了一眼不断威胁她的雪琉璃,还冲雪琉璃挑了挑眉。 你挠一下试试。 雪琉璃被谢芸的眼神看得全身炸毛,‘喵喵喵’的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 “喵~”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喵~~喵!”但你给得我加几条炸海鱼! 谢芸早就摸清楚雪琉璃的脾气了,这是一只很有眼力见儿的灵猫,她不让做的事情一件都不做,偶尔被周胜和孟秋菊撸烦了,也不会动爪子伤人,只会喵喵叫着同谢芸诉苦、说它多么多么委屈、多么多么不容易,话题最终一定会落脚到让谢芸多补偿它几条炸海鱼上。 谢芸给雪琉璃递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雪琉璃立马从周胜的魔爪中挣脱了出来,一下跳到了谢芸旁边,乖巧地趴下,就好像是优雅的猫族公主般,斯斯文文地舔起了自己被弄乱的猫毛。 “喵~”小鱼干什么时候给我? 谢芸扫了一眼山居中的库存,发现了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上回在东海边上烤好的鱼只剩下三条了,勉强够给雪琉璃打打牙祭解解嘴馋,都不够雪琉璃一天的口粮。 相应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她从东海中补到的这种海鱼已经在山居的灵湖中繁衍生息,培育出了不少后代。能蕴养出灵物的灵湖,滋养这些海鱼比给养猪场里的猪喂加了激素的猪饲料还长得快。 还有一个坏消息,虽然不缺海鱼,可离火镜被胡六姐给借走了,她没有烤鱼的工具。 她能等得起,雪琉璃等不起啊! 她要是给雪琉璃断了口粮,雪琉璃不得在她耳边从早喵到晚?不得把她的耳朵眼儿都喵出老茧来? 想想那场面,谢芸就感觉脑仁疼。 她骑上自行车往灵湖菜市场赶的路上,就用泰山小印给胡六姐发了一条消息,“你还用离火镜不?” 彼时的胡六姐正穿着一双恨天高混迹在酒吧中,媚骨天成的她脸上堆满了娇笑,只要有人向她头来目光,她就会用更火热的目光回过去。 很快就有一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脸坏笑地端着酒杯冲胡六姐走了过来。 胡六姐柔媚的眼神底部藏着一抹难以完全遮掩住的激动,“这个狗大户她盯了很久了,如果能把这狗大户勾搭到手,混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她就能瞒过自由女神的眼线了。这段时间里,那些自由女神的信徒可是把她给烦的不清。” 被男人拥在怀里走向房间的路上,胡六姐默默运转媚术,构思着该怎么把这男人身上的阳气吸走一部分还不要吸得太明显,结果谢芸的声音冷不丁就在她耳边响起。 胡六姐一身的狐-狸毛都被谢芸的声音给吓得立起来了。 “我在这边忙得很,现在是不用离火镜,可我没法儿赶回去送给你啊……”这白人男子在她腰上摸来摸去,快把她给烦死了,更让胡六姐感觉全身不得劲儿的是,这白人男子的手居然还在往下乱摸。 “艹!等老娘解决了自由女神,一定要让你跪在老娘的雕像下忏悔!” 谢芸哪里会知道胡六姐这边的情况这么焦灼,这么刺-激,她以为胡六姐休息着呢,“没事,离火镜是我的法宝,我现在还能联系到,只要我想召唤,它都能自己飞回来。” 胡六姐被白人男子摸得心烦意乱,好几次都差点按捺不住心底泛滥的杀意了,都是默念几十遍‘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冷静下来。 “那你召唤吧……你那边急吗?” 谢芸心思一动,被胡六姐藏在旗袍里的离火镜‘咻’地一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消失在苍穹中。 胡六姐哪能想到谢芸的动作这么快?她的旗袍都被离火镜飞遁时的动作给撑破线头了,大片大片的大-腿都露了出来。 这要是被胡太奶奶知道,不得再敲着她的脑壳儿骂她是不自爱的蠢狐-狸? 一想到胡太奶奶那威严的面孔,胡六姐心里就发怵。而她发怵的时候,会有个控制不住的后遗症——想现出原型。 胡太奶奶每次惩罚她的时候,她都是变回狐-狸形象的。 挨罚次数太多了,她都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见到胡太奶奶那张脸,就想变回原型。哪怕只是在脑海中想一遍,她的尾巴都绷不住了,蠢蠢欲动地要崩破旗袍出来透透气。 “撕拉”一声,胡六姐身上的旗袍破了个大洞,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 她这个样子要是被胡太奶奶看到,回去一顿鞭笞是免不了了。 鞭笞的痛,那可是痛入骨髓啊! 胡六姐想想自个儿可能会面对的惩罚,看面前这白人男子也没什么打算了,偏生这白人男子还把咸-猪-手往她的尾巴上放。 “Furry~!~!~!” 白人男子身上似乎有什么隐秘的基因被激活,他的手不断把玩着胡六姐的尾巴,身上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佛你个头!老娘不干色-诱这行当了!再色-诱下去,老娘就得从蠢狐-狸变成骚-狐狐-狸了!” 这一晚,牛哕州内一家十分著名的酒店失火,虽然多数人都从火海中跑了出来,可事发时在火海中的几名高官之子却是无一生还,全部葬身火海。 葬身火海的人中,有一位的身份特别特殊,正是来自日将落帝国的三王-子。 …… 从火海中优雅走出的胡六姐学着洋人的动作,朝火海里抛了一个飞吻,穿着破了洞的旗袍,扭着腰肢朝下一处目的地走去。 一道森然的目光落在她背上,胡六姐如同被针扎了一样,脸上的得意立马消失不见。 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胡六姐纵身一跃,朝着距离海岸线最近的方向飞遁而去。 在她身后,一个举着火炬的白人大妈正在狂追不止。 62 越发不解 重机厂给补的去年福利?…… 人与人的悲喜都不想通, 更别提人和狐狸精的悲喜。 胡六姐被举着火炬的白人大妈追得满街乱串,她心里懊悔极了。 只当这白人大妈是收集信仰的伪神,修为道行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哪能想到这白人大妈的修为居然蹿升了这么多! 打不过,只能抱头狐窜。 而谢芸这会儿正拿着收回来的离火镜给雪琉璃烤海鱼干,她得赶紧给雪琉璃备好口粮, 不然这猫回头得把家里的屋顶给掀翻了。 翌日清晨,因为这一天是朱院长火化的日子,所以谢芸特地拽着周胜早起了半个小时。 等孟秋菊和周德义老两口过来时,恰好赶上载着朱院长的灵车从医院里开出来,要开往虎头山火葬场去。 谢芸单手抱着雪琉璃, 另外一只手拿着海鱼干喂,雪琉璃安安分分地趴在谢芸怀里优雅地吃着。 孟秋菊见谢芸给猫吃的都这么精贵, 眼角抽了抽, 最终决定还是不多嘴了。 自家儿媳妇又不差这点钱,她就不上赶着找不痛快了。 可是想到自家兄弟昨晚赖在家里絮絮叨叨半天不走的情况,孟秋菊又是一阵头疼。 娘家兄弟真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孟秋菊几度想要开口同谢芸说说,可是每到开口的时候,她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周德义是知道孟秋菊身上肩负的‘重任’的, 他看孟秋菊站在谢芸跟前欲言又止半天, 一句话都没憋出来,觉得好笑得很,“芸芸,你-妈想同你说点事。” 孟秋菊一脸震惊地扭头朝周德义看过去。 很快,她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了麻木,又由麻木转为了心累。 孟秋菊扶额叹息,“芸芸, 妈确实想找你说件事……” 谢芸的感官何其敏锐?她其实一早就察觉到孟秋菊这一反常态的表现了,只是没主动问。 让孟秋菊这么犹豫,这么想说又不确定要不要说的,肯定不是啥好事,她犯不着主动去问。 如果孟秋菊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决定不说,那这事就落不到谢芸头上。 如果孟秋菊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说,那谢芸再接着呗。 谢芸撸着怀里软乎乎的雪琉璃,问孟秋菊,“妈,啥事儿?” “哎……”孟秋菊一开口就是声叹息,“昨天胜子他舅来找我和你爸了,说是看你和胜子现在张罗得挺好,想让他儿子,就我那不成器的娘家侄子,周胜的表弟,过来跟你俩干。” 谢芸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阵后才想起孟秋菊说的娘家侄子是谁,“孟义?” 孟秋菊艰难地点头,脸上的苦笑里透露着些许的心虚。 她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她那娘家侄子不是个好东西,早些年因为聚众打架的事,被抓紧去过三年,最近才放出来。 而且她娘家兄弟同她的关系也不好,早些年总跑来找她借钱,她手头也不宽裕,她兄弟还撺掇她找谢芸要周胜在部队赚的津贴…… 那会儿的谢芸同她的来往都少得很,见了她也没几句话,她见了谢芸更是愧疚中有些心虚,总觉得让谢芸嫁到自家来是吃苦守活寡,她还觉得谢芸因为周胜常年不在家的事儿对她们老两口有很深的意见,哪里敢找谢芸要周胜的津贴补助? 再者,儿子和侄子,谁重要?这个问题还用考虑? 可是娘家兄弟坐在自家沙发上磨破嘴皮子地说……孟秋菊也觉得自家侄子有些可怜,年纪轻轻背上了案底儿,如果没人扶一下,这一辈子都废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来找谢芸说说情。 按照她娘家兄弟的说法,是让她跨过谢芸直接同周胜说的。毕竟谢芸拒绝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周胜拒绝的可能性……但孟秋菊知道,一旦她这么做了,往后她就真别想在儿媳面前抬起头来了。 周胜听到孟秋菊和谢芸的对话,也从超市那边走到了诊所这边。 “我舅?我哪有什么舅?妈,你兄弟那么多,我记得我表姐生个孩子,你都拎着鸡蛋过去看的吧……我的命都差点没了,有谁过来看过我一眼?我舅来过还是我姨来过?看我的都是丫丫那边的亲戚。” 孟秋菊的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 周德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谢芸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看在周胜的面子上给孟义一个机会?可是看周胜这反应,她不犹豫了。 “妈,我这诊所里,肯定是用不上别人的。周胜那边的超市,现在已经有你们三个人在忙活了,也用不上别人啊。” “我记得舅和妗子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应该也给孟义攒了不少钱吧,我觉得可以让孟义也盘一个门市开超市啊,要是有啥不懂的,可以过来问周胜,自家表兄弟,肯定会尽力相帮的。” 周胜心里一乐,也附和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就我们开了超市以后的这段时间里,我看周围开了好多,虽然都叫超市,但规模有大有小。” “你和我舅说一声,让他和妗子帮衬着孟义把超市给开起来,让孟义踏踏实实做生意,日子久了,能把身上那污点给洗掉的。” “我舅和妗子要是打算开的话,我可以给指个地方——苏北三中那边,哪怕是单独做学生的生意,卖点小吃零嘴儿,再卖些铅笔本子,都能赚不少钱。要是想做大,捎带着做一些周边邻居的生意,米面粮油和果蔬这些都能卖,只要用心经营,肯定能做起来。” 孟秋菊琢磨了一下,觉得周胜和谢芸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去你舅家一趟,把你俩出的主意给你舅和你妗子说一说,让他们尽快准备着。三中那块儿确实是个好地方……” 周胜目睹孟秋菊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走远,问他爸,“爸,你觉得我妈这趟能说成吗?” 周德义反问周胜,“你觉得能成吗?” 周胜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我觉得,难。” “这不巧了吗?咱爷俩的看法一致,你-妈估计得白跑一趟。”周德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去浇地了。 谢芸有些不大确定周德义这表情、这语气是什么意思,问谢芸,“我咋感觉咱爸和舅那边的关系不大好呢?” “能好才怪……我没同你说过?” 周胜见谢芸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就给谢芸科普了一把,“咱爸娶咱妈的时候,姥姥那边都答应了,给十分的彩礼,还八分当陪嫁,只留二分在娘家。” “咱爸和妈合计了一下,决定阔一把,就拿了一千出来,当给姥姥两百块的养老钱,结果这一千送过去之后,舅就把全拿下了,一分都没让妈带过来。三十年前的一千块……你想想得有多值钱?咱爷奶气得病了三个多月才好。” 谢芸代入到周德义的身上想了一下,深以为然,“咱爸还是好心。要是我,我能直接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哪是亲戚啊,这是诈骗犯。” 吐槽完后,谢芸又想到了自己的娘家亲戚,忍不住开始嘚瑟,“还是我爸妈好,你们家给我多少彩礼,我都一分不少的带了回来,我妈还给陪了那么多的嫁妆。” “我妈说,婆家给的彩礼是帮新婚小两口撑起家里经济支柱的,娘家给的嫁妆是让新婚小夫妻把日子过得顺顺利利的,因为生下来的孩子跟男方姓,所以男方就多出些钱。” “但两边的父母不存在谁给谁钱的道理,是一起掏钱扶持新婚小夫妻把日子红红火火地过起来。她又不是卖闺女,不赚那人贩子的钱。” 越想越觉得自己娘家人都好,谢芸心里狠狠煽情了一把,指挥周胜道:“你炸点黄米糕和芝麻团吧,我妈就爱吃这些,炸好了我给我妈送去,也问问我弟的情况。” “行,我去菜市场买半张猪脸吧,卤好了一块儿给送过去,爸妈爱吃刚卤好的猪头肉。” 谢芸故意问,“要不给你舅也送点儿?他爱吃啥?” “我舅爱喝西北风,趴他家烟囱上就能喝饱。” —————— 周德义和周胜父子俩还真没猜错——孟秋菊走的时候有多么激动,回来的时候就有多么凄凉。 她把自行车立在院子里的墙根下,走路时就好像双-腿都被灌了铅,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 “妈,咋样?我舅和妗子说要给孟义出钱开超市了不?”周胜故意扇阴风点鬼火,他这就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贱嗖嗖的。 谢芸虽然沉迷撸猫没有说话,可眼神也朝着失魂落魄的孟秋菊看去。 孟秋菊吸了吸鼻子,把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往脑后捋了捋,骂道:“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我们都给他们想好招了,还说这说那的不愿意,你妗子说开超市怕赚不到钱还赔钱,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孟义到你们这边来,由你们给开工资……” 周胜问,“那您怎么说的?” “我说咱这边用不了那么多人,有我和你爸在就够了,你舅妈就劝我说都退休了还忙活什么?不如早点享清闲。我算是看清你舅和你妗子的嘴脸了,都是一模一样的自私。老祖宗说的真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好我是嫁出门的闺女,没被她们给传染上坏心眼儿病。” 周德义从门外探进来半张脸,“你现在才看清?让儿媳妇给你看看眼,我担心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哟,婶子,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刘梅顶着一脸笑走了进来,站到谢芸跟前,拿出几张饭票来,放到柜台上。 谢芸不解,“这是……”凑近一看,是云龙大饭店的餐券。 她越发不解了。 刘梅解释道:“杨院长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说这是重机厂给咱补的去年过年的福利。那会儿你不还没离职呢?自然有你的一份儿。今天晚上六点半 ,你和你爱人一块儿来啊!订的可都是最高档次的饭,我把王萍她们都喊过来,咱几个熟的坐一桌吃。” 63 速战速决 吃点小龙虾吧! 刘梅送来的这两张餐券把羞愤气急的孟秋菊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孟秋菊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拼命地把自己从话题中心往外捞,“芸芸,这是餐券?对面医院发的?” 谢芸拿起那一黄一绿两张餐券来看了一下, 上面没写发给谁的,只写了对应用餐的时间和地址,黄色那一联是给医院职工的, 绿色那一联是给职工家属的。 “是医院发的……”谢芸有些犹豫要不要去。 她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工作了好几年,从没听说过重机厂附属医院会这么‘宅心仁厚’。 按照往常的惯例,就算重机厂真的要补发去年所有员工的福利,那这福利也绝对不会落到她的手上,而是会被领导的亲戚或家属瓜分了。 毕竟她已经离职…… 可杨院长偏偏让刘梅给送了过来。 谢芸觉得晚上这顿饭多半是一场鸿门宴, 估摸着杨院长还是想找她搭上花溪医学院的线,抱紧国内四大医学丰碑之一的大-腿 既然猜到了杨院长的意图, 她自然是应该婉拒不去的, 可谢芸心里抓心挠肝的,竟然有些好奇这鸿门宴会怎么招待她? 不知道杨院长有没有想出什么新奇的招数? 周胜问谢芸,“那咱去不去?” “去吧,餐券都给送来了,不去白不去。” 周胜的厨艺虽然非常好, 可天天都吃的这么好, 谢芸也想偶尔换换口味,尝尝外面做的不那么好吃的饭是什么味道。 —————— 朱院长火化了,医院各个科室的领导去朱院长的墓碑前献了花,默哀过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云龙大饭店参加聚会。 大家热热闹闹的欢聚一堂,杨院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发完言,服务员把筷子送了上来。 因为这次饭局带了家属,所以并没有按照科室坐, 大家都坐的七零八落。 谢芸和周胜坐的这桌,有王萍和她老公,刘梅和她老公,马主任和她爱人,还有一对让谢芸和王萍都感觉到局促的——张彩玲和葛建军。 张彩玲和葛建军往位置上一坐,原本聊得很热络的饭桌顿时鸦雀无声。 张彩玲脸一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和我一桌?那我走?” 王萍的头点的飞快,“嗯嗯,你走吧。” 被张彩玲强按在座位上的葛建军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藏在鞋底的脚趾有多么费力。 张彩玲才不走,她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我才不走!要走你走!” 她‘发完这一通神经’后,一脸真挚地看向谢芸,“老谢,太感谢你了。你能不计前嫌地给我们家老葛看病,我打心眼儿里感谢你。之前咱俩之间有点扯皮,全都是我自己心里不平衡,见不得你日子过得那么舒坦,半点糟心事都不往身上摊,不像我……” 谢芸摆摆手,“都过去的事了,不用再提。你家老葛来找我看病,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病人,自然应该一视同仁。再说了,我不也没让你家老葛用你在医院里的医保?” 张彩玲一噎,牙关咬紧又松开,松开又咬紧,重复了好几次之后,她脸上那僵硬的笑都是硬挤出来的,“果然是,我就说么……” “那你走?”王萍见缝插针的补了一刀。 如果不是在饭店里,以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张彩玲都想把王萍的嘴给缝上了,这会儿为了体面,她只能撂狠话,“就你话多!回头你等着,你去药房拿药,永远排在最后面!” 王萍:“……” 刘梅重重地咳了一声,“彩玲啊,你这话可不能乱说,管理科的人就在隔壁桌,要是让他们听到了,你可能年底的绩效就没了。” 张彩玲感觉一张桌子的人都在针对她,险些给气自闭过去。 她扭头看向谢芸,“老谢,还是特别感谢你。我家老葛的身体不好,之前我看着都担心,也跑了不少医院,找了不少医生看,都说不好治。不是没找中医看过,但杂七杂八的药吃了一堆,就是没治好,反倒让老葛的脱发越来越厉害了,他的胃也因为那些汤药给吃坏了。” “从你那儿看完之后,虽然说花的钱不少……但见效是最明显的。我天天见他,感受最清楚,老葛自个儿也说吃了你给开的汤药之后身体好了许多。原先他的白头发挺多,不仅白,还脱发,现在我看有些白头发的发根上已经变黑了,也长出不少新头发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和老葛都特别感谢你。” 张彩玲端起给男人们准备着喝酒的酒杯来,咕咚咕咚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口灌了下去。 早就和周胜密谋好要在这顿饭上速战速决的谢芸看着张彩玲那豪迈的表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你这酒量是真的厉害。赶紧吃菜吧,我和老周待会儿还有点事,估计吃不了几口就要撤。” 王萍一下子笑出声,结果转头就被谢芸掐在了腿上。 得亏这云龙大饭店上菜特别快,冷菜热菜一并端了上来,就差个主食压轴上。 来云龙大饭店之前,谢芸对晚上这顿饭还挺期待的,毕竟云龙大饭店在苏北的口碑相当好,谁家要是办喜事,能在云龙大饭店里摆几桌,那甭管去哪儿说都是特有面子的。 可是动了筷子之后,谢芸对云龙大饭店的滤镜破灭了。 “这饭菜做的是不错,摆盘也精致好看,可菜的份量不够足,而且炒菜的味道不如周胜做得好,每道菜吃上五筷子就不想再吃了。” 看周胜吃菜的表情,谢芸估摸着,周胜也知道他那突然开窍的厨艺有多么厉害了。 王萍知道谢芸的打算,饭桌上根本不敢同谢芸多说话,生怕耽搁了谢芸吃饱就开溜的计划,她男人想同周胜喝杯酒,结果还被王萍给一眼瞪了回去。 “喝什么喝?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没看到老谢和老周待会儿还有事要忙?你要是想同老周喝,回头你拎酒去,带上我,老周做饭特别好吃,比这云龙大饭店的大师傅做得还好。咱俩把娃送到你爸妈那边,然后去找老谢和老周蹭饭。” 饭桌上的人都不大相信王萍的说辞,只当王萍是同谢芸关系好,故意说这话给谢芸抬面子。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马太平主任居然点头附和了王萍的话,“小周的手艺确实好,上回尝过小周做的饼子,后来我爱人在家做了几次,都不如小周做的味道好。我还出去买了几回别的地儿卖的韭菜饼子,味道都没法儿同小周做的比。” 马太平主任开口这么说,可信度立马就提上来了。 马太平主任的爱人冯瑞珍也道:“小谢啊,老马的身体多亏了你。他之前天天咳嗽气短,他自己的身体遭罪不说,我也跟着整宿整宿得睡不着。自打你给老马开了药之后,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劳动节的时候老马拍了个片子看,他肺上的那东西虽然还在,但已经小了很大一圈儿,回头还得多麻烦你给上心看看。” “这没问题,马主任把我上回给开的药吃完后,就去一趟我那边吧,我再给好好诊诊脉。” 周胜的腿稍微碰了几下谢芸的腿,谢芸立马心领神会地放下了筷子。 “我和老周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大家继续吃!马主任,老葛,吃完药记得来诊所再号号脉,你们俩的身体都需要慢慢用药调养的,不是急性病,治疗起来需要水磨工夫。” 周胜和谢芸找了个云龙大饭店的侧门就溜了出来。 云龙湖上的风迎面吹过,清凉得很。湖畔的杨柳枝低低垂下,枝条都直接浸没到了湖水中。 杨柳枝被湖风一吹,湖面上就泛起了点点涟漪。 周胜见远处有人挑着油灯摆摊叫卖,他来了兴致,“那边应该是起了龙虾笼,在卖小龙虾。我刚刚没吃饱,咱买点小龙虾回去焖着吃吧。” “行,我也没咋吃饱。之前总听说云龙大饭店的菜码怎么怎么好,但因为价格贵,一直都舍不得来吃,结果今天一尝,也就那样。小龙虾我想吃麻辣的。” 夫妻俩凑到那地摊前,见果然是有人起了湖中的龙虾笼,口径约莫有一米大的铝盆里,张牙舞爪的小龙虾爬来爬去,摊主是不是就得把那些试图从铝盆中‘越狱’的小龙虾给捉回去。 周胜拣着个头大的挑了十斤。 夜市上难得这么大的主顾,摊主还给周胜抹了个零。 而云龙大饭店中,刘梅的这顿饭吃得一直都心神不宁。 她想想杨院长交给她的任务就头疼。 按照她的打算,她是想着等这饭吃的气氛到了,大家的关系在饭桌上又暂时性升华了,再同谢芸说杨院长的打算。 只要气氛铺垫得足够,谢芸就不太可能轻易地拒绝杨院长。 毕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可刘梅想不到谢芸来了这么一手速战速决,还没等她在饭桌上提正事呢,人家夫妻俩已经吃完走了,更别提气氛的铺垫。 在刘梅看来,这一顿饭的气氛铺垫简直就是灾难现场,不知道张彩玲的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凑过来掺和,搞的该铺垫气氛的时候全都在看张彩玲和王萍互怼……这俩人互怼玩,谢芸和周胜都吃得差不多了。 她该怎么同杨院长交代? 马太平主任对医院里的弯弯绕绕看得明白,这顿饭吃之前,他就猜到了杨院长会安排个钉子到谢芸跟前。 他本想着凭谢芸的机灵劲儿,不会看不出这是一场鸿门宴,没想到谢芸居然来了。 他本来是应该同那几个科室大主任坐在一桌的,为了帮谢芸挡几个软钉子,他特地坐到了这一桌,一直都替谢芸放着刘梅的‘渗透’……没想到谢芸来了这么一招。 饭照样要吃,非分的要求你免开尊口。 可马太平主任还是低估了杨院长的决心。 64 贪名图利 你这都算吃软饭了。 谢芸和周胜拎着小龙虾回到小院儿时, 孟秋菊刚把小米粥给熬好。 老夫妻俩担心太早关超市的门会影响晚上的生意,所以饭是在小院儿这边做的,反正调料粮油足够, 甚至比他们住的那边还置办得全。 “呀?你们这么快就吃完回来了?”孟秋菊问,“我刚打算做点蒸菜呢,既然你们吃完了,胜子你去做蒸菜吧,妈做蒸菜的手艺不如你好。” 周胜都乐了,“您不想做就直说,做蒸菜哪里需要什么手艺?” 谢芸给自己婆婆递了一个台阶下,“确实需要手艺的,今天在云龙大饭店吃的蒸菜,那都叫个啥啊, 面疙瘩?反正不如你做的好吃, 还是你的手艺好。” 被谢芸这么轻轻地一拍马屁,周胜很吃这一套,乐颠颠就接过孟秋菊在灶台上的活儿,围着锅灶打转去了。 谢芸找出一个盆来,把袋子里的小龙虾都倒了进去, 翻出专门刷洗食材的猪鬃刷,一只小龙虾一只小龙虾的刷。 这玩意儿生在污泥里,长在淤泥中,吃之前要是不刷洗干净, 很容易让人心里膈应。 孟秋菊也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到谢芸对面,帮着一起处理小龙虾。 “是因为云龙大饭店做的饭不好吃?”孟秋菊自问自答了,“不应该啊, 之前你和胜子办结婚的时候,咱是在湖畔饭店摆的桌,那会儿云龙大饭店一桌饭要比湖畔饭店贵三十块呢,还有好多人说贵三十块也值。” 谢芸同孟秋菊解释说,“味道也就那样吧,周胜的手艺好,把我的嘴给养刁了。主要原因不是云龙大饭店的菜难吃,是重机厂附属医院的杨院长想通过这顿饭让我给牵个线,他想抱上花溪医学院的大-腿,不然怎么会让刘梅亲自过来给我送餐券?” “找你牵线,费力不?我之前听说过,说花溪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是国内最好的医院了,很多地方治不好的病,送去花溪医学院,能像是治感冒一样给轻松治好。要是牵线不怎么费力的话,就签一下,咱苏北要是有个好医院,对老百姓好。” 谢芸撇了撇嘴,“我才几斤几两?是上回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付巧珍书-记带队过来,给了杨院长一个我很受人重视的错觉。我才几斤几两?我去花溪医学院那边,也就是给人打杂的。我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用得着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药房干这么多年?” 孟秋菊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厨房里的周胜听着谢芸这么忽悠孟秋菊,费了很大力气才憋住笑。 要是让他-妈知道川省的省-委书-记都去见了谢芸一面,不知道他-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孟秋菊的想法很简单,又不是自家儿媳妇不帮,实在是没那个力量帮,那这事儿自然不用再谈。 谢芸也趁着这个时间在琢磨孟秋菊的话——“咱苏北要是有个好医院,对老百姓好。” 谢芸觉得这也是一个赚取功德的事。 …… 蒸菜做好,小龙虾焖熟,小米粥盛到碗里,一家人围着方桌刚坐下,刘梅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老谢!!!” 她这一嗓子喊得,差点把正要吃饭的四个人都喊出一身鸡皮疙瘩。 谢芸一看到刘梅进来,就知道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了,但刘梅同她的关系还行,之前找刘梅办事儿也痛快得很,她不能晾着刘梅的面子。 “你怎么过来了?那边的饭局吃完了?” 刘梅语气里有些嗔怪,“你肯定猜到了吧……明知道我被杨院长指派了任务,你还跑得这么快。” 她吸了吸鼻子,“你们家做什么吃的了?怎么闻着这么香?” “云龙大饭店的饭不怎么好吃,我和老周去夜市上买了些小龙虾,刚焖好出锅,你要不要来尝尝?” 谢芸客套了一下。 刘梅嘴上说着‘这多不好意思’,动作却是相当得实诚,她从盘子里捏了一只小龙虾出来,虽然有些烫手,但她吹了几口就没那么烫了。 掐头去尾、破壳吸溜。 刘梅冲周胜竖起了大拇指,“难怪王萍和马主任都一直夸你的手艺好,这手艺真是绝了!” 她上一秒还觉得谢芸是找理由故意搪塞她,毕竟周胜的手艺再好,还能好得过云龙大饭店的厨子? 周胜要是真有那么好的手艺,还开什么铺子,直接开饭店得了! 开饭店多赚钱啊! 可是一口小龙虾吃下肚,刘梅觉得王萍和马主任说的对,她甚至觉得云龙大饭店的厨子被周胜给甩出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这一只小龙虾尝完,她不能再尝第二只了,说了是尝,哪能搞得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管饱吃? “老谢啊,我知道,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不绕弯子了。我是为了完成杨院长给的任务,你也别怪我。” 刘梅这么开门见山,倒是让谢芸有些诧异,“杨院长给的任务?他让你找我-干什么?” “两件事。” “一是杨院长想带队去花溪医学院那边搞个招聘会,多从花溪医学院那边挖一些优秀人才过来,扩充咱医院的医生人才储备。” “另外一件事,是杨院长想找你说说情,看能不能给咱医院的医生找一个花溪医学院的研习班之类的机会,送咱这边的医生过去学习学习,提升一下每个医生的医疗水平和业务能力。” 这就是杨院长和朱院长的不同。 朱院长喜欢以权谋私,喜欢对那些由他分管的科室进行绝对掌控,所以把医院里搞的乌烟瘴气,每次开职工代表大会都像是派系斗争。 而杨院长贪钱,喜欢想方设法的把钱往自己口袋里捞,但涉及到医院发展方面,杨院长比朱院长更追求体面。 总而言之,杨院长既贪名,又贪利。 都不是什么好鸟。 想到朱院长今天才刚被火化了,最多过个七天,那魂魄就得到他这儿来报到,谢芸立马把心里的这点想法给掐断。 她有些好奇朱院长发现她是阴差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刘梅传达完杨院长的条件后,就一直在等着看谢芸的反应,没想到谢芸面无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哎……你倒是给点反应,好让我知道该开出杨院长给的哪个条件啊!”刘梅感觉谢芸表现得太无欲无求了,她面对谢芸就像是猫遇到刺猬,拳头遇到棉花。 谢芸瞥了刘梅一句,“哦,办不到。” 刘梅:“……”这反应还不如不给。 “这样吧,咱俩是一条战线的,我直接把杨院长给开出的条件同你说了,你自个儿选吧。” “杨院长给开的条件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条件是一套长岛国松下生产的医疗器械,就咱们医院去年新进的那一套,最近长岛国的外汇崩了,想买那套器械的话,应该比咱之前采购要便宜一些,但没有一百万也下不来。” “第二个条件是在花溪医学院成立奖学金,按照花溪医学院现行的奖学金标准来,完成一比一配套。落实到那些优秀学生头上,他们得到的奖学金是双份。” “此外还会额外增设五十个奖学金名额,每个年级给十个,每笔奖学金两百块。只要重机厂附属医院不倒闭,这笔奖学金就会一直持续给下去,但花溪医学院每年需要保证至少分给重机厂附属医院3个学生的分配指标。” “第三个条件是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一笔专项建设资金,花溪医学院也好,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也罢,想怎么用这个钱,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杨院长的意思是,这个条件三选一,选择权给花溪医学院那边。你看……” 谢芸给刘梅递了个虾,“我看什么我看?我又不是花溪医学院的。我就一个小诊所的医生,顶多是把重机厂附属医院这边开出的条件给花溪医学院那边传达一下,人家稀不稀罕这边开出的条件都不一定,你还打算从我嘴里等到一个准信儿?” “我把杨院长开出来的条件都记下了,回头写个挂号信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付巧珍书-记寄过去,至于对方答不答应,对方选择什么条件,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谢芸还以为杨院长会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没想到杨院长在这事儿上的分寸拿捏的还行。 世故,但不讨人厌。 刘梅眉开眼笑,“杨院长还说了个事儿,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你懂的。” 谢芸笑了一声,“吃虾吃虾,老周这手艺不错吧。” “不错不错,可以支个摊儿在你家超市门口卖了。我自己也做过小龙虾,总觉得土腥味儿去不干净,你家老周这是咋做的?一点土腥味都尝不出来。要是你家老周摆摊卖小龙虾,我敢保证,肯定不愁卖,生意会很火爆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秋菊把这事儿记了下来,等刘梅走后,她就把已经岔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给掰回到了卖小龙虾上。 “胜子,刚刚芸芸她同事这个提议,我觉得不错。就在门口这条街上,来来往往摆摊卖饭的人都赚到不少钱,你也可以摆摊卖卖炸小龙虾。就你这手艺,说不定还能拼一个龙虾大王的美名呢!” 周胜:“……我摆摊卖龙虾没问题,可超市谁来看?” “你爸来看,我帮你洗刷龙虾。”孟秋菊挑眉看向周胜,语重心长地说,“你确实需要卖一卖龙虾了,不然你这超市压货太多,比芸芸的诊所多占了多大的面积?结果远比不上芸芸那边赚得多,你这都算吃软饭了。” 一句‘吃软饭’就把周胜的好胜心给激发了出来,“明天就摆!” 谢芸六识敏锐,她感觉院子里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墙根下有个狐狸影子。 激发泰山小印后再看,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胡六姐正盯着饭桌上的小龙虾垂涎欲滴。 65 狐狸吃虾? 你特么不是在逗我 胡六姐也察觉到了谢芸的眼神, 立马就手脚并用地同谢芸比划,“把你们家的小龙虾给我也留一盘儿!我也要吃!” 谢芸:“???” 她进厨房端了一盘小龙虾进了诊所,胡六姐紧随其后, 徒手抓起小龙虾来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谢芸看得眼角直抽抽。 “你们狐狸不都是爱吃鸡的吗?怎么连虾都吃上了?” 胡六姐哼哼了一声,“狐狸是爱吃鸡,但又不是只吃鸡,我们可是杂食的。当年在东北的时候,大鹅我们也吃啊,还有酸菜,苞米面饺子,只要好吃的我们都吃。在东北不怎么吃小龙虾,但后来在泰安吃过几回,我太爱这个味道了!” 一盘小龙虾很快就见了底儿。 胡六姐意犹未尽, 她回头瞄了一眼周胜, 小声同谢芸嘀咕,“你男人的手艺真好,能不能借我玩玩?哦不,借我用用!” 谢芸原先正边看胡六姐吃小龙虾边查自己的功德呢,乍一下听到胡六姐要把周胜借去玩玩, 她直接把所有功德全都兑换成了修为道行。 要知道谢芸现在的功德来源可不少,布置在全国各地的众星欺月阵都在源源不断地为她贡献功德,那些受到明心开慧阵恩惠的人也会为谢芸贡献功德,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功德来源, 比如通泰痔-疮膏、通泰肠毒清,栀麦健骨饮、参菊养心丸、柴胡卫气散这些。 被胡六姐这么一刺-激,谢芸直接把功德兑换成修为,那刺-激到的就是胡六姐了。 靠着氪功德提升修为的谢芸本就已经超过了胡六姐, 实在是关系太熟,不然胡六姐站在谢芸面前都像是小狐狸望高山一样了。 结果谢芸现在冷不丁就氪了大量的功德来提升修为,胡六姐眼中的谢芸就好像是拔地而起的高山,本来就很高了,这回却是直插云霄而去,极目远眺都看不到山顶在什么高度。 “你这……我就说一说,用得着这么吓唬我吗?明知道我们不能氪功德修行,你还故意刺-激我!” 胡六姐理不直气不壮地同谢芸抱怨了一声,又扭扭捏捏地问,“你现在的修为,达到哪个程度了?够不够直接成为阴差了?” 泰山小印中给出一道量天尺,就是丈量活阴差的修为道行的。 谢芸仔仔细细在那量天尺上找与阴差对应的刻度线,愣是没找着,她问胡六姐,“我这修为是不是太低了?我根本没够到阴差的线啊,我这量天尺上连阴差的刻度线都找不着。” 胡六姐一脸‘你特么不是在逗我’的表情,问谢芸,“距离你修为最近的一条刻度线是什么?” “是五气朝元???这是什么境界?上面还有,六道轮回、七星炼罡、八卦凝神、九级造化、十方地尊?地尊??地尊!!!” 谢芸受惊了。 胡六姐的腿都被惊得软了,“五气朝元啊……这是地仙一脉的境界划分,同阴司的划分不太一样,但也有参照。地仙一脉的三花聚顶境界,与阴司的阴差相仿,四象归真境界就与功曹相似了。” “你现在是五气朝元境界,比我太奶奶的修为略低一些,我太奶奶是六道轮回境界。但你法宝多,真同我太奶奶斗起来,我估摸着我太奶奶怕是要在离火镜下吃亏。判官等同于七星炼罡修为,各殿阎罗对应八卦凝神,娘娘与大帝是九级造化的巅峰。” 这与谢芸的猜测有些出入。 “你莫不是记错了?娘娘和大帝不应该是十方帝尊的修为么?”谢芸疑惑得问。 胡六姐拿了一个龙虾壳放到嘴里嗦,“娘娘和大帝若是联手,勉强能同十方帝尊斗个不落下风吧,但还是弱势了些。阴司一直都被天仙一脉与地仙一脉压着,当成是后花园,随随便便来个仙童都想更改生死簿,西方佛国更是把那么一尊大菩萨安插在了阴世中。” “不过现如今天仙一脉与地仙一脉均已断去因果,与人间再无干系,阴世做事就无需再束手束脚了。” “我估摸着大帝把山居给你,也是想与地仙一脉结个善缘。阴司需要有地仙一脉来梳理地气的,人间地气不济,就会青黄不接、动乱无数,连带着阴世都被迫受到许多无妄之灾。” 谢芸所有所思,她翻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强了。 “六姐,你的修为,大概是什么水平?三花聚顶了没?” 胡六姐感觉谢芸问这个问题是在羞辱她,眼睛一瞪,头顶的三花‘唰’得一下开放。 她指着自个儿那明晃晃的三花说,“你看我这三花,开得多么漂亮?你居然怀疑我三花没聚顶?我差一点点就四象归真了,再差一点点就追上-你了。” 谢芸一脸关爱智障狐狸精的假笑,“嗯,你努力努力,再努力亿点点就追上我了。” 她决定继续氪金,争取早日氪到九级造化境界,甚至奔着十方帝尊去。 山居都得到了,总得给自己搏一个配得上山居的身份! 胡六姐把嘴里嗦得没味儿了的龙虾壳吐出,伸出伤痕斑斑的手掌来,“再借我离火镜用用,老美的伪神实在是太过阴险了,差点让我阴沟里翻船。这仇不报,我都对不起胡家的名声。” 谢芸在心里算了一下给雪琉璃烤的海鱼干的数目,足够雪琉璃衣食无忧三个月了,便将离火镜递到了胡六姐手里。 谢芸问,“你还要去一趟老美那边?” “不去了,我斗不过那白人老娘们!但我惹不起她,还惹不起其他人?太平洋警察那么多,我就不信出了老美的本土,那白人老娘们还能堵得住我!” 胡六姐咬牙切齿地说。 “我放一把火就换一个地方,看看是我放火容易还是他们造海外基地容易!老美的狗腿子,我迟早一个一个烧干净!” 谢芸没想到胡六姐还是一只这么爱国的狐狸,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胡六姐就像是个吃干抹净后连盘子都不收的渣女,她找谢芸借到离火镜之后就要回狐仙谷去养伤,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还有个事,得你们阳间的人来想办法。我这回在老美,发现了不少身上留着炎黄血液的人,在以几乎狂热的态度为那邪神贡献信仰。而且那邪神的成长速度很快,我原本以为能够单手就将她镇压,没想到她已经达到了我远远无法比肩的高度,只是因为她没有精妙的传承,所以空有一身本领而无法发挥出来。” 胡六姐说完就走了。 谢芸把装着龙虾壳的空盘子拿去厨房洗了,忍不住在脑海中琢磨胡六姐最后说到的话。 很多身上留着炎黄血液的人,在以几乎狂热的态度为那邪神贡献信仰。 何其讽刺? 何其荒谬? 以身饲敌,为自己的故乡谋一个国破家亡。 这确实值得深思。 那尊伪神在全球大肆传播信仰,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对所谓的天堂的描绘,那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那里人人都可以过得轻松幸福美好…… 就像是在大海中抛下一枚鱼钩,鱼钩上挂着美好得不像是人间之物的诱饵,吸引着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蠢鱼上钩。 谢芸原本还没想明白这些,她曾经也一度羡慕老美的生活,只是因为周胜的职业特殊,她的很多想法只敢在心里想想,只敢像是遥望空中明月一样憧憬着那一片异国他乡。 北边的老毛子信了那尊伪神的话,匍匐在伪神的脚下,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自身信仰的崩塌,换来了老百姓的苦日子。 老毛子亲手推倒了自己辛辛苦苦构筑起来的城墙,将千千万万的饿狼迎进了家园。 自打老毛子解体的消息传进国内,很多人就清醒了,谢芸就在清醒的那一列。 后来得到了泰山小印后,她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对那尊伪神的所作所为也理解得更加透彻。 不过是一尊在外无恶不作,在内中饱私囊的伪神罢了。 把在外打家劫舍时收获的战利品稍微分出一个零头给到民众,便换来了愚民的狂热信仰。 有人不劳而获即可享受到人上人的生活,代价是有许许多多的人背负着这些人应当承受的苦难,在战火纷飞中,在满目疮痍中,负重前行。 许多人只看到了伪神精心描绘出来的繁花簇锦图,却看不透这幅繁花簇锦图背后遮遮掩掩的累累白骨。 —————— 晚上照例是在山居中查阴世点亮的天灯。 那一盏盏扑朔明灭的孔明灯,承载的不仅仅是故人的寄托,还承载着故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谢芸取来一张麻纸,在上面涂涂改改地构思出一份大概完整的计划,检查修改几遍,最终誊写在卷轴之上。 在卷轴上印下自己的印章,目送那卷轴飞去幽冥,谢芸盘坐在软榻上,目光飞落在遥远的山间。 她觉得,《阴世大开发》不应该再无序发展下去了,应该尽快推动,尝试着与阳间互补。 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魂,那不如不管是在阳间还是阴世,都为华夏的美好未来而努力奋斗。 要将阴世和阳间沟通起来,促进双方的学术交流,尽快提升华夏的综合国力水平。 …… 谢芸这道卷轴呈现在泰山娘娘的书案上,泰山娘娘看完之后都拿不定主意,直接带着这卷轴去找了泰山大帝。 阴世与阳间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不通透的,阴世的人都是阳间来的,知道阳间的存在,甚至还能在阳间溜达溜达,每逢清明节与中元节还能回家乡看看故人,可阳间的人却一直都当阴世是个谜。 谢芸的这个建议,是要完全撕开阴世给阳间留下的悬念啊…… 泰山大帝把谢芸的这道卷轴压了下去,没有印下自己的印章,而是提笔批复道:“兹事体大,小心为上,可酌情以试点。” 66 万象更新 祖师们喊我去种果树呢 谢芸读懂了泰山大帝的意思——可以是可以, 但你得拿捏好火候,别到时候搞崩了下不来台。 她回头就跑了一趟泰山坊, 本来是打算买点托梦香去摆摊卖的, 可是考虑到现如今阴世那整体穷哈哈的低迷经济水平,托梦香这种原先的大路货都变成了珍品,她最终还是刹住了手。 “托梦香买了也用不了……那买什么才能让阳间和阴世的人联系上?” 最好还是阳间的人负担资费问题, 毕竟阴世的鬼魂目前还在勒紧裤腰带的创业阶段。 谢芸在泰山坊里搜罗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合适的法宝,索性转头就去了泰山堂, 找到炼器术后,她给自己一次性买下了初级和中级的课程学习包。 回头她就学习起了炼器术。 谢芸初步的想法是——阳间有电话,阴世也有电话,当下的问题是阳间和阴世的信号不互通, 那她就着手炼制一个能把阳间和阴世的信号链接起来的法器。 等这法器链接好, 掌握在她手里, 她就可以当中间商收电话费了, 哦不, 她就可以给那些需要通力合作的阳间科学家、工程师和阴间的科学家、工程师联系上了。 只是阴阳两隔, 这法器要链接阴阳,估计得经常挨雷劈。 这又给了谢芸一个思路, 平常法器被雷劈多了容易坏,得时常去维修,她可以直接把法器炼成避雷针的样子,那样不就不怕雷劈了? —————— 一周时间把炼器术的初级课程包和中级课程包学个差不多,谢芸从泰山坊内凑够了炼器所需要的材料后, 就在山居内开启了自己的首次炼器。 她没办法像泰山堂里教的那样时时刻刻守在炼器炉之前,白天还有一堆事情得做,只能想别的办法——将阵法引了进来。 需要控制火候?那就在炼器炉上叠一个控制火候的阵法。 需要按时淬火?那就再叠一个定时淬火的阵法。 一层一层的阵法叠起来虽然有些麻烦, 但胜在可以解放双手,谢芸小心翼翼地搭建起了一整套炼器的自动化阵法。 只要在初始阵法中设置好各种参数,并且将炼器需要用到的材料都投放进去,便能实现自动化炼器的目标。 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一黑一白两根电光闪烁的筷子顺利出炉。 这就是谢芸炼制好的沟通阴阳两界电话信号的法器,只需要在阳间与阴间各自埋下一根,就能把阴间与阳间的电话信号串联起来。 埋在阴间的那根筷子通体呈现黑色,谢芸在阴司转悠了一圈,发现泰山大殿位于阴司的正中央,就便将那根黑色的筷子埋在了泰山的后山上。 而应当埋在阳间的那根筷子通体呈现白色,谢芸没有选择实际的地方,而是直接埋在了山居里。 山居连通着阳间她所有抵达过的山脉,不仅能够分担雷劈下来的毁灭之力,还便于更快地把阴间拨来的电话信号给传输到目的地。 随着一黑一白两根筷子埋下,不论是阴间还是阳间,天地瞬间就黑了下来,乌云都不是从四面八方涌出的,而是直接凭空出现在正当空。 前不久还晴空万里,这一刻就乌云密布。 不靠近山脉的地方还好说,只是天气阴沉,靠近山脉居住的人们就被吓懵了,一道道闪电直直地往山头上劈,看着都快要劈到他们家房顶上了。 最懵的还当属各地气象局的人。 原本的天气都是有迹可循的,风从哪儿吹来,吹到本地的时候大概会有多大,雨云从哪儿飘来,根据风速就能大致推断出本地什么时候会下雨……虽然不会百分之一百的顺却,但结果总是大差不差的。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可眼下天地间出现的这一幕实在是太反常了。 泱泱华夏,偌大的国土面积,又不是北棒国和南棒国那巴掌大的土地,怎么可能出现全国统一的天气情况? 可眼下上演的正是全国性天气情况——各地都在紧急向上面汇报这异常天气。 不少高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搞的心颤——普通人不清楚老美在搞什么,可高层怎么会不知道老美的最新动作? 老美可是一直都在研究各种反人类武-器啊……眼下这全国性的天气骤变,可不就与老美一直宣传的‘气象武-器’一模一样? “气象武-器……威力不比核武弱了。” 有些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象变化捏一把冷汗,有些人则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应对方案。 分散在各地的能人异士也有了动作。 祥龙山殿,飞龙观。 一位通身紫袍的道人立身于山崖之上,闭目感受着天地间的气象变化,手指不断的掐算。 他伸手朝着虚空中一抓一握,掌心中出现了一滴水。 道人把这滴水涂在双眼上,眼前的天地还是那片天地,却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 一道好似悬河般的气运长龙自东北方向的海外汇聚而来,又如同天河分流一般灌注入全国各地,整片大地上都透露着勃勃生机。 眼下这惊雷阵阵,带来的并非毁天灭地般惨象,而是如惊蛰落地般的万象更新景象。 道人虎目圆睁,喃喃自语,“这般情景,已然绝非道法自然所为,而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所为。可这……人力难为。” 一道一道闪电劈落在各处,道人亲眼看着无穷无尽的生机在大地上焕发,脑海中想到了自己的一位曾经战风斗浪的同道中人。 那位不像自己这般有着显赫的传承傍身,可那位有着另外一重身份,修行的东西远不是自己这般修身养性之术能比的,那位修行的术法可是正儿八经的法术。 只可惜……那位同道中人已经驾鹤西去,也或许,人家已经修成正果。 道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住的屋舍中,从壁龛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道黄符来,在香烛上点燃。 黄符燃气的烟直直地朝着远处飘去。 见那烟气不偏不倚,凝而不散,紫袍道长松了口气。 自己那位同道中人留下的这张黄符并没有失效,想来是有人继承了定海道长的衣钵。 —————— 身处诊所的谢芸也感觉挺迷惑,自己看书看得好好的,怎么眼前一灰,就到了一片雾蒙蒙的地方。 “可是定海道长的衣钵传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谢芸的耳朵。 谢芸这下明白了,自个儿眼下遇到的多半是定海道长留下来的历史遗留问题。 她想了一下措辞,答复道:“定海道长已然仙逝,我是太平。” 紫袍道长立马道:“原来是太平道长当面,我乃祥龙山飞龙观观主,兼任西江省宗教事务处处长。此次动用定海道长留下的传讯符,是心有疑惑,想请太平道长解惑。” “我观天象大变,似有外来气运在源源不断注入华夏,此事可是阴司之布局?此次天雷降世,万物逢春,是否是阴司所为?” “祥龙山?”谢芸记得她在帮负责西江省与闽南省那一片的同僚布置众星欺月阵时,曾经去过这座山,虽然是晚上去的,但这座山的钟灵毓秀还是给她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在山居中扫上一眼,放眼环绕山居的群峰之中,祥龙山都是人杰地灵的存在。 而且这祥龙山飞龙观的观主能够担任宗教事务处的处长,想来也是有真本事的……谢芸心里大概猜到了这位观主的身份,可能是传说中的天师之流,能与国-家通话的高人。 这样想想,定海道长给这人留下通讯符,很有可能是借这人的身份来行个方便,省去了不少被追查的麻烦。 “那外来气运来自长岛国,是以阵法之力牵引长岛国国运融入华夏,助力华夏腾飞。长岛国欠华夏的血海深仇,需以长此绝衰来偿还。” “至于你看到的天雷降世,万物逢春,并非什么惊蛰天象,而是一件法器植入了三山五岳之间,为沟通阴阳之用。” 怕这位飞龙观观主听不明白,谢芸调用泰山小印查询了一下阴世有没有飞龙观的先辈在,还真被她查到了。” 谢芸问飞龙观观主,“你的电话是多少?” “0701-6441952,您要给我打电话过来?”飞龙观观主问。 谢芸利用泰山小印给飞龙观已经亡故的先辈传了一道信息,叮嘱了几句后,给飞龙观观主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待会儿会有一个0914-0701-6443887”的电话给你打过去,你记得接,是你们飞龙观已经亡故的老前辈给你打的电话,让他同你解释吧,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飞龙观观主背后的汗毛都刹那间立了起来,“您,您说什么?”他感觉脑瓜子都开始嗡嗡响了。 谢芸道:“0914开头的,都是阴世给拨通到人间的电话区号,是不是和‘连接阴世’有点像?就是这么取的。你看到的惊雷降世,其实是连接阴世和阳间的电话信号塔,因为贯穿了阴阳,正被雷劈呢,没别的效果。” 传讯符正好用完,谢芸想了想,同这位飞龙观观主保持联系还是很有必要的,她也得学一学定海道长,给飞龙观观主留一个主动联系她的方式。 她不会绘制符箓,但粗通阵法,还会炼器之术……换个花样做,也能达到传讯符的效果。 溜达去超市那边,找了一面最便宜的镜子,在上面勾勒几道阵纹,再放到山居中加持一下,盖上自个儿的泰山小印的章,一面很简单的法器就制成了。 心思通过山居落在祥龙山上,找到飞龙观观主的身影,把这面镜子往飞龙观观主怀里一抛。 “日后若有急事要联系我,直接对着这面镜子唤我太平即可。” 飞龙观观主被突然落入自己怀里的镜子下了一跳,他拿起那面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看向自己日常用来梳洗整理仪容的那面镜子……外观一模一样,就是他买的那面镜子是蓝色塑料边框,这位太平道长抛给他的镜子是粉色塑料边框。 “太平道友……” 谢芸叹一口气,正要劝飞龙观观主没事儿不要给她传信,就听到耳边传来电话声,她埋在山居后山的那枚法器又迎来一阵电光煌煌的雷劈。 “你家电话响了,应该是你们观的老祖宗打来的……” 飞龙观道长扭头看向突然响起来的电话,这电话机是他买的最新款的,带来电显示的。 来电显示赫然就是‘0914’开口! 飞龙观观主突然有些不那么敢接电话了,万一真是自己先师给自己打电话怎么办?万一先师问自己的修行情况该怎么回答? 把飞龙观经营成现在这样,他实在是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飞龙观代代祖师啊!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拿起了电话听筒。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是那火爆的腔调,“妙度,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为师唤你,你都不接电话了?” “方才阴司的一位阴差传信过来,让我同你讲讲现在的阴司情况,我就同你说道上几句但不会太多。祖师们喊我去种果树呢,我没时间同你磨叽……” 67 跨界联通 将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结合起…… 天空中大面积出现的乌云渐渐散去, 仅留下部分人迹罕至的地方依旧雷声滚滚,电闪雷鸣。 飞龙观的观主妙度道长恍恍惚惚的放下了电话, 在纸上把联系观里历代祖师的电话号码都记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观已经碎了。 虽然他打小就在道观中修行, 也见识过一些奇异之事,可他没想到真实的阴世居然真的存在,更没想到阴世里的权力机关——阴司, 居然在搞这么大的事。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飞龙观里传承的道法是真的。 先师亲口同他说的,历代祖师靠着这些道法成为有道真人后飞升的不在少数, 只是明清时期的绝天地通布置成之后,祖师们就没法儿飞升了。 从绝天地通布置成的那一天开始,飞龙观里的祖师就都没飞升过,这会儿正在阴世参与阴司发起的‘阴世大开发’项目, 打算靠着飞龙观的祖传种树手艺, 成为阴司的脐橙大王。 毕竟祥龙山上的脐橙号称天下一绝。 西江省的脐橙已经是天下名果了, 可是同祥龙山上的脐橙比起来, 那些普通脐橙尚且属于凡果的范畴, 祥龙山的脐橙据说是一株灵果树开枝散叶演化而成的, 虽然已经结不出仙果,可也比凡果要滋味鲜美得多。 妙度道长揣着一肚子疑惑问自家先师:“师父, 需要我烧点钱下去吗?” “烧啥啊,现在烧多少也到不了我们手里,还得我们想办法点孔明灯才能解冻了用,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此外,妙度道长的先师还叮嘱他, “一定要学一点除了道术之外的技能,一定要精通,不然之后想给自己的后辈点一盏孔明灯都没有技能可点!” 这是血泪教训。 …… 妙度道长枯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回过神, 他赶紧给帝都去了一通电话,“此事不是坏事,是好事。其中隐情,等我到了帝都之后详细说。帮我订一张今天就去帝都的飞机票。” 电话里说到订票,妙度道长又为自己捏了一把辛酸泪。 明明自己是有正经度牒的道士,名门正派,嫡系出身,结果却修不出多少修为来,只能凭借一些天地感应之术测算一些天地真意与辨别灵机。 而那定海道长也好,这位新出现的太平道长也罢,都不是道门正统,却学得了真正的玄门法术。 如果他也会玄门法术,那还用得着预定飞机票吗?直接飞过去不就好了? —————— 随着阴间门大开发的推进,阴世的通货膨胀终于得到了很大的缓解,许多鬼魂兜里终于有了点钱,不用再勒死裤腰带过日子了。 人多力量大,鬼魂多了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那些早早抱成团的鬼魂、有组织有纪律的鬼魂,这会儿又抢占到了阴间门大开发的机遇,成为了弄潮人。 谢芸看着泰山小印给出的反馈,拟了一份《跨界联通业务办理邀请书》,挑了一些已经发展起来的阴间门团体给发了出去。 最先办理跨界联通业务的是在阴世新成立的‘阴世科学院’,里面的成员不仅有华夏科学院的已故专家学者,还吸纳了很多建国前的专家,比如民国时期那些学贯中西的大师级学者,还有历史中那些学派的奠基人…… 虽然大家身处的时代背景不同,但这些人个个都是聪明绝顶,遇到听不懂的内容,只要后世的专家学者稍微一阐述,他们就能举一反。 这些开拓学术道路的先驱们所拥有的智慧,远非后世按图索骥的‘专家学者’能比的。 ‘阴世科学院’是一个很庞大的机构,人才队伍比阳间门的华夏科学院还要大,各种研究方向的研究所林立……已然成为了阴世的智慧中心。 阴世科学院氪金找阴差买了不少托梦香,给自家学生托了个梦,提前铺垫了一下,让这些后辈接到‘0914’开头的电话时不要慌张不要惊讶…… 还有很多战略家、政治家、合纵连横学派也凑到了一起,成立了‘阴世发展研究中心’,也开通了跨界联通服务,与阳间门取得了联系。 …… 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唯二的缺点是,这跨界联通的信号不太好,打电话需要排队;还有就是电话中还有很多违禁词不能说,只能用于简单的沟通,一说违禁词就自动消音,电话那头只能听到‘哔哔哔’的声响。 真涉及到那些核心内容,还是得依仗点天灯的方式给传过去。 这背后的控制,自然是谢芸来管的。 她怕阴间门与阳间门沟通时掌握不好‘度’,万一透露出一些不能说的事儿,她还得收拾烂摊子。 索性给这法器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一旦遇到违禁的内容,自动消音处理。 随着妙云道长的首都之行,这些本来或许会引发-骚乱的事情,都被很快的处理掉,丁点儿风声都没泄露出去。 —————— 谢芸在通泰堂里迎来了一波远道而来的客人——关中省财务厅、农业厅以及关中制药厂派出的干事,一行足足有二十多人,带着任务来到了苏北。 自打上回去重机厂附属医院借会议室欠了杨院长一个人情后,谢芸就和周胜腾出一间门屋子来,没买会议桌,但是摆了一圈儿的沙发,足够大家坐着谈事情了。 从关中来的这一行人就被谢芸迎到了这间门提早准备好的房间门里,谢芸还给每人都上了一杯五虎两仪汤。 关中省财务厅来的人官职最高,名叫邢安全,是财务厅招商引资处的处长。 同谢芸寒暄了几句,邢安全说明了来意,“谢医生,我们这次来,是配合关中制药厂同你谈合作的。关中制药厂的李明清厂长同你谈合作内容,我们财务厅和农业厅配合着给出一定的政策扶助,希望能够向你和川省达成的合作框架一样,同关中省也达成一个类似的合作框架,给关中省的老百姓也谋一个福祉。” “我们是做了充分的调研和准备之后,带着诚意来的。川省给你开出的合作条件,我们都能给出一模一样的,川省没给你的政策优惠和扶助待遇,我们也能谈。” 谢芸原先还想不通关中省的领导为什么会来她这小诊所,一听是关中制药厂负责谈合作内容,这位邢处长还特地提到了‘川省’,她想到是为什么了。 谢芸看向关中制药厂的那位李明清厂长,问,“带了关中省的野生药材名录和产量年鉴了吗?” “带了,里面是个大致的数目,不一定精确,但八-九不离十。”说话的人是关中省农业部来的干事贾荟。 谢芸接过贾荟递来的册子,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又同山居内可以了解到的情况大致对应了一下,确实没太大的出入。 “关中制药厂有生产中成药的设备吗?据我所知,国内生产中成药的药厂,只有川省的蜀光制药厂和晋省的天宝制药厂……关中制药厂,生产的注射液挺多,主要是做西药合成的类目吧。” 她诊所里就有一些关中制药厂生产的药物,多数都是药物合成的化工药,主要集中在急性肠胃病治疗方面,不过她诊所里的都是口服药,重机厂附属医院的药房里还有不少关中制药厂生产的注射液,但主要也是治疗急性肠胃病的。 虽然名字里都带着‘制药厂’个字,可不同单位经营的业务也不大一样: 首都制药厂主要是做原料药研发的,毕竟背靠着那么多的名校; 晋省的天宝制药厂同国内很多传承历史悠久的中医馆都有合作,主要是生产一些特色鲜明的中成药,其中又以大蜜丸为主,水丸次之; 川省的曙光制药厂生产的也是中成药,但多数是以冲剂、散剂和口服液为主; 东北八大制药厂是典型的苏式药厂,风格和曾经的老毛子一模一样,制药风格也沿袭了老毛子的特色,主要是治疗头疼脑热这种常见病的化工药; 西南制药厂是立足于苗疆医术建立的,主营业务很小,专注于跌打损伤,靠着那两张神药药方,发展势头也很猛。 谢芸一时间门想不到主营业务做肠胃药的关中制药厂想找她怎么合作?让她搞化学药合成?她连化学都不怎么懂。 关中制药厂的李明清厂长来之前就得到了领导的授意,这会儿回答起来相当爽快,“虽然我们现在是没有设备,但可以买,省里给我们批了专项建设经费,我们自己厂里也会出一笔配套经费,肯定是要把中成药生产线搭建起来的。毕竟这涉及到关中省那么多药农的生计保障问题,我们必须得做好。” “我们关中制药厂虽然没有生产中成药的底子,但我们背靠着四所顶尖高校的化学系和药学系,在药物有效成分提取方面有着很雄厚的技术积淀。” “我们希望能够将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结合起来,尝试着把一碗汤药能起到的效果,浓缩到几个小药片,或者是几个胶囊内,让病人不用忍受苦药的味道。” 听到李明清的这个打算,谢芸心动了一下。 要是真能把汤药的药效浓缩到一两个胶囊里,那自然是好的。 她同蜀光制药厂合作的那些中成药,都面临着药效减弱的问题,只能走让病人长期低剂量服药慢慢康复的路子。 再翻一翻贾荟带来的药材名录和年鉴,谢芸思忖半天,心里大概有了两个方子。 “关中制药厂的生产线先慢慢搭建着,至于这些关中地区大量产出的药材……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蜀光制药厂,由蜀光制药厂和花溪医学院联名做临床测试和生产。” 谢芸这个建议一提,关中省来的这一群干事有些坐不住了。 68 不给分红? 她为人处世,主打的就是一…… 关中省派出这么‘豪华’的一个阵团来找谢芸?真的是因为足够了解谢芸的医术吗? 不是。 许多人在来之前, 甚至都不知道谢芸会治什么病。 只是听说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都请了谢芸去坐诊,川省甚至牵头让蜀光制药厂来带动全省药农的生计问题,这就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 关中省与川省紧挨着, 川省有的国宝, 关中省的秦岭中也有,虽然关中省的气候略微要比川省干燥一些, 可关中省的药材种类也不少。 眼看着川省和花溪医学院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位这种大隐隐于市的‘神医’, 关中省根本没来得及深思, 只是派人去调研了一番谢芸和蜀光制药厂的合作内容,便确定了自家的合作方向。 学着川省的步伐走,川省让蜀光制药厂和谢芸合作,那关中省就拉出关中制药厂来,谁家还没个制药厂了? 川省靠着蜀光制药厂一边赚钱一边解决药农的生计问题, 提升药农的收入和生活水平, 关中省完全可以有样学样,也一边赚钱一边给自家省份的药农谋福利。 有川省直接交了份模范作业,自个儿还能连抄都不会抄? 只要关中制药厂学到了蜀光制药厂同谢芸合作的那一套,关中省的经济就能再往上涨一涨,老百姓的收入也能多一些,领导的政绩还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妥妥的一石三鸟之计。 可是现在听谢芸建议说可以先把关中省的药材拿去蜀光制药厂生产中成药,关中省的派出的这些干事们坐不住了,尤其是商业部来的邢安全处长。 要是把药材卖去蜀光制药厂, 那自家省内不就少了一笔利润?不就等于是辛辛苦苦忙活一场, 只帮助药农赚个辛苦钱,还为川省做了嫁衣? 这也太亏了。 邢处长沉吟道:“其实也不是很急,关中制药厂采购生产线再加上调试工作,满打满算也就个把月时间。我觉得, 把关中省的药材运去川省生产,舟车劳顿路途遥远,单单是运输成本,就怕是不低的一笔钱,这成本最终都得加到中成药价格上面去,加重老百姓的医疗就医负担……” 谢芸听懂了,关中省不想把这部分利润让出去。 她也没什么想法,关中省商业部的人为自己的工作着想,这本身就无可非议。 “也行,药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成的。哪怕是明年建成生产线,只要规模化生产,今年积压的那点儿库存很快就能消纳掉。” “不过我有个建议,目前我听说长岛国那边正在遭遇经济危机,汇率低到很多商人去长岛国采购多说是捡便宜的白菜价,就连很多原先被那边的资本家捂着的宝贝技术和设备都拿出来卖了。搁以前,那可都是非卖品……” 谢芸说着说着,就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邢安全处长问她,“谢医生这么关心国际新闻呢?” 谢芸:“……”她怎么听出了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她眼珠子一转就扯出了个理由,“之前长岛国同川省签过药材供应合同,买走了不少的好药材。最近因为他们国内遭遇经济危机,同川省的额药材供应合同断了,赔了一笔美金,让川省药材公司赚到一笔砸锅卖铁的赔偿费。” 这个理由虽然是她扯出来的,但也是真实发生的。 谢芸利用山居调查国内各地的特色药材时,就发现很多品种好的药材都被长岛国来的商人以高价圈定了。 长岛国来的商人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用比市场价稍微高一些的价格来买走国内绝大多数高品质的药材,还在药农中赚到了好名声,不少见钱眼开的人都被钱忽悠得忘了同长岛国的血海深仇。 说起来也是可悲,华夏大地上长出来的好药材,被长岛国的商人买走了大半,流入到自个儿药材市场的,都是一些品质中下的药材。 谢芸同蜀光制药厂签订那药材品质保障合同,其实就是希望蜀光制药厂能够把国内的好药材都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别把这些肥水当成废水送到了外人田地里。 她给蜀光制药厂提供的那五个药方,足够将川省内大量种植产出的药材利用到七八成了,余下的药材也能利用,只是谢芸暂时还没有推敲出合适的药方来。 惊天地泣鬼神的好药方并不缺,缺的是能够普适应用到所有病患身上的好药。 将一张药方写得满满当当,并不算难;用三五味药就把病人的问题给解决掉,难于上青天。 真正医术高明的医生开药,都是一个删繁就简的过程。 别看谢芸平时开药用到的药材种类多,那是因为她给病人诊病时都是全方位调理,基本上发现的毛病都会顺带着解决了,只有一些实在没法儿同时处理的问题,她才会留下一些‘尾巴’。 邢安全处长苦笑了一下,同谢芸说,“被毁约的不只是川省,我们关中省也被长岛国单方面撕毁了很多订单。前些年合作顺畅的时候,他们来时表现得都很守礼节,出钱时也很慷慨,所以没签太高的违约金。” “老百姓听说种植药材赚钱,有人直接在耕地里种植的,有人舍不得耕地种药,去山上开荒种植的……短短几年时间,药材种植面积就扩大了六七倍。”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闻风而来,都以为找到了发家致富路,哪能想到长岛国经济危机,那么多种下的药材卖不出去,都要砸手里了。” 买涨不买跌,这就是人性。 看着繁花锦簇,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了进来,谁能想到这是一个繁花锦簇的杀猪盘?自己图的是人家的利息,人家图的是自己的本金。 猪肉大涨的时候,养猪人家就会增多,市面上的猪肉随之增多,然后便迎来了猪肉的暴跌,这是最基本的市场规律,在任何行业都是如此。 谢芸把偏离的思绪搂了回来,道:“那关中省的形势确实很严峻了,老百姓需要把药材顺利卖出去,尽快变成钱收回去,不然怕是连买柴米油盐的钱都没有了。那你们还不同意把药材卖给蜀光制药厂,先借着蜀光制药厂来帮助老百姓渡过难关?” “我相信评价蜀光制药厂的资金实力,应该能吃得下这本年鉴上提到的药材数额吧,起码一大半是能吃得下的。” 邢安全:“……”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贾荟:“……”她不表态,这与农业厅无关。 李明清:“……” 见这些人都不说话,谢芸耸耸肩,“得,由你们决定,你们不愿意我就不再提这事情了。还是说说从长岛国买设备以及其它生产线的事。你们同长岛国合作过,有合作基础,或许还能借着之前的交情去多买些东西。” “长岛国在精密加工制造方面挺有成就,所以我建议关中制药厂要是去采购设备的话,不要把目光局限在国内,可以试试去长岛国采购,趁那边后院起火自顾不暇,能便宜买的东西就多买些。” “邢处长,你是招商引资处的,可以考虑一下,直接打包买嘛……好不容易遇到个骨折价,可不得多买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谢芸一个劲儿地撺掇,她手头兑换不到多少的外汇,所以只能眼馋,没办法付诸行动。可关中制药厂不一样,关中省更不一样。 凭关中省的力量,只要省领导层魄力足够,四处拉外汇凑一凑,肯定能从长岛国买不少便宜的好东西回来的。 邢处长没动谢芸说的那个‘骨折价’是什么意思,问,“谢医生,什么是骨折价?那边遭遇经济危机,是因为哪个领导骨折了嘛?” 这回轮到谢芸哑口无言了。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所谓骨折价,是个拟人的表达。人被打骨折了,可不就站不起来了?可不就趴下了?骨折价就是说,价格直接被打到趴地上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和商场里说的清仓大处理,跳楼价甩卖,一个样。” 邢处长这下懂了,“你的建议,我们会仔细考虑的。还得麻烦谢医生,帮关中制药厂提一个典型的药方,我们好委托给西北那四所大国重器的高材生们展开研究。等关中制药厂的设备一来,我们就能投产了。” 谢芸皱了皱眉。 她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这邢处长说是要合作,可关于利润分红的事情是一句也不提?虽然她没打算拿这笔钱,可这笔钱的支配权该给她啊!就算是最终要把这笔钱捐出去,那也是以她的名义捐。 她可以不把这笔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关中制药厂不能不给她啊! 谢芸感觉这邢安全处长和李明清厂长有点像是联合来敲诈勒索她药方的。 不过前有政策,后有对策。 邢处长和李厂长不谈分红就想拿到药方,谢芸完全可以给李厂长一个不是她精简出来的药方……谢芸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道‘合方’,由大青龙汤和四君子汤合并而成的一道大补汤药。 只要有点中医方剂基础的人,看一眼谢芸给的这个药方,就能看出大青龙汤和四君子汤的影子来。 把这道‘合方’递给李明清厂长后,谢芸一直都看李明清厂长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丁点儿的错愕与疑惑,谢芸心里肯定了一件事——这李明清厂长肯定是个纯外行。 就在谢芸有些怀疑同关中制药厂的合作会不会事故频出时,李明清厂长一拍自己那本就没多少头发的颅顶,同谢芸说,“瞧我这脑子,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了。谢医生,您和我们关中制药厂合作,分红比例就按照您同蜀光制药厂的合作来。我们还给您提供一份外聘技术顾问的工作岗位,不需要来出勤,工资福利都按照厂里的其它技术顾问来走,您看怎么样?” 谢芸心里突然就有些内疚了,她压下自责,“不用不用,就按照和蜀光制药厂一样的条件就行。那个合方是拿给高材生们实验用的,药厂生产时用到的方子,我得琢磨琢磨,也得找花溪医学院试一下临床效果。如果临床实验过不去,我也不敢让你们贸然生产。” 她为人处世,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良心不详,遇强则强。 69 减肥吧 孩子挑食不吃东西?打一顿就好…… 关中制药厂的主营业务都在胃肠道疾病用药上, 谢芸考虑了一下关中省盛产的药材,心里大概已经有三个方子了——温胃舒汤、养胃舒汤、清胃舒汤。 温胃舒针对的是脾胃虚寒,养胃舒针对的是脾胃虚热, 清胃舒针对的是胃火上旺。 这三个方子都有成形的药方, 不过通常都是病人的情况来增增减减,想要做成普适性强的中成药,还得好好拿捏各种药材的剂量。 谢芸看胃肠道系统疾病的次数不多, 她翻遍医案本,一共找到了二十多个病例,而且不同病例间的差异挺大。 为了给自己多召集一些病例,谢芸在通泰堂的门口新贴了一张报纸—— “治疗胃肠疾病, 不收诊费,只收药费。” “活动时间:7月5号至7月15号。” 通泰堂就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对面,每天来来往往的, 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 通泰堂在苏北的名气虽然没有在蓉城那么大,但也不错了。 很快就迎来了一批病人。 —————— 谢芸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矮小的小男孩, 给号了个脉, 发现这男孩的身体发育也很慢, 但骨龄却不小。 两相一对比, 这男孩就属于发育迟滞的类型。 “肠胃功能太弱了,但是, 先天脾阳是很足的。这么小的孩子, 脾湿怎么会这么重?还有胃寒的情况?这小孩贪凉?常喝凉水?常吃冰棍?” 陪着小男孩来的年轻女人脸上堆满了焦虑,“他爷爷奶奶是开小卖部的,老人家特别惯着孩子。这孩子想吃什么都是自己拿。要不是他最近一阵子吃什么吐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一天能吃七八根冰棍儿。医生,这问题有没有办法治?我之前带他去医院看过了, 输了好几天的液,一点好都没见着。” 谢芸摇头,“这问题,可不只是短时间能造成的。” “脾胃功能一团乱麻,输液只会加重脾胃的寒湿,自然不见好。你这孩子吃的东西也不干净,肠胃里有积食,脾胃根本不消化了,而且还生了虫。” 谢芸从西药柜台上拿了一袋打虫的药糖,说,“先除虫吧,除虫药和消食化积的药需要吃上三天左右,把肠胃给清一清,打扫干净肠胃再用别的药来调理脾胃。往后可不能再乱吃东西了……” 那年轻女人见谢芸在医案本上写下的都是中药,想到自家孩子一吃苦药就哇哇吐的事,苦笑着问,“医生,能不能不开中药?这孩子怕苦。一口汤药都喝不下去的,平时吃饭都挑事得很。” 谢芸心里想说,孩子挑食不吃东西?打一顿就好了。 可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位‘白衣天使’能说出来的。 她把刚抓出来的中药放回到药斗柜中去,问年轻女人,“别的药呢?大蜜丸能吃吗?那个也有点苦。” 要谢芸来说,一碗汤药的药效能同一盒大蜜丸相比了。煎一碗汤药需要多少药材?把那些药材打成粉,再调上蜂蜜,鞣制成蜜丸,得搓出多少的药丸子? 能喝汤药调理的话,谢芸是不建议用大蜜丸的。 同大蜜丸比起来,水丸的颗粒小,能和水吞服,相对没那么难吃,但想要吃够一副汤药的剂量,水丸得吃多少?吃饱吃撑都吃不够。 那年轻女人依旧苦笑,“也不吃,这孩子嘴挑。” 这下轮到谢芸懵了,“不吃药怎么治病?去医院倒是能打针输液,可效果你也看到了。非但起不到什么效果,还会加重这孩子脾胃的问题。要不,你们回去想想办法?药喝不下去,病是治不了的。这孩子的生长发育本来就慢了一节,要是不尽快恢复脾胃功能,以后怕是很难长个子了。” ‘长个子’是每一个父母都特关心的话题。 没有父母希望自家孩子长得矮小。 年轻女人见谢芸也说不出什么新的方法,咬咬牙,道:“那您开药吧,他要是一直不吃,那就只能强灌了。” 给年轻女人抓完药,谢芸在医案本上整理了一会儿,温胃舒汤和养胃舒汤的方剂有了简化的眉目。 …… 周胜领着一胖一瘦老夫妻俩从超市那边过来,给谢芸介绍说,“丫丫,这是咱三姨和三姨夫,是咱妈的表姐和表姐夫。” 听周胜这么一说,谢芸心里大概有了个印象,她和周胜结婚的时候见过这两位亲戚。 老太太是个自来熟,她往谢芸跟前一坐,拉住谢芸的手就说,“外甥媳妇,我早就听你.妈说你的医术好了,但因为住在乡下,来一趟市里不方便,所以迟迟没过来。可我最近实在是遭不住了,我就好像是饿死鬼附身一样,一天甭管吃多少顿都吃不饱,而且嘴特别容易干,你说我是不是得啥绝症了?” 其实老太太一张嘴,谢芸从这老太太呼出的口气中就闻到了不对劲。 口气的味道已经不好了,多半是血糖出了问题。 谢芸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吃得多,喝得多,尿得多,饿的快,人还比之前容易瘦是吧……我给您号个脉。” 这就是典型的糖尿病,中医上叫‘消渴’。 西医认为糖尿病就是胰腺和胰岛素出现了问题,而中医却是挖掘更深层次的原因,寻找是什么因素导致胰腺和胰岛素出现问题。 人体是一个整体,有人哭得时间长一些,都会导致全身抽筋,有人崴个脚,结果头疼了五六天……这些问题都没法儿用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办法来解决。 谢芸用天照脉术给老太太号了个脉,安慰道:“糖尿病,但不算严重。不过,您这糖尿病……脏器病变不算太多,不难治,只是您往后不能再吃太多甜的了,您这病多半是吃出来的。” 老太太一惊,“你号个脉都能知道我爱吃甜的?” 周胜的三姨夫语气里有些埋怨,“早就同你说,不能天天喝糖水,你偏不听。让外甥女都知道你爱喝糖水了吧!”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妈在世的时候怎么苛待我的?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坐月子的时候都没喝过三回糖水鸡蛋。她活着的时候管着我,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现在她没了,我自己管自己家,白砂糖和红糖都没那么贵了,我不是想喝就喝?我不得把前半辈子跟你吃得苦都甜回来?” 谢芸:“……” 周胜:“……” 老太太扭头就问谢芸,“外甥媳妇,我这病,就是喝糖水喝出来的?可我不喝糖水活不下去啊!感觉到饿的时候,我要是不喝点糖水,马上就晕头转向的,好几回都差点摔跤。” “吃几个月汤药就好了,糖水不用一次就戒掉,只需要一次比一次少喝就行。原先一搪瓷缸子水里加一勺的糖,慢慢变成半勺,再变成有时候喝白水有时候喝糖水,乍一下戒掉,身体也受不了。” 谢芸看向几乎没见过几次面的三姨夫,“三姨夫,给您也看看?您这身体白白胖胖的,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老爷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谢芸跟前,伸出手腕来让谢芸诊脉。 老太太说,“白白胖胖不是好现象?我们都说白白胖胖是有福的面相呢!” “白白胖胖的人,肚子里容易生病,看起来健康,其实身体里就像是一锅烧干锅的粥,各种问题比瘦人要多。说白白胖胖有福,是因为古代之后富贵人家才能把人养得白白胖胖,贫穷人家哪里能把人养胖?不面黄肌瘦就是好的。” 谢芸给老爷子号完脉,心道果然,这老爷子的脾胃不是很好,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都快粘稠呈大米粥了,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过载与迅速衰老。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负重运动。 运化一身气血的脾胃则是被养得懒洋洋的,肝胆都像是泡在了脂肪里,被包裹了厚厚的一层肥肉……从内胖到外,有内到外的胖。 “三姨夫,你的问题比三姨还要严重一些,也是得吃一段时间汤药的。把身上的肉减一减,人会精神。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容易犯困了。吃些帮助扶持脾阳的药,注意多喝水多休息,挺出来的肚子瘦回去,身上掉个四十斤,现有的病都能好。” 给老两口把药抓好,周胜正要留很少进市里来的三姨和三姨夫吃饭,出去赶集的孟秋菊回来了,“诶,兰子,铁山,你们俩来了?” 见孟秋兰夫妻俩拎着药出诊所,孟秋菊硬是把人拽着留了下来,“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吃顿饭就走?胜子,做饭去,今天留你三姨和三姨夫吃饭。妈都有段时间没见你三姨了,正好同你三姨商量商量,问问你三姨咱家祖上是不是有人做过阴阳?” “最近你太姥总给我托梦,说咱家在下面很威风体面,在下面有享不完的福。我心里犯嘀咕啊,我是你太姥最疼爱的孙女,这是不是老太太在下面想我了?想把我也拖下去?” 在苏北,‘阴阳’是一种职业,专门指那些懂一点风水玄学,并且靠着给人办丧事赚钱花的人。 孟秋兰听孟秋菊这么说,也迷糊了,她在脑子里把有印象的祖宗都过了一遍,还回想了一下娘家的族谱,纳闷道:“没听说过祖上出过阴阳啊……你梦到咱奶了?我梦到的不是咱奶,是我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妈在解放前是给地主家小姐绣花的,她绣花手艺特别好。” 孟秋菊点头不止,“记得记得,婶儿的绣花手艺特好看,给你做的衣服也比我们穿的好看。” “可解放后,我妈说绣花不能换来饭吃,她就不绣了。我不爱绣花,她也没勉强我。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出了问题,我见天儿的梦到我妈,她在我梦里非要教我绣花,我都头疼死了。你说,我现在都老花眼了,咋绣花?针都是往手指头上戳的!” 谢芸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她把空间留给孟秋菊和孟秋兰姐妹俩,自个儿悄悄去了院子,帮着周胜拾掇中午要炒的菜。 她是不是把自己拿素未谋面的二外婆点的天灯给放过去了?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谢芸有些怀疑让阴间给阳间点孔明灯是不是好事了。 本意是想让阴间帮助阳间发展,没想着让阴间扰乱阳间的秩序啊…… 70 红了? 川省特别贡献奖 谢芸手里择着菜, 眼睛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地观察那些由阴间放到阳间的天灯。 看着看着,她就沉默了。 阴间的老祖宗们快活太久,就像是《桃花源记》中写的那段——乃不知有汉, 无论魏晋, 好多老祖宗根本不知道现代的情况,还在按照他们的想法给后代传授技能。 比如有一位曾经在明清时期的高门小厮,他是给老爷夫人驾马车的, 因为马车驾得又稳又好,所以得了老爷夫人的赏识,脱了奴籍。 这位老祖宗给他的后代点的孔明灯里,全部都是驾驭马车的心得。 而他的后代是在工厂里拧螺丝的, 现如今的梦想是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别说驾马车了,他连马都没见过。 这位老祖宗辛辛苦苦点的天灯,在后代的梦里苦口婆心的传授, 结果他送出的技能却是想当鸡肋的。 还有和孟秋兰的母亲给她点的刺绣技能天灯一样,现在大家伙都去百货大楼里买时兴的成衣, 很少有人自己做衣服了, 别说刺绣, 连织毛衣都有机器了, 这技能就算学了也只能在记忆深处吃灰…… 有一位老祖宗活着的时候是在青-楼里做鸨母,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拉皮条手艺, 她才挑选中自家后人打算好好传承自己的技能, 结果在梦里就被后人打了,她的后人还说没有这种不守法度不知廉耻的老祖宗……甚至扬言说要把老祖宗从族谱中除名。 也有老祖宗给自家在政-府部门当领导的后代传授种地技能与沤肥技能的…… 还有更滑稽的——关中省有一位老祖宗是盗墓行家,他在梦里相当认真地传授了自家儿孙盗墓技巧,可他儿孙在阳间的身份是警察。 这位警察细心学了盗墓技巧和行业黑话,回头就顺着只有内行人能发现的蛛丝马迹去抓盗墓贼, 一抓一个准,接连破获了几十起盗墓大案,前途一片光明。 当然,不都是点歪了的孔明灯,也有不少孔明灯点得相当及时。 有些人家的祖上是酒楼的大厨,而后代却是刚刚从国企遭遇下岗潮的失业子孙,老祖宗和后代在梦中一碰头,回头失业子孙就掏出祖传秘方来摆起了小摊,赚得比做失业前还多。 还有些人家的祖上是一方名医,结果因为中间出了几个笨蛋,渐渐埋没老祖宗留下来的传承,现如今子孙与祖宗一碰头,老祖宗发现这叫不上名来的后代挺有灵气,就一盏接着一盏孔明灯的点,天天在梦里手把手得培养自家后代……在这个行医不需要资格证的年代,这后代果断当起了赤脚医生。 …… 谢芸渐渐摸出了规律。 对于那些传统行业、需要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才能培养出来的匠心行业,老祖宗的苦心多数都不会被辜负。 可若是面对已经被历史洪流淘汰的行业,老祖宗就算是磨破嘴皮子也无法说动自家后代继承衣钵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太严重的纰漏,绷紧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 川省,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 谢芸留给花溪医学院的五个方子终于全部通过了临床试验,正式进入花溪医学院的附属大药房进行售卖。 通泰痔-疮膏就不用说了,用过的都说好,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说人手一支有点过分,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能找到。 川省的老百姓们原先想买通泰痔-疮膏,只能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肛-肠科排队,等医生检查完之后开处方,再拿着处方去医院的药房买,因为那个时候的通泰痔-疮膏还属于医院自制药,无法直接放到药房里当做成品药来卖。 现如今临床试验已经通过,花溪医学院附属大药房不仅以极快的速度将通泰痔-疮膏上架了,还将通泰痔-疮膏下放到川省各个市、县,甚至还下放到了村寨级别的卫生保健站……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方便于民。 与通泰痔-疮膏比起来,通泰肠毒清的名声就差一些,只是在花溪医学院的附属大药房卖。 只能说肠毒清这个名字起的太好,整个华夏人的养生思路都与排毒有关,针灸是为了排毒、泡脚出汗也是为了排毒、甚至吃一些引起腹泻的药,也是想清扫清扫肠胃内的垃圾,给自己的身体排排毒。 通泰肠毒清的包装盒上写得很清楚,这种冲剂是清理体内的湿热火毒的,有痔-疮的人喝这个能够缓解治疗痔-疮,没痔-疮的人喝这个能预防痔-疮。 在川省人眼中,这通泰肠毒清简直就是太上老君送下凡的九转金丹,也是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用来拯救他们娇嫩小菊花的灵丹妙药。 饱受痔-疮折磨的人太需要这种不开刀不丢脸就能治病的药了,没痔-疮的人看着身边的惨痛案例,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偶尔喝几包来预防一下? 与这两种药比起来,栀麦健骨饮、参菊养心丸,还有柴胡卫气散,这三种药的名气就小很多了。 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大药房买药的人就算知道有这三种药,也不会多想什么。 这三种药主要还是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在用。 花溪医学院的院风向来就是求真务实,从花溪医学院走出的医生也都是务实派。许多医生原本不相信栀麦健骨饮、参菊养心丸和柴胡卫气散的,可是付巧珍书-记亲自安排下来的药物临床试验,哪个科室敢推脱? 骨科承担起了栀麦健骨饮的临床试验,心内科承担起了参菊养心丸的临床试验,门诊承担起了柴胡卫气散的临床试验。 面对病人快到离谱的康复速度,就算这些纯正西医学派的医生再不信任中医,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受求真务实的院风影响,花溪医学院的医生给对症病人开的药中,陆陆续续都用上了这些药。 打动这些医生的,不是祖传情怀,而是实打实的用药效果。 而花溪医学院作为华夏四大医学丰碑之一,这些顶级医疗团队的稍微‘转向’,都会在国内的医学界引发堪称轰动的影响。 起码在川省省内,各大医院医生的治病方案都会参考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方案。 栀麦健骨饮、参菊养心丸和柴胡卫气散这三种药就这样进入大众的视野中。 老百姓又不是傻的,原先不知道这药的效果是好是坏,自然不敢买来吃,谁家乱买药吃的?是纯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还是想不开了? 可医生给开了这种药,那就敢吃了。 这么一吃,栀麦健骨饮、参菊养心丸和柴胡卫气散就变成家庭常备药物,尤其是柴胡卫气散,简直就是治疗感冒的神药。 一包柴胡卫气散冲剂喝下去,舒舒服服睡一觉。等睡醒后,身上的感冒劲儿就去掉七七八八了。 有人感冒比较绵缠,看柴胡卫气散的说明书上写着这种药能够提升免疫力和抵抗力,就买了几盒坚持喝了一段时间,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比之前好了不少。 饶是蜀光制药厂的中成药生产线很多,可为了赶上那突然暴涨起来的销量,生产线上的设备还是被用到了冒烟,最终紧急挪用了预备生产线才勉强维持住市场供应。 可蜀光制药厂的厂长和川省药材公司的领导门牙都快笑飞了,当即决定去吃顿火锅快活一下。 冰镇雪涛啤酒已经给这些人厌弃了,他们现在喜欢喝冰镇的通泰肠毒清,一边吃一边清,辣椒穿肠过,身体永葆健康永葆年轻。 前阵子还因为长岛国的鬼-子们单方面撕毁药材采购合约而头疼呢,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川省那么多药农的吃饭问题,现在有了蜀光制药厂接盘,不仅解决了药农的吃饭问题,还让药农赚到了更多的钱。 蜀光制药厂也多了五种堪称‘金字招牌’的主营药物,这五种药物任意选出一种来,都能拿到别的药厂作为核心药物来生产运营了。 就比如三晋省的天宝制药厂,靠着同人堂授权的牛黄系列药方,出了多少药?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牛黄清胃丸、牛黄上清丸、牛黄解毒丸……天宝制药厂简直就是牛的噩梦,再厉害的牛去了都得被抠掉牛黄。 天宝制药厂守着与同人堂的合作关系就能占据国内外中成药市场的半壁江山,蜀光制药厂可没少眼馋过,现如今他们捡到了属于自己的宝,可不得好好捂着? 川省的省-委书-记都特地授意了这件事,决定以省-委名义颁给谢芸一个‘川省特别贡献奖’,奖品是蓉城核心地段麓湖边的一处临湖小楼。 他们希望能通过给谢芸在蓉城安排一个家的方式,把这位川省人民的老朋友长长久久的留在蓉城,留在川省。 也就是谢芸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时候带上了周胜,见过谢芸的人都知道她已经结婚还怀着孩子,不然都有些领导动了从自己圈子里找一些青年才俊耙耳朵,以美男计来留住谢芸。 只要传授给谢芸一句川渝之地的‘驭男秘诀’,保准能让谢芸体会到川省耙耳朵的好。 这句‘驭男秘诀’就是——“老子数到三”,口诀一念,再桀骜的男人都能变成绕指柔情丝。 只可惜啊……谢芸英年早婚,这些人的打算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川省药材公司的经理潘兵也因为办事得力,得到了高层领导的青眼,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约上蜀光制药厂的领导就去撸了个串。 撸串摊上,潘兵问蜀光制药厂的厂长,“想不想干票更大的?” 71 废物利用 因为我对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 当初长岛国派人来川省收购各种中药材时, 就是川省药材公司做的中间人,正是潘兵经手的。 潘兵很清楚长岛国那边的一些前沿技术走得有多领先,眼下看着长岛国如火如荼的起高楼起猛了楼塌了, 那他从长岛国赚来的外汇就得赶紧处理了。 可不能拖到那些外汇变成废纸了再花。 眼看着蜀光制药厂现在进入了蓬勃发展的快车道, 潘兵就来了主意—— 你长岛国不是跑来我们川省买了药材回去研究,搞出了很多的高科技?既然你做了借蛋孵鸡的买卖,那就别怪我们落井下石, 把你们家的母鸡直接买回来! 潘兵和蜀光制药厂的厂长在撸串店里嘿嘿嘿笑个不停,惹得隔壁桌的人一度以为这两个打扮的衣冠楚楚的人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潘兵愿意出面做担保,把川省药材公司账户上趴着的那笔烫手的外汇拿出来,抵押给蜀光制药厂, 蜀光制药厂则是得签下长期合作协议,保证川省药材公司的药物供应以及收购药材公司从各地采购来的药材。 这是双赢的局面。 两人在撸串点相谈甚欢,回头就各自走关系去办这事了, 等各种流程走完,带上从川省招商引资处借来的翻译, 一行人直奔胶州, 从胶州搭乘飞机赶往长岛国。 趁你病, 要你命。 要是要不了命, 那就连锅端走对方的宝贝,再猛踹对方的命.根子。 ……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 川省药材公司账户上的外汇直接清空, 换来的是一艘艘满载的货轮停靠在了胶州港上。 潘兵和蜀光制药厂从长岛国以骨折清仓价扫来的设备经过海关核验后,从港口运到火车站,再由火车站运往蓉城,最终安装进了蜀光制药厂的生产车间内。 川省药材公司清空外汇的事直接就在圈子里轰动了。 要知道,‘外汇’可是企业与其他国.家贸易往来的生命线, 其它国.家不认我们的钱,只认那几种国际通用货币。 一旦外汇清空,那说明就不打算同外国做生意了。 川省药材公司本身并不属于消耗外汇的单位,他们赚来的外汇往往是换给其它单位用。眼下川省药材公司自己清空了,那些经常找川省药材公司换外汇的单位怎么能坐得住? 蓉城很多公司都火急火燎地跑去药材公司之行,群情激奋的这些人差点把潘兵堵在办公室里打一顿。 潘兵哪能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粗鲁’?他被吓出了一脑门的汗,赶紧客客气气地把人安抚下来,了解清楚情况后,当场就瞎掰了个理由,“这次用外汇,是省.委书.记给的指令啊!” 听潘兵把省.委书.记这尊封疆大吏都搬出来了,堵门的人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潘兵就是这样的打算,这些人敢堵他的门,却是万万不会有胆子堵省.委书.记的门的,除非不想在川省有任何的发展机会了。 见这些人不再脸红脖子粗,潘兵终于松了口气,他开始摆事实讲道理,“药材生意事关省内那么多药农的饭碗问题,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保障,省.委相当重视。所以,我们这药材公司账目上的外汇,都抵押给蜀光制药厂了。你们堵我也没有用,所有外汇都已经花到了长岛国,买回来的技术设备已经在蜀光制药厂调试了。” “你们要是实在没办法解决,可以去找找蓉城银行,看他们能不能给想想办法……药材公司,肯定得和药农、制药厂穿一条裤子,之前他们用不到的时候,我们怎么合作都行,现在他们要用这笔外汇,我肯定大力支持全力配合。” 这是大实话。 这些人来堵门,本来就是很不合情理。 药材公司把外汇兑换给他们,一没签合同二没做约定,根本没有任何的法律保护,只是之前一直都这么做,现如今药材公司自己要用这笔外汇,难不成还能自己抠着不用? 药材公司又不是这些公司的附庸! 潘兵看着办公室里那一张赛过一张的阴沉脸色,说:“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一过紧日子,蜀光制药厂只要把设备调试好,吃下长岛国那些技术后,我们药材公司还能赚到外汇。而且啊,到时候我们赚的外汇,可就不是长岛国的日元,而是老美的美元了。” 长岛国从川省购买到药材之后,把药材加工加工卖出去,赚得比川省药农和药材公司加起来都多。 按照省.委书.记的指点,就是要把整个产业链的利润全都留在川省,不仅要用好长岛国的技术来服务国内的药材市场,服务好老百姓的健康问题,还要用这些技术走出去,去赚长岛国的鬼.子的钱。 为了应用好从长岛国买来的这些技术,花溪医学院、川省大学、山城大学、川省中医药大学,这四所院校已经开始了专业布局。 —————— 远在苏北的谢芸收到一个蓉城寄来的包裹,很大,很沉,包裹得很严实。 看着邮递单上填的是川省药材公司,谢芸就大胆拆了,里面都是精致包装好的各类药材,还有一封潘兵写来的信。 那些药材实在是太干净太漂亮了,就连周胜这种不懂药材的人看了都觉得那些药材的档次很高。 谢芸看着那些炮制得很精美的药材,也是一阵欢喜,当即就拆了一袋柴胡。 把柴胡拿在手里,与隔着塑料膜摸药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谢芸闻了闻柴胡,掰下一小节来放到嘴里尝了尝,眉头簇起,用上无相金睛再看这柴胡,好端端的川柴胡的药性居然十不存一。 “哎,好看是好看,可惜已经算不上药材了,比野草强不了多少。” 再好看的药材,只要药性不够,那就是废药。 谢芸把柴胡放到一边,把潘兵给寄来的药材挨个儿用火眼金睛检查了一遍,好一些的药材还保留着百分之六七十的药性,差一点的药材几乎不算药了,只能算是木头渣滓。 潘兵在信里留下了电话号,谢芸当下就给拨了过去。 “潘经理,药材我收到了,虽然处理得很干净,但……这些药材都被处理废了。” 潘兵听着前面那两句还挺高兴,这炮制方法是蜀光制药厂的工人严格测试出来的,历经多道工序,几十个技术骨干通宵达旦地忙活了好几天才敲定下来的方案,从外观上看,这些药材已经与长岛国在商店里卖的药材差不多了。 可谢芸用到了‘虽然’和‘但是’。 潘兵一听到那个‘虽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果然就听到了噩耗——这些药材都被处理废了。 他不解,“谢专家,您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些药材怎么了?怎么就被处理废了?我看长岛国那边的药材都是处理成这样的啊……” 谢芸反问了潘兵一句,“长岛国那边的药材处理方法,有什么借鉴意义吗?” “药材是用来治病的,不是观赏品,处理得再干净,破坏了药性,那也是处理废了。在中医上,不要迷信任何的国外技术,因为中医是我们的老本行,国外搞再多,也是摸不到门槛的门外汉。” 潘兵一想到蜀光制药厂已经开始量产这种药,他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谢专家,您的意思是,药材被处理得这么干净,都没用了吗?”他还是想确认一遍。 谢芸的话彻底击碎了他心中的幻想,“是的,都没用了。” “谢专家,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我们以技术顾问的形式聘请您。省.委给您的奖励也已经下来了,您来蓉城领个奖,在蓉城住上一段时间,帮蜀光制药厂盯一盯这些技术流程。” “制药厂的技术骨干们懂怎么把药材处理干净,可是不懂分辨药材的好坏啊……我们都以为是年份越久就越好。我给您寄出这些药材的前一天,蜀光制药厂就已经开始批量生产了,这可怎么办?这得毁了多少药材?” 谢芸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潘兵的焦虑与慌乱。 她给潘兵支了个招,“也没必要太焦虑,长岛国之前既然研究这些,那说明他们国内肯定有这方面的需求。现在他们连设备都卖了,鬼.子们想买这些药材肯定买不到,你们可以尝试着把这批按他们的标准处理的药材卖给他们,就当是废物利用了嘛。” 潘兵豁然开朗,心里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突然就安定下来。 他感觉自己没那么慌了。 “谢专家,您来之前和我说一声,我派专车去接您。现在我就不同您说了,我得赶紧去给制药厂那边打个电话,尽快叫停了这生产。设备多开一分钟,就得多糟蹋多少的药材啊……” 挂断电话,谢芸看着那些治病无用丢弃可惜的鸡肋药材,想了想,决定治一点药香。 香道也是古中医治病的一种方式,冉冉升起的烟气顺着呼吸进入人体的肺窍,药气随着肺的张合慢慢起效,是一种很温和的疗法,效果虽然没有一碗汤药灌下去来得快,但胜在可潜移默化的消磨病灶。 此外,香道在静心安神、平顺心气、抚慰情绪上也有奇效。 见周胜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谢芸摸了摸脸,问,“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灰?” 周胜道:“我是发现,你还挺坏的。” “我哪儿坏了?” 抓药材出来,按照药香的配方混好,抓一把放进研钵内细细研磨。 周胜说,“不都说医生救死扶伤么?你怎么把不能用的药材卖给长岛国?” “哎……”谢芸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因为我对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对豺狼虎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72 速效解毒清 谢芸又在搞大事了 超市的门被推开,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没在超市里见到老板,扯着嗓子问, “老板, 还有三花五草油吗?我们买一百二十瓶。” 谢芸研磨药材的手一抖,放下手中的捣药杵,跟着周胜去了超市那边。 周胜看了一眼三花五草油的库存,同那两个大学生说, “一百二十瓶是不够的,你们如果确定要用,可以加急赶制, 估计得过三个小时才能做好。” 他又问这两个大学生:“你们买这么多三花五草油干什么?打算带回家给亲戚用?” 这是委婉处理过的说法,周胜原先想问的是——你们是不是想做二道贩子,做个赚差价的中间商? 一个脸黑的大学生道:“替同学买的,我们是侯山窝矿业学院地质系的, 系里安排我们年级出去跑野外。野外的蚊虫鼠蚁太多, 原来都是买风油精和清凉油带着,听老师说你们铺子里卖的三花五草油更管用, 同学们一致决定就买这个。” “哦, 跑野外啊……那是得备着这些防蚊虫叮咬的药。” 周胜虽然不是学地质的,但他当兵那几年可没少在野外摸爬滚打, 拉练的环境不比地质队轻松,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出铺子里库存的三花五草油,只有三十多瓶。 脸黑的大学生掏出钱来把这三十多瓶三花五草油全部买下, 又掏出两块钱来,“我们先交剩下八十多瓶的定金,晚上过来拿。” “不用定金, 我们相信大学生的素质。” 周胜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是通泰超市正好需要补充库存了。 天气越来越热,蚊虫越来越多,到通泰超市买三花五草油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周边乡下的小商店老板跑来批发的,他隔三岔五就得做个几百瓶。 现在做三花五草油已经完全不需要谢芸动手了,周胜对照着心里熟记的配方,用天平把药材挨个儿称出来,所有流程都能他自己一个人搞定。 脸黑的大学生又问,“隔壁诊所也是你们家开的吧,有蛇药没?每年都有学生被蛇咬,我们也得买些蛇药。” 周胜还真不清楚这个,他正要问谢芸,谢芸就已经隔着门回答了,“有,纪德圣蛇药,要多少盒?” “来个十盒吧。” 谢芸从柜台里数出十盒来包好。 这年头,甭管是城市里还是乡下,蛇都不少,一到夏天就出现蛇咬伤人的情况。 纪德圣蛇药对于普通蛇毒有一定的效果,对于那些烈性蛇毒,也能延缓蛇毒的毒发,帮人坚持到送进医院,而不是半路上就毒发咽气。 谢芸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工作的时候,每年春天都得检查库房里的纪德圣蛇药的库存情况,会赶在蛇出没的季节来临前给所有岗位的人都配发下去。 她知道纪德圣蛇药的需求量有多么高,从药材公司批发药物的时候,自然囤了一些。 只是纪德圣蛇药批发回来后,她没仔细研究过这蛇药的配方。 眼下给这两位大学生拿完药,谢芸顺带着拿了一盒蛇药看主要成分。 “七叶一枝花、蟾蜍皮、蜈蚣、地锦草……” 这配方让谢芸看得挺惊讶。 十几种具有清热解毒、消肿定痛、息风制痉、止血强心的动植物药材混在一起,足以说明凝练出这张药方的人有多么天才,也足以证明这张药方的主任在解蛇毒方面的造诣有多么高。 只是这蛇药的包装上怎么没写明白具体的药材配置? 谢芸尝试着根据公布出来的药方填补了一些药材进去,当场抓了一副药,全部做成水丸。 纪德圣蛇药的成品药是药片,同水丸的大小差不多,只要用无相金睛一比较,看看哪种药在解蛇毒方面的效果更好,那便能猜出纪德圣蛇药的大概了。 在无相金睛之下,季德胜蛇药呈现出淡淡的绿色气息,而谢芸制出来的水丸则是呈现出浓郁的青色气息。 青气是对成药的最高评价。 只要成药上带着青气,那铁定能达到‘药到病除’的境界。 谢芸拿着那盒纪德圣蛇药,心里的崇敬并未减少半分。 她身上的医术是从泰山堂学的,相当完善,而且不存在学了但没学懂或者是没记住的情况,知识是直接灌到他的脑子里的。 说不定她在泰山堂里学到的《解毒篇》内容里面,就凝聚了纪德圣老先生的精髓。 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不过是站在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的名医大家肩上看世界罢了。她的医术还没走出自己的道路,没形成自己的风格。 而纪德圣老先生的故事,她很早前就听说过。 纪德圣老先生所在的纪家是苏南地带著名的蛇医世家,那份秘方从纪家第一代蛇医手中传到纪德圣老先生手中时,已经经过了六代人的完善,不再是传统单方蛇药,而是多种草药组成的复合配方,用药极为大胆,药物配伍环环相扣,疗效超过了历史上出现过的任何一种蛇药,堪称‘蛇药之首’。 全国解放之后,华夏开启了民间医药发掘抢救工作,在民间遍寻名品古方。纪家所在的那片区域的卫生局领导亲自去找了蛇医世家,请纪德圣老先生出山。深明大义的纪德圣老先生果断将蛇药配方献给了政.府,在当地进行小范围的试产试药后,正式面向全国发售。 纪德圣蛇药可不是仅对蛇毒有效,对其他蚊虫叮咬、细.菌与病.毒感染等引起的红肿热痛也很有效果,具备解毒消肿、止痛生肌之效,在毒蛇的毒牙下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 谢芸把自己制出来的蛇药收进空塑料瓶里,在上面贴上标签纸,上面写了‘蛇药’两个字。 她对这瓶‘蛇药’的想法有些复杂。 这瓶蛇药的配方与纪德圣蛇药肯定有明显的出入,不然不会在药效上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差异。 可她心里生不出任何的优越感,因为她知道,她只是站在更高的平台上看这个问题,她无法忽视为《解毒篇》提供支持的岐黄大家的贡献。 这瓶‘蛇药’,这到蛇药方子,该怎么命名? 用纪德圣蛇药吗?不合适。 她用这个药的名字名不正言不顺,难免会有碰瓷的嫌疑。而且里面确实有她的贡献,她只是受到了纪德圣蛇药的启发。 因为这些问题就不卖吗?更不合适。 一份药效强足的蛇药,是能拯救伤患于性命攸关之线的,这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的宝药。知道的人越多,能挽救的人命就越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往自私了说,这都是功德。 谢芸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随着自己的心走,这道药方还是按照她的命名规则来,但她会在药物的包装上写明白说清楚,这药方是受到了纪德圣蛇药包装盒上透露出来的那几味药材配伍关系的启发。 至于名字,就不叫通泰堂蛇药了,叫通泰堂速效解毒清吧。 纪德圣蛇药也不是只对蛇毒有效,她这优化过的药方更是。 民间有‘五毒’的说法,是蜈蚣、蝎子、毒蛇、壁虎和蟾蜍的统称。 她优化过的这药方中用到了五毒入药,对五毒的毒素有着奇效,对一些其他毒素引发的脏器衰竭也有帮助,能够借用毒物之力暂时封闭血脉经络,让侵入人体的毒素无法在身体中大范围扩散,还能刺激人体的排毒机制,尽快将毒素代谢出去。 至于这药方交给哪个药厂来做,谢芸想同苏南那家蛇药制药厂聊一聊。 她如果把速效解读清的药方交给蜀光制药厂来做,那便等于是让蜀光制药厂和蛇药制药厂对上,帮助蜀光制药厂抢蛇药制药厂的生意,砸蛇药制药厂的饭碗。 谢芸想,或许是因为那蛇药制药厂在她的辖区边边上,也或许蛇药制药厂做了很多善事,救了很多人的命,她才无法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商业竞争。 实际上,优胜劣汰本身就是商业竞争的法则,被淘汰的人不应该问为什么被淘汰,而是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到别人那么好。 把蛇药放到药柜的一个角落里,谢芸多了一个心眼儿,打算晚上去查查蛇药制药厂的底细,看看蛇药制药厂的账目。 —————— 周胜看谢芸脸色那么认真凝重,就知道谢芸又在搞大事了。 不知道孟秋菊想找谢芸说个啥,周胜反正是直接就把他亲妈给拦在超市里了,他低声同孟秋菊说,“妈,丫丫在想事情,你有啥话待会儿再同她说,她这么认真的想事儿的次数可不多。” 孟秋菊瞅了谢芸几眼,见谢芸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像平时那么随性随意,悄悄点了点头,“我看院子里的葡萄好像熟了,要不要剪两串下来?芸芸怀着孩子,我问问她想不想吃酸的。” “那葡萄是酸的?品种不好?” 孟秋菊道:“我还没吃呢,一般葡萄不都是酸甜酸甜的吗?昨天看还有大半葡萄粒儿都是青的,今天就紫红紫红的了。” 周胜拿了剪刀就往院子里走,“剪两串下来吃吃,反正不管是甜的还是酸的,迟早都得剪。总不能辛苦葡萄树长出这么多的葡萄来,最后都烂在枝头上。” 洗葡萄的时候,周胜就尝了一粒。他尝过便对孟秋菊说,“妈,你净吓唬人,这葡萄哪儿酸的?比之前吃过的都甜,而且不是那种腻歪的甜,是清甜,酸味儿稍微有点,可根本不是那种倒牙的酸。” 给孟秋菊和周德义留了一串,周胜端着另外一串葡萄给谢芸拿到了诊所里,见谢芸已经收拾医案本了,他问,“刚刚你琢磨什么呢?脸上那么认真。妈想喊你吃葡萄,我都没让她打扰你。” “看到纪德圣蛇药来了点灵感,自己拟了个解毒的药方。我感觉论效果的话……应该能救不少人吧。” 周胜拿着葡萄粒的手僵在原地,他的语气有些激动,“真的?” 73 胡家危机 漫山遍野都是乖巧伶俐可爱的…… 谢芸感觉到周胜的表情有些复杂, 接过周胜端来的葡萄,吃了一粒尝了尝味儿,虽然没法儿同胡太奶奶种的那葡萄比, 但也算是一等一的好葡萄了。 谁知道胡太奶奶种的那葡萄是什么仙果?她这葡萄秧子只是在集市上随便买的。 如果不是有众星欺月阵的哺育和恶蛟气血精华的滋养, 谢芸都不知道自家院子里种的葡萄能长成什么样子。 她对这葡萄挺满意的,并且打算回头去找胡太奶奶坐一坐,慰问慰问这位阴司的老前辈,顺带着掐一支胡太奶奶家的葡萄秧子回来。 周胜抹了把脸, 他想到了一段不愿回想的过往。 “我之前在闽南当兵的那会儿,经常得去山上拉练。闽南那边的山多树多灌木多,毒蛇品种更多。好多咱这边没见过的毒蛇, 千奇百怪的,都在山里藏着。最毒的就属一种名叫过山蜂的蛇了。” “我当兵的第二年,有个特别照顾我的副班长,就是不小心遇到了过山蜂。当时喂他吃了两盒的纪德圣蛇药都没压住蛇毒, 明明已经送到山下了, 再坚持几分钟就能等到卫生队的血清,可他就是没坚持下来。” “被过山蜂咬的, 被鸡蛋大小的毒马蜂蛰的, 每年都有很多,有不少好端端的人就是因为这个送了命。所以我想着……如果你这个药的效果比纪德圣蛇药好的话, 我想和我原来在的那部队反馈一下, 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尝试。” “都是好端端的大小伙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被毒蛇毒虫咬了而折损在闽南, 太亏了。” 谢芸点点头,她刚同周胜结婚的那会儿,就听周胜提过一嘴, 说部队里有个朋友被毒蛇咬了,中毒没命了。 后来周胜一年到头才回来几天,说的都是部队里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事儿,而且不是腊月末就是正月初,都讲究个不说丧气的事,才没提那些意外事故。 “没问题,我把药方给你抄一份,你给那边传真过去,问他们愿不愿意试试。如果愿意的话,咱可以寄一些制好的药过去。” 谢芸突然想到自己当初学的巫术里面也有个拔除蛇毒的方法,是将一些叫人意想不到的药材粉末与供奉神像的香灰混好,再加入烈日下暴晒过的黄土,调成一种灰泥膏,名字很朴素,就叫拔毒泥。 据《巫术》中描述,这种拔毒泥不仅仅是对毒蛇毒虫叮咬后的毒素有效,还对人体内因病生出的一些毒素也有效,能够治疗人体发出来的痈疮疖肿等。 可是破四旧轰轰烈烈的搞了这么多年,她去哪儿搞神像供奉去? 而且供奉神像用的香灰也不能是普通香灰,得是一种名叫白茅草做的通神香。 《巫术》中认为,焚烧白茅草制成的香,就能与神明对话。 至于白茅草,谢芸倒是不愁,她当初给镇度道长布置众星欺月阵的时候,在冀州省发现了无边无际的白茅草,直接通过山居之力薅就行。 就是制香有点麻烦……太费力了。 谢芸想到了胡六姐和胡太奶奶,然后就又想到了在搞阴司大开发的那些鬼魂。 她原本打算去找胡太奶奶借几个道行浅的小狐狸来给她制香打工的,可是想到阴世很多鬼魂都急需要找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来谋生,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技之长…… 谢芸觉得这个机会可以给阴世的那些良善鬼魂来,她不缺功德,只用很少的功德就能换来一笔天地银行大票子,能给很多鬼魂都接济渡过眼下的窘迫危机。 可是问题又绕回去了,香制好之后,烧给谁呢? 她认识的鬼神不少,可真正能让她拜一拜的,还得是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 只是这两位的法身可不好找,得亲自去泰山阴世找这两位讨要才能得到灵验的。 —————— 到了晚上,谢芸前脚才躺下,后脚就匆匆去了阴世。 她考虑到自己是泰山娘娘这一脉的阴差,不好直接联系泰山大帝,便径直去了泰山的后山大殿。 正如诗圣在诗中写的——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阴世的泰山氛围山阴与山阳两面,并未有任何的区别,只是方位与对应的阴阳不同。泰山大帝居于山阳的泰山大殿,泰山娘娘居于山阴的泰山后殿,两处大殿几乎完全相同。 谢芸到达泰山后殿时,殿里正热闹着。 一群显出原形的狐狸跪了一片,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红毛狐狸,这会儿上半身还是人形,下-半-身却是狐狸的模样。 泰山娘娘坐在上首,她左手边坐着胡太奶奶,右手边尚且空着。原先胡六姐经常站立的侧位则是站了一个略显面生的狐女,看着修为比胡六姐还要稍微低一些。 “太平,你来了?快坐。” 泰山娘娘把谢芸招到空着的位置上,同谢芸说,“本座在处理胡家的一些事儿,你也过来观观礼,帮我和老狐仙支支招,看看该怎么处理这胡二女。” “胡二女?”谢芸看向那面向悲苦的红毛狐狸,问胡太奶奶,“这是,令嫒?” 胡太奶奶一脸的晦气,“是。当年看她脾气不好,事事都顺着她,依着她。我狐族归在娘娘麾下的时候,举族自东北迁来泰山狐仙谷,我一是怕她的那驴脾气触犯到娘娘,二是不想看到她那一张苦瓜狐狸脸,就答应了她留在东北道场的要求。哪能想到这蠢狐狸成了狐仙还想上天,被人忽悠着去了东南宝岛。” “之前我去黄家找黄老太爷走动的时候,听说这逆女做了蠢事,当即就去了一趟东南宝岛,把这蠢狐狸一家子都捉了回来。本以为这事儿就能这样轻轻揭过,哪能想到这狐狸居然用了禁-忌之术,在东南宝岛布下了逆反天罡阵,相助那败走贼子做千秋万载的白日大梦。” “那大梦注定成不了,可逆反天罡阵已然成型,里面还窃用了我狐族的血脉之力。若非娘娘发现我狐族子孙身上的气血无故孱弱了许多,我都不知道她居然能蠢到这个程度。” 胡太奶奶越想越气,身后的九条尾巴笔直笔直的竖着,瞧着都像是被气得尾巴都僵硬了。 谢芸生怕胡太奶奶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劝道:“逆反天罡阵……也不难破。如今布置而成,只需要掀了阵盘就是。” “东南宝岛有一奇景,名为日月潭,乃是凝聚日华与月华的灵地。这蠢狐狸将逆反天罡阵布置在了日月潭之内,日月潭是天地间造化之力形成的灵地,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毁得掉的?再者,这蠢狐狸把我狐族的命数都压在了逆反天罡阵里,若是阵被破,我狐族必举族赴死,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谢芸刚想劝胡太奶奶没必要那么怕死,毕竟身在阴间供职,死了也能继续干,然后就听到了胡太奶奶说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立马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问题似乎无解了。 谢芸问泰山娘娘,“娘娘,您修为通天,可有别的办法?” 泰山娘娘微微颔首,“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胡太奶奶立马看过来,声音悲怆,“娘娘,求您出手,救我狐族上下千万条命。” “本座如何救?日月潭是阳间之物,只有阳间之人能动。太平,此事还得你出手。你以众星欺月阵将东南宝岛上聚拢而来的逆反天罡之力尽数抽走,这样那逆反天罡阵便起不到任何用处。日后待你成就地尊之时,你有了梳理地气的能力,便能将日月潭彻底更改,化作一寻常水潭,届时逆反天罡之力,你抬手之间便能轻易破除。” 胡太奶奶一脸殷切地朝谢芸看过来,声含哀求,“太平道友……” “我应下了。” 谢芸感觉突然有万钧压力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原本想着多做善事,慢慢积攒功德,肯定会有熬成地尊的那一天。 没想到眼下却是把狐族上下的命都压在了她身上。 胡太奶奶对她很好,胡六姐与她是很熟的朋友,胡家还是泰山奶奶的座下仙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救胡家。 这样一来,赚到手的功德就不能太大度的花了。 谢芸看向乌央乌央跪满泰山后殿的狐狸,问泰山娘娘,“敢问娘娘,这些狐狸会怎么安置?” “犯了这么重的事,本是应当送去十八层地狱接受地藏王菩萨的劳动改造教育的。只是如今十八层地狱都快挤满了,还是由老狐仙领回去自行管教吧。” 谢芸朝胡太奶奶看过去,“胡太奶奶,把你这些后辈借给我用用吧。我打算造通神香,尚缺些人手。原本想着在阴世雇一些鬼魂,眼下却是能省一笔功德了。” “带走带走,眼不见心不烦。若是不听话,你狠狠的责罚,就算打死了我也不怪你。我狐仙谷里漫山遍野都是乖巧伶俐可爱的小狐狸,不缺这些黑心眼的坏种!” 跪在地上的狐狸精们看着没见过几次面的老祖宗这么发火,吓得瑟瑟发抖。 谢芸又朝泰山娘娘看过去,“斗胆找娘娘讨要一尊神像,好在山居中供奉。” 泰山娘娘一脸惊恐,“你在山居中供奉我?” 谢芸也愣住了,她从没见过泰山娘娘这般失去表情管理的模样。 泰山娘娘都快被谢芸给气笑了,“那山居是地仙之祖的,只能供奉历代地尊。如今地尊已经随天仙界飞升而去,里面能供奉的只剩下了山居认可之人,即下一任地尊。你要在山居里面供奉我,是想让我-日后时时刻刻都被九霄神雷盯着不成?”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可不想日日提心吊胆,担心那九霄神雷什么时候就给当头劈了下来。” 74 她不爱钱 她的目标变了,她想成仙。…… 谢芸到阴司, 是想找泰山娘娘问问雇佣鬼魂的价格,看阴司有没有这样的先例。没想到正好遇上了翻了大错的胡二女一家子…… 泰山娘娘考虑到胡太奶奶一家为阴司兢兢业业,没直接惩处胡二女的行为, 胡太奶奶又夹在私心与泰山娘娘之间不好做决定,便将这个包袱甩给了谢芸。 谢芸喜提一群狐狸作为免费劳动力, 也知晓了神像供奉的问题。 山居之内是不能供奉阴司神明的, 只能供奉她自己。 虽说这多多少少都有些羞耻,需要极厚的脸皮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供奉尚在人世的自己, 可是为了早日做出拔毒泥来, 谢芸打算豁出这一场去。 祭出山居, 将跪在后山大殿中的胡二女一大家子收进山居之内。 谢芸同泰山娘娘和胡太奶奶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翻阅《巫术》中记载, 有一种敷在伤口上就能拔除蛇虫鼠蚁之毒的泥膏,需要用白茅草做成通神香,焚烧通神香后的香灰是调制泥膏的主药。” 胡太奶奶眼神一晃, 在腰间的百宝囊中翻找了一通,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鼎来, “太平道友, 这尊梵仙鼎,是昔日-我狐族坐在的梵仙山中天生地养出的一尊灵宝, 其中自成一方小界,香火愿力与香灰均可储存其中,通神亦有奇效。当年我正是凭借这尊梵仙鼎才得以入娘娘法眼。” “如今我狐族已在娘娘坐下, 与其让这梵仙鼎在我百宝囊中蒙尘, 不如赠与你。能为将来的地尊燃香,亦是梵仙鼎的荣耀。这也是我对太平道友的谢礼,谢太平道友收留那群为虎作伥的孽障, 还请太平道友登临地尊之位时,解我胡家生死攸关之劫难。” “其间,也有我的私心。它虽然犯下了滔天大错,可终究是我膝下不成器的二女,生育下的小狐狸也已然成千上万,身上均流淌着我的血脉,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看她们命丧黄泉。” 谢芸接过胡太奶奶双手递来的梵仙鼎,“胡太奶奶放心,我会的。对了,还有一事,之前您给我的青杏与葡萄都鲜美多汁,能否赠送我几支苗木秧子?我想在山居内也种上一些。” “自无不可,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 谢芸从阴间满载而归,山居里多了一群将功赎罪的狐狸精在没日没夜的搓香与焚香。 烟雾缭绕中,山居真的有了几分仙家福地的景象。 谢芸担心胡二女会带着这一群将功补过的狐狸精把镇度道长辖区内的白茅草给薅光,在山居内单独划出一片地方来,种下了白茅草。 通神香一把一把地供在梵仙鼎里,梵仙小界中积攒的香灰渐渐增厚。 胡二女原先还有些桀骜不驯,有种出工不出力的感觉,不过这种情况在她见识到谢芸那一身修为之后就彻底收敛了。 看谢芸的修为,已经不比胡太奶奶差太多了,胡二女知道胡太奶奶不会动真格地收拾她,可她不敢赌谢芸会不会,毕竟她亲耳听到了泰山娘娘和谢芸的对话。 这位可是阴司认定的地尊啊……她必须得巴结好,说不定日后也能混一个地仙正果。 胡二女野心勃勃,不仅搓香制香的速度飞快,还给她的狐子狐孙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 “所有狐狸都听好,每只狐狸在梵仙鼎内烧的香都不能断绝,看着上一回烧的香快要燃尽时,必须补上!” “给太平娘娘烧的香越多,就越能让太平娘娘感知到你们的诚意,在这山居内才会越好过。等太平娘娘飞升地尊之位时,才能成为太平娘娘的随侍狐仙,入正统的仙籍。” 胡二女给自家狐子狐孙画起饼来一套一套又一套的,把她的那些狐子狐孙哄得干劲满满,看得谢芸都有些不忍心。 梵仙小界中积攒的香灰已经不少了,她用来治拔毒泥的话,三年都用不完,可她那些虔诚的狐狸精信徒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香、烧香,头嗑得砰砰作响。 得亏她在山居内种了一大片的白茅草,不然镇度道长辖区内那片生长白茅草的滩涂估计已经被薅成荒地了。 胡二女一脸讨好地问她,“太平娘娘,那白茅草都快用完了,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狐狸一族的繁殖速度很快,而且貌似不存在近亲繁殖会导致基因突变的问题,再加上山居内山明水秀、风水极好……这段时间,胡二女的狐子狐孙又多了不少。 谢芸看着那排队烧香的狐狸,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索性把从山居内去往各个山岳间的路都给这些狐狸精开了,“去各个山岳中采集种子吧,药材种子与果蔬种子,见到不错的就采集一些,切记不要涸泽而渔。” “每个山岳中都有名为地仙境的灵土,乃是与山居接壤的地方。警告你的狐子狐孙,只能短时间出现在阳世山岳中,采集到种子后就回返地仙境,在地仙境中司种植之事,我不拘着它们的性子,但切不可为恶,否则……” 谢芸没说‘否则’什么,很多话说出来就没什么分量了。 胡二女大喜过望,跪倒在地,长长口授,“谢太平娘娘恩典!” 谢芸摆摆手,她看这些狐狸精没事做,怕身体太闲就会憋出什么阴暗的想法来,索性把发展山居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 周胜原先打算直接给他服役时的战友打电话说速效解毒清的事,电话都拿起来了,他又放了下去。 空口无凭,还是把速效解毒清给寄过去之后,请卫生队试了之后再说速效解毒清药方的事情。 卫生队有一套自己试药用的方法,最常用的就是先让兔子去试那蛇毒,再给兔子灌下-药汤或者是注射解毒血清,看兔子的恢复情况。 周胜把谢芸做的速效解毒清邮寄到闽南后,他的战友很快就把电话打到了通泰超市里。 “老周,你小子可以啊!退役了还想着兄弟们呢?能处!” “你在信里说速效解毒清是嫂子制作的?这事儿真的假的?卫生队那边都轰动了,说这速效解毒清不仅解毒效果特别好,还没什么肝肾毒性,能把被蛇咬得半死不活的兔子都给救回来,而且兔子康复之后活蹦乱跳的,说明这速效解毒清的效果出奇得好。” “这速效解毒清,嫂子打算怎么卖?部队打算批量采购一批。你知道的,这对咱们来说太有用的。” 周胜之前就问过谢芸。 谢芸说的是,如果部队要用的话,直接按照药方上的药材配置比例与剂量生产就行,她不收人民子弟兵的钱。 阴司的人一直在以玄学的方法护佑着这片土地,胡六姐屡屡以身犯险,冒着被打残的风险游走在刀尖,而阳间的护卫力量则是这些人民子弟兵用抛头颅洒热血的精神和悍不畏死的忠诚捍卫的。 胡六姐受再重的伤,只要能护住真灵不灭,都能重新修行回来,可这些阳间的人民子弟兵折损一个就是一个,是无法抹平的伤。 “你嫂子说,药方不要钱。你直接请示领导,由领导批复之后找制药厂批量生产就行。这药方也不是只给咱们连队用的,海陆空三军的兄弟们都可以,军警消的兄弟们都安排上,能帮到一个是一个。” “不过,你嫂子有个要求,她说这药方是受到纪德圣蛇药的配方启发后才琢磨出来的,所以在包装上,最好写明这个,她不想占蛇药纪家的便宜。” 周胜那战友道:“哪能白拿嫂子的药方?一码事归一码事,咱部队的绿花制药厂生产的药也卖给老百姓的,哪能用着嫂子的药方赚钱,最后嫂子一分钱都得不到?” 周胜犯了难,他朝谢芸看过来。 谢芸又拿出了当初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说的那番安排来,“这样吧,如果这钱非要给我,那就在绿花制药厂单独开辟一个账户,把这些钱都存上去。再以我个人的名义补贴给一线的战士们吧,具体怎么补贴,由部队商量着来,我就不掺和了。” “我就一个希望,希望这些补贴能够落实到每一个一线战士的身上。不管是饭碗里多加一勺子肉还是冬天发的棉衣里多添一些棉,都行,能帮助到一线战士就行。” 电话那头的士官肃然起敬。 周胜同那些挂断电话,看谢芸拿着研钵磨个不停,他从谢芸手中拿过研钵,一边磨一边问,“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说捐就捐了?” 谢芸反问周胜,“怎么,你舍不得?” 周胜笑了,“你捐给花溪医学院的时候,我都没舍不得,更别提你这一次捐赠的还是培养我塑造我的地方了,我怎么会舍不得?我就是发现,你有时候挺小气,有时候挺大方的。” “我对钱没什么概念,咱这超市和诊所赚的钱足够花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存银行里?也就是换一个存折上的数目,不如把这些钱都撒出去,让这些钱去帮助更多的人。” 周胜说她有时候挺小气,那是说她从重机厂附属医院辞职前,那会儿她和周胜虽然两个人赚钱,可钱都是有数的,她可不得抠着点花?想买贵的东西,必须该省省该花花。 现在周胜说她大方,那是因为她的目标变了,她的眼界宽了。她已经不稀罕买更大尺寸的彩色电视机,更先进的洗衣机了,她想成仙。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哪有把钱散出去换成功德来的香? 75 通泰拔毒泥 原来这拔毒泥,真是拔啊……… 香灰的问题解决了, 药材的问题也不是事儿,‘拔毒泥’的最后一部分就剩下了黄土。 谢芸没想到遍地都是的黄土会成为困扰她的问题。 用黄土制成的拔毒泥是要直接用在人体上的,所以必须是没有受到污染的黄土, 而苏北这一片儿的重工业发达,空气早就不干净了, 老百姓为了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各种肥料都往地里灌。 谢芸犹豫一二,决定把挖黄土的事情也交给胡二女去做。 为了保证拔毒泥的安全性, 谢芸选用的是黄土高原上远离人烟, 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天然黄土。 狐-狸-精们接到了这个出去放风的活儿, 虽说黄土高原那边没什么好风景可以看, 但大家都还挺兴奋的, 扛着铁锹兴奋得只哇乱叫。 等狐-狸-精们把黄土挖回来,研磨成细细的粉,再在大太阳下炙烤干净, 才算能在谢芸这儿交差。 谢芸自个儿只是把药材研磨成分,取了香灰和黄土, 按照比例调配成一起, 混合均匀后,一罐子拔毒泥的雏形就算完成了。 不过眼下这还不算成品, 只能算是拔毒粉。 干粉更容易保存,用的时候直接添水调成拔毒泥就行。 —————— 周胜用勺子扒拉着谢芸调出来的拔毒粉,问谢芸,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谢芸也有些怀疑拔毒泥是不是真的。 毕竟是《巫术》中的配方, 同医学还是有些偏差的…… 盯着周胜的脸看了半天,周胜被谢芸那直勾勾的眼神给看得心里发毛,问, “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芸挖出一勺拔毒粉来,去水龙头下接了一些水,调和成拔毒泥,把周胜按在凳子上,拿着勺子往周胜脸上涂拔毒泥。 “哎,哎,哎,你这是干吗呀?你往我脸上抹泥干嘛?我脸上又没病!” 谢芸道:“这是我做出来的拔毒泥,应该能吸出人体的脏东西。我看你的脸当兵的时候被晒得挺黑,还有一些粉刺,看看能不能给你拔-出-来。” 明白谢芸调的这泥糊糊是干什么用后,周胜不挣扎了,他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凳子上,任由谢芸折腾。 孟秋菊也循着动静从院子走了进来,围观谢芸给周胜脸上抹泥,她有些心疼自己儿子,“芸芸,这泥糊糊涂在脸上,要不了一会儿就干了,到时候会不会扯得脸皮疼?” 谢芸安抚孟秋菊说,“我看着呢,等泥糊糊快干的时候,我就让周胜给洗了。” 她也想看看这拔毒泥干的速度究竟是快是慢。 按理说,这拔毒泥的主要成分就是黄土、香灰和药材,干起来应该同黄泥变干的速度差不多,可谢芸觉得拔毒的时间应该会长一些。 如果拔毒的时间太短,那能拔出多少毒来?这玩意儿只是个拔毒泥,又不是把收水泵怼在脸上往外抽。 孟秋菊索性就留在屋子里陪谢芸一块儿看周胜脸上灰黄色的泥浆什么时候干。 婆媳俩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灰黄色的泥浆一开始确实是干了些,看着都快和地皮上半干不湿的泥一样了,是哑光磨砂光泽。 按理说,灰黄色的泥浆变成哑光的时候,就快干透了。 可周胜脸上的灰黄色泥浆不是这样,而是就好像定格在这个湿度一样,灰黄色的泥浆没有再继续变干,而是逐渐变黑,哑光光泽变得油亮。 “咦……胜子脸上这黄泥,咋越看越恶心嘞?” 周胜:“……妈,你真是我亲妈。”他又看向谢芸,问:“我脸上的这越看越恶心的泥,能不能洗掉了?我闻着这味道也有点不太好闻啊。” 谢芸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不太好闻,不过你再忍忍,帮我做完这个试验再洗。” 她的无相金睛开着,认真观察辨认周胜脸上那泥浆的药效,眼下-药效用了百分之八十多,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药效。 谢芸一方面不想浪费那百分之二十的药效,一方面又觉得周胜脸上的黑泥实在有点不太好闻,就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孟秋菊一开始还没懂谢芸为什么站得远了点,她还挪动脚步。 可是当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钟后,她也往谢芸那边挪了挪,还不忘同周胜说,“胜子,你脸上这东西,已经不只是越看越恶心了,闻着也恶心。这到底是咋了?” 周胜脸上糊着的泥浆的药效已经彻底降成了零,谢芸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泥浆失效的表现就是颜色不会再变,心里有了完整的实验结果。 “行了,你去洗掉吧,洗干净之后看看效果。” 周胜如蒙大赦,赶紧跑去水龙头跟前冲洗脸上的泥浆,冲了三遍都没洗干净,还觉得脸上油腻腻的,他又用香皂洗了一遍,这才感觉脸上洗干净了,手摸着都像是搓盘子的感觉。 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周胜回到诊所,把脸凑到谢芸跟前,展示给谢芸看,“你仔细看看,有啥效果?” 他还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有多么大,谢芸和孟秋菊却是把他脸上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谢芸一下子就对拔毒泥的效果放了两百八十个心。 她甚至有些笑话自己,巫术是比医术更神奇、更不讲道理的东西,她怎么能怀疑巫术中记载的这拔毒泥的效果呢? 孟秋菊瞅着谢芸调好的泥浆还有一些,问谢芸,“芸芸,你那些泥浆还要不要了?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拿去涂一下脸。胜子用这个泥浆涂完脸之后,我看着人都白净了,脸蛋儿都像是他没参军前那会儿,嫩汪汪的,年轻了十岁不止。” “您拿去用就是,自己做的东西,不值几个钱,还能不让您用?想怎么用都行。” 孟秋菊美滋滋的拿着那一小碗的泥浆去院子里给自己做美容去了。 周胜见他亲妈前不久还嫌弃他脸上涂的泥浆不好看还不好闻,这会儿就急吼吼地要往自己脸上涂,再叠加那句‘嫩汪汪的,年轻了十岁不止’,立马跑去超市里照镜子。 “握草……” 周胜一个没忍住就对着镜子爆了粗口,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丫丫,你这是什么泥啊?咋涂在脸上的效果这么厉害?这算是返老还童了吧,时间都倒流了啊!” 谢芸看着臭美个没完的周胜,道:“想什么呢,你那是泥浆在脸上糊的时间长了,就和泡澡时间长了会让皮肤变白一样,等过一阵儿就会恢复。” “这泥是拔毒用的,最主要的效果是糊在伤口上,拔出那些侵入人体的毒,比如蛇毒、虫毒、花草的毒这些,我想试试能不能拔除人自身的毒,就比如湿气、粉刺这些,在你脸上试了试,还真有效。” 拔毒泥的配方没办法写在医案本上,因为配方实在是太玄乎了。 黄土和药材的问题不难解决,可那香灰就有些离谱了——不是所有白茅草做成的通神香烧出来的香灰都管用。 只有得到神明应答的通神香灰才有用。 轰轰烈烈破四旧的风气刚过去,全国各地又出现了拜佛拜神的苗头,可老百姓不知道真相,谢芸会不知道吗? 随着绝天地通的布置成功,供奉在寺庙与道观中的诸神早已飞升仙界。就算香鼎中燃着的还是通神香,也很难得到神的应答了。 她想要量产拔毒泥,不难。 工厂想要量产拔毒泥,难于上青天。 可她之所以做拔毒泥,就是为了帮到那些被毒蛇毒虫叮咬到的人,仅凭一人之力,实在没法儿把发动胡二女一大家子做出来的拔毒泥‘走明路’拿出来。 谢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办法,索性就不想了。 把问题留给未来去解决吧,眼下先尽力做好眼下该做的事。 比如尽可能多在通泰堂里放一些拔毒泥,尽可能多卖给一些需要的人。 她给蜀光制药厂打了一通电话,委托蜀光制药厂帮她定制了一批塑料材质的大药瓶过来。 送来的塑料瓶已经贴好了标签——通泰拔毒灵。 等塑料大药瓶送到后,谢芸就把准备好的粉剂挨个儿装了进去,暂时做了整整两大箱,以备不时之需。 —————— 隔天,‘不时之需’就来了。 一个被蝎子蛰到手的大叔捏着自己的胳膊跑进了通泰超市,冲着周胜喊,“小周,叔买一只牙膏,用着越凉的越好。” “那用白玉吧,这个牙膏最凉。” 周胜取了牙膏给大叔送去,这是自家多少年的老邻居,很多年前就熟识了,周胜知道对方的脾性,根本不怀疑对方会不会赖账不给。 那大叔痛的龇牙咧嘴,“你帮我开了牙膏,涂在我这胳膊上。我被蝎子蛰了,手和胳膊火烧火燎得疼,感觉麻木劲儿还在往身上窜。这是啥蝎子啊,我之前被蝎子蛰过几回,都没这么难受啊!” 周胜被大叔胳膊上斑斑驳驳的淤青吓了一跳,“您这还能用牙膏吗?我去喊我媳妇儿过来,让她给你处理一下。” “医生也没办法处理,蝎子毒不要命,就是折腾人,熬过最开始的这两三天,痛感慢慢就没了。” 周胜去院子里把正在练五禽戏的谢芸喊了进来,同谢芸把这邻居大叔的情况一说,谢芸就有了决断。 “用速效解毒清和通泰拔毒泥就行。” 她拿了一瓶盖水丸模样的速效解毒清,让周胜拿水给那大叔服下去,又用水调好通泰拔毒泥,敷在了大叔被蝎子蛰中的地方。 大叔身上当下就有了反应,“诶,诶,这麻木劲儿不再往身上窜了,开始倒退着往手上走了……” 周胜目瞪口呆地看向谢芸,“原来这拔毒泥,真是拔啊……”他转眼就又迷糊了,“可我之前用的时候,怎么没这感觉?” 谢芸哪儿知道具体的原因?她估摸了一下,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可能是因为叔身上有伤口,你脸上没伤口。蝎子毒是怎么进去的,再怎么拔-出-来就好了,你之前用在脸上,得从脸皮上往里面渗,一个像是开门迎客,一个是闭门谢客,差异肯定是有的。” 76 沪上阔太 给我先来一百瓶的,我打算全…… 拔毒泥搭配速效解毒清的效果, 把被蝎子蛰了的大叔都看傻了。 两分钟前才刚涂在伤口上的灰色泥浆,这会儿已经变得乌黑中泛着紫色,看着就格外瘆人……这就是蝎子毒? 见涂在大叔胳膊上的拔毒泥不再变色了, 谢芸问,“还疼吗?” “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了。你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快就见效了?我以为还得再疼个两天呢。” 大叔接过谢芸递来的纸, 把胳膊上涂着的那一片灰色泥浆擦去,看着已经差不多完全消肿的伤处, 啧啧称奇, “胜子, 你媳妇儿这医术是真的厉害!” 感慨完后, 大叔又问谢芸, “刚刚给我涂的那药膏怎么买?我买点儿回家备着。夏天来了,咱这边的蝎子挺多,一不留神就被蛰到了, 我备在家里一些,省得被蛰了之后还得往你们这儿跑。” 谢芸道:“六块一瓶, 够用一段时间了。蛇虫鼠蚁咬了都管用, 取一些药粉,加点儿水调成糊, 涂在伤口上就行。” 六块一瓶的价格不算低,可有药材的成本价在那儿放着,而且瓶子里装得还挺多, 所以也算物有所值。 大叔数出十块钱来,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给我买五瓶吧,我给我大哥二哥家也送一些, 我爸妈也得送两瓶过去。他们在乡下住,更容易被蛇虫叮咬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 —————— 拔毒泥不能量产,谢芸有空了就做一些,反正干粉不会变质,放在柜台里能备不时之需。 她没想到,拔毒泥经过大叔的宣传和孟秋菊的现身说法,会一下子成为花五草油之后的第二个被买爆的东西。 “小谢啊!我是来买那个什么什么泥的,就你婆婆脸上涂的那个,我看着她脸上白净了,比之前都年轻了不少,问她是不是用什么好东西了,她说没有,是你这儿弄出一个什么涂脸的药泥来,她用了用。” 这是经常与孟秋菊凑在一块儿聊天唠嗑的老太太。 还有来通泰超市里买东西的人发现周胜突然变白的,“呀!老板,你这脸上是涂啥粉了?咋一下子变得这么白?看着油头粉面的,都能画到海报上当奶油小生了。” 周胜并不觉得这是在夸他,他一个退役的老兵,怎么能忍受‘油头粉面’和‘奶油小生’这种描述? 面对这个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女顾客,周胜一脸无语地说,“我怎么就油头粉面了?我就是在脸上用了一下拔毒泥,拔除了一下脸上攒的脏东西。除了这个之外,我什么都没用,脸上什么都没涂,怎么就油头粉面了?我是清水洗的脸。” “啊?”超市里这位女顾客关注的点很明显与周胜是不一样的,她的星星眼都快冒出来了。 “什么拔毒泥?就是让你脸变白,皮肤变好的东西?在哪儿买的?我也想皮肤好点,我这一脸粉刺太烦了,估计也是脸上攒了不少的脏东西。” 周胜一指同超市就连着的通泰堂诊所,“就在隔壁,六块钱一瓶,你可以买了拿回家试试看。” 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 谢芸只是宣称这种拔毒泥对蛇虫鼠蚁咬伤后的毒素有用,对于皮肤的修饰也有一定的效果。 可是老百姓却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膝关节疼?涂点拔毒泥试着拔一拔,看看是不是膝盖里长了什么毒素? 闹肚子拉肚子?往肚脐眼里塞一团拔毒泥,看能不能拔出些什么东西来。 着凉头疼?那就在额头上涂一片拔毒泥,看能不能把灌进脑袋里的凉气给抽出来。 …… 直到有人来找谢芸购买能治头疼的拔毒泥时,谢芸才知道拔毒泥已经传得这般神乎其神。 她对拔毒泥的了解也不算深入,只知道这涉及到了‘巫术’,有人指名道姓要买这个,谢芸就由着这些人去继续探索了。 拔毒泥有多火呢?没几天就火出了苏北,朝着苏南蔓延而去,然后就在沪上市爆红了。 沪上市从来都不缺有钱人和有闲人,名流人士扎堆打转儿的地方,阔太太们一听苏北一家诊所居然有这种好东西,很快就找人打听起了通泰堂的底细。 最先听说的是通泰堂坐诊的医生医术很好,是被花溪医学院请去坐诊的专家,在川省和东北那一片都很有名气,总有外地人慕名求医。 有这么一个消息在,沪上市的爱美名流就相信了一大半,毕竟是医生做出来的,效果暂且不说,安全性肯定是有的。 然后就有一个沪上市的阔太从自家老公的合作伙伴口中打听到了更劲爆的消息——通泰堂的医生精通针灸美容方法,在苏北的富人圈里很有名,有不少阔太太都会定期去通泰堂做美容,只是通泰堂的医生不乐意做这个。 沪上市的阔太们不相信世上会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既然这位通泰堂的医生都给人做美容了,就肯定会给她们做的,如果还不乐意,她们就加钱。 于是乎,赶在谢芸打算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第二次坐诊前,一辆又一辆地豪车驶下了苏北高速公路的路口,直奔通泰堂来。 谢芸看着好几个打扮时髦、通身贵气逼人的贵妇走进诊所,愣了一下,问:“几位是,看病?” 来都来了,虽然说是做美容的,但顺带着看看也不打紧。 为首的阔太太是沪上织造厂老板的爱人,叫沈明秋,沪上织造厂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资产已经过亿。 沈明秋坐在了诊桌前,“麻烦医生给我们看看身体情况,能不能开一些保养调理的药,然后就是,我们也想做一套那个拔毒和祛斑淡纹的美容。” 谢芸明白了。 她点点头,“行。你们几位都是做这样的?” 其它阔太太们纷纷点头,目光打量着通泰堂以及隔壁的通泰超市。 通泰超市在苏北算是挺洋气的地方,面积够大,东西也新鲜、品类还丰富,可是再这些沪上市名流贵妇眼中,就不值一提了。 只能算是看着凑合的小打小闹的产物。 谢芸用天照脉术给沈明秋诊完脉,对沈明秋身体的情况了然于心,道:“挺爱吃螃蟹这一类的海鲜吧,你的脾胃很累,吃再多好的也消化不动了……平时的胃口应该不怎么样,还会感觉总是口苦,喝糖水也压不住。” 沈明秋惊讶地微微张嘴,“确实是这样,需要吃药吗?我……不太喜欢苦药。”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不太喜欢苦药这种小孩常提的要求,她说出来都不觉得丝毫违和。 谢芸收回手,“不需要苦药,抓一些药材泡水喝就行,不苦。先敷拔毒泥吧,敷完之后针灸,药材可以带回去,我分成小包装,一天泡一小包就行,开水焖泡五分钟就能喝。” 来的阔太太有好几位,给沈明秋涂上拔毒泥之后,谢芸立马给下一个阔太太看。 等最后一位阔太太脸上也涂上拔毒泥时,沈明秋脸上的拔毒泥已经药效尽失了。 谢芸看着沈明秋脸上那发着灰败色的拔毒泥,心中疑惑,“沈女士,你脸上是不是用过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拔毒泥从人皮肤中拔-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偏黄色泛着油光的东西,而在你脸上拔-出-来的,就像是铝皮一样,这种金属光泽,应当是日常用了一些不太好的护肤品,虽然能短时间内让皮肤看着变好,实际上对皮肤是有害的。” 沈明秋看向其它几位阔太,多数脸上都出现了银灰色的斑块,只有一位脸上是泛着油光的黄灰色。 而这位看着最正常的,正是平时皮肤状况最差的。 “洪琳,你平时脸上用的是什么?有没有用欧皇庭的那个银霜?”沈明秋问。 洪琳脸上笑得有些尴尬,“明秋姐,我家老孟只是一个普通中产,哪舍得给我买欧皇庭的东西?那个银霜,一瓶就几千块呢,我家老孟可没那么大方。” 沈明秋又问其它几位脸上都用出现银灰色斑块的阔太太,“你们都用欧皇庭的银霜了吧……” 一位阔太太说,“我没用银霜,我用的是欧皇庭的御龄霜。” 谢芸听着这些阔太太一口一个‘欧皇庭’,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一个评价来——人傻钱多。 欧皇庭是来自欧洲的一个大品牌,经常会登上时尚杂志,谢芸之前在药房工作的时候,还买过几本。 那会儿的她曾经动过买一瓶欧皇庭的面霜来充充自己门面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没存在太久就被她给抛弃了。 她和周胜虽然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可两人抠抠省省一年,也只能勉强攒下一瓶欧皇庭面霜的钱,她觉得自己的脸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眼下结合这些沪上市阔太太们的表现看,她也算是因穷得福了。 沈明秋拧着眉问谢芸,“医生,我们脸上有了这些东西,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如果真是欧皇庭的面霜导致的,那面霜肯定是重金属超标的,渗透进皮肤和血管里,会随着血流而运移到全身,会引发很多的器官病变。不过你身上目前还没太明显的问题,用拔毒泥处理一下脸部的重金属残留,我再往给你开的药方里添加几种促进身体代谢废物的药材,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沈明秋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拔一次能起效吗?要不我定期过来?从沪上市开车到你们这儿也不远,一个礼拜两个两次没问题。” 谢芸:“……” “拔毒泥能自己带回去用,走的时候你们买几瓶带回去就行,一瓶六块钱。日常洗完脸之后,再脸上涂一层,等个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的时间,把脸上的脏东西洗掉,等什么时候完全不出现这些银灰色的斑块了,就算完事儿了。” 沈明秋道:“给我先来一百瓶的,我打算全身用。” 谢芸:“???” 她在心里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库存,还有百多瓶,估计是不够这些阔太太们分的,立马给山居中胡二女传信过去。 正在虔诚上香的胡二女接到谢芸的安排后,立马把族中手脚灵巧的小狐狸都召集起来,有的小狐狸负责称取药材,有的小狐狸负责研磨成粉,还有的小狐狸负责晾晒干净的黄土……顷刻间就忙成一团。 77 这么便宜? 名字里能带一个 虎 字…… 把脸上的拔毒泥洗干净, 沈明秋拿着谢芸给的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虽然不如自己化妆后看着那么明艳动人,可这会儿的她脸上什么都没涂。 放到之前, 洗完脸后两三分钟,她的皮肤就开始干燥紧绷了, 如果不赶紧涂上东西, 皮肤还会起一些皮屑,这种刚洗完脸的光泽也会很快黯淡下去。 可这会儿她的脸上并没有感觉到干燥紧绷, 整张脸都感觉十分轻松。透过镜子看自己的皮肤, 沈明秋一时间有些出神, 她都有多少年没见到自己的皮肤这么水灵了? 谢芸拿了消过毒的银针过来, 打量了一下沈明秋的脸, 说:“沈女士,你的皮肤整体上维持得还算好,就是两颊略微有一些垮了, 用针灸的方式提一提吧,还有就是脸上的皱纹也有一些, 法令纹和鱼尾纹是比较明显的, 这回要不要都一并调整了?” 沈明秋的回复斩钉截铁,“要!” 一枚枚银针以燎原针的针法扎进去, 沈明秋一开始看着那细长如牛毛的银针还有些害怕,后来她等谢芸去给第二位阔太太下针也没有感觉到刺痛,只是觉得脸上温温热热的, 好像有面部瑜伽师在帮她做提拉按-摩, 这才放心。 她开始打量那几位闺蜜的情况。 用完通泰拔毒泥之后,所有人的皮肤质感都有了很显然的变化,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干净, 仿佛是十七八岁时的那种干净。 哪怕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那也是干净的皱纹。 而这种感觉是用欧皇庭的银霜体验不到的。 同样的拔毒泥,在用过欧皇庭的人的脸上,拔-出-来的就好像是一张金属面具,而在没用过欧皇庭的人的脸上,拔-出-来的就像是一层油腻腻的东西……这足以证明欧皇庭的面霜里面掺东西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芸挨个儿给这些阔太太定好针,正要去配药,又被沈明秋给叫住了。 沈明秋发现不同人脸上下的针还不一样,她问谢芸,“谢医生,怎么给我们针灸的地方还不一样啊……” 谢芸没想到沈明秋关注得这么仔细。 如果沈明秋不问,她自然不会主动多费口舌的解释,可沈明秋既然问了,她也不会藏着掖着,“因为每个人脸上的情况不一样,就比如你和你旁边这位。” “你的面部更为丰满,所以问题会表现成一定的垮,针灸的目的是让整张脸都提上去,这也是最适合你的方法。” “我没见过沈女士你年轻时候的照片,但看你目前的面部状态,年轻的时候,脸应该是要比现在……短一些的。” 谢芸看向沈明秋拿来对照的那位程女士,给沈明秋解释说:“程女士的面部比较瘦削,而且我给程女士号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胃经不和,应该是饮食不规律,甚至长时间节食过,所以程女士面部的问题是皮貌不合,面部皮肤的皱纹自然就多了。” “所以给程女士做面部针灸的时候,主要目的是给程女士把面部的皮肤紧一紧,这样程女士看着会年轻许多。” “洪琳女士之前应该被青春痘的问题困扰过,我看有痘坑和瘢痕,还出现了一些晒斑,所以给洪琳女士面部针灸的时候,主要就是让痘坑平复,让晒斑逐渐淡化,一会儿也能看到效果。” 沈明秋似懂非懂,不明觉厉。 光是听着谢芸的介绍,她就感觉信心增强了不少。 给通泰堂内的所有阔太都针灸完,沈明秋脸上的针恰好应该拔了,谢芸从铝饭盒里拿出那枚‘离人泪’来,递给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的沈明秋,“刚针灸完脸上会有些发红和轻微的肿胀,用这个敷两分钟就消了。” 沈明秋拿过谢芸递过来的‘大水滴’,手心里传来的凉气让她微微一惊,“这是寒玉?这么大,这么亮,这么通透的寒玉可是罕见,之前听说李家坡那边的拍卖会上出现了一块核桃大小的寒玉,就卖出了两千四百多万。” 其它阔太太心里一惊,纷纷朝沈明秋看过来。 谢芸也跟着心里一紧,她决定不把这‘离人泪’放在铝饭盒内了,万一丢了该咋办?她不得哭死?还是收进泰山小印中吧。 “哪是什么寒玉啊,就是一块祖传的给病人冷敷用的水晶。”她这么解释了一句,希望今天来的这些阔太中没人生出贪心和歹意,不然还得她多费一番手脚。 沈明秋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时震惊失言可能会给这位大隐隐于市的医生带来困扰,便不再提这方面的事,而是专心冰敷自己脸上的红印子。 两分钟过后,沈明秋把‘离人泪’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遍,递给谢芸,她同谢芸说,“医生,这效果真是太厉害了,果然名不虚传。能不能留个电话?之后我得常来。” 谢芸扯了张纸给沈明秋留下通泰超市的电话号码,又把给沈明秋抓好的药都用白报纸抱起来,用捻好的细麻绳一捆,递给沈明秋。 从柜子里数出一百瓶拔毒泥来,与那些药材包放到一块儿,谢芸算了一下价格,“一共九百二十六。” 沈明秋惊讶一瞬,“这么便宜?那些拔毒泥不就六百块了?” 谢芸还觉得这九百二十六有些贵呢! “拔毒泥和药材的价格是固定的,我这边的收费本来就不贵。针灸是按照落针的价钱来算的,沈女士你的面部保养的比较好,所以花不了太多钱。” 沈明秋拿出十张百元大钞来放到桌上,“不用找了。” “我这又不是超市……”谢芸自然不会白占沈明秋的便宜,她略一思考,给沈明秋拿了几包五虎两仪汤,“这也是一些药茶,不拘是什么体质的人都能喝,养元气和调理身体的,就当是找零了,可以拿回家去煎着喝,感受一下效果。” 五虎两仪汤的名字里能带一个‘虎’字,效果可想而知。 谢芸相信,沈明秋试过五虎两仪汤之后,一定会成为五虎两仪汤的回头客。 她这五虎两仪汤拿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销量一直都在爬升,很多在重机厂附属医院做了手术的病人都会听着病友们真情实感的分享,让家属到通泰堂来买五虎两仪汤回去喝,还有一些上了年纪感觉精力略微有些不济的老头老太太,也会时不时来谢芸这儿买点煎好的五虎两仪汤回去当成营养品来喝。 效果好不好,喝过的人都知道。如果感觉不到效果,谁会傻了吧唧地花这冤枉钱? 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好多医生都会买了五虎两仪汤喝,他们平时累得不分白天黑夜,自打骨科传出马主任和宋金刚都因为坚持喝五虎两仪汤而身体康复精力倍棒的消息后,其他科室的医生也会时不时来谢芸这儿买些五虎两仪汤去上班的时候喝。 在这些医生眼中,五虎两仪汤就是续命的灵丹妙药啊! …… 沪上市来的阔太太们最讲究一个面子,沈明秋没让谢芸找零,其它阔太太们纷纷跟上,哪怕是家境略显普通的洪琳,都选择了随大流。 沈明秋要一次性买十瓶拔毒泥,那所有人都是要一次性买十瓶……但凡少买一瓶,她们都感觉自己出门低人一等,好像是管不住家里的男人要不到钱一样。 得亏有将功补过的胡二女一家子忙活,谢芸这才能满足了这些沪上市阔太太的需求。 等这些阔太太们照够了镜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满意足得离开后,谢芸数了数她这一天赚的钱,感觉相当得不真实。 日入过万的小目标就这样达成了? 孟秋菊进来帮谢芸打扫通泰堂的卫生,她看谢芸拿着装钱的那个盒子一脸恍惚,问,“收了多少钱啊,把你震惊成这样?” “一万四千多……”谢芸喃喃道。 孟秋菊提着扫帚的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扫帚给吓掉了,说话也哆嗦了,“多,多少?一万四千多?亲娘咧,要不人家都说沪上市的人都有钱呢。胜子得卖多少天的东西才能赚够这些钱啊!” 隔壁的周胜默默没有出声,他已经开始劝自己不要比了,反正甭管怎么比,这碗软饭算是彻底在他手里端稳了。 —————— 谢芸这回去川省没打算带周胜,可周胜已经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我去川省是为了谈生意的,川省那边的好吃的好喝的太多,上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是紧了些,有很多生意没直接谈下来,这回我打算把之前的遗憾给补上。” “还有那个药材公司的潘兵,不是说川省政-府给你发了一个院子作为奖励?你得去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那边坐诊,肯定没时间拾掇那个院子,我去了正好拾掇出来。往后咱在蓉城有住的地方了,就不用再花钱住招待所了,你说是不是?” “还有你这肚子,你说你一个人去蓉城,让我怎么放心?” 谢芸再次被周胜给说服,她这回去蓉城,需要做的事情确实不少。 蓉城药材公司花光外汇给蜀光制药厂买回来的制药设备,这会儿多半还停着等她去帮忙调整炮制药材的技术方案,而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那边,这次估计也至少给安排了三百个病人等着她去看……这么大的工作强度,确实有些吃不消。 谢芸同周胜说,“既然这样,那咱俩这回就在蓉城多待一段时间,把事情办妥之后再回来。我和付书-记、卢主任说一下,这回多安排一些病人,下回和下下回的一起安排了。” “下回距离预产期不远,我不想折腾一趟,下下回估计刚出月子,孩子还太小……有了孩子之后,再去那边坐诊就不方便了,得同付书-记和卢主任说一下,看能不能想个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78 会不会看病? 我不治了 抵达蓉城的时候, 谢芸再度感受到了蓉城人民的热情与温暖。 她和周胜这回来是奔着三周以上、一月以内住的,所以拿的行李有亿点点多,没想到付书-记和卢主任根本没有给她俩一个放行李的机会, 直接把两人从火车站就拉到了国宝火锅店。 “谢医生,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想我们川省的火锅了没?” 谢芸客套道:“这么好吃的东西, 能不想吗?上一趟来的时候, 特地买了好几包火锅底料回去,老周还同你们这边生产火锅底料的工厂签订了供货合同, 我家超市里的火锅底料卖得可好了。” 付书-记和卢主任都实地去过通泰堂, 直到周胜是开超市的, 这会儿听说周胜已经把蓉城最有标志性的特产批发了回去, 都真心实意地给周胜竖了根大拇指, “有眼光!” 谢芸顺带着就把自己打算把接下来三个季度的坐诊指标都一次性完成的事儿同付书-记和卢主任说了。 “付教授,卢主任,您看我这身体情况, 下回和下下回是肯定没机会来坐诊的,下回是因为预产期将近, 不方便来回折腾, 下下回是因为孩子太小。至于往后,估计还得再商量, 因为孩子太小的时候,确实不方便出差,带着来不方便, 留家里不放心。” 付巧珍教授点头表示理解, “行,没问题。我们这边对外的宣传是你坐诊五天,从明天开始, 每天放六十个号,一共看三百个病号。从明天开始,我们再补一条宣传,就说再补十天的专家门诊,再放六百个号出去……要不你再多待几天?三百加六百就是九百了,不如凑个整?” 谢芸反手一指自己带来的一大摞行李,“同家里说的是待三周以上,一月以内。川省不是给我颁了个奖嘛?说是奖励了一套麓湖边的别院,老周这次过来就是打算把麓湖别院给收拾出来的,所以待的时间可能会略微长一些,奔着二十一天往上安排吧,中间休息几天,我也听医院的安排。” 付巧珍教授心满意足,越发得和颜悦色,“这感情好。对了,刚刚忘了和你说,这回你不用去肛-肠科门诊坐诊了,直接到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专家门诊来就行,挂号费涨了一些。” “这事儿院里同老卢商量过了,有通泰肠毒清和通泰痔-疮膏撑着,他们科室的治疗难度大大降低,病人流量都小了许多,得给他们科室留点饭吃。” “而且我们考虑到,你就算是在肛-肠科门诊坐诊,给病人看病也是全科,不如直接去全科的专家门诊,这样能更好得照顾到其它病人。” 谢芸没有异议,痛快地答应下来。 临近这顿饭吃到尾声时,谢芸拿出几瓶拔毒泥来,给饭桌上的‘饭友’们一人发了一瓶,道:“这是通泰堂新出的一种敷料,加水涂在脸上身上都可以,名字叫通泰拔毒泥。” “做这个本来是治疗被蛇虫鼠蚁叮咬后的不适的,在病人身上实验的效果很不错,后来被人发现用来涂在脸上能有美容的效果,对于身体受凉、感染邪风这些不舒服也都有很好的效果,还有关节炎、老寒腿的病人用完之后反馈效果挺好的。” “因为里面有些材料很罕见,所以不会量产,纯手工制作,送给大家尝尝鲜。” 听谢芸这么一说,饭桌上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瓶看着外观普普通通的通泰拔毒泥给收了起来。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们估计不会信,可眼下说这话的是谢芸,那就不能不信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充满了人情世故。 实在是谢芸第一次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肛-肠科坐诊的经历太惊艳了,整个蓉城医疗系统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花溪医学院请了一位真正的牛人过来。 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蓉城乃至川省医疗系统的人都开始给花溪医学院打电话,托各种关系来预约谢芸的坐诊号。 这个医生过来说一说,想给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要一个号; 那个主任过来走走面子,想给自己的三姑六婆讨一个排队; 整个花溪医学院的人都动了起来,甭管是医学院还是附属医院,亦或者是附属大药房,只要在花溪医学院内能稍微说得上一点话的,都托各种关系走各种人脉来排队了。 还有一些可以对花溪医学院进行行政管辖的单位,也开始塞人。 付巧珍教授给谢芸安排的那三百个号里面,全部都是关系户,只是没同谢芸说,她们觉得谢芸多半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关系户的命是命,普通老百姓的命也是命,医生应该一视同仁。 可真实情况是,谢芸见到第一个病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关系户。 第一位病人是个老大爷。 谢芸知道一天六十个看病指标有多难完成,所以用天照脉术诊完脉之后简单问了两句就开始在医案本上写病例了。 付巧珍书-记给她安排的几个小医生像是左膀右臂一样站在谢芸身侧,跟着飞快地抄着药方。 那老大爷不乐意了,“我花二十块钱挂了专家门诊,你都不多问几句就给开药了?” 谢芸也有点懵,“我刚刚说医案的时候,是有什么地方没说对嘛?” 听谢芸这么说,她的那左膀右臂心里都是一阵佩服。能靠三根手指摸出那么多的信息来,这得多么深的医学造诣?起码花溪医学院中医系的老师没这个本事。 那老大爷噎了一下,“你看病就这么草率的?别的医生看病都是问一堆,检查一堆,慎之又慎地检查完才开药,你怎么就和天桥上的算命先生一样?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谢芸猛地抬头,看了那大爷几秒后,笑了一声,“您是想多做一点检查啊……没问题,我给您补。” 她把天照脉术看出来的各种问题都想了一遍,针对每个问题都开出了预支匹配的检查,写了一份递给这位老大爷,“去缴费吧。” 大爷心满意足地离去。 谢芸借着低头看医案的瞬间,冲着这位大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左膀’为她贴心地解释说,“这个是咱们医院肺病科主任的爹,就在家属院住着,平时就拽的二五八万似得。医院里的人都脉肺病科主任个面子,没人同他计较。” “下一位!”谢芸没心思听八卦,还有五十九个指标等着她完成呢! 这回进来的又是一个老大爷。 谢芸用天照脉术给诊了个脉,上一秒还算平淡的脸色这一秒立马就乌云密布,她提笔写下一串的检查单子,拿给这位大爷,“去做一下检查吧,有些情况不太理想,做个检查确定一下。” 那位大爷看着一长串的检查,问谢芸,“不是说来你这儿只需要把脉就能把所有病都看出来吗?这些检查都有辐射,我好端端的去照啥辐射?这不是谋财害命呢?” 谢芸:“……” ‘右臂’看着谢芸开出来的单子,脸色已经有些凝重了,“谢专家,您把脉的结果是……” 谢芸知道‘右臂’看出来了,她出言打断,“大爷,您还是去做个检查吧。另外,让您的家属过来一下,有些情况需要和家属沟通。” “咋?我得啥绝症啦?你同我实话实说就行,这点小风浪,我还承受不住?” 谢芸:“……嗯,目前怀疑是肝癌晚期,已经转移了。” 其实不是怀疑,她通过天照脉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胆囊和胰腺了。 换句话说,这老爷子差不多快到阴司去报到了。 大爷脸色一青,愣了几秒后说到:“你净瞎说,我身体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你才把脉几分钟就说我得绝症?你咋不说我立马就要咽气呢?想吓唬我做检查也没必要咒我得绝症吧。” 谢芸微笑着深吸一口气,目送大爷操着川省普通话骂骂咧咧地走出诊室,问‘右臂’:“这又是哪儿来的关系户?” ‘右臂’讪笑着回答,“乳腺科的马医生的老丈人。”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诊室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后背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觉醒’了。 谢芸‘嘿’了一声,同‘左膀’说,“你去跟付书-记说一下,就说安插关系户可以,但别对我的诊断指指点点。要是信我就来,按我的方法治,要是不信我就别来,不用彼此浪费时间。” ‘左膀’僵着一张脸出去了。 谢芸看了一下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给排的门诊信息单,问‘右臂’,“你同我透个底,这三百个里面,有多少是关系户?” ‘右臂’硬挤出一点假笑来,“基,基本上都是。” “合着我来这儿坐诊是当别人培养人脉的工具来了。” 谢芸把笔帽插回到笔上,吸了一口气,同‘右臂’说,“再去和付书-记说一下,走关系可以,要么别在我这儿表现出来,要么让走关系的人带着病人亲自来。” “算了,不用说这个,你同付书-记说一声,我身体不舒服,不接诊了。” ‘右臂’看看谢芸的脸色,感觉头顶有一道雷炸响,心里都是惊涛骇浪,他还以为院里已经同谢芸透露过口风了,没想到谢芸压根不知情。 他有点懂谢芸那句‘要么让走关系的人带着病人亲自来’是什么意思了。 “谢专家,这……” 谢芸把白大褂一脱,“我在蓉城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回头见。” 79 康养中心? 谢芸想开了。 谢芸还没走出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大门, 就被疾步走来的付巧珍书.记给拦住了。 “谢医生!谢医生!留步!留步啊!” 付巧珍书.记的面子不能不给,谢芸只能停下脚步,等付巧珍书.记和‘左膀’快走过来。 付巧珍书.记开口道:“哎呀, 谢医生,这事儿怪我。想着昨天和你通通气, 提一嘴这事儿的, 结果后来给忘了。上回你来坐诊的反响特别好,所以咱川省医疗系统的人都听到信儿了, 也都动心了, 这才想方设法把人给送过来。你看, 治谁都是治……” 谢芸立马摇头, “可不是治谁都是治。我上回来坐诊的时候?有病人教我怎么治病吗?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这回名义上是给我安排到了专家门诊, 结果是让我去做实习医生的吧。来个病人都问我会不会治病?觉得我不会治病,来挂我的号干什么?他们信谁就挂谁的号去啊?” 谢芸说的话里,每一个字眼都是不客气的, 偏生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 让付巧珍书.记感觉有些头疼。 “谢医生, 你体谅一下,这几天来挂号的, 不是走咱花溪医学院的关系就是走省里和市里医疗系统的关系,这个面子我们得给……”付巧珍教授也为难。 人人都想做铁面无私的包公,可谁不是在社会中活着?谁不是社会中的一份子?谁能完全脱离社会关系生存? 付巧珍教授虽然已经做到了花溪医学院的教授, 附属医院的书.记, 国内感染科的泰山北斗,那也不能全凭心意做事。 反之,她做的每一个决定, 都需要考虑更多的因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脉络捆绑着她,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如履薄冰。 谢芸的态度软和了下来,“付书.记,不是我不配合花溪医学院的工作,也不是我这个人有多么多么的高尚。甭管是关系户还是普通患者,我就算看出来了也能当做看不出来,反正花溪医学院给我的指标是一天六十个,我看完就完事儿。” “虽然我心里更倾向于看家境普通的患者,因为那些有关系的有钱的人,真想找我去看病,完全可以直接去苏北。好多川省人为了治痔疮,都能跑去苏北找我,那个肝癌晚期的人就不能了?如果不愿意跑,那还是不愿意治。” “让我不舒服的,是那个态度。第一个关系户是哪个人介绍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不是我的关系户,走的不是我的关系,我凭什么给他面子?我当成普通病人治已经够好了,谁给他脸了?还敢蹬鼻子上眼睛的指点我治病?他要是这么厉害,咋不自己给自己开点药呢?挂我号干嘛?” 付巧珍教授听明白了。 让谢芸不痛快的点有两个,一是来看病的关系户态度不好,二是这关系户走关系没走到谢芸身上去。 谢芸的要求,付巧珍教授也能理解,这些关系户把专家诊室当成旅游景点了,以为自己走关系进来就能为所欲为……没想到这关系没走通,谢芸根本不乐意给这些人面子。 “谢医生,还是回诊室去吧,病人都来了……” 付巧珍教授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干巴巴地劝着。 她希望自己这干巴巴的劝言能唤醒谢芸被愤怒蒙住的医者仁心。 付巧珍教授的面子不能不给,可谢芸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气受,她只能同付巧珍教授说,“那您同那些病人打声招呼,如果想指点我治病的,就另找高明。一天六十个病号已经很多了,我十分钟看一个,都得坐诊十个小时,很累的……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坐诊完这一期后,就不在这边坐诊了。” 付巧珍教授立马叫人去安排,她还特地让自己的秘书去谢芸坐诊的诊室前同那些病患打招呼。 走关系来看病的人,自然不会不认识医院书.记的秘书,被秘书警告过后,那些人的态度才少了很多。 只是谢芸给这些人看病的兴致也不高了。 她原先的想法一直都是,能靠号脉号出来的问题,就没必要做各种检查,何必浪费那个钱呢? 可是被前面那两个关系户‘指教’过后,谢芸的想法变了——凡是需要做检查的,她都会开出检查单子。 做检查赚的钱只会进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账户,又到不了她的口袋,也不会给她什么提成之类,她开这些检查单子,只是为了自保。 万一这些事儿多的患者回头搞事,说她乱开药呢?各种机器检查出来的结果都是证据。 谢芸想开了。 可她的‘左膀’和‘右臂’没想开,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了谢芸,“谢老师,怎么这回看病开了那么多的检查?我看很多检查都不用做啊,您号脉写诊断方案的时候,都写的很清楚很确定了……” 谢芸笑了一下,问‘左膀’,“你信我的诊断方案,不代表别人也信啊……很多病人都不信我的三根手指,不信中医的寸关尺,人家就信各种检查出来的数据。既然他们想多花点钱,那就多花点钱,正好给医院创收了。” ‘左膀’若有所思。 ‘右臂’来了一句,“那这些人花钱活该。上回在肛肠科坐诊的时候,您只是遇到一些恶性病才会让病人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开的检查不算太贵,药方也不贵……今天开出去的都是大方子,财务的人看了肯定高兴。” 谢芸不置可否,继续扒饭。 有人想多花点钱买个心安,那就多花点钱吧,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 她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来,见卢炳文主任端着餐盘走到了不远处,连忙喊了一声,把卢炳文主任给喊了过来。 “卢主任,我和您打听个事儿,咱这边是不是有很多病人都不相信中医,更相信西医呢?” 卢炳文没什么犹豫的点头,“确实,花溪医学院虽然也开设有中医科,但西医依然是主流,也是和世界医疗水平接轨的医学。” “嗯……”谢芸道:“那我回头也多开点西药,咱医院也更希望医生给病人多开点贵的药吧。” 这么直白的问题,把卢炳文给问得有些牙疼。 “到没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只是医院建设需要经费,每年的医疗水平评比也需要看诊费数量这些……但我们也没有说为了让病人多出钱就使劲儿开各种检查和贵的药,只是要有理有据的开药,开治疗效果最好、最快的药。” 谢芸点点头,“我懂,有理有据地开药没问题,本来就该这样。不然遇到一些不讲理的病人,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她一时间没忍住,同卢炳文主任吐槽起了上午的事儿,“可能是我有点小家子气,到了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医院,看病思路还是和在我那小诊所一眼,想着尽量让病人花小钱办大事,结果人家好多病人还不乐意了,问我会不会看病。” 卢炳文主任冷笑了一声,“专业的事情,要是能被普通人明白了,那不恰好说明这专业门槛低吗?” ‘左膀’当场噎住,猛灌了两口紫菜鸡蛋汤才把梗在嗓子眼的饭给咽下去。 谢芸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后,忍不住给卢炳文主任竖了大拇指,“通透。” “别捧我,晚上有空没?我找你商量点事,动一动你在咱医院账户上放着的那一笔钱,注资搞一票大的。” 卢炳文主任看了一眼‘左膀’和‘右臂’,这两人立马会意,端起饭盘来就走,“谢老师,卢主任,我们俩吃饱了,你们聊。” 谢芸:“……” 她看向卢炳文,“卢主任,搞一票什么大的?” “都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川省蓉城这么好的地方,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的,不搞个康养中心都不合适。你也见识到这边的关系户有多少了,都是有钱有权的闲人。” “我原先的想法是搞一个纯西医的康养中心,各种健康监测、健康观察,都对标国际水准,打造一个国内首创的顶尖康养机构。可是认识你之后,我的想法变了,我打算搞一个中西医结合的康养机构。” “你过来挑大梁怎么样?你那三根手指太让我匪夷所思了,咱把这个高端康养机构建立起来,钱、名、利,都能赚到。你用中医来制定诊疗方案,我找人把西医的健康监测给搞起来,主打一个让来康养休闲的人都能明明白白的变健康。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卢炳文主任这么一说,谢芸忍不住心动了。 凡事只要和‘高端’一靠拢,那肯定就朝着不差钱的方向奔去了。 她想想自己来蓉城之前给治疗过的那几个沪上市来的名流阔太太,掏出一千块来就好像是掏了三毛五毛一样。 她没那么爱钱,但要是有了钱,就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谢芸问卢炳文主任,“那怎么还要动我趴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账户上的钱呢?你们的钱不凑手?” 卢炳文主任双手一摊,“我哪有什么钱啊,在花溪医学院干这么多年,我勉强混到一个中产水平。这事儿主要还是几个在上面有人的关系户来牵头,比如川省一巴掌能数得着的那几个**,比如药材公司背后的小太子爷潘兵,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你要是愿意加入进来,我觉得可以试试,你连人带钱投入进去,能换不低的股份。” 谢芸没直接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卢主任,你的人脉真让我羡慕啊,能把川省这么多阶层的关系都给摸清楚捋顺了。” 卢炳文放下筷子,“谁让他们都长过痔疮,还都来附属医院肛肠科,点我名儿让我给他们割呢?这么私密的交情都打过,你说靠不靠得住?” 谢芸差点把嘴里没咽下去的饭给喷出来。 80 电脑? 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医书上的东西…… 谢芸没直接给卢炳文主任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过也同意了晚上吃饭的事情。 卢炳文主任心里很满意,只要同意谈,那就说明有谈成的希望。 无望的是都不愿意开始。 …… 谢芸吃过饭回到诊室后, ‘左膀’和‘右臂’正在摆弄一个看着像是电视机但没电视机那么大的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儿?”谢芸好奇地打量着那怪东西,问。 ‘左膀’回答道:“是电脑, 从长岛国那边进口回来的, 咱们院里一共来了五台,付书-记说给您诊室安排一台, 方便您开方子用。” 谢芸也来了兴趣, 同‘左膀’说, “是吗?这个真的方便?你们给我演示演示, 这个该怎么用?” ‘左膀’立马坐下, 双手托在键盘上,左右两只手各伸出食指来,边同谢芸介绍边在键盘上打字, “谢老师您看,这样, 这样, 再这样,按这个空格, 就把字打上去了。” 谢芸大概看懂一些,她同‘左膀’说,“那你打字快一些, 我看看最快能多快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左膀’脸上的劲头顿时就泄了大半, “这,这个……谢老师,这个打不快。因为这个得用五笔输入法, 而五笔输入法特别难记,需要一点一点背诵。可能背熟练了之后会快一些,但我记得不太熟练,打字的时候还得想一想。” 谢芸立马就没什么兴趣了,“那你们俩继续琢磨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吧,我看你这打字速度,还没我手写快呢。有这打字的工夫,两份医案都写完了。” ‘左膀’沉默。 ‘右臂’无言以对。 谢芸翻开医案看了一会儿,估摸着下午看诊的时间到了,便叫人开始进来。 —————— 有付书-记的秘书挨个儿通知兼敲打,下午来的病患就安分了许多。 上午对谢芸指指点点的那几个病患这会儿正心里不好过呢……如果他们本身位高权重,振臂一呼就能有很多人响应,那他们给谢芸使使脸色也无妨,毕竟是他们自己有面子。 可他们并不是靠着自己的面子找到关系的,而是找了沾亲带故的人,拜托亲友帮忙说的,就好比是拿着跟杠杆撬动了山石。 这会儿山石劈头盖脸砸过来,考验他们真本事的时候到了,却没人能接得住,反倒把杠杆给崩了。 愿意动动口舌走走关系的人,哪能想到自家亲戚朋友这么蠢,借了自己的面子去狐假虎威不说,还往死里得罪一个医生? 人生在世,谁愿意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谁能保证自己一定用不上人家? 付巧珍书-记的秘书给不少关系户打了电话,说了诊室这边发生的事,还侯在诊室外面挨个儿叮嘱,这才让那些关系户们收敛了嚣张的气焰。 付巧珍书-记都感觉到有些心累。 她没想到关系户们能耍威风耍到医院,更没想到谢芸会这么轻易地就掀桌子走人。 不过想想谢芸能把重机厂附属医院的铁饭碗都给摔了单干,付巧珍书-记就觉得谢芸撂挑子不坐诊也没那么值得惊讶了。 谢芸心里惦记着去蜀光制药厂看药材炮制的情况,下午坐诊时那叫一个‘言简意赅’,用天照脉术一看,问病人几句,再给病人开一些需要检查的项目,就把病人打发走了。 诊断方案已经成型,只要病人拿来检查报告,她确认一下诊断结果有没有错误,就能把药方拿给患者。 等这一天的六十个指标看完,谢芸同‘左膀’和‘右臂’说了一声,拎上自己的东西就闪人。 ‘左膀’和‘右臂’在后面追着问,“谢老师,明天还来不来?”他们担心谢芸看完这一天就真不来了。 谢芸才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虽然这次坐诊有些不愉快,可付书-记已经给那些关系户做好思想工作了,她自然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至于这次坐诊完之后还来不来,那再说。 —————— 谢芸去川省药材公司找到潘兵,搭着药材公司的车往蜀光制药厂跑了一趟。 蜀光制药厂的那些设备还在开动着,谢芸问潘兵,“这是……研究出新的炮制加工方案了?” 回答谢芸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潘兵,而是蜀光制药厂的副厂长徐如松,“没,还是原来的方案。现在加工的都是一些残次品药材,不打算在国内销售,直接制成药包卖去长岛国那边,销量还行。” 谢芸没忍住笑,“挺好挺好。” 潘兵原本还没那么想笑,毕竟刚做这缺德事的时候就已经乐够了,现在听到谢芸的这四个字,他又忍不住了,“是挺好的哈……也算是侧面报复鬼-子了。” 谢芸跟着徐如松在生产车间内走了一圈儿,听徐如松介绍了各种设备的操作原理后,明白了。 “感情这就是一个机器代替人力操作的自动化设备……能不能把你们之前炮制那些药材的流程参数给我看看,我瞧瞧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如松当下就派人把这份堪称蜀光制药厂核心机密的材料拿了出来。 谢芸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味药材,这味药材,还有这几味,炮制过程中都不能见水和太阳,直接阴干就行了。用这自动化设备生产炮制,你们只能用那个常温或者低温风干的,你们却用了水洗流程,药效肯定都流失了。” “还有这个药材,里面的油性很重,必须暴晒风干好几轮,你们为了让这药材看着干净,在热水里烫洗了六遍,把油性都破坏了,这差不多等于是乱来了。” “能看得出来,写这方案的人很懂工艺,却是一点都不懂药材炮制方案,还不如通通采用低温风干的方式呢……这样吧,把你们打算用来炮制的药材列一个单子,我参考着传统的药材炮制方法给你们提个方案。” “药材炮制的重点,不是把药材洗得干干净净,而是要最大限度地保留药材的药性。对了,那边那个设备是啥?我看怎么还用布盖着,没同我介绍呢。” 徐如松当场就掀开那块布,露出了里面的机器来,“这是从长岛国买回来的一组设备,说是做口服液用的。我调研过他们那边的情况,他们那边之前做过口服液,但是出现过喝死人的情况,所以这设备……我们是不敢开动的,可能有什么问题。” “设备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药。”谢芸看着设备上的英文和日文,都不认识,索性不看了,继续问徐如松,“买这台设备的时候,有拿到相关的资料吗?有的话能不能给我看看?” 徐如松立马把生产车间内的主管喊到跟前,叮嘱两句后,不到三分钟,那主管就拿了一摞材料过来,内容依旧都是日文。 徐如松有些尴尬地解释,“因为这台设备不吉利,所以我们买回来就让它吃灰了,说明书也没花钱去请专门的日语人才翻译。您看,要不我们给您联系个日语人才?” “不用,你们先给我找个能写东西的地儿吧,我试着写一下炮制药材的方案,你们试着做一轮,看能保住多少药效。” 徐如松当即就给谢芸找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派人送来了全新的钢笔和本子,还有秘书贴心地给谢芸把钢笔都吸满了墨水。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谢芸立马动用泰山小印在阴世里寻找有日语天赋的人。 阴世积压了数百年的鬼魂没能投胎,别看日语算是小众外语,可也一抓一大把,按照精通程度从高到低排个队,谢芸找到一位西南交大的机械系已故教授——王维熙。 王维熙教授在清末时期受朝廷资助去长岛国留学,精通日语,民国时期回国参与了革命建设,建国后进入了西南交大,继续从事之前的研究工作。 眼下,王维熙教授已经加入了阴世科学院的机械研究所,在里面专心研究精密机械制造理论。 谢芸把这份材料传给了王维熙教授,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王维熙教授就把翻译好的手稿给谢芸传了过来,还附带了一段话: “太平阴差,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回阳间去亲自看看这设备的构造?阴世里见不到这样的设备,我想看看长岛国那边已经研究到什么水平了。” 这个要求不难满足。 谢芸在泰山坊里买了一把黑色的纸伞,在上面留下一个阳间的地址,给王维熙教授传了过去,“等到天黑之后,你撑开伞就能到达阳间,车间里的设备几乎都是从长岛国买来的,你随便看,记得天亮之前合上伞就能回去。” 王维熙教授不是话多的人,他收到伞之后就去忙活自己的项目去了——眼下的阴世科学院机械研究所正在铆足劲儿造全球定位卫星,这种处处都离不开精密机械的大工程,王维熙教授可是主力人才。 谢芸翻开王维熙教授翻译过来的材料通读一遍,找到了这台设备生产出来的口服液喝死人的真正原因。 长岛国内信奉华夏的传统医学,并将之前一位长岛国医师在华夏学医有成后回国写下的医书奉为国宝。 那本医书名叫——《皇汉医学》。 那台设备生产的口服液就是按照《皇汉医学》中记载的‘美白轻身方’演变而来的‘美白轻身口服液’,功效是能让人身体变瘦,皮肤变白。 可谢芸一看《皇汉医学》中的那道‘美白轻身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药性太过刚猛不说,有好几种药物还是超剂量的。 谢芸估摸着,这‘美白轻身方’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医书上的东西,反倒极有可能是古代炼金术士们留下的丹方。 炼金术士们炼制出来的‘仙丹’、‘金丹’之流,把人吃出问题来并不稀奇。 81 铆力生长 善恶有报,总有清算的那一天…… 既然确定长岛国生产口服液失败的原因在于药方, 而不是生产设备,那谢芸就放心了。 第二天坐诊完,她就带着三张方子跑了一趟蜀光制药厂。 找到徐如松厂长, 谢芸把这三张方子递过去,“问题找到了, 长岛国那边用的方子是《皇汉医学》里的东西, 那个方子的剂量本来就有问题,应该不是设备的问题。” “先按照这三个方子试生产一批吧, 所有开支都算在我的账户上, 从给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拨的款中扣去就行, ” 徐如松听谢芸说的这么肯定, 也对那两台高科技的设备来了兴趣。既然买都买回来了, 总不能当成废品一直闲置着。 他仔细看完谢芸写的那三张方子,问,“谢医生, 这三张方子,分别是做什么用的?机器开一次可得费不少时间, 要是生产出来卖不出去就真砸手里了。” 谢芸解释说, “第一个叫五虎两仪汤,属于保健效果很好的药, 中医上用来治未病的,用西医的话来解释,那就是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提高个人免疫力的。” “第二张方子叫三伏汤, 第三张方子叫三九汤,听名字就知道,分别是用在不同的时节的。三伏和三九是一年中两个很重要的节气, 是调理身体的绝好时机,这两个节气中适当地用一些保健药品,能够预防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少出问题,也能根源上除去一些隐藏在皮肉气血深处的顽疾。” 三伏汤和三九汤里面都用到了低剂量的活血化瘀散,可以理解为给身体各处打扫垃圾的清洁工。 每年三伏天和三九天里坚持喝这两种,能够把身体里积攒的一些病气全部清扫干净,避免小病不察,大病难治。 谢芸担心徐如松因为这三个方子的产量而犹豫不定,索性直接包揽了下来,“这些药物的销售,不用你们来考虑。我和川省药材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回头搭他们的顺风车,把生产好的药剂直接运送到我的诊所里面就行。” 她已经在苏北收获了一批粉丝,那些退休金不少的老大爷老大妈自打切身体会到谢芸的真本事之后,有个头疼脑热都喜欢去找谢芸看,还会问谢芸有没有弄出新的保健药茶之类…… 就仿佛昔日的秦始皇想要求仙访道、长生不老一样,这些老大爷老大妈也都醉心于调理身体。 谢芸注意到,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空有其名徒有其表的保健品,收费不低,效果却是差不多没有,与其放任这些劣币驱逐良币,不如提早就把良币投入到市场中去,提高一下有养生需求的老大爷和老大妈们的鉴别水平。 徐如松喊来生产车间的主管,同谢芸一起算好投料和产出的标准量后,便将批量生产者三种口服液的事情确定了下来。 蜀光制药厂不想在这三个市场需求不明的药方上倾注太多,欠着川省药材公司一屁-股外汇等着还的他们也实在承担不起更多的风险了,只能同谢芸签订了药物定制协议。 协议内容很简单,就当这三种药是谢芸委托蜀光制药厂独家定制的,蜀光制药厂不会生产出来单独售卖,同时,谢芸需要承担下着三种药的全部产量。 谢芸犹豫了一下,先签了一年的合同。 按照长岛国给的说明书上所说,这种口服液生产设备生产出来的药物能保存三年时间,谢芸还是有把握三年卖完一年的产量的。 她知道五虎两仪汤有多么好,知道三伏汤和三九汤喝下去的效果有多么厉害,这三种药根本不缺市场,缺的只是让口碑发酵的时间。 —————— 谢芸前脚才从蜀光制药厂出来,徐如松后脚就把电话打给了潘兵,同潘兵说了谢芸委托给蜀光制药厂定制三种口服液药剂的事。 潘兵已经对谢芸生出了偶像光环,他虽然不知道谢芸定制的那三个药方具体是干什么用的,可这不妨碍他隔着电话吐槽徐如松,“老徐啊,你的魄力呢?人家拿出来的那些药方,哪个不是赚钱的?你们蜀光制药厂的生意利润,现在有一半都是那她拿出来的那几种药方贡献的吧……你这魄力,真是吃-屎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啊!” 徐如松对潘兵这出口成脏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做生意的都这样,哪有什么真正的儒商?如果真有儒商存在,那儒商手底下也绝对有一个恶人给撑着门面与威严。 就连慈悲济世的佛家,都不仅有大慈大悲的菩萨,还有雷霆手段的金刚呢! 在比战场和平不到哪里的商场中,心慈手软的人别说做大做强了,没发展起来就被人搞死分食,吃肉喝汤了。 商场无善人,这绝非空谈。 再良善的人进入商场打拼一阵子,也会磨练出一手铁血手段来。 如果磨炼不出来,那自然难逃被商场淘汰的下场。 可徐如松也有自己的苦衷,“老潘,蜀光制药厂的情况,你不会不清楚,现在看着是风光,可实际上有多么紧张,你不知道?这艘船是开快了开大了,可并没有开稳,万一哪一步走错了,那整个厂子的经济都得跟着出问题。面对这么大的风险,我不能拿着全场几千人的饭碗赌,我宁可小赢一把,也不敢奢望大小通吃。” 潘兵也不同徐如松多说什么,“回头我去找谢医生聊聊,仔细打听打听她定制的这三个药方是干什么用的。我觉得,要不是特别看好这三个药方,她不会定制这些。起码,这三个药方要比肠毒清和痔-疮膏要好。” 徐如松报之以沉默。 —————— 谢芸走得慢一些,以至于她回到招待所时,同徐如松打过电话的潘兵已经在招待所的大厅里等着了。 谢芸见到潘兵,没往那三个方子上想,她好奇地问,“哟,你这么忙的人,怎么得了空闲?” “老徐给我打电话说谢医生你自己出钱定制了三种药,我一想,能让谢医生使出这么大魄力来押宝的,那定然是世所罕见的好东西啊。这不放下电话就跑过来了?” “还请谢医生给透透口风,那三个药是干什么用的,我好考虑川省药材公司要不要跟进一下。万一是个生金蛋的母鸡,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鸡从眼跟前跑过而不抓吧……” 谢芸没想到潘兵这么开诚布公,“你倒是坦诚,走,去个茶馆聊?” …… 一壶茶喝完,潘兵明白了那三种药的功效,他心头的激动好悬没压制住,别说说话的声音了,他这会儿的手和脚都是抖的。 “谢医生,照你这么说,这三种药是不拘什么年龄段的人,都能喝?而且效果很明显?” 潘兵仿佛看见一座座金山银山在朝他飘来。 谢芸点点头,“能这么说吧,五虎两仪汤已经在我的诊所里煮了好几个月了,这就是匡扶人体正气的,身体越弱,感觉到的效果越好。身上如果有些不严重的小问题,自个儿忖着没必要去医院,那喝点五虎两仪汤,提升一下自身正气,能把小问题给化掉。” “至于三伏汤和三九汤,肯定不如五虎两仪汤能卖得动,毕竟三伏天和三九天加起来也就十八天,一天喝三支,一共五十四支,可是这俩的季节性很强,而且人人都得过三伏和三九,想要不夏天那么苦夏,不冬天那么手脚冰凉,喝点三伏汤和三九汤是很有效果的。” 潘兵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谢医生,你这药虽然是定制的,但有没有想过,同我们川省药材公司合作一下?我们川省药材公司在全省有七十四个分店。如果你同意合作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操作一下——” “在川省药材公司的所有店面中,都单独划分出一个柜台的一层来,售卖带着‘通泰堂’血缘的药,但这三个药方,我希望你同蜀光制药厂签的一年委托制药合同到期后,能够转为和通泰肠毒清那些药方一样的合作模式。” 很明显,那种合作模式更能让川省药材公司受益。 谢芸同蜀光制药厂签的委托制药合同属于高风险高收益的,只要谢芸能保证把蜀光制药厂生产出来的所有口服液全部卖掉,那利润也会一分不少的进入她的口袋,而不需要分给任何单位任何人。 潘兵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您之后还有这样的好方子,可以直接来找我,我替您去找制药厂。蜀光制药厂的实力虽然雄厚,可毕竟目的是保障川省的药材销路以及保障川省人民的基础用药,后者充当的作用还在逐渐减弱……蜀光制药厂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可以替你联系更合适的制药厂。全国那么多的制药厂,我们药材公司都有合作。” 谢芸从潘兵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这是她最欣赏潘兵的地方。 就像是荒原上生长的野草,干旱时深深扎根,一旦等来一场春雨,就会铆力生长,肆意长大。 不管是野草还是参天大树,不到长成的那一天,谁都不能妄下定论。 “可以。” 潘兵看着已经空掉的茶壶,问谢芸,“再来一壶?” “不了,我晚上要和我爱人去吃麻辣兔头,就先走一步。” 谢芸在事业上没有太多的掌控欲,她知道自己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太多,索性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把其他专业的事情都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至于潘兵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只要不影响大局,谢芸不想过多的关注。 一方面是因为,水至清则无鱼。 一方面则是因为,善恶有报,总有清算的那一天。 而她的工作,正是站在清算的岗位上。 脑海中冒出了‘清算’这个字眼时,谢芸一下子就想到了已经撒手人寰有段时间的朱院长,貌似她没见朱院长走她的渡口去阴世,不知道朱院长是被别的阴差勾走了,还是依旧滞留人间。 谢芸召出泰山小印来查了查。 82 投胎做-鸡 没有鸭-子能活着走出北平…… 周胜找到的这家麻辣兔头店很好吃, 夫妻俩一共吃了个十二个兔头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川省的人就是会吃会享受啊……丫丫,你说咱两个一顿就吃了十二个兔头,那十二个兔身子呢?也没听说哪儿有单独卖兔肉的啊。” 周胜的这个问题把谢芸给问住了, 她琢磨了一下,“或许是, 做成什么冷吃兔手撕兔之类的了?兔头都吃了, 没道理不吃身上的肉。” 还有个想法萦绕在谢芸心头——华夏大地上一直都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比如南北二京的鸭-子,没有鸭-子能活着走出北平或金陵, 正如所有投胎到保定的驴都会被千刀万剐做成驴肉火烧一样。与之类似的还有东北的大鹅, 淮南的老母鸡, 潮汕的牛…… 如果有人生前做了太多孽, 死后被判官判为投入畜生道, 那也是有区别的。有些动物能得一世的自由,还能选一个自己想要的死法,而有些动物只能一世□□在圈牢之中, 死时也极为痛苦。 谢芸原先没听说过川省是投入兔子胎的那些鬼魂的噩梦啊…… 她给刘达摩发了一条讯息过去,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刘达摩很快就给了答复, “确有其事,已成气候, 兔儿神之前深感悲愤,却难以扭转这一地的习俗,所以对这一片土地格外关照……意为报复。” 谢芸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微妙, 微妙中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复杂。 她之前还纳闷都是一模一样的男人, 为何川渝之地的男人就痔-疮高发,还有部分人不是原发性痔-疮,是创伤性痔-疮…… 现在刘达摩说这是兔儿神的特别关照, 谢芸还有什么不懂的?兔儿神可就是专管这一方面的姻缘的啊! 破案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不吃兔子,会不会让兔儿神消气……谢芸觉得多半是不能的,毕竟兔儿神已经在绝天地通布置完成前就飞升天外了。 周胜注意到谢芸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问,“咋啦?” 谢芸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觉得这兔子肉还是少吃点为好……” 万物生灭与因缘纠葛,自然有其缘法。虽说命由天定,可运却是人一步步选择的路。有人选择的路艰难,那便是时运坎坷,有人选择的路通坦,那便是通天大运。 谢芸为人父母,还是希望自家孩子的路能够好走一些的。 如果能不背负兔儿神的格外关照,还是不要背负了,那样的关照需要很强的心力才能扛得起,需要面临千难万难,需要过重重心关。 —————— 谢芸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心血来潮,她觉得自己既然想到了已故的朱院长,肯定是要关照一下的。 等她晚上睡下的时候,立马用泰山小印把朱院长给勾到了自己的跟前。 朱院长寻死的时候挺想不开,可是刚从楼上跳下,身体还没落地呢,他就已经后悔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汲汲营营一生才爬到那个位置,这么一跳,就真的一切成空了,实在是不值。 可跳都跳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该死还得死。 直到被阴差勾着奔赴黄泉之后,朱院长见到了自己已故的亲戚朋友,得到了亲朋的暂时接济,他才没那么后悔了。 死亡不仅是结束,还是回归。他这不就回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老父母身边了? 就是这阴间的生活有点累,他本来有些医术傍身,可阴间的鬼魂都不生病,他想在阴间开个诊所谋生都不行,只能跟着老父亲报了个阴世大开发的种地项目,承包了几亩地,虽然累,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他觉得也能忍受。 就在他面朝阴土背朝天的种地时,一股阴风吹来,将他裹挟着卷到了这一处黄泉渡口。 朱院长晃了好几下才站定身子,他睁眼一看,“谢芸?你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我出殡的那天,你看热闹了吧!当初你看我的热闹,今天也有别人看你的热闹!” 谢芸微微一笑,虚虚一抬手,活阴差的装扮穿在身上,右手托着变大的泰山小印。 她静静地看着朱院长,笑而不语。 朱院长就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布满了震惊,“你……!” 谢芸扫了一眼自己这段时间攒的功德,又攒了不少,当下就兑换成了修为,顺利踏入到了六道轮回境界,与胡太奶奶一个水准,距离七星炼罡境界已然不远。 “朱院长看到我,很惊讶?”谢芸问。 朱院长的脸都绿了,他心想,你这问的不是一句废话吗?他要是知道谢芸的真实身份是阴差,那他绝对不敢让他拿扶不上墙的烂泥侄女去抢谢芸的工作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厕所里打灯笼——找死么? 谢芸见朱院长梗着脖子一直不说话,结出一道手印来,打入泰山小印中。 不到片刻,就有判官拿着一道靛蓝色的卷轴走了过来,人还未走到谢芸跟前,声音却已经远远传来,“恭喜太平道友,已然六道轮回境界大成,距离七星炼罡境界不远,地尊之位在望。” 这位判官很会来事儿。 他属于阴司的公务人员,修为与岗位是捆绑的,几乎不会有任何提高的可能,而谢芸的修为就像是□□精附身了一样,一跳一跳地往上窜,想来用不了多久,谢芸的修为就会超过他,甚至超过十殿阎罗,站在了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的那等高度。 同谢芸客套完,这位判官冷眼一扫朱院长,手中的哭丧棒打在了朱院长的膝窝处,“大胆!面见太平地尊,你居然不贵?” 朱院长被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谢芸面前,脸上的冷汗瞬间就痛得冒了出来。 谢芸则是感觉微微有些无语……这封建迷信传承下来的仪式感。 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学过人人平等的道理,乍一下还无法接受年岁大她这么多的朱院长跪在她面前。 可这就是阴司的礼仪,谢芸也不会主张更改礼仪之类,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摸着良心问自己一句,自己算哪根葱? 那位判官把靛蓝色卷轴拿给谢芸,“太平道友,这就是你想要的这人的判决书。” 谢芸翻开看了一眼,对朱院长被判入畜生道并不惊讶,她见那卷轴上还略微有些空白,仔细一琢磨,问判官,“他是阳寿未尽的寻死之人,是不是应当送入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 朱院长的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会儿的他格外后悔。 他都想扇自己几个巴掌,问自己这双眼睛生出来是干什么用处的?对着这么一位隐形大佬那么蹦跶……这下好了,死的窝囊,死后也别想安宁。 判官道:“理应如此,可现如今十八层地狱已满,地藏王菩萨的工作量太多了,根本忙不完,所以只能先让他去参与阴世大开发,进行初步的劳动教育改造。” 谢芸扫了一眼满脸患得患失的朱院长,心生一计,道:“十八层地狱,也不是飞走不可。我知道畜生道中有一些小道,若是投胎进去,那叫一个生不如此,不比十八层地狱轻松多少。不如先让这一位去试试水?若是管用,便能替地藏王菩萨分一些忧了。” 判官好奇,“哦?什么小道?如果真能缓解这些问题,泰山大帝定然重重有赏。说不准我还能沾了太平道友的光。” 谢芸抿嘴一笑,道:“川渝之地的兔子有很多种吃法,样样都美味,背后是兔子的尸首分离。我们苏北之地的公鸡也是,地锅鸡何其美味?背后却是小公鸡的千刀万剐。” “我想着,若是十八层地狱太拥挤,不如选一些这样的小道,把鬼魂投胎进去,让他们一轮一轮地走,一遍一遍地挨宰,等什么时候大成去十八层地狱接受地藏王菩萨思想教育改造的效果了,再另做考虑,判官以为如何?” 判官觉得挺好,“有道理,十八层地狱的恐怖,并非是十八层地狱的苦难,而是苦难的永恒与暗无天日的持续,是心神的崩灭与由内向外的煎熬。” “谢太平道友提点,若是这一计策被泰山大帝采纳,我定不会贪功。阴司事多,告退!” 谢芸冲着判官微微拱手,把靛蓝色卷轴还回去,“有劳了,就安排朱院长去苏北吧,去那些因他作梗而受过苦难的人家里,用他一世的血肉皮囊去化作那家人的五脏滋养,让他去还债吧。只要孽债还不完,就一直在这等小道中轮回嘛,送他一个在阳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重新做-鸡的机会。” 她和判官这么浅聊几句,就把朱院长的未来给敲定了下来——去苏北做-鸡,做正经的鸡,做铁锅中的打野小公鸡。 跪在地上的朱院长瑟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谢芸居高临下地看着朱院长,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黄泉渡口。 她与朱院长之间的纠葛,今天就算是彻底了结了。他日再见,不必再想起念起这段事。 纵使相见,也应不识。 —————— 谢芸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去了一趟珲春。 站在熟悉的沙滩上,背后还是那几盏星星点点的渔灯,谢芸隔着海峡眺望远处的长岛国。 彼时的长岛国国运已经衰减过半,看着如同大雪崩塌一般,国运中也掺杂了许许多多的恶念与怨念,想来是社会基层的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甚至有不少人因为这档子事儿而牺牲了姓名。 谢芸琢磨,万一哪天把长岛国的国运给吸-干了,那她该找那个下家来继续供养她的千岁茶树? 83 报应不爽 她自问是想不出这么损的招数…… 谢芸一时间也猜不到长岛国的国运被众星欺月阵给吸.干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大胆假设了一下——疾病横生?天灾**?瞬间暴毙? 眼看着长岛国已经颓势尽显,一蹶不振的未来已然注定,谢芸绕了个路, 直接去了狐仙谷,她打算找胡太奶奶问问。 胡太奶奶的修行时间长, 见识广,经历的大风大浪多, 应该知道。 此外,谢芸也打算同胡太奶奶聊一下胡二女一大家子的事儿,这些狐狸精看着挺乖的,是乖巧的乖, 不是嚣张乖戾的乖。 她才迈进狐仙谷,一群毛茸茸的小狐狸就围了上来,扒着谢芸的衣服嘤嘤嘤个没完。 “去去去,好好修行去!别冲撞了客人!”胡六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长的竹竿儿,她只是轻轻一挥手里的竹竿,并没有抽到任何一只狐狸身上, 那群小狐狸就嘤嘤嘤地跑散了。 胡六姐察觉到谢芸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感觉你在狐族的口碑不大好, 人缘也……”面对胡六姐那一双眯起来满满都是威胁的狐狸眼, 谢芸到嘴边的话变得委婉了许多, “人缘也,有待考究。” 胡六姐轻嗤道:“这群小狐狸就是被惯坏了!我小时候都是自己去林子里抓野鸡的,现在呢?破四旧的风气没之前那么浓了,来拜我们家的凡人不少。那些凡人都是会来事儿的,拎着烧鸡和烧酒来, 这些小狐狸从一生下来就不愁吃不愁穿的,根本不认真修炼。我像它们这么大的时候,一只手能打它们一群!” 谢芸:“……” 真是要了命了。 她以为只有凡人才会把一代不如一代挂在嘴边,没想到狐狸精也说这个。 “行叭,那你多管着些,别让长歪了。人世间不是有什么考试之类的?你也给这些小狐狸们安排上。”谢芸不知道自己随口这么一说,给狐仙谷里无忧无虑的小狐狸送来了多么大的压力。 胡六姐道:“已经安排上了,东南亚那边的伪神冒出来不少,尚且没成什么气候,可是看着也烦人得厉害。等这些小狐狸修成.人形后,就派去咱们国.家和东南亚接壤的那片儿土地诛杀伪神去,就当是历练了。” 谢芸现如今已经能良好接受这一群狐狸精的爱国发言了,她道明了这次的来意,“胡太奶奶在不?我找胡太奶奶咨询点事儿。” “不在,黄老太爷家有个优秀子孙偷溜去了天池,被天池里住着的怪老头给抓了,说要当个什么黄皮童子。黄老太爷在家气得发疯,偏偏那天池里住着的怪老头是个厉害角色,黄家和灰家、白家联手了都斗不过,我太奶奶被请去当说客了。” 谢芸一愣,“天池?怪老头?黄老太爷不是在东北?我记得天池是在西疆吧……” 胡六姐白眼一番,“你上过地理课没?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亏你还是地尊,连自家的事儿都捋不清。” 谢芸抬手在胡六姐的天灵盖上一拍,“好好说话。” 胡六姐险些被谢芸的这一巴掌给拍傻了,她眼冒金星定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反应过来,原先这个她看不上的小阴差的修为早就超过了,直逼她太奶的道行。 是她高估了自己…… 胡六姐能屈能伸,“又不是只有一个天池,有俩呢!一个在西疆,另外一个就在东北啊!里面住着个怪老头儿,据说是柳家的远房亲戚,辈分比柳家太奶都要高了几十辈,行走的活化石。我听我太奶说,那位怪老头早八辈子就化蛟了,这么多年过去,化没化龙,没人知道,但修为肯定高深莫测。” 谢芸刚刚还想问怎么黄家请动了白家和灰家,没有去请柳家,感情那天池里住的怪老头是柳家的远房老祖宗。 “既然你太奶不在,那我就问你了。你知道国运被汲取完之后,会有啥后果么?” 谢芸这么一问,胡六姐顿时抻长了脖子朝长岛国那边看去。看清楚长岛国的情况后,胡六姐高兴得手舞足蹈,口服芬芳,“活该!那八岐大蛇之前好不威风!我都以为它要化蛟了,现在可倒好,像条死泥鳅似得。” 看够了热闹,说够了冷嘲热讽的话后,胡六姐才朝着北边虚虚一挑眉毛,“我们北边的那邻居,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纵然再热闹、再庞大,国运耗尽的那一天,还不是轰然倒塌?” “虽说北边的邻居留下了个好大儿,看着依旧威风凛凛,可只要懂得看国运的人去看一眼,就知道那好大儿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昔日的北边邻居多威风?大伊万一出,老美都得老老实实的,国运一度比老美还要耀眼夺目,现在呢?十不存一了都。” 谢芸明白了,“意思就是,不会立马全国暴毙,但也会狠狠衰弱下去,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对吧。” 胡六姐摇头,“倒也没这么狠绝。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人活着,只要没有亡国灭种,那就算只要有一个人在,国运也有再支棱起来的可能。不过啊,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几乎等于没有可能。” “不过,如果对方能折腾的话,国运还会再涨一涨的,只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足为虑。如日中天的时候都能把他们给拖垮了,更别提现在的他们只剩下一口气吊命了,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谢芸看了几眼胡六姐,一听胡六姐的发言,她就知道这是大家族里出来的狐狸精,看谁都看不顺眼,就和旧社会的格格、郡主一样。 她心里有了主意,既然长岛国已经不足为虑了,那她就‘高抬贵手’,放长岛国一马吧。 与其涸泽而渔,不如可持续发展。 众星欺月阵的威力已然渐渐攀升到了巅峰,吸长岛国的国运多少都有点牛刀杀鸡的意味了,太过大材小用,不如先给长岛国留一口气儿,先去吸别的国.家。等什么时候长岛国回过一口气儿来了,看着又有希望了,又能发展起来了,她再调转众星欺月阵的方向去吸,这样就能实现可持续发展,把长岛国当场一个水泡子用,远不如培养成一个活泉眼。 薅羊毛是个多么美好的事情,把羊薅死了就没得玩了。 谢芸站立在狐仙谷内最高的山上,四处打量着周边小国的国运,她的目光最先落在南棒国上。 南棒国的发展虽然比不上长岛国,可眼下也已经有了百木成林的气象,隐隐之中压过了北棒国一头。如果不是北棒国始终同大毛眉来眼去有一腿,现如今北棒国就危险了。 谢芸犯了难,她眼里的南棒国就是块小肥肉,虽说吃下去能捞一口,可忒小了点,甚至都不值得她去大动干戈调整一回众星欺月阵。 而且谢芸担心众星欺月阵太强,一下子把南棒国给吸穿了,北棒国把南棒国给合并了,这就有意思了……自个儿这做法等于是给打瞌睡的北棒国送了一个软枕头。 考虑到北棒国同大毛眉来眼去,关系不干不净的,谢芸决定还是不冒险了,万一南棒国和北棒国真的合并了,自个儿不等于是在卧榻侧培养了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大毛的前身老.毛.子就想过搞华夏,是被领导人的定力和智慧给挡了回去,谁知道大毛现在是怎么想的? 可别南棒国和北棒国一合并,搞出个大棒国,而大棒国欢欢喜喜地投入到了大毛的怀抱……谢芸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她觉得自己会被呕死。 那么……谢芸的目光漂洋过海,落在了遥远的欧罗巴。 “胡六姐,你还记得八国联军是哪八国吗?” 胡六姐被谢芸问得一愣,“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会儿可能还没出生呢,没见过真实的场面。那段往事,对于你来说,是历史书上的一段话,一页内容,对于我们来说,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真事。你问这个干什么?” 胡六姐看着谢芸双手结印,表情一瞬间里就变了好几种,有惊愕,有震撼,有刺激,有欢喜,还有一点点变.态。 谢芸双手结印,硬生生将那落在长岛国的国运天河托了起来,调转方向朝着欧罗巴摁去。 胡六姐心里有一个想法——吾家地尊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漫天星斗都在谢芸的这一串动作下变得晦暗无比,月光引入云层,天地间陷入昏暗。 这天象的变化对华夏来说没什么影响,毕竟这会儿是深夜,多数人都在入睡,可对于南半球的人来说,这事情就实在是太惊悚了。 上一秒还在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昏天黑地,还伴随着飞沙走石,恍若世界末日就要降临一般。 这天象的变化一直维持到谢芸将那天河的一端按在了英格兰岛才结束。 谢芸揉了揉有些泛红脱力的手,同胡六姐说,“那就一个一个来清算吧,先从英格兰开始,下一个是法兰西。” 英格兰是老牌帝国,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核心地带,虽然近些年的发展势头不如长岛国猛,可毕竟技术积淀的底蕴在,而且英格兰没有因为战败而被收割过,所以英格兰的国运那叫一个厚实。 如果说长岛国的国运是中产人家的米缸,那英格兰的国运就是地主家的粮仓。 胡六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变.态,“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吸!猛猛的吸!” 谢芸干完了正事儿,决定回去好好睡觉,临走前不忘叮嘱胡六姐,“你看着点长岛国,等他们的国运什么时候再恢复一些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好再薅他们一把,” 胡六姐:“……” 要说狠毒和奸诈,还得是人心啊……反正她自问是想不出这么损的招数来。 不仅损,还怪会恶心人的。 可是一想到被恶心的是长岛国,是那群隐藏在鬼社中见不得人的恶心玩意儿,胡六姐就浑身通泰,她感觉自己身上迟迟没有长出来的那条尾巴都快长出来了。 84 卖疯了? 通泰堂算哪门子的老字号啊…… 赶在谢芸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坐诊期结束前, 蜀光制药厂总算将第一批的三伏汤赶制了出来,装进最新设计好的包装盒里,摆到了货架上。 眼下正是三伏天, 暑气蒸腾,别说人被热得受不了了, 狗都被热得边吐舌头边翻白眼。 潘兵用半个月的时间把川省各地的药材公司的渠道都梳理了一遍,不管药材公司的大小, 也不管药材公司是市里的还是县里的,反正只要顶着药材公司的招牌,就得成立通泰专柜。 他还特地叮嘱各级药材公司的负责人,务必好好给三伏汤和五虎两仪汤做宣传。 至于三九汤, 蜀光制药厂还没着手生产,毕竟谢芸说了,这玩意儿是三九天喝的,距离眼下还有小半年的时间。 三伏汤和五虎两仪汤都是口服液包装, 食指粗细的棕色瓶里,装的都是浓缩过的药物精粹。 受限于设备的生产工艺,没法儿做到一支口服液就能代替一副汤剂, 勉强只能做到三支顶一副的效果,这包装盒上写的建议自然就是一日三次, 一次三支, 建议连喝九天。 三伏汤的价格不算贵, 主打一个清理身体垃圾和淤堵的效果,兼具着提神醒脑、清热解毒的效果,是防中暑的好药。 这些药刚生产出来的时候,潘兵就自己试着喝过,那天他刚好有些中暑, 感觉头晕眼花的,肚子里也一阵一阵的绞痛,一上午就跑了七八趟厕所。 他原先打算买点正气水喝,可是想到谢芸说三伏汤也有这效果,而他办公室里就放着一箱三伏汤,潘兵当场就开了一盒,给自己灌了三支下去。 他以为这三伏汤会和正气水一样难喝,没想到入口之后竟然还挺柔和,虽然泛着药材的苦味,可并不算太过,而且那种苦味不会在嘴里留太久,只要喝一口水就涮下去了。 三支三伏汤下肚,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潘兵就感觉自己的肚子消停了,后背上也不再一茬一茬地冒冷汗了。 一刻钟之后,潘兵感觉自个儿头不晕了,脑不涨了,就好像根本没中过暑一样,他差点当场跪在办公室里朝着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方向磕一个。 考虑到中暑的人挺多,潘兵去同手下的员工说了一声,“谁要是中暑了,可以去我办公室拿三伏汤喝,效果很厉害。” 他就是最强有力的例子。 潘兵这一上午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还时不时地往厕所里跑,这会儿却是精神抖擞,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这还不具备说服力吗? 当下就有好几个感觉自己似乎中暑的人去领了三伏汤。 亲自尝试过三伏汤的厉害之处后,这些人才开始仔细看三伏汤的介绍,这才发现三伏汤可不是正气水那样的解暑药,而是三伏天里调养身体的养生药,解暑气只是三伏汤那一大段功效里的边边角角。 能在药材公司上班的,哪有几个人是缺钱的? 等蜀光制药厂把批量生产好的三伏汤送到药材公司时,立马就迎来了一大批内部人士的疯抢。 “给我留十盒!我家人口多!” “我要二十盒,我娘家那边也得送一些!” “都别和我抢,我儿子开学就高三了,需要这个东西!” “我姑婆住院了,正愁不知道该送她点啥呢,你们给我留几盒,我就送我姑婆这个,老太太最喜欢各种各样的保健品了!” …… 在药材公司买药的人目瞪口呆。 药材公司的员工这是都疯啦? 还是药材公司来了什么九转还魂丹,居然被内部人士这么热闹的哄抢。 也有一些人自信地认为,药材公司这是在搞一种很新奇的营销手段。看看药材公式里普通顾客的反应,这种营销手段很明显成功了。 很多人守在柜台前等着药师给拿药呢,结果药师好像是挣脱缰绳的驴——一下子就跑了,买药的人都是傻眼的。 好在药师没跑多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吭哧吭哧拖了大半箱的药回来,往自个儿所在的柜台下一塞,继续给买药的人抓药。 买药的人好奇极了,忍不住问,“大夫,刚刚那是什么药啊,怎么你们那么哄抢?” “通泰堂出的新药,叫三伏汤,效果特别好,就是剂量少了些。整个蜀光制药厂就一条生产线,之前给我们经理送了一些药过来,效果绝了,我们都等着呢!” 买药的人越发好奇了,“三伏汤?治啥的?” “最明显的就是治中暑,可又不单单是中暑。” 柜台前的药师就像是说绕口令一样,“这玩意儿要是治中暑,那效果比正气水、正气胶囊快了几十倍,不能说是立竿见影,但喝下去之后三五分钟就能缓解不少,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就神清气爽了,就和没中暑一样。” “更厉害的是,这三伏汤喝下去,能把一身燥热都给去了,甭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喝了,都说身体比之前舒坦了不少,不用再吃夏天的暑热苦了。” 买药的人一听,立马就把钱包掏了出来,数了数,问药师,“这次是只供你们公司内部,还是我们都能买?对了,你刚刚说的通泰堂,是干啥的?我只听说过桐人堂,做下火.药很厉害的那个老字号。” 药师看了一眼新设立不久的通泰堂专柜那边,说,“就是做出痔疮膏和肠毒清的那个,我看那边的三伏汤应该还有,但不多了,你要是想买得抓紧。” 买药的人一听‘痔疮膏’和‘肠毒清’,立马就信了,“那我去买了,这肯定也是个老字号,效果太绝了!” 这话要是传到谢芸的耳朵里,怕是能让谢芸乐半天。 通泰堂算哪门子的老字号啊,人家都是百年老字号,她的通泰堂才开了半年多一点…… —————— 不论是谢芸还是潘兵,亦或者是蜀光制药厂的徐如松,都低估了‘通泰堂’这三个字在川省人民心目中的分量。 谢芸还考虑把三伏汤带回苏北去卖呢,哪能想到三伏汤都没按照潘兵的打算去下放到川省的其它市、县里,单单一个蓉城的药材公司都不够卖的。 三伏汤是一日三次,一次三支。谢芸在包装上给的建议是连喝九天即可,这么一算,便是九九八十一支。 三伏汤的包装是二十七支一盒的大包装,一个人就得喝三盒。哪怕是三口之家,也得买九盒回去。可谁没有父母?还能只给自己买,不给父母也安排上? 蜀光制药厂送到川省药材公司的三伏汤,隔天上午就卖空了。 面对着空空荡荡的货架,买药的人的热情空前高涨。在多数人心里,越是买不到,越能说明这些药的效果好。 如果效果不好,怎么会被哄抢? 压力给到了潘兵身上,潘兵一个电话就把压力转嫁到了徐如松身上。 徐如松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了。 如果他当初大胆一些,那蜀光制药厂不就能从三伏汤的利润中分一杯羹?那岂不是能更快地还完欠药材公司的外债? 可惜啊,蜀光制药厂生产不出后悔药来。 有些蓉城人相当机智,他们知道川省药材公司有很多分店,大家平时都同气连枝的,有什么要都会分着卖。既然在蓉城买不到,那就去绵市,绵士买不到就去南崇…… 托关系打听了许多市,结果答复都一样——柜台是设立好了,可三伏汤根本没从蓉城发出来,柜台上只有肠毒清和痔疮膏那几种。 一撮机智的人死心了,川省下面那些市、县的药材公司却心思活络了起来。 三伏汤都没送过来呢,本地就来人问了,这说明啥?说明三伏汤在蓉城那边火了啊! 各路电话都打到了潘兵的办公室,一开口就是谴责,“潘经理,当初你说这是新药,让兄弟们都给你分担一下压力,好好宣传一下,兄弟们单独的柜台开了,宣传也跟上了,怎么这药还不来啊!” 潘兵哑口无言,脑子一转就是一个借口,“哎,这不是药还没生产出来吗?”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潘兵这鬼话,当场就开始阴阳怪气,“我怎么听说是你们蓉城都不够卖的。好多在你们蓉城药材公司买不到的人,跑到我们这边来买。你不能卖不动的药就强压着分给我们,卖得火爆的药就一盒都不给啊!这样让兄弟们往后怎么信你的安排?还能你把肉都吃了,兄弟们连口汤都喝不到?” 这个电话里的阴阳怪气已经让潘兵血压飚高了,结果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那人同潘兵的关系不错,都嫌阴阳怪气不够直白,是直接开喷的,把潘兵的仙人板板都拉出来骂了一通…… 潘兵无比感谢发明电话的人,起码这会儿他只是挨骂,没有被喷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 他只能安慰自己,三伏天嘛,短的很,挺过这九天,没买到药的人就都死心了,也都消停了。不就是装死吗?这几天的电话暂时就不接了。 回头潘兵就去找徐如松去了,他逼着徐如松签下了三班倒的军令状——今年三伏汤的市场没满足,明年必须得存够库存吧,这玩意儿的保质期可是能放三年呢!还有三九汤,都错过了三伏汤的热乎劲儿,三九汤总不能再错过吧…… 既然三伏汤都这么火爆了,被谢芸当成宝贝的五虎两仪汤能差到哪儿去? 徐如松被潘兵按着手签了保供协议,焦虑得好几宿没睡好觉——潘兵是个管生产的血外行,算产能的时候都是按照昼夜不停一天不休息算的,可生产过程中的意外多得很,万一药材库存不够了呢?万一设备坏了呢? 但凡生产过程中出点坎坷,潘兵都能来把他的头给拧下来,这可咋办?保供协议都签了。 85 清血生发 这是能长头发的! 忧心忡忡好几天, 徐如松把当初从长岛国买回来的技术材料和那一套生产口服液的设备说明书往公文包里一塞,当天就夹着公文包北上往首都去了。 首都理工大学的机械专业很强,蜀光制药厂生产车间里用的很多制药设备都是首都理工大学研制出来的, 被赶鸭子上架的徐如松只能寄希望于首都理工大学了。 希望首都理工大学能仿制出那一套昼夜不休的设备出来,蜀光制药厂的车间里少说也得再进五条生产线,才能给他安全感。 只是想到购买五条生产线的钱以及委托首都理工大学研制设备的研究经费……蜀光制药厂背着的债务还得多一些。 不过徐如松已经想开了,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 只要蜀光制药厂不倒闭, 就肯定会有还完所有债务的那一天。 就在徐如松北上首都的同一天, 远在西京长安市的关中制药厂也收到了‘线人’的消息——谢芸又又又给蜀光制药厂药方了,而且在蓉城卖的特别火,已经脱销了。 关中制药厂的李明清厂长坐不住了, 他往关中制药厂的库房跑了一趟,查清这一阵收购的药材数量后,越发心焦, 直接给农业厅的贾荟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是贾荟接通的, “李厂长, 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儿?” 李明清开门见山地问,“贾干事,我想问一下,今年咱关中省的药材种植情况。我看我们关中制药厂收购上来的药材, 现在已经奔着收购上限量去了, 可是占大头的药材还没收呢。今年这药材的产量,有些好的过分啊……” 贾荟揉了揉眉心,她是真没想到这个。 她是农业部的干事, 虽然也和药农打交道,可更多的工作还是盯着粮食产量和林业情况。最近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农业产量提升了,林业面积增加了……农业部的各种表彰会议开了好几轮,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唯独忘了这些药材的销售问题。 药材到了收的时间,总不能继续埋在地里。 药农也需要收入来过年的。 想想那几乎是翻了两番的药材产量,贾荟感觉有些头疼,她问李明清,“李厂长,之前不是同苏北的谢医生说好了,要在咱们关中制药厂多开几条生产线?生产线你们开了几条?” 还开生产线,八字都没一撇呢! 李明清不敢同贾荟说大实话,只能委婉地表达,“设备已经买回来了,可是省里之前给的指示,不是说要贴合四所高校的研究方向?做那什么超临界二氧化碳的萃取工艺?目前那四所高校还没给出结果,所以进度一直都卡在这儿。” “那让那边先研究着,你们先按照蜀光制药厂的那一套搞起来啊!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想飞是好事,可起码得先走稳当了吧。四所高校是很厉害,可这技术……我一个外行都听着不靠谱,让他们慢慢研究吧。” “你们生产线必须得开动,不然今年怎么给省里交代?药农种的药材卖不出去,明年怎么办?李厂长我和你说,省里一直都盯着关中制药厂呢,你们牵动着全省大几千万药农的生计问题,要是出点差错,你想想该怎么给省里交代吧。” 电话被挂断,李明清无语了大半天。 他想找贾荟商讨一个章程出来,却没想到贾荟半点儿有用的建议不提,反倒是给他施加了更大的压力,问题没解决,他心里却越发慌了。 李明清决定亲自去一趟蓉城,借着与蜀光制药厂友好交流的旗号,学一下蜀光制药厂的管理经验和生产经验,先把买回来的设备都用起来。 当然,还是得堵一下谢芸,找谢芸拿到批量生产用的方子,他可没往谢芸之前给的承诺。 至于那四大搞笑的化学系和药学系,这会儿已经在李明清心里贴了个‘不靠谱’的标签,都研究这么久了还没研究出来,这能叫专家? 砖家还差不多! 李明清揣着一肚子的怨气召集了一个考察调研团,同蜀光制药厂那边约定好后,第二天就买上火车票,火急火燎地奔向蓉城了。 贾荟的那个电话还是很有用的,如果不是她给关中制药厂施压,李明清估计也不会这么心急。 —————— 谢芸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期结束,麓湖别院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和周胜一合计,决定现在麓湖别院住几天,不能白收拾了这一趟。 平心而论,川省是很有诚意的,这麓湖别院地段好、环境好,比谢芸在苏北的房子都要好。 谢芸看川省这边的气候要比苏北好,特地从山居里选了一些植被,种在了院子里,一下子就把环境衬托得越发清幽。 她担心自己长时间不来住,这边院子会进了贼或者是蛇虫鼠蚁,还用山居给这处院子也标记了一下,连通了地仙祖庭的风水。 从前,川省风水最好的地方在武侯,现在被谢芸这么一更改,风水最好的地方就挪到了麓湖别院。 倒不是把武侯的风水给降了,而是谢芸这一处麓湖别院有了地仙祖庭的气运,等于是平地拔起的一座气运高山,连带着整个蓉城的风水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且地仙祖庭的威严,不是寻常凡人与小兽能够触及的。 小偷别说翻墙进来了,只要生出一点想进来的心思,都难逃大病一场,这便是神邸的威严。蛇虫鼠蚁更是如此,当然,若是得到了谢芸的首肯,那另当别论。 人世间有很多威严的地方,有些是当代伟人居住的地方,有些是国运汇聚的地方,还有些是神威汇集的地方,若是开了天眼,不难看到龙腾虎跃的气象。 没开天眼的人仔细观察这些,也会发现,在这些地方基本上看不到鸟雀出没,甚至大嗓门的人来了这些地方也会自发的收敛不少。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住在麓湖别院里,谢芸把这段时间记下来的医案仔细研究了研究,找到了一个川省人的共性问题——心疲。 她接诊过的人中,十个里面有九个都呈现出心疲的问题。 心疲的原因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神疲,一种是脏疲。 神疲多数都是劳心劳累所致,即为常年的操心,导致心神过疲,影响到了心脏的健康;而脏疲,则是心脏本身很累了,原因表现为心官过盛,太早透支心官的潜力,会表现为血压过高,头晕目眩等。 川省人的症结多数都在脏疲之上。 谢芸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她遇到的川省人的心态都算不错,有事没事就呼朋唤友去搓搓麻将,除非是手气不行或者牌技又菜又爱玩,不然很难导致大面积神疲的情况。 “脏疲……”谢芸觉得这得归因到川省人的饮食习惯上,重油重盐重辣,这确实有悖于中医的养生之道。 只不过饮食习惯是千百年来逐渐形成的,几乎无法更改,贸然更改反倒会引发难以估量的问题。医生能做的,只能是劝导病人尽量饮食清淡些,实在清淡不了就开点药吃,解救一下疲劳的心官。 神疲导致的心疲是吃安神的药,药方一抓一大把,可脏疲导致的心疲,得吃净血的药。 脏疲多数都是因为血中的瘀毒太多,导致血液粘稠,人体内的气无法再推着血前行,瘀毒逐渐在血管经络中沉降下来,就如同是放久了的水管中会长出青苔一般,导致血管瘀堵,而心脏为了维持血液的流通,必须把血液泵注出去……这么一来二去,因为血管中能容纳血液流通的空间变狭窄了,血压自然就上来了。 心脏为了让血液顺畅流动,一直都处在紧张状态,时间一长,便是脏疲。 想要解决脏疲,根源还是在于清除血液瘀毒,减少血管里的血栓和斑块,让血管变得通通畅畅的。 可血液里的瘀毒很难直接清除出去,因为血液在人体中本身就自成一界,鲜少与其它沟通,而且人体还有很强大的凝血功能……若是血液很容易就与外界沟通,那反倒完蛋了,稍有不慎就是大出血。 谢芸琢磨了两天,终于想到了解决这症结的关键——发为血之余。 血的问题会很直观地呈现在头发上,血热则发白,血虚则发落,那血液里的瘀毒,也完全可以逼到头发上,让这些淤血变成头发。 头发从头皮上长出来,这代表着血中的瘀毒顺畅地排出,再也无法影响到人体。 谢芸都想夸自己一句天才。 确定了用药思路后,拟方子就简单多了,拟好一道方子之后再做简化,不断减少用药的剂量,把整张方子的剂量减到普通人喝了也不会出事的水准,一道成药方子就算简化好了。 这种方子的好处是安全,不会喝出问题,坏处是见效慢,需要喝一段时间。如果遇到医术不错的医生,能够拿捏准病人的身体情况,则可以增大用药的剂量。 谢芸把这张方子定名为‘清血生发饮’,因为里面用了绿茶做主药,还加入了竹叶等药材,味道并不会难喝,所以谢芸就大胆地用了‘饮’这个字。 把拟好的方子夹进医案本里,谢芸打算先在自己手头放一段时间,蜀光制药厂那边暂时不联系了,人家估计忙得根本没空搭理她。 她想到之前联系过的关中制药厂……咋关中制药厂没信儿了?难道是回去之后决定放弃生产中成药了? 可是看当初关中省派来的调研团队,应该不像是随性所至啊! 而且关中省的药材长势喜人,关中制药厂又肩负着给省内药农收入兜底的重任,咋看都不像是会在这条路上半途而废的。 谢芸上午还在心里念叨关中制药厂,中午的时候,卢炳文主任和潘兵就联袂登门了。 86 小儿麻痹 癞疙宝想吃天鹅肉,做梦呢?…… 卢炳文和潘兵来的时候, 谢芸正与周胜商量着回苏北的事,他们俩这次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要是再不回去,周胜都担心超市里的东西会不会卖空了。 谢芸觉得周胜是瞎操心,“你之前经营超市的时候, 爸一直都帮着你, 很多事情不用你上手, 爸也能做下来。不信你看,咱俩回去之后,超市绝对被爸妈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正商量着回去的事儿,卢炳文和潘兵见院子的门敞开着, 就直接走了进来。 卢炳文主任对着谢芸直接道:“谢医生,康养中心的事情,今天敲定了, 你猜猜选址选在了哪儿?” 谢芸在心里推算了一下蓉城的占地面积和风水走向, 估摸着多半是在西岭雪山那边, 可她不说, 而是十分配合地问,“选到了哪儿?” 卢炳文伸出手指, 点了点脚下的土地, “就选在了麓湖旁边。” “整体打算还着麓湖建两排康养宅院, 一排隐秘些, 取静之意, 私密性更强, 一排热闹些,取动之意,做一些面向大众的康养服务项目,直接把麓湖这一圈儿都利用起来。” 谢芸哑然。 “你说的麓湖, 就是我别院外那个麓湖?那么大的一个麓湖?” 见卢炳文点头,谢芸发自肺腑地感慨,“你们川省是真的有钱,不像我们苏北……穷哈哈的。” “苏省可不穷,比川省富多了,只是苏省富在了苏南,苏北没得到照拂罢了。川省遍地都是山沟沟水洼洼,哪里能通苏省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比?蓉城看着不错,其实只是把川省能掏出来的钱都用在蓉城罢了,其它地方同蓉城没法儿比。” 这个谢芸也知道,她替刘达摩在川省之地布置众星欺月阵的时候,在川省走过一遍,不仅看了川省的风水,还看了川省的经济情况,有些地方确实……贫穷得令人发指。 “慢慢来吧,只要当政者用心,有眼光,为百姓着想,为人民办实事,肯定会发展起来的。” 谢芸朝潘兵看过去,笑道:“我正好还有个方子,拿给你去找合作伙伴吧,叫清心生发饮。是我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这段时间诊断时发现的,不少人都因为饮食习惯出现了高血压,用这清心生发饮会有不错的降血压效果,也能保养心脏,预防一些急性的心疾。你稍等下,我去给你拿。” 谢芸回屋取药方的这个空档里,卢炳文主任瞅了潘兵一眼,问,“去找合作伙伴?你不打算同蜀光制药厂合作了?不怕省.委那边喊你去开会喝茶?” 潘兵苦笑一下,“蜀光制药厂是不错,可太保守了,引进点设备都畏畏缩缩的,老徐的魄力也不够。想要保本容易,但想做大,难。我和老徐在这方面啊……不是一路人。” “你打算找哪儿?晋宝制药厂?”卢炳文目光直视潘兵。 潘兵摇头,“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川省自家产的药材,费劲吧啦运出川渝的山,再运进三晋大地的山?图啥呢?图给货运车队贡献效益?我打算寻个合适的时间,自己搞。” “不在川省药材公司干了?”卢炳文看潘兵的目光变了一些。 潘兵古怪地笑了一声,问卢炳文,“卢主任,你同我说实话,你觉得我再在药材公司干多少年,才能再往上爬一步?” 卢炳文主任顿时就不说话了。 潘兵脸上闪过一丝自嘲,自言自语道:“您不用说,就您这态度就什么都回答我了。我心里也清楚,我在药材公司的发展,做到省公司的经理就已经到头了。” “再往上面的位置,那就不是拼个人业务能力了,得背后有关系有后盾。我倒是能蹭到书.记的面子,可书.记赏我的几分薄面,不够支撑我再往上爬。” “与其待在这个位置上养老,我不如出来自己折腾折腾,再者,再药材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我也厌烦这死板的流程化工作了,我想做点更有朝气的,去学一学国外的狼性精神。” 卢炳文主任心里蒙上了一层惆怅。 潘兵嘴里说的,不仅仅是潘兵,也是他,还是所有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阶层中摸爬滚打的人。 普通人的努力是不足以碰到阶层的‘壁’的,唯有爬得够努力爬的够高的人,才需要直面碰壁的无力。 是有心无力。 卢炳文想到了自己在花溪医学院的尴尬处境,肛肠科虽然是花溪医学院的金字招牌,可花溪医学院的真正高层,从来都轮不到肛肠科出身的医生来坐。 原因无他,面子问题。 肛肠科做的再好,再细致,也会被那些研究心,研究脑,研究微生物传染病的人当成是没多少含金量的三流科室。 就拿花溪医学院自己对外的宣传来看,说的永远是他开发出了什么什么术式,从未表扬过他在理论上的研究成果。 当然,卢炳文主任也承认,他确实没在理论上做出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成果,可比那些被频频表扬的同僚,他觉得自己的成果不差,甚至更务实,更有实操意义。 卢炳文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就是你尽力促成这康养中心的原因吧……可你如果要自己建厂,花的钱可不是小打小闹,你从哪儿弄钱去?” “找谢医生借一些,再去银行搞一笔贷款,做笔大的。做成了,光宗耀祖,做不成,我就去街上摆摊卖冷锅串串去还债。”潘兵道。 谢芸拿着药方从屋里出来,看潘兵一身‘壮烈’的气息,竟然有种随时都要慷慨赴死的气质,谢芸好奇地问,“你们俩这是聊什么呢?怎么聊的潘兵都像豁出去不想活了一样?” 卢炳文主任笑着拍了拍潘兵的肩,同谢芸说,“你俩好好聊,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说康养中心被批下来的事,医院里下午还得查房,我先回去了。” 谢芸送卢炳文出门。 潘兵也打算走了,只是走之前还得同谢芸提一句正事。 “谢老师,关中制药厂那边的人说要来蜀光制药厂调研,老徐让我过来同您说一声,问您要不要去见见?” 谢芸一想,“见见吧,给他们准备的药方都准备好很长一段时间了。” 潘兵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之后,决定破开面子同谢芸谈谈,“谢老师,我冒昧问一下,您打算同那边谈什么样的药方合作?” 谢芸狐疑地看着潘兵,没开口。 潘兵当下就察觉到了心理压力,主动道:“我打算从药材公司辞职出来单干,您看,要是有好的方子,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 他一咬牙,把更过分的要求也一并提了,他怕自己这么一犹豫就没这会儿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了。 “我还想找您借点钱,就从您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账户上的那笔钱里借,我开办厂子,还欠缺点钱。不算我找您借,算我邀请您入股制药厂。您看,有没有合作一场的想法?” 谢芸没给潘兵回答,而是点开泰山小印查了一下潘兵的生死簿,看一下潘兵这一生的财运走势。 见潘兵是前期稳妥中年发达晚年富贵的命,而且生死簿上还着重提了潘兵这人重义气,谢芸便答应下来,“没问题,到时候需要多少你同我说,只要那笔钱够,就可以。” “另外,药方的事情不用想太多,古籍中的好药方成千上万,同关中制药厂合作的三个药方都是胃肠疾病方面的,给关中省的药农一点希望,总得把好药材留在国内,让老百姓用到好药。” 潘兵吃了谢芸给的定心丸,心里立马就踏实下来。 他最发愁的就是钱的问题,眼下迎刃而解。 —————— 谢芸同潘兵一道见了关中制药厂的李明清厂长,听李明清厂长说身上就带着合同,谢芸这才知道原来李明清这一行人的打算是从蓉城直接去苏北,找她签完合同拿了药方再回长安。 谢芸当场就同李明清厂长签合同交接药方,省得关中制药厂的人再跑一趟苏北,她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接待这一行人。 隔天一大早,谢芸就和周胜踏上了回苏北的火车。 周胜恋恋不舍地目送川省山水朝着身后飞快退去,她同谢芸说,“要不是爸妈一直在苏北,我都想搬到蓉城来住。蓉城这边是真的巴适啊。” “你来这边一个月,连蓉城话都学会了?” 谢芸惊讶过后,自言自语道:“确实,你在这边是休假来了,我可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想念咱家的大床了。以后来这边的机会多得很……” 等卢炳文主任撺掇着弄的康养中心建好,她估计每个月都得往这边跑。 如果不是她的辖区在苏北那一片改不了,她也挺想住到蓉城这边的。 列车上,谢芸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列车员给的报纸,翻看到一篇社会新闻——川省小儿麻痹症患者多发,五岁以下儿童患病比例已达到百分之十六。 谢芸心里一咯噔。 仔细看社会新闻的作者,是川省报社,这数据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一百个孩子里面有十六个,那说明六到七个孩子中间就会有一个孩子得小儿麻痹症,很恐怖的数字了。 “小儿麻痹症……” 谢芸回忆了一下,这病有疫苗的啊,她小时候都接种过,现在她都快三十岁了,怎么川省还有这么高的感染率? 谢芸用手肘捅了捅周胜,问,“你小时候打过小儿麻痹症的疫苗吗?” 周胜用一种‘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眼神瞅着谢芸,“我要是没打过,你现在就有一个残障丈夫。” 他像是没回答,其实什么都回答了。 谢芸撇撇嘴,“你要是得了小儿麻痹症,还想娶我?癞疙宝想吃天鹅肉,做梦呢?” 周胜就哧哧地笑。 谢芸知道自己和关中制药厂合作赚到的钱该用到什么去处了,她回头打算去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儿科借一些小儿麻痹症患者堪堪,有没有办法用中成药的方式来预防。 如果可以的话,就自己出钱委托给制药厂来生产,免费分发给国内的适龄儿童。 92 焕然一新 沈明秋看谢芸的眼神都变了 就在谢芸考虑该怎么利用阵法把那片海域中的石油给神出鬼没地搬走的时候, 其它活阴差心里都在狂喜。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阴司为什么要用‘保’这个字眼而不用‘挖’这个字眼?还不是因为他们不会挖。 如果真要比拼挖石油的话,估计又是擅长阵法的谢芸拔得头筹了,那还有什么好比的?直接说第一内定了就成, 大家就不去争了。 可如果是保, 那大家都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啊! 扎纸道姑都想好了,如果让她挖石油, 那纯粹属于是强人所难, 可要是让她保石油,她可以把那些弹丸小国建好的采油厂都给炸了, 这不费什么力气。 她想试试看, 到底是她扎纸扎炸得快,还是那些弹丸小国建采油厂的效果快。 而刘达摩则是打算在自家海域靠近那些弹丸小国的地方布置一重水雾迷障,只要那些小国的人敢穿透水雾迷障进来, 就会陷入困境中,能不能活下去都没有定论, 更别提采油了。 镇度道长也有他的想法, 他还打算借着与谢芸的关系,暗搓搓刺探一下谢芸的计划, 看能不能偷师一些。 谢芸很快接到了镇度道长的传信,“太平道友,这次地花会,你计划如何做?” 谢芸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同镇度道长交底, “布置几重阵法吧, 把困阵、迷阵、杀阵这重阵法一层层的嵌套起来, 只要那些弹丸小国敢进来,就让他们永远留下吧。你呢?” 镇度道长也是半真半假地说,“我打算用招魂幡, 只要他们进入了华夏的国土,就得不到他们的国运守护了,来一个我收一个。” 他不会告诉谢芸,他的招魂幡已经升级成了引魂幡,根本不需要他一个一个地招,只要一掐诀,就能一片一片地勾魂。 镇度道长的打算是,别人都以为他的底细是招魂幡,需要一个一个地招,到时候他掏出引魂幡来,下五除二就实现了对敌人的团灭操作,一定能够震惊他的这些同僚,把第一收入囊中。 一想到那会儿谢芸估计还没布好阵呢,他已经赢了,镇度道长笑的牙花子都快呲出来了。 谢芸同镇度道长聊了两句,结束传信后,直接假寐进入了山居之中。 她觉得自己原先狭隘了,只要是华夏范围内的水土,她都能收入山居之中,那片海域自然也能啊! 等她把那片海域也收进山居,变成了自留海,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谢芸很快就把这些行为付诸于行动,连着忙活了个晚上,华夏的所有领海以及附近的公海全都被她收进了山居中。 公海无主。 既然无主,那为什么不能奉我为主? 谢芸钻了这么个漏洞,她山居内的范围直接扩大了一大片,工作量也飙升了上去。 东南岛国仗着华夏领海内的那些小岛离他们的国-家更近就肆意开采,谢芸特地观察了一下海下石油的分布,心里一个损招就萌生出来。 海域面积是有国-家属性的,可海下的石油就很难直接区分了。 有些东南岛国像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大喇喇地闯到华夏领海中开采石油,这不仅是给华夏上眼药,还是打脸找锤。 有些东南岛国属于闷声发大财的类型,他们在自己国土范围内打了采油井,可地下的石油是一片一片分布的,他们的采油井不仅能采到他们国-家的石油,还能偷偷开采华夏领海的石油…… 谢芸一边聚拢着海下地脉中的石油像大陆架靠拢,一边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抽了那些国-家领土范围内的石油补自家被人挖走的窟窿。 采到的石油全都暂时放在了距离大陆海岸线不远处的地脉中,谢芸就不信还有哪个国-家的胆子会这么大,敢冒着被炮决的风险来华夏眼皮子底下偷石油。 除了石油之外,谢芸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的矿产资源,她也顺手往内陆给搂了搂…… —————— 沪上市的贵妇们再度成群结队地开车来到了苏北,她们听了沈明秋的劝,打算在苏北住上几天再回去,便先到云龙大酒店安顿了下来。 正好赶上苏北市旅游管理局正在抽风式的大力发展旅游-行业,各种看家美食都拿出来往外摆,这些贵妇们就在苏北先吃吃逛逛了几天。 她们得出个结论来,苏北菜和苏南菜的差异太大了,吃着都不像是一个省的,与杭帮菜、沪上菜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沈明秋家里雇了好几个大厨,每个人精通的菜式各不相同,她的嘴养得很刁,这会儿一尝苏北菜,心里就有谱了,“这是鲁菜和淮扬菜结合后衍生出来的菜式,味道突出的是鲁菜讲究的香和浓,看着比苏南菜、杭帮菜这种药粗犷些,也更喜欢用重盐重油重辣来做,我还挺喜欢的。” 孟希吃完后也来了一句,“是很不错,我原先吃着沪上菜就觉得比在老美那边留学时吃的好多了,现在吃这个苏北菜,觉得比沪上菜还好吃。” 那位因为没舍得买欧皇庭面霜而躲过一劫的洪琳也说了,“确实,沪上菜吃着有些清淡,我更喜欢这种重口点儿的。我打算回头和老孟商量商量,家里请一个鲁菜师傅做饭,现在天天吃那些清淡的饭菜,我感觉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哎,孟希,听说你打算把那个拔毒泥做成护肤品?做成功了没?你要是做成功了,那可就太好了,往后不用跑这么远就能用得上。” 孟希听了这位贵妇的话,脸色一黯,“还差一点点。” 沈明秋毫不客气地拆了孟希的台,“你那是差一点点吗?你连人家里面用了什么东西都没分析出来。” 她转头又替孟希解围,“你要是真嫌远,可以不来啊,我们都能给你带,或者让你家司机来跑一趟就行,人又不是司机来了就不卖给。一瓶六块钱,你买个百八十瓶回去慢慢用,只要不像我一样全身用,一年也跑不了几趟。” 大家都开始笑。 明明是因为在家里闲得无聊,沪上市的商场都逛烦了逛厌了逛腻歪了,想出来玩一玩野一野,偏偏还要给自己找理由……谁不知道谁是什么个德行? 大家都是养尊处优的阔太贵妇,谁会惯着谁? 吃好喝好休息好,养足精神后,这些贵妇们才登上了通泰堂的门。 看着‘焕然一新’的街道,沈明秋这些之前来过一趟的贵妇还有些不适应,一进门就问谢芸,“你们这边发生啥了?怎么别的地方都没见着修路,就单单把你门前这条街给重新修了一遍?我看那沥青的颜色,应该是新铺好没几天吧。” 谢芸一看到沈明秋这张容光焕发的脸,就想起来自己之前赚到的那一万多块钱。 贵妇的钱是真的好赚啊…… 她同沈明秋打过一回交道,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熟了,笑着应答,“前段时间我琢磨出个治疗小儿麻痹症的药方来,挺管用的,就邀请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书-记过来搞了个联合的药物临床试验。” “这事情不是登上《百姓日报》了吗?看到那篇报道的人挺多,所以好多地方的病人都跑来看病买药,把苏北市内的招待所和旅馆都住满了,这条街也挤得满满当当都是病人。” “苏北市看这条街有点破,担心影响了苏北的形象,就花钱修整了一下,还给单独开了条从火车站到这边来的公共汽车线路。” 一位脸略微有些富态的贵妇道:“也不算破啊,就这条路之前的样子,放在沪上市也一抓一大把,路不都长这样吗?倒是你们现在这么一修,看着比沪上市的好多路都体面挺阔了。” 沈明秋的关注点不是路,而是谢芸说她邀请了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书-记过来,她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自己了解的信息,眉头轻拧,问谢芸,“谢医生,你说的那位书-记,可是付教授?就研发疫苗的那个?” “对,就是她,付巧珍教授,研究传染病和感染病的。之前花溪医学院来人邀请我去他们那边的附属医院坐诊时,就是付教授带队来的。我这边批量推广的药物,一般也都是先和花溪医学院联合搞药物临床试验,再联合署名,委托给川省制药厂去生产,所以我和付教授的关系不错。” 沈明秋看谢芸的眼神都变了,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耀眼夺目的宝藏一样。 他爱人就是做医药生意的,不过不是国内传统的制药厂和研究所,而是民营的医药公司,主业是代理国际上很知名的一些大型制药厂的药物,顺带着也做自己的药品研发,有自己的研究团队。 不过华夏的西药研究起步较晚,别说追上老美和欧洲一些老牌药厂的研究水平了,就是想跟上人家的研究思路都难,所以沈明秋的爱人目前主要做一些补充营养的药物,比如钙片,补锌液、维生素片剂等…… 疫苗行业的利润极大,国际上生产疫苗的大集团已经跻身于顶流财团,一边研究病-毒一边研究疫苗,走在了医学和生物学的最前沿,还时不时搞一波左手投毒右手解毒的‘生钱**’,实在是让沈明秋的爱人眼馋得紧。 沈明秋的爱人瞄上的是付巧珍教授手里拿着的一种流感病-毒疫苗,目前已经经过了第二期的临床试验,小道消息是很成功,第期临床试验正在做…… 疫苗的研发是天价,可生产并不是。一旦买下这支疫苗的授权,那就等于往家里抱回一个聚宝盆,年年的流感多发季节都能从里面搂钱。 只可惜付巧珍教授那边迟迟不给回复,而且还有一些消息传,说付巧珍教授有意向把这支疫苗授权给绿花制药厂来生产…… 沈明秋定定地出神,看似是在等谢芸给其他人号脉,实则已经在心里盘算,能不能以谢芸为突破口,软化软化付巧珍教授的态度。 93 你被绿了 有人给你下-药?故意不让你…… 轮到那位脸上有点婴儿肥的阔太太时, 那位阔太太满眼期盼地看着谢芸,“谢医生,我听她们说, 你给扎完针之后, 能让脸小一些?” 谢芸:“???” 那位阔太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画出一个小v脸的线来, 同谢芸说,“谢医生,你就按照这条线给我瘦。我爱人一直说我胖,他就喜欢外面这种脸型的狐-狸-精, 你给我按照狐-狸-精的脸型来瘦。” 谢芸:“……” 她明白过来后, 哭笑不得地说,“这不一样。我这是银针,不是瘦脸针,怎么能把脸给扎瘦了?就算能,那也只是很细微地调整,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明显的变化。” “她们扎完针之后脸瘦了, 那不是真的瘦了,而是解决了面部浮肿的问题,把淤积在脸上的水湿给散了,视觉上看,就是人的脸变瘦了, 骨相美也出来了。” “你的脸圆不是水肿, 是单纯的……丰腴, 全身都有脂肪,要想瘦脸,必须先把全身都给瘦下来。” 谢芸想说胖来着, 考虑到贵妇一般比较作脾气也比较大,到嘴边的胖就变成了丰腴二字。 那位阔太立马点头,“行,你给我扎吧,只要能把我的全身都给瘦下来就行。” 谢芸再度沉默。 能把人扎瘦的针,其实不是没有,单单是岐黄之术中的针灸之道,就有提振人体内的阳气,通过阳气灼烧炼化痰湿来让人减肥的方法,但见效较慢,而且风险很大。 如果阳气提振起来了,却没有及时的拿捏掌握好尺度,很容易让肥胖患者从阳虚变成阴虚,到时候反而会滋生出更多的问题,人是瘦了,许多毛病也跟着来了。 谢芸不愿意在患者身上冒这个风险。 她正要拒绝这位心宽体胖的阔太太,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道医中的一道以茶为药引的轻身方。 只不过这种药引需要的不是普通茶叶,而是遮青茶,又名抹茶。 将遮青处理过的绿茶放到石臼中研磨成细细的粉末,掺入各式各类的食物中吃下,再搭配抱元针法,便能让人达到轻身丰神的效果。 抱元针法能激发人体内的一种潜力,激活之后,只要服用抹茶,人体内的这种潜力就会瞬间激活,进入到炼一身赘肉化为滋养全身经络骨骼的状态。如果身上的赘肉消耗完,抹茶则会通过刺-激抱元针法来帮人开胃…… 倘若只服用抹茶粉,不搭配抱元针法刺-激,只要时间久,也能达到轻身丰神的效果,只是见效速度不及搭配抱元针法来得快。 谢芸一个晃神,用山居查了一遍国内种植茶叶的地方,又从里面筛选严格按照抹茶生产工艺制作的地方。 让谢芸想不到的是,国内生产抹茶粉的地方很多,但能达到古法抹茶粉水准的,全国范围内只有两家工厂,还都是快倒闭的那种。 在泰山小印中调出这两家工厂的厂长信息一查,谢芸知晓了这两家良心工厂快要倒闭的原因——其它工厂都已经用绿茶粉来代替抹茶粉销售的时候,只有这两家工厂还在严格按照古法来生产,成本比其它工厂高,价格自然下不来。老百姓只知道都是抹茶粉,自然挑选便宜一些的买。 殊不知,抹茶粉和绿茶粉的功效虽然类似,但效果却是云泥之别。 谢芸记下了那两家工厂的名字,同这位贵妇说,“想瘦身,也有办法,我给你先扎上一回,然后你去买一个小茶厂生产出来的抹茶粉,每天吃上一勺,不管是怎么吃,开水冲了吃,还是拌到粥里吃,用酸奶搅着吃,也可以干吃,只要吃下去就行,一直坚持着,不仅体重会掉,身体也会越来越健康的。” 谢芸说这个的时候,其它贵妇们也都在听着。 沈明秋立马就接上了话头,“哪个茶厂?我记得华夏茶业和炎黄茶业就都有抹茶粉吧,沪上市的蛋糕点心店里用的都是这两家专供的抹茶粉。” 如果不是刚查过这两家的抹茶粉品质,谢芸都差点认可了沈明秋说的这两家国内茶业的巨无霸。 然而,这两家生产的抹茶粉是半真半假的,销售的抹茶粉是以一比九的比例配置出来的,其中一成的抹茶粉,九成的绿茶粉。 这两家茶业巨无霸做事还是‘讲究’的,起码他们知道抹茶粉里会或多或少都带一些海苔的味道,所以会加一成的抹茶粉,不像有些茶厂,丁点儿抹茶粉都不加,主打的就是一个纯粹的百分百绿茶。 “千岛茶厂和岱山茶厂,都是小厂,但他们的抹茶很正宗。” 谢芸无偿给那两个茶厂打了个广告,希望能为这些坚守工艺底线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希望能为良心工艺留下传承的火种。 那位阔太太点点头,“我记下了,回头让我爱人去找找,给我买一些。” 沈明秋却道:“哪用得着回去?我给我爱人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把这几个厂子的抹茶粉都买下来。既然谢医生都说是好东西了,我们也要喝,拿去送送礼也不错。反正我爱人做的就是保健药品的生意,药食同源嘛。” 孟希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可真是你家老陈的贤内助啊,出来一趟还想着给你家老陈揽生意。” 沈明秋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芸,巧笑着同孟希说,“所以我家老陈说我旺夫。”她语气里尽显得瑟,让一众夫妻关系不睦的贵妇们听得牙酸不已。 “谢医生,能不能借一下你家的电话?” 谢芸给沈明秋指了一下隔壁的超市,“在那边,去结账台上打就行。” 不一会儿,沈明秋就满面微笑地回来了,她同一众贵妇们说,“我爱人说这就派人去千岛茶厂和岱山茶厂去进货签合同,有多少拉多少,并且给咱送一车过来,让我拿抹茶粉泡澡。” 谢芸一噎,“倒也不必,抹茶粉沾身上不容易洗,用来泡澡可能给人身上染色,那玩意儿挺绿的。” 其它贵妇们瞬间笑出声。 沈明秋脸上的微笑不变,她心里有着更大的计划在酝酿。 既然谢芸都说抹茶粉好,那她就拿抹茶粉来送礼,而且就送给谢芸,这多有诚意?抹茶粉那玩意儿不算贵,送一桶两桶她都觉得丢人,所以直接送一车厢的抹茶粉过来。 一桶抹茶粉不贵,可一车厢的抹茶粉放到一块儿,就不便宜了。 起码拿出手的时候不会觉得寒碜。 —————— 谢芸挨个儿给这些贵妇们号脉和针灸。 上回针灸的时候,主要目的是解决面部的一些痘坑、小伤疤以及岁月雕琢出来的皱纹和皮肉松垮的问题,这回针灸不仅要继续雕琢面部问题,还要解决身上的一些隐藏着的毛病。 这些贵妇们一进通泰堂就同谢芸说了,她们是要在苏北住一段时间的,让谢芸放心大胆地开药。 谢芸就把熬药机也开动了起来,量身定做的药方搭配上掺了恶蛟血气精华的水,一桶一桶的汤药熬制好,晾凉之后装进塑封袋里。 每个贵妇都人手一大袋子的汤药。 轮到洪琳的时候,她突然问谢芸,“谢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号一下,我是不是……那里……出了问题,我想要个孩子,但这些年一直都没怀稳。偶尔怀上一次两次,都是月份不足就没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是怕其它贵妇们听到。 然而,名流阔太圈里根本没有秘密,她吃吃怀不上孩子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再加上她的家境比不上其它贵妇,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背地里没少被阔太贵妇们嚼舌根,只是同她经常玩在一块儿的贵妇们不这样,甚至还帮她介绍过不少医生。 谢芸点点头。 哪怕洪琳不单独提这个,她用天照脉术给洪琳诊脉的时候,也会把洪琳的全身经络脏腑都看一遍的,这已然成为了她的职业习惯。 三分钟后,谢芸面带疑惑地松开手。 她冲洪琳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你的身体很健康。要不带你爱人来看看?” 夫妻俩努力过后还怀不上孩子的问题,只会有三个原因,要么是男人身体有问题,要么是女人身体有问题,要么是夫妻二人的子孙缘淡薄。 现在阴司排队都堵,基本上不存在因为子孙缘淡薄而怀不上孩子的情况,除非是招惹到什么人,被人故意使了绊子下了咒术。 洪琳苦笑,“我家老孟爱面子,怎么可能会来看这方面的问题?” 谢芸不想放过这个送子机会,她问洪琳,“能不能说一下你爱人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最好是还有出生时间。” “孟德威,一九六二年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点多出生的。谢医生,你还会算命?” 其它贵妇们也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尤其是脸上顶着银针的那几位,场面十分怪异。 谢芸面不改色地说,“中医讲究个五运六气,想把中医学好学明白,怎么能不看《易经》?《易经》是干什么的?” 她这么一反问,立马就落实了贵妇们心里的猜测。 实际上她根本没看过《易经》,这会儿算洪琳的爱人孟德威的身体情况,根本不是算的,而是动用泰山小印查的。 算得再准,也就和生死簿上记录的一模一样,毕竟算命不是改命,跳不出命中的注定。 查询结果很快就出现了。 谢芸眉头轻蹙,“你爱人的身体也很好啊,他命里一共四个孩子,现在第四个都两岁了,最大的是六岁,诶,怎么老二和老大就差了两个月大?哪有女人能隔两个月就生一次……” 说着说着,谢芸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明白了。 她看向双眼放空的洪琳……此刻的洪琳并没有任何本该出现的痛苦与挣扎,更没有一丝半毫的歇斯底里,有的只是麻木。 沈明秋的声音也颤了一下,“琳琳,你家老孟,在外面有人?” 孟希低声喃喃,“还不止一个。” 另外一位贵妇也想明白了一点,“谢医生说琳琳身体没问题,孟德威在外面也有孩子,俩人都有问题,这是不是……琳琳,有人给你下-药?故意不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真相就像是刺眼的太阳,哪有人能平静地直视? 94 贵圈真乱 新社会已经把女人的裹脚布给…… 谢芸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富人圈的八卦, 心里忍不住腹诽一句‘富人圈真乱’。 她还有些担心洪琳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 却不料,洪琳的接受能力要远比她想象中强。 洪琳的双目很快就有了神,她看向一个脸型瘦削不怎么喜欢笑的贵妇, 说, “冯姐,我记得你, 有认识小年轻的门路是吧。” 洪琳口中的冯姐叫冯雅丽,这群贵妇中唯一一个脱离婚姻苦海的单身女性。 冯雅丽瞥了洪琳一眼,“怎么?你也想走上我这条不守妇道的不归路了?” 不守妇道是别人给冯雅丽贴的标签。 冯雅丽如今能这么坦然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足以见她早就对这个标签习以为常, 不仅不把这样说她的人放在眼里, 甚至可能当对方说话是疯狗在叫。 洪琳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个孩子。” 冯雅丽抠了抠指甲,“你想要,得你家老孟同意才行。” “他同不同意无所谓,我自己想要这个孩子, 我会让这个孩子姓孟,我会让老孟心甘情愿地给这个孩子花钱,给我们母子花钱,我也要用欧皇庭面霜。” 洪琳的表情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平静。 “欧皇庭面霜贵点怎么了?我舍不得用, 保不准有人替我用了。” “我用不着替老孟省钱, 老孟虽然没多少本事, 可我就算用欧皇庭面霜擦脚,他应该也供得起。好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养四个野种都有钱, 就没钱给我花了?” 冯雅丽高看了洪琳一眼,“终于想明白了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家老孟不是个东西。他给你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子,难得你开窍了。我给你联系最好的,年轻力壮身体好脸蛋漂亮的,至少给你找十个,反正也是拿老孟的钱养,多快活快活。” “新社会已经把女人的裹脚布给拆掉了,别自个儿捡起来拴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把另外一头递到男人手里做狗链儿。” 谢芸:“……” 她听得出来,这些贵妇阔太们都是很会玩的,聊天内容也很炸裂。 富人圈真乱。 洪琳被冯雅丽这话说的笑了一下,同谢芸说,“谢医生,我身上有什么问题,你都给我治好,我要长命百岁,我要年轻漂亮,吃再贵的药也可以,不用替我省。还有上回那个拔毒泥,给我来两百瓶。” “好,稍等,我去给你拿。” 送上门来的生意,谢芸不会不做。 其它贵妇们也想起了这趟来苏北的主要目的,“给我也拿两百瓶,哦不,三百瓶。” “我要五百瓶!” “我要八百瓶!” “谢医生,你有多少,我都包圆了。” 谢芸:“……” 虽然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有点可耻,可谢芸还是摸着良心说了实话,“用不着买这么多的拔毒泥,人身上没那么多毒需要拔,尤其是皮肤上的问题,一周用上一回就够了,用太多的话……虽然没什么副作用,可也没必要。” 沈明秋高深莫测地摇头,“不,有必要。如果哪天没睡好,第二天起床脸色就会不好看,蜡黄蜡黄的。之前这样的时候,我们都是擦一层欧皇庭的面霜就能出门,气色一下子就提上来了。后来发现欧皇庭的面霜里加了重金属,就不用了,改用拔毒泥。脸色再蜡黄,只要用拔毒泥敷一刻钟,立马就看着白嫩了。” 谢芸:“……行吧,但你们要的多,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来,有多少给你们拿多少吧,你们自己看着分。” 孟希眼神一闪,喊住谢芸,“谢医生,拔毒泥这么好用,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拔毒泥量产?这肯定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不管是在医学上的应用还是美容行业的应用,市场潜力都很大。” 只要谢芸点头,孟希就打算向谢芸发出合作邀请了。 可惜谢芸下一秒却是摇头,“考虑过,但合作不了。” “为什么?”孟希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顶着谢芸疑惑的目光,她又讷讷地坐下。 谢芸解释说,“拔毒泥的方子,主料是黄土,越干净越纯洁越不受污染的为好;其次是一些药材,这些药材还不算难找,野生的和种植的都有,都能买到,但有一个成分,很稀缺,也很难弄,所以没法儿量产。” 孟希追问道:“什么成分?” 谢芸深深地看了孟希一眼,没有回答。 她去储物间里把自己每天磨洋工制出来的拔毒泥都拿出来,里面掺了一批胡二女家的小狐狸制的,把这一大箱子拖进了通泰堂。 孟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这会儿她的脸又红又烫。 谢芸也在想该怎么解决香灰的问题,最好是能量产,可这玩意儿怎么量产?找人办个厂子,请工人来制香? 白天制香,晚上烧香,主打一个昼夜不休心诚则灵?然后她把自个儿的雕塑摆在厂子里? 这叫搞个人崇拜主意,被人知道之后说不定得去号子里面蹲几天。 因为孟希的冒失,其它的贵妇们也明显话少了许多。 沈明秋心里无奈得很,她都隐约有些后悔同孟希说这事儿了,可她同孟希的关系摆在那儿,这会儿只能出来替孟希打圆场。 “谢医生,如果不在配方里加那一种成分,效果会怎样?” 谢芸顿了一下,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很好验证,联系山居里面的小狐狸,临时做一瓶不掺香灰的拔毒泥就好了。 一瓶阉-割版的拔毒泥很快就被调配了出来。 谢芸用无相金睛一看,心里有了数,她回答道:“没加那一种成分,效果也肯定是有的,毕竟哪怕只用纯净的黄土调和成泥敷在脸上,也会因为黄土颗粒本身的吸附效果,把皮肤表面的一些脂栓、粉丝给敷出来,黄土还能吸附一些皮肤表面的油脂,对于油性皮肤是很有帮助的。” “里面还加了很多种活血养颜的药材,也能改善面部的气血环境,促进面部的气血循环,但因为缺了最稀缺的那一味主药,所以达不到拔毒泥这样的效果。拔毒不行,美容的效果倒也看得过去。” 沈明秋看了孟希一眼。 孟希心领神会,“谢医生,那你这个不加主药的配方,考虑合作吗?” 谢芸这下知道孟希为什么对拔毒泥的配方表现得那么殷切心急了,原来是盯上了。 “我说怎么这次看你的面孔有点生……你想怎么合作?”她把问题抛回给孟希,让孟希自己开价。 孟希道:“按照常规的合作方法,技术入股一般是七三分,不过是纯利润七三分,你七我三,我负责生产和销售。不过因为这种产品需要投入很多精力去做功效论证和安全性论证,我个人是希望五五分。” 沈明秋眼睛一凸,她都怀疑自己的这位好朋友是不是在国外留学时脑子被洋大门给挤了。 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合作能否成功,完全掌握在谢芸的手里? 只要谢芸不想合作,那孟希别说事五五分的利润了,就是七三分都拿不到? 果然不出沈明秋的所料,谢芸直接拒绝了孟希,“那就不合作了。” 孟希:“???”她也有些生气,她提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在国外,七三比例的利润分配,是给那些已经通过检验的科研成果的,而谢芸给的这个方子虽说原配方的效果很不错,可里面被拿去一味主药后,效果还能剩多少?还有那么多的检查等着去做……她愿意五五比例分利润,这很有诚意了啊! 孟希一直到回了云龙大酒店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垫了一袋汤药去沈明秋的房间找人,彼时的沈明秋正举着胳膊,腋窝下面敷着一片拔毒泥。 孟希好奇地问,“你往咯吱窝里敷这东西干嘛?有什么用?” “我咯吱窝原先有点黑,敷完之后看着白了不少,出汗也没什么味道了。”沈明秋举着胳膊坐在床上,问孟希,“你来找我-干什么?” 孟希把汤药袋泡进开水里热着,一屁-股坐在沈明秋的旁边,歪着头问沈明秋,“你说她为什么不同我合作?我要是把这个方子做成化妆品,价格肯定不止六块钱。到时候比她自己做这些拔毒泥还要赚得多……就算五五分账,她也肯定能赚到许多钱啊。” 沈明秋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和我们一样,一看到钱就被收买了?这些有学问的人,都有点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感觉。我爱人去走付巧珍的关系,都多少次了?不也一次都没走通吗?我们可没你那么大的单子,张嘴就是五五分,我们提的是八二分,给花溪八,我们拿二,人都没同意。” 孟希越发迷惑,她生无可恋地往床上一瘫,“不合作就不合作,我买了这么多的拔毒泥,肯定能研究出点东西来。” 沈明秋莞尔,“祝你成功。还有,下回你想来自己来,别同我们一起来,你太得罪人了。好几个姐妹都因为我带了你来而对我有意见了。” 孟希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都针对了。 —————— 谢芸从这些沪上市贵妇阔太身上赚了一笔,看得周胜都眼热了起来。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那些在前线上舍生忘死的兄弟,辛辛苦苦赚一年津贴,都不够这些人来你这里做一次针灸美容的。” 谢芸没接这个话题,她知道这世界上的分配规则本来就很不公平。 哪怕有仁人义士站了出来,前赴后继地去追求公平、追求光明,也只能达到一个相对的公平。 绝对公平只会在梦里实现。 谢芸问周胜,“你会开车不?” “会,在部队里学过。” “那咱也买辆车吧。”谢芸看这些上-海贵妇们出行都是开车,心里也有些羡慕。 虽然她有修为傍身,不仅会飞天遁地还能穿梭阴阳两界,可人家能光明正大开车代替步行,她不能光明正大地飞来飞去啊…… 95 驾驶通? 她走的是正统的道家神祗的路…… 周胜的铺子开了这么久, 手头的钱早已攒够了买一辆车的,只是他没动过买车的心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买车实在是太遥远了, 他认识的退役战友里,倒是有几个买了车, 不过都是货车。 “真要买?”周胜问谢芸, “买了咱也没什么用处啊,整天都在铺子里打转,进货都是别人直接送上门来。 “买之前没用, 买了就有用了, 买吧, 回头出行一趟也方便。” 主要是她都已经在泰山堂里斥巨资买了一个名字叫‘驾驶通’的技能包, 不买辆车都对不起买技能包花的钱。 当晚, 谢芸就近泰山堂学习了‘驾驶通’的技能包。 从泰山堂出来时, 谢芸面无表情, 眉间尚残留着呆滞与麻木。 谁能告诉她, ‘驾驶通’技能包里居然还包括驾驶飞机坦克这种的? 难怪她纳闷一个驾驶技能怎么这么贵, 原来是里面竟然包罗万象, 连开飞机都教……她实在心累,试着学了一下开飞机,不仅飞行体验远不如自己飞天遁地,而且还很慢。 她最后挑了个汽车驾驶技能学了一遍,然后就退出了泰山堂, ‘驾驶通’这个技能包就暂时搁在这儿吃灰吧,反正买都买了,泰山堂也不提供退款服务,等往后什么时候用到别的驾驶技能了, 她再进来临时抱佛脚。 哦不,那叫临时攻关,她走的是正统的道家神祗的路数,怎么能去抱佛脚? 谢芸正要入睡,就听到了那位镇守赣州一带的阴差给她传来的消息,“太平道友,紧急求助!” 谢芸眼一睁,立马合上,安详地睡去。 灵魂已经在山居中辗转了一遍,出现在了那位镇守赣州的活阴差的身旁。 这位活阴差名字交于为民,是彭蠡湖上的一个渔民,日常都在泛舟彭蠡湖上,靠着打渔维生,在彭蠡湖中养着一头他的灵宠,是一头水灵。 于为民在阴司的道号叫渔道人,大家都知道他是渔夫。 谢芸抵达彭蠡湖时,渔道人正站在彭蠡湖中的一处小岛上,谢芸站稳了低头一看,鞋已经踩在了水里,有鱼群在浩浩荡荡地朝她游来。 未生出灵智的动物虽然蒙昧,可对于天地灵机的感受最为强烈。谢芸在人前能遮掩一身地仙灵机不显,可是这些动物却感受得极为强烈。 “渔道人,你怎么不找一片岛屿,而是站在这茫茫湖水中?” 渔道人指了一下脚下,“这就是我.日常落脚的岛屿,太平道友,你现在站立的位置,是我原先盖的那间草棚的屋顶。” 谢芸:“……” 她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乌云汇聚,狂风怒号,疾风骤雨的天象已然大成,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格外漫长的瓢泼大雨降下。 只是,雨还未降,怎么这彭蠡湖就已经涨了这么多的水? 彭蠡湖并不算深,是长江流域的一处浅水湖泊,若是长江水域的水脉澎湃发达,那彭蠡湖便会碧波荡漾,湖光万顷,若是长江水域的水脉稀薄甚至断流,彭蠡湖便会进入干旱的枯水期,甚至连湖底都可能暴露出来。 眼下看这彭蠡湖,显然是已然蓄满了水,再也装不下了。 等头顶悬着的这浩荡水汽落下,彭蠡湖水满外溢,便是一场生民受劫的水患。 谢芸手指飞快地掐算,很快就找到了长江流域水脉如此澎湃的缘由,是天象注定,长江的上游已然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所有的支流都在疯狂地往这条大江中汇水,江面都变得臃肿了许多,好多江滩也已经被江水灌满,只是因为那些江滩上不住着人,尚且没酿成什么祸端。 如今那雨云来到了彭蠡湖一带,彭蠡湖却是已经吞不下这么多的水了。 一旦彭蠡湖崩溃,那整个长江下游都将化作一片泽国。 渔道人不敢打断谢芸的掐算,他见已经有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立马把手中的泰山小印抛出,在他和谢芸的头顶撑起一道光幕来,把漫天大雨隔绝在外。 谢芸掐算明白,问渔道人,“这是天数,之前每隔几十年都会出现一次,先是水灾,然后便是旱灾,如此往复下去。中间消停了几十年,如今灾气又蠢蠢欲动了,往常是如何处理的?” 渔道人也翻看过这边的地方志,他差一点破口大骂,“上次出现还是建国前,那些封建王朝的狗.官哪里会管这些?每次水患,都会有人来赈灾,借着赈灾之名发一笔横财,哪有谁会在乎百姓的死活?彭蠡湖下葬着的累累白骨,哪有人会记得?” 遥想当年,他在彭蠡湖上钓鱼时,钓起了一具白骨,险些被吓得丧了命。也正是因为那次,他才有了后来的机缘,成为了阴司行走阳间的活阴差。 而他将道场选在彭蠡湖,便是为了超度这湖底那些因水患而丧命的枉死冤魂。 渔道人现如今虚岁不到五十,虽然出生于建国前,可也没亲眼见识过这种大场面啊…… 他吐字飞速,“我已经让水灵去请了天师山道统,希望天师山道统能够做法驱散雨云,只是水灵迟迟未归,这雨云也未散,我估计天师山道统多半也束手无策。毕竟绝天地通已落成多年,虽然天师山祖上确实辉煌,可如今……已然入了青黄不接的窘境。” “昔日您为赣州一带布下了众星欺月阵和明心开慧阵,我想,您能否布置一道驭水之阵,将彭蠡湖中的大水引出去。” 谢芸问渔道人,“引至哪里?” 渔道人语塞不答。 将彭蠡湖的大水引走,确实能解赣州一带的危机,可这水如狂龙,离开赣州之后,又该引去哪里? 渔道人尝试着说,“能否引去扎纸道姑的辖区?扎纸道姑那边因干旱而贫瘠,若是能将这水引入扎纸道姑辖区内,不仅可解赣州之急,还能为扎纸道姑那边缓解旱情。” 谢芸想了一下从彭蠡湖到晋北的距离,她觉得渔道人是在同他开玩笑。 彭蠡湖属于长江水脉,距离晋北之间还隔着一条黄河水脉,这是何其浩大的工程?而且扎纸道姑辖区内的山脉多为黄土山,被这么多的水一泡,那可就是山崩地裂的大场面了,说不定还会搞出泥石流来。 晋北是需要水,但需要的不是这滔天洪水,而是润物无声的雨。 谢芸祭出山居,目光飞快地扫过赣州一带的山脉地形走势,各种阵法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种阵法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阴阳交征八卦养龙大阵。 这阵法的作用名副其实,是为了养龙。通过无边水行的灵机滋养出一道龙脉来,在龙脉中蕴养真龙。 只是天地间真龙绝迹……唯一一条蛟龙还被镇压在苏北地下,日日夜夜经受着子母同心蛊的折磨,如今已经陷入虚弱的沉睡之中。 谢芸看了一眼头顶盘悬着的气运金龙,心里有了主意。 那恶蛟是万万不能养的,谁知道会养成一个什么样的祸害?不过可以养气运金龙嘛! 谁会嫌弃自家国土的气运强?国运越强,民.运越强。 谢芸在山居中一捞,八只修为不错的狐狸精被她招了出来,“地脉敕封,守正笃蘅,敕令!” 八只修为不错的狐狸精脸上的迷茫瞬间变为狂喜,循着谢芸手指指引的方向,飞快朝着八个方向飞去,待落在谢芸指定好的阵眼处,阴阳交征八卦养龙大阵升腾而起。 气运金龙在雷声滚滚中高吟,天空中的雨云虽然浓密,却被阴阳交征八卦养龙大阵席卷而起,随着气运金龙的游走,一部分水汽被气运金龙裹挟着去往干旱少雨的地方,一部分水汽涌入大阵的那八处阵眼中,潜藏于地下,山峰中一些干裂的岩缝中开始向外冒水。 悬泉飞瀑,刹那形成。 彭蠡湖的水位不仅没有因为下雨而上升,反倒是被那八处大阵吸走不少,水位都下降至了安全水平。 谢芸和渔道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渔道人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看谢芸的眼神里满是奕奕神采,“太平道友神通非凡,实在是叫人羡慕。如今不仅助长了气运金龙,还拯救了赣州一带的百姓,又是滔天功德一件。” 随着渔道人的话音落下,点点金光自赣州一带浮起,朝着谢芸争先恐后的运来,就好似众星捧月、百川汇海般,全部没入谢芸的身体。 渔道人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谢芸看了一下突然蹿升了那么多的功德,试着兑换了一下,七星炼罡境水到渠成,距离八卦凝神境也没多远了。 渔道人感受着那一闪而过的围压,险些把腰给闪了。 他不想再问谢芸这些让他心肌梗塞的话题,立马变了话头,“太平道友,方才我看到你招出八只修为不低的狐狸来,可是将那些狐狸敕封在了赣州之地?” 谢芸点头,面带歉意地解释道:“阴阳交征八卦养龙大阵需要有道真修时时催动方能奏效,所以我只能召出八只狐仙。他们均是泰山娘娘座下的胡太奶奶的后代,因之前为恶而被罚于我麾下效力。如今这八位就暂时留在赣州之地吧,我有山居可与他们时时联系,渔道友莫要惊慌。” “原来是狐仙一脉,也算是我阴司正统了。” 渔道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八角琉璃筒来,递给谢芸,“这是我在赣州之地寻到的万花筒,乃是之前一不知名花神所遗落之物。没什么大用,只是阳光透过这万花筒后照耀之处,便会生出各种各样的花来。还望太平道友笑纳。” 谢芸惊奇地接过这个八角琉璃筒,眯着一只眼看了一遍里面,竟然是花开花落生生不息的场面,看着如同仙境一般美妙。 “谢了,既然赣州之危已解,那我就先回苏北了。渔道友留步,太平告辞!” 胡二女已经在山居里等着她了。 96 都有编制 羡慕得眼都红得发紫了…… 谢芸才回到山居中, 胡二女就带着狐子狐孙们给她跪下了,吓得谢芸一惊,“你们这是做什么?” 胡二女嘤嘤啜泣, “本以为我这一脉狐狸精都要永坠无间地狱,再无出头之日,没想到娘娘还愿意给我这一脉一个机会……罪狐心中不胜感激, 愿为娘娘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起来吧, 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那八只小狐狸本就属于机敏踏实的类型, 有用到它们的地方, 我自然不会让过往拦住他们的路。人非圣贤,狐亦如此,知错能改, 亦为善路。” 谢芸看着山居内乌央乌央的小狐狸, 想到自己山居已经有了许多的侧峰, 索性给胡二女这一脉的小狐狸布置了一重考验。 “自己在山居内寻山头去吧, 切忌不可人前显圣,多行惩恶扬善, 多多积攒功德。此外, 配置拔毒泥的事, 暂时不要懈怠。” 胡二女犹犹豫豫地开口, “娘娘, 我与小狐狸们做了些您的雕塑,能否请您给开光,好供奉在山头洞窟之中,日日焚香祷告。” 谢芸莫名感觉有些羞耻, 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 泰山,狐仙谷。 胡太奶奶突然感觉束缚在狐族气运之上的枷锁一松,可不管她怎么掐算都没算出个名堂来。 涉及到狐族气运的事,胡太奶奶不敢耽搁,连忙从狐仙谷中走出,行至泰山后殿,把自己方才的感受和心中的疑窦一一说给泰山娘娘。 泰山娘娘纳罕,“气运枷锁松了?多半与胡二女有关。你且莫要惊慌,我帮你算算。” 胡太奶奶眼巴巴地等着,多年都未有过当下这么紧张,都紧张出了一手心的汗。 片刻之后,泰山娘娘脸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当日随手为之,没想到竟然帮了你狐族大忙。太平用你狐族八只小狐狸牵动阵法,解了赣州水患之威,如今已经有了堪比八卦凝神境的修为,想来用不了太久,便能走到我这一步了。” “七星炼罡境的修为,已然足以支撑她暂时敕封一些草头仙。多半是你那二女的后代为她办事用心,如今都暂时得到了敕封,散布于山川水脉之间,行至善之事。” “虽然胡二女犯下大错,牵连了狐族气运,可如今在太平的推动下,胡二女一脉又开始融入华夏气运,太平钦定的那八只小狐狸布置的还是阴阳交征八卦养龙大阵,滋养的是华夏的气运金龙,自然于你狐族有益。” 胡太奶奶听后,一脸恍惚,心里还有些庆幸。 当初她将胡二女交给谢芸惩戒,只是不忍心看着把那些也算是她的狐子狐孙的小狐狸全都丢进十八层地狱受刑,只想着给这些小狐狸找一个安身之处,在地久天长中慢慢将功赎罪,未曾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谢芸就回赠了她这么一份大礼。 “娘娘,太平于我族有大恩,我……我当何以为报?” 胡太奶奶是几千年的老狐狸精了,最通人情世故。哪怕这事是谢芸主动相帮,且谢芸没有说要什么回报,她也必须把这份人情给还上。 如果欠了人情不还,那人情就变成了消耗品,总会有耗干耗尽的那天。 而谢芸如今已经堪比八卦凝神境界修为,已然超出她许多,登临九级造化境和十方俱灭境又能用多久?虽然谢芸踏上修行之路的时间比她晚上许多,可架不住得到气运的钟爱,怕是等谢芸登临地尊之位时,她依旧还在眼下的境界卡着。 那可是地尊啊……横压一界的存在。 泰山娘娘想了想胡太奶奶的家底,说,“九微雾隐琴?” 胡太奶奶面色一滞,“那可是祸乱人心摄人心魂的罪琴……” 泰山娘娘失笑,“法宝就是法宝,何罪之有?有罪的是你家那位利用九微雾隐琴作乱的祖上。” 九微雾隐琴的本名叫九尾五音琴,因为五音入五脏,五脏上承三魂下连七魄,中间贯通六腑,运用得当能够以音入药,治愈疾病,若是剑走偏锋,便可以音杀人。 胡太奶奶的那位祖上练成九尾五音琴后四处摄人心魂壮大己身,最后在滚滚雷劫下落了个天诛的下场。 如今泰山娘娘这么一提点,胡太奶奶才想起来自己的家当中还有这么个晦气的东西。 仔细一琢磨,她就体会到了泰山娘娘的用意——谢芸在现实里的工作,可不就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九微雾隐琴到了谢芸手中,估计能洗刷当年被狐族祖上埋下的冤屈。 …… 临近天快亮的时候,胡太奶奶就亲自带着九微雾隐琴入了谢芸的梦,将九微雾隐琴赠予了谢芸。 谢芸左手万花筒,右手九微雾隐琴,当下便开始祭炼,祭炼完毕后,把万花筒丢给胡二女,顺带着交给胡二女一个任务——用这万花筒给山居内打扮得漂亮些,不限于山居,其它所有与山居同气连枝的山脉也都要打理。 万花筒在手,不用白不用,怎么还能忍受让那些山都荒秃秃的样子? 胡二女看到谢芸放在膝上的九微雾隐琴,眼角一颤,声音里带着忐忑与惊疑,“娘娘,这……可是我狐族宝物,九微雾隐琴?” “正是。” 胡二女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您见到我母亲了?她有没有提起我?她对我,是不是已经彻底失望?” 第一句根本不是疑问。 如果谢芸没有见到胡太奶奶,这藏在狐族宝窟里的九微雾隐琴就到不了谢芸手中。 谢芸试着勾动琴弦,“若是你对彻底失望,又怎么会把九微雾隐琴赠予我?” 胡二女眼中瞬间华光大放,长长叩首,回头就给她的狐子狐孙们安排了新的任务——不仅得打理好那些山峰,还得利用好天时地利,在那些山峰中尽量种植果树苗木以及药材灵草。 狐族最擅长察言观色,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谢芸很喜欢这些? —————— 谢芸祭炼完九微雾隐琴后,天光就大亮了。 她原先还想在泰山堂中找一些以五音治病的书籍来看,可周胜已经起身了,只能作罢。 白天摸鱼的时候再看。 周胜同谢芸说,“之前谈好的家电,说是今天上午送过来,今天一天估计有的忙了。” 新的门市店面已经建好,就等着家电摆进来了。 那些收音机的畅销给了周德义极大的信心,他没少在建门市店面的时候出力,因此也最是盼着货赶紧送到。 谢芸瞧着自家公爹,感觉人都年轻了许多。 仔细一琢磨原因,肯定与她的日常调养有关,吃得好喝的好,身体上的小病也调理得没多少,可不就看着精气神足了?当然,还有周德义的心气再度萌发的原因。 人活着,就是靠一口心气儿吊着。 心气儿足的人,不管是在顺境还是逆境,看着都是干劲满满,不会轻易服输;心气儿不足的人,整天都病恹恹的,干什么都没信心,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心气儿可不只是影响干劲,与身体的健康程度也息息相关。 正面的心气儿就是身体的正气,负面的心气儿就是三魂七魄上的病气。 表现在病人身上,哪怕是相同的病,心态好、求生欲强的病人,吃几副汤药就好了,因为身体在正气的帮助下努力自愈;而心态不好、求生欲不强的病人,可能治着治着人就没了,因为这样的病人已经没有正气护身了。 —————— 周胜和周德义忙着打扫门市店面,孟秋菊也拿着盆和抹布把早就擦干净的柜台又擦了两遍。 谢芸给几个来看小感冒的患者开了药后,不好意思这会儿就摸鱼,把诊所里的药材又理了理,还把药柜上落的灰也扫了扫、擦了擦。 殊不知,她昨儿个一晚上折腾的事,已经把帝都气象局给掀了个底朝天。 帝都气象局的人都懵了——他们明明监测到了赣州暴雨将至的迹象,而且证据十足,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一晚上过去,赣州上方的雨云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雨云去哪儿了?——这是让气象局普通职员脑袋发蒙的原因。 气象局领导脑袋发蒙,则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赣州即将面临特大暴雨的事情上报给决策层了,而且决策层已经提前部署好各种救灾安排,有些特别危险的地方已经开始做群众紧急疏散。 可早晨上班的时候一监测,雨云没了? “上次遇到这么反常的事情,还是上次。”想到这个,气象局的领导赶紧给那位拿着编制的紫袍道长打了一同电话过去,他觉得这事儿多半是那些神鬼莫测的奇人异事出手了。 紫袍道长同样关注着赣州的天象,他比气象局还要早发现赣州天空上方的灾劫之气已经消散的事,已然给镇守彭蠡湖的渔道人打了电话过去。 都在玄学圈里混,紫袍道长虽然没拿到阴司的编制,可他拿的是阳间的编制,与活阴差们也混得挺熟。 渔道人同紫袍道长一五一十地解释了原委,还满足了紫袍道长的好奇心,给紫袍道长讲了讲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平道友是什么根底什么出身。 紫袍道长听完电话,羡慕得眼都红得发紫了。 等气象局领导打过电话来咨询他赣州异常时,他还没从羡慕嫉妒的情绪中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无需因为赣州之事担忧了……” 气象局领导一听紫袍道长这话,立马就坐实了心里的想法,他问,“可是道长出手了?” 紫袍道长的语气里酸味冲天,“我哪有这个本事?是之前那位出手的。” 气象局领导立马恭维道:“还是道长有面子,我们连那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紫袍道长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官方在套话?他要是真泄露了那位的丁点儿信息,怕是用不了一天时间,那位的户口本都能被官方给查到。 保不准还会有人亲自上门去找那位蹭茶喝。 紫袍道长道:“我同那位只见过一面,人家道行高深,比我认识的其它有道真修都要厉害许多,我哪有面子请那位出手?” “我方才联系了镇守赣州一带的有道真修,是他请那位出的手,他与那位出身相同,算是有同僚之谊。” “镇守赣州的那位有道真修还说,赣州八座山中已经住了奉命行事的仙家,专司护佑赣州风调雨顺之事。赣州危机已解,彭蠡湖的水位也回归了正常,百年之内再无需为赣州的旱涝担忧。” 紫袍道长的电话已经挂断,他说的话却还在气象局领导耳边回荡。 气象局领导心中震撼得难以言喻,他突然有些明白古代的帝王为什么会沉迷于求仙访道了。 帝王再尊贵,也终究是人,跳不出生老病死与离合悲欢,可一旦成仙,就有了改天换地的能力。 让他们谈之色变的大暴雨与洪水,被那位有道真修就这样轻飘飘的解决了,甚至还安排了仙家去镇守赣州……真是赣州之福。 再想想这位紫袍道长之前透露的话——那些有道真修一直都站在华夏的这边,与华夏人民一道努力,同仇敌忾地面对外敌,气象局领导心中就是止不住的庆幸。 得亏是同一条战线的,这要是敌人……己方毫无胜算。就这种堪称大规模气象武.器的招数来几次,己方哪有应对手段? 97 来大生意了! 你的私生活要节制一下啊…… 鹏城的那位小伙子亲自来了一趟, 给通泰超市卸了整整四大车的货,里面不仅有收音机、电风扇、电煮锅、洗衣机,甚至还有电视机。 而且不只有黑白电视机, 彩色电视机也有。 各式各样的电器摆进崭新的柜台里,那位小伙子还没走,就已经有顾客进来看热闹了。 “老周, 你这生意越做越大了啊!连电器都卖上了?正好我家里的电风扇去年坏了,我还寻思去百货大楼买一台新的呢, 现在看你这儿有了, 不比百货大楼贵吧?要是比百货大楼便宜, 我就在你这儿买了。” 周德义指着自己刚研究明白的电风扇, 冲自己的老伙计介绍,“你看看我们家这电风扇,和百货大楼的一样吗?我们家这个电风扇不仅有高中低三个风挡, 而且还会摇头, 整个屋子里都能吹上凉风, 上面还有彩灯呢, 百货大楼卖的有这么多功能?” 周德义的老伙计瞅了瞅,确实发现眼前摆的这个电风扇还会摇脑袋, 吹完左边吹右边不说, 下面的彩灯还会一圈一圈地转, 他问, “这电风扇多少钱啊?比百货商店那边贵吧。” 周德义赶紧把周胜喊过来, “胜子,这个电风扇是多少钱来着?同你李叔说一下,爸给忘了。” 周胜把刚写好的价格标签用透明胶布沾在了摆放电风扇的柜台上,“一百四十九, 比百货商店那边还要便宜十一块钱。” 百货商店卖的电风扇是一百六十块钱一台。 周德义的老伙计当下就决定买一台,赶忙跑回家拿了钱过来,走的时候还捎走了一口电煮锅。 这老爷子临走时不忘威胁周胜,“小周,我家之前那电风扇可是用了五六年,你这电风扇可别是便宜没好货的那种,要是用上几天就坏了,我就拿来找你给我修!” 周胜:“……” 他也对自家老父亲找来的合作伙伴有些不大放心,趁人还没走,赶忙去问,“这电器看着挺好,质量咋样?你可别坑我们家啊!” 那年轻人哭笑不得,“我能咋坑你们?都没收你们的进货钱,你们买一台赚一台,我每个月过来收一次成本,这还不保险?我想坑你们也坑不了啊……放心吧,这些电器品质都信得过。” “原先都是销往沪上市甚至是香江那边的高档货,前段时间电器厂的老板从长岛国买到了新的生产线和更高新的技术,要把厂子里所有积压的库存全部清掉,不然我也拿不到这么多的货。” “人香江和沪上市住着的有钱人嫌弃这些电器不够新潮,放在咱苏北,这电器算是最新潮的。刚刚那位叔不还说,你们这边的百货大楼卖的还是更老旧的那批国企货,就原先根本挤不进沪上市场的那种普通玩意儿,还比我带来的这批货贵十一块钱。” “你们放心卖,只要卖得动,回头我有好货还来找你们。” 周胜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万一有人说这电风扇品质不好,用上几天就坏了,他就把钱退给客人,再把那坏掉的电风扇拿给这人,问问卖给沪上市和香江的高档货就是这品质?沪上市和香江的有钱人就这么没眼光? —————— 苏北这边的春秋冬三季都很短,唯有夏季足够长。 有钱人家早就买上了电风扇吹着,没钱人家还在用蒲扇打风。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从通泰超市买走了几台电风扇后,周胜从周德义手中接手过来的买卖就算是顺利开张了。 刘梅和王萍有说有笑地走进通泰堂,见谢芸看书看得出神,王萍敲了敲谢芸放书的桌子,拿手在谢芸眼前晃了晃,“看啥书呢?看得这么入神?” 谢芸是在摸鱼看泰山堂里的讲五音治病的书籍。 “你们俩怎么过来了?”谢芸记得王萍和刘梅的关系没这么熟,没好到一块儿出来找她的水平。 二人这么一块儿过来,多半是有事。 再看王萍和刘梅的脸上,都带着笑,说明多半是有好事。 谢芸心下才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刘梅就开口了,“给你照顾生意来了。杨院长说咱院里的账目上还有一笔重机厂拨下来的建设经费,听病人说你这儿卖很时尚的电风扇,让我过来采购一批,各个科室办公室和医生办公室,还有护士站,都配一台。你说是不是给你照顾生意来了?” 谢芸心头一凛,想到了杨院长的‘贪’名,压低声音问刘梅,“杨院长要抽几个点儿?” 送上门的生意,必须得做。 王萍噗嗤一下就乐出了声,“刘梅,我和你说过了吧,老谢肯定会问你这个问题,你还不行?你当了杨院长的狗腿子,扯着院长的大旗往上爬,所以你看杨院长就觉得哪哪都好,可我们这些与杨院长没什么关系的就没你这瘸眼神儿。在医院里随便抓一个职工问问,谁不知道杨院长爱财?谁不知道你们设备采购科是杨院长的钱袋子?” 刘梅:“……”她脸一虎,“原来你们都知道?我们科里一直说这事儿要保密,不能传出去呢!是谁嘴这么不严实?回头得叮嘱一下,让嘴上多个把门的。” 谢芸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设备科采购东西的预算都会在黑板上公示,明明是直接同厂家购买,避免了被二道贩子扒一层皮的事,结果却和我们自个儿买一样的价格,你说钱进了谁的口袋?” “当大家都不知道你们科室的分管领导是谁?总不能领导不要钱,默许你们把钱都收进自己口袋里吧。如果没有领导给你们撑腰,你们敢做的这么猖狂,而且一做就是做这么多年?” “要是上面没人罩着,院里别的领导会不动你们这块肥肉?正当大家都是傻子?说吧,杨院长要提多少个点儿?” 刘梅索性也不替这差不多已经公之于众的事再遮遮掩掩了,“行吧行吧,打开天窗说亮话。院长和我说过了,按照正常采购就行,不从你们店里抽点。就你同花溪医学院的关系,杨院长除非是不想抱花溪医学院的大.腿,不然是绝对不会抽你的点儿的。” 谢芸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胜!来大生意了!对面的重机厂附属医院要采购一批电风扇,原价采购,赶紧的,咱家库房能腾一腾了!” 刘梅:“……” 王萍:“……” 等刘梅跟着周胜去定库存后,王萍挤到了谢芸跟前,挤眉弄眼地同谢芸说,“你这买卖是越做越大了啊……我听病人说,你这儿还有彩电?给我留一台,等我家那口子下班之后来取,能不能给我个成本价?” “成本价就别想了,这玩意儿一旦暴露出去,我这店还不被人给砸了?回头我给你搭点别的东西。” 王萍心领神会,“懂,懂,懂。话说马主任的病,是不是真治好了?我婆家有一个亲戚,也是肺上的癌症,在首都协荷医学院那边看了,说是没得救,让回家想吃什么吃点什么,但家里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 “明明人看着好好的,就是前阵子突然咳嗽起来,吃了甘草片也不管用,一直咳嗽个不停,跑去金陵看了一下,金陵说不敢确定,建议去协荷医学院给看,去了就被协和医学院判了死刑……” “我寻思,你能给马主任那么多年的老肺病都治好了,骨科那边的护士再也不用担心被马主任咳出来的唾沫星子喷一脸了,要不把我婆家这个亲戚给介绍过来,你试着给治治?” 谢芸疑惑,“金陵说不敢治?是金陵三院?” 金陵三院是苏省乃至江浙地区最厉害的肿瘤医院,全名叫金陵肿瘤专科医院。因为肿瘤这名字太让人害怕,很多病人得到自己是得了肿瘤之后,哪怕病没把人搞死,吓都要吓死了,金陵肿瘤专科医院这才改名为金陵第三人民医院,简称金陵三院。 王萍点头,“可不是?原来是在咱市一院拍了个片子,市一院直接建议去金陵三院,去了金陵三院之后一检查就让去协荷医学院,就好像是踢足球一样,到了协荷医学院之后,那边就说没得治,开点止痛针回家吧,好吃好喝走完最后一段人生路。咋样,你要不要试试?” 王萍低声说,“钱不是问题,我婆家这个亲戚是矿务局的领导,只要人活着,多少钱也能弄来,人没了,他儿子不怎么争气,没立起来,老爷子一倒下,这一门的人脉和关系也就全散了。老爷子还想挣扎一下,再撑几年,把孙子给扶起来。” 谢芸也想见见被协荷医学院判定为无药可治的病人体内的病灶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水平。 如果这病人在她手里能治,那她就大概能判断出来协荷医学院的水平了,甚至可以判断到西医在治疗肿瘤方面的能力范围。 王萍给谢芸比了个手势,见有穿的板板正正的进来,道:“有人来了,你忙吧,回头我把人给你带过来。” 王萍十分体贴地去隔壁的通泰超市找刘梅去了。 谢芸看向新进来的四个小伙子,问,“几位是谁看病?” 一个肤色偏白的小伙子坐下,说话带着点儿闽南那边的口音,引得谢芸多看了几眼。 倒不是因为周胜说话被闽南口音同化了,而是胡二女的狐子狐孙们在东南小岛上待的时间有些久,好多小狐狸就出生在岛上,说话都带上了闽南腔,语气温温柔柔,嗲嗲的,再搭配上狐狸精天生就会的嘤嘤嘤……谢芸自诩自己不是心软的人,却也很难抵挡那些小狐狸的撒娇攻势。 谢芸心里纳闷,她的医术都传到闽南去了? 那个肤色偏白的小伙子笑嘻嘻的龇着牙说,“给我看看吧,我听说你医术特别好,就不和你说我有什么问题了,你帮我号号脉,看能不能号出来。” 这种故意考校医生水平的病人并不罕见,谢芸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天照脉术启动。 三分钟后,谢芸收回手指,语重心长地同这个肤色偏白的小伙子说,“你的私生活要节制一下啊,重欲伤肾,你这肾太虚了。” 肤色偏白的小伙子瞬间脸色红到快滴出血来,其他三人则是捧腹爆笑。 98 过个明路吧 是她太自闭还是她的人缘太…… 估计是那发发发发的笑声太魔性了, 把正在库房里数电风扇库存的周胜都给因了过来。 周胜一看通泰堂里站着的人,惊喜道:“老六,老豺,蛋蛋, 文书, 你们咋来了?” 谢芸根据周胜的称呼给面前这四人对号入座, 老六、老豺看着年龄稍微有些大, 也有些沧桑, 瞧着比周胜大了有十几二十岁的样子,蛋蛋长了个娃娃脸,看着稍微年轻些,文书应当就是被她诊断出肾虚的小伙子。 老六止住了笑,快步走到周胜跟前,对着周胜的肩膀来了一拳, 见周胜站得稳稳的, 精气神不比当初在部队时差, 这才道:“可以啊,你说嫂子给你调理身体调理得挺好, 比之前在部队时还壮, 我们没一个人相信,毕竟你当初退伍时候的状态,大家都有目共睹。今天亲眼看你一次, 我就放心了,嫂子的医术确实厉害。” 老豺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看着文书说,“可不厉害吗?一把脉,就把咱家文书晚上的那点深夜小爱好给抖了个底儿朝天。” 周胜还在状态外, 他有些迷糊,“文书有什么深夜小爱好?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他又问谢芸,“丫丫,你给文书把出什么毛病来了?能治不?严重不?” 谢芸笑而不语。 文书暴起,直接揽住周胜的肩,强硬的换了个话题,“咱不说这个,说正事儿。老周,你之前给咱们部队寄过去的那个速效解毒清和速效拔毒泥,都是嫂子弄的吧。” 周胜大致猜到这四人是为什么来了,“是啊,你们是不是发现那东西挺好用?我和你说,那速效拔毒泥可厉害了,好多沪上市的贵妇们都跑来专门买这个,就为了敷脸。我被你嫂子摁着敷了几回,你看我的变化大不大?” 蛋蛋凑过来仔细掰着周胜的脸看,“确实变嫩了好多,你比老六还要大两岁呢,现在瞧着,你出门喊老六一声六叔,我觉得都会有人信。” 周胜:“……” 老六:“……” 两人齐齐给了丹丹一个爆栗,只因蛋蛋这话说得实在是有水平,一边贬低了周胜的辈分,一边嘲讽了老六的成熟。 “这小子,大半年不见,嘴还是贱嗖嗖的。”周胜笑骂。 老六也冷笑道:“一肚子坏水都快憋不住了,要不怎么叫蛋蛋呢?” 周胜给谢芸解释说,“原来给他起的绰号叫坏蛋,后来被上头批评了,还罚我们写了检讨,说我们风气不正,思想层次不够。我们后来就给他改了绰号,干脆不家那个‘坏’字了,就喊他蛋蛋。” 谢芸难得体贴了一把,“那你们先聊着,我去择菜。” “不不不不不,嫂子你坐,你挺着个大肚子,怎么能让你忙前忙后?中午随便吃点就行,我们是有正事儿来的。”这点上还是文书最后眼力见儿。 他已经把心里那点因小秘密被戳穿而生出来的羞耻感给压下去了,同谢芸说,“嫂子,是这样的,速效解毒清的配方,绿花制药厂经过验证后,已经开始生产了,不仅是供给我们营队,整个军区的营队都有供给。我们不会占老百姓的便宜,虽然嫂子你也算是军属,但这钱该给你的,还是得给你。” 谢芸当下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不是说把这些钱捐给烈士的父母和遗孀、遗孤么?不用给我,拿去帮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吧。也不一定非得是捐给烈士,还可以捐给伤残的战士,帮助他们提高生活质量。” “我个人力量有限,没办法帮太多人,绿花制药厂给我的分红我一分不要,全部捐出去吧,具体捐给谁和捐多少的问题,我也不掺和,让上头的领导决定去。” 文书看向周胜,“老周,你劝劝嫂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周胜笑笑,“听你嫂子的,这个家里她做主。你觉得不是一笔小钱,可更大的钱你嫂子也捐过,她前阵子还同川省的一个药材公司合作着给全国身患小儿麻痹症的患者捐药免费治病呢。你嫂子说捐给咱的那些战友同袍,你们就把意见反应给领导,就说这是我和你嫂子共同的决定。” 文书脸上的表情一肃,冲着谢芸敬了一个相当标准的军礼。 谢芸笑道:“这么正视干什么?周胜,你手艺好,我来给你打配合,好好招待你的战友。” “嫂子,等一下……”文书的表情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们这次来,还肩负着一个任务,代绿花制药厂来找你购买通泰拔毒泥的配方和授权。” 来之前,绿花制药厂说得明明白白,是来花钱买配方的授权的,利用这个配方生产的每一瓶通泰拔毒泥,都会给谢芸分红。 可来了之后,谢芸直接把绿花制药厂因为速效解毒清而给她的分红又捐了回去,通泰拔毒泥赚到的钱多半也是不会要的……这不等于是他们借着购买授权的名义来做白嫖的事? 文书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个,可肩负任务,再不好意思也得说。 谢芸微微一愣,脑子飞快地转。 她之前刚拒绝了孟希的合作,结果绿花制药厂就又委托人过来谈……当初她拒绝与孟希合作开发护肤品,是因为她不想多赚点钱吗? 哪怕她再不缺钱,多赚点钱也是好的,不想留在自己口袋里就捐出去嘛! 捐给需要的人,这肯定会是一桩很大的功德。 可她没有同孟希合作,其中很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她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把香灰拿出来。 甚至都没办法把拔毒泥的主药是香灰这件事拿到明面上去说! 见谢芸犯了难,文书当下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事提的太仓促草率了,他连忙给谢芸递了个台阶下,“嫂子,不想合作也没事,我们就是代替绿花制药厂来传个信,如果谈不成,他们也不会把我们四个怎么样。” 谢芸解释道:“不是不想谈,而是……哎,这么说吧。” 她开始编故事。 “自古以来,中医里就有一个科,叫祝由科,有点像是大家所理解的巫术。我这个拔毒泥的配置方法,用的就是祝由科里的一道方子。” “里面不仅用到了黄土高原上最纯粹干净的黄土,还用到了一些药材,这些都是容易寻得的。真正难找的,是里面用到了特殊的香灰。按照祝由科里的说法,只有得到神明聆听和应答的香灰,才能起到拔毒的效果。” “我为了配置这个拔毒泥,把苏北市内的山都跑了一遍,终于在湖西山上的一个小尼姑庵里找到了能用来做拔毒泥的香灰,其它寺庙道观里,纵然香火鼎盛,可那香灰都是没什么用的,根本不能拿来做拔毒泥。” 谢芸正因为自己编的这个故事有些离谱而无奈呢,哪能想到文书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哦,这样啊……没事,嫂子,你直接在配方里写明白是香灰就行,最好是再拿给我点样品,我好给绿花制药厂回复,至于能不能找到这种神奇的香灰,就是他们的事了。” 谢芸去储物间里给装了一食品袋的香灰。 在她的山居里,这些香灰多的是。 那些被她敕封为草头地仙的小狐狸虽然到了各自的地盘上,依旧每天都兢兢业业地制香烧香,谢芸手头攒着的香灰可有不少。 一道念头在脑海中突然闪过,谢芸心里来了主意。 既然小狐狸们都分封到各个山上了,完全可以找一些原先就有的破庙改改,把烧香制香摆在明面上来。 这样做了之后,绿花制药厂不就能在现实中找到香灰了? 就是她还得想方设法把自己座下小狐狸们在哪个山头的信息给透露出去。 —————— 周胜去忙活着弄中午的菜,文书和老豺出去了一趟。 等过了二十分钟不到,谢芸就听到泰山小印里传来一道略微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听声音应当不年轻了。 “太平道长,贫道飞龙观观主妙度道长,急事求见!” 飞龙观观主用身上紫色的道袍擦了擦谢芸当初都给他的那块粉色镜子,对着镜子虔诚的呼喊。 谢芸赶紧去了厕所,蹲下的刹那,她的灵魂穿越山居,出现在飞龙观观主面前,问,“何事寻我?” 飞龙观观主道:“是官方的人找我,说他们要配置一种药膏,里面需要用到有神明聆听和应答过的香灰,这……我听我观中祖师说,神仙早已飞升,这该如何去寻找?既然阴司依旧与阳间有联系,那能否同官方说,去泰山求泰山大帝殿前的香灰即可?” 谢芸这下知道文书和老豺去哪儿了,感情是向上面汇报拔毒泥所需要的材料去了。 上面居然也没用唯物主义世界观来否定一下这种荒唐的说法,而是直接找到了飞龙观观主妙度道长身上。 谢芸摇头,“泰山大帝殿前的香灰,不可。” 她抬手点在妙度道长的眉心,把小狐狸们分封所在的山界以及寻小狐狸们的方法都烙印在妙度道长脑海中,“按这清单上的方法去找,应当能找到。” 妙度道长心里狠狠酸了一把,飞龙观中的祖师要是有这种凭空往人脑海中烙印东西的能力,他哪里还用得着背诵那么多的经史典籍? 只恨祖师不努力啊! 谢芸功成身退,才从厕所里站起来,渔道人的传信就从泰山小印中传了过来,“太平道友,你可知道,我华夏境内,哪座仙山上还有仙人存世?天师宫紫袍道长是我好友,他受官方委托,来找我打听这方面的消息,我一概不知啊……” 谢芸又给渔道人也传了一份小狐狸的名单。 她倒是不担心小狐狸的安危问题,凡人伤不了狐-狸-精,若是有同道中人去,那想要找到小狐狸就必须进山居的势力范围之内。 山居受她管辖,心念一动,便能将人丢去万里之遥,小狐狸安全得很。 没过一会儿,镇度道长的消息也传来了,“太平道友,方才有朋友拖我来问,世间可还有神明行走?” 谢芸动作麻溜地把清单给镇度道长传了过去,她感觉蹲的有点脚麻,赶紧提裤子起身。 扎纸道姑的信息也传来了,“太平,我有个朋友……” 谢芸一脸懵逼,这些活阴差同阳间官方都关系匪浅啊,距离文书和老豺出门打电话才过去多久,怎么她这些同僚就都受朋友所托,找上门来了? 是她太自闭还是她的人缘太差? 99 关系户转世? 谁能跳出去这凡人的小爱…… 飞龙观观主和天师宫紫袍道长拿到谢芸给的名单后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毕竟这两位虽然家学渊源,可传承已经中断多年,如今仅剩下一些偏门术法尚能施展。 可活阴差们都有修为傍身啊! 他们一看谢芸给的名单,里面居然提到了他们辖区内的一些山川, 这还了得? 他们辖区内的山川里有没有神明, 他们会不知道?真当他们的泰山小印是摆设? 镇度道长都怀疑谢芸给出的这份名单是不是随手编造出来唬人的。 他为了求证这份名单的真实性,晚上就循着名单亲自上了一趟与他距离最近的湄公山。 根据名单上提供的位置, 镇度道长一路走了上去, 越走越觉得心惊。 他不记得湄公山上有这条路啊,这条路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修出来的? 行走到一处看着规规整整的小道观前, 镇度道长越发懵逼, 湄公山上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座寺庙来?他怎么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来之前还特地查过湄公山的全貌, 也没发现这条诡异的路与这座诡异的道观啊! 难道是他记错了? 镇度道长当场就把泰山小印调出来, 仔细核查湄公山, 却发现湄公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片迷雾,他根本看不穿。 而此刻, 他在湄公山上都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了,想来是已经被完完全全地遮挡在了迷雾之下。 “这难道就是神迹吗?” 仔细感应了一下泰山小印,确保通往阴司的古道依旧畅通, 随时都可以撤走后,镇度道长这才轻轻叩响那突然出现的小道观的门。 “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镇度道长侧耳,聚精会神地听着道观里面的动静, 却是丁点儿脚步声都听不到,他还以为对方还没起身出门,却见他耳朵紧贴着的门突然打开,一张俊美的脸差点贴在他的脸上。 镇度道长尴尬地缩回身子,脚趾都快把脚下的皮鞋底给抠穿了。 “敢问这位居士, 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那俊美的小道士问。 镇度道长道强装镇定,道:“听说观里供奉着的神仙很灵验,我想来拜一拜。” “请。”化身为俊美道士的小狐狸一听有人夸自家娘娘灵验,尾巴都快翘起来了,差点当着镇度道长的面现出原形。 镇度道长跟随小狐狸进了正殿,看着高台上供奉着的神像,他脸上堆满了错愕,“你们供奉的是太平道友?” 小狐狸也愣了,“你认识我们家娘娘?” 镇度道长嘴角抽了抽,这下也不怕了,原地坐在正殿上,掏出泰山小印来就开始给谢芸传信,“太平道友,你怎么还在人间传道了?你这可是传播□□啊!要是被警察知道了,会抓你坐牢的!” 谢芸听到镇度道长的传信,无语了一下,“可这不是军方要查的吗?军警不分家吧。如果不是他们非要通神香灰,我也不会给这些通神香灰找来处。” 镇度道长顺着谢芸说的话一想,确实如此,找他问阳间是否还有神明存世的人,确实是官方背景,而且还是位置高得快捅破天的那种。 再想想谢芸撺掇出来的阴世大开发,已然让阳间和阴世有了联系……这让镇度道长苦思不解过,可他见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都同意了,自然不敢有别的意见。 他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就好像是山羊走钢丝一样,稍不留神就容易玩崩。 “太平道友,你悠着点……别给自己摊上事。对了,地花会在即,你现如今准备得如何了?修为道行可曾提升了?” 被镇度道长这么一问,谢芸就又看了一眼她现有的功德,多半是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起效了,帮很多患者的人生轨迹拨回了坦途,因而她这几天的功德积攒的很快,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增加。 谢芸眼下就又兑换了一波修为,顺利迈入了下一个境界——八卦凝神境。 倒不是七星炼罡境与八卦凝神境的差距这么小,而是上回解决赣州水患时,她的修为就已经提到了距离八卦凝神境只差临门几脚的程度,如今又攒了不少的功德,这临门几脚顺利踢过去了。 “家里有些别的事情,还没认真准备。修为的话,比之前稍有增益,但不多。” 谢芸这话说得虚虚实实,听起来回答了镇度道长的全部问题,实际上没一句是真话实话。 镇度道长也道:“哎,我也没认真准备,眼看着地花会近在眼前,愁啊……” 他怎么会同谢芸说,他趁着学生放暑假的机会,好好完成了一批泰山榜上的任务,把赚来的功德全部兑换成了修为,不仅引魂幡的品质又提升了不少,他的修为都突破了一个境界。 镇度道长估摸着,他的修为突破后,有引魂幡相助,应该能在地花会上给谢芸一个‘惊喜’。 小狐狸化作的俊美道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变态,吓得浑身一抽,立马把展开的山居秘境合起,瑟瑟缩缩地回到了山居中。 镇度道长又没有在山居中行走的资格,小狐狸把山居秘境一合起,他立马就被踢了出来。 察觉到屁-股下有些硌得慌,镇度道长回神,低头一看,他哪里还在什么道馆里?明明是在一个荒秃秃的山顶上坐着。 一时间,镇度道长有些分不清楚,之前他所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难不成那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 想了一路的镇度道长直到回到家都没想出个答案来,他不太敢直接找谢芸求证,索性联系了扎纸道姑。 扎纸道姑这会儿正在拼凑自己刚刚捡好的三观。 就在一刻钟前,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上了辖区内的一座山,找到一处尼姑庵。面对尼姑庵里供奉着的几乎是将谢芸等比例复制的雕塑,扎纸道姑的三观瞬间炸裂开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纸扎店的。 “真神竟是我道友!”扎纸道姑的心潮久久无法平静。 …… 镇度道长传音过来时,扎纸道姑抓着泰山小印的手还在抖。 “扎纸道友,你可知道太平她……” 镇度道长话未说完,就听到了扎纸道姑的反问,“你也知道了?太平道友根本不是凡人,而是真神转世!我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她学阵法那么容易,为何她的泰山堂比我们要好,为何她能得到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的青睐……只因为她本身就是真神,就是关系户啊!” 镇度道长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这会儿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有一脑袋的问号。 镇度道长还想问问扎纸道姑,你是不是太能联想了些?怎么就连太平道友的前世今生都给脑补出来了?难道你看过太平道友的生死簿了? 扎纸道姑依旧在那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我辖区内那几个有道真修怎么会供奉太平道友的雕塑?如果是凡人,谁能受得起有道真修的供奉?生祠只能是凡人建啊!” “还有渔道人,他方才也同我说了,太平道友为解赣州水患,在赣州之地敕封了八位仙家……她如果不是身份显赫,怎么会有敕封仙家的能耐?” 镇度道长的思维也被扎纸道姑的脑补带进了沟里,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极度的兴奋中,一晚上都没睡,就好像是被这事情给刺-激得疯魔了一样。 —————— 绿花制药厂托关系拿到那一份名单后,很快就找到了离他们所在最近的一处山头,亲自登门去收了土特产——整整一尿素袋的香灰,满载而归。 回到绿花制药厂后,按照谢芸给提供的比例,试着配置出一份拔毒泥来试验效果。 发现自个儿配出来的拔毒泥的效果与周胜寄来的效果并无太大差别后,绿花制药厂立马派人奔赴各地,按照拿到的清单去挨个儿上门收土特产,有多少收多少,还愿意出钱预定那些土特产。 当谢芸知道通神香的香灰被当成土特产来收,甚至还有小狐狸会把攒好的香灰拿到供销社去卖,走供销社的渠道直接给绿花制药厂寄过去时,她也被雷得不轻。 虽然这事情听着怪怪的,可仔细一琢磨,又实在挑不出什么问题来,谢芸索性就不想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何必压在心里为难自己呢? 老六、老豺、蛋蛋和文书是休假过来的,一共在苏北市待了三天。 临行前,文书扭扭捏捏地找到了谢芸,一脸羞赧,声若蚊呐般说,“嫂子,我身上的小毛病,有没有办法治……” 如果不知道自己虚,他多半不会深思这方面的问题。可那天被谢芸点了一下,文书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身体与精力确实大不如前了……难道这就是肾太虚的结果? 他在苏北市待了三天,就做了三天的思想建设。 虽然实在是不好意思抹下这个脸,可他也不想错过眼前这位难得一见的好医生,只能鼓足勇气来找谢芸求助。 如果谢芸是卫生队的医生,或者是外边诊所的大夫,甚至哪怕说是医院里的护士……文书都不会觉得这么尴尬。 谁身体没点病呢?生病有什么好羞耻的? 食色性也,谁能跳出去这凡人的小爱好范畴? 可偏偏发现他问题的,是他战友的爱人,是他的嫂子……文书觉得自己的黑历史算是彻底铸成了,还是个二十四K纯金打造的,往后算是别想摆脱肾虚这顶帽子了。 谢芸看着羞得恨不得从通泰堂地面上扒出一条地缝钻进去遁走的文书,开口安慰道:“你身体还算不错,自我恢复能力挺强,只是相火有些妄动,稍微喝点饮片,把相火压下去就好了,肾虚的问题……你还单身,不用急着解决,只要克制好自己的欲-望,身体是能靠自己恢复的。” 文书的心口拔凉拔凉的。 100 秘密大白 难道是他媳妇儿叛-国了?做…… 大概是‘知耻而后勇’的原因, 文书看完之后,强行把老六、老豺和蛋蛋也都拽过来让谢芸给看看。 他的想法很简单,大家都是一样血气方刚的男人,谁没点儿私下里的手艺活儿?你们之前笑我, 现在我就得笑回来。 果然, 老六、老豺和蛋蛋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对劲了。 谢芸先给蛋蛋把的脉,把完脉之后, 她说, “之前骨头受过伤吧,肋骨断过, 对肺有些影响,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康复, 膝盖也有些问题, 你这情况可不算好。我给你开点药你带回去喝上一段时间, 把这两处大问题给解决了。至于其他地方的小毛病……” 谢芸瞥了蛋蛋那烧的发红的脸,不动声色地说, “药方里的药材都开上了,喝完能一并给料理了。” 蛋蛋见谢芸没点太透,给他留了脸, 如释重负道:“谢谢嫂子,不用给我抓药,写个方子就行。我回去到卫生队里抓药, 拿一堆药材坐火车怪麻烦的。” 有蛋蛋的案例在前,老六和老豺终于放松了不少,他们意识到谢芸之前给文书看病的时候,兴许是一开始没想太多,直接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才没照顾到文书的面子。 过了这三天,保不齐周胜给谢芸吹什么枕边风了,让谢芸给他们留点脸,谢芸说话立马就含蓄了。 老豺的身体挺好,就是胆上略微有些湿重,长此以往下去,可能会出现胆囊炎、胆结石之类的毛病,谢芸给开了些去胆上湿寒的药,坚持喝上一段时间就好。 而老六的身体……比文书的还要虚一些,多半和他的年纪有关。 这么多年下来,‘积劳成疾’。 谢芸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六一眼,见老六掩耳盗铃地别开眼,她提笔给老六也写下了药方。 医患关系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晦不忌医’,有什么毛病,都应当一五一十得同医生交代清楚,这样医生才能给更准确地开出药来。 这个过程里,难免就会透露出一些患者的**问题。 可是谢芸根本不用问,天照脉术一启动,再隐晦的问题也能给看得清清楚楚。她给那么多人治过痔疮,又怎么会把谁虚不虚当成一回事呢? 把这事儿放在心里计较的,多半都是虚荣心在作祟。 文书的脖子都快抻长了,却一点儿他想听到的消息都没听到,实在忍不住问谢芸,“嫂子,他们虚不虚?” 没等谢芸回答,老六、老豺和蛋蛋就把文书给拖走了。 —————— 谢芸本以为同绿花制药厂的合作到这里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哪能想到更大的波涛还在后面排队跟着。 周胜的那四个战友返回闽南后不到两周时间,就有一队从苏南来的人找上了门。 彼时的谢芸正和周胜在院子里给果树修剪枝丫,那些人跟着孟秋菊进到院子时,周胜的表情瞬间就严肃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肯定是同一个系统中干事的,衣服可以穿常服,身上的气质却是不会改变的。 “周胜同志,你好。我们是苏南军区第十三处特派干事,找你和谢芸同志有些情况需要了解。” 周胜伸出手,“你好。” 谢芸把手里抓着的树枝放到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来的那几人,“找我的?什么事?” “与一些特殊事件有关,还请旁与人等回避一下。” 这旁与人等很明显说的就是给他们领路的孟秋菊。 孟秋菊十分识趣地接过谢芸修剪下来的枝杈,同谢芸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前面给你们看铺子。” 谢芸点点头,把人领到了之前接待花溪医学院那一行人的屋子里,“环境有些简陋,请见谅。” “无妨,无妨。” “谢芸同志,你决定一下,接下来我们要谈的事情,是否要让你的爱人回避一下?”苏南军区第十三处特派干事问。 周胜心里经历着惊涛骇浪,面上强打着震惊,他脑子里猜测出来的各种可能在轮番上演。 怎么第十三处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难道是他媳妇儿叛-国了?做汉-奸了? 还是搞什么非法宗教活动,要被国.家抓典型来严厉打击了? 他还以为这些苏南军区来的人是找他的,没想到他居然是待定是否要回避的那一个。 谢芸斟酌了一下,看着周胜说,“让他留下吧,我也不想瞒着他了,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周胜:“???!!!你还真有事瞒着我?” 谢芸没回答周胜的问题,也没回应周胜那受伤的表情,而是看向第十三处特派干事,“有什么事,你们就问吧。” “好,我们通过目前掌握的一些超自然事件关系了解到,您,似乎在阴间担任着重要的职务,请问这方便告知吗?” 周胜脸上的迷糊越发浓郁,这都什么和什么?他是不是早晨起太猛了,这会儿还在梦中呢? 悄悄捏了一把大.腿,感觉到清晰的痛感后,周胜这才确定,此刻的他很清醒。 然后他就无比清醒地听到了谢芸的回答,“活阴差,负责苏南至泰山一带。”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立马记下这一处关键信息后,同谢芸说,“您可是让我们好找,其它地方的活阴差都有明确的联络与登记,就苏省这一片的关系自上一任定海道长逝世后,就迟迟找不到。如果不是绿花制药厂提供关键信息,我们可能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大海捞针地找您。” “下面是一些关于您参与的主要活动的调查情况。” “按照我们获得的情报信息,清明节那一天的珲春斗法,您是否参与?如果参与,获得的名次是多少?” 周胜迷茫地看着谢芸,“清明节那天,你没出门的啊,咱一直都在家里,不还做了青团吃?” 谢芸嘴角一抽抽,“晚上睡着的时候,灵魂出窍去的。” 周胜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这一刻裂开,崩碎。 谢芸回答第十三处特派干事,“参与了,第一。”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微微一笑,这和他们从其它渠道了解到的信息一致,也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眼前这个看着很温和的年轻女人身体里究竟隐藏着多么大的能量。 “据我们所知,马上就是地花会举办的时间。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收到地花会的具体内容?不知道您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消息?” 谢芸这可拿不准,“你们稍微等一下,我问问。”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您请便。” 谢芸知道自己的半个老底都要在今天被掀出来了,也不再隐藏泰山小印,直接从虚空中一捞,利用落在手中的泰山小印给泰山娘娘传信。 泰山娘娘的回答很迅速,“既然阴世大开发已经搞了,那就不怕被他们知道,说吧,没什么秘密。最好是提一下那计划生育的事情,他们搞的政策害得我们方寸大乱,这问题理应由他们从源头上解决,而不是我们在阴世不断地打补丁。” 谢芸收起泰山小印。 她道:“地花会的内容叫‘我为华夏守石油’,各路阴差以南海海域为斗法场,目的是斗垮南海那些窃夺华夏国土范围内海下石油的工程队。” “此外,还有寒食节的人花会,内容你们应当已经接触到了,有你们已故的领导给你们打过电话了吧,目的是促成阴世大开发。” “人花会的比拼就是不同活阴差辖区内的阴世开发程度,所以啊,阳间的同志们,得你们努努力,和阴世的前辈专家们一同努力,共同搞建设。老前辈一直都在阴间守望相助,阳间还有新鲜的人才源源不断地涌入,华夏腾飞的重担都在你们肩上啊……”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手中的笔记录得飞快,谢芸所说的每一个信息都是重要关键信息,拿回处里都得作为绝密信息封存。 另外一位特派干事问,“据我们能了解到的信息所知,长岛国在上半年的迅速衰落,与珲春斗法有关。你在其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还有一个问题,除了珲春斗法之外,您还有没有参加过一些其它的超自然事件活动?” 谢芸略作考虑,一指点在茶几上,一道画面在茶几上徐徐展开。 “珲春斗法的目的就是斗垮长岛国的国运,有的阴差采用了炸鬼社的方式,我不确定你们是否有收到信息,清明节那一晚上,长岛国的很多鬼社都发生了失火事件。” “我采用的是布阵的方法,最先布下了众星欺月阵,汲取长岛国国运来滋养华夏大地,算是他们为当年的血海深仇还债。珲春斗法结束后,受各地活阴差的邀请,前往各地布置众星欺月阵,合力来汲取长岛国国运,前些日子才收手,眼下集全国各地之力所汲取的国运,来自于……你们自己看吧。” 日已落帝国的地理位置和国土形态那么特殊,只要懂点地理的人,差不多都能看懂。 “是英格兰……” 谢芸微微点头,“除去众星欺月阵外,还布置了帮全民提神健脑的明心开慧阵,还有调和风雨旱涝的杨枝甘露阵……这些你们若是细查一些气象的反常情况,应当都能发现端倪。之后……” 谢芸想了想,“为了连通阴阳两界的通信,闹过一次很大的天象变化,飞龙观妙度真人应该同你们说过。还有便是前不久的赣州水患,是镇守赣州一带的渔道人找我出的手,然后就没什么了……” “非要算的话,绿花制药厂制作拔毒泥,托关系从我这儿拿走一份收集主药的名单,这便是全部。” 山居是不能说的。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问,“如果我们想在你说的阴世大开发项目上同阴世展开合作,该如何做?是直接联系您吗?” 谢芸从泰山小印中调出这人的信息来,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这人工作所在的地方,“你们附近有一个小山,叫卧牛山,去卧牛山上找山神庙,里面的庙祝会把你们的信息传给我的。” “那山神庙里还有庙祝?不是已经荒废多年了嘛?”第十三处特派干事疑惑。 谢芸微微一笑,“刚有。” 101 今世种花,来世漂亮 爱情最原始最纯真…… 第十三处特派干事来得快去得也快, 给谢芸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一直都‘回避’着的孟秋菊这才走到院子里来,问周胜和谢芸,“人家来找你们, 你们都不说留一下人家, 这都到饭点儿了。” 周胜的脑子里恍恍惚惚的, 就好似灌了一脑袋的浆糊, 连孟秋菊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谢芸却是听清楚了的,她心里虽然略微有些忐忑,可也只是忐忑周胜能否接受得了, 而不是担心第十三处会对她做什么。 就算要担心, 那也应当是第十三处担心她会不会做什么。 谢芸同孟秋菊说,“人家是从苏南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吊命的药,我给推荐了一些, 咱诊所里都没有,让他们去金陵的药材公司买去,金陵药材公司里面的好药多。” 周胜见识到了谢芸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也总算从恍惚中定住了神。 他低声问谢芸,“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伤退之前的事, 不然你当我是天才,原先就药房里一个小药师, 突然看病就这么厉害了。” 周胜想想, 还真是, 怪他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他想到自己那‘无师自通’的厨艺,突然感觉有点心虚,“那我学厨艺,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是,我当时买了厨艺的课程包, 但我懒得做饭,就给你安排上了。我出钱买课程包,你出力做饭刷锅洗碗,不仅分工明确,而且公平公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胜感觉自己的鞋底已经快被脚指头给抓穿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同我说?你就看我编扯理由吗?” 谢芸都快忘记周胜说他的厨艺是跟着炊事班的炊事兵学会的了,这会儿周胜主动提起这事,她立马就想了起来。 “嗐,那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吗?” 周胜:“那你今天怎么就不怕我接受不了了?” “人都找上门了,你接受不了也得接受吧。继续修剪果树,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你想见的亲戚,晚上我带你去见见。” 谢芸给了周胜一个甜枣,周胜这才不在这事儿上拧巴。 他琢磨了一下,“亲戚还真没什么特别想见的,能见的话就见上一面,不见也没太多遗憾。我想见一下我战友,当时我俩一块儿遇到了敌人,我跑出来了,他没,就一直留在了那儿。” “叫什么名字?哪年那月哪天出生的?这些记得吗?” “叫雷云飞,七二年六月十九出生的,湘北人士。” 谢芸用泰山小印一查,找到了雷云飞,发现他已经在阴司认祖归宗,这会儿加入到了阴司湘北大开发的工程中去,已经做到了队长的位置,和他在老家的亲友们搞起了稻米的种植,产能相当可观。 “找到了,过得挺好的,今晚去见见。” 谢芸打算溜回诊所去。 周胜这会儿看着像是已经接受了,实际上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详细消化这些信息。等他自己消化好了,心里想明白了,这事落在他心里的结才算彻底解开了。 谢芸主动给周胜留出了独处的时间和空间,还留了把剪刀给周胜,让他在修剪枝丫的时候慢慢想。 —————— 等到了中午做饭的时候,周胜看着就和没事儿人一样了,厨艺依旧是稳定发挥。 他还在饭桌上问了孟秋菊一句,“妈,你是不是当时很想梦见我姥来着?” 孟秋菊一愣,“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问一下……我听说最近中元节将近,很多人都梦到家里过世的老人了。你要是想梦到,要不让丫丫给你开点儿安神助眠的药,晚上好碰碰运气?” 孟秋菊白了周胜一眼,“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咋还神神叨叨的?我之前是想梦见你姥,因为对你姥心里有愧。当初你姥爷说要把妈和你姨卖给拍花子,说是家里养不活这么多张嘴,只养你舅就行,是你姥硬撑着不愿意,妈和你姨才没被卖去外地。” “因为这事儿,你姥受了你姥爷一辈子的气,饭都没吃过几顿好的。你姥爷的性格坏,心肠也不好,妈嫁给你爸之后,抠省下精细粮来送回娘家,你姥爷都不让你姥吃,只能顿顿做给他吃。后来你姥没了之后,妈越想越觉得愧疚,你姥为了保住我和你姨,吃了一辈子的苦……” “不过啊,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再想再愧疚也没用,好好活着,清明节的时候多给烧点纸钱。” “如果你姥真泉下有知,妈想劝她下辈子擦亮眼,别随随便便听了父母的安排就把自己嫁了。如果嫁的人好,哪怕自己不是特别钟意,日子也能凑合着过下去,如果嫁的不好,那就是跳火坑了,不值当啊。” 周德义也开口说,“那个年代的人都苦,旧社会的封建余毒还在,多数夫妻都是年龄到了长辈看着合适就给办了结婚,如果彼此心里都没人,那将就将就,日子也就过下去了。要是心里藏着人的,一辈子都是难过,都是郁郁寡欢。” “你奶就是心里有人,但你太爷家有钱,花钱把你奶娶进了门,你奶心里藏了一辈子的别人,直到你奶没了之后,你爷带着我们给她整理遗物的时候才知道。” “不过啊,你奶喜欢的人被鬼.子的枪子儿打死了,所以你奶也是同你爷踏实过日子的,就是你爷知道,他在你奶的心里肯定比不上那人,只是不敢问,问了就得上心,问了就是自讨没趣。” 说起旧社会的包办婚姻制度,一家子都是长吁短叹。 谢芸循着孟秋菊和周德义的命格找了一下周胜的姥姥姥爷和爷奶,发现四人都在阴世,只不过周胜的姥姥和姥爷到了阴司之后就办了离婚。 周胜的姥姥一辈子都在为了儿女委曲求全,她闭眼的时候,儿女都已经成家,家家都过上了和乐的小日子,她没什么好牵挂的,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地方,所以一到阴世,她就状告了她男人的种种罪行,因为周胜的姥爷做的确实过分,阴差们听了都觉得怒火冲天,便在判官殿里单方面给周胜的姥姥办理了离婚。 差不多等于人间的起诉离婚,还省去了各种材料的罗列过程,毕竟生死簿上一查,各种证据想伪造也伪造不出来,那叫一个铁证如山。 因为儿女给烧下来的钱足够,老太太直接找了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姐妹去阴世旅游去了,找了个风景秀美还不会被渣男前夫找到的地方过日子。 谢芸看到老太太的这段经历,突然有些担心周胜这位姥姥最近的生活状况,毕竟阴世刚推行了金融货币的改革,老太太的旅游安排可能要被迫中断了。 她继续往下看老太太最近的行程,发现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发现自己的钱不够继续支持她的吃喝玩乐之后,就与老姐妹们变换了策略,改为了穷游,这会儿已经从苏北溜达到滇西去种花卖花了。 按照泰山小印中所记录的,这老太太打算长久定居在滇西那边,平日里种花养草,还能炮制成花茶卖钱,虽然没办法保证优渥生活,但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的。 谢芸看着老太太这一路洒脱的旅行,发自内心的祝福。 今世种花,来世漂亮。 希望老太太投胎去阳间那天,能有副好相貌,能有个好命格,不用再吃上一回在阳间吃过的苦。 …… 至于周胜他姥爷在阴世,过得可就惨了。 他才下到阴世的时候,就想着把老妻找回来,让老妻继续给他当牛做马,结果没找到老妻,反倒是把判官殿给的判决书给等来了。 因为他在阳世为恶太多,所以判他死后所得全部资产都赔偿给阳世妻子,并判他下到第七层地狱中接受劳动改造与思想改造,改造期限是五百年。 谢芸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据说孙悟空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间也就五百年。 孙悟空是被压在山下不让动,周胜他姥爷还得在第七层地狱那恶劣的环境中劳动和提高思想与道德呢……听起来是真的惨,可也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 看了周胜他姥姥在阴世的快乐生活,谢芸又点开周胜他爷奶的信息看。 按照周德义的说法,周胜他奶奶心里一直都有,周胜他爷爷是知道的,而且是周胜他奶奶先去世的……没了世俗婚姻的枷锁,老太太有没有去找年少时的心头热爱去? 谢芸奔着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情节去看的,她已经准备好卫生纸打算擦泪了,想想年少情深的两人因为战乱分开,少年埋骨沙场,少女嫁作他人妇,百年之后再见面,少年还是曾经的少年,少女却已白发苍苍,二人只能凭借灵魂的羁绊与夙命的纠葛去重逢,去爱……谢芸的心里都跟着紧张了一把。 紧张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带着期待! 谁不喜欢看爱情最原始最纯真的样貌呢? 谢芸已经把情绪烘托到位了,结果查到的信息是,周胜他爷爷和奶奶依旧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谢芸:“???” 老太太都到了阴世去了,怎么还没有去勇敢追爱? 仔细一想,倒是也能想明白,爱情的底色本就不是单一类型,有人选择初心不改,有人选择细水长流,有人的爱是壁立千仞,任而风吹浪打,依旧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有人的爱是融化在热粥与汤饭之间的冰山。 勇敢追爱没有错,可总辜负了背后深情凝视的人。 102 白发人送黑发人? 问心无愧,即是对自…… 才到了关门歇店的时间, 周胜就急急忙忙地把门关了,同谢芸回到家属院后,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洗漱问题, 然后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谢芸洗漱完进了卧室, 看周胜全身都紧绷着, 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周胜搓了搓手,“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我战友老雷吗?我还有点紧张。” 谢芸也掀开被子躺进去, 手在周胜手心里一拍,同周胜说, “起来吧。” 周胜一头雾水地坐了起来, “这就行了?” 谢芸朝床上努了努嘴, “你看看,这不就灵魂出窍了吗?” 周胜一看, 果然,床上躺着的自己睡得很安详, 嘴角还挂着一丝傻笑, 瞧着都有点像是含笑九泉的意思了。 ‘含笑九泉’这四个字一经出现在周胜心里, 他就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丫丫,我待会儿还能再回去吧,可别这灵魂出来了却安不回去, 那就亏大发了,我还没活够呢!” “要是灵魂出窍了就回不去了, 那我的坟头现在应该都长草了。” —————— 泰山小印出现在谢芸手中,她朝着面前的斜下方一压,一条幽深的古道瞬间出现在地板砖上, “跟紧我。” 周胜立马跟在谢芸身后朝着黄泉路走去。 谢芸这一路上的风景早就看腻了,完全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状态,周胜却是好奇地看看这里瞧瞧那里,还时不时地极目远眺几下。 谢芸走到一半,发现周胜突然不动了,她扭头问,“你看什么呢?” 周胜指着不远处种地的一队老头老太太,问谢芸,“那是不是咱爷和咱奶啊!我看着有点像!” 因为语气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是抖的。 谢芸刚用泰山小印查过着老两口在阴世的信息,这会儿一看,还真是。 “是,过去打个招呼?” 如果没亲眼看到已故的老两口,周胜还觉得自己心里也没太多的四年,可这会儿亲眼见到了,小时候的记忆一下子袭上心头,周胜想到了当初送走老两口的场面,眼角不禁湿润了起来。 “走吧,好多年没见老两口了。” 夫妻俩在黄泉路上拐了个弯,朝着周胜爷奶所在的地头走去。 “爷!” “奶!” 距离老两口还有十数米的距离,周胜就情难自禁地喊出了声。 老两口被吓得一个哆嗦,愣愣怔怔地朝周胜和谢芸看过来。老太太的眼神最好,却是当场就被吓得跌倒在地,“胜子!胜子!你怎么也到这边来了?你在阳间出什么事儿了?” “你爸妈还在阳间没下来呢,你怎么就先他们一步下来了?你这是让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爸妈的身体哪能撑得住这么重的打击?你可是他们的独苗苗!” 周胜的眼泪被自家奶奶这哭天抢地的场面给憋了回去。 老爷子打量了好几眼谢芸,问周胜,“这是你媳妇儿?你俩一块儿出的事?” 他们夫妻俩合眼的时候,周胜还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现如今再见到,实在忍不住感慨时光易逝。 周胜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求助地看向谢芸。 谢芸身子一抖,活阴差的官袍穿在身上,将老两口吓得一哆嗦。 “我在阴世担任活阴差一职,周胜想下来探望一下亲友,我就带他来看看,看完便回去,我俩没出事。”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老爷子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咱家往后在阴世也算是有靠山的了。你们夫妻俩留下来吃个饭吧!话说回来,我们住的房子虽然是德义和秋菊给我们烧下来的,可你们都不知道里面有多漂亮呢!比活着的时候住得好太多了。” “胜子,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奶奶做饭的手艺?奶今天给你把你想做的都做一遍,一定让你吃个够!” 老两口连地都不打算继续拾掇了,拎着工具就把周胜和谢芸领回了他们住的豪华大别墅里。 这豪华大别墅装修得极好,不仅外观漂亮大气,里面也富丽堂皇的,看着就好像是进入了顶尖中式豪宅。 老太太忙前忙后地做菜,周胜和谢芸帮着弄,吃饱喝足后还被老太太留着睡了个午觉。 谢芸估摸着阳世的时间已经快到起床的点儿了,只能提醒周胜说,“下一晚再去看你那战友吧,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外面马上就要六点半了。” “行。” 谢芸和周胜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老两口,谢芸还给老两口特意留了一把的托梦香,让老两口有什么需求就给后辈们传话,她会尽力帮着解决。 自打阴世为了压低通货膨胀而搞起金融经济改革来,托梦香就从白菜价卖上了天价。之前舍得花钱买的人,这会儿虽然知道托梦香很好用,却也因为手头的钱不凑手而不买了。 至于那些之前就犹豫要不要买托梦香,甚至根本不知道有托梦香这种好东西的人,现如今即便知道了托梦香的神异之处,也舍不得花钱买了。 纵然是跳出了凡人的桎梏成仙成神,依旧是无法完全公平公正的。 就拿西游记里的情节说,背后有大能撑腰的妖怪,就算犯下滔天大错,那也不会被孙猴子一金箍棒打死,最严重的惩罚就是被它们背后的大能发现,抓回去关禁闭,搞一个好吃好喝的居家隔离;可那些背后没有大能和靠山的妖怪,要是犯了错,当场就被棒杀了。 谢芸花自己存在天地银行账户上的大票子买托梦香免费送给周胜的爷奶,虽说对其他鬼魂来说有失公允,可人本身就是活在密密麻麻的立场中,立身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哪有绝对的公允? 问心无愧,即是对自己的公允。 —————— 谢芸同周胜回到了家属院,谢芸给周胜示范了一下,只要躺在肉-体沉睡的位置,轻轻抖动一下身体,感觉到灵魂和躯壳发生共振了,便算是魂魄附体了。 周胜学着试了一下,虽然过程略微坎坷,好几次都没用灵魂带动躯壳发生共振,可最后好在时睁开眼了。 他坐起身子,回想了一下这一晚上的所见所闻,嘴里似乎还回味着他奶给他烙的葱油饼的味道,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能汇成一句话——“这一晚上真是开了眼了。” “丫丫,我死了之后,是不是就能仗着你的威风,当一个主管内宅的家庭煮夫?” 谢芸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野心?就这点理想?” 周胜道:“我再有野心也成不了阴差啊!你看阴世那么多人,生前显赫的不在少数,可去了阴世之后,哪个不是本本分分的生活?在人世间的万般精彩,都在合眼的那一瞬间转头成空了。” “我们这种没有根基的人到了下面,注定是要被阴差管束的。我这还算幸运,活阴差和我的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应该多少都能沾点光吧……” 他眼睛一眨就有了新的问题,“既然说,故去的亲人都会在下面等着,那是不是说,凡间的孤儿如果特别想见父母,找个地方了结了自己就行?人世间孤苦无依,到了阴世却马上就能一家团圆,这是捷径啊!能少吃一辈子的苦呢!” 谢芸一噎,没好气地说,“你真以为去世是坐火车呢,这站上来了,就肯定能到下一站?不同人的死法不同,到了阴世之后被分配的地方自然也不一样。” “寿终正寝的人,到了阴世之后,多半还是被安排在阳间生活的地方,与世世代代的祖辈们居住在一块儿。” “可要是那些自己找事跳脱出生死簿的注定来找刺-激死亡的,肯定别想着直接去阴世与已故亲友团圆,得先去十八层地狱里介绍几百年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等改造工作顺利完成后,才会得到地藏王菩萨的首肯,届时才能从十八层地狱出来。” “要是真有人为了早点去阴世与亲友团聚而寻死觅活,草率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别说是去阴世找亲友团聚了,前脚才踏进阴世,后脚就得把地藏王菩萨抓去进行思想改造。” “你姥爷因为折腾你姥姥,被你姥姥一纸诉状告到了判官殿里,最终落了个强制执行离婚的下场。因为你姥爷对你姥姥太不友好,不像是至亲的爱人,更像是仇家,所以你姥爷就被判官殿盼了五百年的刑罚,这会儿估计正在接受劳动改造思想教育,你要不要去抽空看看,安慰一下老爷子?” 周胜想了一下自家姥爷,这才发现他已经记不清楚那老头长什么样了,只知道自己小时候还见过一两面,后来过去这么多年,却是一面都没见过。 “算了,就不见了,他没什么好安慰的。要是我姥的话,我还想见见面,给她加加油打打气,劝她下辈子擦亮眼睛,哪怕再跳入火坑也要及时抽身,别让自己一辈子都不快乐。至于我姥爷……就算了吧,我对他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有什么好印象了……” 谢芸这会儿看周胜能够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同她谈阴世的事情,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她估摸着,周胜应当是从震惊中调节过来情绪了。 她昨天晚上没白忙活,这脱敏训练卓有成效不说,还尝到了周胜他奶奶亲自烧的烙饼,虽然不及周胜平时烧的葱花烙饼味道好吃,可胜在面香味更浓郁,吃着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周胜在厨房里忙活的模样,谢芸心里开始琢磨,等自个儿和周胜百年之后,她该怎么给周胜安排个地仙一脉的工作,让周胜也体会一把关系户的快乐? 103 藏宝图 解气啊!解气!真他娘的解气!…… 周胜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 苏南军区第十三处的震惊却是一直持续到中元节。 他们很早就联系到了负责南海的同僚,重点监测南海海面上的动静。 南海虽然是华夏的领海,可因为华夏的海-军力量不够强盛的缘故, 纵使有心维系领海秩序, 可也实在有心无力, 更别提还有敌人故意从大老远跑来,专程到南海中给华夏搞事。 华夏海-军面对敌我之间那么悬殊的差距,心中既是悲怆, 又有无奈。 如今突然听说国内那些深藏在人群中的能人异士要在中元节这天同南海诸国斗法,甚至还听说长岛国最近以来的衰败就与清明节的斗法有关……知晓内情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一片海域上。 等到了中元节这一天, 周胜作为知晓谢芸晚上要忙活的人, 十分贴心地早早关了店面, 还准备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似乎是要给谢芸送行。 谢芸吃着吃着就吃出了不对味来, “我就是去斗个法,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怎么就被你搞出了我是要吃断头饭一样了?” 周胜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谢芸这一比喻给无情击穿, 有些无奈地说, “你忘了我当时是在那边服役的?虽然我是陆-军, 可就临着那一片海,大家心里的委屈和憋屈都知道,只恨自己实力不够, 能力不强,无法御敌于千里之外。” “眼下既然你们要做我们想做也不曾做到的事, 我肯定是要全力配合的。你吃饱饭,真要动手干仗的时候,替我把我的那一份怨气和憋屈也都撒出去。” 谢芸:“……行。” 她原本只打算将南海周遭海域下面深藏着的石油资源聚拢到近海来, 让那些国-家再也无法窃夺华夏的资源,眼下周胜说想让她帮着撒撒气,那她就搞一波大的吧。 她这回不想打打杀杀了,还是直接卡那些岛国的经济命脉比较好。 心思一动,子母同心蛊所化的那一枚介质出现在谢芸的无名指上,她在脑海中大致过了一遍龙门阵的布置方法。 龙门阵与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有关,不过鲤鱼跃龙门只是神异景象之一,对于所有的水族来说,龙门都是能让他们脱胎换骨的致命诱-惑。 蛟龙也是龙。 谢芸打算利用子母同心蛊汲取镇压在地下的那头恶蛟的气血来搭建起龙门阵,以龙门阵来引诱周遭海域的水族像南海迁移。 龙门阵的威力具体有多大,谢芸没布置下也不敢确定,可她敢确定一件事,整个南海范围是一定能囊括进来的。 对于那些靠着渔获来支撑国-家经济的小国,渔获大量减少,遑论是国计还是民生,都会受到巨大影响。 听起来有些不人道,可那又关她什么事呢?她有自己的国籍,有自己的使命,甚至她本身就是索命的阴差。 在山居中仔细审视了一番南海的岛屿,谢芸选定了龙门阵的阵眼所在——隐藏在虚空中的珞珈神山。 珞珈神山本是佛门观世音大士的道场,绝天地通布置成后,诸神佛远走天外,珞珈神山便被空置了下来,如今是南海中若隐若现的一处秘境。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唯有缘法足够的人,才能在半梦半醒非晴非雾之间进入神山,见天地,见神明,见众生,见自己。 将龙门阵布置在珞珈神山,便无需担心龙门真被海族找到的问题。 唯有找不到的,才能成为遥远的传说。 谢芸翻了个身子,灵魂出现在山居之内,下一瞬,便出现在珞珈神山之中,以天地间的月华为牵引,导引出子母同心蛊中的蛟龙气血,一笔一笔勾勒出龙门阵。 “昂!!!” 龙吟声在谢芸耳边响起,她被吓得手一抖,扭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守卫华夏的气运金龙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所作所为。 该不会是气运金龙不同意她布置龙门阵吧…… 谢芸心里才打起了鼓,气运金龙的龙须就在她脸上缓缓蹭了蹭,还吐出一个金黄色的泡泡,融入到已经勾勒了大半的龙门阵中去。 龙门阵的威力陡然间扩大了数十倍。 谢芸瞳孔微震,喃喃地问气运金龙,“你是赞同我这样做的,对吗?” 气运金龙缩小了身形,停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脸上微微蹭了蹭,传来的情绪中带着满满的善意与感激。 谢芸在守护华夏,在为华夏增长气运,也是在滋养着它,气运金龙又怎么会不明白?它十分喜欢谢芸为它布置的养龙大阵。 谢芸壮着胆子摸了摸气运金龙的龙角,摸在手里是温温热热的,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这是每一个炎黄子孙都应该做的。” 金运金龙眨巴着滚圆的眼睛,盯着谢芸看了许久之后,转身飞游上高空。 泰山小印微微一颤,牵引着谢芸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岛屿上,其它活阴差的身影也陆陆续续显现出来。 “地花会,开始吧。” 泰山大帝才一开始,各路活阴差就齐齐动起了手,尤其是镇度道长,他掏出那已经大变样的引魂幡,一道道法诀在双手中诞生,一看就私下里练过了千百遍。 扎纸道姑则是直接掏出一大堆提前扎好的纸莲花,像是天女撒花一样朝着远处抛了过去。 落在那些暗中围观的人眼中,则是深夜里的海面下,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亮起,甚至还有数道火光冲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有战机飞去那边,很快就带回了最新的消息,那边像是被空投了炸-弹一样,沿海的采油厂、炼油厂、化工厂等全部都起了火,这会儿正像是巨型鞭炮一样,一串一串地连着爆炸。 暗中观察的人手里紧握着拳头,把桌面捶得邦邦响,“解气啊!解气!真他娘的解气!” 一众活阴差们手上的施法动作不停,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落在谢芸身上,他们也都好奇谢芸会怎么做。 只见谢芸也动了,她双手向天结印,只见满天星斗都好像是受到了她的指令与牵引,有的星光骤亮,有的星光暗淡,一缕缕星光被牵引治谢芸的手心里,又被谢芸一掌劈入茫茫大海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众活阴差看得莫名其妙,但他们不明觉厉,总觉得谢芸是在搞什么大事。 抱着必胜之心的镇度道长赶忙来问,“太平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谢芸已经把南海之下以及周遭公海中的地脉梳理清楚,眼下布置好了牵引大阵之后,她就清闲了许多,正好回答镇度道长的问题。 “我利用阵法之力,把地下的石油全部牵引到华夏近海,甚至是华夏沿海的一些油田中,这样一来,南海下方的石油都被牵引到华夏沿海,我就不信他们敢把采油厂开到我们眼皮底下,除非他们真的想灭国。” “无尽地脉彼此沟通,我眼下虽然只是牵引南海下方的石油至近海油田,可是海下石油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敢盗采我们的石油,就得做好他们的石油也被我们抽走的准备。他们瞄准了我们的海下石油?我连他们国内的石油都看上了……” 谢芸脸上的笑意一直都在,她觉得自己笑的时候一直都在维持自己的形象,殊不知她的笑容落在一众活阴差眼中,比那看一眼就让人胆寒的真阴差的笑还要恐怖可怕。 镇度道长手中的引魂幡已经摇不动了,他有气无力地朝着泰山大帝看去,虽然没开口问,可泰山大帝怎么会听不到镇度道长的心声? 泰山大帝也觉得谢芸以眼下这等超凡卓绝的修为来同其它活阴差比,多少都有些不公平了,立马给谢芸传信道:“太平道友,此番排名赛,不若你就不参与了?你赚多少功德,我给你补贴多少功德,等同于你这次赚到的功德翻倍,如何?” 谢芸也知道自己参赛队其它活阴差都有些不公平了,当下就同意了泰山大帝的建议。 泰山大帝同一众阴差道:“太平道友马上就要登临九级造化境,届时她的修为与我相当,实在不宜参加这次排名赛,便不与你们比了。第一从你们之间决出,奖励不变。” 他看向谢芸,“太平道友,你可同意?” 谢芸微微颔首,“同意。”都已经提前说好了,她还能反悔不成? 谢芸也知道,泰山大帝这样做,一方面是给足了她面子,另外一方面,也维持他自个儿身为阴天子的威严。 只有威严的形象立好了,队伍才好带啊! 其它活阴差方才还稍微有些泄气,这会儿一听谢芸不参加排名赛,立马就来了精神,个个摩拳擦掌,加大火力输出,扎纸道姑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百纳袋来,一捧一捧的纸扎鲜花朝着目标投掷而去。 谢芸从泰山小印中取出一张纸来,大致标记了一下她将石油牵引去的位置,在茫茫大海中左右观望几眼,找到了那些暗中观察的人,灵魂一闪,下一瞬就把这张纸放到了那些人面前的书桌上。 她并未现出身形,但声音却没隐藏,“这是牵引后的石油汇聚点,在我标记的地方打石油井,便能将海下的石油源源不断地抽提出来,或许能改善国内贫油少气的难题。” 将这份藏宝图交给军方,谢芸就回斗法场去了。 她没多注意那些被她吓得后背冷汗涔涔的人,正常人遇到这种灵异事件,都应当害怕害怕的,不害怕的才反常。 想当初她被分配去太平间工作的时候,晚上什么都没见着就被吓晕过去了,可比眼下这些仅仅是吓出一身冷汗的人要差上不少。 谢芸不知道的是,她给送了张地图还留了个言,差点把这两位高层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两人是互相搀扶着走出船舱的。 104 听你解释 是解释还是狡辩? 地花会的后半程, 大家斗得很热闹,谢芸心底突然生出了些许的孤寂。 热闹都是别人的,而自己有的只是那……滔天功德。 她闲着也是闲着, 索性盘坐下来, 将那些从全国各地涌来的功德纳入己身, 与地花会所挣得的功德放到一起,全部换成修为,加持到自己身上。 她的修为在节节攀升着, 只是八卦凝神境同九级造化境的距离有些远,一时半会儿也突破不了, 还得再积淀一段时间。 谢芸从山居中拿了两串葡萄出来, 坐在海岛上欣赏着远方的美景。 看着同僚们拼尽全力放出来的大烟花, 谢芸竟然在这中元节中生出了惬意的感觉。 泰山大帝实在看不下去了,给谢芸传音道:“你若是不打算再斗法了, 便回去吧,自己安排自己的事情去, 之后论功行赏也没你的什么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 “太平, 你的道, 如今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阴司能给你的帮助已然极少,不然我与元君早已登临十方俱灭境了。我与元君在等一个功德突破十方俱灭境的契机, 已然布局多年,成败尽数系在将来, 你也需要及早布局了,登临十方俱灭境的难度,远超过九级造化境。” “谢大帝提点!” 谢芸原先打算回家休息的, 保不准周胜这会儿还没睡,可是泰山大帝说的她心情有点沉重,索性去了阴世。 她要好好看一看她的辖区内的阴世大开发-情况。 很多老手工艺人、匠人都已经离世,他们掌握的技艺也都被掩埋在历史的烟尘中,如何让这些技艺重新焕发出光彩?这是谢芸思考的问题。 华夏曾经经历的百年动乱,如今已经大概定性,那是源于前面数个封建朝代的故步自封,在海外诸国搞工业化的时候,那些封建朝代的帝王还在按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发展经验走,大臣还在中饱私囊……血与火将这个沉浸在天-朝上国梦中的人悉数惊醒,该如何避免历史的韵脚再次迈入故步自封中?该如何避免血与火的悲剧再次在这片土地上上演?这也是谢芸思考的问题。 千头万绪,思路难定。 谢芸琢磨了许久,决定把她辖区内的那些负责阴世大开发的鬼魂都号召起来,给这些鬼魂提一个发展号召——赢过每一个当下的自己。 在谢芸看来,现如今的华夏不是没有好企业,原先的蜀光制药厂不好吗?原先的关中制药厂不好吗?都很不错,都在兢兢业业地生产着产品。 可是这些企业都缺乏一种在时代的潮流中勇立潮头的拼劲与创新劲头。 他们的技术巅峰诞生在哪天,也就死亡在哪天。 唯有不断推陈出新的技术,才能让这些企业一次次涅槃重生,一次次走出故步自封的悲剧。 唯有不断的创新与进取,才能让这些企业一直都保持着技术优势,一直都站在技术发展的前沿,一直不被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淘汰掉。 人与企业相同,停止进步的那一天,便是走上下坡路的那一天。 时代在进步,人与企业若是不进步,那便是倒退,唯有跑赢时代进步的速度,才能拔得头筹。 …… 谢芸把自己辖区内搞阴世大开发的负责人都喊来,强行提出了两项规则: 其一是建立研发先行制度,其二是划分产品周期。 谢芸将企业技术划分为三类,一类保密技术最为先进,二类储备技术保持着同类型技术的先进性,三类产品与市场发展保持一致;三类产品投入市场,二类储备技术随时准备拿出来应急,一类保密技术作为机要来封存,当二类储备技术应用的时候,一类保密技术自动降为二类储备技术,此时就需要新的技术作为一类保密技术来封存了。 至于产品周期,则是谢芸给这些企业设下的一道及格线,每隔三年,企业生产的产品必须进行革新换代,不能一直都躺在老本上坐吃山空。 消费者会被新的技术与新的产品所吸引,坐吃山空的产品迟早会被市场淘汰。 —————— 阴世的这次会议开完,谢芸辖区内的很多企业就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纷纷搞起了产业升级。 生产火腿肠的三汇食品厂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更好吃的传统火腿配方,还在各地搜寻肉味与肉质更好的猪肉、鸡肉与牛肉,打算把三汇食品厂的火腿肠种类从猪肉火腿肠扩展到鸡肉火腿肠和牛肉火腿肠方面,创新口味,提高品质。 生产床单被罩这些床上用品的双利制造厂也开始升级织造设备,同金陵理工大学联合研发了半自动化织造机,还跑去边疆承包了三个生产建设兵团种植的棉花,向全国老百姓推出了更物美更价廉的纯棉床品。 生产绣品的苏南绣品厂也摒弃了亲手绣制的产品更优质的观念,开始拥抱现代技术,积极引入自动化刺绣机,让精美的绣图出现在了老百姓的家里、出现在了老百姓的身上,将苏绣这种高端奢侈品推向了全国,也为苏绣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好名声。 生产牛奶的味甘牛奶厂也派人去草原和高原上学习了当地人的放牧方法以及乳制品制作方法,不仅在草原上和高原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奶源工厂,还开始着手生产酸奶、奶片、奶豆、奶贝等乳制品美食。 种植蔬菜的大棚也同齐鲁大学联合研发了蔬菜冻干技术,将水灵灵的蔬菜通过冻干技术处理,大幅度降低了蔬菜在运输路上的腐坏概率,还未那些菜价贵上天的地方送去了优质的食物。 …… 当周遭企业陆陆续续开始搞创新与技术升级的时候,那些躺平摆烂的同类型企业就该慌了。 就好比是鱼塘里突然混进了一条食人鱼般,原本大家都相安无事,安安静静地赚着自己的钱,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现在突然有个人跳起来说,他不躺平了,他要卷起来,其他人哪里还能再心安理得地躺的下去? 要是再躺下去,估计自家的生意就不用做了,顾客全都被‘友商’给抢走了。 暗中较劲的竞争氛围悄然形成,好多个产业都开始陆陆续续搞起了升级,而那些不愿意创新的产品也开始逐步退出市场,成为了时代的眼泪。 —————— 镇度道长与谢芸的辖区是以泰山为界划分的,泰山以南属于谢芸的范畴,泰山以北是他的辖区。 甭管是泰山以南还是泰山以北,都是蔬菜和水果的种植区。 眼下谢芸辖区内的企业突然就好像是开窍了一样,又是搞冻干蔬菜又是做水果罐头,不仅做本地的生意,还连其它那些不适宜种植的地方的蔬菜水果生意也做上了,单单是建果园和建菜园的人就翻了好几倍,泰山以北的老百姓的生意突然就受到了影响。 原先大家都是卖出去一部分水果和蔬菜,剩下些不怎么好的水果和蔬菜要么拿去喂鸡喂鸭喂鹅,要么就烂在地里。 可这些泰山以南的蔬菜商和水果商不讲武德,他们把所有水果和蔬菜都在最新鲜的时候摘下来,能在当地卖得动地就原地卖,卖不动的就做成冻干蔬菜和水果罐头卖去更远的地方,丁点儿浪费都不愿意有,赚回来的钱就去扩大种植规模和生产规模,还积极从广西之地引进了好几种适宜在本地种植的水果树……泰山以北的气运原本已经接连上涨了许久,这一阵子却是一路往下掉。 镇度道长仔细了解过情况后,立马偷摸跑去谢芸的辖区内搞了个暗中调查。 调查出结果后,镇度道长都是傻眼的,“要不怎么说不能招惹女人呢?这太平道友也太狠了,这不是不给人家活路吗?好端端的机器,用够三年就不让用了,这不也是浪费?” 他正吐槽着,就感觉身上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危机感让他呼吸一滞。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偷跑进我的辖区刺探情报,还说我狠?说我不给别人活路?” 镇度道长:“……”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给自己算算运势,看自己是不是最近运势低迷,不然怎么会在说别人坏话的时候被本尊抓住? 这也忒难受了些。 “太平道友,你听我解释……”镇度道长笑的谄媚。 谢芸翻了个白眼,“我听你解释?是解释还是狡辩?” 她同镇度道长也算是熟人了,此刻便没同镇度道长藏着掖着,还顺带把与她俩关系都挺好的扎纸道姑也喊了过来。 谢芸给这两位同僚掰扯道:“火-药可是我们发明的,为什么我们在封建王朝末期的时候那么弱?还不是因为我们的火炮打不过人家的火炮?那么多聪明人都总结出来了挨打的铁律——落后就要挨打。” “我这是不给商人活路吗?我这是帮他们找一条可以持续发展下去的通天大路。他们若是不自己逼自己进步,日后就得被敌对方逼着进步。” 谢芸瞪了一眼镇度道长,道:“就拿你辖区内的那个齐鲁卫生纸厂举例子,原先全国各地的纸厂生产出来的卫生纸都大差不差,糙巴巴的,所以我用着齐鲁卫生纸厂生产出来的纸也没觉得多难用。” “可现在苏南都已经产出了新的卫生纸,价格比齐鲁卫生纸厂生产出来的纸卖的便宜不说,用着也软糊糊滑溜溜的,就像是摸到了丝缎一样,你说如果你是消费者,你会买哪家的纸?” “齐鲁卫生纸厂该怪苏南纸厂抢了他们的生意吗?他们得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哪怕没有苏南纸厂也会有苏北纸厂、浙省纸厂……就算国内找不到对手,国外的对手肯定一抓一大把。” “真当齐鲁卫生纸厂发展得好呢?要是再不搞技术进步,齐鲁卫生纸厂怕是得倒闭了。” 105 阴世永久居留卡 有人蹭了一鼻子灰 镇度道长从谢芸这里受到了启发, 回头就给自己辖区内的阴世大开发负责人开会去了。 他的辖区内,主要经营着两种业务,一是蔬果种植, 主要集中在东山省这边, 另外一种是粮食种植,主要集中在冀州那一片。除却这些之外, 还有些采矿的业务,不过镇度道长不打算掺和到采矿中去,因为采矿的分寸很难把握, 万一他指点不当, 那就不是助人, 而是害人了。 东山省这边的蔬果种植一直都是老百姓收入的大头, 可受限于农副产品不容易保存的特性, 蔬果很难卖到远处去, 只能在本地进行恶性循环式的竞争——家家户户手里都压着卖不出去的蔬菜水果, 为了多卖点, 可不就得降价? 你降三分, 他降五分,还有人直接一斤便宜一毛的……蔬菜水果经不住放, 越往后面, 价格越是雪崩。 镇度道长给他辖区内那些负责阴世大开发的负责人是这么说的,“你们能想到办法最好, 要是实在想不到办法,就找找关系, 去看看阴世那边的苏南苏北一带在搞什么,赶紧跟上人家的节奏。可别人家都已经坐上火箭上天了,你们还在叠纸飞机。” 自己不会写作业, 那还不会抄作业?苏南苏北的作业都是现成的,已经摆在那儿了。 东山省的阴世很快就动了起来,有一定的技术积累后,各家的祖宗就开始向阳间搞技术输出了,还不忘把阳间的子孙们臭骂一顿。 要不是子孙们不争气,用得着他们这些老骨头还没日没夜地搞创新? 冀州省的粮食产区随后也跟上了,他们走的是因地制宜种粮的方法,原先喜欢成片成片地种,甭管土地适不适合种小麦,只要大家都种,那就一窝蜂地跟上,现在则是把土地给精细划分出来,这块土地适合种三年小麦,那就只种三年,等不适合种小麦的时候,刚好适合种玉米了,再把作物换成玉米…… 原先没被人怎么重视过的轮种制度,在冀州省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冀州省农业资源厅的技术指导员们原先都整天无所事事的,老百姓们不相信他们的理论,也不会采纳他们的建议,还嘲笑他们的农业理论是纸上谈兵,可把这些技术指导员们给气得够呛。 要知道这些技术指导员可都是从各地农业大学分配过来的高材生们,他们空有一身本事而派不上用场,好些人都私下里抱怨太清闲了,骨头都快闲得生锈了,这会儿冷不丁来了好多人申请农业指导,技术指导员们都乐呵呵地去了。 “有活儿干是好事,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这样的生命才有意义!”——这是冀州省农业资源厅的那些技术指导员们一开始的想法。 可是当他们被老百姓抓着整天趴在地头干了半个月后,他们突然觉得人生也没必要太追求价值,生命也不是非得活得太有意义,舒舒坦坦的把工资赚到手就是好事。 更叫这些人绝望的是……眼下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后面排队等着他们的老乡还数以千计呢! —————— 谢芸这么搞的时候,好多活阴差还没回过味儿来,毕竟他们印象中的谢芸就喜欢这种‘神来一笔’的搞事,很是叫人猜不到她的目的。 可镇度道长这么一搞,刚从地花会上尝到甜头的那些活阴差们都明白了——地花会这才刚刚结束,人家就已经为人花会准备上了! 一时间,同谢芸关系不错的那些活阴差都直接去找谢芸了,比如扎纸道姑和渔道人这些;同镇度道长交情不错的人则是去找镇度道长交流学习经验。 各地的产业升级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搞了起来。 前面几年,国.家已经放开了对民营企业的管束,只是民营企业规模较小,面对如同巨无霸一般的国营企业时,他们往往是没什么胜算的。 可这会儿民营企业家得到了自家老祖宗的指点,甚至是几百年里的老祖宗集思广益出的锦囊妙计,这会儿就如同插上翅膀的老虎,直接原地腾飞了。 民营企业规模虽然小,可胜在转型容易,同样一个食品厂,大食品厂想要建个生产车间,可能至少得砸几十万上百万进去,小食品厂只要买回一条生产线来就敢开工。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民营企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发展起来,最先受到冲击的是同行民营企业,一批不思进取的民营企业直面倒闭的暴风雨,其次就是国营企业。 良币驱逐劣币的大环境已经初步形成,整个市场环境都欣欣向荣。 老百姓赚到的工资多了,物价却稍微降低了一些,幸福感可不就提升上来了? 给孩子上学交的学费也舍得出了,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也舍得带去医院看了,日常吃饭也不再抠抠省省了,平时换季的时候也舍得添几件新衣裳了…… 谢芸当时见苏南军区第十三处的时候,就委婉地提过,阳间的计划生育政策已经给阴世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导致阴世积压了许多排队等着投胎的鬼魂,虽然阴世体谅阳世想要集中力量把人口平均素质给提上去的想法,可也需要阳世体谅体谅阴世,不要让阴世太难做。 谢芸这话说得很委婉,可上面不能不考虑。 不管是在对敌攻守还是对内改善上,阴世都付出了不少的努力,阳世原先不知道的时候还好说,现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就得配合对方解决问题,不能让人家寒心啊…… 但制定下来的政策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阳世的领导层开了好几场大会,终于敲定下来一个折中的策略—— 针对那些生活条件已经得到改善的地区,优先放开生育限制;对那些医疗资源、教育资源、生存资源等都存在不足的地方,生育限制还是得维持一段时间,等整体发展水平提升上来之后再放开。 那些生的起养不起的父母,还是不要生了,让小孩到世上来遭罪是不道德的。 这政策一经推动,因天地大关封闭而无法投胎的鬼魂立马就进入到了投胎高峰期,大抵是天道与地道都在补偿这些被耽搁了投胎进度的鬼魂,供他们选择的人家普遍家庭条件都不错。 熙熙攘攘了几十年的黄泉路上瞬间变得寂寥无比。 泰山大帝和泰山娘娘往黄泉路上走了一趟,视察了一番阴世的人口压力,虽然暂时得到了缓解,可总体上还是处在高位,依旧需要大口径地安排投胎。 刀已经举了起来,自然得朝着那些对阴世没什么用的人去砍下了。 就比如那些辈分奇高但没什么智慧的古板老祖宗,整天对着后人之乎者也的说教,非但帮不出阴世大开发项目什么忙,还倚老卖老拖后辈们的后腿。 泰山大帝同孟婆一商量,把孟婆汤换成了加浓加味的,直接把这些古板老祖宗的记忆全都洗没了,然后就送去投胎。 阴世的人口压力小一些,阴世老百姓所能拿到的生活福利就会好一些,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天地银行账户上解冻的钱都多出一笔来。 阴世的鬼魂这么一琢磨,明白了,阴司在搞优胜劣汰。 原先大家都觉得阴世比阳间好,不用干活也有花不完的钱和享受不尽的舒服,所以没有鬼魂愿意投胎,导致阴世人满为患,大家普遍觉得阳世才是受苦受难的地方。 阴司搞了一出金融改革后,阴世同阳世的生活水平差不多了,大家依旧得打工赚钱才能维持生活,可架不住阴世的鬼魂几乎不生病,住的房子也都是阳间子孙给烧下来的首套房——单单是这首套房,就是自己在阳间打工一百年都买不起的豪宅。 凡事就怕对比,这么一对比下来,还是在阴世活着舒服。 因此,哪怕阴世的福利待遇降了,还强迫大家去打工,可大多数鬼魂还是选择在阴世生活而不愿意投胎。 尤其是那些战乱中丧生的鬼魂,他们活着的时候整天担惊受怕,死后好不容易有了安宁的生活,哪里还愿意在到阳间去体会那炮.弹在天上飞的恐惧? 见没有几个鬼魂主动投胎,赋闲多年的阴差们只能动了起来,按照生死簿上查到的信息,挨家挨户去抓那些生前没积多少阴德,死后还对阴世大开发没什么贡献的鬼魂,全都强制执行投胎手续。 许多阴世大族的老祖宗都被强制执行去投胎了。 留下来的鬼魂为了不被清退以及守住阴世的快乐生活,工作都认真了不少。 那些不务正业,整天不是撵鸡就是逗狗的鬼魂也收敛了许多,他们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撞阴司的枪口上去,本来阴差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们来,他们主动一找事,肯定要被优先强制执行投胎手续的。 …… 除此之外,阴司还搞了一个很新奇的东西——阴世永久居留卡。 这阴世永久居留卡的发卡要求很高,许多活阴差都不一定能拿到,但只要拿到了,那就会享受到在阴世想住多久住多久、自动设计投胎体验方案、以及记忆永久保留的权利。 对于拿到阴世永久居留卡的人来说,几乎等于享受到了长生的待遇,偶尔去投胎一次,帮阴司完成一下投胎指标,也不会像开盲盒一样随机开出个难度不详的人生,而是会带着记忆享受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申领阴世永久居留卡的鬼魂很多,可第一批一共批了不到十张,全部都是给那些有名的大科学家批的。 有鬼魂是造核.弹的,申领阴世永久居留卡的理由是想去人间造更强的武.器,护佑阳世,避免再发生特大战.争而导致大批量的鬼魂涌入阴世。 还有鬼魂是搞农业研究的,申领理由是要让阳世的老百姓吃饱饭,过上更好的生活,提升阴世居民对阳间的向往,减轻阴世人口滞留压力。 ……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阴司的心病在那儿,也都知道该往什么理由上蹭,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人蹭到了永久居留卡,有人蹭了一鼻子灰。 106 闹离婚 都多大的人了,咋还说话冒叠词…… 拔毒泥的配方被绿花制药厂买走之后, 谢芸就没怎么操心拔毒泥的事儿。 通泰堂里日常还会有人来买拔毒泥,她就按照之前的包装卖,价格也没变, 依旧是六块钱一瓶, 胡一女的狐子狐孙们虽然分散在名山大川中修行,可并未怠慢烧香的事。 就在谢芸都快忘记同绿花制药厂还有这么一回合作的时候, 绿花制药厂突然给她寄来了批量生产好的样品。 绿花制药厂没有采用谢芸之前用的那种包装瓶,而是选用了透明塑料薄膜袋,将拔毒泥装进了塑料薄膜袋中, 做成了一颗一颗的椭球型。 谢芸看那一箱拔毒泥中还混着一封信, 便拿出来看了, 里面是文书给她和周胜写的介绍。 “嫂子, 老周: 见字如晤! 绿花制药厂已经成功生产出了拔毒泥, 最终决定还是沿用嫂子之前合作的药厂的起名规则, 其名为通泰拔毒泥。 因为瓶装不够方便也不够卫生的缘故, 绿花制药厂在生产时采用的是材料所最新研究的可降解塑料, 这种塑料很耐用, 能保证拔毒泥不在运输和保存过程中被破坏,还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 用可降解塑料做成小包装的拔毒泥, 更便于战士们出行的时候携带。因为野外环境不比室内, 战士们手上可能还沾着泥土草叶,直接从瓶装拔毒泥中挖取可能会导致拔毒泥变质腐坏, 用可降解塑料则能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卫生队已经用绿花制药厂治好的拔毒泥进行了效果测试,发现与嫂子给的拔毒泥没有明显区别, 但我们还是得麻烦嫂子给质量把把关,期待嫂子的回信! 嫂子的医术很好,我和老六、老豺、蛋蛋都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好转, 很多战友们都说休假的时候想找嫂子去给看看病,希望之后嫂子不要嫌我们烦! 最后还有件事,有些战友找我们要了你们家的地址,说是家里有疑难杂症病人,想去找嫂子给看看,到时候估计会自报家门。嫂子要是拿捏不准是哪家的亲戚,可以让老周来帮忙鉴定鉴定。” 谢芸取了一粒绿花制药厂生产的拔毒泥,剪开包装挤在手上,先是抿了抿这种拔毒泥的质感,比她之前制出来的要绵密细腻许多,然后就是用无相金睛来鉴定这些拔毒泥的效果。 看着那馥郁的药性,谢芸满意地将拔毒泥涂在了周胜的脸上。 周胜吓得连连往后躲,“干啥干啥,你这是干啥?都老夫老妻了!” “能干啥啊,这不是看你脸有点脏,想着给你净净脸嘛……妈?” 周胜给谢芸这态度给腻歪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多大的人了,咋还说话冒叠词呢!” 谢芸无语,一手把周胜拨到一边,亲亲热热地拉住站在周胜背后那一脸古怪的娘家亲妈李润芝,“妈,你怎么过来了?” 李润芝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给你孩子做了点小衣裳,缝了些尿布,这几天天气好,我用肥皂洗完拿开水烫了一遍,晒干后就给你拿过来了。你俩都结婚多少年了,咋还闹腾呢?你也马上就奔三十的人了,还挺着个这么大的肚子,就不知道稳重点?” 听着李润芝的说教,周胜立马脚底抹油开溜,“丫丫,你陪妈聊着,我去摘菜炒几个菜,妈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啊!” “留啥啊留,又没住多远,我回去吃就行,还有你爸的饭呢!” 因为住的不是很远,溜达一会儿就能到,李润芝和谢春生夫妻俩很少在闺女吃饭,平日里都是下午过来看看谢芸,同谢芸坐一会儿,等到了饭点儿就回去了。 周胜又折了回来,“那把我爸也喊过来不就成了?我一会儿就去喊。” 李润芝看着周胜那风风火火的背影,长长哎了一声,开始叹气。 谢芸感觉李润芝的表情有些不太对,把李润芝拉到里面的床上坐下,问,“妈,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怎么看你不高兴呢?” 李润芝语出惊人,“你弟和你弟妹闹着要离婚。” 谢芸愣了一瞬,“这么突然?因为什么啊?之前不都好端端的?” “还不是你弟妹那娘家挑唆的?你弟才刚上了木器厂的科长,你弟妹的娘家人就想让你弟给走走关系,把他小舅子也给塞进去。你弟自己都没站稳脚跟,这个忙该怎么帮?况且……哎!”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一门无底洞一样的亲。你弟妹娘家那贪婪不足的德行,这么多年了,做了多少让人脸上无光的事儿?我看在你弟和弟妹的面子上,一直都不想多说,现在还变本加厉了。” “你弟妹也是个拎不清的,你弟才上去科长的位置上没几天,她也不怕自家男人坐不稳就被人找到把柄给撵下来?就陪着她娘家人闹。 “闹就闹,还怪上我给你家孩子缝衣服和尿布了。我给自家外孙做点小衣服缝几片尿布,是花她的钱了还是用她的东西了,她凭什么说我?一整天在家指桑骂槐地闹,我和你爸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跑出来躲。” 李润芝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 谢芸眯了眯眼,用泰山小印查了一下他弟谢菘的婚姻情况,发现确实是和他那有些拎不清的弟妹绑一块儿的,这才把心里的气给压了压。 如果他弟和弟妹的婚姻是孽缘,那她今天就做一回拆人婚姻的恶人,给他弟谢菘尽快扶到正缘上去。 可眼下已经是正缘了,解决这问题的方式就不能这么简单粗暴。 谢芸问李润芝,“我弟什么反应?” “他那个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格,能有什么反应?人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他缝上嘴忍着。也是个没出息的,看我我和你爸被指桑骂槐,他就知道躲去上班。他能躲了,我和你爸怎么躲?” 谢芸想想,这确实是他弟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弟谢菘奉行的规则,一贯都是没有时间拖下去解决不了的事儿,如果真出现了这种事,那就说明时间拖得不够久。 谢芸这会儿知道谢菘的婚姻走向后,就不太想这掺和进这事儿里面去了,由着谢菘和他媳妇慢慢去磨合吧。 她能帮这一次,但不能次次都帮。 “妈,你和我爸在我这边住一段时间,正好我公婆种的瓜果蔬菜都得卖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法儿帮我和周胜看超市,你和我爸来帮我一段时间吧,住到等我生了娃出了月子之后再回去。” 李润芝有些意动,“可你爸那边……” 谢春生同志倔得很,李润芝估计谢春生到闺女家住的可能性不大。 谢芸眼睛一眨就是一招,“你们去家属院里住,我和周胜就住在铺子这边了,我俩原本也就是晚上回家属院那边也就是睡个觉,白天都在这边的。” “让我弟和他媳妇好好说说,夫妻俩总得过了这个坎,外人帮不了的。” 李润芝握着谢芸的手,语气中满是感慨,“都说养儿防老,可那是孝顺的儿子和贤良的儿媳。遇到个儿媳不好儿子不孝的,养儿折寿。你生完这一胎后,和胜子再要两个孩子,反正咱这边现在也不限制生育了,你们要一胎三胎也养得起,妈帮你带孩子。” 谢芸:“……” 他把周胜喊来,让周胜去把谢春生同志也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李润芝觉得谢春生不会同意在闺女家住,可她还是嘀咕了那家庭环境给谢春生心理上造成的煎熬。 谢芸才同谢春生提了一句在她家属院里住一段时间,帮她看看铺子的事儿,谢春生立马就答应下来了,那答应速度看得李润芝都瞪眼。 李润芝不可置信地问谢春生,“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开窍了?你不一直都不愿意太打搅闺女的生活吗?连我在闺女这边吃一顿饭都要回去被你数落一刻钟,你居然同意在闺女女婿家住了?” “没脸就没脸吧,能落个耳根子清净就好。儿媳妇太能叨叨了,我听着实在头疼。” 李润芝同谢芸撇撇嘴,忧心的情绪又上来了,“你说万一菘子顶不住他媳妇儿的软磨硬泡,为了给他小舅子解决工作的事儿把工作丢了,那该咋办?” 谢春生没吭声,他想抽根烟,可是想到谢芸还怀着孕,端起周胜给他端来的五虎两仪汤来喝了一口,突然发现烟瘾居然淡了些,而且这带着点儿药味的茶还怪好喝的。 谢芸忖了忖,说,“丢就丢了吧,菘子要是不在他丈人那边栽一个跟头,性格是不会改的。至于弟妹,她要是愿意让菘子为了帮她娘家而丢了工作,那……就由着菘子想吧。凭菘子的能力,大不了从厂子里出来后干个体户,饿不死的。” “那可是铁饭碗啊……”李润芝舍不得谢菘的工作。 谢芸嗤了一声,“现在哪有什么铁饭碗?都被砸得差不多了。好多国营企业都倒闭了,这铁饭碗也没那么铁了。” —————— 谢芸都没料到,谢菘没有因为帮他小舅子丢了工作,而是差点把一条命都丢在酒桌上。 这事儿发生在第一天晚上。 李润芝和谢春生已经帮着谢芸和周胜收拾完铺子这边回家属院休息了,一辆救护车飞驰进重机厂附属医院,没多久,谢芸的弟妹赵淑兰就满身是混着酒气的血,跌跌撞撞地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把刚准备关超市门睡觉的周胜给吓了一跳。 “姐夫!我姐睡下了没?她在医院有没有认识的人啊,谢菘喝酒喝得大出血了,现在在抢救室里抢救,问问姐有没有关系,同医生打点打点啊!” 周胜给赵淑兰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正要喊铺床的谢芸,就见谢芸已经套了件衣服走了出来,看都没看赵淑兰,径直往医院里走。 她知道抢救室在哪栋楼的哪一层,不需要赵淑兰给带路。 107 疯劲儿 往后还是尽量少打交道了………… 谢芸走得很快, 周胜给赵淑兰倒了一杯热水后,让赵淑兰坐着定神,他赶紧跟着谢芸跑了出来。 夫妻俩急匆匆地跑进急诊大楼, 谢芸瞧着前面走过去的一个护士很是眼熟, 可因为大半年没打交到,她一时间喊不上对方的名字了,只能上前一把把人拽住,问:“抢救室里是哪个医生在抢救?” 李岚一看是谢芸,立马道:“芸姐, 是陶主任, 刚刚抬进去个哇哇吐血不停的男人,急诊科的孟医生不敢接,给灌了一瓶云南白药之后就让人去把陶主任从家属院拽来了, 陶主任刚进去。” 李岚说的陶主任是重机厂附属医院的急诊科主任陶平, 放眼整个苏北都是急诊学科的一把手。 谢芸听李岚说急诊室里的医生是陶平,心稍微定了定。 她看过谢崧的命格, 能活到八十二岁,所以眼下这个小劫难应该不会要命。 李岚见谢芸急匆匆地跑来, 低声把谢芸拉到一边, 问,“芸姐,里面的病人你认识?要不要我进去同陶主任说一声?” 谢芸合着眼, 深呼出一口气,“同陶主任说说吧,是我弟,尽力而为就行。甭管能不能救下,我都欠陶主任一个人情。” “行, 你在长椅上坐着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就进去。” 谢芸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周胜在他旁边坐下,握了握她的手,“别怕。” 谢芸:“???你怎么跟过来了?铺子门关了没?” “没关,给菘子他媳妇儿倒了杯热水,我看她也吓坏了,让她喝杯水缓缓,我陪你在这儿等。” 谢芸有些不大放心赵淑兰的人品,她现在对这个弟媳的信任程度已经降为了负数,立马遣了只附近的小狐狸去帮她看着店。 甭管是通泰超市还是通泰堂,里面放着的现金可不少。 就算她那不着调不靠谱脑子也拎不清的弟妹不动什么歹心,可万一赵淑兰脑子一抽,撇下铺子不管就去找别人了呢? 周胜低声问谢芸,“要不要同爸妈说一声?” 谢芸想说不用,把二老喊来也只能跟着担心,可是她转念又觉得,她是心里有底说谢菘不会出事的,可心里没底的二老会怎么想? 谢春生和李润芝会不会觉得是她太自作主张?会不会多想说,万一谢菘这一次保不住命,是不是怪她谢芸拦着不让老两口来见儿子最后一面? 谢芸的神识在急诊大楼里铺开,蔓延进入抢救室内,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平稳的心电图,同周胜说,“你走一趟吧,同爸妈说的时候,往轻了说,让老两口来的路上不要太着急,可别急出个好歹来,我在这边等着。” 周胜捏捏谢芸的手,“你也别太着急,自己的身体要紧。” 谢芸嘴角扯出点笑来,“我就算着急,身体又能怎样呢?我的身体你还不放心?” 周胜:“……”他忘了自家媳妇儿可不是正常人。 —————— 等周胜把着急上火的谢春生和李润芝带来时,抢救室门上的灯箱恰好熄灭,李润芝被突然暗下来的灯光吓了一跳,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谢芸一手拍打着李润芝的背,朝率先走出抢救室的陶平主任看去,出声道:“陶主任!我弟他……” 陶平摘下口罩,冲谢芸笑了笑,“我就看着像是你弟,眉宇之间和你有七八分的像。放心吧,人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次胃大出血,失血有点多,养好了的话,应当健康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要是养不好,可能会缩短寿命,但这只是可能,医学界还没什么定论。” “病人推到病房去监护一晚上,你就不用留下来陪着了,你还挺着个肚子,好好回去休息,我安排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帮你特殊关照着。” “你待会儿也给你弟把把脉,要说怎么调理,你是行家,我只是把他破了洞的胃给缝上了。对了,你弟好像有些酒精过敏,我让抽血化验的时候,发现肝功能有点问题,你记得也重点关注一下。” 谢芸摸了一下口袋,里面有一百多块钱,她拿出面值最大的来,给陶平主任塞了过去。 陶平主任的脸色都变了,“小谢,咱俩这交情,这关系,你还和我来这么一套?” 谢芸把钱硬塞到陶平主任的口袋里,“如果今晚是您值班,我就不这样了。您都睡下了,被突然拽起来,这钱是给您压惊和调理身体的,您收下吧。” 陶平主任把钱直接放到谢芸手中,“你别和我整这些,我回头找你办事儿的时候也不会同你客气的。这样,天亮之后你给我爱人看看,别收诊费,开单子让她到医院来调理,这样你安心了吧?老马总说你的医术厉害,可我身体硬朗,目前还求不到你那儿,但我爱人生我家小儿子的时候大出血过一次,身体一直都有些虚,你帮着调理调理?” 谢芸痛快地答应下来,“行,您放心,我肯定尽全力给婶子调理身体。您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我弟这事儿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犯不着这样,像你弟这么严重的情况,哪怕今天躺着的不是你弟,只要护士去喊我,我都会来的。我少睡一觉没什么大碍,大不了白天给补觉补回来,可要是因为我贪睡给耽搁了,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干急诊的,哪个不得时常通宵达旦地工作?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 陶平晃晃悠悠地走了,谢芸这才注意到,这位医院里的老前辈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佝偻了。 —————— 大概是看在谢芸的面子上,谢菘被安排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晚上值班的护士也是与谢芸相熟的王萍。 等谢芸给谢菘把完脉,王萍就把谢芸拽到了一旁,低声问,“你弟这是咋回事?我记得之前没有酗酒的毛病啊,咋突然就喝成这样了?” 谢芸心里有个猜测,但因为没确定,也就没多说,“谁知道呢,他媳妇儿倒是知道,可估计是被吓着了吧,把我们喊过来之后,她人倒是不来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王萍撇撇嘴,“你那个弟妹……啧,我去给你弟拿吊针了,陶主任开的医嘱里面写了,这个不能耽搁。” 王萍一走,李润芝就走了过来,同谢芸说,“丫丫,你和胜子回去睡觉吧,我和你爸在这儿守着,你还怀着呢,我和你爸熬一下夜没什么,你不能熬。” 谢芸同李润芝说,“妈,我给胜子号过脉了,心脉还行,正气也没散,命是保住了,明早我熬好药之后给拿过来,喝个两天,医院这边陶主任说能出院了,咱再安排出院。毕竟做了手术,短时间内不宜活动。” 谢芸说谢菘没什么问题了,李润芝这才稍微放心一些,她看着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菘,含着泪同谢春生说,“你同闺女和女婿走一趟,拿一个盆和一条毛巾过来,最好是借一身胜子的衣裳,我给菘子擦一擦,他这一身又是血又是吐出来的脏污,太难闻了,也糟蹋人。” 周胜道:“不用我爸跑一趟,我拿了送过来就行。超市就在医院的对面,走不了几步路,让丫丫回去歇着吧。” 谢春生和李润芝没在这事儿上同周胜客气。 眼下这情况,老两口实在也没心思同周胜客气了。 谢芸和周胜回了超市,发现赵淑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一只小狐狸蹲在椅子上,见谢芸进来,立马开口道:“娘娘,刚刚那女的走了,我让我弟跟上去了,我传音问一下我弟哈!” 周胜:“……”狐狸开口说话的事情发生在他眼前。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媳妇儿不同寻常的事实,可这灵异的一幕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有刹那间的恍惚。 崩碎的世界观怕是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谢芸拍拍那只小狐狸的头,从山居里摘了一串葡萄递过去,“辛苦了。” 小狐狸高兴得露出肚皮来冲谢芸撒娇,嘤嘤嘤叫个没完。 谢芸拍一下小狐狸的头,把小狐狸送回了山居里,目光在辖区了转了一圈,找到了赵淑兰。 彼时的赵淑兰正在同她娘家人干架。 “淑兰,你疯了!我是你-妈!我是你亲妈!你拿擀面杖上门来,是不是要打死我?” 赵淑兰她妈梗着脖子往赵淑兰手里的擀面杖上凑。 赵淑兰直接绕过她妈,走到她兄弟面前,抄起擀面杖对着她兄弟就是一通打,虽说每一擀面杖落下时都避开了脑袋,可她是真的用上力气的,硬是把她兄弟打得哭爹喊娘满院乱窜。 赵淑兰她妈心疼儿子,有心拦住赵淑兰却没有那个体力,气得坐在地上嗷嗷哭,痛骂赵淑兰的不孝顺。 赵淑兰打够了,把擀面杖往地上一丢,哭得比她妈声音还大,“我不孝顺?妈!你说这话也不怕昧着良心遭了天打雷劈?你能找到几个比我更孝顺的?我就是因为太孝顺了,才被你事事拿捏着!” “为了给那王八蛋找工作,你天两头催我,还说我男人给这王八蛋解决不了工作就不认我这个闺女,行,你别认了,我也没有你这种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的妈!” “儿子是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谢菘同我闹了意见还得给这王八蛋解决工作,他就是一个刚爬上去的科长,人家卖他这个面子还是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姐,你让谢菘给解决工作,你当谢菘是什么?是厂长还是书-记?” “就因为你唆使着我弄,我公婆看不上我,我大姑姐对我一个眼神都没有,我好端端的日子,全都被你给亲手毁了!” “想找工作?找死去吧!一家的废物蛋子!废物蛋子找不着工作就逼老废物蛋子,老废物蛋子只知道挑软柿子捏,现在好了,谁都别想过这日子了!谢菘要是有个长两短,咱全家谁都别活!” 暗中观察的谢芸被赵淑兰身上的这股子疯劲儿给吓了一跳。 妈呀,她这弟妹好吓人,往后还是尽量少打交道了…… 108 骂不死他 看看他那脑袋是不是榆木做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谢芸原先对自家弟妹的印象不算好, 她觉得赵淑兰就算有心想帮娘家兄弟,那也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毕竟与赵淑兰一起过日子的不是她娘家兄弟,甚至不是她娘家父母, 是谢菘。 赵淑兰为了逼谢菘给她娘家兄弟解决工作问题,天天在家里折腾, 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还指桑骂槐地说老两口。 单凭这一点,谢芸就看不上她。 对谢芸来说, 弟妹终归是弟妹, 父母才是亲父母。 更别提赵淑兰还拿离婚来威胁谢菘, 离婚这种两败俱伤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能拿出来说吗? 现在好了,谢菘为了帮他小舅子解决工作的问题, 在酒场上喝出了胃部大出血,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谢芸号脉号出的结果是元气大伤,哪怕是谢芸用最对症的药来给谢菘补元气, 也得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好全。 人的身体健康并不是理想的线性变化, 平日里看着无事的时候,就如同巍峨伫立的大山,哪怕有什么小问题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影响,可一旦小问题积攒成为大问题,导致这巍峨伫立的大山发生山崩时, 悔之晚矣。 山崩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想要一捧土一捧土地再将巍峨大山给垒起来,那得垒到猴年马月去? 就拿谢菘来说,哇哇哇吐几口血不过三五分钟的事, 他的身体想要把吐出来的血再造出来,得用多长的时间?得进补多少的补品? 人啊,总是在问题没发生的时候,可劲儿地作自己手中拿着的本钱。 身体是这样,感情又何尝不是这样? 赵淑兰把谢菘逼成这样以后,知道回去同她妈她兄弟吵吵了,可对当下来说有什么用?能让谢菘一下子就好起来?她靠着消耗与谢菘的感情来逼谢菘大病一场,感情能再修补回去吗? 谢芸不知道谢菘是不是记仇的,但她料想,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多半是会把这些不愉快的事一直记到她入土……哦不,是她成仙。 —————— 周胜看谢芸脸上没太多担忧的表情,就知道谢菘的身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也跟着安了心,还打趣谢芸,“你也是个心冷的,你弟躺那儿生死不知呢,你就睡下了?” 谢芸没好气地反问周胜,“你觉得有哪个活人比我更清楚他能活到哪天么?” 周胜一噎,这才想到谢芸的另外一重职业,是阴差。 可不就是知道谢菘能不能活过今晚么?周胜甚至觉得,谢菘要是真没活不过今晚,谢芸保不准还会想办法给她弟续续命。 “诶,你说,你能知道我能活到多少岁吗?”周胜好奇地问谢芸。 谢芸没搭理周胜,她还盘算着给周胜变成山居里的关系户呢,谈论周胜能活到多少岁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她能活多久,周胜就能活多久。要是活不了,那到了阴世也能开启下一段人生嘛,就当是换个地方去旅游了。 从阳间去阴世又不需要抛下记忆,是从阴世往阳间投胎的时候得喝洗刷记忆的孟婆汤。 周胜看谢芸没接他的话,他懂了,“天机不可泄露是吧,我懂,我懂,我不问了,好好睡觉。” 谢芸:“???神经。” 谢芸这一晚睡得很香,赵淑兰却是一宿都没合眼,她在娘家大闹一场之后,跑去重机厂附属医院,找到谢菘所在的病房,噗通一下就给谢春生和李润芝跪下了。 她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往自己脸上招呼,“爸,妈,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李润芝虽然心里有气,可看赵淑兰这样折腾自己,还是把人给扶起来,“你自己想明白就行,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你和菘子一起过,你太偏向你娘家,把菘子给折腾垮……你得想清楚,日后你要靠谁生活。是菘子赚了钱交给你开支,还是你娘家父母,你娘家兄弟赚了钱会养你吃穿。” “你为了帮你娘家父母和兄弟,同菘子天天闹,你说我偏心也好,说我不把儿媳妇当成自己家人也罢,我都认了,你-妈也不会真把儿媳当成闺女,谁也是见着自己生出来的亲。我已经尽力用最宽厚的态度来对你、忍你、让你了。” “你在家里发的那些脾气,我和你爸不是听不出来,可我俩不想搅和你和胜子的日子,所以一句话也不说。你觉得自己受气了,回娘家哭,我觉得自己受气了,没娘家回,我娘家爸妈都死了不短年头了,我只能找我闺女去说。” “菘子的工作是怎么提拔上去的,外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吗?不是因为菘子的领导他爸的身体是你姐给治好的,人家在投票的时候多给了菘子一张关键票吗?且不谈你对我和你爸做的事传到你姐耳朵里,你姐会是什么个态度?” “你觉得你姐会不会因为心疼我和她爸而对菘子闹意见,折腾菘子的前程。退一万步讲,你姐心软,不会因为你的问题而和她亲弟闹,可菘子是成为科长了,站稳了吗?等着找到他的错处之后就去给写举报信的人有多少,你心里就一点都猜不到吗?” “你做事之前,就没想过说,万一菘子因为帮你弟解决工作而被人抓到小辫子,回头他也丢了工作,你们夫妻俩的日子该怎么过吗?” “你就没想过,菘子在酒场上给人捧臭脚来换你弟的工作,被人拿白酒灌得吐血,万一没命了,你是打算再嫁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你是能讨到什么样的好果子吃?” “淑兰,妈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婆婆,可做的事也对得起良心。为了让你和菘子体面过日子,少吵吵闹闹,很多事都不同你计较。你当我和你爸是傻的,看不出你娘家妈来挑唆吗?她挑唆是她的事,你要是不分青红皂白不明事理地就听了她的挑唆来闹事,你也别怪妈摆一个恶婆婆的谱。” “我心疼我儿子,你娘家人要是再唆使你这样的折腾我儿子,我也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把,要么菘子和你离了,往后各过个的,我不想摊上个搅得家宅不安的亲家;要么菘子和你不离,我一头撞死在后墙上,你们夫妻俩这理不清的烂事,我眼不见心为静。” 谢春生被李润芝说的话给吓了一跳,厉声喝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晦气话?家里在抢救室躺一个还不行?非得躺两个?是不是得给你把病床也腾出一张来?” 李润芝看你这谢春生,不明就里地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看儿媳妇脸色听儿媳妇指桑骂槐的,我死的时候,会拖上-你一起走的。” 赵淑兰甩在自己脸上的巴掌越发重了。 李润芝按住赵淑兰的手,紧盯着她,说,“淑兰,妈不用你来表达什么态度,你哪怕在这里扇自己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扇上自己一天,那也就是一天的事。你要是真觉得你错了,往后就同菘子好好过,把日子过下去,清醒一点,别听娘家的风就是风,我和你爸说的话就是屁。你觉得你娘家妈对你好,可我也不是后妈,我不会害我儿子和儿媳。” —————— 周胜惦记着医院里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以及那位不知道跑哪儿去的弟媳妇,早晨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锅。 孟秋菊过来帮忙时,见周胜做那么大一锅,人都诧异了,“今天咋做这么大一锅?” “丫丫她弟昨天差点出了命案,在抢救室里抢救了半天才救下来,一大家子都在医院里守着呢,我得给把早饭都做上。” 周胜手脚麻利地把包子褶儿捏好放到蒸笼里,同孟秋菊说,“妈,今天得麻烦你和我爸帮我和丫丫盯一下铺子,我俩估计白天得去医院看着,昨天我丈人和丈母娘熬了一晚上,白天让他们回来补个觉,我和丫丫在那边盯着。” 孟秋菊问,“芸芸昨晚熬夜了没?” “没,她给她弟号了个脉,说虽然身体被糟蹋得厉害,可要不了命,回来就睡下了,一晚上还睡挺好。” 孟秋菊这就放心了,“那就好,你俩白天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和你爸帮你们守着。其实,你去那边守着就行,别让芸芸在医院里劳累,她还怀着呢!话说回来,芸芸他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啊,怎么就差点闹出命案来了?” “喝酒喝的,喝死活该。”说这话的是刷完牙的谢芸。 她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掉,同周胜说,“我先吃了啊,我吃完后拎一份过去给菘子她媳妇,让我爸妈回来吃吧,省得你还得给送过去。吃完之后让我爸妈在这边休息休息,你看着点熬药机里熬着的药,等自动断电之后就拿出来晾凉,不用往袋子里封,我估计菘子快醒了,得给他喝。” 胃出血的病人,脾胃最是虚弱,不能一口气喝一大碗的汤药,只能一会儿灌一口一会儿灌一口,慢慢地让药效进入身体发挥作用,缺点是这样喝药会很苦。 谢芸心里半点儿心疼谢菘的想法都没有,他觉得谢菘就该吃吃苦。 站在谢芸的角度看,她觉得自家这个弟弟实在是孬极了,没长嘴吗?自己有什么苦衷,不能同自己媳妇儿说?娶回来的是媳妇儿还是女皇?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自己心里就没点数,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喝成这样纯属活该! 等谢菘身体好了,谢芸打算好好骂这个蠢货弟弟一顿,给谢菘挖挖耳朵洗洗-脑。 要是谢菘这回送到医院前就没命了,那谢芸就是追到阴世也不会放过他,还会加倍地骂他,看看他那脑袋是不是榆木做的,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109 碎玉断续汤 你少骂两句吧,不然显得自…… 谢芸拎着给赵淑兰准备的早饭去了重机厂附属医院, 把谢春生和李润芝夫妻俩替了下来,又给谢菘把了个脉。 命是保住了,就是体内的血与气都亏空到了一个不忍直视的程度。 赵淑兰是知道自己婆家这位突然开窍的姐姐的医术有多么厉害的, 谢芸给谢菘把脉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盯着谢芸的表情,等谢芸收回手后, 她赶忙问, “姐, 菘子的情况怎么样?还能调好不?” 谢芸不咸不淡地说, “仔细休养的话,三个月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半年差不多能恢复到病之前的样子。若是不仔细休养,这破布一样的身子是好不了的。” 赵淑兰都快哭出来了,“姐,你一定要帮菘子好好想想办法啊,他是你亲弟!” 谢芸点头,“这个放心,肯定会的。” 赵淑兰见谢芸不是很想搭理她,也知道自己理亏, 纠结了半天, 同谢芸说,“姐,能不能麻烦你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菘子?我回去换一身衣裳, 也给菘子拿几件换洗的,医生说估计菘子的胃出血需要再多观察一段时间,保守估计也还得在医院住一个礼拜。” “行, 这儿有我看着,你去吧,回去顺带着歇一歇,等晚上再过来就行。” 白天她能替赵淑兰盯一阵子,毕竟谢菘是她亲弟,可晚上的夜,还是得赵淑兰来熬。 这是她该吃的教训。 赵淑兰语无伦次地谢完谢芸之后就走了,还顺带着把谢芸给她拿饭的饭盒一并带走,说是洗干净后给送过去。 谢芸在心里给谢菘拟方子。 她来之前给谢菘抓的药是补益气血的,少考虑了一个问题——促进谢菘千疮百孔的身体尽快愈合。 这问题,表面上是让伤口尽早愈合,实际上是促进机体组织的新生与新陈代谢,尽快让新的组织长出来,长好,并且将救的创伤完全弥补好。 这个问题,饶是谢芸琢磨着都觉得棘手。 她参考了岐黄医术,巫家医术与道家医术后,大概拟出一个方子来,叫碎玉断续汤。 碎玉断续汤主要是治疗筋骨劳损破溃的,对骨断筋折的患者有大用处,可对于伤势在经络中的患者就没太大用处了。 谢芸在碎玉断续汤的基础上进行了药材的增减与剂量的修正,加入了刺-激经络修复的药材,还搭配了桃仁、红花、陈皮、黄芪这几味理气活血的药,顺利地在碎玉断续汤的基础上推演出了碎玉续命汤。 既然敢在名字中用‘续命’一字,自然是谢芸心里对这张药方很有把握,这药方最大的效果就是帮那些生机断绝的人再续一两日的命,把回光返照的时间维持得长一些,直到身体内的最后一滴精微耗尽。 将碎玉续命汤用在有内伤的患者身上,则是会充分调用患者体内的五谷精微,以最快的速度修补自身。 若是普通人喝碎玉续命汤,能起到提高新陈代谢和提升免疫力的效果,虽然做不到让人返老还童,但也能让人体内衰老的脏器多修补修补,变得更耐用。 谢菘如果喝了这碎玉续命汤,喝酒喝出来的胃溃疡应该会好得很快。 谢芸看着病床上还扣着氧气面罩的谢菘,无话可说。 —————— 协荷医学院的皮肤科主任医生孙妙龄这会儿刚刚走出苏北火车站,她想来看看那些让她的老朋友们都倍感经验的美容医生的医术究竟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孙妙龄教授是协荷医学院培养出的第一个皮肤学博士,不仅就职于国内最顶尖的医学院,还是全球最顶级的衰老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专攻皮肤衰老方向,一直都是协荷医学院的技术标杆之一,堪称皮肤医学界的一面活招牌。 国内很多名流贵妇都是她的忠实顾客,不少人经常往返去老家和首都之间,为的就是进京去协荷医学院附属医院找她做一些医疗美容的项目。 她这次受沪上九院的邀请来坐诊,一方面是深化与沪上九院的合作,一方面也想维护一下她与沪上名流贵妇圈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跑首都跑得很勤快的沪上名流贵妇最近一段时间突然不怎么去了。 孙妙龄教授约见了好几位自己的老顾客后,才知道,那位在国内医学界刚刚展露头角的通泰堂诊所的医生居然也在做皮肤美容抗衰方面的研究。 孙妙龄教授对她看过脸的顾客都记得很清楚,她记得这些沪上名流贵妇圈的的面孔是什么样的。 虽然保养得很好,可时光依旧在这些阔太太脸上留下了痕迹,面部衰老、皱纹与色斑的问题都没有手下留情地放过这些阔太太。 这些阔太太平时出门光彩照人,实则是用了很多修饰皮肤气色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可这会儿在沪上看这些贵妇们的皮肤状态,孙妙龄教授差点都以为是这些贵妇们又买到了什么高品质的修饰皮肤气色的粉底液或者是粉霜。 这俩玩意儿在国外已经火了起来,就是涂在脸上能遮掩皮肤的瑕疵,使皮肤看起来质地很好,实际上洗完脸之后就会显出原形。 可是孙妙龄教授仔细看这些贵妇们的皮肤状态时,才会发现她们并没有用粉底,因为这些人脸上的细微瑕疵还是能看得到的,只是这些人的肤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仔细询问之后,孙妙龄教授得知了通泰拔毒泥的存在,与她关系不错的那位贵妇忍痛割爱了一罐给她,孙妙龄教授当天晚上就在宾馆里用上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一闪而过,孙妙龄教授对着镜中那个洗去拔毒泥后的自己,震惊得久久无言。 正是因为太懂,所以才知道这效果有多么的匪夷所思,有多么的惊为天人。 孙妙龄教授推了推自己脸上已经有些松垮的肉,脑海中想到的是那几位与她年龄相仿的贵妇们的紧致面容。 她与那些人年龄差不多大,用的东西也不比那些人差,还比那些人更懂科学,怎么就差距这么大了呢? 贵妇们口中的通泰堂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那位谢医生针灸时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和原理? …… 这些疑惑一直都萦绕在孙妙龄教授的心头,知道她走下公共汽车,站在通泰堂的面前。 困扰她许久的疑惑终于要找到答案了。 孙妙龄教授敲了敲通泰堂的玻璃门,开门的事一个保养得十分不错的老太太,可看着不像是医生啊……她压下心里的疑惑,语气友善地问,“请问是谢医生吗?” “我不是谢医生,我是谢医生的婆婆,你找她有事?”孟秋菊把孙妙龄教授迎进通泰堂,把手里的脏抹布泡进水盆里,问。 孙妙龄教授道:“是的,我想找一下谢医生,给我做一下面部的保养和提拉,消一些我脸上的皱纹。不知道谢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她就在对面医院呢,我这就替你喊去。”孟秋菊顺手就把脏水盆端出了通泰堂。 她同周胜说,“有人来找芸芸,我去医院替她看一会儿。” “行。”这会儿店里正好有客人在,周胜有心想替孟秋菊跑这一趟也脱不开身。 孟秋菊到医院的时候,谢菘刚醒,正被谢芸拎着耳朵训斥。 孟秋菊站在病房门口听了几句,她担心谢芸把刚刚清醒过来的谢菘再给骂晕过去,赶忙进了病房。 “芸芸,诊所里来了个病人,你回去看一下吧,我替你在这儿守着你弟。” 谢芸像小绵羊一样同孟秋菊点了点头,转头就化身暴怒的‘母老虎’,继续喷谢菘,“都多的大人了,做事时就分不清个轻重吗?你看看你,害得爸妈跟着一宿没睡,我诊所里来病人了都没法儿招呼,只能在这里守着你,现在还得我婆婆来看你!” “你想扶你小舅子随便,你别拖累我们!!” 孟秋菊:“……”她心里想说,儿媳妇,其实你也扶你弟来着,胜子不也照顾他小舅子?大家都一样,你少骂两句吧,不然显得自己双标…… 可她不敢。 谢芸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孟秋菊一贯都觉得自己最有眼力见儿,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往自己身上没事找事? 谢芸不想让病人在诊所里等太久,又横眉冷对地喷了谢菘几句之后就走了。 谢菘目送谢芸的背影离开,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秋菊从随身挎着的褡裢里掏出一团毛线和织毛衣的棒针来,同谢菘说,“菘子,你好好休息啊,婶儿不打扰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同婶儿说,没事儿的话婶儿就织毛衣了哈。” 谢菘点点头,闭上眼睛躺在病床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酒桌上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别看自己喝成这个熊样,给小舅子解决工作的事情多半还是告吹了……厂子里的人事关系太复杂,根本就不是他这种水平的人能够看清的。 他以为自己在酒桌上讨到领导的欢心,趁着酒劲儿让领导许下个诺言,这事儿就算落成了,可酒桌上的氛围哪里会按照他想象中发展? 他才刚提了半句,就被一个小领导把话题给岔过去了,之后他每次想提这事儿的时候,话题都会被人岔过去。 酒劲上头的时候,他根本没脑子来深思这里面隐藏着个怎样的‘为什么’,现在脑子里总算清醒了,他也明白了小领导的用意——人家根本不会让他把不合时宜的要求说出来,他每次想说的时候,都会被人找个理由敲打罚酒。 他脑子轴,不懂酒场上的规矩,被罚了一遍又一遍还越罚越勇……现在想想,经过酒场上的这么一遭,他多半已经变成了领导和同事眼中的小丑。 而且还是个不知分寸的小丑。 他何德何能,前脚刚靠关系被提拔上去,后脚就觉得能和那些久居高位的领导说上话了?真是可笑至极。 110 一世英名 该不会真要毁在这通泰堂里了…… 谢芸在诊所里遇到了孙妙龄教授。 她没见过孙妙龄教授, 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挺有气质,应该保养得挺好,也没过多关注孙妙龄教授的身份。 在谢芸眼中,孙妙龄教授只是来求医看病的若干个病人中的一味。 “您是感觉哪里不舒服?”谢芸问。 孙妙龄教授身上还真找不到哪儿不舒服的, 她自己就出身协荷, 平日里有什么不舒服, 都能直接找那方面最顶级的专家来看, 身体一直都保护得很好。 眼下谢芸问了, 孙妙龄教授不能说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 不然她来诊所看病干嘛?她便道:“我是听朋友说你挺会给调理身体,做面部美容修饰也很厉害,就想过来找你调理调理身上的一些隐患,也做一下面部的修饰, 把皱纹紧一紧, 也把垮下来的脸给提一提。” 谢芸心里了然, “行, 先号个脉吧。” 孙妙龄教授十分配合得把手伸过去。 在天照脉术之下,孙妙龄教授的身体状况在谢芸眼中一览无余。 一览无余的都是问题, 而且几乎全部都是疑难杂症。 五脏六腑看着都还算不错, 功能挺正常的,可若是仔细分辨五脏六腑中的气机就会发现, 孙妙龄教授体内的气机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身体在紊乱中找到了一种内耗很严重的秩序, 所以看起来还算正常。 谢芸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问题,她斟酌了一下措辞, 问孙妙龄教授,“你是不是看过什么医生,或者是自己吃过什么补药?” 孙妙龄教授一怔, 见谢芸的眉头皱着,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我是有吃一些膳食补充剂,我自己就是医生,不过是皮肤科的。谢医生,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因为自己是医生,所以面对身体的不健康问题,内心更为惶恐。 谢芸问孙妙龄教授,“你吃的膳食补充剂,靠谱吗?我说一下我给你号脉的感受,感觉你的脏腑就像是高压锅,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十分正常,实际上里面正在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消耗你的气血,脏腑的健康只是浮于表面的表象。” “你有没有感觉到,吃完这种膳食补充剂之后,是不是胃口变得不好了?身体也消瘦得很快?” 孙妙龄教授点头,可转而又摇头,“确实是食欲没那么强了,我吃的这个膳食补充剂就是调节食欲的,能通过控制食欲来达到减重轻身的效果……谢医生,你说的这个,不算是副作用吧。” 谢芸耐心地给眼前这位同行解释: “轻身减重的正统方法,是通过健胃补脾,因为脾主肌肉,肌肉主消耗,只要把脾补好,肌肉就会长得快,这样人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就能变成营养来滋养全身,好的脾胃还能把身上积攒的脂肪给消耗不少,让人看起来更修长。” “你用的这种抑制食欲的方法,是通过摧毁脾胃来达到的,让脾胃几乎不工作,这样你就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脾胃没办法源源不断地为身体提供营养,自然就得消耗脂肪,这样才能达到轻身的效果。可轻身的通时,脾胃被摧毁了,身上的肌肉也掉了不少,这会严重影响人的健康。”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这段时间的精神有些不济吗?还有就是整体的衰老程度,因为脾胃无法消化食物中的营养,所以衰老过程是加速的。” 孙妙龄教授心里一惊,谢芸说的这些症状,她身上都有。 而她之前一直都把这些症状当成是口服那种膳食补充剂的副作用! 孙妙龄教授被吓得面如土色,语气都打哆嗦了,“谢医生,我身上的问题,很严重吗?” 谢芸从药柜上拿了一盒五虎两仪口服液,拿了一盒通泰肠毒清,给孙妙龄教授:“不要耽搁下去了,先用五虎两仪口服液把你身体内的气机理顺了,再把脏腑中积攒的余毒给排出去,用通泰肠毒清帮忙打扫打扫吃进去的这些废物,身体能调过来的,相信身体的自我调节能力。” 孙妙龄教授对中医的信任度不高,她看了一遍那两盒中成药的生产信息以及说明书,见是正规药厂生产出来的,还是谢芸和花溪医学院联合研制的,这才放心。 她信花溪医学院的药物临床检验水准。 谢芸补充了一句,“以你身体内混乱的气机来看,服用五虎两仪口服液的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上班,最好是一个人待着。” 对上孙妙龄教授疑惑的目光,谢芸解释说,“对那些体内气机微微生乱的人来说,五虎两仪口服液是没什么太明显的服药作用的,最多就是感觉身上微微发热,或者是偶尔打嗝放屁一次。” “但你五脏六腑内的气机太乱了,这些乱窜的气机很难抚平理顺,五虎两仪口服液的作用多半是帮你把这些气机给排出去,所以你打嗝放屁的概率会比较大。” “之前吃的那些膳食保健品,在身体内也积攒了不少,通泰肠毒清会帮着把这些沉积在身体内的垃圾都给清除出来,表现是在大便的颜色、频次以及量上,你可以偶尔关注一下。” “我建议是五虎两仪口服液吃够一个月的时间,通泰肠毒清最好也吃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把你身体里的问题给解决了。不然的话,遗患无穷。” 孙妙龄教授略作犹豫后,找谢芸要了一杯水,当场就喝了两支五虎两仪口服液,还吃了一粒通泰肠毒清胶囊。 谢芸默默把通泰堂里的门和窗户都打开,这才开始给孙妙龄教授施针。 依旧是她已经用得得心应手的燎原针。 孙妙龄教授躺在施针的小床上,看着那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银针扎在自己脸上,一会儿因为自己感觉不到银针破皮的痛意而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谢芸给扎成了面瘫,一会儿又担心那细长的银针会不会穿过自己的脸扎进自己的脑子里去。 在脑子里针灸,那不是活太久了?活腻歪了? 在孙妙龄教授的患得患失中,谢芸施针完毕,把那颗离人泪从装着酒精棉球的饭盒中拿了出来,静等她扎在孙妙龄教授脸上的银针逐个起效果。 借着孙妙龄教授针灸的这个空档,谢芸把她给谢菘熬好的那一锅补气血的药从熬药机里倒了出来,洗刷干净熬药机的内桶之后,又按照碎玉续命汤的方子抓了药,给谢菘继续熬。 —————— 孙妙龄教授很快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她的肚子里确实有了一些隐痛,甚至还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 孙妙龄教授的脸一点一点涨红,她的一世英名,该不会真要毁在这通泰堂里了吧! “谢医生,我的肚子,好像有点感觉了……”孙妙龄教授说,她索性豁出一张老脸来,强行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谢医生,你给我开的这个药,是所有和我一样服用那几种膳食补充剂的人都能吃吗?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谢芸往窗户边站了站,答道:“都能吃,这两种药本身就带着保健效果,而且普通人身上的气机或多或少都出现问题,五虎两仪口服液就是帮忙调和气机的,哪怕是健康人喝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通泰肠毒清也不用担心,在川省那边卖的很好,只要是吃五谷杂粮的人,都用得到通泰肠毒清。只不过普通人不需要像你一样用这么长时间。” 孙妙龄教授又问,“我见过你这针灸的效果,有没有办法不针灸就达到你这让脸紧致的效果的?” 她这个问题可把谢芸给问住了。 谢芸心里嘀咕,真正起效的是燎原针法,那么有没有办法在不针灸的情况下,就让面部组织和皮肤达到用过燎原针法的效果? 岐黄医术中没有,这个她很确定,因为她已经把岐黄医术技能包中能找到的方剂都给找过一遍了。 道术中有一个长春丹,倒是有延缓衰老的效果,可是同燎原针法的差距太多,而且没有让人的面部状态回到当年的效果。 只有巫术中的那个画皮术能和燎原针法类比。 所谓画皮术,是通过在人的面部敷一种由多种药材配置而成的药膏,让人的皮肤和面容朝着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向定向蜕变。 只是画皮术的效果肯定没有燎原针法这么好,唯一的优点是不用来找谢芸针灸。 孙妙龄教授没等到谢芸的回答,还以为是自己问到了什么机密,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啊……谢医生,我不是故意来打探消息的。” 谢芸摇摇头,“没事,我刚刚是在想有没有你说的这种方剂,还真有一个或许管用的,回头我调制出来试试。” 她对画皮术很有信心,因为甭管是巫家医术还是道家医术,都讲究个见效贼快还不讲科学道理。 当初的苍术白虎丸给了谢芸极高的信心。 孙妙龄教授在尬聊中渡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谢芸把她脸上的银针都一根根拔下来后,孙妙龄教授感觉通泰堂里的空气都被她给搞的污浊不新鲜了。 谢芸把离人泪递给孙妙龄教授,还顺带着给她那么面镜子,“你可以看看这次的效果。” 孙妙龄教授对着镜子仔细端量了半天,她对自己脸上的表现很满意,兴致勃勃地问谢芸,“谢医生,这效果能持续多久?” “如果是懂保养的人,做一次以后用一两年绝对没问题;之后就算是再出问题,也都是来找我小修小补地保养。” “可如果不懂保养的人,做一次最多能持续三个月,说不定一两个月就失效了。” 111 可真幽默 她其实并不那么想开这个眼界…… 孙妙龄教授在谢芸这儿体会了一把沪上名流贵妇们推崇备至的针灸美容护肤项目, 她抱着来都来了需要不枉此行的想法,不仅买走了一个月用量的五虎两仪口服液和通泰肠毒清, 还买走了三盒通泰拔毒泥, 是绿花制药厂生产的那种。 她看着绿花制药厂这个名字,心里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这位民间的中医了。 能和绿花制药厂搭上关系的医生, 等于是同军供有了关系,这份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药方能有的。 “谢医生, 你这儿还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药吗?实不相瞒, 我是协荷医学院的, 早就听说你这边同花溪关系好, 一直没来专门拜访一下。前几天我应邀去沪上九院坐诊, 听好多沪上的老朋友说起了你, 那边坐诊一结束就过来了。” “中医药可是咱们国家的宝贵文化, 虽说我是西医学派, 可我并不排斥中医。你这边要是有什么好药, 还请一定要介绍给我们协荷。只要药效能经得住患者的检验,我们协荷也很乐意让老祖宗的医学光辉重现世间的。” 送上门来的机会, 不抓紧是傻子。 谢芸把自己同花溪医学院、蜀光制药厂以及关中制药厂合作的药都拿了出来, 很多中成药因为本地都不够卖, 所以还没推行到出省销售的地步,出了本省之外, 只有谢芸的通泰堂能买到这些药。 不过谢芸听说,蜀光制药厂、关中制药厂以及潘兵新建的那个千禧药业, 目前都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高品质的药材,准备扩大生产线了。 孙妙龄教授一盒一盒药地看过去,她仔细在心里琢磨药盒上写的说明, 心里已经泛起了千重浪。 “谢医生,这些药……药效都有上面写的这么厉害吗?”孙妙龄教授问。 谢芸一拍脑门,“还有一个药,是和绿花制药厂合作的速效解毒清,对于蛇虫鼠蚁叮咬后的中毒症状有奇效,搭配拔毒泥外用效果更加。” “但速效解毒清对于微生物病因的细菌感染、病毒感染,亦或者是重金属感染这些……绿花制药厂没有给我反馈,应该是没做相关的临床试验。” “但从中医的解毒理念来看,应该是有用的。回头我同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那边联系一下,让把这方面的临床试验给补上来。” 孙妙龄教授把那盒速效解毒清拿到手里,问谢芸,“这速效解毒清和市面上有的牛黄败毒散相比,效果怎么样?” “千倍万倍于牛黄败毒散,对于蛇毒、蝎毒、虫毒这些,基本上一包速效解毒清就能见效。我研制这个药的时候,受到了纪德圣蛇药的启发,没少费心思,所以我挺看好这盒药的。” “绿花制药厂生产的这药,目前主要供应部队来用,药效反馈也很好,花溪医学院从绿花制药厂也分到了配额,在川省的应用案例也不少。” “截至目前,我还没收到什么负面的反馈。付教授那边听说想把速效解毒清应用到她研究的感染病中去,有阵子没见付教授了,所以暂时不清楚他们研究到了什么水平。” 孙妙龄教授和付巧珍教授是相熟的,二人虽然一个研究皮肤病学一个研究传染病学,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实际上却都是性病学领域的专家,之前还开展过一系列的合作研究。 “老付啊……”孙妙龄教授拍板道:“谢医生,我相信老付的眼光。” “你的这些药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回京之后同协荷的领导提一下,既然真有好药,我们没道理落在花溪后面。” “速效解毒清和拔毒泥这些,如果对于外伤中毒有效,就算花溪和协荷有门户之见,这会儿也应该摒弃掉,毕竟这样的好药推广出去,推广到乡镇医院和卫生所,能给老百姓实现更扎实的医疗保障。” “对了,速效解毒清和眼下常用的蛇毒血清相比,哪个见效更快?哪个更安全?有没有做过类似的对比研究?” 谢芸摇头,“绿花制药厂应该没做过这方面的对比,不过血清已经推广使用很多年了,绿花制药厂既然押宝速效解毒清,肯定是因为速效解毒清有蛇毒血清比不上的优势。” “比如说,速效解毒清的保存根本不是问题,不像血清那么娇气……战士们能随身携带的药品,老百姓家里常备个一两包应该也可以,而且速效解毒清的价格可比蛇毒血清便宜不少。” —————— 孙妙龄教授走的时候,拎着一大兜各式各样的药品。回到协荷医学院之后就去找了领导,由领导出面,找各个系展开临床试验。 待临床试验结果一出来,协荷医学院就敲定了这些药的采购方案。 更便宜、更有效的药,会有医生不爱吗? 当然有,不过这样的医生多半是被卖高价药的厂商给买通笼络好了,他开高价药是能吃到回扣的。 在协荷医学院这样的地方,每天开出去的药数以万计,回收吊瓶转卖给废品收购站的大爷都在首都买了两套房了,医生们但凡稍微被厂商收买一些,在开药的时候略微偏颇一些,会给厂商提供多么庞大的利益? 虽然院里一直都严厉打击这些,可财帛动人心,为了赚钱铤而走险的人多的是。 只不过谢芸与花溪医学院合作的这些中成药的引入,给那些家境较差看不起病的人多提供了一条生路——起码这些药不贵,吃了同样能治好病。 至于那些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中医中药的病人,医生们当然还是给他们开最昂贵最有科技感的药,力求能让这些患者吃药都能吃出高级感和优越感。 至于哪些药的副作用更大,协荷医学院也做了论证,结果让很多医生都大跌眼镜。 不少人原本觉得中成药的肝肾毒性很强,可是看到协荷医学院自己做的药理学和毒理学测试后才发现,别的中成药的肝肾毒性有没有暂且不论,单说孙妙龄教授从外面挖宝来的这几种药,肝肾毒性几乎没有,根本测不到。 反倒是对标这几种中成药的同功效药物的肝肾毒性很强,需要在用量上做严格的控制,稍有不慎就不是把病人治好,而是把病人治死了。 协荷医学院同各种药物的供应商签订好供应合同之后,很快就调整了自家的医生用药指南,将谢芸研制的这几种药加入到医生用药指南中去。 很多医生见到孙妙龄教授之后都会拍一拍孙妙龄教授的马屁,夸一夸她气色变好、人变精神之类,孙妙龄教授素来不把这些夸奖放在心上,因为她一直都坚信自己就是协荷医学院里最懂得抗衰研究和皮肤管理的人。 可是最近她却开始在意这方面的问题了。 她回到协荷医学院的第二天就去做了一套最全的体检,坚持吃了一周的五虎两仪口服液和通泰肠毒清后,又去做了一套体检,两项一对比,数据上虽然有上下的浮动,可变化不算太明显。 可她就是感觉自己的精神头比之前要好了不少,吃东西时的胃口也好了,看着人也清瘦了不少,去称一下.体重发现,她的体重并没有减少,反倒是重了一些。 捏捏身上的肉,孙妙龄教授发现,她的肉变得瓷实了。 要知道人衰老过程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皮肉变松啊! 去体重营养科一检查,陈梅主任告诉她,“孙教授,你这身体维持得挺好啊,在咱们这个年纪,肌肉含量能维持这么高的,真是罕见。平时没少做锻炼吧!“ 孙妙龄教授:“……打扫打扫家里算吗?” 陈梅主任笑着说,“您可真幽默。” 孙妙龄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幽默,她的锻炼日常就是打扫家里,平时一来到办公室就是坐着,一天走不了几千步,这哪儿能算得上锻炼? 只能归因到谢芸给开的药上。 “陈主任,咱院里新引进的五虎两仪口服液和通泰肠毒清,我建议你也试试。那个五虎两仪口服液本来就是保健品,我去苏北找谢医生看病的时候她开给我的,效果很明显。” “我估计这个药不仅能做体重管理,还有抗衰的功效,具体结果还得我做一个论证,不过我喝这个是真感受到了效果。原来食欲不振的问题也全都解决了,人比之前都精神了许多,每天晚上睡得都很好,睡醒之后感觉精神十分饱满。” 陈梅主任来了兴趣,等孙妙龄一走,她就去药房拿了两盒五虎两仪口服液,自个儿先喝上了。 肝肾毒性的测试也做过了,这东西就算大剂量地喝,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毒副作用,所以陈梅主任不仅心里没什么负担,还直接给自己按照双倍剂量喝了。 效果很明显……协荷医学院内不分场合偷偷放屁的专家又多了一个,这可把陈梅主任给纠结坏了。 她特地去找孙妙龄教授问了会不会出现这个副作用,孙妙龄教授一脸同情地安抚她,“这是正常反应,喝个两三天就没这反应了,你仔细感受一下,是不是肚子里舒服了很多?” 陈梅主任仔细感受一番,“好像是有点,就像有小气流在乱窜。” “这就对了。”孙妙龄教授一脸的神秘莫测,“你再去药房拿一盒通泰肠毒清,吃完之后等有了便意之后就去上厕所,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陈梅:“……” 她其实并不那么想开这个眼界,还怀疑孙妙龄教授是自己吃了苦头之后故意整她的。 可是想到孙妙龄教授身上的变化,陈梅主任决定自己再试试。 112 京师走红 已经在岐黄之术上走出了自己…… 陈梅主任并没有像孙妙龄教授一样吃那么多的膳食补充剂, 所以她身上的问题并不算严重,当天下午就不会尴尬地跑卫生间专门放个屁了, 五虎两仪口服液和通泰肠毒清的真实效果也感受了出来。 从内到外的轻松与头痛。 仔细感知的话, 原先很多似有似无的小问题都不见了。 陈梅主任立马就把自己的这份经验心得分享给了同科室的医生护士以及那些相熟的人,她完全是出于对这两种药搭配着吃的神奇效果,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看别人像自己一样的抓狂和尴尬。 家里人的份额也给安排上。 陈梅是体重营养科的主任, 是协荷医学院里最懂得饮食保养的人,她都现身说法来证明这两种药很有效果了, 可信度比孙妙龄教授要高出不少, 听到信儿的医生护士都去药房买了几盒。 反正协荷医学院每年给她们发的买药看病的专项资金又用不完, 也不能兑换成现金拿出去花, 这种保健品自然就得到了大家的偏爱……药品倒是有很贵的, 可哪个没病的人敢瞎吃药? 接下来的几天里, 协荷医学院的厕所都变得格外拥挤, 大家彼此在厕所里见面, 都笑得讳莫如深。 不敢说啊不敢说, 实在是有辱斯文。 …… 吃出效果的医生护士们肯定不会就此为止,他们会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买, 还会和自己的朋友分享自家单位新挖掘到的保障, 家里的老人出去遛弯买菜的时候也会和自己的大兄弟老姐妹们吹牛逼, 炫耀自家孩子多么多么孝顺,给自己买了什么什么好的保健品。 关于这五虎两仪口服液喝完之后会放屁的事, 大家是一个字都不提,就等着听从自己建议的人一脸羞耻地来问自己有没有过这种羞于启齿的副作用。 京城说大很大, 说小也小,五虎两仪口服液的名气以十分诡异的速度扩散开来,排队来协荷医学院附属医院买五虎两仪口服液和通泰肠毒清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得亏药材生产厂家备药备得足, 还及时购置了好几条生产线,这才勉强维持着没有断供,可要是再来一个这种体量的供应订单,厂子里的生产线怕是加班加点到冒烟也完不成。 —————— 谢菘在重机厂附属医院里住了一礼拜,被谢芸灌了三天的碎玉续命汤,后面又喝了四天的补气养血汤,这才看着有了点人样。 白天有谢春生和李润芝照看着,晚上由他媳妇赵淑兰来看护,谢芸也尽到了做姐姐的这一份责任,给这一大家子做上了饭。 等到了谢菘快出院的时候,谢芸瞅着赵淑兰不在的空档,把谢春生和李润芝支了出去,给谢菘来了一通足以铭记一生的思想教育。 教育完后,谢芸就溜达回去了,距离她的预产期已经不远了,谢芸担心生气对胎儿不好,可这气又必须生上一次,不然不足以让自家弟弟清醒,所以她回去之后就打了一通疏肝理气的八段锦。 八段锦打完,心头的诸多杂念全部被抛在脑后,谢芸便没再关心谢菘的事儿,她只知道李润芝和谢春生老夫妻俩又搬回去住了,因为谢菘还得调养一段时间,赵淑兰找了个在饭馆里帮忙端盘子洗碗的生意,两口子总得有人赚钱才有钱过日子。 慕名而来的外地病人越来越多了,谢芸收到的锦旗都挂满了正面墙,再后来收到的锦旗全部都卷起来放在药柜顶上,如今也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摞。 自打阳间高层了解到计划生育政策对阴世的影响后,计划生育政策就逐步放开了,谢芸在泰山榜上的考核任务直接完成了一大截,可随之而来好多问题。 有些人是想要两个甚至三个孩子的,可已经带环多年,虽然这会儿已经火急火燎地取了环,可折腾好几个月还是没怀上,不少人都怀疑是不是带环久了,把身体给折腾坏了。 还有人当初能生的年纪不敢生,怀上之后又因为政策原因被强行流产,甚至是拖去引产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今政策放开了,却发现生不了了,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了。 还有人是因为这几年没做什么安全政策,时不时就怀上了,可怀上之后感觉不对劲,腹中的孩子一两个月大的时候,察觉到怀孕了,又担惊受怕地去买帮助滑胎的药…… 流产的次数多了,身上积累的孽债自然重,自身的天地大关都被蒙上了不详与诅咒,自然就没有鬼魂愿意投胎过来了,想怀上孩子难如登天。 谢芸每天都得给至少十几个怀不上孩子的妇人看病,她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最需要做这一项业务的时候,来找她看病的都是痔-疮患者,现如今这项业务不急了,反倒患者排起了长队。 不过啊,助人怀孕可是积攒功德的大好事,虽然不及受惠于阵法或是药物的那些人贡献的功德总数多,可谢芸也不嫌这些功德少。 她距离九级造化境还有一段距离,听泰山大帝与泰山娘娘说,九级造化境距离十方俱灭境中间需要走的路更长,需要的功德更多,更别提还有那虚无缥缈的道需要选。 泰山娘娘和泰山大帝都提过,十方俱灭境又称为十全十美境,若是想要登临十方俱灭境,必须想好最契合自己的道。 可什么是道? 谢芸尚且没有丁点儿头绪。 她想,或许需要她叩问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或是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神? 神应该是什么样的? 神爱世人吗? 可是只有爱足够吗? 大道无情吗? 可若所有的道都是无情道,那泰山娘娘和泰山大帝又何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走出那一步? 在不算宽阔的通泰堂里,谢芸每天都会接诊许多的病人,有满面疾苦风霜的老人,也有一身昂扬志气的少年,有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也有困于爱恨家庭的妇女。 见形形色-色的人,观形形色-色的病,悟纷繁复杂的理。 百姓人,吃百家饭,经千种事,生万种病。 谢芸身上的变化,别说是朝夕相处的周胜了,孟秋菊都发现谢芸的不对劲了,她私下里把周胜拽到一旁,问周胜,“芸芸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她看着像是……看破红尘了一样?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她可能是太累了,最近来找她看病的人太多,我数了数,一天都快有一百个了,比她在花溪医学院坐诊的时候还要多,这几天晚上还有人来看。”周胜的语气里也有些心烦,他想劝谢芸不要这么累,可谢芸会听吗?他烦自己没有能力帮谢芸分担这些。 孟秋菊拧着眉,“你还是得多劝劝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不小了,不能太劳累,不然容易伤到她自己的身体。” 周胜等到晚上送走最后一位排队等着的病人后,就在回家属院的路上同谢芸说了这事。 谢芸倒是没感觉自己有多么劳累,她只是觉得自己每天的时间都用在看病上,也帮不到太多人。 一天看一百人,一年才能看几万病人,十年几十万……对于数以亿计的百姓,她能帮助的人实在太少了。 她倒不是因为力有穷尽而生出了执念与心魔,只是感觉自己与道之间,隔着的就是这一层壁障。 哪有得道的人还被困于心魔中的?得道是圆满,是心与灵的大逍遥,是在自己念头之内的无所不能。 而她现在感觉自己‘不能’的事情太多了。 谢芸有一种直觉,如果她能打破这一层壁障,那她就走出了自己的心魔,就找到了自己的道。 —————— 中秋节临近,赵淑兰给谢芸送来了两套加了棉的小棉衣,说是给即将出世的小外甥或外甥女穿的。 谢芸给赵淑兰装了十斤茶花月饼,里面的馅料不是寻常人家用的五仁红糖馅料,而是谢芸收集的干花与干茶叶磨成粉做的,百花入百穴,茶叶入大筋,食之可轻身健体,更别提那馅料中的茶叶中还混了一片千岁茶叶,比人参鹿茸的滋补效果都要强。 一群让谢芸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让本就人满为患的通泰堂变得越发拥挤。 是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自渡校长带领着的好几位国内中医界名家。 谢芸赶忙就要把人招呼进待客厅里,还在门上挂上了‘暂不接诊’的牌子。 她同周自渡校长说,“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把排队的病人给看完。” 周自渡校长语气温和,“应该的,你忙你的,我们也看看。” 他们确实想看看这位在首都声名鹊起的神医在开方用药上究竟有多么厉害。 五虎两仪口服液在首都红透半边天,京师中医药大学的经方大家们都研究过谢芸用的药材,将能找到的名家医案和经史典籍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五虎两仪口服液的原型。 一群普通人挂不到的专家号聚在一块儿,二三十个名医大家一起研究五虎两仪口服液的用药内涵,越研究越觉得茫然。 这究竟是哪一个学派的路数?为什么看不懂啊? 再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出自谢芸之手的中成药都买回去,这些名医大家们越发迷茫了,没有一道成药方子用的是那些传承下来的名方,但每一道方子的功效都有成为名方的水准。 莫不是这位神医已经在岐黄之术上走出了自己的道? 周自渡校长自己就是姑苏周氏出身,祖上出过七朝的御医,在经方领域独树一帜,如今遇到让他都摸不透的药方,他自然要结识一下开方子的名医大家。 在谢芸开药的时候,周自渡校长走到谢芸的身边,等谢芸给那人看完,他又把那人喊到自己跟前,望闻问切走了一遍后,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 他问谢芸,“谢医生,我能看看你的医案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谢芸把手头的医案本拿给周自渡校长,还将自己写完的几十数百本医案都一摞摞地搬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同与周自渡校长一块儿来的那些人招呼说,“这是我之前写的医案,若是想看,自己取就是,我不忌讳别人看我的医案。” 113 经方大师 建议他来苏北找一个谢芸的名…… 京师中医药大学来的这群名医大家们都见识过谢芸拿出来的药方有多么厉害, 因而这会儿看谢芸写的医案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没有半点儿轻视。 第一眼看,就觉得这医案写得很认真, 不仅继承了古时名医们那种详细记录还分层次记录的方法, 谢芸还在每个诊断后面都写上了她的用药。 最后合方的时候, 谢芸是把不同症状需要用的药材组合在一起,再利用药物的君臣佐使来调配剂量, 并将一些功效相近的药材进行合并, 尽量精简药方。 根据谢芸的医案来看谢芸开的方子, 用药精准不说, 思路也是一目了然。 周自渡教授这下明白为什么看不懂五虎两仪口服液的药方配伍了,因为他沿用的是祖传的那一套思路,先找到历史名家治疗这一类病症时惯用的方子,然后套到眼前的患者身上,再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而谢芸是针对患者量身定制一套药方,配制中成药的时候,谢芸则是在那些繁复的药方中精挑细选, 挑出一张药方里最具有精髓的药材。 京师中医药大学来的名医名家们都在通泰堂里开了眼。 “嘶,这得多么高深的诊脉学功底啊,靠着脉诊就能判断出这么多的病来。”一个老专家说。 另外一个老专家道:“不只是诊脉学的功底足够硬,她的用药功底也很扎实。一般人哪里敢像她这样天马行空地用药?最后合方时对药材的掌控,更是可以说妙到毫巅, 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还有专家看完谢芸的医案之后,直接建议周自渡把谢芸给挖去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校长,面对方剂学搞得这么明白的真专家,我这点方剂学的本事实在不敢拿出来献丑啊……你把谢大夫挖去咱京师中医药大学来讲方剂学吧, 我就不误人子弟了。” 这位专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方剂大师,张忠林教授,医圣张仲景的嫡系后人。 周自渡校长一听,立马安抚张忠林教授道:“忠林啊,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的方剂学造诣也是很高的,同谢大夫的方剂学造诣各有千秋。你是华夏方剂学领域的集大成者,不管是哪个派系的方剂学,你都有丰富的阅历,用到的时候信手拈来,而谢大夫的方剂学更像是神来之笔。” “她这一套很厉害,可真要是教学生的时候,我担心学生很难学会,而你的授课已经很系统了,虽说培养不出神医,可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为社会输送的中医药人才都是合格的传承者,前几年虽然开方用药时略微稚嫩了些,但磨炼上几年,哪个不是一名好医生?这里面都有你的功劳。” 张忠林教授摇头,“我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嚼前人嚼得没味的东西,哪像是谢大夫这一套,她诊断的病人,全都是她自己诊断的,病情是她判断的,药方中用到的每一味药都是她深思熟虑过之后觉得最合适的,哪像我开的那些方子,全是借古论今的夹生饭。” “周校长,我也劝你尽快同谢大夫谈谈,这样的人才,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不能错过。她的才能已经充分展现出来了,若是被地方中医药大学挖走,我们如何对得起校名上的最前面的那两个字?” 周自渡校长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 等谢芸送走排队的最后一个病人后,周自渡校长就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谢大夫,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来,是希望你能加入京师中医药大学,与全国奋斗在岐黄领域的同行一起,共同努力,一道为重现中医药的辉煌而奋斗,一道为护佑华夏生民的健康而驻守。” 若是放在之前,谢芸还会心动一下,可她现如今已经同花溪医学院和协荷医学院搭上了线,虽然没有被聘任过去,可关系已经十分不错了,她也不是很缺少这么一份工作。 如果她加入到大学里,肯定得去上班,不能光领工资不干活。 可这班得出远门啊……甭管是去京师还是去蓉城,都免不了一通舟车劳顿。 谢芸这会儿已经冲动不起来了,她问周自渡校长,“周校长,需要我做什么?如果只是挂个名的话,我没什么问题。可如果让我实际地去开展教学活动,你看我现在的状态……” 谢芸捧了捧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生了,生娃之后几年,怕是也会被娃给拴着,出不去啊!” 周自渡校长说,“可以先来我们这边挂个名,不方便去京师也不要紧,后续时机成熟的话,可以在苏北建一个分校区,或者是研究院之类。” “中医研究本来就具有地域性,不同地区的环境不同,人体内的病症也有明显的地域差异,本地的中医往往有更丰富的经验以及判断能力,外来的中医反而会不适应,也没有一脉相承的经验来佐证。” “京师中医药大学想要发展,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各地的经验与逻辑,然后辩证地去看,去学习,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将医术分为个三六九等,搞学术派系,盲目拔高自己的水平,还贬低同行的能力。” “除此之外呢,我个人还希望,谢大夫能给我们校报上提供一些稿件,阐释阐释自己对中医药的理解,总结归纳一些自己觉得很有亮点也很有代表性的方剂,分享一下自己最近得思考与收获,给广大同行们点一盏指路明灯。” 谢芸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找到了自己的道,也找到了打破那层壁障的路。 著书立说,让自己在泰山坊中学到的医药知识帮助更多的人。 唯一的难处是天照脉术的诊断技术不好传授出去,所以怕是别人学到他的用药逻辑也很难精准地把握药物的剂量。 这个问题在谢芸心里打了几个弯儿,谢芸就有了主意——她可以利用医院里常用的各种检测设备来。 检测设备提供的结果都是各种数据啊! 谢芸记得自己当初在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坐诊的时候,就收集到不少患者的检测报告来着……她打算把那些检测结果好好分析分析,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外物’,来帮普通的医生也找到一个堪比‘天照脉术’的助力。 谢芸痛快地答应了周自渡校长的建议。 周自渡校长一行人在苏北待了四天,同谢芸探讨了五虎两仪口服液以及通泰肠毒清这些药的配伍逻辑之后,又讨论了几种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法,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些名医大家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联系那些与他们关系好的患者,建议患者往苏北走一趟,找谢芸去给试着治治看,这些都是他们尽心尽力地治过之后没能治好的病人。 有好些病症,名家医案上也记载过类似的病例,明明已经学到了人家的药方,还结合病人当下的情况进行了药物剂量的调整,可就是看不到治疗效果……这让很多名医大家都感觉到挫败。 挫败又找不到缘由,只能把原因归结到药材质量变差了,不如当年的药材好之类。 现如今,这些中医大家们想让自己的患者去找谢芸碰碰运气,万一治好了呢? —————— 谢芸终于等来了王萍提起过的那个病人,还是王萍给领来的。 谢芸都没给那人诊脉,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病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问王萍,“怎么现在才把人领过来?” 王萍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同谢芸说,“之前说是找到了首都那边的关系,联系到了一个特别有名的专家,在首都治了一个多月没看到效果,前几天才刚回来,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结果给他治的那个专家突然联系他,建议他来苏北找一个谢芸的名医。” 谢芸对上王萍的目光,嘴角也跟着一抽,“这么巧呢?谁给他介绍的?不会是京师中医药大学的专家吧……” “正是,经方大师张忠林教授,你认识?”王萍这会儿看自家老友,感觉谢芸身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她根本看不清楚。 但有一点,王萍心里很确定,自家老友肯定不是当年在药房里表现得那般简单。 谢芸答道:“前几天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自渡校长才带着一群教授过来找我交流,让我去京师中医药大学挂个名,张忠林教授就在交流团队伍中,同我提过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我之前不觉得会有这么巧,可是你把人带过来之后,我看一眼,觉得你这亲戚和张忠林教授提到的患者的情况有点像,这不就对上了?” 王萍:“……真巧哈!早就劝他说直接来这边吧,不听,非要去首都,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得绕回去,你说这不是白费劲吗?” “不只是白费劲,还耽误了一个月的治疗时机。我给号个脉吧,万一这一个月里,病情又恶化了,可有的后悔。” 谢芸说完,就招呼王萍领来的那几位患者家属把患者推到自己跟前,蹲下身给老爷子把了五分钟的脉,心头往下沉了沉,问那几位患者家属,“转移的情况,你们心里都清楚吧,张教授不敢接,实在是因为治疗难度太大,已经不是五脏六腑里发生癌细胞转移了,都已经转移到骨头了。不管是放疗还是化疗,难度都很大,但也有个好消息。” 患者家属一听还有好消息,立马眼巴巴地问,“医生,什么好消息?” “食道上没出太大的问题,还能喝得下去药。”谢芸道,“能喝的进去药,就值得治一治试一试,不算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114 欲速则不达 未来的时间还充裕得很,不…… 给王萍这位亲戚开药的时候, 谢芸恍然间想到了周自渡校长说的事儿,她心思一动,问患者家属:“之前做的检查报告, 带了吗?” “带了带了, 全部都带着呢!” 患者家属之前心里还嘀咕呢,这中医被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张忠林教授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就好像是神医下凡一样, 怎么看病时这么潦草, 这么不负责任? 真以为自己的三根手指是CT呢?轻轻一摸脉就什么都摸出来了?不得用一下高科技的仪器来检查? 谢芸这会儿问她要了检查报告,患者家属才对谢芸有了些许的信心。 一份一份的检查报告看过去,谢芸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她写下自己的药方,同患者和患者家属说,“癌症虽然难治, 但也不是没办法治。一时半会儿治不好,那就慢慢治, 现在的身体虚弱,正气也跟着羸弱得不行,先用药慢慢地把身体调养回来, 控制住癌症的转移和扩散, 然后再用药慢慢祛除,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患者家属双眼含泪,“谢医生,真能治好吗?首都的医生说我爱人都只剩下三个月到半年可活了……” “放心,能治好。对面重机厂附属医院的马主任也是癌症,不过是肺上的问题,坚持吃了半年的药, 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坚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就行。癌症并不是什么罕见病,上了年纪的人几乎都会出现,及早用药及早控制,不需要太在意这个,也不会太影响生活质量的。” “对了,你们家庭条件怎么样?如果能负担得起的话,我建议每半个月去医院做一次透视和CT,再把血常规尿常规这些也做一遍,这样利于我更综合的考虑之后的用药。每半个月调整一次用药,直到彻底康复。你们看到透视和CT结果,治起来也更有信心不是?” 谢芸记得王萍同她说过,她的这个亲戚很有钱来着,应该能负担得起这些检测费用吧…… 谢芸想从这个病例入手,详细地拆解一下癌症的中医治疗思路,看能不能给业内同行一些启发。因为癌症问题而去世的人越来越多,谢芸知道,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治愈的病人仅是茫茫人海中的一滴水,还是需要让更多的医生学会治愈癌症的方法,这样才能积小流而成江海,才能让更多的患者免受癌症折磨。 如果有那么一天,医生治愈癌症患者时就像治愈身患感冒的病人一样,那才是真正的滔天功德。 —————— 中秋节眨眼就到,谢芸把自己手里的医案本整理了整理,挑了一类病灶相似的疾病出来,梳理了一下思路,汇总成一篇长文章,给《华夏中医药》投稿了过去。 纯手写这一万两千字的文章可没少耗时间,谢芸为了不误导其它医生,力求每句话都不产生歧义,是字斟句酌地修改过去的。 这篇长文章阐述的是不孕不育的治疗方法,不仅涉及到了女科,男科也有,她把自己遇到的病例几乎都归纳总结了进去,自我感觉良好。 她应该是写了一篇中医药治疗不孕不育的‘心法’,之前的历代名医不是没有治疗不孕不育的医案,可多数都比较零散,用在这个人身上有效,用在那个人身上就无效,时灵时不灵的,就好像是买福利彩票一样。 谢芸的这篇长文章是综合论述,从阴阳气机到常见的导致不孕不育的因素,以及分门别类的解决办法,她都有叙述到,还按照总分总的逻辑结构把整篇文章都串联了起来。 这篇文章投出去,她就拟好了下一篇文章的思路,写三焦气血流转通常与否对人体健康的重要性以及一些三焦常见疾病的诊疗方法。 三焦是人体气血汇聚奔涌的地方,不管是上焦、中焦、亦或者是下焦,一旦有一处是不通畅的,那人体气血必然会瘀滞,产生各种各样的疾病,不是这里萎缩就是那里臃肿。 只不过这篇文章的工作量大,谢芸估计自己生小孩之前是写不完了,中间还要停一段时间,等出了月子之后才能继续写,大概写完就年底了。 中秋节一过,便是暮秋,天气一天一天凉了下来,穿着短袖晃荡的人们也渐渐穿上了长衣长裤。 谢菘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回厂上班一周,决定辞职不干。 厂子里的效益虽然垮落了一些,但没垮落太多,让谢菘难受的是厂子里那没完没了的应酬。他原先的酒量不错,不然也不敢为了给小舅子解决工作而拼死拼活地喝。 有道是“常年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就在酒量好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本以为身体调养好之后,他的酒量还能慢慢养回来,谢菘怎么能想到,他康复后的第一顿应酬酒,只是喝了一杯,就感觉胃部又是灼热又是绞痛,全身都痒得出奇,抓挠也不管用,等那蚀入骨髓的痒意渐渐消退后,谢菘发现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的斑。 他本想着挺一挺说不定斑就自己退了,可赵淑兰哪敢看谢菘就这样挺着?上回的事情真是把她给吓怕了,她怕谢菘这么一挺就没了……连夜把谢菘拽到了家属院,让谢芸帮忙给看。 谢芸看着神色清明的谢菘,很快就把脸给别了过去,她实在不忍看谢菘那以一脸红斑的样子,忒丑了些…… 谢菘身上的酒气不重,也没有喝完酒之后的胡说八道表演,谢芸知晓谢菘没喝太多,也就懒得说他,只是沉默不语地给谢菘号脉。 谢菘却被谢芸这副冷面孔给吓到了,“姐……我真的没喝多。就喝了一口,突然就感觉胃里烧得慌,还疼得厉害,就没敢再多喝。这身上的斑是因为喝了一口没多久就开始痒,痒到不痒了,结果出了一身的斑。” 谢芸收回手指,“是酒精过敏,只要不喝酒就没事,回去多喝水,等肝脏把你喝进去的那一杯酒代谢完,这些红斑就慢慢退了。不过你的胃,应该也经不住这样折腾了,最好还是滴酒不沾。病好容易,康复如初难。要是再出现一次胃出血,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谢菘:“……” 赵淑兰握住谢菘的手,“咱辞职吧,你那工作都是应酬,不能干下去了,再干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 “我辞职不干,咱日子咋过?喝西北风?”谢菘苦笑。 赵淑兰道:“我想摆个摊,就在医院旁边卖饭。医院里的饭比咱自己家做要贵,给的量还少,所以会有很多病人家属跑到外面的小吃摊上买饭。咱就做这个,我想找姐夫学两道菜,把饭菜的味道做的好一点,不用学太多,够支撑着摊子做起来就行。” 谢菘朝谢芸看过来。 谢芸没好气地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做饭,问你姐夫去!” 周胜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又不是教赵淑兰什么秘方,也不靠做饭赚钱,纯粹就是为了自个儿吃的舒坦点,教赵淑兰几道家常菜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还盼着赵淑兰和谢菘能够早点把日子过得立起来,凭体力和本事赚到钱,这样就不用一有事就来麻烦谢芸了。 亲戚们日子过得都好了,这样才能和乐融融;倘若一家过得好其他家过得不好,亦或者是有的人家过得好,有的人家过得差,那绝对别想和乐融融,只会有闻不完的酸气儿和听不完的闲话。 “行,你琢磨一下你想在摊位上卖什么饭,然后饭点儿上过来,我做上几回,你跟着学学。” 等谢菘和赵淑兰走了,周胜才同谢芸说,“你这弟妹身上的变化真挺大的……” 谢芸心道,你是没见着这个弟妹在娘家发飙的场面,差点把娘家人的胆都给下破了。 —————— 几个活阴差指点各自辖区内的阴世大开发的时候,都是自己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指导,考虑都不够周全,现如今有了阳间政府的介入,阴世大开发的发展明显有了章法。 上下一条心地发展,人花会就有了看头。 上回地花会上没取得好名次的活阴差们心里都憋了一口气,就等着这回一鸣惊人扬眉吐气,拿到好名次的活阴差则是越发努力,他们想再接再厉,赚取更多的功德。 只要能在咽气之前赚够功德,就能换一个阴司的编制,谁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虽然阴世现在的日子没有之前那么潇洒了,可阴司体制内的阴差们日子依旧过得滋润,只要成为了阴差,就成为了阴世的人上人。 镇度道长亲自参与到了阴世大开发的建设中去,扎纸道姑也天天在阴世里蹲守。 谢芸知道这人花会没她什么事,索性每天都在通泰堂里接诊一些病人,还抽空写了张海报,将她打算停诊两个月的消息公布了出去。 生孩子前的一个月和生孩子后的一个月,谢芸不打算看病,最近一阵子接诊的病人太多,她身体倒没感觉有多么的累,是心里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通泰堂之后就是看病,看完这个看那个,中午吃过饭后稍微午休一会儿,继续看病,比生产队上的驴都勤劳。原先谢芸觉得看病是一种享受,现在享受得久了,她感觉有些心累。 周胜也发现了谢芸的疲倦,他劝道:“又不缺钱花,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我现在都看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总感觉你很着急,像是有什么撵着你一样。日子还长,就算再喜欢医生这个工作,那也只是一份工作,不要这么折腾自己。” “我当初训练的时候,每天都负重长跑,一开始都想跑快点,早点到了终点就能早点解脱,可是每次都累个半死。后来就学聪明了,欲速则不达,一开始跑得越心急,后面越累,剩下的路也越难走。” 谢芸豁然开朗。 是啊,她未来的时间还充裕得很,不必急于这一朝一夕。 115 粥粥 这就生完了?咋这么快? 谢芸投去《华夏中医药》上的那篇文章送到周自渡校长的手中之后, 他第一时间就拆开了,手头没做完的事情被他直接丢去一边,泡一壶茶, 洗干净手, 认认真真地读起了谢芸投来的这份稿件。 周自渡校长虽然不是专供不孕不育的医生,可他出身于中医世家,哪种疾病没有看过?祖上传下来的手札中, 什么类型的病没提到过? 周自渡校长自认为自己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可他在看到谢芸这篇文章时, 还是感觉到了豁然开朗与醍醐灌顶。 就好像是一盆清凉的水兜头浇下,不仅让他头脑清醒了许多,还洗去了许多遮住他眼睛的烟尘。 看完这篇稿件, 周自渡校长都有些手痒痒, 忍不住想去找几个不孕不育的患者练练手。 可眼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找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其它教授来看这篇文章,至少得有一名专家认可谢芸所写的内容,这篇文章才能刊登在《华夏中医药》上。 …… 等谢芸的那篇文章在《华夏中医药》上刊登并且走进全国各大医疗单位时, 谢芸刚好发动。 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是顺产,可为了安全起见, 也为了不手忙脚乱, 还是提前住进了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妇产科。 杨院长特地过来看了一下她, 给她换到了最顶级的高干病房中,整间病房里都只有她一个病人住。 谢芸是腊八节这天发动的,半点坎坷都没有。孟秋菊和李润芝原本一直都在病房里等着, 谢芸说想吃鸡蛋糕了, 孟秋菊回家里的超市去拿,李润芝想到谢芸还没吃水果,打算回去给谢芸煮点苹果小米粥拿过来, 谢芸就卡在这个点儿上发动了。 病房里只有周胜一人陪着,谢芸感觉肚子坠坠得痛,心头一算,时间到了,她十分淡定地让周胜把医生和护士喊过来,由医生和护士把她推进了产室里。 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又把谢芸给推了出来,后面的护士用提早准备好的小被子包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对门外焦急等待的周胜报喜道:“恭喜,喜得男丁!” 周胜看都没看小孩,而是追上担架车问医生,“医生,我媳妇儿怎么样了?她有事没?” 谢芸睁开眼,语气如常,“我能有什么事?”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下面一阵一阵的痛,大抵是生孩子的时候撕裂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她把修为法力聚在那处暖了半天,已然感觉不到痛意了。 要说同生孩子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那肯定是有的,她感觉身体突然轻了空了,可又感觉还没完全轻,感觉肚子里还有东西需要排一排,感觉肚皮还是送了些,需要好好锻炼才能紧致回去。 回到病房后,谢芸借着周胜不注意的机会,从泰山小印中取出一片千岁茶树的叶片来,含在了嘴里,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两道气流似乎凭空出现,一道清凉,一道温润,在她身体里窜来窜去,谢芸感觉身体里越来越舒坦,精神亦得到了放松,给孩子喂了一顿之后,这才睡了过去。 取鸡蛋糕回来的孟秋菊看着已经生产完毕的谢芸和小小的奶娃娃,人都是傻眼的。 “胜子,这,这,这,这就生完了?咋这么快?” 周胜心说,他也觉得快,别人家生孩子少说也得几个小时,更有甚者,一生就是两三天,而他媳妇儿生孩子比别人蹲个大号都要快。 想想他媳妇儿身上的秘密,周胜突然就觉得生孩子快点也没什么了,起码孩子是生出来的,不是直接变出来的。 孟秋菊就是同周胜感慨一下自家儿媳的高效率,她见谢芸已经睡着,小心翼翼地把鸡蛋糕放到谢芸的床头柜上,又掀开小被子看了一眼同样在睡觉的孩子,脸上笑得都快把眼睛缝给睁不开了。 她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来了,之前还一直担心是不是儿子儿媳的身体有问题来着,现在想想,多半是儿子常年在外不沾家,过年回来那阵子又太仓促的原因,儿子这么一退伍,孩子不就有了? “胜子,让芸芸缓个一年半载后,你俩再要一个,最好是再要个小闺女,这样就子女双全了。” 孟秋菊频频暗示周胜,周胜装作没听到。 他是亲眼看着谢芸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的,每天无时无刻都得顶着个这么大的肚子,多遭罪啊? 睡觉睡不好,走路也受影响,这还是谢芸没有孕吐过,要是害喜孕吐,那更是遭了老罪。 要一个就挺好的,虽说国-家开放二胎政策了,可周胜没打算后面再要孩子。如果哪天缘分到了,真怀上了,他也不会拦着就是。 —————— 谢芸怀孕的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她在重机厂附属医院的朋友们都拿着礼物来看望了,礼物堆了一大堆,与谢芸关系一般般熟的人都是拿着鸡蛋、红糖、太子奶、助长奶粉这些常见的探望病人的礼物,与谢芸关系特别熟的,比如王萍以及最近越来越熟的刘梅,都是直接给小孩塞了钱。 她们断定,倘若给谢芸钱,谢芸是一定不会收的,所以直接把钱给了什么都不懂只会呼呼大睡的兔崽子。 “老谢,你家里不缺吃的不缺穿的,我就不给你拎这些了,你吃都吃不完,直接给孩子钱吧,等你家孩子长大一些会说了,记得让他认我-干妈啊!”这是王萍说的。 刘梅也一遍一遍地打量着小孩,同谢芸说,“你可真会生,这孩子把你和老周的优点都给继承到了,长大之后肯定是好看。给孩子起名儿了没?叫啥?周什么?” “大名叫周博闻,小名叫粥粥,不是周一周二的周,是腊八粥的粥。这孩子出生在腊八节这天,往后每年过生日都得喝腊八粥,所以小名就叫他粥粥。” 刘梅不再摸粥粥的小手里,把小手放进软乎乎的被子里,道:“你这起名可真够随便的,也不怕你孩子长大之后和你闹?”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是闹我,我就给他来一个原地去世,看他愿不愿意变成没妈的孩子。我生的孩子,我想怎么取名就怎么取名,他对我起的名字不满意,就自个儿生孩子,给他孩子取名去。” 刘梅:“……” 王萍道:“我觉得粥粥这个小名字挺好的,一听就是个软乎乎的白面团子,感觉就像是喝了一碗白粥一样,不比叫个狗蛋、铁蛋强?” “现在的人起名字都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儿科那边登记的新生儿信息,不是叫晓宇就是叫晓飞、晓冬……一个班能有四五个晓宇,不知道大家伙都是怎么起名的。粥粥这名字,一听就不会让人忘记,是个顶好的名字。” 刘梅翻了个白眼,“你和她关系好,她甭管做什么,你都觉得她做的好,我不同你说。” “你当我愿意同你说?” —————— 谢芸在重机厂附属医院住了三天,然后就收拾东西回到了家属院里。 家属院里的房子有她之前装的新风模块、隔音模块和温度调节模块,虽然当下的外面已经天寒地冻,下了好几场雨夹雪,可屋子里却是暖洋洋的。 按照苏北这一片儿的习俗,应当是李润芝来伺候谢芸坐月子的,可谢菘和赵淑兰的卖饭生意每到饭点儿上就忙得不可开交,哪怕是谢春生已经去帮忙了,三口子还是忙不开,李润芝急得两头跑两头顾不上。 孟秋菊看李润芝这样,主动把伺候谢芸月子的事儿给揽了过来,她同李润芝道:“亲家母,既然你家里忙,那你就安心忙去。芸芸这边,有我在呢,肯定让她饿不着,争取让她出月子的时候还能再胖上几斤。” 李润芝心里懊恼,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难得闺女家婆婆体谅,她立马就去帮赵淑兰和谢菘的生意去了。 李润芝走后,孟秋菊仔细观察了一阵儿谢芸的表情,她担心谢芸会觉得李润芝偏心之类,也担心谢芸会生闷气。 苏北这边有一个老话,坐月子的女人如果经常生闷气,那小孩长大后就会变成个受气包。 孟秋菊可不希望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孙子长大之后变成受气包。 尽管她没从谢芸脸上看到丁点儿的懊恼和伤神,可还是去给谢芸坐思想工作了,“芸芸,你弟的摊子上最近太忙活了,人少了根本转不开,我看你-妈一大把年纪还得一边照顾你一边帮衬你弟,就让她不用来回跑了,我来伺候你月子。” “你别觉得我不如你娘家亲妈伺候你舒坦啊,咱都这么多年的婆媳了,不是母女,胜过母女。要是妈伺候你坐月子的时候,你哪儿不舒服了,甭管是身上还是心里,都同妈直说就行。” 谢芸眼睛一亮,问孟秋菊,“妈,真的?” “那还有假?你说你想吃啥,妈去给你做。算了,妈的手艺不好,妈去铺子那边跑一趟,让胜子做好之后,妈装在饭盒里给你拎回来。” 谢芸羞涩一笑,连连摇头,“妈,我不饿,暂时不想吃东西,我是觉得在家坐月子太无聊了,你去诊所里帮我把医案本都拿回家来吧,我在家里实在闲着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打算写的那个三焦通畅对身体的影响以及改善方法的文章还没写完,如今虽然已经理出了个大概的逻辑,可真正动笔敲定下来的内容并没有多少。 谢芸打算在坐月子期间写完这部分内容,也借着不看病的时光来好好沉淀一下自己。 116 驶向深蓝 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谢芸在家安安静静-坐月子写文章, 大概过了一周左右,她突然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功德多了许多,便打开泰山小印查了一下。 都是因生育难题得到解决后, 天地间为庆祝新生命的到来而赐下的功德。 根源正是谢芸发表在《华夏中医药》上的那篇文章。 许多地方的医生看到谢芸写的文章后,要么是感觉茅塞顿开, 治起病人来如有神助,要么是虽然没完全领会谢芸那篇文章的意思, 可也老老实实跟着做了……天地赐下的功德里, 这些医生有苦劳,功劳还是在谢芸身上,二者是五五分的。 五五分听起来不多,可这么多的医生在用谢芸的方法治病, 一天下来,能治多少病人? 谢芸用泰山小印查了一下,一天下来,这些医生为她赚到的功德都快超过她一个人忙活大半年治病才能赚到的功德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继续给《华夏中医药》投稿的想法。 传道、授业、解惑, 解惑最为具体, 可一份付出一份收获, 授业大抵可一份付出三五份收获,传道则是一份付出百份千份甚至是源源不断的收获。 要不那些大能都想著书立说, 开宗创派呢! 谢芸还顺便把自己身上的功德全部都兑换成修为,那磅礴的功德直接将她送入了九级造化境,山居内的树木都受了益,刹那间就比之前青葱茂盛了许多。 她感觉眼前晃了几晃,一个恍惚间,就看到胡太奶奶和泰山娘娘出现在了家里。 谢芸赶紧起身,却被泰山娘娘伸出来的手按在肩上, “不用动,我和老狐仙是来给你送贺礼的,恭喜你登上了九级造化境,步入了有道真修的最后一重关卡。” 胡太奶奶看向谢芸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你这速度,真是太快了,快到匪夷所思。古往今来,都是第一个。” 泰山娘娘道:“确实是快了点,不过她借助着现代社会的便利,赚功德也更加便捷。还参与到了国运之争中去,那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不过啊,你这功德与修为,多数都是利用泰山小印从阴间借来的,日后总得慢慢还上。” 谢芸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想到她的功德全部都是流入泰山小印中,而后才有修为以灌顶的形式注入她身体里,这也就想通了不少。 “放心,我与阴司,关系素来良好,那山居不也是借了泰山大帝的手才得到吗?” 泰山娘娘把她和胡太奶奶给谢芸的礼物都拿了出来,还在粥粥的枕头旁放了一块小小的银色白玉。 谢芸看那银色白玉不像是凡品,问泰山娘娘,“这是……” “这是泰山石中的珍品,不仅能旺盛人的运道,还能替人避劫消灾。你虽然已经脱离肉-体凡胎,可这孩子依旧是人身,有一块泰山石护着他,对他大有好处。” “此外,我还将你的泰山堂与这块泰山石联结了起来,所有你购买的课程技能包,她作为你的子嗣,都能免费学习利用。日后想让他学什么,你自己在泰山堂中买相关的技能包就行。” 谢芸:“……” 粥粥还这么小,起跑线没必要铺这么早吧……可这是泰山娘娘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泰山娘娘和胡太奶奶同谢芸客套了几句便回去了。 很快胡太奶奶就又回来了,她这回是代泰山大帝把礼物给送过来的。 谢芸一连收了三份礼物,写那篇通三焦的文章都又添了几分干劲,等这篇文章写完,她给王萍那亲戚也治的差不多了,回头又能详细地写一篇论述癌症治疗方法的文章。 —————— 赶在年前,从川省药材公司离职创业的潘兵开车来了一趟蓉城,带来了大包大包的东西。 潘兵直接找到了通泰超市,是孟秋菊给领回家来的。 按照以往的情况,孟秋菊把潘兵领回来之后就该去通泰超市里帮忙了,毕竟年关将近,超市里的生意格外地忙,就连家电电器那些,这会儿都有很多人来买。 大概是想赶在年关给家里添个大件,也好让新的一年过得更有盼头一些。 孟秋菊甚至都没在家里忙活,她是坐在床上逗弄刚刚睡醒的粥粥的,耳朵支得高高的。 她心里那叫一个紧张啊,自家儿媳妇这么好,都有外地男人赶在过年前来探望了……自家那个蠢儿子居然这么放心地就让人来家里了?就一点戒心都没有? 潘兵同谢芸说起了正事,他搓手嘿嘿笑了好一会儿后,道:“谢老师,我用盈利的钱买了个酿酒厂,原本是国营企业,倒闭了,贱卖的。我想着弄一个药酒厂,你能不能给来点技术援助……分红还是按照咱之前谈妥的来。” “你买了酒厂?”谢芸没想到潘兵的跨度会这么大,她心里琢磨着合适的药酒方子,嘴上问,“怎么想到买酒厂了?这和你的业务可不搭边啊。” 潘兵解释道:“我发现川省那边的男人女人都好一口酒,只要不是难受得实在不行,很少有人会主动去看病买药的。前几天看电视,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讲中医,说什么药食同源,酒是粮食-精之类,我就想着搞一个药酒出来,你说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谢芸沉思片刻后,道:“酿酒的方子可同药方不一样,药方是筛选患者的,可喝酒的人体质各不相同,想达到药的功效,难于上青天。” “不过如果只是想日常保健,可以试一下丹桂培元引,用桂花做药引子,搭配十六种药材,用高度白酒蒸煮而成,几乎适应所有人的体质,而且入口柔和,喝完之后不会酩酊大醉,而是会进入微醺的症状,对身体也有不少好处。” “还可以试一下青玉葡萄饮,这是一种果酒,用青葡萄酿制而成,里面搭配了一些开胃健脾的药,比丹桂培元引要甜一些,对身体也大有裨益。” “还有红花古稀酒,在烈酒中加入了红花,活络气血的功效更强,对于老年人的效果不错,算是古代的名医们最常用的一种药酒了,成本虽高,但在延年益寿上效果挺明显,不然也不会直接用古稀命名。” 谢芸把这三种酒的方子写下来,拿给了潘兵,“你自己考虑考虑用哪个酒吧,我觉得这三个都不错。” 潘兵拿到了酿酒方子,心满意足地离去,临走前还给粥粥塞了个大红包,自己给自己冠名了个舅舅当。 孟秋菊把潘兵送出门后,立马就折了回来,问谢芸,“刚刚那人是干啥的?开厂子的老板?” “原来是川省药材公司的经理,我之前和蜀光制药厂合作都是他牵的线,后来我同川省省-委那边的关系也是他促成的。后来他从川省药材公司辞职出来单干,成立了千禧药业,你喝的那个口服液就是他厂子里生产的。他负责生产和经营,我负责技术入股,合作有一段时间了。” 孟秋菊一听,“胜子也知道吧,难怪他让我带那人回来。” “知道,我们头一次去蓉城那回,周胜和这人熟络得特快。要说合作,那肯定是我更主要,毕竟我技术入股,可要论关系,周胜同这人更熟,两人一块儿喝过不止一次酒。” 孟秋菊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说的那口服液卖得那么好,你同这个人的合作没少赚钱吧。” “赚了有个七八十万了,压货压得挺多,要是仓库里的口服液都卖出去,估计现在能赚到两三百万。” 孟秋菊顿时笑开,“那咱家粥粥可是有福了,一出生就在金窝窝里。” 谢芸:“……” 她实在没忍心给孟秋菊泼凉水,告诉孟秋菊她已经把那些钱都捐出去的事儿。 没必要让老太太因为这个事儿心里拧疙瘩,她知道自己赚的钱不会让粥粥难过就是。至于说把粥粥养成二世祖败家子,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谢芸在养娃上的观点很明确,男孩子要穷养,她和周胜打下的基础已经决定这孩子不会养的太穷了,这足够了。 见孟秋菊还沉浸在自家孙子刚出生就有巨额家产要继承的美丽幻想中,谢芸正好抽身出来,溜达去了书房,继续写她的文章。 —————— 除夕夜这天,通泰超市开到中午就关门了,下午周胜一直在家里忙活,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把屋子的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谢芸早晨起来就动笔写春联,她写了好几副,周德义老爷子拿了三副对联,给谢芸娘家送去两副后,最后一副对联拿到自己家里贴上。 彩色电视里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东海船舶厂实现重大技术突破,已于年底完成了航-空-母-舰全部技术的论证,并将于明年开工,力争实现一年一航母,三年五航母,十年二十航母的目标,维护领海安全,完善远洋作战能力,保家卫国,驶向深蓝!” 周胜挟菜的手一抖,刚挟起来的菜就又掉回到了盘子里,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将心中的震惊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退役的这一年,究竟发生了啥?原先不是造个大船都费劲吗?咋突然就连航-空-母-舰的技术论证都搞完了?这玩意儿我们也能造了?” 谢芸笑而不语,东海船舶厂就在她的辖区内,阳间与阴世强强联合,一群阴阳两隔的人齐心协力搞技术攻关,顺利拼好了航-空-母-舰的技术拼图,给阴世大开发的进度推进了一大截。 阳间还没开始造航-空-母-舰呢,阴世的航-空-母-舰已经停在了忘忧海上,而且已经开始造第二艘第三艘了,还喊出了口号,叫“征服冥海计划” 。 117 用药宗师 虽然恨她那亲家母恨得牙痒痒…… 大年初二这天, 谢芸和周胜原本得带着娃回娘家的,可是考虑到赵淑兰会领着谢菘回她的娘家,家里就只剩下谢春生和李润芝二老在, 谢芸便让周胜跑了一趟,把二老喊到通泰超市这边来吃饭。 超市的生意也得经营上了。 孟秋菊和周德义也一早就到了这边,老两口没什么事儿做, 整天的心思都扑在了小孙子身上。 可豆丁大的娃娃,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哪里有时间陪爷爷奶奶玩?饶是如此, 二老都不觉得无聊, 小孩嘴里吐个泡泡都会啧啧惊奇好久, 甚至还从粥粥嗷嗷哭的声音里听出了音乐天赋。 谢芸天天都听小兔崽子哭, 怎么就没听出点音乐天赋来?她怀疑孟秋菊和周德义老两口是看自家娃啥都好,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 不过老两口的这说法也给了谢芸一个灵感。 她不清楚粥粥是不是真的有音乐天赋,不过这玩意儿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她这个当妈的舍得花钱, 提早在泰山堂里给娃开了音乐的兴趣班,就算娃五音不全, 也能锻炼出一身音乐技能出来。 谢芸在泰山堂里浅浅氪了个金,然后就盯着小兔崽子看, 果然, 睡得正香的小兔崽子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住, 嘴还一扁一扁的,不过终究是没能哭出来。 谢芸对小兔崽子的表现很满意,把小兔崽子留在内间里, 自个儿去通泰堂收拾去了。 新的一年,她也得好好努力啊。 谢芸给自己立了个小目标,尽快攒够从九级造化境登临十方俱灭境的功德……就是不知道一年内能不能实现这个小目标。 临近中午的时候, 谢春生和李润芝来了,夫妻俩身后还跟着个尾巴——头都快埋进裤-裆里的谢菘和赵淑兰夫妻俩。 李润芝满脸无奈地进屋来同谢芸说,“你弟妹同她娘家人吵了一架,不在娘家吃饭了,我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谢芸一脸复杂地看了赵淑兰一眼,问,“大过年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她是问赵淑兰,也是在问谢菘。 赵淑兰语气不忿,“姐,你给评评理,我也不想吵啊,可我妈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点。谢菘胃出血之后休息了好几个月,赶在冬天的时候,我们才把小吃摊子开了起来,一共才赚了几个钱?我妈居然说我过年就给她五十块钱少,五十块钱少吗?有几家闺女过年给妈五十块钱的?她当我和谢菘是开煤矿的呢!” 李润芝觉得自家儿媳这样做有些丢脸,“你姐给了我两百,说是我和你爸一人一百。” 赵淑兰一噎,梗着脖子道:“我能和我姐比?我姐和我姐夫是赚大钱的能人,我和谢菘赚的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钱。我妈就是看我耳根子软好说话,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当初要不是她一直撺掇我同谢菘闹,谢菘会把自己喝到医院里面去?她差点把我害成了寡妇,现在还想找我要钱?我不着她要钱已经够孝顺了!” “她找我要了钱是自个儿花吗?她哪舍得花?全都接济给了我弟。合着她是在我这儿劫富济贫呢?我富吗?我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谢菘扯了扯赵淑兰的袖子,“咱家也没揭不开锅,虽然赚不了多少,但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宽裕的。” 赵淑兰一把甩开谢菘的手,“你知道个啥?你今年还想在外面摆摊?就不想着花钱买个店面?摆摊刮风雨打的,多不方便?还得扛着桌椅来来去去,攒钱买个店面多好?我妈想从我身上抠钱下来接济我弟,原先是我没看清她的嘴脸,被她说好话糊弄了,现在我看清了,她还想继续从我身上抠钱?门都没有!我弟是她生的,又不是我生的,我有钱不知道攒给我儿子?” 李润芝:“……” 她虽然恨她那亲家母恨得牙痒痒,可这会儿竟然有一瞬间的心疼对方。 这算啥? 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芸也被自家弟妹给开了眼。 不过她不想评价赵淑兰什么,毕竟这是赵淑兰的私事,而且赵淑兰的娘家人做的也确实过分。 看赵淑兰现在的样子,是铁了心要同谢菘好好过的,谢芸就有点懂为什么泰山小印中显示赵淑兰是谢菘的正缘了。 不是从头顺到尾的正缘,而是回心转意后的正缘。 —————— 王萍的那个患癌亲戚在谢芸这里治了三个月的时间,连着换了六张药方,体内的肿瘤已经越来越小了,虽然还在,可已经不会影响到生活了,平时连疼痛不适都感觉不到。 不过这个患者有钱,他每个月都会去重机厂附属医院做一次详细的体检,还会拿着体检报告来找谢芸给看。 肿瘤的大小在明显缩小,这让患者直呼来对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食欲这些也恢复到了原先正常的水平,精神也好了许多。 因为得过这种差点要了命的病,所以这老爷子格外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哪怕是有点小感冒,也会跑来找谢芸给看。 谢芸估摸着老爷子已经不用再单独开药吃了,就将她与千禧药业联合生产的紫府散瘀胶囊开给了老爷子,一日三次,一次三粒的量。 紫府散淤胶囊就是谢芸给轻度癌症患者准备的续命药。 中医上讲人类本没有病,所有的病都来源于痰湿和淤堵,谢芸在后面添加了个体虚的原因。 当人体虚弱的时候,正气不足,营卫之力寡淡,各种邪气病气都能侵入人体,痰湿和淤堵也都会随之出现。 紫府散淤胶囊就是解决体虚引发的痰湿和淤堵的,紫府是滋补身体,维护正气,填补营卫之力的,散淤则是解决痰湿和淤堵问题。 如果患者体内的肿瘤还没有形成气候,那紫府散淤胶囊完全可以将肿瘤消弭于无形之中,病人还没感觉到肿瘤的折磨呢,坚持吃一段时间的药就好了。 虽然紫府散淤胶囊里面用到的药材有几味是不便宜的,可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总比打吊针和做手术便宜。 对于王萍的亲戚这样已经治疗得当的患者,当体内的病灶已经不再危及到生命的时候,也可以服用紫府散淤胶囊,这样能为病人省去不少的麻烦,毕竟天天熬药也挺烦人的,还难喝。 当然,对于癌症正严重的患者,紫府散淤胶囊也不是没用,只是单靠紫府散淤胶囊可能无法达到治愈的效果。 紫府散淤胶囊已经通过了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临床试验,正式在通泰堂和花溪医学院附属医院用上了。 潘兵也正安排千禧药业加班加点的备货,国内的肿瘤患者可不在小数目,等谢芸将那篇写肿瘤的文章发表在《华夏中医药》上时,完全可以预料到紫府散淤胶囊会有多么火爆。 千禧药业提前做准备,就是希望能在患者需要用到紫府散淤胶囊时,他能充足地提供出去,而不是让患者明知道有这种药却买不到。 潘兵凭一己之力将国内能买到的那些用来生产紫府散淤胶囊的药材都买走了九成,余下的一成分散在一些药店和诊所里,如果不是回收起来实在不方便,他连最后的一成都不想错过。 仔细分析王萍那亲属的体检报告花费了谢芸两个多月的时间,赶在农历二月快结束的时候,谢芸总算将这篇文章给周自渡校长寄了过去。 为了让这篇文章更有说服力,谢芸还找刘梅借了重机厂附属医院的复印机,把病人的体检报告都复印了两份,一份剪裁出关键信息来,附在了文章里面,一份完整的体检报告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好,附在了文章的后面。 她的这篇文章寄到京师中医药大学的时候,就好像是往平静的池子里丢了一颗深水炸-弹,别说是池子里波涛汹涌了,就连池子都差点给炸翻了。 周自渡校长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问谢芸说,“谢医生,你在文章里提到的紫府散淤胶囊,现在量产了吗?” “量产了,直接联系千禧药业就能订到货,我那篇文章的最后面有写千禧药业的联系方式。” 周自渡校长立马就给千禧药业打了电话过去,定了一批的紫府散淤胶囊。 这篇论文得发出去,毕竟详实的证据已经摆在这儿了,真正让周自渡校长激动的不是这个,而是谢芸给出了这种能够治愈早期癌症患者的药。 单单是京师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每天都会诊断出不下三十个癌症患者。 在‘患癌’等于‘等死’的当下,紫府散淤胶囊的出现简直就是许多病人的救命稻草,这让周自渡校长怎么能不激动? 他听潘兵说药物是开车送的,需要一周左右的配送时间,直接加钱让潘兵当天就派货运车队送出来,争取第三天就能送到。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后,周自渡校长才开始认真品读谢芸投稿来的这第三篇文章。 第一篇讲不孕不育,诊断逻辑和用药思路讲得很清楚,周自渡看完之后就在心里将谢芸奉为了高手。 第二篇是在讲三焦通畅对人体的影响,把人体各部分的互相影响剖析得相当清楚,周自渡看完后对谢芸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大师。 现在看谢芸的第三篇文章,讲治疗癌症的,内容一气呵成,逻辑毫无半点阻滞之处,让人看着如同醍醐灌顶,诸多疑云和疑窦都像是洋葱一样被层层剥开……周自渡再度拔高了他对谢芸的评价——宗师。 能将中医理解得这般透彻,用起中药来如臂所指一般的人,当得起这个称号。 118 公约 向来都是赢者通吃,输者血本无归…… 谢芸之前和蜀光制药厂、关中制药厂联合生产了很多的中成药, 每种的销量都不错,在患者圈的口碑也十分不错,但也仅限于在患者圈中了。 紫府散淤胶囊的横空出世, 仿佛一-夜之间就发展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潘兵在听说紫府散淤胶囊的功效后,就已经预料到这药会供不应求,并且提早准备了很多的库存。 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千禧药业的库存就被各地的医院给瓜分完了,连川省内一些反应较慢的医院和药店都没进到货。 潘兵把厂子里的采购都派出去,到各地去采买生产紫府散淤胶囊的药材。 实在采买不到就同种植这些药材的农民、村镇签订保供合同, 只要种出来的药材品质能够得到保证, 那种多少收多少,价格还会在现有的价格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 药农听说药材的价格要涨,几乎所有人都扩大了药材的种植规模, 许多原先不种药材而是种粮食庄稼的人也开始改种药材……百姓逐利, 理所应当。 种粮食庄稼的人少了,市面上的粮食自然得跟着减少, 如果不是国-家粮库里的存粮不少,及时放出一部分存粮来稳定粮价, 这一年秋天的粮价能涨到天上去。 粮食涨了价, 种粮食的人也跟着受了益,一来一回间,老百姓的收入都跟着提升了一截。 —————— 社会的发展就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谢芸感觉家里买的彩电还有八成新呢, 沪上市那边突然就宣布量产液晶显示的电视了,看着色彩更鲜艳, 也更像是真实的场景。 周胜因为之前服过兵役的原因,他一直都关注军备的新闻,尤其是去年春节联欢晚会上宣布的航-空-母-舰技术全部论证完成的事儿, 直接把周胜给勾得心痒痒,他天天盯着新闻联播看。 前两天的新闻联播还在铺天盖地地宣传卫星上天的新闻呢,今天的新闻就突然宣布战斗机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 老百姓对导弹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弹一星新闻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呢,新闻里突然就宣布高超音速导弹开始量产了。 苏北的天空每天都轰隆隆响个不停,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到。老百姓们都在传言说是菜市场炸山的声音,就连周胜都信了。 苏北是谢芸的辖区,里面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谢芸的眼睛。因而谢芸看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炸山啊,这分明是有杀伤力更大的飞机在隐秘地飞。 谢芸还特地关注了一下那飞机的模样,不像是前几天新闻上宣传的战斗机,更像是轰炸机,而且看着比新闻上宣布的战斗机还要先进不少。 谢芸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有‘无情杀手’之称的轰炸机技术也快实现历史性突破了。 老祖宗们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普通人哪里知道天道仁不仁义?哪里知道在老天爷眼里,普通人和花花草草猫猫狗狗有没有区别? 大家只知道轰炸机无情,一排一排的轰炸机飞过去,甭管是人还是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也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谁都别想活,都能当场在炮-弹的密集轰炸中被物理超度。 …… 别说是不爱看新闻的人了,天天看新闻紧跟时事的人都有些看不懂这新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得到了外星人的技术支援了嘛? 之前的技术更新都是好几年更新一轮,更新内容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咋这会儿的技术更新就是日新月异呢? 上个月刚实现了技术突破,这个月就又突破了? 难不成是研究人员都打通任督二脉了? 有一批公知已经开始反省了,他们不信自己国-家能取得这么多的科技进步成果,还别有用心地揣测——这些技术是不是拿出来的烟-雾-弹,故意混淆视线的?就和当年那亩产三万斤的红薯一样? 谢芸知道真相,国-家高层也知道真相。 这不是得到了外星人的技术援助,而是自家国内入土为安的科学家们仍然在另外一个世界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有些人的岁月静好,是那些负重前行的人用血肉之躯撑起来的。 欧美对华夏的技术封锁还在那里摆着,不允许任何可能带动华夏产业发展的技术进入华夏国境线内,要牢牢地把华夏锁死在最低端的产业链上,让华夏工人做最苦最累的工作,赚最微薄的工资。 那一份份《公约》简直将无耻写在了封面上,可偏生华夏没有任何的办法撕毁那份《公约》,只能上下一条心地铆足力气去突破技术封锁。 距离《公约》签署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许多科研人员是含着怨和气合眼的,如今到了地下,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生病,甚至都不需要吃饭睡觉,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到技术研究中去……这些科研人员都没日没夜地干了起来。 《公约》限制了华夏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进度,也蒙蔽了那些人自大高傲的双眼。 那些国-家还以为《公约》会一直卡着华夏的工业技术,他们还沉浸在让华夏人世世代代都当廉价劳动力的美梦中,哪能想到华夏已经悄悄实现了技术突破,不仅打破了技术垄断,还积极攀登科技树,朝着更高精尖的技术发展去了。 起码那在全球范围内都被当做死神的癌症,国际医学界虽然提出了很多种治疗方法,可真正能治愈的技术尚未出现,紫府散淤胶囊已经凭借它安全无毒的性质成为了很多人的保健药物。 谁不怕自己得癌症? 要知道这紫府散淤胶囊的包装盒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紫府散淤胶囊的功效主要有三方面,其一是治疗癌症早期,其二是调理癌症术后,其三则是定期清理身体内的淤堵,预防肿瘤出现。 不同功效所对应的用药量也明显不同。 很多惜命的人都想尽办法买紫府散淤胶囊,可惜这药一直都是一盒难求的状态,除去省级大医院还有些许库存之外,其它医院的库存都被患者给买空了。 能靠着吃吃药不开刀就把癌症治好,有几个人愿意身上开个大口子,被人像是杀猪一样摆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的? ——————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老百姓兜里的钱越来越多,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餐桌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了,原先逢年过节才舍得上一盘,后来几乎每周都能吃一盘了,现如今天天吃也吃得起。 买各种东西时也是,通泰超市里的挂面和方便面一直都很畅销,很多人都是吃挂面和方便面来改善生活的,可现如今,挂面和方便面的销量都垮落了下去,多数人更倾向于买肉买菜回家自己煮一碗面吃。 老百姓兜里有钱,舍得花出去买东西,开厂子生产商品的人就能赚到钱,这些企业赚到了钱,给国-家交的税收自然要跟着涨一涨……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发生下来,国-家都富裕了不少。 想想蜀光制药厂刚采购长岛国那些设备的时候,需要把川省药材公司的外汇全部掏出来才够用,现如今呢? 蜀光制药厂靠着‘精细加工’那些不会用在国内中成药里面的药材,把药材加工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贴心地打成了更容易冲泡的药材碎,全部都卖到了长岛国和南棒国去,外汇没少赚,不仅还上了欠川省药材公司的债,还有多余的外汇继续去国外购买设备了。 很多企业都已经不那么稀罕外汇了,这玩意儿在国内用不了,只能出国采购的时候用,银行账目上趴着的外汇多得吓人,用的时候现场兑换都来得及,没人愿意在国内握着一沓外汇生活。 花不出去的钱,就是废纸。 当谢芸知道蜀光制药厂卖给长岛国和南棒国的药材都是碎成了砂砾大小的碎块时,差点笑出声。 为了维持自己的善良形象,谢芸学着圣母的语气问潘兵,“蜀光制药厂这样做,是不是太黑心了?这不是仗着药材碎成粒儿之后,别人根本分辨不出药材的好坏来?只知道那药材看着干干净净,一点尘土都没有?” 潘兵笑的牙不见牙眼不见眼,“这有什么黑心的?再说了,同长岛国和南棒国做生意,要什么良心?这种药材的炮制方法,不是长岛国想出来的?我们只是顺着他们的思路,更高标准的执行了。” “我给蜀光制药厂支这一招的时候,会议室里的所有领导都说我损,结果当场就通过了这个招数。同长岛国和南棒国讲仁慈?那不如多给家里的狗喂两块肉。把狗喂好了喂饱了,狗起码知道冲我摇摇尾巴,长岛国和南棒国会吗?等他们发展起来,不知道又要怎么给我们找事儿呢!” 谢芸:“……” 她就说蜀光制药厂怎么会想出那么损的招数来?感情竟然是潘兵给撺掇着弄的。 这下可算是破案了。 潘兵继续一脸嘚瑟地同谢芸卖弄:“谢医生,之前你把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的方子给我的时候,咱不是说了么?不指望靠着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来赚那些小儿麻痹症患者家庭的钱,所有成本都由您来出。” “我想着,你替老百姓把治病的药钱给出了,让老百姓不用自己掏钱就能买到药,这不就是从你的左口袋把钱掏到右口袋?反正甭管药价定成多少,您都会赚回本的。” “我琢磨着,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不能只造福国内啊,国外的市场也给照顾到,于是就把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给重新定价了。” 谢芸微愣了一下,“哦?重新定价了?定了多少?” 潘兵答道:“三百一粒。” 谢芸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她还是低估了潘兵的胃口啊,甭说是普通的苍术白虎丸了,就算是用加味苍术白虎丸,一粒的成本价也就三毛不到,怎么到了潘兵这儿就直接涨了一千倍的价格? 她感觉自己朝着万恶的资本家发展去了,欧美搞《公约》封锁华夏的时候,是不是也想着这样?把低廉成本生产出来的东西卖出天价…… 被人当冤大头的时候是真的不舒服,可如今角色一反转,谢芸觉得回头自家也得拟一份《公约》,把各种技术牢牢锁死在在家国境线内。 科技竞赛,向来都是赢者通吃,输者血本无归。 119 敌不动我动 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都说日子过起来就是润物无声的水, 时间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许多许多的东西。 可华夏这几年的改变一点都不像是润物无声的水,简直就是轰轰烈烈的狂风暴雨。 道路上的施工队就没有停过,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子,谢芸等粥粥稍微大一点的时候, 嫌苏北整天大兴土木太过吵闹, 搬去蓉城住了一段时间。 潘兵和卢炳文主任牵头搞的麓湖康养中心已经开始营业了, 谢芸在里面有技术入股,去那边提供一段时间的技术服务也理所应当。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国-家的经济实力发展起来以后, 高层领导人就把“要想富,先修路”给贯彻落实了。 与“要想富, 先修路”一同出现的那句“少生孩子多种树”则不再被提起了,“少生孩子”的口号也没人再喊了。 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是为了继承自己的贫穷、窘迫、无知、苦难, 那自然是少生为好。 可现如今家家户户都不愁吃穿了,政-府还大力推行义务教育, 适龄的小孩上学都不需要教学杂费,那就生呗。 阴司的阴差们都连轴转地加起了班,将积压的那些等着投胎的鬼魂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投胎转世……这几年, 只要想生孩子的夫妻,基本上都能怀上, 而且不怎么费事就怀上了。 在修路方面,国-家也没少花钱,不知道是哪个团队突破了列车技术,绿皮火车才普及没多久,高速列车技术就实现了。 隔年,悬浮列车和超高速列车的技术也都论证完毕,正式投产。 全国各地都在修铁路, 原先占绝大多数的绿皮火车悄无声息地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各个县都建起了火车站,县域和县域之间通的是高速列车,跨省列车全部用上了超高速技术,还有一些连接国际化大都市的列车用上了特高速技术,比飞机还要快上许多,而且行驶过程更平稳,更安全。 各地的公路也在修,原先的泥土路和砖石路都被换成了水泥马路和柏油马路,乡间或许还能看到雨后泥泞的场面,城市里的马路很少出现泥泞的景象了。 —————— 谢芸刚到蓉城住下,付巧珍教授就和卢炳文主任登门了。 逗弄了片刻粥粥,付巧珍教授道明了来意,“谢医生,上头发了一个文件,说是积极扶持各大省会城市和副省级城市建设科工中心产业群。蓉城这边的意思是,想抓住卢主任他们牵头搞的康养项目,再把我们花溪医学院的医疗水平也结合上。” “目前,国内医疗行业的四大巨头都有可能申请医疗科工中心产业群,但国-家肯定只扶持一个。我们内部开了个会,觉得协荷医学院应该不会参与进来,因为京师那边,需要更高精尖的技术来托盘子;沪上临港医院那边,我感觉沪上也不太会押宝,他们的发展虽然不错,但一直都不在沪上发展的主要盘里,就剩下了香雅医学院可能和我们争这个机会。” “蓉城和湘市都是中部城市,康养产业都有,两家医学院的医疗水平也不分伯仲。按理说,成功率五五分。可湘市那边的产业发展太偏门了,这次对他们太重要,我感觉可能会有人去京师走动,毕竟他们同上面的渊源摆在那儿。” 谢芸看向付巧珍教授,等着下文。 付巧珍教授既然来找她说这事,肯定是希望蓉城能够拿下医疗科工中心产业群的。可她又说香雅医学院给湘市拿下这次机会的可能性大,那必然有后文。 而且付巧珍教授特意来找她说,多半是要让她发挥作用。 付巧珍教授也在等谢芸主动问她会怎么争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她看谢芸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问询的意思,嗓子一哽。 敌不动,我动! 付巧珍教授道:“香雅医学院能占到湘市的人和,可蓉城已经抢跑一步,建立起了麓湖康养区,还开通了飞流国际机场和蓉城东站来迎接全国的旅客,不管是从飞流机场出来还是从蓉城东站出来,都能直接抵达麓湖康养区,也有公共交通遍及整个蓉城,足以把蓉城的人文特色和饮食特色都展现给外地游客。” “蓉城抢跑了这一步,就已经把天时站稳了;至于地利,川省和蓉城,这天府之国,本来就是最顶尖的地利。人和的话,我们的医学研究同香雅医学院不相上下,唯独缺了一层上面的关系,不过我们想了个办法,把你拉进来。” “香雅医学院也是正统的西医,可我们花溪医学院已经同你联合做了这么多的中医研究,自然要把老祖宗的文化精粹给传承下来。我们打算走中西医结合的路线,以治病救人与救死扶伤为核心目标,把这个医疗科工产业群的机会争取下来。” “蓉城市-委和川省省-委都已经表明了态度,会上报两项,一项扶持我们,另外一项扶持饮食科工产业群,至于国-家最终选择哪个……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同省-委确认过,饮食科工是给我们陪跑的,力争拿下医疗科工,如果拿不下,那只能把川菜的金字招牌再给擦一擦了。” “谢医生,只要你点头,我们的胜算就能提高至少三成。” 谢芸是有一点私心的,她更希望把西医和中医的科工中心产业群给拆分开,西医科工产业群建在哪儿,她不管,中医科工产业群最好是建在她老家——苏北,一来是为了回馈家乡,帮家乡人民争取一些发展机会,二来是苏北本就是彭祖故乡,还是汉文化的发源地,也值得被更多地关注。 谢芸问,“这次产业群机会,是只能由省会城市和副省级城市申请?”如果条件这么严格,那苏北多半是没戏的。 付巧珍接下来的话直接给谢芸泼了凉水,“肯定的,文件里都写得很明白,只给省会城市和副省级城市。因为这个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决策层一旦拍板,肯定是调用全国的资源来发展这些科工中心产业群的。” “我们这些年是富裕了,可也没那么多的钱去推举几十个产业群。科工中心产业群多了,推举的力量自然就分散了。如果推举不到位,那和没推举也没什么区别,反而让人扫兴。” 明白苏北没戏搭这一轮顺风车,谢芸便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 付巧珍教授只知道谢芸明面上的身份,知道谢芸在华夏中医药界的影响力不俗,能得到京师中医药大学的认可,能在《华夏中医药》期刊上每期都发专栏,写长篇大论的文章,还能得到国内各中医流派的认可,哪里会知道谢芸还在苏南军区第十三处备份了一层隐藏的身份? —————— 川省满怀希望地把两份科工中心产业群发展方案提交了上去,一周之后,第一批公示的名单出炉,蓉城的医疗科工产业群赫然排在第三的位置。 食品科工产业群则不出意外地落选。 作为陪跑者,这个结果大家早就预料到了,可川省搞食品研究的人心里还是不太服气,跑去省-委诉了半个月的苦。 川鲁粤淮作为古时四大菜系之首,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如果川菜都拿不到食品科工产业群,该怎么面对老祖宗们打下的金字招牌?川菜传承人都怕自己要被老祖宗托梦来敲爆脑壳儿。 川省领导被叨叨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只能自己出钱,仿照着国-家政策,搞了个川省食品科工产业群。 得益于川省药材公司当年的押宝,这几年川省的药材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蜀光制药厂和千禧药业更是发展成为了国内的顶尖药企,一家国营一家民营,双方既竞争又合作,角力非凡,给川省贡献了相当大的税收。 从川省财政里划出一点点的钱来发扬川菜美名,川省是愿意搞的。 医疗科工产业群建起来后,麓湖康养园区的发展肯定会更上一层楼,而且偌大的麓湖康养园区也会因为八方来客而变得拥挤,届时就能顺理成章地启动新的康养园区了。 这一届省政-府很有前瞻性,麓湖康养园区才刚刚发展起来,距离饱和还有一段路程要走,他们就已经选中了西岭康养园区、都江堰康养园区,还将九寨沟康养园区列入了第三梯队的备选项。 不只是政策布局,新修的铁路已经把这几块地给连通起来了,只等麓湖康养园区快饱和时,西岭康养园区和都江堰康养园区就会启用。 康养园区吸引来巨量的游客,这些人到了川省,不得尝尝川菜再走? 省领导层心里明白得很,从医疗科工产业群落户在蓉城开始,蓉城就基本上告别了工业发展路线了。 工业发展势必会带来污染,谁家缺心眼儿地愿意到工业污染区来康养?是康养还是找死? 再者,现如今川省的主要经济支柱还是药材种植呢,万一土壤和水源被工业发展污染了,种出来的药材还能用?怕不是得变成毒-药。 摆在川省面前的发展路线只剩下了一些轻污染的细碎行业,以及与康养、饮食相关的服务业。 再加上川省那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该选择什么,不言而喻。 第一批清单就放出三个科工产业群来,第一第二是京师和沪上,第三就是蓉城,其它城市还好说,湘市却像是天塌了一样,他们也申报了医疗科工啊,这橄榄枝被蓉城摘走了,他们还有什么还指望的? 等到第二批清单放出来时,湘市的领导层脸上才多云转晴。 “丢了一个医疗科工,被国-家送了一份国防科工,赚大发了啊!” 谢芸最关心的金陵也在第二批清单上——电子科工产业群。 看到这个结果,谢芸心里也松了口气,金陵毕竟在她的辖区内,发展得越好,她辖区内阴世大开发的进度就越高。 电子科工产业群发展潜力不比医疗科工产业群差,只是同她的相关性不大。 120 一家极品 你还真把美金当成纸了?…… 川省借着谢芸在中医学界的名声逆风翻盘, 压过了上面有人有关系的湘市,拿下了医疗科工产业群的建设扶持经费, 自然得把医疗科工产业群的管理层给搭建起来。 医疗科工产业群是按照国营企业的规模搞建设的, 科学研究与实业生产两手抓。高层领导一共设计了是个位置,一个是书-记,一个是董事长, 还有八个是常务董事。 书-记的位置相当重要,省-委书-记亲自上任兼任, 统管与政策接轨的部分工作, 真正涉及到技术发展的董事岗位, 还得专业的人上来做。 按照省里一开始的意思,医疗科工产业群的董事长位置还是打算留给自己省内搞技术的人, 从花溪医学院或者川省医疗卫生厅选拔一个有威信的人来担任。 给谢芸留了个常务董事的职位,毕竟川省沾了谢芸的光, 这人情不能不还。 可是当这份清单报送国-家后,批复下来的清单却做了调整,谢芸从常务董事调为了总董事长, 那位从川省医疗卫生厅选拔-出-来的总董事长被降为了常务董事。 其它职位也有变动,八个常务董事原本都是川省自己人, 结果这会儿却只保留了三位。 新安排进来的五位常务董事里,一个是协荷医学院的, 一个是香雅医学院的, 一个是沪上临港医院的, 凑齐医学界四大巨头之后, 还有两位来自医疗工业界,一个是国药集团,一个是长安医疗器械集团。 那五位安插-进来的常务董事不难理解, 川省省-委很快就明白了高层的意思——医疗科工产业群虽然落户川省,可那是华夏的产业群,不是川省的产业群,不可能被川省当成自留地。 可将原先的总董事长撸下来,换了谢芸上去,这就耐人寻味了。 难道谢芸背后的能量有这么大? 川省领导托关系去打听了一下,喜提一份拎着耳朵的警告,回来就对这个问题缄口不言,再也没有什么疑义。 好大一块馅饼从天而降,砸在了谢芸的头上。 谢芸自个儿都没想明白,这机会怎么落在她头上了?她在泰山堂里学医的时候,中医西医是同步学习的,只是西医过分依赖手术和各种化工合成的药剂,她在诊所里用着不舒服,所以平日里才不怎么用西药。 医疗科工产业群,一听这名字,西药肯定是要发展的,不然搞什么产业群? 中医药需要产业群吗? 难不成是在批给产业群的土地上开荒种中药材? 相比起产业群,中医药更需要不被人类破坏的自然环境去种植优等药材。 谢芸拧巴了半天,没想明白国-家这是什么用意,索性不想了。 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得到了这样的任命,自然得好好搞,把医疗科工产业群给发展起来。 只是她往后大概得常驻在蓉城那边了,总不能管着那边的事,人却住在苏北。 谢芸同周胜商量了一下,夫妻俩决定搬去蓉城。 粥粥自然得带上的,哪能因为自己的工作就把孩子变成留守儿童? 周德义和孟秋菊老夫妻俩也得带上,一来还指望老夫妻俩帮忙带孩子,二来是把老两口留在苏北,周胜也不放心。 谢芸想着自个儿这一去蓉城,估计往后回苏北的机会都少了,回了娘家一趟。 如果谢春生和李润芝也愿意跟去蓉城,谢芸肯定要带着,这是自己的亲爸亲妈,可谢菘和赵淑兰大概率是留在苏北的,毕竟二人的生意已经做得挺红火了。 谢芸没想到的是,她客套地问了一下谢菘和赵淑兰,要不要跟她和周胜一块儿去苏北,谢菘还没答应呢,赵淑兰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答应得斩钉截铁,“要!”就像生怕谢芸反悔了一样。 谢芸有些迟疑,“去倒是没问题,可你娘家在这边,你不牵挂?”将心比心,要是谢春生和李润芝夫妻俩不跟她去蓉城,谢芸肯定是会牵挂的。 赵淑兰却是冷笑了一声,“我牵挂她们干什么?我娘家把我当成银行的提款机了,缺钱就找我要……都闹僵了,我还惦记她们?我又不是贱骨头。留在苏北的话,他们时不时到我店里吃上一顿,我不能说不能撵只能忍着。我和菘子跟你们去了蓉城,我爸妈那么抠的性格,怎么可能舍得坐火车去蓉城蹭我吃我?我待会儿去找一下我那窝囊弟弟,如果不是老两口去世,就不要联系我。” 谢芸:“……” 她只能说,这老赵家一家子都挺有意思的。老两口当年像是中邪一样重男轻女,闺女也是个拎不清的,全听父母的话,差点把自己男人给坑进去,结果后来反转了,闺女同父母反目成仇,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这一家子都是性情中人。 这一大家子要搬走,可不是小工程,得先去那边把房子给找好。 长辈们能跟着谢芸住进麓湖别院去,谢菘和赵淑兰何德何能?暂时住一段时间可以,要是天天住,谢芸才不同意。 倒不是麓湖别院住不下,而是人挤在一块儿就容易挤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与隔阂来。 如果不住在一块儿,赵淑兰看着脑子还没什么问题,可万一住在一块儿,赵淑兰又‘犯病’了,那该怎么办? 与其给之后埋一个不定-时-炸炸-弹,不如从根源上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蓉城的房子也不算贵,谢菘和赵淑兰把赚的钱掏出来,肯定是买得起的。 …… 赶在离开苏北之前,谢芸同关系好的人吃了顿饭,刘梅和王萍都在席上。 把自个儿在蓉城的地址留给这两位,杯中的酒喝完,给往后约定一个再见的日子,便算是匆匆忙忙地告别了。 人生中的告别,多半都是匆匆忙忙的,甚至还有许多告别发生的时候,双方都不知道那是告别。 亦有许多告别,是披着来日再见这件羊皮的永别。 通泰超市里的货都清空了,通泰堂的药倒是剩了一些带不走,重机厂附属医院的杨院长出面,从通泰堂把药都买了下来,放到了医院的药房里。 谢芸心里感慨杨院长身上这份钻营的能力,虽然她不喜欢杨院长的贪,可也讨厌不起杨院长这个人。 只能祝福杨院长不要阴沟里翻船,更不要和当初的朱院长一样,大半辈子经营出来的好名声,一下子就毁在了那短短数月间。 —————— 在苏北待了两个月,谢芸和周胜便拖家带口的到了蓉城。 要知道谢芸担任医疗科工产业群总董事长的新闻放出来时,最高兴的当属潘兵了。 他当初就是一个川省药材公司的经理,手头有点小权利,可不多,遇到谢芸之后做了几回正确的决定,千禧药业就一路发展壮大了起来。 他曾经一直都觉得川省药材公司就是庞然大物,他还将爬上川省药材公司的中层岗位当做自己奋斗一生的目标过,现在想想都忍不住发笑。 千禧药业发展的速度很快,早就超过了川省药材公司,潘兵亲眼目睹曾经的庞然大物变得渺小,心中的感受自然是千般万种。 等谢芸一到蓉城,潘兵立马就登门拜访了。 来的路上,他心里有激动,也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谢芸担任医疗科工产业群总董事长是好事,对千禧药业大大利好,可万一谢芸为了避嫌,刻意压住千禧药业发展的势头呢?万一谢芸要从千禧药业中剥离出去呢? 见到谢芸时,潘兵不敢问得这么直白,而是问,“谢董……” 谢芸横了潘兵一眼,“生了?” 潘兵立马讪笑,“谢老师,我这是嘴瓢了。最近总同大家提起你,别人都是一口一个谢董得喊,我也跟着喊顺嘴了。您别见怪。我这回是想来找您听听建议,千禧药业也是您的心血,您打算怎么发展发展咱千禧药业?” 谢芸心里早就有了成算,潘兵这么问了,她就把粥粥抱给孟秋菊带着,将潘兵领去了更清净的后院里。 “我记得千禧药业账目上的外汇不少?” 潘兵点头,“是的。准确说,不是不少,是挺多。一直都有地儿赚,没地儿花。” 谢芸笑了一声,“苍术白虎丸和加味苍术白虎丸这么好卖呢?” “那可不,三百美金一粒都不愁卖,这在外面是真的天价。不过用咱实打实的药材换他们印的纸,还是咱亏了。”潘兵心有不爽。 谢芸笑道,“你还真把美金当成纸了?什么样的纸能在全球范围内买东西?只要能买回东西来,那就不算纸。你可以联络联络海外的关系,买进一批西医药需要用到的设备来,多多益善,越丰富越好,余下的外汇可以去找人民银行结一下汇,把外汇全都换成自己的钱,国内流通着用,也给其它的科工产业群输送一批外汇。这么多的科工产业群要运转起来,需要从全世界范围内采买东西,用外汇的地方可不少。” 潘兵不解,“西医药设备?咱买那玩意儿干什么?千禧药业打算涉足西药研发了吗?” 千禧药业可一直都是做中成药生产的,乍一下投资那么多钱去搞西医药,潘兵有些担心这笔钱能不能换回收益来。 “医疗科工产业群肯定是要大力发展西医药的,西医药也有很多可取的地方,比如我们做到浓缩倍数最高的口服液,能容纳的药效依旧有限,下一步就该朝着微观去研究了,如何把一锅汤药的药效浓缩进一片药片里,这是发展的重点。” 谢芸还给了潘兵一个担保,“信我的,千禧药业不会出错。” 121 你又行了? 这碗饭不赏给你吃了…… 谢芸出任医疗科工产业群总董事长这事, 就如同是给水塘里投了一枚核弹,轩然大-波已经不足以形容身处这水塘里的人了,说是惊涛骇浪、大浪滔天都毫不为过。 让一个一直都浸淫在中医药学领域的人来管整个医疗科工产业群, 这是不是意味着——西医药学要全面没落? 是不是意味着这么多的西医药领域的从业人员都将失业? 这可是砸饭碗的大事! 不只是普通从业人员惶恐, 就连一些高层都找关系问到了谢芸跟前。 京师中医药大学的周自渡校长给谢芸打来了电话, 他虽然感觉中医药的风要再吹起来了,可也担心谢芸步子跨得太大, 他说的就比较委婉。 “谢医生, 恭喜你啊!担任起了医疗发展的总设计师,我来找你打听个事, 往后是怎么规划咱中医药发展,我们京师中医药大学近水楼台先得月, 也好跟着提前布局。” 周自渡校长打算通过观察谢芸是否大力支持中医药发展来看谢芸对西医药的态度。 资源就那么多, 给了中医药领域,自然就得冷落西医药领域。 谢芸没猜到周自渡校长的用意, 但给了周自渡校长一个准话,“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打十巴掌给十个甜枣吧。” “中医药发展起来很有必要,但不能盲目发展,现在的中医药培养体系有很大的问题, 我们得开会重新讨论一下。中医药发展,根基是正本清源,把那些浑水摸鱼的踢出去,并且建立一套行之有效,有迹可循的系统思路。” 周自渡校长突然就心凉了半截,拿着电话听筒的手都有点抖。 他是来替西医药领域打听消息的,还想着劝谢芸不要太偏爱中医药领域, 怎么打听到了个噩耗? 原来谢芸打算向自己人开刀? 周自渡校长突然就想明白了,站在谢芸的角度看,那么多的中医都是胡来啊,放着老祖宗的精髓学不明白,还被外来的西医给压过一头,可不得好好的整治整治? 他悟了,谢芸这是打算壮士断腕,破而后立。 虽然心在滴血,可周自渡校长还是向谢芸表达了赞同,就是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那西医药呢,您是打算怎么规划的?” “西医药有很多值得深入研究的地方,现在研究的还是不够深入,同国外还有不短的差距,得支持西医药领域尽快达到一流水平,国外的医药市场和医疗器械市场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医疗科工产业群想要发展壮大,肯定得在国际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的。” “中医药领域同样如此,得加大研究力度,不能继续做浮于表面的研究,要从理论上创新,不能守着老祖宗开出来的方子一直抄抄抄,要为中医药学贡献我们这一代人的智慧,为后人留下我们创造的经典方剂。” 周自渡校长这才不抖了,说话中气都足了不少,“你考虑得很对,我有了你给的这个消息,京师中医药大学接下来的发展方向……我心里就有数了。” —————— 谢芸对医疗科工产业群的规划,那就是科研与工业并重,共同扶持产业发展。 科研成果做得再好,终归是要落实到产业中去的。 不能为人类服务、不能为人类健康做贡献的医疗研究成果,有什么用? 医学人员拿着自我陶醉吗? 而且国-家搞这个产业群,目的肯定是要完全实现技术的独立与冲破那份老美牵头的《公约》制订的技术封锁,还得赚到钱。 赚不到钱的产业只能算烧钱的无底洞,对得住国-家给拨的那么多经费? 她是这么理解的,规划也就这么做了。 给国内医疗行业说得上话的人都发去了邀请函,轮番召集各个研究领域的人到蓉城开学术研讨会议,开会地点就定在麓湖康养区。 开会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从西医开到了中医,从西药开到了中药……几乎国内从事医药学研究的人都来露了个脸。 谢芸的六识清明,记性很好,每个人只要在会议上露个面,发个言,她对照着参会人员信息表看上一遍,就都能记下。 有在泰山堂里系统学到的知识衬着,谢芸感觉自己像是个拿着参考答案批改作业的班主任,有些专家水平很高,一语中的,有些专家完全就是浑水摸鱼上来的,水平同重机厂附属医院的朱院长和杨院长差不多。 谢芸在会议上做的,就是把那些滥竽充数的专家剔除出医疗科工产业群的专家队伍,保留下理论过硬技术过硬的真专家,成立细分领域的专家组。 每开一场会,就会有一个专家组成立,也会有一笔医疗科工产业群的资金落实到位。 进入专家组的人都眉开眼笑,没进入的则是臊眉耷眼,却也没几个人敢有异议的。 为什么没选上,谁心里没点数? 看看选上的那些都是什么样的人才?要么是醉心学术的大牛专家,要么是刚刚出头势如破竹的行业新鲜血液,要么就是临床治疗多年的行业名医,没一个是靠关系强托起来的。 谢芸都没拆穿为什么淘汰他们,哪有人会上赶着找羞辱?难不成非得听人家骂两句自己水平不行的话才死心才消停? 随着一场又一场会议的结束,医疗科工产业群逐步走上了正轨。 谢芸也把各家的家底都掏了掏,看着能用来赚钱的,全都拿到了医疗科工产业群里来孵化。 协荷医学院的皮肤美容科在国内口碑很好,还创立了‘玉面’品牌,只是之前一直都当成宝贝一样,只小范围地生产,卖给上门求医的患者。 谢芸亲自找协荷医学院皮肤美容科的主任说的,把‘玉面’要了出来,同沪上一家日化产业合资在蓉城建立了日化企业,谢芸还在协荷医学院原有的产品配方上贡献了几张配方,成立了‘玉面’的姊妹品牌‘玉容’以及面向男性的‘冠玉’。 这些产品的生产门槛不算高,最核心的就是配方技术,只要走下生产线就能赚钱,是为医疗科工产业群开源盈利的绝佳突破口。 此外,谢芸还把各家医院手头掌握的秘方也笼络了一下,优中选优选出三百多张药效绝佳的药方来,在医疗科工产业群内的药厂集中生产,面向全国乃至有药物生意往来的外国铺放这些药物。 她自己往千禧药业里投入了三十余张药方,全都是走补贴路线,药效虽然喜人,但价格高到离谱。 国内的患者买药时,能够申请到千禧药业的补贴,可国外的患者就只能找他们自己国-家的政-府补贴了,想从千禧药业便宜买药,那是门都没有。 产业群赚到了钱,会反哺到研究中去,研究中出了新的成果,也会很快地移交到产业群中进行量产,拿出去继续赚钱。 医疗科工产业群就像是一个向上发展的螺旋结构,展示成果的大楼原本建的是一栋九层,寓意是欲上九天揽月。 整栋楼是按照博物馆建的,墙面上挂着的是记录那些取得突破的技术的介绍展板,柜台上摆放着的是技术转化后的实物,包括‘玉容’生产的第一个产品,医疗器械取得的第一个研究成果…… 谢芸本想着,这栋九层大楼足够用上十年了吧,可短短一年过去,九层大楼就用去了六层,吓得她赶紧拨款又建了八栋大楼。 按照医疗科工产业群的发展进度,就九九八十一层大楼都无法安置那井喷式的科研成果,不过九栋楼已经是这片土地所能容纳的极致了。 等这九栋楼都占满,谢芸打算再在蓉城找一片土地来建设新的园区。 川省政-府做梦都快笑醒了,那么多腾飞的产业落户在蓉城,还有不少附属产业辐射到了蓉城周边的县市,简直就是天上飞来的一个个聚宝盆,每个都是赚钱的好手。 虽然川省政-府已经给了这些产业相当优惠的税收政策,可收上来的税收却半点都没少,反而翻了将近十倍。 仅仅是税收就涨了这么多倍,这些产业自个儿赚得会少? 省政-府与市政-府口袋里有了钱,建设城市的经费自然就充足了,修铁路,修火车站,修机场,修马路,修购物中心,完善城市绿化,给群众发福利,提高群众的幸福度…… 川省和蓉城的发展,证明了上层制定的这《大力发展科工产业群建设方案》的正确性。 其它城市的发展也相当不错,虽然比不上川省与蓉城那脱胎换骨的速度,可也相当明显。 华夏各个城市都在极速地改头换面。 —————— 长岛国自打经济崩盘之后,同华夏的往来就越来越密集了,他们靠着出口给华夏一些设备和技术赚到了续命的钱,熬过了那段最悲惨的灰色时光。 稍微回了点血的长岛国立马就动起了歪心思,他们觉得活过来了,自己又能了,立马就又耍起了威风——抬高了设备的售价。 这消息传回国内,都没配得上往报纸上刊登一条新闻,对应的科工产业群直接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自家早就突破了生产这些设备的技术,之所以还从长岛国进口这些设备,是因为生产这些设备的利润太低,而且市场不算大,辛辛苦苦建设一堆的生产线,最终赚不到多少钱,实在是事倍功半,所以科工产业群都懒得生产这些设备,就赏了长岛国那些企业一口饭吃。 现在这些企业要折腾逞能了,科工产业群直接就把铁拳举了起来,重重的一拳捶了下去。 既然长岛国想卖个高价,那就另寻买家吧,华夏不打算买这些设备了。 不仅如此,华夏还打算生产比这些设备更先进的设备,也去全球市场上闯一闯,争一争利润。 蚊子腿儿也是肉,原先看不上,现在听这蚊子嗡嗡嗡地烦人,索性一巴掌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