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儒仙李长安柳知音》 第1章:文道世界 “快,快去救人!” “把资料库里的东西搬出去,那可是几千万的设备!” “来不及了,把国家图书馆的资料硬盘抢出来就行……” “我去找!” “轰!” …… 临县,西坊散户小院, “呼,呼……” 昏暗冰冷的房间里,李长安浑身冒着冷汗,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嘴里发出干哑的低喊,“不,不……” 好似坠入了梦魇,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不!” 李长安拼尽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眼。 下一秒, 脑袋里被凭空塞进了一大堆记忆,李长安疼的抱住脑袋,眼神失去了焦距。 “这……这是哪里?” “大晋!” “不是春秋霸主的晋,也不是魏晋南北朝的晋。” “我到了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 如果有人能看到李长安的眼睛,会发现仿佛有无数张书页在翻动。 “好多人物都能认出来,百家经典也有,可是从孔圣开始,这个世界就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文箓……才气逼人,过目不忘,纸上谈兵,言出法随……” “书生也能一人破万军!?” “文道昌盛,武道粗鄙,这特么怎么回事?” 昏暗中, 李长安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 自己抢救国家图书馆的硬盘资料,本以为葬身火场,没想到竟穿越到了这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以文为尊! 前有圣人孔子,编《六经》,收弟子,开文道,文气涤荡三千里,成为人族第一位圣人。 为人族撑起一片青天。 后有颜回、孟子、庄子、董仲舒、司马迁继承文道,登临亚圣位,护佑人族太平。 文道大儒,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不,他们不需要上马,只需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便可横渡三百里。 再来一句“千军万马破敌贼”,纸上谈兵,一人便是千万军。 读书人,掌文箓,修文气,开文宫。 九品开窍文箓,一目十行,身轻体健; 八品修身文箓,文字加身,如有神助; 第2章:二锅头 柳知音趴在桌上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着。 李长安终于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事。 前身的病很重,要花很多银子,但家里没钱,眼看就要病死了,妹妹柳玲珑不惜卖身求医。 这才求来了郎中。 等柳知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妹妹的卖身契已经被百香楼买了去。 “百香楼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凑齐银子,就会把妹妹推出来……接客。” “我会努力赚银子,把妹妹赎回来的……”柳知音眼睛通红,原本一直强忍着悲伤,结果在李长安的一再逼问下,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 李长安握紧了拳头。 前身的病,竟把家拖累成了这般模样。 “要多少银子才能把妹妹赎回来?” “三……三百两!” 李长安心里咯噔一下。 嫂嫂嘴上说会把妹妹赎回来,可任谁都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绝望。 三百两。 就凭家里现在的情况,要赚到猴年马月? 在前身的记忆里,一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勤俭生活一个月,三百两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冰冷的屋子里,柳知音故作坚强的模样,愈发让人心疼。 “嫂嫂,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妹妹赎回来,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李长安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 入了夜,李长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未来的路。 按照前身的计划,明年三月份,他就要去参加县试,只要通过县试,就能接受圣庙文气灌顶,觉醒九品文箓。 在这个世界,获得文箓,就有了登天的机会。 可现在才十月,距离县试还有五个月时间。 远水救不了近火。 必须要尽快赚到银子,把玲珑救出来。xinkanδんu.com 次日一早, 李长安掰着窝头走出屋子,“嫂嫂,家里还剩多少银子?” “啊?”柳知音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家里银子不能动,要给你买药的。” “待会儿我出去卖酒,兴许能卖出两坛,到时候再给你钱。” 卖酒是老李家的糊口营生,之前生意还不错,但自从前身病倒之后,柳玲珑在家照顾他,光靠柳知音一人,独木难支。 恰逢周围邻居,也盯上了卖酒的生意,所以现在只能勉强度日。 姐妹二人节衣缩食,给前身买药。 这次前身直接病倒昏迷,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长安走进酿酒的酒坊,空气里弥漫着高粱、玉米秸秆发酵之后的轻微酸味。 打开封好的酒坛,舀起一勺,尝了一口。 摇摇头,这酒杂质多不说,酒味也淡。 “二郎,你身子弱,别喝酒。”柳知音说着把李长安推出酒坊。 “哟,李家二郎醒了?”这时,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拖着一车酒经过,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长安一听语气,就知道这个人欠收拾。 再看那人直勾勾盯着嫂嫂的目光,李长安确定这家伙不是个东西。 第3章:三阳门 中午,嫂嫂为了庆祝,特意炒了两个小菜,还喝了一小杯新煮出来的二锅头。 柳知音常年沾酒,但还是第一次喝到二锅头,面颊绯红,看着李长安,大眼睛里似有水波流淌,“二郎,你好像变了……” “嫂嫂,从今往后,我会把这个家撑起来。” 李长安吃着菜说道。 柳知音微微颔首,眉眼间的忧愁如阳光下的乌云,无影无踪。 吃完饭,叔嫂二人又忙活了一个时辰。 得到一坛头锅酒,还有半坛二锅头。 头锅酒酒精浓度稍低,但已经可以称得上美酒。 二锅头更是香气芬芳,酒质醇厚,后劲绵长。 李长安留了一小半头锅酒和二锅头之后,就拉着柳知音勾兑新酒。 “二郎,我们好不容易酿出这么好的酒,为什么还要兑水啊?”柳知音不解。 “这么好的酒,只有大酒楼才用得到,可咱们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坊,肯定会被压价。”李长安一点点加水,尝着新酒的味道, “而且这么好的酒太扎眼了,得小心点。” “我们勾兑出比酒肆酒稍微好一点的就行。” 柳知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李长安勾兑好新酒,让柳知音也尝尝,还算符合期许。 比酒肆里卖的酒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上太多。 “我们去三阳门的酒市去看看。”李长安装上一葫芦新酒。新刊书小说网 想要卖酒,一共有三条路子。 第一去酒市,每天酉时(下午五点)开始,各家酒肆勾栏以及小饭馆,都会派人过去,预定第二天需要的酒水。 大酒楼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基本不会来酒市找这些低端酒。 卖酒人会领到一块木牌,在上面写下酒坊名字,售卖价格,还有能提供多少数量,当然也会提供一些样酒,由买酒人选择。 这是最重要的途径。 还有就是挨家挨户去推销,但各家酒肆勾栏,基本都会去酒市选酒,所以上门推销的成功率并不高。 最后就是摆在街边卖散酒,这也是酒坊的卖酒人最不愿意干的事情,耗精力不说,还卖不出多少。 李长安准备去酒市试试。 三阳门, 临县最热闹的地界,淮阳、振阳以及安阳三条街,再加上八条胡同,汇聚了临县七成以上的生意。 叔嫂二人换了衣衫,柳知音想了想,又带了五十文钱。 晚饭到时候估计得在外面买些吃食。 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三阳门,李长安缓了几口气,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切。 街道清一色的青石板,宽阔平整,两边的商铺挂着整齐的灯笼。 街边小商小贩沿街叫卖,或是推着小车,或是摆着地摊,热闹非凡。 这些并不是最让李长安吃惊的。 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小商小贩摆摊的地方,全都被划到了特定的地界,既不会影响后面的商铺,也没有影响到街上的车马。 这街道规划的水平,已经能和后世媲美了。 一路走走停停,李长安认真观察三阳门这里的大酒楼和小酒肆。 包括进店的客流量,还有店铺里挂着的标价木牌。 一切都是新鲜的。 前身卧病在床,一年到头都没出来过。 除了观察酒楼酒肆,李长安还进勾栏转了一圈,台上唱着曲子,说着话本,台下喝酒的只占了一小半,大多只是喝着清茶,跟三两个好友逗闷子。 柳知音买了一块面饼,给李长安撕了大半,自己只捏着不到四分之一,小口小口地嚼着。 李长安不由分说,又给柳知音分了一半。 面饼吃起来很有嚼劲,但是味道……一言难尽。 只是能填饱肚子。 走了整整一条振阳街,李长安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街边卖的吃食,基本都是这些面饼面条。 填饱肚子用的,想要吃点滋味小吃,想都别想。 李长安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这时,一道惊喜夹杂着诧异的声音传来, “知音?你怎么出来了?” 李长安闻声看去,是个穿着清布棉衣的朴素女子。 柳知音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走过去, “小兰,你怎么在这儿?” 李长安往路边靠了靠,避开行人马车,没有凑上去。 小兰卖的是当季的水果,苹果、柑橘,还有一堆……山楂果? 品相还行,但数量并不多。 估计也是担心当天卖不完,不好保存。 耳边隐隐听到二女的交谈, “你家小叔子不是生了重病,怎么今天还能出门了?” “昨天刚刚好转了些。” “玲珑呢?怎么没跟着你出来?” “……” 聊了两分钟,有人过来看水果,柳知音便告辞了。 “之前你病重,她还有另外几个姐妹,都帮我卖过酒。”柳知音说道,“有段时间没见面,没想到她们几个都出来摆摊了。” “摆这种水果摊,应该也挣不到什么钱吧?” 李长安往后瞟了一眼,刚刚那人并没有买,小兰只能失望地坐在小凳子上,继续等待下一个人。 “是啊,卖不出价钱,城外不远就有果园,她们的货也都是从果园买的。”柳知音又给李长安塞了一小块面饼, “除非是没时间往城外走,或者的确不差钱的,要不然大多会多跑几步路,去果园买,能便宜一点。” “那个山楂果好卖吗?”李长安问道。 “山楂果?又酸又涩,偶尔吃一个解解馋,吃多了还不舒服。”柳知音道,“两文钱一斤都没什么人买。” 李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满大街的人,还有到处乱跑的娃娃,手里没个东西吃,的确让人着急啊。 后世的小吃一条街?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脑海中浮现的计划,越来越具体了。 距离酒市开门还有半个多时辰,李长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从身后竹篮里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四十三家酒肆,八家勾栏,九家大酒楼,小饭馆八十五家。” “这些都是能卖上酒的。” “大酒楼里,只有一家望月楼对外收酒……” “算了,不保险。” 李长安想了想还是把大酒楼划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柳知音轻声问道, “二郎,你在写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把酒卖出去。”李长安又列出了几家生意比较好的酒肆。 “对了嫂嫂,你今天碰到的那个小兰姐可靠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柳知音点点头,“当然可靠了,咱们家困难的时候,小兰还有另外三个姐妹帮了咱们家不少忙。” 李长安搓搓手,“那明天嫂嫂能不能把她们请到家里来?” 柳知音立刻抬眼看向李长安,“二郎,她们都成亲了的,你可不能……” 李长安哭笑不得,“嫂嫂,你想哪里去了?我没那种想法。” “真没有?” “真没有。” “那你今天还回头看了小兰好几次。”柳知音还是不信。 “我只是看她卖的那些水果,而且在我眼里,嫂嫂比小兰漂亮百倍千倍……” 李长安说着说着,就住了嘴。 柳知音的俏脸通红,像春天的桃花,声音像蚊子一样,“不……不准胡说。” 明明是十月末的秋,风里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暖意。 李长安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刚刚眼神中瞬间出现的恍惚,被嫂嫂注意到。 半个时辰过去, 酒市门口的灯笼亮起。 李长安赶紧起身,“嫂嫂,走吧,争取今晚把酒卖出去。” 第4章:酒市 酒市开张, 不时有人往里走。 李长安和柳知音进去之后,找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既不过于显眼,也不至于受到无视。 桌上有木牌。 李长安把酒葫芦摆在桌上,提笔蘸墨, 李家酒坊,一斤二十文,八十斤。 “二郎,二十文一斤会不会有点贵了?” 柳知音四下张望,然后轻声说道,“我看到好几家都是十七文左右。” 幽香入鼻,李长安回道,“不急,有二十文的,还有二十二文的,我们这个价格算是中等偏上。” 酒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人占了位置,在木牌上写出价格。 与此同时,也陆续有酒肆勾栏以及小饭馆的伙计前来,挑选合适的酒水。 但是很可惜,有人在李长安面前停下脚步,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走了。 “这不是李家的病痨鬼吗?”一声戏谑的粗嗓门响起,紧接着有好几个壮汉走过来。 李长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王二狗那个无赖。 王二狗身边还有几个人,一起走到这里,莽壮的身形颇具气势。 李长安和柳知音在他们面前,完全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门口的酒市皂役开口道,“不准在酒市闹事。” 王二狗笑着朝皂役抱拳,“差老爷放心,咱们不会闹事的。” 说着,几个人坐到李长安身边的位置上,每个人都写上了一斤二十文的价钱。 “怎么?还想着把酒卖出去哪?”新刊书小说网 王二狗不屑地笑道,“你们李家酒坊的名声都快败光了,谁还敢要你们的酒?” “酒色混浊,味道发酸,每天的产量还不断断续续,就连最好说话的张记酒肆都不要了,还来酒市做什么?” “自取其辱吗?” 王二狗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柳知音的头往下低一分。 在她心里,李家酒坊就是在她手里败掉的。 连王二狗这种后面新出来的酒坊,都比李家酒坊的酒卖得好。 李长安似是感受到柳知音的心声,轻声宽慰道,“嫂嫂,咱们现在不是已经变好了吗?” “不急,今天我们的酒一定会卖出去的。” “不要被这种人渣坏了心情。” 王二狗朝身边几个同伴笑道,“你们瞧,这病痨鬼还不信。” “咱们哥几个,全都是二十文一斤,就他还想卖出去,真是痴人说梦。” “哈哈哈,就是,李家酒坊的名声都没了,临县又不是只有他家有酒卖。” …… 笑声虽不大,但足够刺耳。 买酒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临县四十几家酒肆,还有八十几家小饭馆,就算有存酒,隔三差五也会过来买酒。 一个个伙计都是对酒足够懂行的人,酒的好坏也瞒不过他们的嘴。 更何况,各家酒坊的酒,酒肆伙计再熟悉不过。 有伙计过来,看到熟悉的酒坊就直接过去,写了票据付了定金,就等明天酒坊送酒上门了。 但是这些伙计,哪怕有稍微停下脚步的,看到李家酒坊的牌子后,目光在柳知音的脸上多停留一会儿,也都去其他地方了。 李家寡妇虽然漂亮,但生意归生意,李家酒坊的酒卖不出去。 所以哪怕李长安摆了样酒,也没人愿意品尝。 旁边的王二狗和那几个同伴,不时和酒肆伙计说上几句话。 这些买酒的伙计,只有在考虑价格的时候,才会稍微比对一下。 但决定的速度都很快。 毕竟已经老相识了,各家也都有熟悉的味道,轻易不会改变。 李长安端着样酒,请每个路过的伙计品尝,只可惜,基本没人理睬。 好不容易有人喝了一口,停下脚步看了看价钱,可是看到李家酒坊的名字后,还是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走了。 “不好意思,我还是再看看。” 酒的味道还是不错的,甚至比一些标价二十二文的酒还要好一些。 但李家酒坊…… 酒肆勾栏,哪怕是需求量最小的小饭馆,第一要素就是供应稳定,不能一天一个味道。 李家酒坊的产量在之前就出过问题,不保险。 稳妥起见,还是看看再说。 一旁的王二狗忍不住笑道, “别挣扎了,就凭你们一个病痨鬼,一个娘们,一天能酿多少酒?” “八十斤?吹牛吧你就。” 柳知音的杏眸里隐隐有水雾弥漫。 李长安宽慰着,脑海中一个念头滋生出来,便再也遏制不住。 王二狗,咱们有的玩了。 半个时辰后, 王二狗还有他的几个同伴拿着票据起身。 “啧啧啧,这酒怎么就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呢?” “不像某些人,别人喝了样酒也不敢买,真是头疼哪……” “我这是张记酒肆的票据,明天要送五十斤过去。” “可以啊,老王,一次就一两银子。” 几个人热闹地讨论。 王二狗凑到李长安面前,“病痨鬼,赶紧回家躺床上去等死吧。” “出来再得个病,你嫂嫂可就……” 王二狗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回去。 李长安猛然抬头,双眼里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 同时抓住桌上的酒葫芦,随时就要砸到他脑门上。 王二狗咽了咽口水,朝酒市门口的两个皂役看了一眼,恼羞成怒地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李家酒坊的酒,绝对卖不出去。” “我说的。” 说罢,几人扬长而去。 酒市里的人越来越少,卖酒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两张票据。 虽说不可能次次都是几十上百斤的单子,也毕竟有个收成。 唯独李长安这里,无人问津。 一个时辰过去, 酒市也要关门了,几个还守在酒市的卖酒人,纷纷擦去木牌上的墨迹,收拾东西走人。 门口的酒市皂役也都说说笑笑准备收场。 柳知音低着头,忍不住垂泪。 明明这么好的酒,为什么还是卖不出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长安下意识拍了拍柳知音的后背,“嫂嫂,没事,酒我们继续卖。” “我还有其他赚钱的路子,肯定会在一个月内赚够赎小妹的银子。” 二人擦去木牌,收起酒葫芦,离开酒市。 刚走出酒市大门,一个伙计急匆匆跑来, “等……等一下。” “你们……还有酒吗?” 伙计衣衫上绣着清晰的张记字样。 是张记酒肆的伙计。 “有的,有的。”李长安连忙点头道。 “你是……李家的?”伙计看到李长安身后的柳知音,顿时迟疑了片刻。 “是,在下李长安。”李长安赶紧拿出酒葫芦,“这是我们新酿的酒,你可以尝尝。” 伙计本想拒绝,奈何李长安过于热情,已经把酒都倒上了,只能喝上一口。 “嗯?”伙计大为意外,点点头,“还行,可……” “你放心,品质绝对可以保证,每天至少能提供五十斤。”李长安目光灼灼,盯着伙计。 只要能把酒卖出去,他有信心能慢慢打开销路。 伙计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酒市大门,咬咬牙跺跺脚,“行吧,我这边还差十斤,事先说明,明天送的酒要是不行,以后可别怪我再也不要你们的酒了。” “多谢多谢……”李长安赶忙道谢,身后的柳知音也惊喜万分,忍不住抓住李长安的衣角。 “多少钱一斤?” “二十文。” 伙计从怀里拿出票据,撕下一张十斤票据,又做了标记,递给李长安。 “酒的质量一定要保证啊。” 伙计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急匆匆跑远了。 第5章:冰糖葫芦 第二天一早, 李长安背上竹篮,里面放着羊皮水袋。 第一单生意,虽说只有十斤,但李长安还是很看重,同时还装了一葫芦样酒,准备再去各家酒肆小饭馆推销一圈。 也许有突然缺酒的,也说不定。 “嫂嫂,别忘了请你那几个姐妹下午去晚市前过来。” “还有糖霜、山楂果、芝麻,还有竹签。” 李长安喝了柳知音煎的药,临走前不忘嘱咐一声。 柳知音准备继续煮酒,“二郎,买那些东西要做什么?” 李长安没有直说,“一个月要挣到三百两银子,光靠这样卖酒基本不可能的。” “知道了,神神秘秘的。” 张记酒肆,在临县的四十三家酒肆里,生意中等偏下。 张老板名叫张富贵,五大三粗,还留着络腮胡子,看着是个莽汉,但很讲规矩,从不克扣酒钱。 李长安来到张记酒肆,正巧碰到王二狗在卸酒。 “你这个病痨鬼怎么过来了?”王二狗搬着酒坛,冷笑道,“张记酒肆的酒,已经在我这里买了。” “想推销去其他地方吧。” “或者卖卖散酒也不是不行,哈哈……” “王二狗你快点搬酒。”这时,张记酒肆的伙计跑出来催道,“李长安,你的酒就放到另一个坛子里,不要弄混了。” 王二狗眼睛瞪的滚圆,“这……” “你们收了这小子的酒了?” “是啊,昨天收少了,所以多要了十斤。”伙计说着,带着两人往里走。 “得,让这小子占了便宜。”王二狗道,“下次您跟我说,我再送过来不就行了?” “下次再说吧,赶紧的,今天事情多,晚上还要招待一批客人。”伙计催促着。 李长安把酒倒进酒坛,拿了两百文酒钱,和伙计道谢之后就离开了。 很快,王二狗就追了上来,“病痨鬼,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 “下次我多准备十几二十斤酒,让你一斤都卖不出去。” 王二狗得意洋洋,以前他就是这么抢占李家酒坊生意的,到最后柳知音甚至两三天都卖不出十斤酒。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扭头走进了街边的小饭馆,从头到尾都没和王二狗说一句话。 王二狗愣住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巡街衙役,原本想着激怒李长安,最好让他动个手,这样就能把李长安送进牢里关上个一两天。 没想到之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李长安,压根不跟说一句话。 很快,王二狗不屑冷笑,在酒市都卖不出酒,靠推销能卖出几斤? 这种废物病痨鬼,等着他再病倒就行了。 李长安走进小饭馆,“老板,请问你这边还需要酒吗?可以先尝后买。” “打扰了,下次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是李家酒坊的。” 一家不行,李长安又去了隔壁一家, “老板,我是李家酒坊的……” …… 在三阳门转了一个上午,李长安累的不行,身体里一阵阵虚弱感涌现,明明是十月末,但他却还是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谈了两家,一家五斤,下午送过来。 说是要看看情况再说,也不敢多要。 回到家, 柳知音赶紧迎了上来,眼神里满是担忧,“你看你,明明身体还没有康复,怎么就不……” “没事的,嫂嫂。”李长安脸色有点发白,“帮我泡一碗糖水。” 柳知音赶紧扶着李长安坐下,急匆匆跑进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温糖水。 缓了片刻,李长安才轻舒一口气,“嫂嫂,东西都买了吗?” 柳知音心疼地给李长安擦汗,“买了的,人我也通知到了。” “嫂嫂放心,多走走我身体也好的快些。”李长安笑了笑,“我给嫂嫂做好吃的。” “这些山楂果都很便宜,我找小兰的时候,买了三斤,才五文钱,她还送给我一斤。”柳知音扶着李长安, “就是糖霜稍微贵一些,十三文钱一斤,但加上竹签也才二十文钱。” “二郎,你要用它们做什么?” “这些可是能赚不少钱的。”李长安拎着山楂果,倒进水里清洗。 柳知音也蹲在一旁,“比酒赚的还要多吗?” “不好说,一切顺利的话,前期赚的可能比酒还要多。”李长安笑道, “咱们的酒要慢慢打开销路,但这东西,咱们临县可没有。” “到底是什么啊?”柳知音的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你一直神神秘秘让我买这些东西,还通知我的那些姐妹,到现在跟我还保密。” “这是一种很好吃的小吃,名叫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在书里看到的。”李长安端着洗好的山楂果,泡进盐水。 等了一刻钟开始去籽,拦腰横切,剜掉中间的籽,“嫂嫂帮忙用竹签串起来。” “一根竹签穿八个山楂果就行。” “这就是冰糖葫芦?” “还得裹上糖霜……” “糖霜?” “对,这可是秘方,有了糖霜之后才叫冰糖葫芦。”李长安适应了去籽流程后,速度越来越快。 “一串冰糖葫芦可以卖五文钱。” “五文!?”柳知音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长安,“一斤山楂果也才两文钱不到,一斤最起码得三四十个。” “能卖二十五文钱!?” “刨去成本,最起码能赚二十文钱!” 柳知音脑瓜子嗡嗡的,看着手里穿好的山楂果,怎么也不敢相信能这么赚钱。 “等今天晚市就知道了。” 李长安点点头。 “找小兰她们也是为了这事?” “嗯,人多些,这件事就更好办了。” 柳知音似懂非懂,但还是相信李长安的每一个决定。 穿好山楂果,李长安开始熬制糖霜。 这是冰糖葫芦最重要的一环,也是决定了能不能卖出价钱的关键。 “可惜了,如果有老冰糖更好,但这糖霜味道还行。” 李长安蘸了点糖霜放进嘴里。 糖霜和水,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倒入锅中,又点了一点白醋,中火烧开,冰糖融化转至小火。 点醋一步极为关键,可以防止糖液结晶。 等到泡沫变得细密,糖液呈琥珀色后,李长安用筷子沾了一点糖液,放入冷水。 冷却的糖液变脆变硬。 这一步也是考教冰糖葫芦好吃与否的关键。 熬糖时间不够,糖会粘牙;时间过长,就会发苦。 看似简单,但每一步都有小诀窍。 李长安拿起一串山楂果,贴着糖液表面旋转一圈,再撒上一撮芝麻,插在了事先绑紧实的干草垛上。 “这样……就是冰糖葫芦了吗?”柳知音凑过去看,眨着眼问道。 像极了好奇宝宝。 李长安忍俊不禁,“等外面的糖霜变硬变脆就好了,到时候嫂嫂先尝尝看。” 似是察觉到李长安语气里的笑意,柳知音嗔怪地看了一眼李长安,俏脸微微发红。 “冰糖葫芦要是真那么赚钱,会不会有人模仿啊?”柳知音问道, “看样子好像也不是很难做。” 李长安手上动作没停,继续裹糖霜,“肯定会有人跟着卖。” “不过首先糖霜的熬制有一些诀窍,一般人熬出来的味道不正,短时间学不到精髓。” “其次就算他们学会了也没用,我巴不得他们学的越快越好。” “啊?”柳知音又听不懂了。 哪有把生意拱手让给别人的道理? 盏茶功夫,李长安示意柳知音咬一口试试。 柳知音将信将疑,轻启红唇,轻轻咬上一小口, “咔嚓。” 糖衣清脆,酸甜可口。 柳知音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而后看向李长安。 “好吃吗?” 柳知音忙不迭点头。 丝毫没发现鼻尖上粘了一块碎糖。 李长安下意识伸手,拿掉碎糖,旋即微微发愣,然后干咳一声,专心致志地裹糖衣。 柳知音的脖子迅速浮起一层粉红,而后蔓延到双颊、耳垂。 触感细腻,滑嫩如玉,李长安不自觉搓了搓手指。 这个动作被柳知音看到,又是一阵羞恼的跺脚。 李长安感觉嗓子有点发痒,又咳了一声,见柳知音越发羞赧,赶紧开口,打破了此时旖旎的气氛, “嫂嫂,你信不信?只要今晚糖葫芦卖得好,五天内,咱们就能赚到至少一百两银子。” 第6章:晚市 下午,李长安去小饭馆送了酒,回到家,嫂嫂的四个姐妹已经全都到齐了。 “麻烦各位姐姐了。”李长安抱拳行礼道。 “长安,你把我们喊过来有什么事吗?”小兰问。 李长安搬出做好的冰糖葫芦,“各位姐姐,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请四位姐姐把这冰糖葫芦带到晚市摊子上,帮忙卖出去。” “冰糖葫芦?这是什么东西?”小兰四人面面相觑。 李长安解释道,“这是我和嫂嫂做出来的零嘴吃食。” “每卖出去一根,四位姐姐可得两文钱。” “但长安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一串冰糖葫芦五文钱,不能降价。” “五文钱!?”小兰四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冰糖葫芦是什么,她们几个全都看得出来,不就是山楂果吗? 一斤好几十个。 就这么一串八个山楂果,能卖五文钱? 抢钱吗不是? 李长安示意四人吃一颗冰糖葫芦试试,“今天做的不多,所以四位姐姐每个人帮忙卖五串就可以了。” “只要卖出去,每串给姐姐两文钱。” “晚市结束,还请四位姐姐来这里碰面……” 送小兰四人出门, 柳知音还是有点舍不得,“二郎,一串给两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毕竟一斤山楂也才两文钱。” “有舍才有得。”李长安拍拍手,“只等今晚晚市的情况了。” …… 落日西斜,华灯初上, 三阳门再次热闹起来,人来人往。 小兰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一串冰糖葫芦能卖出五文钱。 “小兰,你说知音那个病痨小叔,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总怀疑是故意蒙咱们。”另外一个人凑过来说。 小兰摇摇头,“小芳,你说他蒙咱们有什么好处?” “又没找咱们要钱,卖不出就算了,卖得出去我们也能分一点不是?” 小芳点点头,“也对,就这么一串冰糖葫芦能卖五文钱,想都不敢想。” “看在知音的面子上,试试看。” 旁边的摊位有人看到冰糖葫芦,凑过来问道, “小兰,小芳,这是啥玩意儿?” “冰糖葫芦,可好吃了,又酸又甜。”小芳笑着说道。 “嚯,不就是山楂果吗?一文钱给我来两串,让我也尝尝鲜。”旁边那人说着掏出一文钱。 “切,一文钱?一串五文钱,概不还价。”小芳斜挑眉头道。 “五文钱!?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旁边那人吓了一跳。 小芳也赶紧去自己摊子那儿。 小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行人,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冰糖葫芦……” “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咧……” 一时间,街道上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冰糖葫芦……这是何物?” “从未听闻。” “走,过去看看……” 冰糖葫芦,这个后世街头小吃一霸,在这个世界,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一些人闻声好奇地走过来。 “姑娘,冰糖葫芦是何物?” 小兰指着摊子旁边插着的五根冰糖葫芦。 众人定睛看去,虽说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外壳,还沾着芝麻,但里面那红色算珠大小的东西,不就是山楂果吗? “姑娘,你说的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一名中年妇女问道。 “五文钱一串。” 小兰说道。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多少?五文钱一串!?” 随后摇摇头就走了。 山楂果大家都知道,两文钱一斤都很少有人买,可这一串所谓的冰糖葫芦,只有八颗山楂果。 凭什么卖五文钱? “这也太贵了,不过就是几颗山楂果而已。” “真敢要价啊。” “散了,散了,五文钱买面饼吃不香吗?” …… 被叫卖声吸引来的十几个人,很快又散开了。 小兰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五文钱一串山楂果,傻子恐怕都不会买。 但既然已经答应柳知音,无论如何还是帮帮忙。 小兰重振旗鼓, “冰糖葫芦咯,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不甜不要钱,好吃的冰糖葫芦哦……” 新奇的冰糖葫芦,不断吸引人过来围观。 可是当得知一串五文钱之后,所有人都摇摇头离开。 断断续续喊了一刻钟,还是没卖出去一根。 小兰无奈地坐在小板凳上,歇一歇。 “我说小兰,你这冰糖葫芦卖的也太贵了,降价卖也行啊。” 旁边的人好心提醒道。 “当时答应别人的,一串五文钱,决不能降价。”小兰摇摇头,准备过一会儿再喊。 这时,一个青年书生从小摊前走过,突然驻足, “姑娘,这是何物?怎么卖?” 小兰连忙起身笑着说,“这是冰糖葫芦,酸甜可口,一串五文钱。” 书生愣了一下,然后摸出五文钱,“给我来一串。” 小兰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个人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问完价就走,没想到竟然真的买了。 连忙抽出一串冰糖葫芦递过去。 书生接过来,继续往前走。 “嘿,小兰,你这运气可真不错,竟然真有人买……”旁边的人不无羡慕道。 卖出去一串,相当于卖出去一斤苹果,这可比苹果什么的赚钱多了。 书生走进巷子,咬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冰糖葫芦, “酸中有甜,清脆爽口,有意思,小小的山楂果竟也有这般滋味,正好带给顾教谕和其他同窗尝尝。” 想着,书生回到小兰的摊子前,“姑娘,麻烦把剩下的四串也都给我。” “哈?” 小兰直接愣住了,旁边的人也都傻了。 在他看来,一串山楂果卖五文钱,和抢钱没什么区别。 结果竟然不仅真的有人买这东西,还一下子把五串全都买走了。 简直不可理喻。 小兰眨了眨眼睛,然后赶紧把剩下的四串冰糖葫芦递过去。 五串冰糖葫芦,这就卖完了? 看着手里的二十五文钱,小兰傻眼了。 …… 书生拿着五串冰糖葫芦,拐进小巷,最后走进了张记酒肆。 张记酒肆内, 已经坐了不少人,南来北往,走街脚夫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就着小菜,喝着小酒。 书生往里走,张记酒肆的后面几张桌子,特意拼到了一起。 此时已经有好几个书生坐在那里,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子昭,快来快来,顾教谕应该也快到了。”有书生招手,“咦,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说是叫……冰糖葫芦。”名唤子昭的青年书生说道,“我吃着很有滋味,所以特意带过来给大家尝尝。” “一人一颗,给顾教谕留一串。” …… 张富贵坐镇酒肆柜台,“小四,今天的酒够吗?” “够的老板,昨晚先买了五十斤,后来又买了十斤。”伙计连忙说道。 “嗯,今晚顾教谕和这些县学学子过来,叫后厨多炒些小菜,酒再给他们上两壶。” “明白。”伙计不敢怠慢,赶紧装了两壶酒,小跑着送到县学学子的桌上。 第7章:良好开端 张记酒肆,县学学子陆续赶来, 最后顾教谕也在几名学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顾教谕,有几天未见了。”张老板抱拳道。 “这几天在准备诗会,事情多了些。”顾教谕笑着回礼,“今天我特意带这帮学生来你这捧场。” “酒水钱可得便宜点。” 顾教谕头发灰白,面容消瘦,后背也有一些佝偻,但是步态健朗,自有一番气质。 “咱们都老相识了,还能坑了你不成?”张老板笑呵呵道,朝旁边的伙计递了递颜色。 伙计心领神会,又端了一盘猪头肉过去。 十五六个县学学子围坐在拼起来的桌子前,纷纷举杯, “多谢顾教谕。”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三日后的月中诗会,可千万不要懈怠。” 顾教谕笑着说道。 几轮酒水下来,桌上的气氛热络起来, “子昭,这是何物?酸酸甜甜,甚是可口。” “冰糖葫芦,吃起来解腻健胃,顾教谕,您也尝尝。” “嗯,的确不错,这冰糖葫芦,老夫之前倒是从未听说过,有意思。” “这冰糖葫芦还有没有?根本不够分,要不我再去买点?” 子昭摆摆手,“已经没了,只有五串,全都被我买来了。” “这倒稀奇,只有五串,真是有钱白不赚。” “明日再看有没有,尝尝味道也不错。” 张老板见状也凑了过来, “这是何物?” “冰糖葫芦。”顾教谕给张老板摘了一颗。 张老板扔进嘴里,嚼两口咽下,回味道,“有点意思,赶明儿我去看看。” “来,感谢各位的光临,我们一起喝一杯。” 十几个人倒满酒,“多谢张老板。” 顾教谕拿起刚端过来的酒壶,也倒了一杯, 众人纷纷饮尽杯中酒。 顾教谕咂咂嘴,“张老板,你这酒是不是换了?” “怎么?”张老板问道。 “今天一开始喝的,和刚刚这一杯,味道不太对。”顾教谕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张老板面色微变,“我问问看。” 说着,招手让伙计过来。 “今天酒换的哪一家?” 伙计也愣了一下,“主要是王二狗家的酒,后来担心不够,又多买了十斤李家酒坊的酒。” “但老板,李家酒坊的酒,我尝了的,绝对没有问题。” “李家酒坊?”张老板眉头微蹙。 这时,顾教谕的声音传来,“张老板不要激动,这酒没什么问题,反而喝的更有味道。” “你尝尝。” 说着,顾教谕拿起手边的酒壶,给张老板倒了一杯。 张老板将信将疑,小咪了一口,眉头挑了挑,“嗯,的确可以。” “这个价格的酒里,算是拔尖的了。” 两种酒的口感不一样。 王二狗家的酒算是正常水平,酒液没有杂质,口感稍稍有点黏腻。 但第二种酒,口感清冽,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干脆爽口。 “想不到李家酒坊的酒也有这种水准。”张老板对身边的伙计说,“再去订五十斤。” “看看能不能保证品质跟供应。” “明白了。”伙计很快退下。 张老板和顾教谕笑着对饮了一杯。 …… 林家小饭馆, 到了晚市期间,小饭馆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个伙计还不太够。 老板既是掌柜又是伙计,跑前跑后。 “老板,今天的酒味道不错,比昨天的爽冽。” “是吗?我这是新进的酒,客官要是觉得好,明天再来喝。”老板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好几个食客夸今天的酒不错,比之前的酒好。 等到人渐渐少了,后厨的掌勺也走了出来, “老板,今天这酒还行,虽说没好太多,但在这个价格里,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了。” “是哪家的酒?” 林家老板摸摸脑袋,走到柜台,找到了今天的票据, “李家酒坊。” …… 酒市, 今天是李长安一个人过来。 嫂嫂原本想一起过来,但被李长安留下,等小兰四人的消息。 酒水生意想要打开销路,估计还要花一段时间。 但冰糖葫芦这个生意,但凡能卖得出去,后面就有操作空间了。 李长安面前依旧摆着一壶样酒,价格不变一斤二十文,但是数量却增加到了一百斤。 不多时,王二狗那让人不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哟,今天怎么又来了?” “昨天让你侥幸卖了十斤,还以为今天也有这样的好事吗?” 王二狗甩了甩手里的牌子,“我今天特意多准备了十五斤,到时候张记酒肆还要酒,你那十斤就别想卖出去。” “嚯,还敢写一百斤,真让人长见识。” 另外几个人也都嗤笑不已。 酒要是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酿的越多,亏得越多。 李家病痨,不知好歹,昨天八十斤,今天一百斤,不亏死才怪。 酒市里来买酒的伙计越来越多。 境况和昨天相差不大。 大多是找自己熟悉的酒坊,基本也不会过问李家酒坊。 王二狗向其他人推销酒的时候,目光不时扫过来,露出丝丝冷笑。 就凭李家酒坊的名声,想把酒卖出去,难如登天。 李长安还是跟昨天一样,朝来往的伙计推销自己的酒。 只可惜,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改善。 “赶紧回去吧,在这浪费时间。”王二狗摇头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停在了李长安面前,“是李家酒坊?” 李长安看这人眼熟,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是李家酒坊。” 说着给此人倒了杯酒。 那伙计尝了一口,点点头,“是这个味道,明天送十五斤。” 说着,撕下一张订酒票据。 林家饭馆。 王二狗不可思议地看过来,眼中甚是不爽,但很快便嗤笑出声, “不过才十五斤而已,能有什么用处?” “说白了李家酒坊也就只能卖些散酒了。” “小饭馆要的酒不多,哪比得上酒肆?一来就是几十上百斤。” 话没说完,王二狗赶紧起身,笑着朝走过来的人打招呼, “今天也要五十斤吗?” 来人正是张记酒肆的伙计。 老熟人一个。 “嗯,五十斤。”伙计点点头,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今天也给张记酒肆送酒的,五十斤我明天再给您送去?”王二狗搓着手笑道。 五十斤又要到手。 王二狗忍不住余光扫了一眼李长安。 小子,好好学着吧,这才叫卖酒。 靠你那十几斤十几斤的卖,要卖到猴年马月? 可是王二狗的笑还没有持续两个呼吸,就僵住了。 张记酒肆的伙计竟然越过了自己,径直走向旁边的……李长安。 “明天送五十斤。”伙计说着就撕了一张五十斤的票据, “老板说了,品质不能下滑,供应也要保证。” 李长安笑着点头,“明白,你放心。” 表面看着很平静,但李长安却在袖子里猛地攥紧拳头。 成了。 忐忑的内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这一步,算是张记酒肆的考核阶段。 只要能把品质和供应稳住,以后的长期供应,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就该是第二家,第三家…… 按照现在煮酒的速度,一天供应三家绰绰有余! 李长安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王二狗,皮笑肉不笑地蹦出两个字,“呵呵。” 第8章:偷学 李长安又坐了一会儿,临走前,王二狗的酒还没卖出去,气的只能降价。 走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 嫂嫂一直坐在北屋门口,摇曳的灯光下,像是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 李长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好像看到了眼前的人儿,才算是真正回到了家。 柳知音见到李长安进门,脸上的笑容悄然绽放,连忙迎上来,“小兰小芳她们都说冰糖葫芦卖的不错。” “小兰的五串冰糖葫芦,都被一个书生买走了。” “小芳的是被一群孩子围住,很快就卖光了。” …… 柳知音说的时候,语气轻松,连脚步都变得欢快了几分。 边说还边把钱袋子拿出来, “一共二十串,她们一人拿了十文钱,我这边六十文,刨去成本,还有四十文。” “但糖霜还剩不少,明天还能继续用,这是最主要的成本,折算下来,应该能赚五十文。” “要是全部都咱们自己卖,能赚九十文哩……” 柳知音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脸上露出清澈的笑。 声音温柔细腻,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平静中带着些许欢快。 李长安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内心满足而又静谧。 “张记酒肆今天在我们这儿订了五十斤酒。” “还有林家酒馆也订了十五斤。” “王二狗气的嘴都歪了。” 柳知音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看向李长安,“我就知道我们的酒一定能卖出去的。” “嫂嫂,今晚我就先教你怎么熬糖,明天我送完酒出一趟城。”李长安道。 “出城做什么?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是不要乱跑的好。”柳知音担心道。 不知不觉和李长安的距离更靠近了一些。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好似茉莉花,清香淡雅。 灯火摇曳,李长安瞟了一眼柳知音的眸子,下意识移向一边。 “光靠卖冰糖葫芦赚不到多少钱,除非发动一大批人帮我们卖,但这样不现实……” “我还得做点其他的准备。” “二郎……”柳知音欲言又止。 李长安笑着往前走,“走吧嫂嫂,我教你怎么熬糖。” “明天咱们可得多卖些冰糖葫芦。”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 李长安就推着小推车出门送酒。 柳知音则在家熬糖煮酒。 炊烟袅袅,满是家的味道。 先给林家饭馆送了十五斤, “老板,这酒要是喝着习惯,您也不用天天往酒市跑,我每天早上固定来送就行。” 趁着店里伙计装酒的时候,李长安笑着对林老板说道。 “你家的酒是还不错……”林老板点点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结。 反正每天都要用酒,买谁家的不是买? 最主要这酒也的确比同价位的酒好一点。 “这样,每天给我送十斤过来。” “要是有什么变化,再和你说。” “好嘞,多谢林老板。”李长安收了钱,继续去张记酒肆。 这次来到张记酒肆,出门收酒的不是伙计,而是张老板。xinkanδんu.com “我记得你家的酒之前不是这个味道。”张老板把李长安喊进了酒肆。 李长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是换了酿酒的法子,稍微好上一些。” 张老板给李长安抓了一把铁蚕豆,“行,你们也不容易。” “只要能保证酒的质量,以后就都在你这儿买了,每天送五十斤过来。” “多谢张老板了。” 等李长安正准备推车离开的时候,张老板开口多说了一句, “你是个读书人,还是要抓紧时间考上功名,整天走街串巷卖酒,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长安怔了一下,然后抱拳行礼,正色说道,“多谢张老板指点。” 看着李长安的背影,张老板又坐回了柜台里,嚼着铁蚕豆,喝着小酒,哼着小调。 把推车和酒坛送回去,李长安歇了一会儿便又马不停蹄往城外走。 从城外回来,已经是下午, 李长安脸色有点苍白,双腿也开始发软。 身体的虚弱,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回到家,却发现嫂嫂的面色不太好。 一旁的小兰和小芳,也面露羞恼。 小院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嫂嫂,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李长安上前问道。 柳知音神色有点暗淡,轻声道,“小兰和小芳今天还过来拿冰糖葫芦卖,但……” 李长安点点头,明白了柳知音的意思,“另外两位姐姐不来了是吗?” 柳知音没有再说话,小兰和小芳也都不太好意思。 李长安没有点透,但大家都很清楚。 不来了,也就意味着她们要自己做,不想再分钱。 “这有什么?很正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长安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啊?”柳知音怔怔地看着李长安,脑袋瓜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应该生气吗? 冰糖葫芦这么好卖,大家这样分都能赚到钱。 可是却有人明明赚了这个钱,还要偷学,把大家撇到一边。 “嫂嫂啊,冰糖葫芦又不是只有我们能卖,嫂嫂的两位姐姐肯定也有其他原因,万一是因为家里人呢?” “小兰姐和小芳姐今天还能过来,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李长安脸上的笑不似作假。 “咱们今天的冰糖葫芦这么多,肯定能卖不少钱,放心吧。” 说着,李长安也面朝小兰和小芳, “两位姐姐今天能来,长安万分感谢,我们还是按照昨天的价钱。” 说着,李长安朝二人抱拳行了一礼。 “哎呀,不用不用,说起来也该是我们感谢你和知音才对,给了我们这个赚钱的路子。”小兰连忙摆手,急的小脸通红。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小兰和小芳这才抱着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木棒子离开。 “二郎,对不起……”柳知音难过地低下头。 是她带回来的姐妹,可是这才一天功夫,就为了冰糖葫芦分开了,还会影响家里的买卖。 “这有啥的?我的嫂嫂。”李长安笑道,“就算你的两个姐妹不偷学,肯定还会有其他人这么做,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你就放宽心吧。” “真的没事?”柳知音抬起头,眸子里有水波氤氲,看起来楚楚可怜。 李长安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连忙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真吃不消啊。 这可是前身的嫂嫂。 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李长安尴尬地说道,“当然没事了,我怎么会骗嫂嫂?” “不过小兰姐和小芳姐这么帮咱们,以后肯定要帮她们多赚一些,不能负了人家。” “嗯。”柳知音嗪首低垂,耳垂浮现出一层粉红。 这个二郎,醒来之后已经是第几次了? 我可是你的嫂嫂啊…… 第9章:望星楼诗会 接下来的两天,李长安照例每天早上送酒,其余时间在家煮酒熬糖,晚上再去酒市。 只可惜,仅仅只是又多了三家小饭馆。 每天能卖出去差不多一百斤酒左右,虽说比之前已经多了不少,但相比较要凑齐的三百两而言,还远远不够。 第三天, 柳知音买了糖霜和山楂果回来, “二郎,现在外面卖冰糖葫芦的人越来越多了,走街串巷的都在卖。” “这是好事。”李长安笑着说道。 柳知音撩起耳边垂下的发丝,“可这些明明都是你……” “嫂嫂,没事的,冰糖葫芦越火爆我越开心。”李长安往锅炉里塞了两块木头,顺便通了通炉灰。 “你啊,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不能跟嫂嫂说吗?”柳知音嗔怪道。 “还不是想给嫂嫂一个惊喜嘛。”李长安笑道。 “现在市场上的山楂果是不是贵了一些?” “那可不?山楂果已经涨到三文钱一斤了。”柳知音说道, “不过小兰也说了,其他家的冰糖葫芦味道没有我们的好,所以我们才卖的多一些。” “但其他人卖的不差也就是了。” 李长安点点头,“冰糖葫芦本来就不难做,这些原料也都是最常见的,很正常。” “不过嫂嫂,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 “什么账?”柳知音诧异地问道。 “一斤山楂果差不多四十个,也就是五串冰糖葫芦,能卖二十五文钱,成本控制在多少,大家还会继续卖冰糖葫芦?” 李长安这个问题,直接把柳知音问住了。 柳知音还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因很简单,大家的成本摊开来算,非常便宜。 一斤山楂果做出来的冰糖葫芦,最起码能赚二十文。 这是惊人的暴利。 而且这么多人卖,还依然有不错的销路。 所以冰糖葫芦的生意才越发红火。 只可惜,这红火的背后,根本没有冰糖葫芦的始作俑者什么事。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李家这几天卖出去的冰糖葫芦也不过才三百多串。 满打满算,也就赚了一两银子。 “换个问法,如果成本控制在多少,嫂嫂还会继续做冰糖葫芦的生意?”李长安继续问道。 “十文?不不,十五文……吧。”柳知音最后给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极限的数字。 李长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所以啊嫂嫂,等着数银子吧。” 冰糖葫芦只有两种主要原料。 山楂果和糖霜。 糖霜被官府把控,可另一种原料…… 至少整个临县县城的山楂果,可都被你家小叔子包圆了啊。 “对了,今天晚上在望星楼有诗会,二郎你去参加吧。”柳知音边清洗山楂果边说道。 “什么诗会?” “是县学组织的,听说还有其他地方的学子赶来,规模不小。”柳知音解释道。 “要是表现好了,得到学正大人赏识,很可能会被招入县学。” 柳知音斜过身子,满是期盼地说,“二郎,你也去吧,机会很难得的。” “诗会啊,我也听说了,但我对这个诗会没什么兴趣。”李长安给另外一口锅烧火,准备熬糖。 “怎么会没兴趣呢?你之前可是一直都想着参加诗会的,说里面有很多饱学之士……”柳知音眨着眼睛, “还有那些诗词都很厉害,兴许就有一首能传扬出去,积攒名望。” 李长安满头黑线,嫂嫂现在这眼神这神态,像极了要怂恿他犯罪似的。 “参加诗会的人肯定不少,去了又能怎么样?” “等把小妹救回来,我专心温习,等明年三月的县试就好了。” 柳知音不说话了,温婉如水的眼睛里满是失落,甚至还夹杂着点点委屈。 这番模样,李长安再硬的心肠也软了。 “好,我去还不成吗?”李长安轻叹一声。 柳知音脸上的失落瞬间变成笑脸,“这就对了嘛,你从小立志要考功名,咱家以后都要靠你的。” “到时候我带嫂嫂一起去。” “那怎么行?”柳知音瞪大美眸。 “有什么不行?这种诗会携带女眷很正常……” “可……” 柳知音左右为难。 要说不想参加诗会,肯定是假的,毕竟多少人想去参加诗会都进不去。 可自己这样的身份,又怎么能去呢?会不会给二郎丢脸? “嫂嫂,我们一起去看看,万一不行就再回来呗,又不会少一块肉。”李长安宽慰道, “再说了,是嫂嫂非要我参加这个诗会的,你又怎么能退缩呢?” “那……那行吧。”柳知音底气不足道。 …… 天色渐晚, 李长安万分不愿地在柳知音的催促下,前往望星楼。 无论什么诗会,在他看来,就是一群喜欢装逼的人聚在一起,看谁最牛逼的事情。 除了比较出谁最装逼厉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当然,也许可能会在装逼过程中,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李长安对此毫无兴趣。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酒市转转,兴许能再找到一户买家。 更何况身边佳人在侧,李长安想看也不会舍近求远。 但嫂嫂铁了心要李长安去参加诗会,李长安也无法拒绝。 望星楼在南坊,是临县最高的建筑,也是文人墨客最爱聚集之地。 临县大大小小的诗社在此地登高望远,饮酒作赋,偶尔还会有几篇佳作流传开来,收拢名望。 今晚的望星楼比之三阳门都要热闹。 灯笼挂满了街道,临县各地的人都在朝望星楼的方向聚集。 诗会本就是一次扬名的机会,再加上此次诗会还有县学的学正大人主持。 更是吸引了一大批想要崭露头角的学子,想要一展腹中才华。 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想见识一下文人风采。 李长安和柳知音随着人流,慢慢靠近望星楼。 越靠近望星楼,人就越显拥挤。 “啊。”柳知音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个踉跄。 李长安下意识揽住柳知音的肩膀。 下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李长安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 柳知音俏脸飞起红晕,一动不动,触碰肩头的手,仿佛带着一股热流在身体里乱窜。 空气似乎变得滚烫起来。 李长安赶紧松手,手足无措道,“那个嫂嫂,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 柳知音轻咬嘴唇,低垂嗪首,继续往前走。 周围人来人往,可是李长安却只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好像再喧杂的世界,也只剩下了两个人。 二人都不说话,一股别样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 “想要进望星楼参加诗会,必须要有请柬,没有请柬的人请不要往里挤。” “持请柬进楼。” 望星楼门口,有县学学子在维持秩序, “没有请柬可闯东门,闯门成功者亦可入场!” 第10章:对联 李长安还没听清县学学子的话,夜色骤然一亮。 所有人纷纷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天。 只见一道光幕从望星塔顶哗啦啦落下,好似在天地间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宣纸。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黑色大字,犹如斧凿刀劈般,轰然落入光幕之中,溅起漫天光雨。 此次望星楼诗会的主题布列其上——登高。 登七层高楼,赋诗一首! 全场响起一片不可抑制的惊呼。 柳知音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这……这是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超越凡俗的景象。 一个字就像是一块巨石,砸进深潭,仿佛连人的心神都要随之破碎。 “文法——白纸黑字,还有……一字千钧!” 李长安瞳孔里似乎爆发了地震,不断颤动。 前身记忆深处的碎片,因为此番景象随之汹涌澎湃。 这才是文道世界,一个超凡于俗世之上的世界。 望星楼门口人群逐渐分流。 持请柬入场的,率先入门登楼。 今日诗会,是县学和各大诗社联合举办。 本意是为了庆祝县学学子刘朝生,被招入白鹿书院。 所以声势极大。 拥有请柬者毕竟是少数。 即便没有请柬,也都想去东门试试看,若是能登上望星楼,即便作不出诗来,也可以结交不少人脉。 “二郎,我们去看看东门那边有什么吧,闯东门也能上望星楼。”柳知音对李长安有充分的自信,轻声说道。 二人来到望星楼东门,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想不到是县学顾教谕坐镇东门,咱们怎么闯的上去?” “好像是对对联,应该还好吧。” 排在前面的两个书生探出脑袋, “不好对,前面已经过去了十个人,没一个能闯过东门的。” “好歹也要试一试,咱们闯过东门,登上望星楼,就算没有诗作传出来,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很快就轮到李长安。 穿过东门门楹,身后的一切都被阻隔,面前是一方长桌。 李长安也终于见到了大家口中所说的县学顾教谕。 头戴方巾,身形瘦削,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看一眼仿佛能直透人心底。 顾教谕身后有四名县学学子站立,待李长安带着柳知音进来,便在打量着李长安。 李长安抱拳行礼,顾教谕点点头,随即从布袋中抽出五枚木牌, “二十个呼吸内对出一副下联,即可登楼。” 嚯好家伙,五个上联竟然只给二十个呼吸,怪不得那么多人失败。 对联要求字数相等、词性相对、平仄相拗、句法相同。 除了考验学识底蕴,更考验人的急智。 可问题是,二十个呼吸内就想要对出五副对联。 简直是存心不让人通过。 你这不是逼我开挂吗? “五车诗胆……”李长安扫过第一个上联,脑海中仿佛有书页翻动,旋即沉声说道,“八斗才雄。” 顾教谕诧异地抬眼看向李长安,然后点点头,“不错。” 眼前这个瘦弱书生,倒也有几分急智。 竟然这么快就能对出来。 想着便准备抽出通行竹签,没想到李长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 顾教谕身后的县学学子纷纷看向李长安,眼神中满是惊诧。 这些对联都是他们挑选出来的,所以事先也都有过考教。 虽说不是什么绝对,但眼前这个瘦弱书生,对出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这么快就对出第二个上联。 难道是之前就见过这些对联? 而且,明明只要对出一副对联,干嘛对第二幅? 顾教谕微微抬手,阻止身后人出声。 李长安把目光放到了第三个上联,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 顾教谕身后一名书生不自觉地咳嗽起来。 另外三人也跟见了鬼似的看向李长安。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五个上联,你一下子就对出三个。 不是作弊又是什么? 肯定是之前看到过这些对联。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李长安诧异地看向那个咳嗽的书生,“这位兄台……?” 那书生咳得更剧烈了,连忙摆手。 看的李长安一阵迷糊。 顾教谕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桌上剩下的两块木牌,“继续。” 李长安赶紧看向第四个上联。 时间不等人啊。 只有二十个呼吸,都怪那家伙,咳嗽个毛线? 第四个上联是,一经飞红雨。 李长安迅速说道,“千林散绿荫。” 最后李长安指着第五块木牌, “云影波光天上下……松涛竹韵水中央……” “噗通。”刚刚咳嗽的学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脸憋得通红。 李长安心里直呼莫名其妙。 这位县学学子莫不是得了羊癫疯? 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不正常? 身后的柳知音紧张地拽着李长安的衣角。 她见识不多,但也知道,眼前这些人全都是有身份的读书人。 顾教谕自不必说,县学学子至少都是通过了县试的童生。 她对二郎很有信心,但也担心二郎的表现不好被刷下来。 二郎从小就立志考取功名,这要是失败,肯定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现在这场面,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也不知道二郎的表现是好是差。 “子昭,身体不好就先登楼。”顾教谕冲着身后说道。 那个咳嗽瘫倒在地的县学学子赶忙起身,“学生失礼了,教谕恕罪。” 顾教谕看向李长安,脸上露出笑容,“小友身上没有文气,还没有考取功名吧?” “顾教谕目光如炬,晚生正在准备明年三月的县试。”李长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不错。”顾教谕点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个上联,小友不妨对对看?” “晚生恭敬不如从命。” “临水开轩,四面云山皆入画。”顾教谕道。 李长安沉吟片刻道,“凭栏远眺,万家烟火总关情。” “好。”顾教谕抚掌笑道,然后抽出两根通行竹签,“拿去吧,登楼。” “多谢顾教谕。”李长安接过竹签,带着柳知音准备离开。 想了想,李长安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还请顾教谕见谅,晚生有个小小的建议。” “哦?什么建议?”顾教谕似笑非笑地问道。 “对联的时间太短了,五个上联只给二十个呼吸,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噗……”刚刚才起身的子昭,又一次忍不住喷笑出声。 另外三名县学学子也是憋得难受,脸都涨红了。 李长安摸摸脑袋,一脸懵逼。 我勒个去,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有问题? 一个个的弄啥呢? 顾教谕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深吸两口气, “小友,老夫刚刚说只要对出一个上联即可,未曾说要全部对出来,这五个上联只是供人选择而已。” “啊?”李长安眼珠子瞪得滚圆,然后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顾教谕恕罪,晚生还以为是每个上联都要对出一个下联。” 顾教谕也忍不住轻笑两声,摆摆手,“去吧,我期待你今晚的诗作。” 李长安赶紧抱拳行礼,加快脚步,带着柳知音逃也似的小跑进望星楼。 “哈哈哈……”四名县学学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顾教谕也是笑着摇头。 “教谕,这小子实在有趣的很。”子昭捂着肚子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学生还以为他是故意卖弄文才,原来竟是理解错了教谕的意思。” “还提个意见,笑死我了……” 顾教谕冲身后的四个学生指了指,“你们啊还笑。” “无论是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五个上联在二十个呼吸内对出来,绝非常人。” “对联只是小道,但哪怕他的诗文经义仅有对联之才的十之一二,通过县试也是十拿九稳。” “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学生谨记教谕教诲。”四名学子纷纷行礼。 笑过之后,心中也是震惊万分。 是啊,加上顾教谕的那个上联,一共六个对联,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出来。 总不可能全部都是之前见到过的吧? 常人对出一个就已经殊为不易,他一下子对出六副对联,简直难以想象。 第11章:文昌碑,文圣榜 李长安承认自己逗比了。 大天朝九年义务教育的艰苦磨炼,竟然连语文阅读理解都没过关。 而且还特娘的提了个小意见。 太羞耻了。 急匆匆登楼,所以李长安也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手一直牵着柳知音的手。 细长的手掌握着纤纤玉指。 柳知音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没有了知觉,脑袋里空空的,眼前看得到东西,但又好像看不到,整个人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望星楼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仅仅只是一楼大厅,就有数十人的样子,楼上也是人影攒动。 容纳了这么多人,竟也没有拥挤之感。 “王兄,这次有你出马,想必此次诗会魁首定要收入囊中了。” “陈兄说笑了,有那位被白鹿书院选中的刘朝生坐镇,我等还是静候佳作即可。” “是啊,进入白鹿书院,那可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以后前途远大,绝非我等可比。” 周围的议论声,没有任何影响的传入耳中。 李长安特意放慢了脚步,倾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的交谈。 这时,一道身影来到李长安身旁,拍了拍李长安的肩膀,“兄台,走这么慢做什么?赶紧登楼啊。” 李长安回过头,脸上再次露出尴尬的神色,原来是刚刚那个笑喷了的县学学子, “子……子昭兄?” “在下秦子昭,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子昭笑着抱拳行礼,眼睛里还是有忍不住的笑意。 李长安也赶紧回礼,“在下李长安。” 同时介绍自己身旁的柳知音,“这位是在下的嫂嫂。” 秦子昭的眼神瞬间变得暧昧,但还是保持了礼节,朝柳知音微微行礼, “长安兄刚刚的对联,让我等万分佩服,想必此次诗会定也有所准备。”秦子昭伸手虚引,和李长安并肩同行。 “子昭兄客气了,我也只是之前看了很多对联,恰好有了点急智罢了。”李长安道, “此次诗会也是偶然得知,所以前来见识一二。” 秦子昭闻言看向李长安,“那长安兄可得努力了,此次诗会意义非凡,若是有佳作问世,好处不小。” “还请子昭兄不吝赐教。”李长安肃然道。 “这次诗会,是为了庆祝刘朝生被白鹿书院录取所办,刚刚你也看到,顾教谕亲自坐镇东门。”秦子昭说道,“不仅如此,学正大人也会前来。” “这个我倒是听闻一二。”李长安点点头。 秦子昭凑过来轻声道,“但实际上,这次诗会,县令大人、县丞大人都会前来。” “而且白鹿书院也会有人过来。” 李长安瞳孔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子昭,“子昭兄,这不过就是一场诗会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 秦子昭神秘道,“听说是书院学生恰逢路过此地,所以才特意办了这场诗会好拉近关系。” “当然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次诗会的头名,会收进临县的文昌碑,在全县推广宣传,积攒名望。”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长安怔了一下,“文昌碑?” “是啊。”秦子昭拍了拍李长安的肩膀,“长安兄虽说还没有开启文箓,但也要早做准备。” “觉醒文箓之后,名望会转化为文气,开辟文宫,勇猛精进,这才算得上是真正走上了文道之路。” “虽说文箓可以沟通文圣榜,诗词歌赋一旦登上文圣榜,便是天下皆知,名望文气更是势如大河。” “但毕竟那是真正天才文匠的战场,一月一开榜,只收录前一百位,对我等而言,根本就是遥不可及。” “倒不如老老实实耕耘每一份名望,积攒每一点文气,踏踏实实开辟文宫,提升文箓。” “这一县之地的文昌碑,正适合我等兢兢业业耕耘。” 说到此处,秦子昭也是感慨万千, “顾教谕也说了,长安兄明年的县试,基本上十拿九稳,所以你我以后定是同窗,我便与你多说些。” “今日诗会定要努力,虽说有刘朝生在,大家拔得头筹的机会不大,但若是诗作质量上佳,也会得到大人物的关注,好处不小。” 李长安郑重其事地朝秦子昭抱拳,“多谢子昭兄提点。” “小意思,毕竟明年咱们就能做同窗了,早结交晚结交没什么区别。” 秦子昭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等进了县学,咱们就算是同属一派了,日后相互照应的地方很多。” “比如今日的刘朝生,以后就可以成为咱们在白鹿书院的引路人。” “毕竟只有抱团才能在书院乃至晋国,闯出名堂来。” 李长安点点头。 这里面的道道和官·场差不多,派系林立,报团取暖。 势力越大,争得的好处就越多。 县学如此,书院更是如此,内部有派系,外部也有竞争。 有了文箓,便有了竞争的资格。 没有纹路,一切都是浮云。 眼前这个秦子昭,若不是因为刚刚的对联,再加上顾教谕的点评,恐怕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以后有这个资格罢了。 要不然,就算自己拼了命去巴结,别人也只会不屑一笑。 紧紧跟在李长安身侧后方的柳知音,看着李长安和秦子昭交谈甚欢的模样,眼眸里满是欣喜,还夹杂着一丝丝崇拜。 这就是二郎啊,李家唯一的读书苗子,如今仅仅只是小试身手,便能够登上望星楼,和县学学子结识。 以后一定会更有出息的。 “想必子昭兄一定胸有成竹,在下到时候可就要静候大作了。”李长安笑着说道。 秦子昭露出一丝笑意,神色间流露出点点得意,谦虚道, “长安兄不要捧杀我了,刚刚教谕还说,你的对联之才远超我等,想必也有诗作在腹。” “此地可千万不要藏拙。” “一定一定。” “那我就先上楼了,我那些同窗还在等我,长安兄一定要来。”秦子昭拍了拍李长安,然后大步登楼。 李长安笑着对身边的柳知音道,“这位县学学子倒是个直爽性子。” 柳知音点点头,怯怯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很快收拢目光,“二郎,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走吧,让我们也一起登楼。” 李长安笑道。 记忆里那么多诗词,应付一个县城的诗会,还不是手到擒来? 越过还在交谈的人群,李长安带着柳知音踏上了登楼的台阶。 第12章:羊脂玉书异动 望星楼顶,是一片宽阔露天台,形形色色的读书人行走其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着今天的诗会。 美貌的丫鬟端着小吃点心,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 还有从百香楼请来的花魁清倌人,正在唱着小曲,引来围观众人频频点头。 露台中央,还有一座凉亭,其中只有几个人,但却汇聚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秦子昭登上楼顶,很快就汇入了县学学子的阵营。 “你怎么上来了?不是在下面陪着教谕守东门呢吗?” 秦子昭摆摆手,“别提了,刚刚碰到一个对联大才,真是给我啪啪一顿打脸。” “教谕让我上来醒醒神,准备待会儿的诗会。” “什么情况?对联大才?”其他县学学子惊讶万分,“对联虽说是小道,但和诗律相通,对联要是厉害,诗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要不说打了眼呢?”秦子昭把刚刚的情况说了一遍,其余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果然有点意思,五个上联,二十个呼吸对出下联,顾教谕口述上联,也是应对自如,的确厉害。” “只要经义策论没问题,必定能过县试啊。” “看来到时候你我又要多一位同窗了。” 秦子昭看向凉亭,“那个白衣百冠,手里拿着扇子的公子哥,就是从白鹿书院来的人?” “听说地位还不一般,要不然怎么可能县令县丞两位大人都来作陪?” “你刚刚没看到,刘朝生在那人面前,连话都说不上,只能跟在你爷爷后面做个陪衬。” 秦子昭眯着眼看那白衣公子,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 “去去去,什么我爷爷?叫学正,要是被他听到你们这么喊,估计又会以为我用了他的名声,回去非揍我一顿不可。” “知道了,秦学正。”其余学子早就习以为常。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位从书院来的公子哥,有点怪啊?” “怎么怪了?” 秦子昭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之色,“整天读书读傻了吧?你们看那家伙,好像没有……喉结。” “再看那张脸,精致的过分了,桃花眼,薄嘴唇,这要是个男的,我一个月不喝酒。” 众学子闻言,仔细一看果然如此,纷纷竖起大拇指,“要不说子昭你有见识呢?关注重点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我们都在考虑今晚刘朝生会拿出什么样的诗作出来,你倒好,直接看人家是男是女。” “厉害,厉害……” 凉亭里,只有四人坐着,还有另外两人站着。 站着的一个就是刘朝生,另一个则是白衣公子的丫鬟。 即便只是个丫鬟,容貌也与不远处正在唱曲的花魁不相上下,而且更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小家碧玉气质。 白衣公子似是懒于应酬,不时与身侧的丫鬟说笑。 突然,白衣公子看到一个富家千金手里拿着的冰糖葫芦,水汪汪的桃花眼顿时一亮,“翠月,那是何物?” 丫鬟看过去,然后摇摇头,“奴婢不知。” 正站在一旁的刘朝生连忙道,“那是最近临县新出来的小吃,名曰冰糖葫芦,在临县颇受欢迎。” “冰糖葫芦?”白衣公子眸光流转,“翠月,去问问看,这冰糖葫芦何处有卖,买一串回来尝尝。” 刘朝生道,“公子,冰糖葫芦卖的地方很多,但要说最正宗的,还是在三阳门。” “冰糖葫芦就是在那里最开始买卖的,不如让在下去替公子买来。” 白衣公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搭话的意思,倒是丫鬟朝刘朝生微微屈膝行礼, “抱歉刘公子,我家公子,只吃我亲手给他买的东西。” 声音不咸不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凉亭桌上的另外三人,纷纷对视一眼,然后无奈摇头。 没办法,这次诗会,这位公子哥才是座上宾。 若仅仅只是书院学生也就罢了,毕竟距离官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能不能走的上还要另说。 也不至于这么重视。 但眼前这位,可是书院的接引使。 能够成为书院接引使,在书院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若是愿意为官,保守也是正七品。httpδ:// 更何况背靠书院,人脉关系盘根错节,蕴含的能量,远超一般人想象。 刘朝生想借此搭上关系,实属正常,奈何这位接引使瞧不上他啊。 白衣公子有些无聊,“这诗会还得有一会儿,翠月,咱们瞧瞧花魁去。” 说完直接合上纸扇,朝县令拱拱手,便离开了凉亭。 丫鬟也赶紧跟上。 …… 李长安带着柳知音拾阶而上。 “二郎啊,你……是有诗作的吧?”越往上走,柳知音越紧张,忍不住问道。 “有的。”李长安轻声笑道,“嫂嫂放心,不说拔得头筹,名列前茅还是有希望的。” 柳知音轻轻拍了一下李长安,“你啊,要谦逊一点,这里这么多读书人,可别落了个狂妄自大的名声,对你影响可不好。” 李长安笑道,“这不是跟嫂嫂这么说嘛……走,咱们快点上去看看。” “今晚月色清亮,也许能看到城外的神女山。” 柳知音笑颜如花,用力地点点头。 神女山,临县远近闻名的奇景,在东岳郡都有盛名。 在特定的地方看,可以看到城外的山连成一片,好似一位神女侧卧,山峰如肩,山谷如腰,美不胜收。 而望星楼便是最好的观景之地。 李长安登上第六层,透过窗洞,月光洒落,城外不远处的神女山隐隐约约能看到影子。 “嫂嫂,快看,真的能看到。” 柳知音也透过窗口向外看,温柔如水的目光,竟有些痴了。 “二郎,我好开心……”柳知音声音颤抖,眸子里似有水雾氤氲,“这还是我第一次登上望星楼!” 转头笑着看向李长安,眼角有泪珠滑落。 不是伤心,而是激动落泪。 李长安的心狠狠地颤抖。 前身记忆里,柳知音嫁到李家的时候才十七岁,整整五年都在为家奔波,再加上前身重疾在身,诗会更是从未参加过。 何曾像今日这般,能登上望星楼? “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李长安声音温柔,但却蕴含着坚定的力量,“我们再往上走,那里能看的更清楚。” 说着,李长安抓住柳知音的手腕,加快脚步。 柳知音的心好像飞在了半空,整个人飘飘然,目光紧紧缠着李长安,就这么跟着他,穿过人群…… 登上顶楼,眼前豁然开阔。 清雅洁净的月光,仿佛潺潺流水,将天地间映照出一片白净。 远处的神女山,影影绰绰,好似缠绕着丝带,飘然如仙。 李长安脑心神激荡,心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力量在涌动,脑海中的羊脂玉书突然哗啦啦翻动,一首诗悄然浮现,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从未有过的战栗感在李长安心中升起,再也无法克制。 脑海中似乎发生了山崩海啸,李长安瞳孔震动,仿佛看到了一片漆黑,但是在那片漆黑中,又氤氲着淡淡的白雾。 白雾深处,有一道光想要冲出来,却被黑暗拦住了。 紧张、焦急、愤怒,李长安心如火烧,明明眼看着就要冲破枷锁,却又在最后一刻被困住。 心中有一种压抑,不吐不快。 第13章:先天文箓 “咚!” “咚!” …… 心脏好像战鼓一般擂动,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顶,耳畔清晰地传来血管搏动的声音。 李长安想要大喊,可是他不能。 羊脂玉书上第一次出现字迹,万一自己的情况引来其他人的注意,被发现出端倪,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他还不知道这个文道世界到底有多少手段,这个险不能冒。 “嫂嫂……我们回去……”李长安咬紧牙关牙关,声音沙哑且压抑。 上个呼吸还沉浸在美景中的柳知音,下一刻便被惊惧填满,“二……二郎,你怎么了?”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李长安现在的状态,痛苦的马上就要死去一般。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仿佛受伤了缩在墙角的野兽,充满了暴虐,还有惊恐。 柳知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嫂嫂,扶我……回去。” 李长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柳知音赶紧抱住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抬。 “走,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慌张,害怕,柳知音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长安勉力撑着身体,压制着身体里不断暴动的心,在柳知音的搀扶下,离开了望星楼顶。 带着丫鬟,凑到花魁旁边,自诩风流的白衣公子,突然心有所感,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了李长安的背影。 “公子,怎么了?”丫鬟疑惑问道。 白衣公子秀眉微蹙,“好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了端坐在凉亭里的三人。 发现他们三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是我感应错了?”白衣公子摇摇头,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甩到一边,随后露出一副轻佻的笑容摇着折扇,伸手想要挑起花魁滑嫩的下巴。新刊书小说网 身后的丫鬟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姐啊,您是不是有点太入戏了? 被老爷知道,我会被卖了的啊。 混在县学学子里的秦子昭抬起头来四下张望,“真是奇了怪了,李长安怎么还没上来?” “我还想把他引荐给你们呢。” “待会儿肯定上来,着什么急?” “就是……” …… 李长安一直低着头,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异状。 羊脂玉书在震动,上面的那首诗似乎变成了一头猛兽,要冲开枷锁。 而这个枷锁,就是自己的身体。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抵抗,一旦抵抗不住,身体都好像会碎裂。 不吐不快。 而唯一宣泄体内力量的方法,就是让这首诗现世。 李长安心有所感。 因为这首出现在羊脂玉书上的诗,就是这股力量之源。 记忆里有那么多诗词,自己每天也在书写背诵,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首诗,出现在了羊脂玉书上! 那一刻的心神震动,那一刻的融情于景,深深烙印在了李长安的脑海中,也出现在了羊脂玉书上。 柳知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成为李长安的支柱,挤开人群。 四周有人怪异地看过来,但很快就没在意了。 这家伙,像是喝醉酒了似的。 望星楼诗会人这么多,有一两个酒鬼很正常。 …… 回到家, 李长安终于再也强撑不住,张口就喷出一滩鲜血。 眼珠子好像都快要被挤爆了,耳朵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血液流动,心脏跳动的声音反而像鼓声在擂动。 吐出这一口鲜血,李长安反而觉得身体里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可是这一幕落在柳知音眼里,却好像天要塌下来了。 “二郎,我去找郎中,我这就去找郎中……”柳知音的大眼睛里充斥着惊恐,好像眼前的人下一瞬就要彻底离开自己。 不,绝对不可以! 柳知音想要把李长安扶到床上,可是根本无能为力,能把李长安带回家,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李长安又咳出一大口鲜血,甩了甩头,终于恢复了视力和听力。 “嫂嫂,不要紧。” 宽慰了一句之后,李长安踉踉跄跄站起身,抓起墙角的石块,以地为纸,用力刻下一个又一个大字。 每刻出一个字,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就少上一分,李长安甚至听到了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脑海中,那弥漫着稀薄白雾的黑暗之地,突然出现了一道曲折的裂缝。 从裂缝中,一道白茫茫,宛如暖玉一般,并不刺眼的光,温柔地洒落,流淌进黑暗里。 那些弥散着的稀薄白雾,也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缓缓朝黑暗深处汇聚。 瘫坐在一旁的柳知音彻底呆住了,此时的李长安像是疯了一样,哪怕在咳血,也要在地上写字。 她甚至都不敢离开,生怕李长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无助,恐惧。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 李长安越写越快,黑暗中渗透着白色光华的裂缝,也越来越多。 这片黑暗,好似一堵墙,挡住了后面的光。 明明只差推倒黑暗之墙的最后一步,却偏偏难以为继。 就像是非要把整个黑暗都给弄成粉碎,方才罢休。 终于把最后一个“楼”字写完,李长安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面上的诗,好似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隐隐有白雾蒸腾。 下一瞬,大地猛地一震,二十个字好似变成了实物,竟然不断下陷,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深沟。 咚! 李长安眼前的景象再变,黑暗中弥漫着的白雾,竟然隐隐汇聚成了一座巨大的,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竖碑。 竖碑周围,有朦胧的花纹图案。 这是要往实体凝聚的趋势。 竖碑吸收着裂缝里流淌出来的光华,仿佛变得凝实了一些,但是凝实的速度,犹如龟速。 李长安终于缓过神来,“嫂……嫂……” 柳知音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一把抱住李长安,“快去床上躺好,我去给你煎药。” 声音带着哭腔,听得让人心酸。 李长安轻轻拍打着柳知音的后背,“嫂嫂没事了,我感觉身体好像变好了一些……” 竖碑形成的瞬间,望星楼顶,白衣公子第一个惊骇地抬起头,紧接着县令县丞,不顾仪态勃然起身。 秦子昭等一干县学学子,也是猛然色变。 这……是怎么回事!? 体内文箓为何会颤动? 这不是一般的颤动,而是带着臣服,带着敬畏的震颤。 这股颤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所有拥有文箓的人,都无法保持平静。 白衣公子银牙轻咬,口中蹦出几个字,“先天……文箓!” 第14章:冰糖葫芦的正确赚钱姿势 次日一早, 李长安推开屋门,顿觉神清气爽。 经历了昨晚的羊脂玉书异变,身体好像变强壮了,瘦弱的身体多了点肉。 原本颇为沉重的身躯,也平增了一些力气。 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的柳知音,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才没有再去找郎中。 吃完早饭,李长安照例外出送酒。 “二郎,真的没问题吗?” 今天的柳知音的很憔悴,眼中有抹不去的疲倦。 李长安笑着摇摇头,“嫂嫂先在家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柳知音还想陪着一起去,被李长安拦住了。 推着小推车,走上街道的李长安,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听说昨晚望星楼的诗会突然就结束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县令大人,县城大人,还有县学学子全都匆匆离去。” “真是奇了怪了,昨天晚上可是有很多人都去了,就这么仓促结束,还以为会有诗词佳作问世,可惜了。” “那可不嘛。” …… 李长安也是奇怪的很,昨天晚上的热闹程度非同一般,而且那么多大人物都到了,怎么会这么容易结束? 唉,真搞不懂这些大人物,不成熟,真的。 说不搞就不搞,这不是把人当猴耍吗? 任性的不行。 送酒到张记酒肆,意外碰到了熟人。 竟是昨晚在望星楼东门遇到的顾教谕。 “顾教谕,晚生有礼了。” 顾教谕诧异地看过来,满是不可思议,“你这是……?” “晚生来送酒。”李长安笑着等伙计过来搬酒。 顾教谕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事,看了看窝在柜台里的张富贵,又看了看李长安,忍不住笑着摇头, “有意思,想不到我最近刚找到这么合口味的酒,竟然就是你小子卖的。” “顾教谕若是喜欢,明日晚生给顾教谕送一坛过去。”李长安道。 “那倒不必。”顾教谕摆摆手,“好好准备明年的县试。” “多谢顾教谕指点。”李长安行礼之后继续去送下一家酒。 看着李长安离开的背影,顾教谕走进酒肆。 “怎么?顾教谕认识那小子?”张富贵捏着铁蚕豆扔进嘴里。 “嗯,昨天晚上认识的,是个很有才学的小家伙。”此时酒肆里还没生意,顾教谕也不挑位置,大大咧咧坐在门口的板凳上, “还是老样子,给我打一葫芦酒。” “很有才学?我可很久都没听到过你顾教谕也会这么夸人了。”张富贵给伙计招招手,让他去打酒, “还有,你的酒钱是不是该付了?” 顾教谕面不改色,“付什么钱?我们之间的赌是你输了,等你什么时候说得动我再说。” 张富贵嘴巴里的铁蚕豆嚼的嘎嘣脆,“我一个武夫,哪说得过你们这些穷酸文人?你就是诚心的。” “有本事打一架?” “我一个老胳膊老腿的,算了吧。那个小家伙,张老板认识不?”顾教谕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费口舌,把话题又拉回到李长安身上。 张富贵点点头,“还算了解,父兄五年前去了边境战场,家中只有他嫂嫂和妹子,再加上他常年病重,生活很拮据。” 顾教谕捻了捻胡须,拎过伙计递来的酒葫芦,“行,我先走了。” “顾教谕慢走不送。”没人的时候,张富贵连起身送客的想法都没有。 更何况是这种不给钱的客人。 …… 送完酒, 李长安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城外。 到城外果园的时候,此地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李长安对这些人很眼熟,大多是走街串巷卖冰糖葫芦的。 “老板,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山楂果不卖了?” “是啊,我们都等着山楂果开张呢,怎么一下子就不卖了呢?” 一群人围在果园门口,吵吵嚷嚷,好像来到了菜市场。 李长安藏在人群里,静看事态发展。 “各位稍安勿躁,我也是没有办法,山楂果三日前已经全部都被一位老板包圆了,还立下了契书。” “但凡我要是私自卖出去,那就要被抓进大牢了,实在没办法,还请各位海涵。” 果园老板大声喊着,急的头上全都在冒汗,不断抱拳赔礼, “如果想买其他果子,小园里的水果任大家挑选。” “不是,那这冰糖葫芦的生意怎么办?” “老板,你不能这么做生意啊,前几天山楂果就已经涨价了,怎么今天还不卖了呢?” 又是一阵抱怨,在场所有人都不平静。 冰糖葫芦这个生意赚的很多,就算这几天山楂果还在涨价,但还是赚的太多了,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来钱快的生意。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没有山楂果,冰糖葫芦怎么来? 这不是坑人呢吗?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想要买山楂果。 可果园老板还是坚持不卖。 一群人骂骂咧咧走了。 最后李长安推着小推车,走到果园门口。 “实在不好意思,山楂果……”果园老板下意识开口,发现是李长安后,赶紧抱拳行礼, “李老板,您这是……” 李长安从怀里掏出一沓票卷,笑呵呵道,“老唐,这三天没少赚吧?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明天开始卖票据,上面的时间我也标好了。” “每张票据十斤,但时间各不相同,有的是明天就能取山楂果的,有的是后天。” “最后要声明,只能凭票取山楂果,概不零售。” 果园老板狠狠咽着口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长安。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把山楂果包圆的老板,竟敢这么卖东西。 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地抢钱。 “李老板,这……这样做合适吗?” “放心吧老唐,到时候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李长安把票据放在果园老板手上。 “那这票据怎么卖?” “一张一百五十文。”李长安笑道,“另外,票据只在明天才能买到,换句话说,想要山楂果只有明天这个机会了。” “明天上午对外散播消息,中午等我到了再开始卖。” 果园老板的瞳孔仿佛在发生地震,整个人都慌神了。 他已经一再高估价格,但是万万没想到,价格会高到这么离谱。 李长安推着小推车,“这里有一千张,可以卖十天,应该差不多了。” “对了老唐,再给我拿十斤山楂果带回去……” 目送李长安离去,果园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他怎么就信了这个家伙的邪? 上万斤山楂果,就卖了十两银子? 再看看手里的票据,果园老板的心都在滴血。 第15章:老鼠夹、路障钉 回到家,李长安准备把昨晚的坑填了,“嫂嫂,外面围墙根那儿堆着的砖头,是咱家的吗?” “嗯,是的。”柳知音正在煮酒,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探出头来说。 李长安走近砖堆,发现上面竟然有脚印,而且看样子是最近刚踩上去的。 微微皱眉,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李长安抱着砖头进院子,柳知音小声埋怨道,“我刚刚去市场看了,今天没有山楂果卖,小兰也说城外的果园不卖山楂果。” “真是黑心商人,涨价也就算了,现在还不往外卖,也不知道要涨价到什么程度。” 李长安耸耸鼻子,好家伙,我的嫂嫂哟,你这是连你小叔子都一起骂了,“嫂嫂,我这边带了十斤回来,咱们的山楂果不缺。” 柳知音诧异地眨着眼睛,声调都抬高了一些,“咦?你这是从哪儿买的?” “明天嫂嫂就知道了。”李长安笑着放下砖头,继续去搬。 “行,知道啦。”柳知音白了一眼李长安,从厨房里出来,拎着山楂果开始清洗。 “对了嫂嫂,待会儿等小兰小芳姐来的时候,你就告诉她们,这些山楂果是之前买了剩下的。”李长安找到铁锹,准备铲土填坑。 “哈?”柳知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山楂果要是当天没卖得出去,第二天肯定就不新鲜了,小兰小芳她们也不会信啊。” 李长安笑道,“把山楂果用沙子埋好,再倒满水,保存两天没问题。” “埋在烂泥里也差不多。” “到时候嫂嫂直接把法子告诉小兰姐和小芳姐,要是别人问起来,让她们别藏私,有问必答。” 柳知音狐疑地看向李长安,总感觉二郎的想法有点离奇,自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和看天书一样,云遮雾绕,看不分明。 “明天中午嫂嫂和我一起出城,到时候我给嫂嫂好好解释。”李长安笑着说。 “那明天还卖冰糖葫芦吗?”柳知音下意识问了一句。 “卖啊,不过要换个样式,另外咱还得做点其他生意。”李长安铲着土倒进坑里,用力踩实。 中午饭很简单,两个热气腾腾的窝头,再加上一小碟咸菜。 吃完饭,李长安在北屋书房里捣鼓了半个多月时辰,拿着纸出门。 再次来到铁匠铺。 铁匠看着李长安递过来的两张纸,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这……又是何物?” 上次弄了两口稀奇锅倒也罢了,怎么这次又弄了个奇奇怪怪的物件? “家里闹老鼠,这是专门夹老鼠的。”李长安格外认真地说道。 “你确定是夹老鼠的?”铁匠脸上的神色更奇怪了,指着纸上的老鼠夹,“这得将近一尺长吧?你家老鼠比狗还大?” 李长安一本正经地点头。 铁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还有这又是什么?” 铁匠指着另一张白纸,上面画着的东西更为古怪,好像四根钉子尾部融在了一起,四面全都是尖锐的倒刺,而且还不平整,怎么放都会有一根钉子竖起来。 “一些小玩意儿,不足挂齿。” 李长安笑呵呵道。 没办法,这个世界没有路障钉,只能胡诌了。 “能做,但速度不会太快,难度比较大。” 铁匠嗡嗡说道,眼前这小子,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老鼠夹做十个,这种钉子就来一百个吧。” “我晚上过来取,能做出来不?” “可以,不过要在酉时之前。”铁匠拿着纸,把铺子里的伙计都喊了出来。 “多少钱?” “五百文。” …… 去晚市的路上, 柳知音跟在李长安身边,“二郎,你刚刚拖回家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这几天我们酒卖的不错,我担心又有人得了红眼病,所以提前做些准备。” 李长安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并没有把围墙外砖堆上的脚印说出来。 今天晚市运气不错,又添了一家酒肆,但是并没有一下子要五十斤,而是先要了二十斤试试情况再说。 回到家,李长安便在院子围墙下布置老鼠夹和路障钉。 然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锅炉灰。 “嫂嫂,以后这地方就不要再过来了。” 李长安擦了擦额头的汗。 路障钉撒一圈就是了,但老鼠夹是真的难弄,幸亏在设计的时候,加了撬棒,要不然光凭现在这副孱弱的身体,连夹板都撑不开。 虽说因为那次异变,自己的身体有了好转,但底子还是太薄了。 柳知音亲眼目睹全过程,心里有点害怕,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有点吓人,“二郎,这样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放心吧,只会弄伤,弄不出人命来。” 李长安把门关上,又在门口摆了两个大型老鼠夹,然后洒了几枚路障钉,做上标记。 夜色渐深, 一道黑影悄悄靠近了李家围墙,迅速藏进黑暗角落。 “这病痨鬼,最近几天酒卖的越来越好,连老子的生意都被抢了不少。” “我倒要看看,你家的酒里藏了什么秘密。” 一直等到后半夜,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的狗子偶尔听风叫几声。 黑影才从墙角走出来,月光朦胧,照出了此人的脸。 竟是王二狗! “应该已经睡了。” 王二狗探出脑袋,仔细倾听,确定李长安和柳知音已经睡下,踩了踩砖堆,发现矮了一截,但并不碍事,轻轻纵身,爬上了墙头,然后跃下。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的寂静。 王二狗双脚被路障钉扎穿,疼的浑身都在哆嗦,连退两步。 “咔嚓。” “嘭。” “嗷……” 剧痛潮水般席卷而来,右脚好像断了,王二狗痛苦惨叫。httpδ:// 北屋,李长安猛然惊醒,赶忙起身,抓起门边的板砖冲了出去。 东屋的灯也亮了。 李长安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抓着板砖。 出了门,只看到一道黑影从围墙那儿,狼狈地翻了出去,紧接着传来好似布袋子跌落的声音。 可是那人的样子,却是看了个大概。 柳知音也披着袄子跑出来,花容失色。 “二郎……”柳知音抓住李长安的衣角,不敢松开。 “没事了,嫂嫂。” “那只大耗子已经跑了。” 李长安暖声宽慰道,但是眼神却极为冰冷。 狗日的王二狗,你特娘的竟敢翻墙头!? 柳知音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躲在李长安身后,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慌。 “嫂嫂,快去睡吧,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送酒。” 李长安把柳知音送回东屋。 可柳知音还是害怕,声音都在打颤,“二郎,那人是谁啊?是不是王二狗?” “嫂嫂别害怕,也不要多想,一切交给我。”李长安笑着说道。 关上门,李长安坐在东屋外的石头上,“嫂嫂安心睡,我在外面守着……” 东屋微弱的灯火摇晃,天上的月牙慢慢西移。 李长安把板砖放在一边。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必须要主动出击。 王二狗,咱们的账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寒风不时吹来,李长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好似茉莉般的清香传来。 柳知音抱着被子,口中的声音细如蚊吟,“去北屋。” 啊? 李长安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什……什么意思? 黑暗里,柳知音的脸上似是染上了胭脂,羞红如桃花。 一番忙乱, 李长安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无可恋。 鼻间一直有清香缠绕,隐隐约约,但却勾人心魂。 嫂嫂睡在北屋的书房,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帘子。 李长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 脑海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对决, “李长安啊李长安,她可是前身的嫂子啊,你特娘的在想什么呢?”白色小人大声喊着。 可是另外的黑色小人却把白色小人压趴下, “你是你,前身是前身,想个锤子?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 “啪。” 李长安猛地一拍脑袋,想把这两个小人拍出去。 “二郎,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蚊子……” 话刚说完,李长安就觉得自己傻逼了,现在都十月末了,哪来的蚊子? 隔壁书房,柳知音把头埋进被窝,俏脸通红。 寒冷的冬天,好像有点热。 一夜无眠, 等到太阳东升,李长安顶着一双熊猫眼,打着哈欠。 柳知音也起身了,看到李长安这副样子,脸颊一红,赶紧加快脚步,抱着被子一路小跑回东屋。 李长安走进书房,看着拼起来的凳子,“得弄个床放在这儿。” “要不砌个炕?” “等寒冬腊月的,睡在炕上就舒服多了……” 第16章:会做生意的“老唐” 吃完早饭,李长安送完酒之后,带着柳知音慢悠悠往城外走。 今天的城门格外热闹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更多了。 李长安带着柳知音坐到果园附近的茶水摊,要了一壶茶。 “二郎……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柳知音现在还有点不敢看李长安,脸颊一直都是红红的,像是点染了桃花。 “看戏。”李长安先给柳知音倒了杯茶,然后才自斟自饮,“今天果园要一次性把所有的山楂果都卖完。” 柳知音迷糊地看向李长安,“不可能吧?这么多山楂果一天全部卖完,也没人要得了这么多啊。” “卖往后一段时间山楂果的票据,凭票据取山楂果。”李长安解释道,“所以今天来的人估计会很多。” “啊?那我们也去买一些吧?要是没有山楂果,冰糖葫芦就做不成了。”柳知音一听就急了,下意识站起身。 要是把冰糖葫芦的生意丢了,想把小妹赎回来更是遥遥无期了。 到时候…… 距离约定的时间,如今只剩下二十三天。 每一天都要想办法赚银子才行。 李长安赶紧拦住柳知音,“嫂嫂放心,冰糖葫芦的生意不会受到影响的。” “相信我。” 柳知音闻言,这才缓缓坐下来,但目光还是放在果园门口,那越聚越多的人群身上。 茶水摊今天的生意也是爆满,大家全都在等。 “真没想到老唐这么会做生意。” “可不是吗?竟然卖票据,然后凭票据取山楂果,真是绝了,一下子把后面的山楂果全都卖了,根本不担心没人要。” “是啊,冰糖葫芦生意这么火爆,临县外面的小镇上都有不少人在卖,他把往后所有的山楂果全都打包到一天来卖,但凡想做生意的,肯定拼了命的抢。”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耳,更是让柳知音急的如坐针毡, “二郎,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山楂果要是真被抢光了,我们的冰糖葫芦生意就彻底没了。” 李长安笑着安抚柳知音,“嫂嫂别担心,二郎心里有数。” 后一桌茶客也在交谈, “还有更绝的,老唐竟然把票据固定了数量,一张十斤,概不零售。”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都惊呼出声, “十斤对一个人来说有点多了,完全可以分给两个人用,一天用不完又会不新鲜,有人买吗?” “这就是他精明的地方啊。”一人压低声音道,“昨天整个县城只有三阳门的两个摊位有冰糖葫芦,后来把保存的法子都传出来了。” “所以就算十斤有点多,大多数人也会咬咬牙买下来,反正能存放。” “嘶……”几个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唐是不是换了个脑子啊?” “我都怀疑山楂果的存放方法,就是他传出来的。” “八九不离十了啊……” 听到这里,柳知音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 “二郎……” 柳知音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连身体都在颤抖,她有点想明白了,但是又不敢确定。 她极力压低声音,靠近李长安问道, “这些是不是你和唐老板一起谋划的?” 吐气如兰,清香入鼻,李长安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差不多吧。” 柳知音瞪了一眼李长安,“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总是让我担心。” 这时,在茶水摊的人都听到信,纷纷起身,往果园聚拢。 果园门口乌泱泱的一大片。 李长安总算开了眼,平日里走街串巷也看到不少卖冰糖葫芦。 可是这一下子聚起来的规模,比预想中的还要多不少。 柳知音没有那么着急了,和李长安一起静静等待。 李长安起身,在果园门口转了一圈,和唐老板隔空对视点点头,便又回到了茶水摊。 “二郎,你和唐老板是怎么分的?他不会把这些东西全都独吞了吧?”柳知音还是很担心。 毕竟这个法子就算是李长安想出来的,但到最后对方要是不认账,李长安也束手无策。 “放心吧,已经签了契书,请衙门做了公正,还按了手印。”李长安给柳知音添茶, “而且前三天卖的山楂果,所有收成都归老唐,也算是给他的好处。” “原来前几天涨价,都是因为你啊。”柳知音闻言,忍不住想揪李长安的耳朵,“是不是当时听我抱怨,心里还美滋滋的?” “嫂嫂恕罪,我哪敢啊?”李长安连忙讨饶。 柳知音环顾四周,茶水摊只剩下他们俩,低声道,“好了二郎,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把事情跟我说说。” “嫂嫂还记得吗?我之前和你说的,偷学冰糖葫芦的人越多越好?”李长安问道。 柳知音点点头。 “其实冰糖葫芦这个生意,不在于我们自己能卖多少,而在于这个生意能做多大。”李长安轻声说, “所以当初嫂嫂有姐妹偷学了去卖,真的不算什么,学的越多我越高兴。” “临县这么多人都在卖冰糖葫芦,他们赚的不少,但说到底也只是在为今天做准备而已。” 李长安看向果园门口聚集的人群,咧开嘴笑了, “我在确定冰糖葫芦能卖之后的第二天,就把这园子山楂果全都包下来了。” 轻飘飘的话落在柳知音耳中,不啻于雷霆炸响,震得柳知音的脑袋嗡嗡直颤,半天都回不了神。 就算刚刚已经有了预期,但也只想着二郎可以在里面分一杯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二郎竟然把所有山楂果全都包下来了。 这已经不是分一杯羹那么简单了,根本就是一锅烩啊。 柳知音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肝都在打颤,眼睛更是一直盯着李长安,五味杂陈。 这时,果园那里爆发出一阵惊呼,“什么!?抢钱吗?” “十斤山楂果一百五十文?这么贵谁会买啊?” 乌泱泱的人,几乎快要把果园掀了。 “不想买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恕老唐我也无能为力。”唐老板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 柳知音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二……二郎,一张票据卖……多少?” “一百五十文。”李长安笑道,“嫂嫂忘了吗?当初我们还讨论过的。” “放心吧,喊贵的这些人,真正走的没几个。” 果不其然,那些叫嚷着的人,只有寥寥几人离开人群,剩下的反而一直聚在那里。 …… 县城的城门楼, 两道身影站立其上,看着混乱闹哄哄的果园,一女子着青色长裙站在后面,另一人白衣白衫,手执折扇,饶有兴趣地看着茶水摊。 “小……公子,咱们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怎么到这边来看这群人买山楂果了?”说话的,正是书院接引使的丫鬟翠月。 “这里没人,喊小姐就行了。” “都是小姐恶趣味,总是让奴婢喊您公子……”翠月委屈不已。 白衣用折扇轻敲翠月的脑瓜,“你啊,还敢顶撞我了啊?” 翠月捂着脑门,嘟着嘴,“知道了啦,小姐容貌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若是露出真容,多有不便,所以才女扮男装。” “可是小姐,您还没说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呢?一群人抢山楂果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还要去找先天……那啥呢吗?” 白衣微微一笑,精致的嘴角露出些许弧度,似有迷雾笼罩的眼眸里流露出丝丝感兴趣的神色, “茶水摊的那两个人有点意思,一大帮人全都去抢山楂果了,他们倒是稳坐钓鱼台。” “而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