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入睡》 1、第一章 婚婚入睡 文/慕吱 开关按下的一瞬,衣帽间的灯带尽次亮起。 暖色灯光严丝合缝地将黝黑深邃的视线填充饱和,浅茶色玻璃柜里氤氲出的光线,沾染着奢侈品的珠光宝气。衣帽间里,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南烟靠在门边,撩吊着眼皮,视线浅淡,扫着衣帽间里的一切。 三天前,她才回国。 衣帽间分两部分,左边,是属于她的部分,空阔,零星挂着几件衣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薄纱质地睡裙,光影映拓下近乎透明;一转眸,是一条永夜黑重工浮雕正娟旗袍,修身曳地。当初试穿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穿衣镜照出的身影,婀娜多姿,腰线极窄,胸线连绵,开叉裙摆,一步一停,春色潋滟。 而衣帽间的另一边,所有衣柜,无一例外,衣服由浅到深排列。 深色西装,浅色衬衫,那人一年四季都是同样穿搭,无非寒冬天气,外面再配一件与西装同色系的羊绒大衣。西装实则最考验人的身材,偏偏他宽肩窄腰,是天生衣架子身材,笔挺西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线条,寸寸散发着寡冷禁欲气息。 恍神之际,身后的手机嗡嗡震动,扰乱一室清幽。 南烟收回视线,懒懒闲闲地走回床畔,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来电人是齐月。 电话接通,南烟按下免提按钮,随即,房间里响起她絮絮叨叨的嗓音。 她赤脚走进衣帽间里,指尖掠过惹眼的旗袍,挑了件平平无奇的衣服,正准备套上的时候,捕捉到齐月话里的重点。 “对了,待会儿去看芭蕾舞演出吧?我有两张票,正好咱俩去看。”她说这话时语调轻描淡写,语速极快,想要一笔带过。 却被南烟逮住,“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芭蕾舞了?” 齐月默了几秒,含糊其辞:“突然想要陶冶一下情操。” 南烟:“哦,那不去。” 齐月急了:“别啊——” 南烟:“到底为什么要去看芭蕾舞?” 踌躇半晌,齐月还是老实交代了,嗓音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声线孱弱无力:“前阵子喝酒被老爷子逮到骂了好一通,老爷子要我修身养性,这不,还硬要我去看芭蕾舞演出。” 齐老爷子的脾性南烟再清楚不过了,南烟寄养在齐家二十多年,齐老爷子将她视若己出。齐老爷子膝下孙辈众多,偏齐月一个孙女,但她身体不好,家里人都宠着她,把她宠成了现如今的骄纵性子——齐老爷子喜欢的是南烟这般性子,温顺婉约,宜室宜家。而齐月喜动不喜静,总爱出去呼朋唤友、吃喝玩乐。齐老爷子每每听到齐月在外横肆玩乐、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消息时,总会对她进行一通责罚。 听筒里传来一阵哀嚎。 “芭蕾舞演出好无聊的,烟姐,你陪我去吧?” 南烟无可无不可地弯了弯唇角,“行。” “那既然都去看演出了,晚上就和我一同回老宅吧?”齐月乘胜追击,讨好道,“爷爷最喜欢你了,他要是看到你回来,估计就顾不上我的事儿了。” 老爷子怎么可能最喜欢她呢? 一众小辈里,老爷子最喜欢的分明是那人。 齐月轻轻柔柔地撒着娇,左一句烟大美人,右一句烟大仙女,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 南烟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松口了,“知道了,晚上陪你回家,而且我也有好久没回去了,也想回去看看老爷子。” “什么好久,分明是半年。”齐月几分埋怨,“跑去国外念书就算了,毕业了还留在国外工作。不过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南烟回国的消息很突然。 她在国外有稳定的工作。她就读于全球四大时装设计学院之一的中央圣马丁学院,在伦敦时装齐的毕业生时装作品发布会上,南烟以“庄齐梦蝶”为主题的系列服装一炮成名,被国际知名婚纱设计师看上并签约其品牌工作室,成为该工作室成立之后,第一张亚裔面孔。 按理说,这会儿她应该在美国的婚纱工作室和一张张设计稿纸厮杀,或者是思考婚纱使用层叠交错的薄纱亦或者是线条流畅的缎面。而不是待在南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公寓里,和齐月无时差通话。 “发生了一点事。”南烟淡声,转移话题,“芭蕾舞演出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我六点半过来接你,先去看演出,演出之后去吃饭。”齐月把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吃喝玩乐简直是她人生里最擅长的东西了,“算是给你的接风洗尘宴,好不好?” “听你安排。”南烟笑。 电话挂断,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她回国已经三天,虽然常年世界各地跑,但她仍旧学不会调时差。原本回国第一天,齐月就要过来接风洗尘的,但落地时正是中午,南烟困得不行,接风宴于是作罢。她以往只需要两天就能调好作息,可是最近事多,夜里她翻来覆去,似乎要睡着了,下一秒又惊醒,反复多次。 入睡已近清晨,醒来却见黄昏。 初春时节,南城天黑得快,下午三点半,雾霭沉沉,天色灰霾。 淋浴间在衣帽间里面,南烟先去洗漱,才换上衣服。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恰好看到手机有消息进来。她瞄了眼,齐月已经在她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了。 怕齐月久等,也怕耽误齐月的行程安排,南烟没有化妆,直接下楼。 【来了,你停在哪个车位?】 【你电梯出来就能看到我。】 南烟漫不经心地将手机锁屏。 电梯出来就能看到的车位,那不是他花高价买下来的车位吗? 南烟自己有车位,那车位都停他的车,偶尔齐月过来,鸠占鹊巢地用着,用的非常得心应手。 坐上车后,齐月视线火热,一遍又一遍地扫荡在南烟身上,饶是看过无数次,再一个转眸看她,还是会被惊艳到。 齐月:“烟姐,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绝对不当服装设计师,我就顶着你这张脸杀进娱乐圈。” 车子上坡,驶出地下停车场,室外光线明晰起来,齐月看清了,更诧异。当真有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南烟的美分两种。她的五官极具攻击性,无可挑剔的皮相和骨相,美的令春色都黯然失色。 没化妆时,如春风细雨,令人荡漾其中;一旦化了妆,哪怕是淡妆,眼睫轻佻间,有种悄无声息的勾魂摄魄。 可即便她现在没化妆,一个挑眉飞过来,依然让齐月的心尖发麻。 “混娱乐圈光靠脸可不行。”还得靠演技。 “还得靠后台,”齐月仰着下巴,像只傲慢的小天鹅,“这你大可放心,有三哥这么硬的后台在,谁敢不给你让道?” 这骄傲自满的语气,仿佛她才是那个后台。 “说起三哥,你和他是不是也有很久没见了?” 蓦地,听到这句问话,南烟看向车窗外的双眼更加幽深。 倒也没有很久没见。 距离上次见面,只隔了四天时间。 四天前,纽约,在她租住的公寓里,他们两个几乎是一见面就纠缠在一起。房间里雾气氤氲,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错。窗外日光渐淡薄,黑夜席卷,而他似乎有数不完的力气,将她翻来覆去。她纤瘦身形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薄瘦的脊背好似下一秒就被他揉碎。 等不到南烟的回答,车子已在南城歌剧院院门外停下。 齐月犹如放飞的笼中雀,等不及司机开门便兀自下车,南烟落后几步,下车后,无意识地往路边看,视线骤然停住。 落在路边停车线里的黑色轿车上。白底黑字的车牌,数字熟悉。 车子挡风玻璃将世界劈成清晰又晦暗的两部分—— 车外看向车内,晦暗模糊; 车内看向车外,清晰可辨。 车内最清晰的,当属车厢内响起的娇俏女声:“都送我到这儿了?齐三少难道不应该发挥下绅士风度,送佛送到西,陪我看完演出,再送我回家吗?” 话音落下,车厢陷入死寂中。 双闪滴答作响,越发沉冷的低气压中,副驾驶座的助理缓缓开口:“齐总,小姐好像在外面。” 齐聿礼始终倦懒垂着的眼睫,无声抬起,目光穿过料峭春风,落在路边站着的南烟身上。她身上披了件大衣,双手垂在身侧,分明是打量车内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偏她冷眉冷眼,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下一秒,齐聿礼开门下车。 南烟目光冷冷望向他,神情冷若冰霜。 而转身回来找南烟的齐月,神情惊喜激动:“三哥,你怎么在这里?!”视线一转,落在从他身后车里出来的女人,她愣愣,“你是?” “你过来看演出的?”齐聿礼扫了齐月一眼,得到她肯定回答,他说,“你和许流霜去看演出。” “啊?那南烟呢?” “她和我走。”齐聿礼的声音仿佛沾染凄风苦雨,蚀骨般凉。 整个齐家,齐月最怕的不是齐老爷子。老爷子气结上头不过是口头教训她一通,再勒令她看些演出培养情操。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 她最怕的是齐聿礼,他生气起来,单是那张低冷阴郁的脸就令她浑身发颤,更何况是后续的惩罚:克扣零花钱,让她在家里抄经书,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齐月瞄了眼许流霜,对方怡怡然笑着,初次见面,她却亲昵地搭着许流霜的胳膊,“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许流霜在半疑半惑中,被齐月带走。 偌大的歌剧院外的广场里,只剩一辆车,两个人。 齐聿礼清冷视线始终落在南烟的身上,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跟我回老宅,还是去我那儿?” 齐聿礼比南烟大五岁,他在华尔街叱咤风云的时候,南烟正抱着单词本背单词。她不清楚自己面对的那个男人,是留学生圈里的华尔街传奇。她只知道,齐聿礼大三期间用自己赚的钱购置了一套别墅,四面环水的湖心别墅。 她是第一个住进去的女人,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睡在他床上的女人。 南烟甚至没掀眼看他:“我和齐月一起回老宅。” 齐聿礼:“她会自己回去,你和我一起。” 南烟嗤然一笑:“不用了,我和你之间,并不熟。” 齐聿礼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夹枪带棒,他毫无温度的眼里陡然溢出一抹笑来,随即,他往前垮了一步,黑色皮鞋和她的高跟鞋鞋尖轻柔地擦碰了下。 他嗓音压得低哑,凉意仿佛顺着她的衣领渗透她的四肢百骸,说出来的内容又像是迸发的岩浆,令她浑身滚烫。 “你的学识、眼界、才能,甚至于你的身体,都是我一手养大的,”他薄唇勾起微妙弧度,“现在和我说不熟?” 2、第二章 不可否认,齐聿礼说的都是事实。 南烟打小在齐家生活,齐老爷子确实对她疼爱有家,但他既要忙于工作,家里又有一大帮子孙辈,难免分身乏术。而对她面面俱到的,是一众小辈们颇为害怕的齐聿礼。 南烟的家庭教师,是齐聿礼逐一挑选的。 南烟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刷的齐聿礼的卡。 南烟要去国外留学,也是齐聿礼一手操办,挑选留学院校、准备国内材料、购置国外房产…… 她的学识与才能,俱是齐聿礼养成的。 而身体,更是如此。 像是本能反应一般,一旦他出现,她便挪不开步,视线固定在他身上。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时,无需交谈,好似心灵感应般,他会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她动荡不安的心脏霎时平定下来。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白皙似雪的肌肤,也只为他荼蘼似火。 有理难言,更何况,南烟不占理。 对视数秒,到最后,她不言不语,矮身坐进他车里。 车子驶离南城歌剧院,只留下一地尾气。 演出尚未开始,齐月和许流霜买的位置恰好是邻座,二人坐下后,齐月玩着手机,许流霜饶有兴致地问她:“刚刚那个,叫南烟的,是齐三少的女朋友吗?” 换来齐月不可思议的目光:“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他俩什么关系?” “这你都看不出来?兄妹呗——”话音戛然而止,齐月收起手机,揣摩地睨向许流霜,“你和我三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从他的车上下来?” 许流霜故意暧昧道:“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齐月语气平静:“反正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 许流霜:“这么确定?” 齐月:“你如果是三哥女朋友,现在陪你看演出的,就不是我,而是三哥。而且我三哥最讨厌这种无聊的演出,连踏进歌剧院他都嫌烦。” 许流霜勾唇轻笑:“你的话不就印证了,刚才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齐三少既没陪我看演出,也没陪你这个亲妹妹看演出,而是和一个毫无血缘的妹妹走了。” 南烟这个名字,许流霜一个小时前听过。 南城的高档会所“浮光”,两家公司合作宴上,杯盏交错,许流霜去上厕所,路过楼梯口时,无意听到里面人的谈话。 “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南烟不是回国了吗,我以为今晚会看到她。说实话,好久没见到烟妹妹了,我还怪想她的。”吊儿郎当的声调,插科打诨的语气。 而后响起的,是齐聿礼的嗓音,裹挟碎冰的冷,“烟……什么?” “……不是,我就随口这么一叫,老三,你别冲我笑行吧?你这么笑,我瘆得慌。”那人求饶,“行了行了,南烟,南烟行了吧?你说说你,多年如一日的养着这只金贵的金丝雀,我就怕你养着养着,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装。” 沉默几秒,齐聿礼问:“又听说了什么?” “倒也没听说什么了不起的大新闻,就是一些陈年往事——齐家和南家的婚约被翻上台面了,你说多巧,我昨儿个和你家老爷子吃了顿便饭,他的意思是,让你家老五和南烟订婚。” “是吗?” “不是,你就这个反应?” “不然?老爷子的决定,我向来不干涉。” 楼道里没开灯,廊道灯光倾泻落在大理石台阶上,偷听的人轮廓剪影清晰,齐聿礼脚尖微动,踩着影子,三两步过来,抓到了偷听的许流霜。 “许小姐怎么有偷听墙角的喜好?”齐聿礼垂眸睨她,脸上神情极淡,但四面八方扑来的暖气却有股逼人的窒息感。 许流霜强撑笑意:“路过而已,无意偷听,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说了也无妨。” 齐聿礼漫不经心地扔下这句话,径直掠过她。 从楼梯间二人的言辞对话里,许流霜能察觉到,齐聿礼和那个叫南烟的女人,关系暧昧。但他对她窥听到的“隐私”,又执无所谓态度。这令她揣摩不透了。 于是她试探齐月,齐聿礼的亲妹妹。 齐月双眸清澈,毫无城府地望着许流霜,“很奇怪吗?三哥和南烟之间就是这样的啊,他乐意宠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从小宠到大,怎么了,有意见吗,不行吗?我们齐家所有人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并且乐见其成,有问题吗?许小姐?” 南城东富西贵,城西齐家则是例外,齐家是名门望族,不知出了多少忠烈。令齐家成为例外的,则是齐家老三齐聿礼,他和另外三个人一同创办了现如今的商业帝国、南城的龙头企业霍氏。富与贵,齐家都占了。 听说齐家到这一辈就齐月一个孙女,众星捧出来的“月”,到底是骄矜的,话语里流露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刻薄。 许流霜淡笑:“没问题,没意见。” 只是觉得,挺有趣的。 - 回去的路上,二人皆是缄默无话。 齐聿礼一贯寡冷话少,南烟则是一上车就扭过头看向窗外,一副不想和他说一个字的架势。 诚如他所言,她是他一手养大的,这会儿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像是施舍的模样,齐聿礼太清楚了。 她在生气。 “许流霜是诚信基建总裁的女儿,霍氏和诚信基建前阵子签订了项目合作协议,今天是合作宴。我提早退场,正巧她要来歌剧院,顺路送她过来。”齐聿礼一贯性冷心淡,解释起来也是无波无澜的语调。 南烟的反应更淡,若有似无地嗯了声,便无后文。 四周的气温也随着二人的对话骤降。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被冻的牙床发颤,默默将前排暖气调大了些。 夜深雾浓,城市街头霓虹灯闪烁,点缀在黑夜里,构成斑斓迷离的繁华。 高架畅通无阻,约莫过半小时的时间,到达齐家老宅。大门再进宅邸又是弯弯绕绕的路,齐聿礼的司机有一特点,开车稳的能去当驾校考官。弯道一多,司机就开得慢,过了十分钟,车子终于在老宅入户门停下。 管家迎了过来,“三少爷,老爷子和贺先生吃饭去了,估计还得两个多小时才能回来。”眼往外一瞥,“烟小姐也回来了啊,正好前阵子送了些极品血燕过来,我让后厨的人炖了送到你屋里去。” “谢谢李叔。”南烟从来不殃及池鱼,温温然道谢。 他们在老宅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开门进去,屋子里的花香席卷鼻息。 南烟随手关门,坐在床边等了会儿,房门依然毫无动静,她才愤愤然起身,去衣帽间里随手扯了件睡衣进浴室洗澡。 热水兜头而下,没一会儿,浴室里热气氤氲。 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住脚步声,南烟蓦地转身,猝不及防被人压在水汽淋漓的墙边,湿漉漉的眼帘掀开,来人除了齐聿礼还能是谁? “你就这么喜欢闷声做事吗?”南烟头发被水打湿,狼狈贴在脸畔,面容依然清丽,甚至横生几分难以言喻的蛊惑意蕴。 齐聿礼也不动她,双手撑在她脸侧墙上,垂眸睨她。听到她这句话,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我回国没告诉你,所以生气?” “算不上生气。” 南烟不想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姿态聊事情,推了推他的手,却被他拽住自己的手腕压在墙边,“不是生气,那就是在和我耍小脾气。” “是,不行吗?”南烟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弧度明显,“三天前我和你说我要回国的事儿,如果你也要回国,难道不应该和我说一声吗?如果我今天没和齐月去歌剧院,没有注意到停在路边的你的车,那你是不是要接着瞒着我?” “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到底哪天才能回来。”齐聿礼说,“去歌剧院也是因为知道齐月要拉你去歌剧院看演出,我打算过去接你回来,或者是你对演出感兴趣,我也可以陪你在那儿看无聊的要死的演出。” 耍性子也要有个度,他解释的足够清晰,南烟见好就收。 她向来是个目的性很强且很明确的人,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做才能对她最有利。 “……为什么不早说?”南烟眼睫轻颤,整个人犹如雨打过的荷花,娇嫩柔弱,我见犹怜。 “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像是惊吓。” 齐聿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松开她的手,手逐渐往下,手心拖着她的下颌,微往上抬,让她沾染水雾的眼看向自己。和她在一起这么些年,齐聿礼仍旧没办法否认,她的眼神很勾人,看似委屈,更似诱引。 淅沥沥的水往下流,砸在他的身上,沿着脖颈往下流,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眼底一片漆黑。 “是我考虑不周,吓到我们赫赫有名的烟小姐了。”齐聿礼压了过来,说话时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催化着某种情愫滋生,他嗓音低哑,带着某种颗粒质感,敲打人的理智,“要怎么做,才算是惊喜?” 南烟不被束缚的手勾住他的后颈,踮脚,一抬一压,她靠近他耳边,将他的清醒碾碎,“——在浴室做。” 3、第三章 极品血燕在厨房里热了两遍,后厨的人颇有耐心,但还是担忧,问管家:“要不给烟小姐打个电话?我怎么敲她房门,她都没反应,万一她出什么事儿呢?” “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事儿?”管家老神在在,坐在那儿,阖眼休憩,“估计是在泡澡,小姑娘事儿多,再等等,不急。” 厨房里响起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管家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立马站了起来,“三少爷,是饿了吗?” “屋里没水了,下来倒杯水,”齐聿礼接水时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厨房一角,“在热什么东西?” “血燕。” “给南烟的?”他拧眉思索。 “是,但烟小姐好像在忙,敲了两次门也没回应。” 确实在忙。 但现在已经忙完了。 齐聿礼只看了血燕两眼就收回视线,他不是乐于助人的人。今晚送许流霜过去,是碍于许流霜父亲许总的面子,而不是因为顺路。在他这里,没有顺路一说,所以他扔下一句:“我刚下楼的时候好像看到她房门开了,你可以送上去了。” 管家恭敬应道:“好的。” 齐聿礼的房间和南烟的房间不在同一层。齐老爷子在某些方面传统保守,晚辈们的房间不按年纪大小排,而是按照性别分。每层楼的房间格局都大差不差,齐聿礼这些年势头劲猛,在齐家的地位仅次齐老爷子之下,但他仍旧和五位堂兄弟住在三楼。而二楼的六个房间却是后期砸过,再装修成两个房间——齐月和南烟的房间。 哪怕做过如此亲密的事,齐聿礼也不会在南烟的卧室留宿,多年如此。 即便齐家上下都知道齐聿礼偏宠南烟,但也知道他不会顺路送这份血燕进她的房间。 齐聿礼是偏宠南烟,但这个偏宠,是对比出来的。 天生面向使然,他冷面冷脸,性子更是冷到极致,像是常年冰封的深海海底,整个人都泛着砭骨的冷。他并不亲近人,和堂兄弟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在这么个庞大的家族里,他始终孑然一身,喜欢独处。 大家发现齐聿礼对南烟的不一样,大概是那次。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面上意笑晏晏,私底下旁支嫡系分得一清二楚。 大家表面上对待南烟和对待齐月并无差别,但私底下提及南烟时,总会语气轻蔑又不无讽刺意味地将她定义为——外人。 什么是外人? 家里的佣人、保姆、司机,都是外人。 南烟和他们一样。 寄人篱下,南烟懂得审时度势,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活着,尽可能地在那帮青春期无处发泄精力以捉弄人取乐的堂兄弟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的时候,存在感即便如空气里的尘埃般稀薄,也会被人注意到。 那时候年纪都小,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总归会玩些不痛不痒的游戏。过家家这种游戏在齐家是不流行的,毕竟都有血缘关系,而且数来数去,就南烟和齐月两个女娃。他们是不屑于和南烟玩过家家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南烟这个外人,不配和他们玩这种游戏。 玩得最多的,还是捉迷藏。 公平起见,抽签决定谁当追逐者,八分之一的概率,南烟抽到了躲藏的八分之七。 捉迷藏地点局限于侧院荷花池,古色古香的长廊围成的荷花池,正是荷花盛开的酷暑,荷叶葳蕤,遮挡住不少风光。一声令下,众人做鸟兽状散开,南烟也四处寻觅躲藏据点。 假山好像能藏。 嗖的一声,五哥进去了。 倒立放置在池边的木船好像也能藏。 咻的一下,四哥进去了。 有熟水性的。 啪的一声,跳进池子里,游入池中,被层层叠叠的荷叶覆盖,看不见身影了。 南烟一筹莫展之际,倒数声临近。 “十——” “九——” “八七六五——” 数的越来越快,“四二一!” 南烟猛地钻进灌木丛里。草皮茂盛,她穿着短裙,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草扎的泛红。灌木丛比她高,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遮盖住,所以其余六个人都被找到,聚集在灌木丛另一侧几米距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她。 “怂蛋子,我都说了我捉迷藏很厉害的,你看看你们,躲在水里都被我捞出来了吧!” “你他丫的算你狠,能钻进水里抓人。” “说实话这点儿太小了,不好藏,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玩吧?” “也行,人都齐了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齐了,走吧。” “七个人吗?我怎么记得是八个?齐月呢?你没找到她吧?” “傻了吧你,齐月在书房里罚抄《礼记》,就咱们家齐大小姐那慢吞吞的笔速,不抄到太阳落山估计不会从书房出来。” “说的也是,人齐了咱就走吧,转移阵地,去后山藏吧?” “可以。”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地离开。 全然忘了灌木丛后的南烟。 被遗忘,也没什么。南烟眼里黯淡一秒,又恢复如常,她想回屋,站起来的一刹,脚踩到一块石头,脚腕一扭,崴个正着。脚腕处传来火辣辣的疼感,痛的她脸皱成一团,没力气站起来。 四周无人,热得喘不过气的夏天,骄阳似火,烤的她浑身冒汗。 既热又痛,求救无门,南烟瘫坐在草坪里。 没有人发现她不见,就连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人察觉到。 直到高尔夫课结束的齐聿礼回家,扫了眼餐桌,眉头骤然皱起:“南烟和齐月呢?” 管家毕恭毕敬:“大小姐在书房抄《礼记》,烟小姐……不清楚,中午的时候还在家,后来少爷们带她一块儿玩游戏,之后就没见她人了。” 餐桌里热闹吃饭的众人被这么一提醒,恍然:“靠,我都说了吧,少了个人。少了南烟啊!” 齐聿礼脸部线条轮廓无一不透着寒意,“你们把南烟忘在哪儿了?” 没有人敢说话,俱都沉默地低着头扒碗里的饭。 只有排行老五的齐云川,也就是刚才说少了个人的人,挠挠头发:“好像在侧院的荷花池?还是在后山啊?我也记不清了。” 话音落下。 齐聿礼转身往外走,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隐忍情绪。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当下连饭都不敢吃,一个个赶忙跟了过去。 齐聿礼找到南烟的时候,她身上满是蚊虫咬过的斑驳红印。那时候她也才七岁,仰着张满是泪痕的脸,声音细小,强撑着委屈,叫他:“三哥。” “怎么在这里坐着?”齐聿礼问。 南烟:“脚崴了,很疼,站不起来。” 齐聿礼:“为什么不叫人?” 南烟:“没有人。” 齐聿礼:“不是和他们玩游戏吗?” 灌木丛后,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来,他们背对着齐聿礼,面上写满了如出一辙的紧张不安。 南烟的嗓子里像是咽了一大块玻璃,艰难又艰辛地说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注意到,她每说一句话,齐聿礼本就不悦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他们,应该不是故意把我忘了的。”到头来,她还给他们找借口。 齐聿礼嘴角扯起一抹冷淡笑意。 冷的南烟在酷暑天都如坠冰窟般。 “站不起来了?”他视线落在她肿的像馒头的脚处。 “嗯。” “我背你,还是抱你,选一个?” 南烟思忖几秒,瓮声瓮气地说:“要抱抱。” 齐聿礼又笑了一下,这会儿的笑,不复沉冷,神态懒散又透着几分愉悦,“好,抱你。” 随即,便是腾空而起的公主抱。南烟手搂着齐聿礼的胳膊,脑袋搁在他的胸口,隐约能听到近处的心跳声,但最为清晰的,是他的说话声,沉稳有力,带着上位者得天独厚的威严。 “所有人都去书房罚抄经书,抄够一百张再出来。” “还有,”齐聿礼抱着南烟往外走去,蓦地,脚步停下,他始终用背影对着堂弟们,就连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掷地有声道,“我不希望再有这类事发生,南烟是我们齐家的人,你们谁敢冷待南烟、欺负南烟、把她当做外人,就是和我作对,明白吗?” 齐聿礼是谁呢?是看见堂兄弟摔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不会搀扶对方的冷血男人;是哪怕齐月再怎么和他撒娇求他帮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他也视若无睹;是年仅十岁便被齐老爷子钦点为齐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们从未见过齐聿礼给过谁好脸色,但是那天,齐聿礼却为南烟撑腰。 - 南烟疲乏地从床上爬起来,裹着睡袍,将门打开。 门外,是端着血燕上来的后厨阿姨,她侧过身,让阿姨将血燕放在桌子上,送阿姨离屋时,见到齐聿礼从三楼下来。他身穿藏青色羊绒大衣,下楼时手腕抬起,低眉看腕表上显示的时间。 步伐匆忙,从三楼到二楼的空隙里,没看她一眼。 楼下传来管家和他的对话。 “三少爷,不在老宅留宿吗?” “有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好的。路上小心。” 南烟将门合上,她回到桌前,端起血燕小口小口地喝,手机在这时震了震,进来几条消息。 是齐月发过来的消息。 【你去三哥那儿了还是回老宅了?】 【今晚的接风洗尘宴就这么没了,我好不甘心。】 【你能偷溜出来吗?】 【你别告诉三哥,三哥最烦我带你去酒吧了。】 南烟垂眸打字,【我在老宅,恐怕溜不出来。】 齐月双眼一黑:【三哥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老宅里遍地是监控,你大晚上出来大半夜和我一起回家,肯定有猫腻,不用猜大家都知道你被我带去喝酒了。】 【三哥真的,杀人诛心。】 【我讨厌他,我诅咒他找不到女朋友,这辈子孤独终老!】 南烟:【截图了。】 聊天框里,显示着一行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齐月:【我早该知道的,你和他站在一个阵营,你俩奸夫.淫.妇!】 南烟:【?】 齐月:【不对,狗男女!】 齐月:【不对,你俩狐绥鸨合。】 齐月:【还是不对,你俩狼狈为奸,对,狼狈为奸!】 南烟挑眉笑,懒得反驳,只叮嘱她:【快点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吃早饭。】 齐家规矩众多,其中一条是,三餐准时准点。早餐时间是早上七点,因此,在老宅过夜,没有睡懒觉一说。 一夜难眠,南烟的时差还没调回来。 半睡半醒中,颈间陡然一凉,凉意顺着脖颈往锁骨底下蔓延。身上莫名掀起一股热意,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中,南烟眼皮挣扎着掀开,身前一片阴影覆盖住她眼睫。视线由下往上,是他凸起的喉结,流畅的下颚线条,微抿的双唇,高挺的鼻梁,还有漆黑冷淡的双眼。 “醒了?”齐聿礼问。 南烟睡意惺忪着答:“嗯,你怎么在这儿?” 齐聿礼揉着她的耳垂,只说:“六点四十了。” 迟疑数十秒后,南烟彻底清醒,推开他的手,翻身下床。 齐聿礼坐在床头,看着自己被她拍开的手,半晌后,笑了起来。 等到南烟洗漱完出来,屋子里已经没有齐聿礼的身影了,空气里似乎还有他的味道,浓郁醇厚的木质焚香调,若有似无的勾缠着人的鼻息,令人贪恋。 走到门边的时候,南烟又转身回到洗手间,脏衣篓里,那件白衬衫尤为明显。保姆要是过来收拾送洗衣服,估计一眼就能辨出来,这是男士衬衫,并且,是齐聿礼的衬衫。 他的喜好从未变过,衬衫多年如一日是私人订制,袖口镶着淡淡的金丝线。 南烟把衬衣从脏衣篓里取了出来,塞进衣帽间的角落位置,心想,待会儿吃完早餐再让他过来拿。 她不会给他送上去。 以往他趁夜深人静或是像今天一大早偷摸进她屋里的次数,不胜枚举。说出去估计没人信,衣冠楚楚的齐三少,最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齐聿礼这人—— 穿上衣服,衣冠楚楚; 脱下衣服,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的那一面,南烟领教过无数回了; 至于衣冠楚楚这面,南烟到餐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又领教了一遍。 她一抬眸,迟来几步的齐聿礼坐在她对面的空位。 人都到齐,又难得南烟和齐聿礼都在家,齐老爷子颇为开心,连喝了两碗粥。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齐老爷子突然问:“我听说你俩昨晚一块儿回来的,是聿礼特意去接你的吗?” 还未等南烟回答。 齐聿礼淡声道:“路上遇到,顺路把她带回来的。”停顿几秒,他眼皮掀起弧度,假模假式地问她:“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国的?” 在场的人里面,没一个能比齐聿礼更了解南烟的行程安排了。 但他却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的一本正经,装的……他们两个之间并不熟悉。 南烟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斯文败类。 4、第四章 瓷器碰撞,当啷声响。 “三哥昨晚不是送烟姐回老宅吗,回来的路上没问她吗?”坐在南烟身边的齐月,好奇疑惑,“那你俩在车上都聊了什么?” 齐聿礼:“什么都没聊。” 这倒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以往齐月坐齐聿礼的车,也都是相对无言,不过齐月很享受无话可说的状态,因为一旦齐聿礼开口说话,那就是训斥她。 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无趣。” 声音很轻,只她身边坐着的南烟听到,忍不住翘起一边嘴角。 南烟这时候才得空回答之前齐聿礼问的回国问题:“三天前回来的,回来之后身体不太舒服,就回公寓了,这几天也都在公寓里睡觉,休息好了立马回老宅来了。” 一通解释下来,齐老爷子又开心不少。 齐家有条家规,规定还未成家的子嗣不准在外留宿过夜。齐聿礼和南烟是例外。 齐老爷子早就知道自己管不住齐聿礼这孙子,好在齐聿礼不失所望,没依靠齐家一分半毫,硬生生在商场闯出一条血路。齐聿礼在外购置房产,齐老爷子知道,却没阻止,因为他知道,他的意见,无足轻重。 南烟是寄养在齐家的,不算齐家人。后来两家有婚约,但没过门,南烟只能算是半个齐家人。她提出出去住的时候,齐老爷子内心是想挽留的,但南烟向来懂事,懂事的孩子偶尔撒个娇要糖吃,齐老爷子哪会不给?他不仅同意南烟住外面的请求,还给南烟买了套房。 ——对于这两位常年居住在外的小辈,齐老爷子一声轻叹,无奈道:“每周至少要回家住一天。” 无奈南烟搬出家后又出国留学,四年留学生涯结束,她又留在国外工作,连春节都没回来。一晃眼,有七八个月没见了,齐老爷子听到她一休息好就飞奔回老宅,可不开心坏了吗? 更开心的还在后头。 齐老爷子问南烟:“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南烟偏过头:“嗯,不走了。” 齐老爷子乐呵得不行,连说好几遍:“挺好、挺好。” 早餐结束后,齐老爷子把南烟和齐聿礼叫进书房。 齐老爷子脊梁骨被生活压折出弧度,微弯,双眼却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笔直,凝在南烟身上。 南烟俯身给他倒了杯茶,莞尔一笑:“爷爷,有没有人说过,您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挺吓人的?” 齐老爷子倏地笑了:“齐月那小丫头昨儿个就和我说过这话,你们姐妹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他拿起茶杯,似是想到了什么,纠正,“不能是姐妹了,你俩以后得是姑嫂了。” 话音落下,南烟一怔,瞳孔涣散出慌乱情绪,她下意识看向齐聿礼。 人在危险慌乱的时候,会第一时间看向自己最信赖的人寻求依靠。 齐聿礼被她这个小动作讨好到。 他和南烟分别站在齐老爷子座椅的两侧,见老爷子茶杯里的茶喝完了,他顺势添上,滴答流水声中,他沉声道:“我听说,爷爷打算让小五和南烟订婚?” “我倒是无所谓南烟和谁订婚,反正她都是我齐岱渊的孙媳妇儿。”齐老爷子哼笑一声,“小四、小五和南烟年纪差不多,他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但小六对南烟又比他俩对南烟好,虽然他比南烟小一岁,但这年头姐弟恋好像挺流行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得问你俩的意见。” “南烟的事儿,问我的意见干什么?”齐聿礼不太走心地发问。 “向来都是你管她的,你都算她半个监护人了,我能不问你吗?”齐老爷子打量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但凡你对她有半点儿想法,我至于现在这么纠结吗?直接让你俩订婚不就好了么。” 齐老爷子最满意的当然是齐聿礼,他私心是想让齐聿礼和南烟结婚的。可齐聿礼看似对南烟面面俱到,但他望向南烟的眼底,一片清明,无情绪沉沦。 眼睛最能观察人的情绪,齐聿礼和南烟在一起时,眼里透着的是寡冷淡漠,无关风花雪月。 结婚是人生大事,齐老爷子不想强硬将他俩凑成一对,他希望南烟是心甘情愿嫁到齐家的。 齐聿礼将矛头抛给南烟:“这事儿还是得南烟自己决定,你怎么想的?” 南烟一顿:“我才二十三岁,结婚未免太早了吧?” 齐老爷子:“先订婚,婚礼之后再大办。” 南烟默了默:“爷爷,您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齐老爷子:“嗯,你说。” “一直以来,我都把他们当做哥哥弟弟,虽然后来有了婚约,但大家的相处模式很难改变。所以您突然和我说订婚的事儿,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有种,和自己亲哥哥订婚的荒谬感。” 南烟目光略移,由老爷子身上辗转,定格在齐聿礼身上。 “我是这么想的,您让我和他们多相处相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或许过段时间,我对他们其中某一个产生了好感,再订婚也不迟。您说对吧?” 空气静止,胶着气氛剑拔弩张。 南烟等的心绪难平,心脏仿佛被挂在半空,左右震荡,摇摇欲坠的一条线挂着心脏,稍有不慎,线断,坠入的便是无底深渊。 “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齐老爷子的话让南烟松了一口气,“聿礼,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齐聿礼不温不火道。 “既然这样,你就回老宅住下吧,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有助于你和他们培养感情。” 南烟笑了下,语气温和从容:“在家里见面的话,总还给我一种哥哥弟弟的感觉,这让我怎么转变身份?我觉得我和他们约在外面见面比较好,可以出去看电影、看画展、吃饭……这种单独相处才能培养出感情来。” 齐老爷子又被她说服了,含笑着剜了她一眼:“我是真拿你没办法,行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南烟:“爷爷您最好了。” “这话可不能让你奶奶听到,她肯定得吃醋。” 齐老太太早已离世,这里的“奶奶”,指的是南烟的亲奶奶。 南烟敛眸。 齐老爷子问她:“去看过你奶奶了吗?” 南烟:“待会去。” 齐老爷子嗯了声,又叫齐聿礼的名字,“你今天要没事儿,陪南烟去南家看看她奶奶,有什么能帮的,你多帮衬点。” 能有什么好帮的? 南家是旗袍世家,提起旗袍,人们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锦琅府”。二十多年前,南家掌门人想要融入国际市场,却以失败告终。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颇多,致使南家关闭多家商铺填补空缺。再瘦的骆驼也比鸟大,南家现在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旗袍流派分为四大类,苏派、海派、粤派、京派。南烟的奶奶沈碧华是苏派旗袍第四代传承人,出自她手的旗袍,价格堪比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的高定。 我国传统服装无论是从美观的角度还是从衬托女性身材的角度,绝对不输任何国际奢侈品品牌。 人们总会用价格定义一个物品的价值,锦琅府的定制旗袍,将旗袍的价值升华到顶端,价格也能和国家奢侈品品牌的高定媲美。 去年沈碧华只做了一条旗袍,七位数的售价。 齐聿礼想不到有什么可帮衬的,多给锦琅府做宣传吗?锦琅府早已名声大噪。还是多请沈碧华做旗袍,但旗袍是女性服装,以他介绍的名义过去定做旗袍,沈老太太估计会觉得他男女关系混乱,成天和女的勾搭在一块儿。 左思右想,齐聿礼都想不到答案。 或许是老爷子随口一说罢了,他没必要太当真。 - 离开书房,二人心思各异地上楼。 南烟回屋后,看到凌乱的床单重新铺过,冷不丁想起那件被她揉成一团的男士衬衣,于是转身去衣帽间被衣服抽出来。衣服被她揉的皱巴巴的,昨晚第一次是在浴室里,他穿着衬衣进行的,所以衬衣上还有股潮湿味。 沉默片刻,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齐聿礼。 消息发出去的第一时间,齐聿礼就回复了:【?】 南烟:【你的衣服。】 齐聿礼:【我知道是我的衣服,但是怎么皱成这个样子?】 南烟:【就……】 齐聿礼:【门别锁,我下来。】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大门被他从外推开,齐聿礼进来后,动作熟练地把门反锁。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衣服的?”他背靠门板,挑了挑眉。 “谁让你乱扔衣服,要是被阿姨看到我的脏衣篓里有你的衣服,今天早上我们还能这么和谐地用早餐吗?估计刚才我们被叫进书房,谈的就是我和你订婚的事儿了。” “南烟。” 齐聿礼冷不丁叫她的名字,冰冷的声调,空气仿佛凝结成冰,他本就寡冷的脸,隐约可辩阴沉寒意。 “这里也没别人,和我说说,你想和谁订婚,小四,小五,还是想玩把姐弟恋和小六订婚?” 多年朝夕相处下来,南烟发现齐聿礼的黑脸也分几种。 一种是天生性冷,不管对谁都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种是南烟和他独处时,犹如春意来临的冰面,裂开缝隙,他的冷里透着一丝愉悦;还有一种就是现在这样的,火山迸发般,滚烫岩浆想要把她吞噬。 不管哪种冷,南烟都不怕。 他对齐月的惩罚是克扣零花钱,对其余弟弟的惩罚也是如此。唯独对她,这个毫无血缘的妹妹,惩罚是解开他颈间领带,用它绑着她的手捆在床头,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对她的不满。 到头来,她被要到不到的感觉折磨的掉几滴眼泪,事情也就过去了。更遑论,有的时候,她也很享受那种时刻。 但今天她有事,没时间和他在床上折腾。 “齐聿礼,”她声音不可抑制地软了下去,声音妩媚娇软的,仿佛撩人魂魄,“你提了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把你的名字给漏了?” 5、第五章 气氛和情绪陡然沾染几分微妙的暧昧,齐聿礼目光笔直盯着南烟,南烟不退不让,迎着他的凝视。 沉默了几秒。 齐聿礼好似被逗笑,“想和我订婚?” 南烟模棱两可的回答:“想,也不想。” “什么意思?” “我不想订婚,可是订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逃不了。和其他人订婚,好像还不如和你订婚。” 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像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齐聿礼眼神晦涩难辨,攒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既然这么勉强,就别订婚。要不传出去,显得我齐家多刻薄似的。” “齐家不刻薄,齐家养了我这么多年。”南烟有意讨好他,寥寥几步走到他面前,含娇带俏地说,“三哥养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少扯。” 冷淡的两个字,但仔细一瞧,能看到他向来冷冽的脸部线条,逐渐松散。 南烟勾着他的领带在指尖把玩,又再一次平息他心里的怒火,“而且什么小四小五小六,我和他们一年到头说的话都没有我和你一天说得多,我能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她柔弱无骨地俯身在他身上,双手挂在他颈后,说话时的温热气息俱都洒在他脖颈处凸起的颈间。 “我只对你有想法。” 凸起的喉结如层叠雪山的山顶,终年不见日光,冷峭肃然。 却因她的动作,隐约震荡。 喉结滚动,耳边传来一声短促轻笑,“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南烟了解齐聿礼,知道只要示个软撒个娇,齐聿礼甚至能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 齐聿礼也了解南烟,知道她莫名其妙地和他低头,肯定是心里在谋划什么歪点子。 好比七岁那年的捉迷藏。 那些人忘了南烟,南烟总不会忘了自己吧?大家走的时候,她喊几句话不就提醒到大家少了个人吗? 荷花池每到下午总有人过去划桨收莲子,南烟扯着喉咙随便喊两嗓子就会有人扶她去医院。 她的脚是崴了,但只崴了一只脚,踮着一只脚走来,也不是不行。 以上任何,她都没有做。 她崴了脚,就坐在那里没挪动过分毫。她皮肤薄弱,蚊虫咬的浑身一个个鲜艳的红色斑点,看上去尤为慑人,估计疼的百折挠心,她也都忍住了。 只是齐聿礼一出现,所有的情绪如潘多拉的魔盒般,全数迸发。 她太清楚不过了,她在齐家没有地位,所有人打心眼里的把她当做外人。所以她找齐聿礼,因为齐家上下没人敢对齐聿礼指手画脚,堂兄弟们,不管年纪比他大还是比他小的,都畏惧他。 齐聿礼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态。 她埋在齐聿礼的胸口哭,哭腔隐忍,小声啜泣,将被冷待的委屈表演的淋漓尽致。 当时也不过七岁的南烟,聪明,且目标明确—— 不是,我要找个人给我撑腰。 而是,我必须让齐聿礼给我撑腰。 齐聿礼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但当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想法。 觉得那帮小子们太幼稚,欺负个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还是齐老爷子常说南烟这小丫头命运多舛,他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被敲打多了也会滋生心疼情绪;亦或者是真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一个妹妹;也有可能是怕传出去不好听吧。 堂堂齐家帮多年老友养孙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把她当做外人,合伙欺负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齐聿礼都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虽然后来他改变了想法,但不管想法如何改变,齐聿礼给南烟撑腰的事儿,无从变过。 他确实成了南烟的底气。 成了南烟唯一可依靠的人。 她一撒娇,他便心软; 她一落泪,他便动容; 她讨好他,他便无条件满足她。 她现在的讨好语气,简直不要太明显。 “真没想什么坏点子,”南烟微微笑着,“我待会儿要回一趟家,你别生气了,行吗?我不想回去的路上你还和我闹别扭,还闹这种莫须有的别扭——我那都是应付老爷子的话,怎么可能私底下和他们几个接触?我私底下只和你接触。” 齐聿礼垂眸瞥她一眼。 还真是能说会道,不仅把油盐不入的老爷子哄得那么开心,还把他也哄得没脾气了。什么私底下培养感情,什么约出来看电影看画展的,他也不计较了。 反正到头来,实践出真知,最后和她培养感情的,是他齐聿礼。没别人了。 - 以往回家的路上,南烟眉眼里会淌着喜不自胜的笑,今天却是一筹莫展。 下车时,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要不是齐聿礼眼疾手快,她差点儿摔倒。 齐聿礼:“想什么这么入神?” 南烟摇了摇头:“没什么。” 进屋后,被告知老太太刚挑了块真丝罗打算做旗袍,南烟和齐聿礼双双又从客厅走到工作室。古红木门推开,工作室里徐徐飘来一股幽香。沈碧华颈间挂着眼镜,正欲戴上,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后,侧眸看过来,看清来人后,她眉间一喜。 南烟心紧绷。 直到听到她叫自己:“烟儿回来啦。” 南烟松了一口气:“奶奶,您怎么又进工作室了?您眼睛不好,天又这么阴,屋里头还不开灯,怎么,是知道我要回来,故意惹我生气是吧?” 沈碧华急忙:“哪儿啊!”她找借口,“我就是过来瞅一眼,没打算做旗袍,真没做。” 祖孙仿佛换了个辈分,孙女儿教育起奶奶来。 沈碧华怕南烟,也爱南烟,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拉了拉南烟的手,又看向另一边站着的齐聿礼,“聿礼也来了啊,是不是烟儿缠着你,要你让她送她过来的?” 说完,又自问自答:“肯定是。烟儿打小就缠着你,偶尔回家,嘴里也念叨着你的名字。好在你也疼她,回回都是你亲自接送她。” 齐聿礼嘴角滑了一抹淡笑,“她是我妹妹,我不疼她还能疼谁?” 又来了。 斯文败类的狗东西,又来了。 你还有个亲堂妹齐月,你接送过她几次? 南烟也道貌岸然地莞尔:“三哥乐意接送我,对吧,三哥?” 齐聿礼:“是,我乐意。” 南烟偷笑。 一路回到客厅,沈碧华拉着南烟嘘寒问暖,聊个不停。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是不是过阵子就要回去,老生常谈地说着国外有什么好的,结婚非得穿婚纱吗,穿旗袍不行吗?非得给一群洋鬼子工作,怎么就不能给咱们国人设计衣服呢? 以往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南烟都是一笑置之。 今天南烟却说:“是,国外一点儿都不好,连和奶奶见面都不方便,所以我打算留在国内了。那,奶奶,您能为我破个例吗?我想学旗袍,您能教我吗?” 此话一出,在场二人纷纷一震。 齐聿礼也忍不住侧眸睨她。 沈碧华震惊过后,是惊喜:“真打算回国了?不走了?真的吗?不是在骗我老人家吧?” 接连四个问句,声调一个比一个高,激动激昂。 南烟点点头:“真不走了,我想留在国内和您学旗袍,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教我?您不是不收徒了吗,可我思来想去,国内比您好的旗袍设计师,好像找不到了。” “瞎说,好的师傅一抓一大把。”话虽这么说,沈碧华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翘,眼角泛起的鱼尾纹褶皱明显,“我不收徒,但是我孙女儿想学,我肯定得教,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儿。我以前还寻思着,你不爱旗袍,以后接手了锦琅府可怎么办?开着这么大一家旗袍店,老板却不会设计旗袍,说出去恐怕会被人嘲笑。现在好了,你竟然愿意跟我学了,烟儿,怎么突然要学旗袍了?” “在国外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咱们国家的传统服装最好看。”南烟给了个最讨老人家喜欢的回答。 其实这种孩子才最讨老人家喜欢,多的弯弯绕绕没有,专挑对方喜欢的话说。 一个早上,沈老太太和齐老爷子都被南烟哄得开心不已。 沈老太太吩咐后厨,让后厨中午做菜的时候多加几个菜,吩咐完后,又拉着南烟回了工作室,说是突然想起年前特意给南烟做了条旗袍,让她试试看合不合身。家里有间房子被老太太改做工作室,她私人这些年不接外单了,只接亲朋好友的定制。亲朋好友过来,也是到她的工作室和她洽谈旗袍细节。 工作室里有布料,也挂着不少成服。沈老太太去里屋翻找好久,终于找到一条红色的旗袍,递给南烟。 鲜艳的大红色,热烈似火。 南烟纤丽的眼轻颤:“怎么是这个颜色?” 沈老太太:“我琢磨着你订婚也就这几年了,趁还有精力,把你订婚的旗袍给做了。”她扬了扬头,“快进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南烟就这么被沈老太太半推搡着进了试衣间。 外头还剩沈老太太和齐聿礼。 沈老太太脸上端着优雅笑意,幽幽望向齐聿礼,蔼声道:“你是打算现在看她穿你俩订婚的订婚服的样子,还是打算你俩订婚的那天再看?我偏向于后者,留个惊喜。” 6、第六章 换衣间宽敞,内里一面镜墙。 镜子印出南烟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肌肤白皙似雪,红色旗袍放大视觉效果,极浓烈的对比,带来极佳的视觉感受。 传统旗袍是不带拉链的全开襟,以盘扣封身。 盘扣由三部分构成,扣结、扣门以及扣花。盘扣款式多样,沈老太太给南烟做的这条旗袍,用的是凤凰扣。红色旗袍,期间镶着的都是金丝边,凤凰扣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只是南烟深吸气。 嘶—— 身前盘扣扣不上。 不应该啊。 按理说,按照她的尺码做的,她穿上应该正正好才对。 再吸气。 她低头,饱满圆润的胸脯随之挺起,更扣不上了。 几次尝试,都没成功,南烟放弃了,稍稍拉开一小道门缝,朝外喊:“奶奶。” 声音太轻,没人听到,无人应答。 南烟抬高声调:“奶奶——” 沈碧华:“哎——换上了吗?出来让奶奶看看。” 南烟语气稍羞赧:“没穿上,不知道是我不会系盘扣还是衣服太紧了,试了好几次都没穿上,您能进来帮我看看吗?” 沈碧华困惑地呢喃了句:“不应该啊。” 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是亲祖孙,但是自己衣衫半开让奶奶帮忙扣,南烟仍显生涩尴尬,双眸涣散,游移在空中。感受到沈碧华的手停留在领扣位置,第一颗扣子扣上,顺势往下,第二颗扣子变得有些艰难了。 南烟吸气,试图含胸,可胸围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缩减的。 她感觉到沈碧华没再动作。 “奶奶?”她问。 “旗袍脱了吧,我再改改。”沈碧华将系好的领扣给拆了,笑得透彻又坦然,“我家烟儿还在长身体,半年前的数据已经不准了,我再给你量量。” “有吗?我好几年没长高了,测出来都是一米六六。” 她有时候其实愚钝的可爱。 沈老太太无奈,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是胸围,比去年夏天涨了一点儿,所以盘扣系不上。” “……” 南烟思维慢了半拍,回过神后,耳边红晕斑驳。 试旗袍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趁老太太放旗袍的工夫,南烟百无聊赖地问齐聿礼:“你刚刚和我奶奶在聊什么?” 距离太远,又隔着一道门,南烟只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听不清话里的内容。 齐聿礼话说一半留一半:“她问我要不要看你穿旗袍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问的?”南烟问,“那你怎么回她的?” “还没回,你就把她叫走了。” “……那你要不要看?” 齐聿礼侧眸过来,冷淡的眉眼稍挑起几分饶有兴致的笑,“我要不要看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不是穿不上吗?最近胖了?” “没胖。” 不管多大的女人,对体重都很敏感。 “哪里不合适?” 南烟难以启齿。 难得见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齐聿礼又感兴趣了:“我问问奶奶,奶——” “胸、胸围不合适。”南烟伸手捂住他的嘴,视线望向别处,轻咳一声,别扭地解释。 齐聿礼挑眉,“胸围太小了?” “也没有太小,就是一点点小。” 他眼神往下移,落在她身前迤逦的部位,语气里莫名有种骄傲感:“付出是有回报的,你应该感谢我这半年来的努力。” “……” 二人鲜少在床下聊这种话题。 南烟蓦地怔住,懵了两秒,继而抬眸瞪他,一双秋波荡漾的眼,毫无威慑力,眼尾泊着的怒气更像是软意,和他在撒娇。 恰这时,沈老太太出来了。 南烟表情管理素来一流,脸上的薄怒瞬间被淡笑取代,她搀扶着老太太往外走,齐聿礼落在身后。 走着走着,南烟往后冷嗖嗖地瞥他一眼,一脸——我根本不需要你这种努力的表情。 齐聿礼那张清心寡欲的脸,此刻也写了一行话:你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南烟郁结甚重。 - 南烟出生的时候闹了个小乌龙,她和齐月出生日期前后相差两天,两个孩子的母亲私交甚笃,平时来往颇多,住在月子中心时也经常串门。从月子中心回家的那天,家里来的保姆阿姨第一次见小孩儿,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直到回到家中,孩子哭闹要喂奶的时候,两位母亲才意识到孩子报错了。 南烟的母亲遂让司机开车去往齐家,过去的路上接到丈夫助理的电话,说是先生应酬时被合作商灌的胃出血进了医院,一时两难,最后还是让司机把齐月送过去,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齐家那时候都是男娃,突然多了个女娃,一帮小男生们也不出门玩了,围在婴儿床边叽叽喳喳。 “小月亮好漂亮,眼睛好大。” “不止眼睛大,她的鼻梁又高又翘,长大了肯定特别是个大美人儿。” “啊她对我笑了!小月亮好可爱!!!” “……” “……” “那个,小少爷们,抱错孩子了,这位不是咱们家大小姐,是城西南家的大小姐。”保姆瑟瑟发抖地把刚接回来的齐月抱进来,和躺在婴儿床的南烟放在一块儿,“这个才是咱们家大小姐。” 屋子里一堆毛没长齐的小毛孩们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随后,权当无事发生,准备再夸一遍家里唯一的女娃。 “小月亮真漂亮,眼睛……二哥,小月亮怎么是单眼皮啊?南家小妹妹的双眼皮好明显哦。” “小月亮的皮肤怎么这么黄?南家小妹妹好白啊。” 突然,婴儿床里爆发出哭声。 围在床边的毛头小子们都急了,“小月亮怎么就哭了?别哭了,别哭了——”话音戛然而止,又陡然一转,“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有,好臭。” “好像是……”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婴儿床上,一时间分不清这股味道到底是从谁身上飘来的。 保姆连忙走过来,抱起齐月,摸了摸,“我要给大小姐换一下尿裤,各位少爷们要不回避一下?” 各位少爷们回避了,一个个站在屋外的走廊。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他们的妹妹长得没有南家妹妹好看,但是声音嘹亮,肠道也很健康,是个身强体壮的好姑娘! …… 那阵子刚巧是锦琅府迈入国际市场的阶段,南家上下各个忙得不可开交,齐家那边表示能把南烟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于是南烟就没被接回南家。 恰逢多事之秋,南烟的父母遭遇车祸当场死亡,沈老太太得知消息后一夜间头发花白,连悲恸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处理大小债务。等到处理好后,身上紧绷的那根线松了,整个人支撑不下去,无力地倒地,被送进医院,一住就是大半年。 等到她出院,家里空空荡荡,于是又去接回唯一的孙女。可她既要忙于锦琅府的生意,又有私人订制的单子,并没有太多时间分给南烟。齐月母亲带着小齐月过来找南烟玩儿的时候,南烟被放在床上,床上护栏也不知放哪儿去了,小南烟在床上爬来爬去,爬到床边,再往前一点儿就要掉下床了。 ——还是齐月的母亲箭步过去,一把捞起南烟,才避免她头朝地摔去的悲剧发生。 保姆也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姗姗来迟。 齐月的母亲把南烟当自己第二个女儿,见到照顾她的保姆如此粗心大意,心头一刺。当机立断,和沈老太太说自己要把南烟带回齐家养,当做自己的女儿养,保证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保证她无痛无灾。 南、齐两家是世交,南家落败后,偌大的南城豪门圈,除了霍家,只剩齐家愿意和南家来往。沈老太太分身乏术,索性答应了她。 那之后,南烟就被寄养在齐家。沈老太太偶尔得闲了就往齐家跑,看自己的亲孙女儿,这些年,沈老太太跑齐家的次数比回自己家的次数还要多。有时候南烟也会回自己家住上一阵,所以她们祖孙关系一向很好。 南烟有大半年没回国了,沈老太太见到她,自然拉着她手絮絮叨叨地唠。 她们祖孙俩说话,齐聿礼是插不上嘴的,他拿着手机在外面谈工作,一通工作电话,打了将近两个小时。 已到中午用餐时间。 齐聿礼去到餐厅,便听到沈老太太喜出望外的问:“真的要在这儿住吗?你不是拿我老太婆寻开心的吧?” 南烟闻言低眉一笑:“真的,没骗你,我打算回家陪您住。” “好,挺好,我让人把你房间打扫一下。”沈老太太略有些哽咽道,“你上次回家过夜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儿。我总在想,当时我要是把锦琅府关了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把你放在齐家,我自己能手把手带你、陪你长大了。” “您一直以来都有在陪我长大啊。”南烟拍了拍她的手背,语调温婉,细细安慰。 余光中,齐聿礼踏入餐厅。 温情瞬间就此结束,三人用餐。沈老太太刚拿起碗筷,发现少了一道菜,于是起身去厨房催问。 餐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餐桌上的烟雾似乎凝住,空气滞闷,齐聿礼嗓音里没什么情绪,“你打算一直住在这里?” 南烟顿了顿:“嗯。” 齐聿礼音色极低地嗤了声,问:“那我呢?” 平铺直叙的三个字,南烟莫名听出了一丝类似于委屈的情绪来? 7、第七章 第七章 那我呢? 简单三个字,南烟兀自解读出三种意思。 是,你在这里住,留我一个人在家? 还是,难不成我也跟你住在这里? 亦或者是,我不介意把晚上该做的事转移到白天做。 …… 以上不论哪种,南烟稍有不慎,便会脚踩雷区,惹他发怒。 和他多年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南烟太清楚不过,打蛇打七寸,解决问题不能依靠弯弯绕绕的含糊与敷衍,靠的是最直接的解释,与示软的讨好。 她不慌不忙的:“奶奶生病了,我得陪着她,每周末我过去你那边陪你,你看怎么样?” “她生病了?”齐聿礼眉头微蹙,他显然不知道这回事儿。 “嗯。” 来不及多说,沈老太太走进餐厅,身后跟着端着盘菜的阿姨,最后一道菜是虎跑泉水牛肉。沈老太太是江南人氏,这道菜是她的家乡菜,家里招待贵客时,餐桌上都会有这道菜。 老太太坐在二人中间位置,用公筷给南烟和齐聿礼夹菜。 南烟一边和老太太说话,一边又在桌子底下用手机给齐聿礼发消息。 她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不巧的是,两个人的手机都没静音。 这边发出“咻——”的一声消息发出去的声音,另一边就响起“叮——”的一声有新消息的提示音。 “……” “……” 沈老太太拢拢披肩,老神在在地笑着,半戏谑半调侃的口吻:“哎,老太婆年纪大了,爱热闹,不像你们年轻人,只喜欢二人世界。吃饭的工夫都得偷偷拿手机发消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乖孙女儿这么黏人?还是说,她只黏你啊,聿礼?” 南烟头低得都快埋进碗里了。 她错过了齐聿礼勾起的唇角,但没错过他愉悦声线:“没以前黏人。” 沈老太太来了兴致:“是吗,她以前有多黏人?” 齐聿礼:“我还没出国留学之前,每次放学,我都得让司机绕半座城去她的学校接她一起回家,晚上会抱着作业来我的书房和我一块儿写作业,就连逛街买裙子都得给我拍照,让我在两条裙子里选一条。” “怎么这么黏人?”沈老太太震惊之余,揶揄南烟,“就这么喜欢聿礼啊?” 南烟想说,谁喜欢他啊,迟疑几秒,似答非答地回:“所有哥哥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哥。” 哥哥。 三哥。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泾渭分明。 她把他归为关系清白的亲哥哥,而非暧昧横肆的情哥哥。 闻言,沈老太太瞥了齐聿礼一眼,给了他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眼神,齐聿礼却是不急不缓,脸上神情没半分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南烟的回答,也像是无所谓她回答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桌下的手机里躺着南烟方才发来的消息。 ——【我也想和你睡一起的,每次噩梦吓醒,你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可是奶奶生病了,我得陪陪她我尽量每周末都过去陪你好不好,三哥?】 陪他干什么?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南烟每一次的讨好,都让齐聿礼无法拒绝。 脑袋里时刻紧绷着冰冷疏离的那跟弦,因她的只言片语亦或是眼神暗示,弦止不住地颤动。 齐聿礼将手机锁屏,抬眸,撞上南烟清冷双眼。 她跟在他身边多年,身旁亲近之人总说,南烟把你那份拒人之外的寡冷学了个十成十。任谁都无法想象,这张清冷面孔,也能够滋生出绮糜的蛊惑妖冶。 那是一种,独属于南烟对齐聿礼的,不动声色的勾引。 - 齐聿礼是南城龙头企业霍氏集团三大副总经理的其中一位,平时公事颇多,今天抽了半天时间陪南烟回家,下午就得回公司忙工作。 南烟送他出门。 高墙大院,古色古香的宅院门外,齐聿礼的黑色商用车犹如一只耄耋停在路边。 齐聿礼和南烟约法三章。 “周末去我那儿睡。” “当然。” “我会派司机给你,日常出行你不用开车。” “好。”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南烟勾唇撩笑,眼底漫着娇娇柔柔的娇嗔:“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吗?” 齐聿礼:“合法的,都能。” 南烟:“那你入资锦琅府吧。” 齐聿礼:“可以,需要多少钱?” 南烟狮子大开口:“两个亿?” 齐聿礼漆黑的眼攫住她清冷冷的眸,嗓音一贯冷淡,双唇一张一合,两个亿买卖如同在包子铺买两个包子,轻松随性:“可以,明天入资合作协议书会送到你的手上,资金到账比较慢,可能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视钱财如粪土。 南烟顿觉没劲:“我开玩笑的。” 齐聿礼:“我当真了。” 阳光自他身后而来,阴影里,他的五官轮廓显得立体,更显得眉间积郁的沉冷汹涌逼人,仿佛要将南烟吞没。 和他的较量,犹如以卵击石,谁是卵谁是石,明面上一清二楚。 “三哥。”她忙唤他。 齐聿礼睨她,没搭腔。 “三哥。”她又叫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软了不知几个度。 齐聿礼挑了挑眉,仍旧没吱声。 南烟无可奈何,往前迈了一步,微咬着唇,娇滴滴的一声:“三哥,你别不理烟儿啊。” 抬眸间,南烟的后颈猛地被他手紧扼住,他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紧锁在怀中。她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和他人一样的冷淡凛冽,慑骨的凉,闻的她灵魂都被冻僵,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靠,汲取他身上的热意。 他气息沉沉,说出来的内容却令人大跌眼镜,绵骨柔情的:“乖一点,南烟。” 你乖一点,我什么都能给你。 乖一点。 行吗? 不等她的回答,齐聿礼陡然收手,深黑的眸幽冷,晦涩,情绪难辨。好在只落在她身上几秒时间,很快转身,走向他的车旁,矮身坐进车里。 齐聿礼的特助合上车门后,往南烟这边徐徐望了一眼。 这些年肖想齐聿礼的女人无数,没一个比得上南烟,她好似清冷雪山,可望不可即,和齐聿礼相处时,又像是一朵艳丽的海棠,婀娜多姿。是冷淡,也是妩媚,活脱像个两面派。 此刻她唇畔挂着笑,目送齐聿礼离开。 殊不知,等到车子离开视线的下一秒,南烟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另一边。 齐聿礼坐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特助:“查一下沈老太太最近和谁有往来,南烟回国这三天有和谁见过。” “好的,齐总。” - 南烟就这么住回了自己家。 说来也滑稽,她这些年住在自己家的日子甚至不超过百日,要不是户口本和房产证上真真切切地写了她的名字,南烟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家了。家里没什么人气,就她和沈老太太,逢年过节,最热闹的时候,家里也只有她俩。 虽说是住回了自己家,但南烟也没什么时间待在家里。 她对旗袍一窍不通,从零开始学,好在她读书的时候学的是设计,学起来也比预想中的轻松些。 家里工作室的东西对于沈老太太而言已经足够,但是对南烟这个初学者而言,她要弄懂的东西如苍茫大海,而她是飘荡在海里的一叶扁舟,渺小至极。因此,沈老太太将她带去锦琅府教她。 锦琅府在全国有上百家门店,在南城有六家门店,沈老太太带南烟去的是总店。 总店地理位置优越,周边都是商场,繁华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盘,锦琅府的广告牌和店面在最显眼的位置。商场的广告外屏,每天广告时换时新,唯独锦琅府的广告,每天都有。 沈老太太是老一派的行事作风,不屑于也不舍得投放高额的广告费用。 这些都是齐聿礼做的。 他向来很舍得在南烟的事上花钱。 南烟曾无意间瞟到过一眼,商场巨幕的广告费用,每个月上百万,一年上千万。令人咋舌的数字,他眼也不眨地花。 锦琅府总店共两层,古色古香的建筑,一楼摆着各色各样的成衣旗袍,二楼仅限vip上楼,摆着各款已售出的定制款旗袍——仅限欣赏和参考,不会再次出售。也因此,二楼也是旗袍师傅的工作室,面积庞大,各种工具应由具有,就连面料也是一应俱全:真丝罗、宋锦、西阵织、香云纱、棉麻等。 沈老太太今天精神不太好,是锦琅府高薪聘用的老师傅教南烟识别各类旗袍用于哪种场合。上课到一半,楼下经理突然上来:“许小姐来取旗袍了。” “让她上来吧,我去后面拿旗袍。”师傅和南烟解释,“有位vip客人之前定了条旗袍,今儿个是她来取旗袍的日子,我过去取一下旗袍,接待一下客人,大小姐,您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好。” 南烟手边放着条宋锦面料,宋锦色泽华丽,图案精致,价值不菲,市面上常有机器织锦面料冒充宋锦。一般都是三十岁往后的女人使用宋锦做旗袍,宋锦做成的旗袍,端庄优雅,沉淀着岁月,二十多岁的人一般压不住。 换衣区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几分钟后,衣帘拉开,女人被旗袍勾勒的姣好身线犹如起伏的海浪。南烟脊背往后,靠着椅背,眼帘一压一抬,不远处的女人一个转身,脸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彼此先是一怔。 继而露出一样的难以言说的笑来。 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许流霜。 世界真小。 半个月前从齐聿礼车上下来的女人,竟然在锦琅府定做了旗袍,试穿旗袍的时候,正巧被她撞上。 真巧。 南烟眼梢轻挑出淡笑。 巧合吗?她最不信的就是所谓巧合。 8、第八章 第八章 南烟向来不缺耐心,见许流霜不说话,她也按兵不动地坐在原地,后背微微往后一靠,脊背贴合着麒麟圈椅背板。 二人的视线不退不让,于空中某个虚点相交。 还是许流霜率先掀起唇角弧度,她迈步,徐徐走向南烟。 高跟鞋和木地板碰撞,沉闷声响宛若暮鼓晨钟,拉扯着人的心理防线。越来越近,许流霜脸上的笑越发明艳动人。 她站在离南烟约三米左右的位置,而后,盈盈转了个圈,问南烟:“这条旗袍适合我吗?” 旗袍最大的优点是显山露水地露出女性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胸线蜿蜒,凹处是胸线往下的肋骨地带,再往下,小腹处有微微的软肉——这非败笔,这是恰到好处的丰盈感。高定成服讲究的是腰腹处无赘肉,而旗袍与之相反,它讲究的是营造自然的丰盈感。 人不是为了一条充满束缚感的裙子活着的。 衣裳是因为人才有了价值。 许流霜身形偏瘦,身上这条旗袍很适合她,显得她瘦而不柴。当然,价格不菲。 “挺适合你的。”南烟由衷评价。 “我的衣柜里有不少品牌的旗袍,最喜欢的还是锦琅府的旗袍,不管是布料、剪裁、设计,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我听说,锦琅府总店的老师傅出手的旗袍,比其他分店的还要好上几倍,今日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客套的恭维多少有点儿浮夸的成份在了,然而许流霜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是真挚恳切的。 混迹商圈的人,口舌工夫是一等一的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南烟淡笑不语,想看看她后续还要说什么。 许流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南烟吧?” 南烟:“是的。” 许流霜:“哪个烟?” 南烟:“烟视媚行的烟。” 烟视媚行,是害羞的意思。 沉默几秒,许流霜倏地笑了起来,“原来是烟视媚行的烟,好名字,很适合你。” 南烟在齐家装乖装了十余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行为简直易如反掌,此刻,她神情纯良又微羞赧,“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许流霜,”许流霜礼尚往来的解释,“流霜是月亮的别称。” “很好听,也很适合你。”南烟夸她。 两个人都是人精儿,虚虚实实地笑着,给外人一种谈的热火朝天的错觉。 何师傅在旁插不进话,也没有插话的打算。一个是vip客户,另一个是锦琅府未来老板,看样子,二人是老熟人。他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走到窗边看商场外的热闹人流。 蓦地,许流霜走到南烟放满资料和布料的桌边,扫了眼凌乱的黑酸枝桌面面板,“我听说锦琅府总店这阵儿不接私人定制,原因是定制旗袍的师傅正忙着教未来老板如何制作旗袍。你该不会……就是锦琅府的未来老板吧?” 记笔记的本子敞开着,南烟没合上,“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就是锦琅府的未来老板。” “这还能出什么意外?”许流霜耸了耸肩。 “万一,锦琅府倒闭了呢?”南烟毫无禁忌地开玩笑,把一旁无意偷听的何师傅给吓到,他嘴角下意识抽了抽,默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心里默念:不能倒闭,千万不能倒闭,别的地方开出的薪资只有锦琅府的三分之一,锦琅府绝对不能倒闭啊啊啊啊! 许流霜一愣,继而说:“没想到你这么有趣。” 南烟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 ——“怪不得赫赫有名的齐三少都把你捧在手心里。” 寂静空间里,冷不丁响起了这么句话。 南烟没想到,许流霜这么没有耐心,几番对话,就忍不住提到齐聿礼了。 南烟眼神没有半分偏移,平静而淡然地睨向许流霜。 她向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善茬,有人对她怀有恶意,她自然要回击:“你有意见吗?” 冷静从容的语调,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慢。 齐聿礼宠着我,你有意见吗?你算什么敢对我和他的关系指手画脚? 许流霜被噎住。 原本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只豢养着的娇嫩金丝雀,没成想这只金丝雀身上的羽毛是锋利的刺,羽翼随意颤动,便将人轻易击败。 “没意见,只是我问了齐月,她说你俩就是兄妹关系,真的吗?” 有一瞬间沉默。 南烟盯着她好几秒,嗤然一笑:“真的,怎么?” “没怎么,就是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眼前多出一只手机,许流霜露着盈盈笑意:“别人都说他齐三少油盐不进,我一开始还不信,结果每次我问他要联系方式他给我的都是他私人特助的联系方式的时候,我才相信。我听说齐家上下他最宠你,你的话他应该会听。所以南烟,能帮忙做个中间人,让他加我的微信吗?” 南烟眼睫低垂,手机屏幕里的二维码黑色线条凌乱无序,她眼眸微闪。 这边陷入死寂。 而另一边。 繁华的购物中心广场四周放置着谨防车辆通行的石墩被撤销,安保人员拦在两侧,开出一条路来。周遭游客纷纷仰着脖子眺望,只见一辆迈巴赫s680出现在视野中,车子停在锦琅府外。 百无聊赖的何师傅早已注意到了广场里的动静,一开始他还咋舌不已,腹诽到底是哪家太子爷这么嚣张,行事作风如此高调。 上一个让城中最繁华的购物商圈为他开辟通道的人,何师傅还记得清楚。 南家世交、城西齐家的三少爷。 ——南烟是这么介绍齐聿礼的。 轻描淡写的介绍过后,南烟怡怡然地上了停在店门口的宾利飞驰,车窗半降,何师傅透过那一截缝隙窥见了内里的春色。 上车后,南烟被齐聿礼一把抱住放在腿上,她后背凸起的蝴蝶骨处,有只手,骨节脉络清明,青筋如山峦般起伏,掌心摊开,在她脊背上暧昧的游移。晦涩的空间,不知滋生多少旖旎春色,令车外只看到碎片的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上车就迫不及待贴在了一起。 外界传他俩的关系,都是齐聿礼将南烟一手宠大,待她比待自己亲妹妹还要好。就连他们二人介绍对方时,也不外如是。 传闻是传闻,真相是真相。 圈子里多的是这种隐秘情.事。 再说,他俩男未婚女未嫁,外人面前装亲兄妹,私底下装情兄妹,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何师傅已是中年,看过太多爱恋,对这种事儿顶多小小的惊讶一下,而后,装作毫不知晓的模样。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再清楚不过了。 何师傅好奇地打量着楼下的迈巴赫,想知道里面坐着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八卦心上来,他还想知道,南城还有哪位能有齐聿礼的排场? 然后,就看到副驾驶座的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车主下车。 在他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远远望去,西装质感高级,男人双肩如衣架子般宽,肩线平直。单一个潦草身影,都透着生人勿进的禁欲气息。下车后,他扣上敞开的西装扣,而后,走向店里。 何师傅愣住。 旋即反应过来,那人不正是齐聿礼齐三少吗?! 店里的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何师傅忙迎上去,来人上楼,隐约看见他头顶的黑发时,二楼工作台那边,响起一句无风无雨也无晴的声调:“让我说服齐聿礼加你微信?” 脚步声陡然停住。 空气仿佛就此凝滞。 下一秒,南烟声音清脆,染着微末笑意,语调轻松又天真:“三哥确实疼我,但也正因为他疼我,所以我不能帮你说服他。他把我疼这么大,不是为了疼个白眼狼出来的。” “我对他并无恶意,”许流霜阐明来意,“只是想和他聊点事情。” “公事可以联系他的助理。” “是私事。” “他的助理会帮你转达。” 何止齐聿礼油盐不进,连南烟也油盐不进。 接连碰壁,许流霜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挂着进退有度的笑,“这个事情,还是我和他私下先聊比较好,我怕闹大了,两家人聚在一起,可能会闹的不太好看。” 南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你怀了他的孩子吗?想打胎还是想和齐聿礼结婚?” “……” “……” “——南烟。” 兀的,一道充满冰冷颗粒感的嗓音响起,凭空掐断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一踏间发出的沉闷声响,威严又寒气森森。 空气从四面八方离散开,窒息感压着众人。 齐聿礼停在楼梯口,没再往前一步。 南烟没想到他会在,一时嘴快开了个毫无逻辑的玩笑,她想收场,思索几秒,还是没收场。毕竟有他在,什么事他都会解决。 齐聿礼征服了全世界,南烟只需要和齐聿礼撒个娇,便能得到全世界。 此刻,齐聿礼不咸不淡道:“我私底下并没有和这位许小姐有单独相处过,烟儿,不许耍小孩子脾气。” 9、第九章 欢好时,齐聿礼常这么叫她——烟儿。 这还是头一回,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南烟。用如此熟稔又亲昵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兄长教导妹妹的语气,细究下去,更像是恋人间的对白。 相隔五米左右距离。 南烟起身,走到他面前。她背对着许流霜,因此,脸上神情只齐聿礼一人可见。几分委屈几分娇嗔,“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只是她说的话让我只能想到这点。” “胡闹。” 齐聿礼冷眸睨向许流霜,“许小姐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谈,在这里谈就好。” 许流霜:“这里还有外人,不太方便吧?” 齐聿礼丝毫不留情面:“这里只有你一个外人。” 他有傲视万事万物的资本,心情好时尚且能给旁人些许面子,衣冠楚楚地同人交际应酬,心情不好的时候,哪怕是齐老爷子在面前,他一样能冷脸相待。如何判断他心情好或是心情不好,其实很简单,别碰到他的底线,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谁知许流霜偏偏往枪口上撞,招惹谁不好,招惹南烟。 许流霜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齐总,我要和你谈的事情,不太方便让别人听到。”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听他们说你最宠的就是这个毫无血缘的妹妹,现在看看,果真名不虚传,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儿,你都不避讳她。要是我和你谈工作,被她听到,商业机密被泄露了怎么办?” “后果我会承担。” “……”安静许久,许流霜嘴角又露出那种找不出一丝漏洞的礼貌微笑,“听说下个月中旬是齐老爷子七十大寿,请柬送到了我的手上,等到了那天,我们再聊吧。” 她离开的时候,身上的旗袍都没脱。 量身定做的旗袍,随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动的步伐,腰肢摇曳,曼妙多姿。 目送她离开,南烟轻飘飘道:“三哥怎么对大美人这么粗鲁?” 齐聿礼:“我又没动手,谈何粗鲁?” 南烟指的是:“语气。” 齐聿礼:“你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烟疑惑:“有吗?我挺有礼貌的。” “礼貌?胡乱猜测她怀了我的孩子,这是哪门子礼貌?”齐聿礼嘴角扯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来,看的南烟后背发凉,“还真是得时时刻刻看牢你,也就一个礼拜没见,你这嘴越来越厉害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蹦。” “我就是随口一说……”她稍显底气不足,“而且有什么事儿啊,闹到两家人那里会不太好看?”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了。 虽然听上去非常荒谬,但她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不知道,无关紧要的人,管她干什么?”齐聿礼不想把时间花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话锋一转,问她,“今天的课上完没?” 南烟也不知道,望向远处的何师傅。 何师傅:“结束了,还是一样的,周末休息两天,周一下午两点再过来上课。” 于是,南烟拿上自己的包,跟齐聿礼下楼。 今天是周五,南烟和齐聿礼早已约定过,每周末去他那儿住。要说是去,也不太准确,用“回”,可能更准确些。 南烟十九岁之后,就搬出了齐家,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公寓里。——这是应付长辈们的说辞。 现实是,南烟搬出了齐家老宅,搬进了另外一个齐家。——这个齐,指的是齐聿礼的齐。 齐聿礼购置的湖心别墅装修好后,南烟便和齐聿礼同进同出。她几乎日日夜夜都住在那里,偶尔齐聿礼出差,南烟才会回到自己那套公寓。湖心别墅太大,她一个人住着,总有种心惶不安的孤独感。 湖心别墅的佣人们,称呼齐聿礼,先生,称呼南烟,太太。 南烟之前还和齐聿礼小吵过一架,“我才十九岁,怎么就是太太了?听着像是二十九岁的。” “十九岁就有婚约的人,被叫太太怎么了?” “刚生下来就有婚约的孩子一抓一大把,难不成她们也要被叫太太吗?”南烟瓮声瓮气,眼尾泛着红,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儿,“只是有婚约,还没结婚,而且你是我的结婚对象之一,选择题abcd四个选项,答案还没出来谁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 “答案是a。” “……” “难不成你还想有planb?” “……” 说不过他,也不敢和他真吵起来。真吵起来,吃亏的还是她。 - 齐聿礼行事作风讲究低调,进出商场却高调得不行。主要还是商场总经理眼尖消息快,上赶着讨好齐聿礼,叮嘱了下面的人,一旦看到齐聿礼的车,立马给他让道。 这种有钱也买不到的排场,可谓是羡煞旁人。 唯独齐聿礼和南烟头疼不已。 齐聿礼有让特助和商场的总经理沟通过,那位总经理一边点头答应,另一边见到他车依然放行,保安排成队,拉起一条直通锦琅府的路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聿礼也没为难他,毕竟锦琅府开在这儿,商场这边多少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点儿锦琅府。 “你下次能开个便宜点的车吗?”南烟发人深省的问。 齐聿礼的车时换时新,车库里的车一眼望过去,都是全球限量款,车牌也都是嚣张的连号。要不然,商场的工作人员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他的车来。 他也问:“什么价位的车才算便宜?” 南烟:“几十万的吧。” 齐聿礼云淡风轻道:“车库里几十万的车就一辆,摩托车,你确定要我骑摩托车来接你回家?” 想了下那个画面,南烟挺直的腰杆松懈下来:“算了。” 余光将她的细小动作收入眼底,齐聿礼眼底曳出一抹淡笑。 到家后,管家接过他们二人脱下的外套,二月底,天微凉,后厨备了姜汤暖身子。 屋子装修华丽,水晶吊灯煜煜发光,每一颗水晶吊坠干净的纤尘不染。 南烟走到餐桌边落座,捧了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她吃相文雅,低垂着眼帘,吃东西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进食速度慢,看她吃饭是一种享受。 齐聿礼的胃不太好,胃口也一般,吃了没多少便放下碗筷。他从不提前离席,而是等到南烟吃完,才和她一块儿起身。 离开的时候,叮嘱管家:“收拾好就休息吧,别上二楼。” 管家:“好的,先生。” 二楼主卧宽敞,左手边是床,右手边是衣帽间,衣帽间里头还有一扇门,通往淋浴间。衣帽间灯光亮起,琉璃灯闪烁,玻璃柜门反射出绚烂光彩,和柜子里挂着的五颜六色的礼服裙相互映衬。每个季度上新的成服都会送来这儿,南烟很少穿,她在这里,穿的比较多的是睡裙。 数十条睡裙,睡裙不是按照颜色摆放,而是按照面料挂放的。南烟挑了件藕粉色的真丝睡裙。 原以为齐聿礼会和自己一块儿洗澡,没成想电话铃声响起,他接电话去了,听那语气,应该是谈工作。 南烟在浴室耗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发现齐聿礼已经洗过澡躺在床上了,戴着眼镜,看着手上的文件。听到南烟出来的动静,也没抬头往外瞥一眼。 窗帘没拉,落地窗照映出南烟此刻的穿搭,吊带真丝质地睡裙,细细的吊带垂落在锁骨处,肩部线条流畅,皮肤白皙似雪,裙长堪堪盖过腿根,露出来的两条纤细长腿,走动间,春色暗涌。她的身上还有着身体乳的幽香,沉浸在暖气中,渐渐发酵,好似一朵玫瑰在暗夜里盛开。 只可惜,摘玫瑰的人煞风景地研究文件。 南烟躺在床的另一侧,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齐聿礼仍然没有动静。 “你让我回来住,是为了让我陪你工作的吗?” 纸张翻动,齐聿礼轻笑了声:“这么猴急?” “……” “……” 南烟双眼飘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那话显得非常迫不及待。 她抿了抿唇:“没有,我睡了。” 说完,她伸手将自己这边的灯给关了。下一秒,听到另一侧的开关被按下,窗帘由两边往中间汇聚,窗外的夜色一瞬阻隔,房间里的灯光也黯淡下来。 昏沉夜色中,南烟被拢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冷冽的气息包裹住她的周身。 齐聿礼沉哑着的嗓音为迷乱的夜晚拉开帷幕,气息沉沉,盈在她耳边,“我可真不喜欢你这幅嘴硬的样子,明明心那么软,不是吗?” 语气着重强调了一个字,心。 他手就放在那儿,趁势捏了捏,南烟咬着牙,唇齿间还是溢出了娇声。 “真软。”他低笑着。 …… 夜里下了雨,雨夜阑珊,窗外灯火被雨帘打的支离破碎。 确认南烟睡着后,齐聿礼动作轻慢地把搁在她颈后的手抽了出来,他起身离开卧室,走到书房,手机屏幕亮起,是齐家老宅的管家发来的消息。 【今天老爷子和沈老太太见过面了,老爷子还是决定尽早履行婚约,五少爷和六少爷似乎都对烟小姐有想法。】 雨水在窗户上留下痕迹,黑夜吞噬这座繁华的不夜城。 齐聿礼目光冷凝,薄削素冷的下颌线条随着嘴角勾起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而松散开。 真有意思。 我提出来的婚约,我养大的女人,还真有人敢来抢。 他举起桌上的高脚杯,晃了晃杯里的红酒,喉结滚动,一饮而下。 10、第十章 第十章 齐聿礼只套了浴袍,他坐在椅子上,浴袍松松垮垮地撩开,露出内里肌理分明的胸腹肌,惹眼的不是他孔武有力的肌肉,而是他蓬勃肌肉上印着的狭长红印。 始作俑者这会儿正在床上睡觉,毫无愧疚感。 至于为什么没有愧疚感—— 因为他每次吊的她不上不下的时候,她嘴硬的要命,身体却用自己的方式诉说不满,用长出来的指甲抓他,抓的他后背和前胸都是红印。 明明那么会说软话,偏偏到了床上,嘴巴硬的不行。 齐聿礼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晦暗中摇曳出迷离光影,光穿过酒精落在齐聿礼的脸上,画面是近乎诡谲的阴森。 养了这么多年,除了学到他对人时的薄凉疏冷神情,其他什么都没学到。 还是那个模样。 会讨好人,温言软语地解释缘由。 可是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没有缘由的,譬如齐聿礼对待堂兄弟的冷淡态度,譬如他得知堂弟们想和南烟订婚时,脑海里闪过了几十种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想法。 两杯红酒结束后,齐聿礼回了房。 室内暖气横肆,南烟睡的并不安稳,蓦地察觉到一股冷气包裹住周身,她浑身一颤。好在下一秒,颈畔氤着熟悉的气息,带着酒气。 她咕哝了句:“你干什么去了?” “处理点事儿,”齐聿礼说,“睡吧,我陪着你一块儿睡,哪儿也不去。” 半梦半醒的,南烟只听到了后面两句话,脑海里摇摇欲坠的紧张,轰然消失。他的存在之于她而言像是安眠药,轻而易举地让她沉沉睡去。 无梦到天亮。 南烟是被吵醒的,齐聿礼素来话少,吵醒她的方式多年如一日,用身体吵醒她。 人们总说夜晚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南烟并不认可这种说法,她私以为清晨才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浑浑噩噩的醒来,身体比大脑苏醒的更快,体内掀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快感,热浪袭来,她睖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齐聿礼。” 良久后,她哑声道,“你以后就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叫我起床吗?” “抱歉,我的字典里没有温柔这个词。”齐聿礼人面兽心地说。 南烟想骂人。 然后她真的骂了一句。 “变态!” 她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是优渥环境滋养下的人,连说脏话都只能毫无威慑力地骂出这么一个词来。 齐聿礼无所谓地笑笑,“原来你现在才发现我是变态,我以为四年前你就发现了。” 许久没提到四年前的事儿了,南烟一愣,扯起被角,把自己都埋进被窝里。 隔着质感轻薄的蚕丝被,她心虚的嗓音好似都有种缠绵的情绪:“四年前那晚有这么美好吗,能让你现在还回味?” “还行。”他淡声道。 南烟皱了皱眉。 对她而言,四年前那晚,一点儿都不美好。 四年前,南烟十九岁,齐聿礼二十四岁。 齐聿礼十八岁拿到哈佛大学的offer,三年制的本科生涯加一年制的硕士生涯结束后,他便任职于霍氏海外分部总经理一职,帮霍氏开拓海外市场。 之后两年,他都在美国工作。二十四岁那年,齐聿礼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敲响开市钟,宣告霍氏正式挂牌上市。 至此,齐聿礼回国。 齐聿礼算得上是促进霍氏股票上市的大功臣,霍氏为他办了个庆功宴,地点在本城的高档会所“浮光”。浮光是霍氏的产业,当晚,不接待外客,只有霍氏的高层出席。 齐聿礼是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人,分明是庆功宴的主角,却未曾露面,到了浮光后,径直去往常待的包厢。 未多时,容屹推开包厢的门,“三哥。” 齐聿礼和自家堂兄弟的关系疏离,和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霍以南、商从洲、容屹,也就是现如今霍氏的四位总经理,关系甚好。四人结为异性兄弟,齐聿礼年纪第三大,排行老三,容屹年纪最小,所以他叫齐聿礼一声“三哥”。 “怎么过来了,那边结束了?” “没,”容屹找了个位置坐下,闷头喝酒,边喝边说,“你这个主角不在,有些高层不太开心,觉得你不给他们面子。大哥和二哥这会儿还在哄那些老头。” 他们四个人里,霍以南和商从洲都善于交际且长袖善舞,一般打圆场的这种苦差事都是他俩干。齐聿礼和容屹,向来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他们更喜欢在商场上与人勾心斗角,再把对方厮杀的血肉模糊。 “怎么都两年过去了,你们还没把那些老头给解决了?” “他们只是作风老派,做事还是挺不错的,对公司也没什么坏心思,等到了年纪,正常退休就行。” 见容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齐聿礼问他:“遇到什么事儿了?” 红酒该是一口一口慢慢品尝的,却被容屹当成白开水似的猛地往喉咙里灌,他一口气喝了半瓶,漆黑的眼湿漉漉的,眼尾泛红,语气却是又冷又利的,“三哥,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把你当做家人的人,怎么办?” 齐聿礼眼皮轻掀,瞥他一眼:“你俩有血缘关系?” 容屹:“没有,祖上十代都没有交集。” 齐聿礼:“那不就好了。” 容屹停下往嘴边送酒的动作,斜眼睨他。 包厢内灯光晦暗,齐聿礼坐在明灭交接处,寡冷的脸情绪难辨,但他眉眼轻挑,眼里的肆无忌惮如利刃般闪着锋利的光,“在我看来,只要合法,我想要的,就一定得是我的。懂?” 容屹忽然很轻地笑了下,将脸埋在暗处,“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所以,你养了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二人的脸都埋在暗处,却都能攫到彼此暗藏着的的眼。 齐聿礼语气很淡:“太聪明不是件好事。” 容屹:“怎么,三哥打算杀了我?” 齐聿礼:“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容屹嗤然一笑。 容屹问他:“按照计划表里写的,你应该在美国待三年,可是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把三年的工作给完成了。你看我是应该夸你认真工作,还是应该夸你,色.欲熏心,为了个女人,把三年的工作量压缩成两年——” 他嚇笑:“三哥,你不觉得这样很窝囊吗?” “我觉得,没有办法让你喜欢的人喜欢你,这比较窝囊。”齐聿礼轻描淡写。 “……” 容屹的脸,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要比冷,没人比得过齐聿礼,他更冷,拿起手机扫了眼消息,忽地,脸上扬起春风得意的笑。 齐聿礼善心大发般开口:“希望你的感情道路也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容易。” 容屹没好气:“站着说话不腰疼,南烟现在还不是你的人。” 齐聿礼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后,才记起刚才经理送酒进来时介绍这款酒,名字叫——kissmequick。 酒精度数含量不高,对齐聿礼而言,喝它像是在喝饮料。 酒杯放在台面,杯底和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当啷声响。 与此同时,包厢门被人推开,带着白色手套的侍应生一只手推着门,另一只手示意:“烟小姐,三少爷在这里。” 有光遁入。 南烟携光而来。 沙发另一端的齐聿礼站了起来,他越过容屹,不急不缓地扔下一句话。 他说:“她是不是我的人,从来都取决于我,不取决于她。” 音量很轻,淹没在包厢的背景音中。 容屹坐在原地,仰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南烟。这些年,她出落得越发.漂亮,整个人泛着一股子出尘的冷艳感。面对齐聿礼的时候,又柔软的周身无棱角。 唬齐家那些没什么脑子的人还行,唬他们这几个人精,恐怕演技还得回去练练。 而齐聿礼,从未拆穿。 南烟演什么,他就信什么。 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装的,让南烟都信以为真。 去往电梯间的廊道里,齐聿礼忽地一个站不稳,身形摇晃,要往一旁跌去。得亏南烟反应及时,拉住他的手,可男女力量悬殊,齐聿礼稍一用力,状似无意地将她压在走廊的墙上。 呼吸之间,满是醉人心智的酒气。 齐聿礼头埋在她颈窝,被酒精浸渍过的嗓音低哑,语气不复日常的清明,醉醺醺地说:“你身上的香味,和我家的烟儿一样。” 他认错人了。 南烟是真以为他喝醉了。 她心底燥意蒸腾,“齐聿礼,你看看我是谁。” 齐聿礼侧过头,目光涣散,好一会儿才正视她,打量了几秒,“怎么长得也和我家烟儿一样?真漂亮。” 说话间,他的手在她脸颊处暧昧地游移,剐蹭着她的理智。 沉寂几秒,齐聿礼脸埋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扫荡着她漂亮的颈部线条,顺着领口,不断蔓延。 空气里滋生着不言而喻的气息。 南烟环抱着他的手心收紧,她的眼神越发坚定,而后,声音柔媚的能掐出水来,在他耳边说,“三哥,你累了,我带你上楼休息,好不好?” 齐聿礼藏在暗处的嘴角,无声往上挑。 齐聿礼在浮光有房间,侍应生一路带过去,双眼直视前方,没有半分偏移。 到了房间,之后发生的一切,水到渠成。 南烟勾引他,他便装作酒意上头,臣服于她的美色。 南烟疼,他也疼。 南烟欢愉,他也欢愉。 迎着涔涔热汗,他们前所未有的亲密。 齐聿礼清醒过后,他淡声问她:“你喝酒了?” 南烟靠坐在床头,头微低:“没有。” 齐聿礼:“你可以拒绝的。” 南烟声音里俨然有鼻音:“你后悔了?” “我是怕你后悔,你还小,刚上大学——” 话到一半,被她截断,她声音很轻,却格外有力,敲打着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成年了,不小了。” 齐聿礼觉得好笑,但还是附和着她:“嗯,不小了,所以呢?” “所以,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我没喝酒,你不清醒,但我很清醒。三哥……”她颤着声线,突然仰起头,眼里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来,“……你别不要我。” 还是一如既往,用眼泪夺取他的信任。 齐聿礼也一如既往,装作对她深信不疑的模样,伸手把她拥入怀里,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我哪儿会舍得不要你?“ 自那之后,南烟和齐聿礼,紧密而不可分割。 时至今日,她都觉得是她手段高明,骗了他。 殊不知,落入圈套的人,始终是她。 看—— 他俩的关系,就是取决于他齐聿礼。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南烟始终认为,四年前的那晚,她是始作俑者。 毕竟齐聿礼多年来私生活干净的乏善可陈,她跟在他身边,看过不少女的和他示好,也亲眼目睹他是如何绝情的回绝那些女人。 他浑身写满了清心寡欲。 ——在那晚之前,南烟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那晚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齐聿礼这人,素来伪装得很好。 外人面前,看似清心寡欲,冷淡薄情;一旦在只有他们二人相处的单独空间里,就是放浪形骸,男人的嗜瘾劣根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如此刻,提到四年前的齐聿礼。 他站在床边,轻飘飘地睨她一眼:“毕竟那晚的你非常主动。” “……” 南烟脸一热,倒也还是语气平静地说:“我又不是只有那晚主动。” “那晚最主动。”齐聿礼声线慵懒,低音炮敲打耳蜗,直击心脏,“所以偶尔还会回味一下。” 比冷,比不过他。 比禽兽不如,还是比不过他。 裤子还没穿上,就不说人话。 南烟忍无可忍,再度骂他:“变态。” - 按照以往,齐聿礼不舍得浪费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所以南烟下楼吃早餐时,没换衣服,穿着睡裙,再套一件真丝质地的睡袍就下楼了。 用餐时,却听到齐聿礼让司机备车。 南烟因为早上的事还在生闷气,听到他备车时,按捺不住好奇心想问他,又低不下头。 那幅欲言又止的小模样,齐聿礼尽收于眼底。 可他耐心很好,又想逗她,所以并没开口解释,想等她主动问。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 腕表还没走过三分钟。 南烟就忍不住了,语气,忸怩又好奇:“你待会要出门吗?” 齐聿礼:“回老宅。” 南烟一愣,手里的汤包被筷子戳开一个大口子,浓稠汤汁浸满餐盘。 “今天又没有家宴,怎么就要回去?” “有点事儿,到时候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去。”齐聿礼对订婚一事只字不提,他抽了张纸,将她嘴角沾着的酱料擦去,动作是无可察觉的轻柔。 南烟默默地哦了声,低头,看到盘子里被她无意用筷子戳破的蟹黄汤包,汤汁都流了出来,好一阵心疼。 下一秒。 面前的盘子换了一个。 巴掌大小的盘子里,装了个全新的蟹黄汤包。 戳破了的蟹黄汤包,进了齐聿礼的嘴。 他吃东西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看他是看不出来,食物美味与否。 南烟问他:“好吃吗?” 他说:“不好吃。” 蟹黄用的都是最肥美的大闸蟹,家里的厨师有一位是做苏菜的,蟹黄汤包是他的拿手菜,怎么可能会不好吃? 南烟小声嘟囔:“真挑剔。” 齐聿礼轻哂:“蟹黄汤包的精髓就是汤汁,可这个汤汁都流完了。” 听言,南烟羞愧地低下头,她试探:“要不,我们换回来?” “换什么?”齐聿礼挑眉瞥她一眼,“吃食方面,我什么时候委屈过你?” “那你……” 齐聿礼淡声:“我无所谓,能吃饱就行。” 南烟默了默。 过了几秒,她低头,用吸管轻轻将蟹黄汤包戳开一个小洞,吸了一口,汤汁鲜美,她开心的眉眼弯起。 见她这种反应,齐聿礼唇齿间溢出低哑的笑:“好吃?” 南烟:“好吃。” 顿了顿,补充:“虎口夺食的东西,就是好吃。” 齐聿礼低啧了声。 她到底是恃宠而骄。 不过,幸好,恃的是他的宠。 - 齐家老宅今日格外热闹。 恰逢周末休息日,小辈们没跑出去撒野,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就连早已成家的大哥和二哥都回来了。齐老爷子有九个孙子,一个孙女,正好凑了个十全十美。 南烟和齐聿礼没有避嫌,坐了一辆车回去。 众人对此司空见惯,毕竟齐聿礼这些年对南烟一个人的照顾都抵得上对他们所有人了。 老宅的客厅分三种,会客厅、宴客厅和茶客厅。 大门进来是会客厅,一般和外人谈正事儿都在这儿。甫一进来,管家就把齐聿礼叫走。南烟弯弯绕绕走了十分钟,便是家里人聚会聊天的茶客厅。 茶客厅沙发里坐了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齐月人呢?我听说她昨儿个去酒吧,回家被老爷子逮着个正着。” “老爷子昨晚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让我陪他下棋,结果,棋子刚拿出来,就看到咱们齐家大小姐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还画了个烟熏妆,披头散发的,把老爷子吓得够呛。” “哈哈哈哈,后来呢?” “还能有什么后来?被训了一顿,这会儿还在书房面壁。” “只是面壁,没有罚抄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老爷子说了,《道德经》抄个十遍再出来。” “……狠。” “……真狠。” “……太狠了。” 有人余光注意到了南烟,立马说:“南烟回来了啊。” 南烟淡声和他打招呼:“五哥。” 另外一人道:“正好南烟回来,你帮齐月在老爷子面前说几句话吧,十遍《道德经》抄完,咱们齐家大小姐的手估计就帕金森了。我们的话老爷子都不听,就你的话,老爷子会听几句。” 南烟眼眸淡然,笑意疏散:“好。” 简单几句话后,南烟就上楼了。 她和这些堂兄弟们的关系,实在一般。自从那次捉迷藏事件后,大家没再排斥她,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当然,怕的不是她,怕的是她背后的齐聿礼。 人和人之间,一旦产生害怕情绪,关系肯定会疏远。 好在齐月待南烟如亲姐妹。 将心比心,南烟也待她如亲姐妹。 齐月从小到大,几乎隔一个礼拜就要被关进书房罚抄。南烟偶尔会帮他去老爷子面前说几句,减轻些任务,但这种事儿也不能老干,老爷子教育子女,她一个外人老是插手,不太好。所以大部分时间,南烟都躲进书房,帮齐月罚抄。 她俩是一个书法老师教出来的,字迹婉约流畅,分外相似。不仔细看,真分不出来。 思绪游离间,就到了书房外。 南烟敲了敲房门。 里面传来齐月闷闷不乐的声音,怒火蔓延:“我不吃饭,别叫我吃饭,我没有时间吃饭!” 南烟叹了口气,把门稍稍推开一小道缝:“是我。” 霎时,齐月脸上挤出苦笑:“烟姐,你终于回来了,救命啊。” 南烟顺手合上门,扯了张湿巾擦齐月脸上沾着的墨渍,“怎么脸上都有墨水渍?” 齐月眨眨眼,“爷爷新买的砚台好香啊,我凑进去闻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 南烟无话可说。 她随手拿了支狼毫毛笔,帮南烟罚抄。 抄写时,她的心会非常宁静,但齐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边抄写一边碎碎念:“烟姐,你哪天有时间啊,我给你的接风洗尘宴还没安排上呢!” “我都回国多久了?不用了。” “要的要的。” 迫不及待的恳切。 南烟听出来了,她想借此名义大玩特玩。 南烟笑着:“都罚抄了,怎么还想着玩?” 齐月:“因为很好玩啊,我认识了个朋友,他超好玩的,他还开了家酒吧,那家酒吧里面也很好玩。我把你的接风洗尘宴安排在那里,好不好?” “我最近没时间。”南烟也不想辜负她的,“我忙着学旗袍。” “你以前不是立志于要做婚纱大师吗,怎么现在又学做旗袍了?” “你以前也没这么喜欢去酒吧呀,怎么现在天天往酒吧跑?” “……” 说不过她。 齐月惆怅地叹口气,颇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哎,你不懂。” 南烟和齐聿礼昨晚一夜荒唐,今天早上又折腾了一番,过来老宅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她陪齐月在书房抄了一下午的《道德经》,《道德经》全篇五千多字,抄一下午,也只抄了一遍。 少抄一遍,齐月感动的都要哭了:“烟姐,你真好,一想到你以后就是我的嫂子了,我更喜欢你了。” 南烟眼睫轻颤,端着笑:“还早得很。” 齐月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快了快了。” 南烟没往心里去,毕竟以前,刚有婚约的那阵,齐月总是张口闭口“嫂子”、“嫂子”地叫她。 静了一会儿,书房里唯有笔头磨砂宣纸的沙沙声。 齐月又没了正经:“你想和谁结婚啊?四哥,五哥,还是小六,小七?”再往下,就是未成年了。 往上,是已经成家的大哥、二哥。 唯独漏了个排行第三的齐聿礼。 书房的窗没关,一阵料峭春风吹进来,书桌上的纸被吹得遍地都是。 齐月尖叫一声,慌忙弯腰捡纸。 殊不知,房门被人推开,南烟朝齐聿礼使了个眼神,让他别进来。 又在心里想什么坏主意? 齐聿礼一眼读懂。 却还是纵容她。 推开的门,微微合上,露出一小道缝隙,能够听清里面的对话。 南烟幽幽盯着齐月,过几秒,唇角一勾,半真半假的口吻:“你怎么不提齐聿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想和他结婚?” 对视一秒。 齐月语气确凿:“不可能。” 南烟:“为什么?” 齐月一时哑然。 是啊,为什么呢?她也想不明白原因。但直觉告诉她,南烟不可能和齐聿礼结婚。 思前想后,齐月恍然大悟:“因为我三哥很无聊很无趣,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甚至很难想象他会和人接吻的样子,你和他结婚,你这辈子基本告别夫妻生活了。” 南烟散漫地靠坐在椅子上,轻飘飘的语气:“说实话,我和三哥刚在车里还亲了。” 齐月翻了个白眼:“编。” 南烟又说:“还是法式热吻。” 齐月:“再编。” 南烟:“他亲着亲着手还摸上来了。” 齐月冷嚇一声:“编的还挺像回事儿的,你看我信吗?” 南烟更真挚了,“昨晚我俩一块儿过夜的。” 齐月听得都想鼓掌了,真是好精彩的戏码。 她也由衷发问:“你大学学的不是服装设计,学的是戏剧影视文学吧?电视剧编剧都没你这么会编,编的还真是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的,我听得都脸红了!”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不怪齐月这么想。 估计整个齐家上下,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南烟可以和齐家任何单身年轻男性在一起,除了齐聿礼。 倒不是觉得南烟和齐聿礼不相配,甚至于一开始,大家听到婚约一事时,还大胆猜测过,南烟会不会和齐聿礼订婚。 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 那时候南烟都上大学了,只有假期回国。她回国,住在外面那套公寓的时间居多。 齐聿礼当时忙着海外的工作,不常回国,回国也不在老宅住,住的是自己那套别墅。 二人的房子,相隔甚远,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得要一个半小时。 让齐月更加确定二人不可能在一起的,是一件事。 那时候齐月闹大小姐脾气,离家出走。怒气汹汹地夺门而去,结果走到半路,又无处可去,最后灰溜溜地给南烟打电话,去南烟的公寓住了。 南烟那套公寓一户一梯,电梯入户,只能刷卡上楼。 她急匆匆地下来,酷暑天,穿着长袖长裤,长至腰的头发堆拢在胸前。 “怎么突然过来了?哭了?”注意到齐月脸上的斑驳泪痕,南烟关心问道。 齐月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一闹脾气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等过阵子,气消了,就会主动交代了。南烟太了解她了。 一路带她上楼,又安排她去客房休息。 齐月进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刚停的眼泪又往下掉。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再到嚎啕大哭,哭的停不下来。她边哭边拉开门,准备去找南烟诉苦。 结果一推开南烟的门,就看到屋里头有个男的。 是的。 一个男人。 一个没穿上衣的,半裸男。 他背对着门站着,上身赤.裸,腰上系着浴巾。宽肩窄腰,露出来的背部线条流畅,性感这词宛若他背部可触碰到的皮肤。脊柱线条微凹,背阔肌挺拔。 齐月哭腔猛地停住。 啊。 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啊。 烟姐怎么还金屋藏猛男啊。 大脑沸腾之际。 齐月意识到非礼勿视。 旋即。 她关上门,迈进屋里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靠在门上,心脏扑通狂跳,像是旷野中横劈过一道闪电,劈的她灵魂炸裂。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南烟捧着一碗面,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相比于齐月翻天覆地般的震惊,南烟表现得平静淡然。仿佛屋子里那个半裸的男人,压根不存在一般。 南烟:“你都看到了。” 四平八稳的语调,还是肯定句。 齐月慢吞吞地收回脸上震撼神情,“……嗯。” 南烟歪了歪头,示意她:“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煮了一碗面,过来吃。” 齐月惶惶惑惑地走过去,仍旧有点儿灵魂出窍的感觉。 她机械般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面,空洞的胃一点点被填满,神智渐渐回笼,她张了张嘴,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更不知道该怎么问。 还是南烟率先开口的。 “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齐月狂摇头,“我只看到了他的后背,烟姐,你放心,今天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南烟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 她不知道屋子里的人是齐聿礼。 “这里的一切?”南烟语调轻慢,“这里有什么可说的?我屋子里的男人?” “……”齐月蓦地放下碗筷,凑近南烟,声音压得很轻,鬼鬼祟祟地说,“烟姐,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南烟一愣。 男朋友? 她和齐聿礼,算不上是男女朋友。 如果非要说是男女朋友,在那之前,要加个定语。 见不得光的。 沉寂中,齐月仿佛嗅到了空气里沉默的难以言明。 什么关系是难以言明的?齐月了然,“原来你俩是一夜情啊。” “……” “但他身材好像很好的样子。”齐月回忆了下,满分是一百分的话,她能给九十五分,剩下的五分在于,遗憾对方不是南烟的男朋友,只是露水过客。 南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要不再进去欣赏一下他的身材?” 齐月:“非礼勿视。” 南烟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角。 齐月边吃面,边视线散漫地往客厅四周瞟。客厅真皮沙发,隐约有褶皱,地毯上有一件揉成团的白色衬衫,分不清是男士上衣还是女士上衣。茶几上摆了一个拆过的橘色的盒子,盒子外面印着品牌logo,边上放着的天蓝色包。 齐月眼前一亮。 ——全球限量款,她找了许多人都没买到! “烟姐,那个包是你买的吗?”她问。 南烟顺着她的视线懒洋洋地望过去,不甚在意道:“里面那个男的送的。” 齐月惊得咋舌:“烟姐,这么极品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和他谈恋爱?” 南烟淡淡一笑:“怎么就极品了?就因为他身材好,还有钱?” “身材好且有钱的多了去了,我家三哥不也是?” “……” 好巧,他就是你三哥。 “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你上不上心。”齐月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分析情感问题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个包很难买哎,我跑了几趟国外都没买到。那个男的竟然买到了,他对你真的好好。” 闻言,南烟遥遥望去,目光停留在那只天蓝色包上。 齐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那一瞬,南烟的目光幽远绵长,仿佛穿过那只包,看到了给她买包的男人。眼神抽丝剥茧,万千柔情。 “他应该很喜欢你吧?”齐月绵绵无尽地叹了口气,替她惋惜,也替屋里头的那个男人惋惜,“可是你最后还是要和我齐家的人结婚。” 南烟还在看着那只包。 齐月捕捉到她的眼神,总觉得她的眼里满是求而不得的遗憾。 “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是烟姐,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两全的。你很喜欢他,也只能喜欢这阵儿了,以后要是订婚了,你千万别和他再联系了。行吗?”齐月情绪低落,“那个男的一定很好吧,你眼光这么高都看上了他,可是他再好,他也不姓齐啊……” 南烟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一言难尽,演变成了生无可恋。 她默了会儿,苟延残喘着:“万一我抢了户口本和他结婚呢?” 齐月立马换了表情,没之前的姐妹情深了,“你就不能在心里说这话吗?你知不知道万一真有那一天,我压力很大的?三哥肯定会先去抓你,然后再回来问责我——知情不报。先说好,咱俩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话音落下,齐月立马站了起来,潦草地跑回客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 南烟不明所以地跟上:“你干什么呢?” 齐月哭丧着脸:“三哥要是知道你这里藏了个男人,而我明明亲眼看到了这个男人,却装作不知道,他肯定会杀了我的。三哥这人很固执的,他觉得人这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产生感情,初恋就得恋一辈子。” “你这种移情别恋,不对,不是移情别恋,你明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还和别的男的……这么缠绵恩爱,三哥要是知道,估计会发疯。” 她想当然地以为,齐聿礼会因此发怒。 南烟虽说是寄养在齐家,事实上,却是齐聿礼一手把她养大的。南烟有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齐聿礼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 南烟:“他发什么疯?我又不是他未婚妻。” 齐月愣了下,被她点醒了,“是哦。除了三哥以外,其他人都谈过恋爱。” “你和三哥没可能了,说实话,我还想过你当我三嫂呢?毕竟我最崇拜的就是三哥了。” “不是最怕吗?” 齐月讪讪:“怕是一回事儿,崇拜是另一回事儿。两码事儿,两码事儿。” …… 齐月偶尔也会想,南烟结婚对象,是自己最崇拜的齐聿礼。 齐聿礼对南烟的特别,齐家上下,有目共睹。 在那天之前,齐月一直以为,齐聿礼是喜欢南烟的。那天之后,她心底无限悲凉。齐聿礼要是真喜欢南烟,估计他俩早就在一起了。 喜欢这种浓烈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南烟要是喜欢齐聿礼,估计也不会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了。 她脖子间的吻痕,斑驳又旖旎,令人浮想联翩。 齐月吃完那碗面后,没多停留。 第一次离家出走,为期时长三小时,路上耗费的时间约有两个半小时。 她看着来时的路,莫名伤感起来,心底突然萌生了一个尤为可怕的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屋里头那个半裸男不能是齐聿礼? 要是是齐聿礼的话,该有多好。 车一路开,她一路掉眼泪。 殊不知。 在她离开南烟家的下一秒。 卧室门打开,齐聿礼衣着齐整,手里抓着一条领带,走了出来。 南烟动作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领带帮他系,意笑晏晏:“刚才怎么不出来?大名鼎鼎的齐三少,也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见人啊?” 领带系好。 蓦地,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气若游丝般,缓缓道:“她要是知道,我屋里藏着的男人,就是她最崇拜的三哥,会怎么样?” 那种勾人又挑衅人的劲儿,时隔多年,齐聿礼再次见到—— 透过书房门一小道缝隙,二人的视线撞上。 她眼底流淌着数不尽的无奈,红唇一张一合,齐聿礼看清了她无声说的话,漆黑的眼,眼底深浓,辨不清底色,依稀能看到几分蚀骨的愠色。 仗着在老宅,她挑衅的肆无忌惮。 她说, ——要不我们在她面前接个吻,让她看看你接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齐聿礼脸上情绪很淡,也翕动着唇,不急不缓地回了她一句话,一句,一如多年前她挑衅他时,他的回应。 他说, ——那你就得成为我的未婚妻,永远都没法儿跑了。 - 透过他的口型,南烟读懂了他的话。 依稀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上一次—— 是在那天,被齐月发现她家里有男人的那天。 他的记忆力总是好到出奇。 也是,年仅七岁就成为门萨会员的人,记忆力必然高于常人。 蓦地。 齐月问她:“不过,你和之前那个男人,断了没?” 南烟思绪收回,知道齐聿礼在外面听里面的对话,她存了心思,故意逗齐月:“我要是说没断,你会怎么样?” 齐月目光呆滞:“啊?” 南烟一脸意犹未尽:“我也很想和他断了的,可是小月亮,你让我上哪儿去找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既有钱对我有大方,最关键的是,他体力很好。” 齐月情绪外露的脸,写满不敢置信。 凝滞许久。 她略显艰难地开口:“可是……” “反正婚约还早。”她一脸无所谓。 “那你也得趁早了断,你确定你能瞒天过海吗?” “我为什么要瞒?你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不和齐聿礼订婚,我谈几个男朋友都行。” “……” 齐月犹豫几秒,思忖着,未几,恍悟:“是哦。那不然你趁还没订婚,多谈几个吧,谈个十几二十个,过过瘾。毕竟订婚了就不能换未婚夫了,婚姻需要忠诚和专一。” 南烟嘴角无声掀起笑意。 刚准备说话时,门外传来动静。 “三哥,你怎么在书房外站着,不进去吗?” 回应他的嗓音,清冷寡淡,却又掺杂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笑意瘆人:“站在外面更有意思。” 他要是进屋了,能听到她俩好姐妹的这番对话吗? 一个比一个敢说。 来人是齐家排行第五的齐云川,已到晚饭时间,老爷子让他过来叫齐月吃饭。别人叫都没用,必须得齐云川来,他性格温润脾气好,漂亮话一口接一口,能把炸毛的齐月哄得像只温顺的猫。 书房门没关严实,齐云川一推就推开。 只是屋里头,正对着他坐着的齐月,神情懊恼,目光求饶。 齐云川不明所以:“小月亮这是怎么了?” 在场其余人都心知肚明。 原本以为是闺蜜之间的体己话,说的放肆又毫无顾忌,哪成想门外有人在偷听啊!换做别人,齐月倒是无所谓,她在家横行霸道的,没人敢拿她怎么样,除了齐聿礼。 除了齐聿礼。 却是齐聿礼。 齐月挤了个笑,笑意近乎扭曲的牵强。 南烟给她打圆场:“罚抄,心情不开心,把家里人都骂了一遍呢。正好骂到你了,结果没想到你就来了。” 齐云川轻笑了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五哥能和你计较这个?行了,下楼吃饭吧,大家都在餐厅等咱们。” “好。” 齐月怯怯地应。 她跟着齐云川,步伐快速,经过齐聿礼时,极小声的一句“三哥”,眼神慌乱,不敢和他对视。 南烟是最后一个出书房的。 双人成行,拉出七八米左右距离时。 齐聿礼语气平淡:“有钱又大方?” 南烟:“……” 齐聿礼:“体力又好?” 南烟:“……” 耳边响起他薄淡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多优点。” “……” 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但南烟很清楚,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南烟抿了抿唇,自知多说多错,这会儿保持沉默。 “打算怎么和齐月说?” 知道他问的是“假男友”的事儿,南烟施施然道:“三哥希望我怎么和她说?” 她将问题抛还给他。 齐聿礼冷嚇一笑:“学聪明了。” 南烟察言观色:“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着也学到了一点儿。” 齐聿礼骤然停步。 南烟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 她扭过身,疑惑地望向他。 廊道尽头光线明晰,树影婆娑,斑驳碎光荡漾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 “要我说,如果你想和我订婚,那你就得老实和她交代了。如果你不想和我订婚,”话语一顿,齐聿礼往前跨了一步,由暗处到亮处,清冷轮廓曳出笑,仿若伺机而动的野兽,看到猎物般,从容,又笃定,他将后半句话补齐,“——我养了你这么久,也不介意真把你养成亲妹妹,妹妹结婚,我这做哥哥的,一定给你送上最好的嫁妆。” “整个齐家送给你,如何?”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齐家每人用餐的位置固定,齐老爷子坐上座,左右手两个位置,左手边坐的是齐家既定的唯一继承人齐聿礼,右手边坐的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女,齐月。 南烟坐在齐月另一边。 只剩他们两个的位置空着。 见他们二人都到了,晚餐正式开始。 以往齐月吃饭的时候话最多,最热闹,今天却分外沉默,埋头猛干饭。 一边的南烟也是,魂不守舍地低头吃饭。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吃完饭后,相继回屋。 南烟盘腿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过许久,像是下定决心般,拿起手机发消息了,刚解锁,门被人打开。 来人不打一声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南烟收起手机,瞄了齐月一眼:“进屋前要敲门。” 齐月大咧咧:“你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万一房间里有男人呢?” “怎么——” 硬生生掐断,齐月幽怨无比,“你家里还真有过男人。” 南烟嘴角滑出一抹淡笑。 齐月语气更低落了,又抓狂:“早知道你屋子里有男人,我再怎么没地儿去也不去你那儿,还不如买张机票去国外潇洒。现在好了,我本来良心就不安,结果——三哥竟然在外面偷听?!”她百折挠心,“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他绝对听到了!” 联想刚才齐聿礼似是而非的那一句——站在外面更有意思。 齐月刚打包票,这是一种暗示。 暗示她知情不报,即将收到责罚。 “一般我们惹三哥不开心了,他都会当场责罚我们。今天,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南烟随口:“意味着他没放在心上。” “错!” 齐月撕心裂肺,“意味着他生气了,这会儿正在想要怎么弄死我。” 南烟莫名笑了起来:“你好懂你三哥。” 见她还笑的出来,齐月友善提醒她:“弄死我之前,他会先弄死你。” 毕竟,南烟才是主犯,齐月顶多算个从犯。 南烟欣赏着自己的指甲,颇有闲心,“我的指甲还挺好看的,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做个美甲?你让美甲师早点儿过来,我下午还想陪陪那个男人。” 齐月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 还这番光明正大地提到她外面的男人。 “南烟——”她真的要疯了,“你知不知道,爷爷打算提早履行婚约?” 意外听到这句话,南烟愣了一秒。 “他之前和我说过,但也同意我慢慢来。”南烟问,“你听到什么了?” “我偷听到的……爷爷和管家伯伯说,你奶奶身体不太好,趁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把婚事定下来,最晚今年六月底,就得订婚。”齐月问她,“你奶奶生病了吗?什么病?严重吗?” “现在身体还好。”南烟音调无起伏。 嘈杂的屋内,陡然静了下来。 室外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倾泻入内,浅色光落在南烟身上,笼上一层柔和的朦胧。像是触碰不到的虚幻。她敛下眸,眼睑处有层淡淡的阴影,遮挡住眼里如深海般变幻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 南烟突然站起身,走到门边。 “咔嚓”一声,门被反锁。 齐月呆呆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南烟一眨不眨地盯着齐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能漏听。” 神情里,有几分严肃,几分正色。 是齐月从未见过的南烟。 齐月忐忑地呼吸了下,这会儿真有种密谋的感觉了,“你说,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不,”南烟讳莫如深地勾着唇,“你一定要告诉别人。” “啊?” “第一,那天你在我家里看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三哥,齐聿礼。” “第二——” 南烟也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仿佛悬坠在半空,喉管哽住,每个字都像是艰难晦涩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我的结婚对象,必须得是齐聿礼。” 不是,我想和齐聿礼结婚。 也不是,我只愿意和齐聿礼结婚。 是,必须,得是,齐聿礼,这段婚约,才作数。 这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要求。 无关情爱,风月不染。 - 齐月出来时,比进南烟屋里时还要浑浑噩噩,恍若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人物熟悉,情节荒诞,故事离奇,颠覆她的认知。 南烟和齐聿礼…… 他们竟然私底下是那种关系。 怪不得。 怪不得三哥对南烟那么好, 可是三哥很早就对南烟好了,早在还不知事的时候,他就替南烟撑腰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变质了呢?齐月边上楼,边心不在焉地想。 走着走着,迎面撞到一面肉墙。 她趔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手揉着额头,先发制人:“走路不看路的吗?” 抬头一看,懊恼地咬了咬唇:“……三哥,怎么是你啊?” 齐聿礼站在她面前,姿态挺拔,浑身散发着凌厉的疏离。 他敛眸,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能是我吗?” “能,能是你。”齐月嘴角扯起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三哥,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只是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眼,转身,回了屋。 房门没有关,齐月很有眼力见,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于是跟进屋,关上门。 齐聿礼侧目过来的视线,极淡,但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仿佛一枚钉子,直敲入她的动脉血管上,令她身上的温度都趋于零下。冷,又麻,身体仿佛与灵魂分割。 “什么事,说吧。” 分明谈事的人是她,但主动权似乎在他手上。 齐月抿了抿唇,“三哥,你刚刚在书房外面,是不是都偷听到了?” 齐聿礼轻嗤一笑:“怎么,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先来找我算账了?” “不是算账。”齐月硬着头皮,说,“吃完饭我去找南烟了,她和我说了一些事,我现在大脑特别混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混乱什么?就因为她屋里头藏着的男人,是我?” 齐月心猛地一缩,呼吸凝了一瞬。 当事人,两个都是神情平淡的说着这话。 唯独她,惊悚感如海啸般,阵阵翻涌。 齐月:“三哥……你为什么会和南烟……” 齐聿礼眼帘一压一抬,黑眸微眯,溢出几分危险的冷感:“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身上?” 商人,讲究的是投资与回报。 尤其像齐聿礼这般的商人,苛刻至极,以最低的投资,取得最高的回报。 即便目前为止,投资南烟是他做过的最昂贵的投资,并且,还没达到他想要的回报。 “所以一直以来,你们两个都瞒着我们所有人?”齐月难以置信。 “算不上瞒,只是懒得交代。” “可是……” “齐月,我的事,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缘由。” 齐聿礼周身收敛的凌厉气浮了上来,上位者的压迫感席卷着齐月的呼吸。 齐月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冷静之余,只剩一个问题了。 她问:“我问过烟姐想和谁结婚,她从来都不会骗我,她说她想和你结婚,但是她又说,爷爷更想让她和五哥结婚。我也偷听到爷爷和管家伯伯的对话,爷爷说,他觉得五哥配得上烟姐,等到他俩订婚了,他会把齐家的家产划分三分之一给五哥和烟姐,当做他们的新婚礼。” 说这话时,齐月后背一阵发凉,脊骨都不可遏制地轻颤。 内容,半真半假。 按照她的智商是说不出来后面那几句话的,无一例外,都是南烟教她的。 南烟还教她,说:“烟姐在大事儿上肯定不会违背爷爷的意思,爷爷让她和五哥结婚,她再不情愿,也会和五哥结婚的。再加上沈奶奶近来身体抱恙,订婚,迫在眉睫。” “三哥,您说您是商人,商场上遇到竞争对手的时候,您一般都会怎么做?” 紧张起来,连称呼都从“你”变成了“您”。 齐月内心叫苦不迭,烟姐为什么要让她干这种事儿,太恐怖了! 闻言,齐聿礼斜睨她一眼。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摆了棋盘棋盘,黑白两字密密麻麻地屹立其中。 他食指和中指衔取一枚黑子,落在横竖线的交接处。 而后,他又取了一枚白子,落下。 房间内霎时只余落子声,清脆敲落。 齐月不闻不问地等着,犹如等生死宣判,内心急躁,手指扣着手心,快要掐出血来时,齐聿礼终于大赦天下般地开口。 “竞争对手?”他嚇笑,语气里,半轻蔑半嘲弄,“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过竞争对手。” 换言之。 没有人能配当他的竞争对手。 一盘棋,皆是他下。 步步为营,胜负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与他人无关,谁输谁赢,全凭他心情。 “告诉南烟,结婚的事儿,不需要她操心,她安静点儿待着。”话音一顿,齐聿礼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声音低的连尘埃都听不真切,“乖一点儿就行,她只要乖一点儿,我什么都能给她。” 何必让齐月过来明示暗示呢? 他总不可能眼看着她嫁别人。 - 入夜,无风无月,夜幕深黑。 南烟惴惴不安地等着齐月的消息。 手机一震。 是齐月发来的。 一条语音消息,齐月紧张的声线颤抖,声音在密闭的浴室里盘旋:“……三哥说结婚的事儿他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操心。” “但他后面又说了一句,让你安静点儿待着。”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啊?” 南烟挑了挑眉,泡在浴缸里的身子动了动,沾水的手抖了抖,水珠滚落。 她在手机上打字,回她:【没事。】 齐月:【可我害怕。】 南烟笑:【放心,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有我在。】 齐月:【……你确定他会听你的话吗?】 南烟眼睫低垂,不急不缓地打下一行话来,【你确定,我会听他的话吗?】 要她安静点儿待着? 她学不乖,最厌恶安静。 思及此,南烟从浴缸里站了起来。瓷白的肌肤上有着透明水珠,也有泡沫黏连。犹如出水芙蓉般,清冷,幽香暗生。 夜晚总会滋生些藏在白日里的情愫。 压抑的绮糜,克制的欲望,犹如水上泡沫般,一触即破。 她没冲澡。 扯下挂在墙边的浴袍,披上后,走了出去。 房间里,留下一地湿漉漉的脚印。 …… 敲门声响时,齐聿礼刚洗完澡。 他走过去,拉开门。 廊灯光线柔和,落在南烟沾水带露的脸上,有着别样的风情韵味。 他眉头一蹙,及时伸手,将她拉进屋里。 “我房间的热水坏了。”南烟低垂着眼,像是做错事,“齐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房门锁着。客房离得远,走过去都要十来分钟,所以……三哥?” “进去洗吧。” “谢谢三哥。” 她穿着拖鞋,一步一步,踩过地板上,他留下的湿漉脚印上。 洗完澡,把头发吹干,南烟才从浴室出来。 齐聿礼靠坐在床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听到动静,也没抬眼,“明天我让人把你屋里的热水系统修一下。” 南烟:“没什么好修的。” “做事不周全。”他对此评价。 “……” “既然找了这个理由,就应该把热水系统弄坏,再过来。” “……” 他总能轻易地戳穿她。 “你就不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吗?”南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文件,这个举动,终于让他正眼看她了,“我不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你放进来了吗?” “……” 还真是。 “再装一会儿不行吗?”她执着。 “下次一定。” 毫无起伏的语调,落在南烟耳里,分外气人。 但她是没法儿跟他吵架的,吵架伤感情,即便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喜欢他的权和势,算喜欢吗? 如果算的话,那她是喜欢他的,喜欢的不得了。 齐聿礼忽地下床。 下一秒。 天翻地覆。 南烟被他抱了起来,而后,毫无温柔可言地,被扔在床上。 床垫柔软,她甚至还弹了弹。 “我要回屋。”她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句。 齐聿礼欺身压了过来,低头凑近她颈间轻嗅,呼吸轻洒颈边,羊脂玉般的脖颈,染上胭脂红,他嗓音喑哑,拉长的语调恶劣:“都送到我嘴边来了,我怎么会错过,你说对吧,烟儿?” 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头一次,南烟主动上楼。 显然,齐聿礼被她的主动取悦到,犹如疾风骤雨般的掠夺她的气息。 而南烟,犹如拼图的碎片般,支离破碎,零落一地。 齐聿礼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好像不管谁都无法撼动他的情绪震荡,即便在床上,他也仅仅是气息不紊。鲜少说些令人脸红的话语。 男人多少都是卑劣的,明面上装的像个正人君子,一到床上,嘴上什么低俗下流的话都说的出口。 齐聿礼不一样。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会身体力行地表示。 以往在床上,都是南烟说话的,她难耐的求,亦或是愉悦的娇。 今天又多了一个头一次。 头一次,阵阵浪潮中,他低哑的嗓音如掀起浪潮的风,而她是在海浪中几欲被掀翻的船:“要你乖的时候你不乖,不要你乖的时候,偏偏这么乖。烟儿,你觉得这是惩罚,还是奖励?” 额前热汗氤氲,有她的,也有他的。 南烟迷离着双眼,感知到的愉悦或是煎熬,都来源于他。 呼吸凌乱,她话语破碎,仍旧嘴硬无比“……我一直都很乖……啊——” 乌云坠月。 南烟也坠落了。 她汲汲无力地瘫软着。 而后,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里。 齐聿礼拨开她黏湿的额发,声音里带着笑:“这么快就上来认错。” 他餍足地勾着唇,自问自答:“——当然是奖励。” 他真的很喜欢她这一点。 被拆穿了,快速上来求饶认错。用的,还是他最喜欢的方式。 多有意思,多合他胃口。 齐聿礼迎着热汗,吻上她的唇,双唇相碰,他呢喃般道:“这样也好,乖——不乖,多有意思。” 总是那么乖,生活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她偶尔不乖一下,他头疼一下,她又会求饶一下。 到头来,他是最大受益者。 他看人的眼光从未出过错,给自己挑未来另一半的眼光,自然不会出半分差池。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翌日。 南烟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 身体疲软的像是被车轮碾压过,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骂完后,又意识到这是在她房间,他又听不到,所幸又骂了一遍, “——死变态!” 好像骂人能让被骂的人掉块肉似的。 骂完后,她心满意足了。 手机正好在此时震动了下。 她点开,看清消息内容后,下意识往四周看,怀疑屋子里被他装了监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她一骂他,他就给她发来消息。 齐聿礼:【你的睡裙落在变态的床上了。】 南烟:“……” 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变态。 南烟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藏在被子里的身体未着一物。 所以。 昨晚。 他是怎么抱她回屋的? 与其自己苦恼,不如直接问他。 南烟:【你昨晚怎么把我抱回来的?】 齐聿礼:【你觉得呢?】 头疼。 大清早还要和他兜圈子。 南烟求饶,按下语音录制键,刚睡醒的嗓音裹着惺忪睡意,衬得她本就软绵的嗓音有种黏人心智的娇,“万一被别人看到你抱着我,我还什么都没穿……嗯,齐聿礼,你有这么大方吗?” 一墙之隔。 南烟房间的楼上,是齐聿礼的房间。 二人都靠坐在床头。 南烟说完话,语音发送。 下一秒,她的声音在齐聿礼的房间响起。 一遍。 又一遍。 他很喜欢她刚醒的状态,整个人不太清醒,没有平常那般满脑子坏点子,说话声软软绵绵的。一句话说完,齐聿礼似冰封般的心脏,撕开了裂缝,有一块地方,软软的塌了下去。 于是,他又听了一遍她的语音。 他有这么大方吗? 让别人看她什么都没穿的样子。 没有。 当然没有。 齐聿礼恨不得把她藏在自己那套别墅里,永远不让人看到她。 他回:【睡袍裹着抱回去的。】 他给她请了那么多家庭教师,唯独忘了给她请一个专门教睡姿的老师。导致她睡相尤为糟糕,夜里经常踢被子,被冻着了就扯他身上的被子。好在家里常年开着冷气或暖气,要不然,他估计感冒发烧八百回了。 睡袍估计也在她睡着时,无意中被扯开,不知掉到哪儿了。 时间还早。 六点十三分。 齐聿礼还想躺在床上和南烟聊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轻扣三声,便停了下来。 是管家:“三少爷,你醒了吗?” 大清早的,管家找他,肯定有事。 齐聿礼下床,走到门边,拉开门:“什么事?” 管家:“老爷想找您和五少爷聊聊。” 齐聿礼:“等我几分钟。” 管家:“好。” 齐聿礼洗漱好,下楼时遇到了一同被叫去书房的齐云川。 齐云川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种独属于商人的精明锐利。他们堂兄弟二人,均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 齐聿礼寡冷疏离。 而齐云川如春风拂面。 “三哥。”齐云川与他问好。 齐聿礼微颔首,当做回应。 齐云川问他:“你说爷爷叫我们两个过去干什么?” 齐聿礼:“去了就知道了。” 齐云川笑:“也是。” 到了书房,齐老爷子正点着檀香。 举着点火器的手,在空中,不受控制地轻颤。人到了一定年龄,身体四肢有些许的不听使唤了。现如今科技先进,仍旧无法阻止人走向衰老。 齐聿礼接过他手里的点火器,将檀香点燃。 青烟弥漫,空气里有股甘甜的香气。不太像是老爷子会买的檀香。 “南烟买的小叶紫檀香,她说有安神的功效,今儿个刚巧翻到,就点点看。”齐老爷子说。 果不其然。 这香气闻起来,就是她喜欢的味道。 见他俩都来了。 齐老爷子直接步入正题:“我昨天和小五、小六都聊过,小六他倒是挺喜欢南烟的,只是他那副德性,我不满意。玩心太重,还没收心,我不认为结婚之后他就会收心。没有责任感的人,不会因为结婚而变得成熟。” “所以我在想,南烟和咱们齐家的婚约,要不直接变成,小五和南烟的婚约?” “小五没什么意见,聿礼,你呢?” 齐聿礼无声一哂,“他俩的事,您问我做什么?” “南烟的事儿,向来你做主。” “我和她非亲非故,我可做不了主。” “胡说!整个齐家,我看南烟和你,比她和齐月,还要亲近!” “是吗?”齐聿礼慢条斯理的,冰冷的语调,说出尤为刻薄的字眼,“既然您觉得我和她关系最亲近,那爷爷,对于小五和南烟的婚事,我不赞同。” “齐家不管是谁,都可以和南烟订婚。” 他脸上也流露出和齐云川同样的笑意,只不过,笑里藏刀,一字一句,嗓音冷得骇人:“唯独齐云川,不行。” - 醒的太早,无所事事。 南烟洗漱完后,给齐聿礼发了几条消息。 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她倒是想去他房间找他,可这个时间点,楼上楼下,屋里屋外,都是人。家里人醒来准备吃早餐,佣人们在打扫卫生。 最后,还是绕去书房,陪罚抄的齐月去了。 结果一到书房,就看到齐月鬼鬼祟祟地站在阳台上,上半身都快跳出栏杆了。 给南烟吓了一大跳:“你要干什么?” 齐月才吓了一大跳,她挤眉弄眼地“嘘——”了声。 然后,神秘兮兮地朝南烟招手,示意她过去。 南烟不明所以地走去阳台,隐约能听到隔壁书房里,传来的对话声。 想来齐月昨天说,听到齐老爷子和管家说话。应该 也是以这种方式偷听到的。 怪不得老爷子老说她,满脑子歪门邪道。 就偷听这回事儿,齐家估计也就她敢干了。 “进屋去吧,别在这儿偷听了。”南烟不齿做这种事儿,劝齐月回屋。 “事关于你,你确定你对此不感兴趣?”齐月死拽着栏杆,不愿意走。 “婚事?” “嗯。” “哦,不感兴趣。” “嗯???” 齐月一脸问号。 趁齐月发懵的时候,南烟把她拉回屋,齐月不乐意,挣开她的手还想出去偷听。 南烟淡声道:“没看到楼下院子里站着的管家伯伯吗?你这时候回去,管家伯伯肯定会猜到你在干什么,你确定你爷爷知道你偷听他谈事儿,他不会动怒?” “……” 齐月萎了。 萎靡不过一秒。 她说:“可是,他们在聊你的婚事啊。” 南烟恍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聊就聊呗,多聊聊也好,说明了齐爷爷对我很重视,他也想选个最好、最适合我的孙子,和我结婚。” “我听到爷爷说了,他想让五哥和你结婚。” “齐聿礼也在吧。”南烟语气肯定。 给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他都没回,肯定也在书房了。 “啊,三哥也在。” “那不就行了。” “啊?” “昨晚的事,你忘了?” 提到昨晚。 齐月猛地一激灵。 她微屏呼吸,“没忘,三哥说,结婚的事儿,不需要你操心。” 南烟:“那不就行了。” 齐月又想到了什么,茫然不安地说:“我刚听到三哥说,齐家上下,不管是谁和你结婚都行,唯独五哥不行。为什么啊?” 这倒让南烟奇怪了。 按理说,齐聿礼有的是法子让老爷子赞同他俩在一起,可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五哥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啊。”齐月一头雾水,“……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天天在外面玩。” “……” 也是。 问她也没什么用。 过半晌。 南烟问她:“你还听到了什么?” 齐月睨了她一眼,嘚瑟又吐槽:“你看,你刚还不让我听!现在又求着我说。”顿了顿,颇为遗憾地开口,“没了,就听到三哥说的那句话,你就来了。” 她鬼灵精地眨眨眼:“要不我现在再去偷听一下?” 话音落下,还未等南烟说话,齐月就跑了出去。 不到一秒,又悻悻然地回来。 “管家伯伯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太过分了。”齐月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听不了八卦的人生索然无味。 南烟笑。 齐月:“你还笑得出来。” 南烟:“为什么笑不出来?” 齐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情确实是往南烟和齐月期待的方向进行着,但齐月心痒痒。 过一会儿,她发现。 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三哥和五哥是不是闹矛盾了,为什么三哥这么反对五哥啊?”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闹矛盾。” “咦?” “齐聿礼一般看一个人不顺眼,通常会让那个人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所以他不会有和人闹矛盾的时候,没有人敢招惹他,招惹他的人也没有好下场。”南烟说。 齐月发现,还真是。 然后南烟就注意到,齐月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怎么说呢…… 有点儿暧昧,有点儿打趣,又掺杂点儿起哄的调笑。 “还是你了解三哥。” 南烟对她的调笑,嗤然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算很了解,只是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我都知道。”至于不表现出来的,那些深埋于他皮囊之下的心思,南烟不知道,也猜不到。 “算了。” 齐月忽然扬长声。 南烟瞥她一眼。 齐月:“管三哥和五哥之间有什么事儿,反正,你是我三嫂的事儿,铁板上钉钉了。” 齐月是事情稍有眉目便会大肆宣扬的人。 南烟和她不一样,事情还没成定局,她还是无法安心。 即便齐聿礼已经给她肯定答复了,她也相信他,言而有信。 说话间,佣人敲门,提醒二人可以下楼用早餐。 …… 落座后,众人发现,少了三个人。 齐云川,齐聿礼,以及齐老爷子。 众人低声交谈,四处问话,嘈杂声交错,兀的一静。 所有人看向餐厅入口,齐云川姗姗来迟。 对此,齐云川解释:“爷爷和三哥还在书房谈事儿,他让咱们先吃饭,不用管他们。” 大家伙点点头,食不言寝不语地用餐。 吃过饭后,仍然不见齐聿礼和齐老爷子下来,大家倒是习以为常,因为每每齐聿礼回老宅,都会被老爷子抓进书房。他们爷孙二人,有说不完的事儿。 南烟吃完饭后在书房陪了会儿齐月,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她随即回屋拿充电器充电。 书房和住所不在同一栋楼。 南烟是在两栋楼的廊道交接处被齐云川拦住的。 其实堂兄弟里,齐云川是最受欢迎的,他温柔又纯良,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大家伙谁有事儿,都会找齐云川帮忙。 但南烟最不喜欢的,就是齐云川。 他给人一种好相处的感觉,然而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 “——聊聊?”他问。 南烟眼皮轻抬,刚准备说话。 就看到拐角处,又来了一人。 齐聿礼绕过齐云川,走到南烟身边,一把拉住南烟的手腕,往他身后一拽。 远处的朝阳穿过长廊的玉兰花窗,将他的背影分割成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站在他的背后,站在他的背影里,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清冽的,冷淡的,却令她安心的味道。 南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的话。 齐聿礼说:“谁给你的胆子,敢主动去和老爷子说,要和南烟结婚?”字字淬冰。 一阵风吹过,草叶飘荡,朝露拂散于空中。 春天已过一半,气温仍旧冷得砭骨。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齐云川的脸色没有分毫变化。 “三哥这是干什么?南烟和我们齐家本就有婚约,我和南烟朝夕相处,与她生出了感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你是在和我讲道理吗?”齐聿礼顿觉好笑,嘲弄般地嚇笑了一声,“还是头一回有人,来和我讲道理的。” 在齐聿礼的世界里。 道理、正义都是虚的。 他的喜怒才是真的。 齐聿礼话里的讽刺意味浓的渗透空气,蔓延进呼吸里,齐云川脸上的笑,变得麻木,肌肉扯着,神经都是麻的。 齐云川:“三哥。” 齐聿礼打断他:“——讲完道理,又准备打感情牌了?” “……”齐云川哽住,仍是僵硬笑着,好声好气道,“你本来就是我的三哥。” “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还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那么一丁点儿,薄弱的血缘关系。” 齐聿礼那幅高高在上的凌厉感,如此刻的湿冷空气般,渗透进人的身体里。 齐云川咬碎了牙。 咽下空气里的羞辱感。 他换了一副深情款款的面孔,掠过齐聿礼,望向南烟:“我已经和我父母说过,我想娶南烟,我父母也同意了,三哥你知道的,我父母对南烟视如己出,南烟和我结婚,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了?”齐聿礼不耐烦了,语气沉冷,“你别搬出你爸妈来压我,也别想着说服爷爷。” “我只是想做的周到些。” 齐聿礼的语气骤然又趋于平静,像是看小孩胡闹一般。 他声音很淡,话里却满是窒息的压迫感:“既然想凡事都做的周到些,那就麻烦齐氏现任总经理齐云川齐总,齐家五少爷,能够想一想,你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你的努力和付出吗?还是你父母的帮衬?” “都不是。” 齐聿礼的神情怜悯又同情,“靠的是——我的施舍。” “我不要,才轮到你,懂吗?” 死一般的沉寂。 齐云川脸上毫无血色,一片惨白。 齐聿礼转过身,低敛着的眉眼还泊着几分没收走的阴鸷。他对着南烟,倏地笑了下。 有种杀人过后,刀口舔血的杀戮感。 可南烟闻不到血腥味,也见不到一丝血光,甚至连那把满是鲜血的刀刃,都被他藏的极好。他给她的,从来都是微薄的温柔。 那微薄的温柔,已经是他的所有。 齐聿礼拉着南烟往回走。 他的指尖温凉,南烟却贪恋这份凉。 齐聿礼没拉她回房,一路走去停车场,动作粗鲁地打开车门,然后,把她带进后座,放在自己的腿上。车门紧闭,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她总觉得自己才是落于下风的那个。 “偷听到了什么?”齐聿礼的视线,轻佻又散漫,由着她的脸,到她的颈,顺着衣服领口,往下蔓延。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薄毛衣,拉扯间,领口敞开,隐约可见迤逦的凸起线条。 他的手,和他的眼同步。 车里没开暖气,因此,车厢里有着挥散不去的湿冷。 他的呼吸是温热的,手却是凉的,一个扑洒在皮肤上,另一个,直接触碰着她的皮肤。 冰与火交加。 仿佛一个回答不正确,冰会将她冻结,火会将她消溶。 南烟屏息片刻,“我没有偷听,是齐月偷听的。” 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 腊梅开到此时已近衰败,车厢里却有两朵傲梅盛放的尤为鲜艳。粉嫩的,轻轻一碰,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却越发挺立。 南烟的声音也是颤巍巍的:“……我后来就把齐月拉走了,只……只听到了一小部分。” “听到哪里?” 干涸的沟渠,渐渐有溪水泛涌。 南烟的声音支离破碎的,勉强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你说、说,唯独、独齐云川,不……不行。” 梅花沾水。 被裹在温热的水里。 齐聿礼含糊不清的声线,透着愉悦,“他不行,那谁行?” “你,你行。” “我是谁?” 溪水放肆横流,南烟整个人犹如浸在潮水中,潮涨潮落,她听见呼啸的风声,整个人被席卷进去,灵魂失守。 她无力地趴在他的肩上,哑了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你是齐、聿、礼。” 而后。 海浪来袭。 山崩地裂般,她动荡不安地摇晃,梅花也在空中摇晃,最后,没入温润之中。 室外的迟迟春色,浸满车厢。溪水声被风声湮没,梅花挺立饱满,一遍又一遍地沾湿带露。白雪上印着点点红梅,斑驳迷离的绯红,令人痴迷,沦陷其中。 …… 南烟以为,齐聿礼会把自己带回他的私人别墅。 醒来,发现她还在齐家老宅。 房间里响起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既然他把我的话完完整整转述给您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手机没有开免提,但南烟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是齐聿礼的父亲。 他被齐聿礼的话给说的不知要如何反驳了,齐云川走到现在的位置,确实得益于齐聿礼对齐家没有任何想法,因为齐聿礼自身创造的价值远超于齐家所有人。可很多东西,看破不说破。 齐聿礼知道。 齐云川知道。 齐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一直以来碧波无澜的水面,突然跌进一枚石子,水面荡漾,水里的鱼不安地游荡。 “你向来看不上齐家的产业,我清楚,你也向来不和这些弟弟们比较,因为他们确实……”他别扭地咳了几声,明明身边没有人的,说这话时,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比不上你。” 余光中,瞥到苏醒的南烟。 齐聿礼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把她抱在怀里。 对话声更清晰了。 齐聿礼话语里的轻慢也更清晰:“所以,我只是说了个事实,他就和您告状?他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一不如意就回家找家长。更何况,您又不是他的父亲,他找您诉苦是几个意思?” “兄弟之间,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呢?” “他可没把我当兄弟。” 两厢沉默。 电流声作响。 “发生什么事了?” 齐聿礼莫名好笑:“他没头没尾地和您告状?前因后果都没告诉您,您就打个越洋电话来问责我是吗?” 齐白瑜分明是老子,但他作为老子,怕自己的儿子。 他立马撇清关系:“率先声明,我不是来问责你的,我就没怎么管过你,不算个合格的父亲,你呢,也不算个合格的儿子,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对等。我没有资格问责你,但是云川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聿礼,你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没给你交代缘由吗?”齐聿礼语调懒散,颇有闲心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南烟的耳垂。 “他说了,但我更想听听我儿子的说法。你毕竟是我儿子,伦理道德上,我站在你这一边。” “道德暂且放到一边吧,齐云川喜欢讲道理,我也和您讲讲道理。” 齐白瑜来兴致了。 他这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人生顺风顺水得可怕,遑论他的起点是旁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终点,就连在满城豪门的南城,他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寡冷和轻慢,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点儿怵得慌。 食物链顶端的人,不是规则的簇拥者和践行者,而是规则的制定者。他不需要遵守规则。 换言之。 齐聿礼这人,不太讲道理。 齐白瑜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讲道理,非常新奇:“你还会讲道理的?你是不是生病了?” “……” “……” 南烟紧抿着唇,憋笑。 齐聿礼冷哼一声。 齐白瑜捕捉到这声冷哼中藏着的不耐烦,赶忙转移话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 “齐云川为了南烟的婚事找爷爷了。” “啊。” 齐白瑜先是平淡的应了声,两三秒后,语调升高,“他和南烟背着你在一起了?” “背着我。”齐聿礼不咸不淡地勾着唇,“爸,您这说法还挺有意思的。” “那换一种说法?南烟和齐云川谈恋爱,没告诉你。”齐白瑜突然怅然地叹了口气,感同身受道,“就和你谈恋爱不告诉我一样,做爸爸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是我的儿子,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你却什么事都不和我分享。爸爸很难过。” 齐聿礼:“首先,你没有养我。” 齐白瑜:“……” 虽然齐聿礼在堂兄弟间排老三,但齐白瑜却是齐家长子。 这也是为什么,齐老爷子会定齐聿礼为齐家继承人。 齐白瑜和齐聿礼的母亲沈望月,对于生养小孩一事,只做到了“生”,没做到“养”。齐白瑜给齐聿礼的卡里有着数不清的金额数字,可齐聿礼从没用过。他拥有的太多了,父母给的那部分,都显得微不足道。 “其次,我和南烟的关系,和,你和我的关系能一样吗?我是您的儿子,她又不是我的女儿。” “你不是把她当女儿养吗?” “是吗?”齐聿礼冷了下来。 齐白瑜纠正:“小五岁,不能是女儿,你把她当妹妹养。” 齐聿礼嘴角掀起轻蔑弧度。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撩过南烟的下颌,每一次游移,都像是磨损着她的意志,她心紧绷起,生怕手机那头的齐白瑜越说越错,导致齐聿礼心情不好。 齐聿礼心情不好,苦的还是南烟。 她不知道要哄多久才能哄好,他一点都不好哄。 “你养了她这么久,她看上去也不像是白眼狼,会干出这种在你眼皮子底下和别人谈恋爱的事儿。该不会,是齐云川单相思南烟吧?” 南烟松了口气。 还好,猜的很有逻辑。 “与其说是单相思,不如说是想通过和南烟结婚,来巩固自己在齐家的地位罢了。”他不无讥讽地说,“单相思的对象不是南烟,是南烟带给他的利益。” 南烟结婚,齐老爷子给南烟的,既是嫁妆,又算得上是聘礼。 ——齐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要知道,齐家子孙十个,平分下来都没有这么多。 南烟靠在他胸口,因此,他看不到南烟听到这话时,瞳孔地震般地抖了抖。 不是因为她能从齐老爷子那里得到的如此多的钱,而是因为,她和齐云川一样,想要的,是利益。 齐云川想和南烟结婚,以此获利,巩固自己在齐家的地位。 而南烟一心想和齐聿礼结婚,巩固自己在南城的地位。 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两个是一类人。 齐聿礼今天有多瞧不起齐云川,恐怕等到知晓真相的那天,他对南烟的轻蔑,会更甚。 蓦然间。 南烟胸口滞闷。 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耳边,他俩的对话还在进行中。 齐白瑜说:“这个圈子里,联姻是常态,婚姻有时候,并不需要爱情,但需要彼此的意见统一。云川这事儿做的未免太鲁莽潦草了,他想和南烟结婚,那就得去找南烟,询问南烟的意见。而不是找老爷子……找老爷子说结婚的事儿干什么,他又不是要和老爷子结婚。” 齐聿礼没情绪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你就因为这点儿事和他起了争执?”齐白瑜不太理解,自己的儿子向来做事沉稳,一直以来,他都看不太上这些堂兄弟,懒得和这些堂兄弟说话,今天却为了这么一件事儿和堂兄弟撕破脸,简直难以置信。 “该不会……”齐白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更难以置信的念头来,“你想和南烟……” “嗯。” “我什么都没说,你嗯什么?” 齐聿礼低垂的眼,自上而下地扫视着南烟的脸。 她头枕着他的胸口,所以,他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变化,只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颤动的眼睫,摇摇欲坠的,脆弱的令他心疼。 比起心疼,他其实更容易为她心软。 冷漠如齐聿礼,都忍不住割掉一小块心尖肉,捧到她面前。 他眼神暗了几分,喉结滚动着,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爸,我没有那么大方,会替别人养老婆。”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电话挂断。 室内暖气开得充足,凛冽的寒气被四面八风的热意烘干。 好像有猝火,也在南烟的身上烈烈燃烧。 那些挺立永不弯折的骨气,好像也被灼烧殆尽。 她身体软软地贴在他的身上,抬头仰望他的时候,泫然欲泣的脸,几分委屈几分感动,不堪一击的破碎感。说话时,声音娇媚,好像有只手在他身上轻抚,勾起他身体,本能失控。 南烟说:“我只愿意嫁给你。” 半真半假。 他是真的。 她是假的。 她把他的话当虚情,她又真心说假意。 又有什么大不了。 反正。 结局是他想要的。 齐聿礼拢过她的腰,把她抱得与自己更贴近,双唇贴合,说话时,唇瓣一张一合,每个字音吐露,不止是听觉,她的触觉也被他占领。 “我是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想和你结婚。”他手挑着她的下巴,轻佻地捏了捏,“这张脸,是真的祸水儿。” 齐云川另说。 老六齐辰星竟然也对她有想法。 “老爷子也真有意思,让我给他做参谋,帮你选结婚对象,选来选去,里面竟然没有一个选项和我有关。” 也难怪南烟会让齐月找他,让他搞定结婚事宜。 南烟在老爷子面前是个完美的大家闺秀,温婉娴静,会认真听从长辈的话,做出长辈们眼里,最正确的决定。所谓的正确决定,指的是,长辈们给出选择,她在其中选出正确选项。 南烟不可能也不可以跳出选项。 关于结婚对象。 齐聿礼并不在选项中。 她无法将齐聿礼放进选项中,但齐聿礼可以主动成为她的选项之一。 成为她的唯一选项。 没有人敢质疑齐聿礼,没有人会否定齐聿礼。 有的人就是命好到,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 “三哥。”南烟声音很轻。 齐聿礼嗯了声。 她问:“那现在,选项里有你了吗?” 齐聿礼寡淡的脸,渐有笑意,“——没有。” 南烟僵了僵。 齐聿礼不甚在意:“发生太多事了,没来得及说。” 南烟莫名:“你们在书房里还聊什么了?” 齐聿礼没再说话。 南烟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的内容,有些突兀了。他不太喜欢问太多的人,而且她也不怎么问他,公事,私事,都很少问。 因为不关心啊。 她不关心他的生活,她只关心他生活里与她有关的部分。 “你是不是从书房出来就跟着齐云川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他俩面前。南烟快速转移话题,“那你到现在,都没吃早饭吧?” “吃了。” “吃的什么?” 齐聿礼视线淡淡一扫,停留在她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 南烟无言:“我又不是吃的。” 齐聿礼:“你是。” 南烟掀了掀眼皮,最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辩。 过了一会儿,还是问他:“你的胃本来就不好,不能饿,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 齐聿礼眼皮轻挑:“你下厨?” 倒是罕见。 她厨艺很好,中西餐都会做,下厨的次数寥寥可数,因为家里都有佣人。有时候齐聿礼也想吃她做的菜,但她这种时候少见的不听他的话,明示暗示通通没用。不想做,就是不做。 南烟点头:“我做。” 齐聿礼眼底浮现稀疏笑意:“煮碗面就行。” 她点点头,从他的怀里出来,离开前叮嘱他:“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看到了。”门打开,又被她合上,她还是放心不下,“算了,你别出去了,我待会儿把面拿上来。” 齐聿礼躺在她的床上,任她安排:“随意。” 反正刚才从车里把她抱回屋的路上,有不少人看到了。 该说不说,她的体力是真的差劲。 前后一个半小时,就累得睁不开眼、睡了过去。 怪不得她最讨厌在上面。 那姿势最费体力。 - 南烟以为,齐老爷子会找她聊结婚事宜,等了一天,却没等到。 下午的时候,她按捺不住,问管家,“爷爷在书房吗?” “老爷子今天和城东霍家霍老先生约了一块儿打高尔夫,烟小姐找老爷子有要紧事吗?如果事情紧急,我让司机送你去高尔夫球场。” “没什么要紧事。”南烟淡声,“我想和他下棋的,既然爷爷在外面,就下次吧。” 齐老爷子迟迟不回来,齐聿礼倒是要走了。 离开前,把南烟也一并带走。 南烟是要回南家过夜的,齐聿礼在白天就把晚上的事儿给干了,地点还在车里,他过了瘾。于是也没和以往一样,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去。 之后的几天。 风平浪静。 南烟一般是下午才去锦琅府上课,早上陪老太太晒晒太阳,散散步,再聊几句。 她有问过沈老太太,结婚的事,“您和齐爷爷是怎么商量的啊,怎么突然就要把婚约提前了?” 沈老太太当时正教南烟如何制作盘扣,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使,她戴着副老花镜,左右手各执缝合好的斜条两端,一步一步地教南烟做最基础的传统盘扣。 听到这话,她停下教学。 “早点结婚不好吗?” 又将问题抛给了南烟。 南烟说:“我才二十三。” 沈老太太笑:“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生下你爸爸了。” 南烟没吱声。 沈老太太接着教学。 缝合好的斜条翻转,将缝头藏到里面,斜条因此成了一条粗细均匀的绳子。 再取绳子最中央部分,打两个方向相反的线圈,线圈互相缠绕,取一段线头穿进一个线圈中,再取另一边线头,穿进另一个线圈中。 之后,再取一条绳子,穿进第一条线圈中。拉扯,固定。 两个线头再找到线圈,穿入,盘缩,拉紧。 之后,取出后来的那条绳子。 扣珠完成。 再用针线将绳子固定好。 盘扣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扣珠,另一个是扣袢。 扣袢的制作比扣珠简单不少,南烟不到两分钟就做好了。 做好后,南烟欣赏着,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甚至拍了张照,发给齐聿礼。 南烟:【好看吗?】 南烟发消息给齐聿礼时,齐聿礼正在会议室和开发部的人开会。 霍氏四位总经理是轮流开会的,这周正好轮到齐聿礼,所有开会汇报的人,无一例外被骂的体无完肤。所以公司的人,都挺怕齐聿礼给他们开会的,第一怕齐聿礼,第二怕容屹。另外两个,霍以南和商从洲,开会的气氛和谐,他们都喜欢他俩。 会议室刚经历过一场山崩地裂般的海啸,齐聿礼看完送上来的项目总控进度计划之后,将他们部门上下批的一无是处。 齐聿礼的特助何银砾想了想,齐总的原话是, “——这种进度计划表,我大一的时候都能做,不需要半个月,三天就能做好。”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每年拿着百万底薪的人,听到这话,羞愧地低下头。 何银砾心道,你们真没必要羞愧,齐总大一那年就成为了华尔街传奇,赚得的第一桶金就有百万美金。 这种紧张的局势下,何银砾看到南烟给齐聿礼发来消息,感叹着,你们这群人最好盼着烟小姐说些好听话,要不然面对的就不止是低气压,而是狂风暴雨了。 何银砾把手机递给齐聿礼,低声道:“齐总,烟小姐的消息。” 齐聿礼拧了拧眉,接过手机。 他垂着眼,打字:【好看。】 南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聿礼:【绑头发的发带。】 南烟:【不是,是我上吊用的白绫。】 齐聿礼:【?】 南烟:【这是盘扣!】 南烟:【盘扣啦!!!】 南烟:【旗袍的盘扣啊!!!】 然后众人偷瞄向齐聿礼的眼,意外看到自家那位总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齐总,嘴角恐怖地,往上弯了弯。 竟然笑了? 众人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唯独站在齐聿礼身侧的何银砾,司空见惯。 烟小姐还真是把齐总拿捏得死死的,齐总都快处于暴怒边缘了,和她聊了几句后,沉冷的面色,阴转晴了。 齐聿礼锁屏,抬眸,视线浅浅地扫了一圈,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重做进度表,三天内做好,放到我的办公室里。散会。” 底下众人,死而复生地松了口气。 另一边,南烟并不知晓,就因为她给齐聿礼发了几条消息,开发部的部门成员逃过一劫, 她发完消息,就看到沈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南烟莞尔:“奶奶,怎么了?” 沈老太太笑起来时眼尾皱纹明显,依稀中,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的模样。听说她年轻时,以一张脸享誉南城,追求者无数。齐老爷子和她是青梅竹马,曾说过,追她的年轻才俊,数不胜数。 齐老爷子还说,碧华,你看南烟,像不像年轻时的你?她长得真像你啊。 沈老太太抓着南烟的手拍了拍,“奶奶知道你为什么回国,我知道你在害怕,奶奶也在害怕,所以烟儿,就当是奶奶自私,想趁着现在还清醒的时候,看到你成婚。” 她们祖孙第一次提到这回事。 南烟以为她藏得很好。 原来她早就被看穿。 她点了点头,“嗯。” “还有,结婚对象的事儿——”沈老太太笑着,“你齐爷爷觉得他家老五、老六不错,那俩小子我也见过,挺好的,也都有意想和你结婚。你齐爷爷问过我的意见,我是觉得,你的婚事,自然得是你做主,我的意见,不重要。” “不,你的意见很重要。”南烟正色,“奶奶,你想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沈老太太:“真的?” 南烟咬了咬牙,“嗯,真的。” 不管是谁,她都认了,只要能让老太太开心,就好。 沈老太太笑意温柔,缓缓道:“什么老五、老六的,老太婆只有去齐家才能见到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真正愿意低下姿态来南家看我这老太婆的,只有一个,齐家老三。” “烟儿,奶奶老了,看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只知道,一个人要是真对你上心,就会重视你周围的一切人和事。” “我不清楚齐家老五、老六对你如何,但是齐聿礼这些年怎样对你,我是看在眼里的。” “我挺中意齐聿礼的,烟儿,你呢,你喜欢齐聿礼吗?喜欢到,愿意和他过一生吗?”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几乎身边所有人,提到结婚一事时,都会和南烟说两句话, “你一定很喜欢齐聿礼吧。” “你喜欢齐聿礼吗?” 南烟想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喜欢才能结婚呢? 这个圈子里,没有感情的联姻不计其数。需要对方的时候露个面,大多数时间,各玩各的,彼此心知肚明。 南烟始终认为,人生由很多部分组成,爱情最不值一提。 她自问能做到无动于衷。 就像那次,歌剧院外。 许流霜从齐聿礼的车上下来。 吃醋、嫉妒、不满……诸如此类的情绪,南烟皆无。 她要的从来不是齐聿礼车上的位置,她要的只是能昭告所有人的地位。 ——齐聿礼的妻子。 思及此。 南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少女的羞赧,又有些许的别扭,和坚定。 “喜欢。”她呢喃般道,“奶奶,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沈老太太满意了,她以为自己这孙女还没开窍,把齐聿礼一直当哥哥。原来,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对齐聿礼的感情,不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是成年女性对成年男性的情感共鸣。 她躺在摇椅上,春日阳光温薄,摇椅摇摇晃晃。 沈老太太慢悠悠地说:“晚上让他在这边休息吧,别总是在外面等着。” “啊?”南烟茫然。 “你还不知道吗,聿礼的车,每晚都会停在院子外。有时候待一个小时,有时候待得久。像昨晚,半夜来的,今早我醒来,看到他的车还停在那儿。”沈老太太笑着,“你不知道吗?” 南烟一无所知,“他没和我说过。” “估计就是想你,想带你回老宅住,又怕你不愿意。”沈老太太开玩笑,“奶奶这个瓦数的电灯泡,够闪够亮吧?” “奶奶!”南烟无奈。 “哈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不开你玩笑了。” 过半晌。 南烟心痒痒地问:“哥真的每晚都过来啊?” 沈老太太:“觉得我在骗你啊?那你等等看呗。” “我才不等他。”南烟小声反驳。 结果晚上从锦琅府回来,她便心不在焉了。 以往,她从锦琅府回来,吃过晚饭,就会钻进老太太的工作室里,安心学习。家里的工作室,布料设备一应俱全。南烟上了近一个月的课了,其实到现在,连缝纫机都没碰过。不管是锦琅府教她的师傅,还是沈碧华,都没让她试着先做一条成品旗袍。 南烟自己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基础比别人不知道好多少。又是一眼被享誉全球的婚纱大师victoriang相中,签约婚纱工作室的。其实都不要教,她自己就能照着街边随手买的旗袍教学书做出一条旗袍来。甚至还能整改,将尺寸做到最合身,最能彰显出穿衣服的人的身材。 直到真正学习旗袍,她才知道,做一条简单的旗袍容易,做一条处处透着精致的旗袍,极难。 做旗袍之前,要做的准备工作太多了,别说旗袍有那么多的布料,就连做旗袍搭配的针线,都有非常多的选择。 这条旗袍要不要有琨边。 无绲边旗袍能够最大化的突出面料,衬得旗袍有种低调的奢美。 而有绲边,又分几类。 单绲边。 双绲边。 绲边。 一绲一宕。 宽绲边。 一绲一嵌。 复杂繁琐。 南烟这会儿正在看以前沈老太太和锦琅府出品的旗袍。 手里拿着只笔,一边看一边记笔记,手里的手机随时拍照,照片打印出来,贴在笔记本上。按类别分好。一张照片贴上,提笔要写的时候,她大脑泛空,突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了。 神游不知多久。 南烟捏紧笔,精力集中,盯着旗袍。 几秒后。 她松开笔,拿起手机。 【你在干什么?】 等最难熬。 南烟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蓦地。 手机亮起。 齐聿礼回了:【想我了?】 南烟纤长的睫毛一颤,指腹敲着键盘,一个“没”刚打出来,聊天框里,响起“咻——”的一声。齐聿礼发来一条消息。 【出来。】 南烟猛地站起。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又坐回原位。 消息发出去,到南烟出现在视野里,前后相差十几分钟。 夜色苍茫。 路边栽种着常年翠绿的香樟,蓊郁树叶里,藏着路灯灯光。 灯光影影绰绰,碎光在她身上摇曳。 车门打开,她进来,带来一身幽香。 南烟压下蔓延至喉管的难以置信,睖睁着眼看向驾驶座上的齐聿礼,“你怎么在这里?” 车厢里没开灯,外面昏蒙的日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他寡冷的脸上。 驾驶座往后调了,他半躺半坐的姿势,眼紧闭,唇微张,“正好路过。” 南烟先是哦了声。 又拆穿他:“每晚都是路过吗?” 齐聿礼掀起眼皮,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视线。 南烟澄清:“我没关注你。” 齐聿礼:“那你怎么知道我每晚都在?” 南烟:“奶奶说的。” 齐聿礼又阖上眼了。 光影交错中,南烟好似看到他眼睑处有一抹淡青色的疲倦。 她忍不住问:“你今天很累吗?” 闻言,齐聿礼没情绪地扯了扯嘴角,明知故问地揶揄她:“我要是说累,你会怎么样?让我别走了,去你家过夜吗?” 想当然,不可能。 南家的佣人不像齐家,屈指可数。别说客房了,就连南烟住的房间,也只能做到一个礼拜打扫一次。客房,估计家具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了。 齐聿礼要是留南家过夜,只能和南烟睡一间房。 别说南烟不愿意,齐聿礼也做不到这种事儿来。 还没结婚,他们的关系尚未明朗,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同处一室,未免显得有失体统了。 出乎意料地,南烟反问:“为什么不能去我家过夜?” 齐聿礼眉头微拧。 眼皮一沉,她的手盖了上来。柔软纤细的手指,稍一用力就会捏碎。所以他每次,都像是守着一块和氏璧,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而后,是她身上的气息,浅淡的花香,混着春日清冽冷风,又有股她身体乳的奶香。各种味道,占据他的嗅觉。 五感就这么被她掠夺了样。 剩下只有听觉和味觉了。 而后,听觉也被她占据。 她压低声音,蛮横无比地说:“赫赫有名的烟小姐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今晚来我家过夜,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软绵绵的声调,毫无威慑力。 反倒像是一种新奇的,手段。 齐聿礼很轻地笑了下:“我要是拒绝会怎么办?” 南烟:“我都说了,不能拒绝。” 齐聿礼置若罔闻:“你会把我拽进屋?” 南烟撇嘴,和他对着干,慵懒挑衅地说:“我会去路边随便拉个男人和我回家过夜。” “你敢——” 电光火石间,二人换了个姿态。 齐聿礼覆身而来,将她压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气息沉沉。 “我当然,”她故意地停顿,笑得冶艳妖媚,“不敢。” 他神态平静,“不敢做,就敢说?” “你明知道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你还装生气。”南烟仰头,拉进和他之间的距离,鼻尖相抵,眼睫掀动时仿佛都能感知到对方的震颤,“这和你明明想和我回家,偏偏又说拒绝——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笑意有一丝狡黠。 齐聿礼却是面无表情。 他这种时候往往最慑人,脸上毫无情绪波动,心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惊天骇地的大事儿。 南烟撇了撇嘴,顿觉无趣,缩回脑袋,重新靠在椅背上。 正准备说话给自己挽回颜面的时候,又听到他问:“奶奶不在家?” “在啊。” “那你为什么邀请我过夜?” “我——” 南烟要生气了,这回,是她语调又冷又刺:“你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我带你回家睡个觉怎么了?非得避开奶奶吗?不然我和别人结婚算了!” 脾气真大。 怎么被他养的这么娇气? 一言不合就生气。 齐聿礼倒是挺有耐心的,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耐心,可能是因为,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你以前也没邀请我回家过夜过。”齐聿礼嗓子里低荡出笑来,“烟儿,你突然邀请,我能不害怕吗?” “……” 南烟一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加上她歪点子一个接一个,他这么问,竟然也是合乎逻辑的。 南烟咬了咬唇,略显干巴巴地开口:“奶奶说的。” 齐聿礼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原来是奶奶说的,怪不得。” 南烟恼怒地瞪他一眼,用最凶的语气,说最软的话,“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睡觉?” 齐聿礼笑声低低沉沉,满目轻佻地说:“我求之不得。” 正准备下车时。 连接着轿车carpy的手机,有来电显示,来电铃声通过车内音箱响起。 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在轿车的显示屏上。 来电人信息一眼可见。 ——容屹。 齐聿礼按下接听按钮。 容屹清冷嗓音满是不耐烦:“哥,你还有多久到?我们兄弟几个已经等了你半小时了,你晚上又没有应酬,一句有事,让我们等了你这么久,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比我们个还重要?” 南烟满目疑惑,用口型问他:你有事你还来找我? 齐聿礼无奈:今晚真是顺路。 之前是夜里工作结束,闲的无聊。不想回他自己那儿,也不想回老宅。 车漫无目的地开,最后开到了她家外面。他也没有给她发消息,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想今天的工作,想明天的工作,还有,想她。 想她在干什么,想她,有没有在想自己。 ——肯定没有。 她没心没肺的,有事求他,才会想他。 今天是真的顺路,下班之后和几位叔伯吃饭,吃完饭,顺路送二叔回家。他二叔家就在这附近,所以,真是顺路。他甚至没想停下,只是看到她主动给自己发消息,齐聿礼当即在下个路口掉头,过来找她。 这边两个人眉目传情,另外一边,等的不耐烦的容屹,语气冷的像要吃人了。 “说话,还要多久!” 车载音响响起容屹身边其余二人的笑声,“容四,你说呢,齐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八成和烟妹妹在一块儿厮混。” 容屹冷哼一声:“哥,明天周五,你不是周五一下班就去接她回家了吗?你就差这么一天吗,今天就非见她不可?” 还是刚才的那个声音,接过话茬:“你这话说的,齐恨不得天天和烟妹妹见面。” 容屹扯了扯嘴角:“二哥,在你眼里哥就是那种人吗?” 商从洲懒洋洋,拖长音:“是啊。你别不信,小容屹,在你哥眼里,他的烟妹妹就是比你重要,不信你自己问齐。” “我不问。” “为什么?哦,你怕了。” “我只是觉得,你很幼稚。” “你刚刚的话不幼稚?”商从洲笑的浮荡不羁,“咱们四个人里面,你最幼稚了,小容屹。” “滚。”容屹不耐烦,接着问齐聿礼,“哥,你还来不来?” 齐聿礼眼微眯,嗓音低得像是在砂石里滚过一圈,寒气森森:“当然来,刚刚是谁一口一个烟妹妹的喊的,容四,把他给你哥看牢了。” 容屹早就关了免提。 因此,商从洲没听到齐聿礼后面说的话。 等到电话挂断后,商从洲心不在焉地问他:“齐怎么说?” 容屹云淡风轻地回答:“哥说,刚刚那个喊烟妹妹的人,你自己想一下,你的死法。” 商从洲:“?” 商从洲:“……” 原来,最幼稚的人,是齐聿礼。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红烧还是糖醋?” 去往越色的路上,南烟坐在副驾驶,替商从洲想他的死法。 “做鱼呢?”齐聿礼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回她。 南烟自顾自地笑着,语调悠闲:“一哥怎么老是改不了啊?” 南烟虽姓南,但圈内没有人称呼她为南小姐,叫她一声“烟小姐”。商从洲生性散漫,浮浪不羁,见到南烟时,会轻佻地叫她一声——烟妹妹。 他那双桃花眼,看一条狗都有种多情浪荡子的感觉,更何况是叫她烟妹妹的时候。 为此,齐聿礼还对商从洲使了不少阴招损招。 譬如,走到一半,抬脚,让商从洲绊倒,摔个狗吃屎。 再譬如,让最讨厌出差的商从洲去海外分公司,去的还是他们大学时期,联手骗光一个月生活费的石油大王儿子所在的城市。那边得知消息后,寻到了报复的好机会,耍了不少小心思,让商从洲的出差生活,变得叫苦不迭。 最狠的是,商从洲最怕他家商司令,齐聿礼就亲自致电商司令。没几天,商从洲就被商司令的勤务兵带回家,安排和各政界重要人物的女儿、孙女相亲。商从洲被折腾的,心力交瘁,身心疲乏。 商从洲大抵是个记打不记疼的主,知道自己这么叫南烟,齐聿礼肯定小心眼地会给自己使绊子。但回回都这么叫她。 他是改不了吗? 齐聿礼觉得不是,“他就是故意的。” 南烟:“故意这么叫我?” 对他有什么好处? 齐聿礼:“故意让我不爽。” 商从洲人生有两乐,一乐,是逗齐聿礼;第一乐,是逗容屹。 在他看来,齐聿礼并不重视血脉亲情,人生里连“喜欢”这样的感情都少之又少,好不容易他身边出现了个南烟,好不容易看到他因为南烟,心里波澜暗生,海潮暗涨。商从洲自然得逗逗齐聿礼。虽然逗齐聿礼的下场,犹如逗老虎尾巴,后果惨烈,但他就是忍不住。 至于逗容屹,就是像刚才电话里那样,心血来潮地逗一下。这位以“天才少年”成名的弟弟,感情史近乎空白,还不知晓女人之于男人,有多重要。 车子一路穿行。 南烟注意到,他们来到了夜晚的繁华之所——酒吧街。 她疑惑:“不去浮光吗?” 齐聿礼说:“容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来酒吧喝酒,所以没去浮光。” 南烟点点头,倒也来了兴致,望着酒吧街的一切。 她不常去酒吧这种地方,一是齐聿礼不喜欢她去,一么,则是……她又不是拿他的话唯命是从的,阳奉阴违的事儿,她可没少干。主要还是,她自己也不太喜欢这种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直敲心肺,在酒吧待一晚上,她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酒吧外,霓虹灯闪烁。 声色犬马的夜晚,酒精迷醉心智。 遍地爱欲滋生。 齐聿礼将车停在一家名叫“越色”的酒吧外。 有服务员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帮他把车停在酒吧的专属停车位里。另一位服务员带他们进酒吧。酒吧设计科技感十足,穿过一道长廊,门打开,鼓点密集的音乐占据耳蜗,空气里,弥漫着糜烂与放纵的味道。 一路进包厢。 包厢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隔绝了音乐,隔绝了廊道里男欢女爱的绮糜。 包厢里,只坐了两个人。 齐聿礼在国外读书时结识的异性兄弟,加上他,共有四位。这四位,即是现今霍氏企业的四位总经理。 商从洲和容屹都在。 唯独霍以南不在。 “大哥人呢?”齐聿礼一边问,一边带着南烟在沙发坐下。 “他家那位小公主睡觉睡醒了,说是做了个噩梦,打电话的时候都在哭。大哥能不回去哄她吗?”商从洲拿了两杯饮料给他俩,似笑非笑,“你们姓南的,都这么娇气吗?” 霍以南的那位小公主,是南笙,南烟小爷爷的孙女。 南烟反驳:“我做噩梦才不会哭。” 商从洲挑眉:“是不是因为你要是哭了,老会让你的噩梦变成现实?” 齐聿礼一记冷刀扫了过去。 商从洲丝毫不觑,甚至变本加厉:“我甚至怀疑你是她做噩梦的始作俑者。” 南烟突然声调软绵,甜腻腻的叫他:“一哥。” 分明她音色是甜的,语气也是讨喜的,商从洲却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别——你别这么叫我,”商从洲说,“我瘆得慌。” “刚刚是你在容屹边上说话的吧?你还叫我烟妹妹呢,我都没和你计较。”南烟搂着齐聿礼的胳膊,整个人柔弱无骨地贴着齐聿礼的半边身子,眸间潋滟,摆出张无辜又委屈的表情,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包厢里清晰可闻。她说,“哥,你说一哥是不是在占我便宜啊?” 商从洲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瘆得慌了。 这俩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他摆了摆手,虚虚地笑:“一哥和你开玩笑的,烟姐,烟姐行了吧?” 南烟眨眨眼:“你比我大六岁,你叫我姐,难道是在你眼里,我长得比你老吗?” 商从洲要炸了:“……真没有,你看着像是十六岁的小姑娘。” 南烟:“哥,一哥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引诱未成年?” 商从洲真的服了,彻底认怂:“我的错,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你俩的。你俩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一哥一码,行吗?” 南烟乐不可支。 齐聿礼敛眸睨她,垂吊的眼里,满是纵容。 看着这一幕,商从洲不无感慨:“是真的娇气,说一句都不行。” 齐聿礼不留情面地说:“我宠的,你有意见?” 商从洲呜呼哀哉:“我哪儿敢有意见!” 另一旁的容屹,看着自己一哥这没出息的样儿,没忍住轻哼了声,“怂。” …… 没人唱歌,包厢的音乐设置了随机播放。 轻缓的音乐声中,齐聿礼和商从洲不知何时坐在了一起,聊着最近的局势。 容屹一言不发,闷头喝酒。 南烟对他俩聊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喝酒,于是两边都没加入。 她安静地吃着面前的果盘。没一会儿,站起身来。 齐聿礼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站起来,以为她觉得无聊想走了,“再待一会儿,大约半小时,我和一哥聊完事儿,我们再回家。” “我没要走,”南烟知道他会错意了,“我去趟洗手间。” “好。” 一楼的洗手间不分男女,独立的隔间。 隔间外,是一排的洗手台面。 洗手台面与周遭用玻璃砖隔断,隐约看见那端站着的身形轮廓。 远远地,就能看到洗手台面那端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南烟没在意,离得近了,视线一瞥,陡然定住。 女的她没看清正脸,男的,倒是看一个背影就能认清。 竟然是齐家老五,齐云川。 想来倒也能理解,这个年纪的人,能有几个不去酒吧的。应酬,交际,去酒吧去会所的,见怪不怪。就连齐月这个没有任何应酬的人,都天天往酒吧跑。 南烟没多想,她只是觉得,那个女的,好像有点儿眼熟。 在哪儿见过呢? 想了许久,她也没想起来。 只是从洗手间出来,回包厢的路上,她再次看到了那抹身影。 女人穿着针织紧身连衣裙,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腰线连绵迤逦,露出的小腿,白皙纤细。单一个背影,就令人意乱情迷。然后南烟就发现,她径直走向,南烟要回的包厢。 而后,被门外的服务员拦住。 私密包厢,不让外人入内。 “我是齐聿礼的朋友,”她不急不恼,走廊里流淌着轻音乐,她的声音比音乐声还婉转动听,“我叫许流霜,你可以进去问问他。” 服务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抱歉,容总交代过,任何人约见都不行。” “可是——”许流霜还与他盘旋。 被南烟打断。 “让她进去吧。” 服务员是认得南烟的,随即,拦在许流霜身前的手,放了下来。 见到是南烟,许流霜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南烟:“一个礼拜而已,不算很久。” 她不喜寒暄,也懒得给一个并不熟络的人好脸色。 许流霜脸上的笑,有些许的挂不住。 南烟没在意,掠过她,服务员把门推开,她走进去,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询问的目光:“不进来吗?” 因为她这句话,包厢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都是老熟人了,两家公司的合作案,许流霜是负责人,容屹与她谈判,商从洲负责合作项目的具体实施。 商从洲的视线在许流霜和南烟身上来回瞄,“你俩,认识?” 南烟没回答,只说:“她是来找齐聿礼的。” 商从洲小声嘀咕了句:“老,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儿?” 换来齐聿礼冷而凛冽的一眼。 包厢外,服务员已经将门合上,确保里面的对话,绝对的私密。 齐聿礼没站起身,仍坐在沙发上,目光挑着,眼缝里透着股刺人的凌厉感,“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够清楚了,那是你和——” “——我怀孕了。” 许流霜打断他的话。 霎时,包厢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商从洲和容屹几乎是同一时间,扭头看向南烟。 南烟坐在齐聿礼身边,面色平静,没分毫变化。 注意到他们两个都看了过来,她细微地皱了下眉,然后,抬眼,与许流霜四目相对。南烟面无表情地说:“你俩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她怀孕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于是容屹和商从洲,又看向齐聿礼。 齐聿礼轻嗤了声,他掀了掀眼皮,眼底的暗色比室外夜幕还深浓,语气冷得,令听的人都有种在剥皮剔骨的生疼,“看我干什么,我还能让她怀孕吗?” 空气仿佛被吞没。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压得人心悸。 唯独南烟,置身事外的轻飘飘:“你怎么不能?体检报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你在那方面可没有任何问题。” 哪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和齐聿礼对着干啊,也就只有她了。 她总装作一副服从他的温顺模样,实则最爱触碰他逆鳞的,就是她。 偏偏齐聿礼还没法朝她发火。 舍不得。 舍不得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烟儿。”他视线冷的淬骨,“我是不是教过你,尚未了解事情全貌之前,不许妄下结论?” “不知道,忘了。”南烟最烦他在旁人面前说教自己,别过头,不看他,脸上的疏冷神态,和他的有七成像。 齐聿礼郁结躁闷。 但看向她时,眼底的阴鸷渐渐淡退。放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 他凑近她,哪怕她在当着其余人的面拂了他的脸色,他也没生气,甚至,语气还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闹什么?有外人在,别闹了,要闹回家闹去,想怎么闹都行。” 南烟不为所动地垂着脸。 而后,她抬眼,纤长的睫毛在空中掀起冷淡弧度。 她语气平淡,说出来的内容,却令在场众人心底大骇。 ——“齐云川的孩子,对吧?” 许流霜身型单薄地站在那里,听到这话,整个人好似浮草孤蓬般,无处依附地晃了晃。 情绪调整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儿。 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露出一张完美无比的笑来:“是。” 南烟转头,问齐聿礼:“你早就知道了?” 齐聿礼:“嗯。”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那天在书房,齐聿礼会当着老爷子的面,不留情面且不留余地地说出那句——“齐家不管是谁,都可以和南烟订婚,唯独齐云川,不行。” 齐家最不允许的,就是未婚先孕。 越是齐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越传统。 很多事,是讲究先后顺序的。 恋爱,结婚,生子,得一步步循序渐进。 未婚先孕,只能说明男方没有自制力,并且贪图一时享乐,不尊重女方。同样,女方也有责任,不自尊自爱。怀孕这事儿,如果结婚倒也好说,能够生下来,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个家族的事儿。万一中间出了差错,孩子到底是留还是打?伤害的,还是女方。 齐老爷子是不会让许流霜打掉这个孩子的。 他只会让齐云川娶了许流霜。 “你怀了齐云川的孩子,为什么来找齐聿礼?”南烟不明白。 许流霜惨淡一笑:“因为齐家能做主的,是齐聿礼。” 南烟仍是茫然。 许流霜说:“我想找齐聿礼做个交易。” 齐聿礼扬眉:“什么交易?” “我和齐云川在一起将近三年,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在他眼里,最重要的不是我肚子里,他的孩子,而是齐家继承人的位置,和齐氏总经理的身份。”许流霜笑得十分无辜,“北恒实业以后供应给你们霍氏的产品,永远以成本价。齐三少,合同我早就拟好,只要你点头答应,霍氏便有一条专属的产业供应链。你要想清楚,小容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和我砍到那个价格,可现在,只需要你点头答应,我就能以成本价给你们。” 齐聿礼:“条件。” “条件是,我要让齐云川从齐氏总经理的位置下来。”许流霜笑,“这对现今齐家继承人齐三少而言,应该易如反掌吧?” 许流霜早已想好:“而且我听说,齐云川还想和南烟结婚,我——” “——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被人安排。”齐聿礼大半张脸没入阴影里,辨不清情绪,一双唇翕动,语气,刻薄又厌恶,“许流霜,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他齐聿礼要和谁结婚,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如果连婚事都没办法自己决定,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察觉到齐聿礼周身散发出来的浓烈杀伐气,许流霜下意识抿了抿唇。 “那你还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齐聿礼目光轻慢,一如平常的目中无人,“北恒实业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拟的合同在我这里就是废纸一张。” “很快了!” “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吧。” “齐聿礼你——” “何必对我大呼小叫?谁让你怀孕,你找谁去。”齐聿礼冷嚇,对着离门最近的容屹,说,“让人把她带出去。” 容屹得令,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吩咐:“把闲杂人等带出去。” 外面的服务员得到指令,纷纷进来,在许流霜左右两边站着。 语气还算恭敬:“许小姐,请。” 许流霜咬着一口银牙,冷笑:“齐聿礼,你不会以为我只能找你吧?齐老爷子的寿宴可是邀请我了的,你说我到时候要是在寿宴上说出这个消息,会有多轰动?” 齐聿礼不甚在意,淡声道:“到时候你就不会是被请出门,而是被请出南城了。” 隐约还有许流霜垂死挣扎的声音。 容屹把包厢门一关。 彻底隔绝。 容屹向来懒得管这种家务事。 商从洲被齐聿礼叫一声哥,自然是语重心长地劝他:“小三啊……” 刚出口,就被齐聿礼狠狠地剜了一眼。 “……老三啊,”商从洲改口,“家和万事兴啊。” “你今年是二十九岁吗?” “还差三个月,才是二十九岁。” “哦,我还以为你九十岁了。” 家和万事兴这种屁话都说的出口。 商从洲面色一滞,神情里流露出几分尴尬,还是劝他:“你家老爷子今年是七十大寿吧?他要是知道你家老五在外面搞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出来,估计会血压飙升。” “是我的问题吗?”齐聿礼不耐烦了,“是我把她肚子搞大的吗?” 搞得像是他的错。 “……” “……” 氛围冷下来,商从洲试图缓和,半玩笑半戏谑道:“你这些弟弟可真是不省心。” 齐聿礼淡声轻讽:“比你家那几位好,至少我不用大半夜从床上起来,去局子里捞他们。” 前几天刚经历此事的商从洲:“……” 于是商从洲也不再说话了。 他们四个人里面,容屹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但他年纪小,会给其余三人一个面子。齐聿礼不一样,他谁的面子都不给。比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他们三个都比不过他。商从洲也不太敢在这种关头招惹他。 包厢里,只剩音乐声响。 南烟食不知味地吃着果盘里的水果,叉子又叉了一块哈密瓜,要送进嘴里时,手肘被人一拉。 喂送的动作停在半空。 “干什么?” 她呆滞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齐聿礼身上。 “别吃了,待会儿晚上撑得睡不着,又得折腾我。”齐聿礼语气平静。 商从洲阴阳怪气地啧了声,“你俩小情侣能回家腻歪吗?在这里恶心我俩干什么?” 齐聿礼正有此意,拉着南烟起身:“我们回家了,”他瞥了容屹一眼,“他司机在这儿吗,还是你送他回去?” 商从洲:“我送他回去。” 于是,齐聿礼没再管,和南烟一同回南家。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偶尔,趁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瞥她一眼。 南烟头抵着车窗,露出的侧脸,线条精致流畅,光影变幻,情绪难辨。 等到车子在院子外停下,车还没熄火,车前灯打出两簇细长灯光,尘埃浮动。 南烟总算开口:“你打算怎么处理?” 齐聿礼眉头微蹙:“这不是我该处理的事儿。” “可是总不能真闹去齐爷爷那儿吧?你爷爷你最清楚了,他很在乎这方面的事儿。他身体不好,又有高血压,万一知道许流霜真在寿宴那天闹一通……齐云川的名声无所谓,那齐家的呢?” 空寂的马路上。 猛地响起“叭——”的一声。 齐聿礼面无表情地按着喇叭。 这爿只有南家一户人家,院外和卧室离着很远,传进卧室,估计只剩一声呜咽。 南烟没说话,自顾自地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上,想要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咔嚓一声。 随即,耳边似有风。 她转头。 下一秒。 整个人被他捞起,换了个位置。 她坐在他的腿上,后腰抵着方向盘。 “你——” 话刚开口,就被他堵住。 吻的汹涌又猛烈,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掠夺着她口腔气息。 南烟挣扎了好久,才把他推开。 彼此呼吸都不稳。 齐聿礼的虎口拖着她的下颚,略一用力,使得她无法逃离。 他面色和外界暗无天日的黑夜融为一体,“你刚刚,是在为齐云川,求我吗?” “不是,”她疼得声音都在颤,呼吸急促,“我是在为了齐家的面子,求你。” “我不允许。” 虎口感知到她的颤动,他很快松手。 微凉的指尖,逐渐往后,握住她细白的后颈,往前一压,迫使她和他低头。 她上他下的坐姿。 她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耳边,响起他低声耳语,声线沉沉,强势又强硬地说:“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你为它,向我低头,烟儿。”他嗓音低哑的厉害,“你是我的人,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为任何人殚心竭虑,明白吗?” 南烟:“齐家也不行吗?” 齐聿礼笑了,慢条斯理地说:“齐家是我和你结婚,我给你的聘礼。” 妹妹结婚,哥哥送嫁妆。 但现在,他要和她结婚。 要送的,自然是聘礼。 - 或许是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南烟这晚睡的并不安稳。 半夜两三点,她被梦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真丝睡裙也被浸的颜色深了几个度。 她睖睁着眼,心有余悸。 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 她梦到今晚在酒吧里发生的事了,南烟和今晚一样,被齐聿礼搂在怀里。有个女人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甩了一张检查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宫内早孕。 “我怀了齐聿礼的孩子。”她说。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南烟伸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从酒吧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万一许流霜怀的是齐聿礼的孩子呢?万一……真是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南烟无所适从。 耳边,是侧躺在她身后的齐聿礼匀速浅淡的呼吸声。 他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将她紧扣在怀里。 连睡觉时,他的占有欲都如此强烈。 南烟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三哥。” 她声音很轻。 齐聿礼一贯睡的浅,早些年是因为她睡觉时不老实,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梦,睡觉的时候老是对他动手动脚,不是睡着睡着打他一巴掌,就是踹他一脚。有一回,差点儿踹到他那儿。气的齐聿礼当时就对着还处于睡梦中的南烟,也动手动脚。 后来,齐聿礼工作繁忙,他主要负责海外分公司的项目,那边的人时常跨时差地和他打电话。久而久之,他变成了一个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的人了。 所以,南烟几乎是气音般叫他。 齐聿礼就半睡半醒地嗯了声:“怎么了?” 南烟:“做噩梦了。” 齐聿礼:“梦到什么了?” 南烟:“梦到有个人怀了你的孩子。” 齐聿礼笑了起来,笑声低低沉沉的,有种颗粒分明的质感:“有机会怀我孩子的人,这会儿正在我怀里。这种莫须有的梦,都能吃醋吗,烟儿?” 南烟一愣。 这是吃醋吗? 而且,她为什么会把这个梦,归为噩梦?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一十章 南烟保证。 她绝对。 绝对。 绝对没有吃醋。 以及。 确实是噩梦。 “她要是怀了你的孩子,我就没法和你结婚了。”南烟安慰自己,也是在说服他,“我上哪儿去找一个,比你身材好,比你有钱,又比你对我大方的男人?” 那南烟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白费功夫了。 这还不是噩梦吗? 简直是恐怖至极的噩梦。 “你就喜欢我的身子和我的钱是吧?”齐聿礼轻笑了声,神识还未彻底清醒,但身体已经全然清醒了,渐渐复苏的某物,抵着她的小腹。 “……三哥。”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南烟心跳的实在厉害,提醒他,“没有那个。” 齐聿礼嗯了声,“我知道。” 所以他收敛至极,退而求其次地,拉着她的手。 南烟毫无技巧,全凭他带着,却也双手累的酸涩。 时间在指尖走得尤为漫长。 “还有多久?”她要哭了。 齐聿礼扑在她脸上的气息是热的,烫的她两颊绯红,说出来的话语更令她脸红心跳,“我有多久,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一贯长时间,尤其是用这种方法,更是漫长无比。 他自制力太强,南烟知道如何破解。 心一狠,牙一咬—— 她掀开被子,一头钻进被窝。 月光穿窗,映拓着起伏如山峦的被子,一片缠绵悱恻。 呼吸声纠缠,难忍的闷哼声随着要哭了的娇滴声。 春光乍泄,在午夜,在室内,在她的唇齿间。 十分钟后。 齐聿礼抽纸,擦她的嘴。 借着倾泻入内的皎洁月色,能够看清她此刻的面容。 精致漂亮的小脸浮上一层薄薄的汗,双颊似上了一层胭脂,双眼氤氲着热雾,眼尾泛红。泫泪欲泣的破碎感,没激起齐聿礼的保护欲,反倒更想进一步,把她狠狠撕碎。 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烟儿。”他叫她,语气里,带着情浓的温柔。 南烟喉咙火辣辣的,明明是她自己主动的,想快点儿让他结束,结果这会儿怨起他来了:“别叫我。” 齐聿礼抱着她,低声哄她:“我的错,我的错。” 南烟在他怀里挣扎,抬腿踹他:“我就不该听奶奶的话,留你过夜。” 齐聿礼紧锁住她的腰身,把她牢牢地箍住,“那可不行,奶奶的话,可不能违背。” 南烟:“我就要违背,以后,我再也不要留你过夜了。” 齐聿礼被她逗笑了,“我刚刚可没勉强你。” 南烟理不直,气很壮,“就有。” 齐聿礼自证清白:“我刚刚一个字都没说。” 南烟:“你脑子里是这么想的,我知道。” 齐聿礼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蛮横无理的人了。 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蛮横。 “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他帮她把垂落下来的碎发挽至耳后,动作,是只有在这种时间和地点才有的温柔,语气亦同样,“说说,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想怎么教育我。”她任性,他得教育她。 “不对,我在想,要怎么教训你。” 南烟一愣。 齐聿礼附耳,嗓音喑哑:“天这么冷,适合去泡温泉。” 暗示意味十足。 南烟明白了,她咬了咬唇,别过脸。 脸上,红云斑斓。 他想在温泉的时候,“教训”她。 南烟生硬地漫了几个字出来:“我才不去,我最讨厌泡温泉。” 齐聿礼慢条斯理:“没事,家里浴缸也一样。” 南烟:“……” 横竖,这个“教训”,她在劫难逃。 深夜这么一闹,再睡过去,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齐聿礼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在早上六点醒。他醒来的时候,南烟还在睡。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另一个枕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是枕着他胳膊睡的。 他生怕把她吵醒,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再把枕头垫在她投下。 下床时,发现床尾多了个枕头。 齐聿礼拧了拧眉,很是无奈。他当初真该给她找个教睡姿的老师。 他起得早,正巧撞见同样早起锻炼的沈碧华沈老太太。 齐聿礼:“沈奶奶。” 沈老太太见到他从南烟的房间里出来,笑了笑,“烟儿是不是还没醒?” 齐聿礼:“嗯,她还要一会儿。” “她在你家也醒的晚吗?” “没,那边早上七点得吃早餐,她都会早起。” “你爷爷啊,总是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沈老太太吐槽着老友,“现在年轻人睡得晚、起得都晚,他一老头早睡早起,硬拉着你们一块儿早起。” 齐聿礼眉眼疏冷,淡声道:“结婚后我和南烟就会搬出来的,我俩的家,没那么多规矩,她就是最大的规矩。” 沈老太太心底骇然,忍不住侧目瞧他。 是真的聪明。 旁人是文弦而知雅意,齐聿礼不是,她随便一句算不上试探的话,都能够被他轻易地拆穿。然后,轻描淡写地给出一个最周全的交代。 难怪齐岱渊这规矩多又作风老派的糟老头子,一眼挑中齐聿礼当齐家的继承人。 难怪霍氏靠着四个年轻人异军突起,成为南城的龙头企业。 这世界,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 沈碧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而后说:“想吃什么早餐,我让后厨的人做。” 齐聿礼:“我让人送早餐过来了,估计已经到门口了。” 沈碧华一愣。 齐聿礼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说:“我去拿早餐。” 没过多久,齐聿礼身后跟了几个人进到餐厅。 那几个人身上穿着浮光的工作制服,手里拎着浮光的外送包装袋,一盒盒早餐,从里拿出来,齐整地摆在餐桌上。 “齐总,早餐已经送到了,如果还有需要,我这边再安排人送。” 齐聿礼:“可以了。” “好的,齐总,我们先走了。” “嗯。” 一行人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离去。 训练有素的齐整与从容,脸上挂着礼貌至极的笑。 沈碧华凑近餐桌一瞧,将近一十盘的早餐。 早餐分为两类,一类是沈碧华常吃的,另一类是南烟常吃的。 沈碧华是江南人氏,早餐喜好吃,油条、生煎包、豆浆、小馄饨之类,典型的中式早餐。 南烟早上是胃口最差的时间点,早餐不喜过油烟的事物,一般吃些粥点。 在不在乎,上没上心,都藏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 齐聿礼如今在身居高位,还能注意这种细节,沈碧华是没想到的。 思及此。 沈碧华彻底放心了。 屋子里头的那丫头,怪不得能睡的这么安心,原来是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为她一点一点地,铺着路。 铺着她未来的路。 那顿早餐吃完,南烟还没睡醒。 齐聿礼吃完早餐就走了,今天是周五,他还要回公司上班。 他向来是最早到公司的那一个。 他的特助也是所有助理中到的最早的那一个,见到他后,问他:“齐总,今天早餐要吃点什么?” 工作日,齐聿礼的早餐都是在公司和其余三位总经理吃的。 而他到的最早,所以,早餐吃什么,一般都是他决定。也一般,都是在他办公室吃的。 齐聿礼边理着腕间袖扣,边往办公室走去,“我已经吃过了,让他们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特助:“好的,齐总。” 理好袖扣,齐聿礼揉了揉胳膊。 也不知道她到底枕了多久,枕的他胳膊酸胀。 到了办公室后,齐聿礼伏案工作,翻看文件的手,时不时地在空中甩几下,又揉几下。可仔细一看,他的神情轻松,又透着神清气爽的愉悦,全然没有半分身体不适的烦躁与郁闷。 没过多久,其余三人到了。 霍以南边翻看着商业报刊边吃饭。 容屹倦懒怠沉地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唯独商从洲,边吃饭边和齐聿礼搭腔。 商从洲:“对了,你家南烟不是在学旗袍吗?过阵子有个旗袍秀,听说是国内知名旗袍品牌’丝禾’办的,你问问她想不想看,要是想看,我给她拿几张票。” “拿两张吧。” “怎么,你陪她去看?” 齐聿礼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平静:“那拿三张。” 商从洲疑惑:“还给谁拿一张?” 齐聿礼:“齐月。” “我冒昧问一下,你是三张里的那一张,还是两张里的那张?” “太冒昧了。” “……” “……” 饶是起床气躁的臭着一张脸的容屹,听到这对话,神情也撕开裂缝,笑了起来。 霍以南一眼看透:“肯定是三张里的那张,你看老三像是会去看旗袍秀的人吗?” 商从洲了然:“所以要是南烟让他陪她看,他也愿意陪她——第三张是这个意思是吧?” 齐聿礼沉默地掀了下眼皮。 ——猜中了。 商从洲啧了声:“小三啊……” 气温骤降八度,冷得像是落地窗破开一个大口子,六十八层的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 “……老三啊,”商从洲还是更喜欢叫他“小三”,年纪比他小,就应该叫“小三”,“你说你都这么宠她了,怎么还没把她娶回家?” 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 齐聿礼说:“快了。” 商从洲:“快了是有多快?” 齐聿礼落在文件的视线,定在某处。漆黑的眼暗了几分,又像是有烈火燃烧,亮着灼热的、能够吞噬万物的火焰。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来,这里没有外人,他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就今天。今晚回老宅,我要和所有人说,我要娶南烟的事。” 不同任何人开口时一样的请求。 齐聿礼的语气语调,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齐聿礼的行事作风,他们三人都知晓。 世界上的事,只有他想不想做,没有他能不能做。 论心思缜密,论城府深重,论薄情决义,无人能敌得过他。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血脉亲缘是淡薄如水的存在,握在自己手上的金钱和地位,才是最真实的。齐聿礼将这不成文的规矩,贯彻到了极致。 但他又是个另类。 对他而言,金钱地位都是虚的,唯有南烟是真实的。 金钱带给他的快乐,远不及南烟给他的万分之一。 想到南烟。 齐聿礼嘴角翘了翘。 商从洲嘴角抽搐,胳膊戳了戳容屹:“你看你三哥,现在笑得,那叫一个……” 容屹接过话茬,一针见血:“春风得意。” 商从洲:“不对,是骚气十足。” 容屹无语:“……” 齐聿礼懒得搭理件。只是胳膊处的酸胀感一时难退,他翻几页,就忍不住按一按胳膊,亦或者在空中时甩几下。 容屹注意到了,认真问:“三哥,你手不舒服吗?” 齐聿礼:“有点。” 容屹:“要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齐聿礼:“没什么大问题,不用。” 容屹:“你做过检查了?” 齐聿礼挑眉,原本他真不想说的,感觉像是在炫耀,可架不住容屹这未经人事的小屁孩层层关心,他不得不如实交代,语气还挺无奈且无辜的,但大家总嗅到一股嘚瑟:“昨晚睡觉的时候,南烟把枕头给踢下床了。她找不到枕头,拿我的手当枕头垫了一晚,搞得我胳膊现在酸得要命。” “……” “……” 容屹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吐司,“三哥,你现在的表情,不像是’酸得要命’。” 齐聿礼不耻下问:“那是什么表情?” 容屹认同商从洲的话了,学以致用,举一反三:“骚得要命。” 商从洲笑得桃枝斜逸,“小四,你该认清的,你家三哥一提到南烟,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儿。哪有一点儿谈判席上的矜冷严肃样儿啊。” 容屹沉默。 半晌后,容屹眉头紧锁,一脸严峻地问:“三哥,女人睡觉都会这样吗?” 齐聿礼挑眉扫了他一眼,“别说的好像我和很多女的睡过一样。” 容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那话多少显得齐聿礼像是个浪荡子了。但这屋子里头,商从洲和他一样没有过女人。霍以南和齐聿礼一样,南家一共两位大小姐,被他们哥俩看中,他哥俩一头栽进去,就没出来过。 这问题问别人吧,难免遭人嘲笑。 ——不是吧,你容四少竟然到现在还是个处男? 容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年头,处男还能被人嘲笑的。 没遇到喜欢的人,所以一直一个人待着,很奇怪吗?男人都有生理需求是没错,但对容屹而言,他只能和喜欢的人做.爱,而不是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发泄.欲.望。遇不到喜欢的人,他宁可日日夜夜和左右手为伴,也不要找人做没意义的爱。 不过幸好,屋子里还有一个,比他大五岁,还没开过荤的。 那个人就是商从洲。 商从洲斜睨容屹一眼,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女人睡觉好像都不太老实,手会放在你脸上,放在你胸口,放在你腰上,还有可能放在你……”他意有所指,“那里。” 容屹:“别搞得好像你和女的睡过一样。” 商从洲半戏谑半认真语气:“还真睡过。” 换来在场三人,觑声一片。 商从洲也不在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接着吃早餐。 而容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未几,他突然来了一句:“这阵子懈怠了,二哥,晚上我就不和你去那个宴会了。” 商从洲:“晚上干嘛去?” 容屹:“健身房。” 商从洲:“啊?” 容屹一本正经:“练一练手部肌肉,以后谈恋爱了,晚上睡觉,想让女朋友枕着我的胳膊睡觉。” 商从洲脸上的神情,可以称得上是五彩缤纷了。 办公室其余两个,都有过女朋友枕着胳膊睡觉经历的人,倒是颇为赞许地望向容屹。 齐聿礼甚至贴心补充:“别光练手,腿才是关键。” 容屹:“知道了,三哥。” 商从洲望着落地窗外。 六十八层的高楼往外看,初阳穿破白云,天空撕开一道口子,明亮的阳光涌入,落在连接成片的摩天大楼,落地窗反射,像是碧波粼粼的海面。 他合时宜地感慨了一句:“……春天到了啊。” 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开始,骚包起来了呢? - 秒针滴答响。 南烟今日学习早已结束,此刻,她坐在奢侈品店的贵宾室。等待经理给她拿包的时候,她盯着墙上的挂钟,心跳和秒针同频。 五点整。 不多一分,没少一秒。 搁在手边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南烟解锁手机。 聊天界面,显示着最新消息。 齐聿礼:【下班了。】 南烟:【来接我吗,哥哥?】 齐聿礼:【嗯。】 南烟:【今天有惊喜。】 齐聿礼:【什么惊喜?】 南烟:【十分钟后,你就知道了。】 从霍氏到锦琅府,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下班高峰期,路上拥堵,耗费的时间更慢。 如南烟所言,十分钟后,齐聿礼的一个工作手机,短信声接连不断。 他点开一看,数条来自签账卡的消费提醒。南烟很少用他的卡,一般都是故意和他作对时,才会拿着他那几张无限额的黑卡到处刷,像是想通过这种无节制的花钱方式,让他肉疼。 事实上,他只觉得不痛不痒。 齐聿礼松了松领带,嘴角扯起一抹笑:【这就是惊喜?】 南烟:【是的。】 齐聿礼:【再花点。】 南烟收到齐聿礼这条消息之前,还有些微的愧疚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花了近千万。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昨晚他迟迟不结束,让她动手又动嘴。虽然是她自愿,但到底是被宠大的,一身娇脾气,恃宠而骄的不行。她很记仇,所以一下课,就来到商场的奢侈品店疯狂购物。 那个是最新款的包。 这是全球限量款。 还有这个,当季新品。 她是这些奢侈品店的常客,也是客户。经理们见到她犹如见到财神爷,捧着最金贵的东西到她面前。南烟眼都不眨,全都买下。 愧疚感随着他这句“再花点”荡然无存。 像只饱满的气球,突然被戳破,南烟泄气了。好像怎么挑衅他,都没用。花再多的钱,他都不心疼不在乎。 南烟无力地放下手机。 手机又震动了下。 齐聿礼:【这不是惊喜。】 南烟抿了抿唇,低头瞄了眼手里提着的袋子。 在奢侈品店买的东西,都会由专人送到齐聿礼的湖心别墅去。唯独手上这只袋子,不是什么奢侈品品牌,是入驻奢侈品购物大厦的唯一一家内衣店,内衣品牌算得上是内衣界的奢侈品品牌了。 思忖片刻,南烟转身,进了电梯,电梯直下地下车库。 负三楼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商场的客户才能开车驱入。车位比正常车位要宽敞,车位多,但车少,一眼望去,近百米长的车位道里,停了没有十辆车。 因此,南烟肆无忌惮地打开购物袋。 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对准购物袋里的东西。 “咔嚓——”一声,拍照。 然后,发了过去。 南烟:【那这个呢?】 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是旋转弯道,司机踩着刹车,让车安全又缓慢地下行。 光线渐暗,齐聿礼的脸浸在晦暗中,神情辨不真切。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映拓在他脸上,他手指微动,将她发来的照片放大,再放大。黑色的购物袋,放着的物品,几个词简单概括。 黑色。 蕾丝。 绑带。 半透不透。 光是透的,尘埃浮动。 齐聿礼的眼却是暗的如坠黑夜,血液躁动翻涌,呼吸略显粗重。 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将手机锁屏。 过几秒。 又解锁。 他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晚上穿给我看。】 南烟:【才不。】 齐聿礼:【那白天穿。】 南烟:【?】 齐聿礼嗓子里低荡出一声轻笑:【你只有这两个选项,白天穿给我看,或者是晚上。】 南烟:【我现在就把它扔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 南烟面前停下一辆黑色宾利。 后座车门打开,齐聿礼径直走到她面前,在她充楞之际,拿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而后,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别想扔。” “……” “你怎么到的这么快?”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为了,早点拿到我的惊喜。”齐聿礼幽幽道。 南烟说不出话来。 她低头走到车子另一边,还没等她伸手,齐聿礼就替她拉开车门。 连他自己都鲜少开车门,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南烟受宠若惊。两三秒之后,她反应过来,他为了购物袋里的惊喜,可真是什么都能做。 “齐聿礼。”上车后,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齐聿礼没有小声说话的习惯,按下车内的隔板,以便他俩的对话不让其余人听到。 齐聿礼上车后就牵过她的手,她的手太小,他轻松地裹住。一想到待会儿回齐家要发生的事儿,以及她给他准备的惊喜,他的心情分外愉悦。 “嗯?烟儿?” “就是一点小小的惊喜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小小的惊喜吗?”齐聿礼反复咀嚼了一遍,“我只喜欢这种惊喜,这种程度的惊喜,还能有多大的?你说说,你还能给我准备多让我刮目相看的惊喜。” “……” 南烟也说不上来。 这种惊喜,可能确实是南烟能准备的最大惊喜了。 但是被他拆穿,就显得她很窝囊。她烦躁的挺了挺胸脯,嘴硬道:“这就是小惊喜,大惊喜还在后头,我到时候我准备了,你顶不住。” “是吗?” 语气里的轻蔑,更让南烟不开心了,“怎么,你不相信吗?” 齐聿礼睁眼说瞎话:“相信。” 南烟:“你就是不信。” 齐聿礼失笑:“好,我不信,你要怎么证明给我看?” 南烟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千丝万缕,最后,她尤为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这是很正常的内衣,你要是成了我的未婚夫,我会升级一下,买专门的那种……内衣。”那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了。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两个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我能给你的,只有商场可售卖款。 而我们成了未婚夫妻后,我能给你的,是只在某种地方才能售卖的款式。当她穿上,当他看到,就会眼红到,想要把它狠狠撕碎的程度。 原来她准备的惊喜,确实也能到令他刮目相看的程度。 …… 回齐宅的路上出了点儿意外。 老宅门口那条路是专门修建的,来往的要么是齐家人,要么是宴请的客人,所以路上并没有很严格的左右道。平时,齐家的几位小辈也爱在这条路上飙车。 今天也有人飙车。 飙的还是辆劳斯莱斯魅影。 两辆车相对而行,齐聿礼的司机和齐聿礼这人一样,不擅长退让。往常,有人认出是齐聿礼的车,都会减速慢行,尤其是齐家的人,见到齐聿礼的车,车速都会放缓,生怕车速过快,被齐聿礼逮住说教一番。 今天这辆黑色劳斯莱斯魅影,一改众人对它的沉稳认知,见对面来车,加速按下油门。 齐聿礼的司机发现不对,赶忙踩下刹车。 一个转弯。 车头差点儿别到车尾。 要不是齐聿礼的司机刹车及时,两辆车就撞到一块儿了。 而那辆车没有半分收敛,油门踩到底,驶过齐宅院门。 留下一地尾气,扬长而去。 车内。 后排坐着的齐聿礼和南烟隔着隔板,不清楚外面的状况,突如其来的一个刹车,导致二人因为惯性,齐齐往前撞。齐聿礼眼疾手快,伸手护着南烟,南烟的额头跌入他的掌心里,而后,腰上一紧,被他紧扣回座椅。 南烟心怦怦跳,“什么情况?” 齐聿礼蹙眉,沉声问司机:“怎么回事?” 隔板降下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齐聿礼眉间沉着的阴鸷,就看了一眼,便慌忙移开。 他哆嗦着解释,“五……五少爷的车突然加速冲了过来,我要是没刹车,估计两辆车就撞一块儿了。” “小五?”齐聿礼喉咙里溢出一抹冷笑,意味不明地说,“他到底还小,还需要再教一教。”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南烟眼睫低垂,眼里的情绪渐淡了下来。 她并非纯良之人,会为齐云川求情,比起求情,她更热衷于隔岸观火,以及,煽风点火。 于是她说,“估计是司机分神了吧,和五哥应该没什么关系。” 齐聿礼嗓音很淡,话里的压迫感却很重:“司机看到我的车,会不给我让道吗?” 南烟抿唇,没回话。 齐聿礼轻嗤了声,“你在替他求情?” 南烟低垂的眼睫轻颤,摇摇欲坠的模样,“没有。” 齐聿礼:“是吗?” 南烟:“你说过的,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我为它和你低头。” 这句话显然讨好到了齐聿礼。 齐聿礼掌心里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漂亮,宛若柔荑,软嫩的仿佛一捏就碎。他揉捏着她的手指,指尖的温度微凉,触碰着她温热的手。 猝不及防地。 十指紧扣。 他举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他的唇瓣也是微凉的。 像极了室外的淫淫春雨,滴落在她手背。 “真乖。”他问,“想要什么奖励?” “这个,不就是奖励了吗?”她指着被他吻过的手背。 “不是。” “我想不到奖励。” “没有想要的东西?” “没有。”南烟顿了顿,眉眼间有着难以描摹的媚色,暗示意味十足,“目前为止,只想要一个东西。” 齐聿礼自然知晓她要的是什么。 和他结婚。 他俯身靠向她,举起另一只手,将她滑落在脸畔的碎发挽至耳后,偏冷的嗓音掠过她的耳廓,气息沉沉,“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没给过你?” 话音落下。 车同时停下。 车停在齐家入户大门外。 管家早在监控里就看到了齐聿礼的车,早早在此等候,见到车停下,身边两位佣人一左一右地帮他们打开车门。 齐聿礼和南烟先后下车。 管家走到齐聿礼身旁:“五少爷已经被老爷叫进书房了,监控里显示的很清楚,是他的车恶意提速,导致差点儿撞上你的车。” 齐聿礼:“爷爷怎么说?” 管家:“五少爷年纪尚小,还需要多教育。” 齐老爷子深知齐聿礼睚眦必报的秉性,特意让管家把齐云川叫入书房,又让管家和齐聿礼说这句话。他以为,有他出面,齐聿礼不至于太计较。没想到,齐聿礼还是不放过齐云川。 齐聿礼说:“在书房?我也过去瞧瞧。” 管家心底大骇,想拦拦他:“三少爷……” 齐聿礼:“不是在教育他吗,我作为差点儿出车祸的人,过去听听,不奇怪吧?” 管家苦笑:“可是……” 齐聿礼面色沉了下来,“爷爷是打算换继承人了?” 这话太有重量了,管家不敢再拦,目视前方,语气郑重地说:“齐家的继承人,一直以来都是三少爷,不会被任何人代替。” 齐聿礼勾唇,嘴角滑出轻蔑笑意,“知道就好。” 齐聿礼去书房,南烟没敢跟着。 南烟自个儿回了房,中途收到齐月的消息。 齐月:【你回老宅了?】 南烟:【嗯。】 齐月:【啊啊啊啊你等我,我马上回家。】 南烟:【你又去哪儿玩儿了?】 齐月:【去买包包啦。】 南烟:【爷爷不是把你的零花钱都给扣了吗,哪儿来的钱?】 齐月:【三哥给的。】 齐月:【一张无限额的黑卡。】 随即,齐月拍了张黑卡的照片发了过来。 南烟:【原来如此。】 齐月:【不许生气哈,三哥给我黑卡是有原因的,他让我办事儿呢。】 南烟:【我没生气,哥哥给妹妹花钱,天经地义。】 南烟:【他让你办什么事儿?】 齐月:【等我回家你就知道了。 齐月:【等我哦,烟姐。】 齐月:【烟姐,你就是我的财神爷!爱你!啾咪啾咪!】 南烟一头雾水。 她问了齐月许久,齐月难得嘴巴捂得严严实实,一个细节都没有交代。 …… 另一边。 书房。 齐聿礼推门进来,发现书房里并没有齐云川,只有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手执毛笔,笔下成风,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他没抬头,却知道是齐聿礼来了,“怎么今儿个突然想到回老宅?” 平日齐聿礼每月才回一次老宅。 上周他回来了,这周竟然又回来。齐老爷子不觉得自己这个孙子是想回家了,亦或是想他这个糟老头子,无事不登三宝殿,齐聿礼回来,肯定有事。 齐聿礼站在齐老爷子身侧。 齐老爷子每一个笔画动作,都被他收于眼底。 齐老爷子放下笔。 他抖了抖宣纸,“看看,我写的这句话怎么样?” ——耳不闻人之非,目不视人之短,口不言人之过。 暗示他,别让他揪着齐云川的过错不放吗? 齐聿礼神情寡冷,毫无波澜的声线,缓缓道:“话不错,但字的收尾不够利落。” “人老了,写字的时候,难免手抖。”齐老爷子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是啊,爷爷,您老了。”齐聿礼目光落在他斑白的头发上,淡声道,“既然手抖,就别写字了,有时间就可以去外面钓钓鱼,赏赏风景。您之前不是说想去新西兰吗,要不等寿宴过了,去新西兰待一阵子?” 齐老爷子语气平静:“齐三。” 齐聿礼懒声:“您要站在小五那边?” 齐老爷子:“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会公平对待。” 齐聿礼:“既然公平对待,那您现在让他去停车场,让我开车撞他一次。” “齐聿礼!”齐老爷子拔高了音调,“你这是要做什么?” “您不是讲究公平吗?他撞我,我得撞他吧,要不然,谈何公平?” “……” 齐老爷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齐聿礼。 齐聿礼面色淡然,甚至还给他倒了杯茶,“爷爷,如果您今儿个没把他藏起来,我倒是能暂且放他一码,可是您竟然把他藏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要站在他那边是吗?还是说,您打算换个继承人?我是无所谓,您知道的,齐家的产业,我压根没放在眼里,甚至于——我现在只需要一通电话,明天就会有专人拿着收购协议书到齐氏的董事长办公室和你洽谈收购事项。” 霎时沉默。 无声的对峙。 过许久,齐老爷子败下阵来。 他说:“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又何必揪着他的错不放呢?” 齐聿礼:“如果您说的是刚才撞车的事儿,我可以告诉您,这件事我不在乎。” 齐老爷子想不明白:“那你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威胁我?” 是的。 威胁。 刚才那一篇长篇大论,字字句句都写满了威胁。 齐聿礼:“关于南烟结婚的事儿,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表个态吗?” 齐老爷子揉了揉眉,“既然谈这事儿,就让南烟也过来吧,她的婚事,让她决定。不管她是想嫁给小五,还是小六,都由她决定。” “如果我说,我要娶她呢?”齐聿礼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了下来。 “……” “……” 长久的沉默后。 齐老爷子说:“你又何必要和小五作对?小五之前和我说过,他一直以来都爱慕南烟,他知道南烟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会努力,让南烟对他产生感情,你——” “——他对南烟有爱慕之情,那我呢,我算什么?”齐聿礼打断道,嗓音沉冷,语气平静,“我和南烟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你不是一直把南烟当妹妹看待的吗?” 齐老爷子这辈子遇见过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却都没有今日亲耳听到的这句话这般令他难以置信。甚至于,他的心脏狂跳,他捂着心脏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自己前阵子的体检报告单上不写了吗,他没有心脏病啊,怎么现在跳的这么快? “……给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缓过那一阵后,齐老爷子颇有怨念地瞪了眼齐聿礼,“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想结婚了?我以前和你说结婚的事儿的时候,你哪回不是摆出一副’我要孤独终老一辈子’的态度啊?!” 齐聿礼脸都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结婚了?” 齐老爷子:“……” 齐聿礼:“我只是说,我不急。” 齐老爷子:“那你现在怎么就着急了?” 齐聿礼一脸坦荡:“南烟想结婚了。” 齐老爷子:“怎么南烟——” 话音戛然而止。 齐老爷子仍是难以置信。 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他觉得自己明天得去医院看看,自己好像真有心脏病。 他深呼吸几次,等心跳平稳后,才将刚才那句话补充完整,“怎么南烟结婚你就想结婚?你能说得再明白些吗,爷爷老了,脑袋转不过弯来了。” 下雨的春日,日光稀薄。 齐聿礼迎光站着,光线穿梭于他晦暗的眼底。 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没有把南烟当做妹妹看待,事实上,我和她早就在一起了。老五爱慕南烟又如何?”他冷嚇一笑,“——我和南烟,是两情相悦。” 齐老爷子静坐在原位,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也有可能是,不敢相信。 人总是这样的,明明内心期盼着,等到事情成真了,却又产生畏惧心里。害怕事情进展的太突然,害怕其中有诈。 齐老爷子现在也处于这种状态。 他曾无数次期盼齐聿礼和南烟在一起,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还有一些害怕恐慌。 “你说你和南烟两情相悦,可一直以来,你俩的相处并无异样,在家里也无过多接触。聿礼,”齐老爷子长长叹气,伸手拂面,“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过,你和南烟已经不是兄妹,而是情侣关系,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齐聿礼挑了下眉,运筹帷幄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爷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齐月,她什么都知道。” - 齐月拿着齐聿礼给的黑卡,进行了扫荡式购物。 她一回家,家里佣人都被她召集,一个个提着她的购物成果,拿进屋里。 上楼下楼的动静有些大了,吵到了在屋内看书的南烟,她不明所以地走出来,一打开门,正巧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两米高的花瓶上楼,她刚出门,又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空间。 一行人接着一行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最后目的地,是齐月的卧室。 南烟哑然失笑。 齐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小姐作风,豪迈阔气,拿着张黑卡肆无忌惮。 笑到一半,就看到人群末尾,齐月手里拎着一款包,爱不释手。 齐月也注意到了南烟,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南烟面前,眉飞色舞地炫耀着:“烟姐,这款包好看吧?今年新款呢,柜姐和我说,全球一共十个,国内有两个。一只半个月前到国内直接被送到客户家里了,这只好多人都想要来着,可是谁抢得过我齐大小姐啊!我都快把门店的货给扫光了!你是不知道,那些柜姐看我的眼睛都冒着金光。” 南烟扫了眼她手里的包,淡笑:“早知道你喜欢这款包,我今天就去你三哥那儿把包给你拿过来的。” “啊?那只包原来送到你那儿了?” “嗯,前阵子送的。” 齐月咋舌:“三哥真的好舍得在你身上花钱啊。” 南烟示意她:“他不也一样舍得给你花钱?你手里还拿着他的黑卡呢。” 齐月努了努嘴,“能一样吗?我花钱得办事儿啊!他给你花钱的时候,要你办事儿了吗?肯定没有,你只要看他一眼,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碰到你面前。” 齐聿礼让南烟办的事儿可多了。 只不过那些事儿得他俩一起干。 想到这里,南烟脸上浮现稀薄红晕,她咳了咳嗓,集中注意力,问齐月“所以,他到底让你给他办什么事儿啊?” 齐月刚准备开口,管家就出现在楼道口,“小姐,老爷有事找你。”视线转移,落在南烟身上,“烟小姐正好也在,也一起过去吧。” “爷爷找我?他有什么事儿吗?”齐月边往外走边问。 “这个我不清楚。” “好吧。” 齐月拉着南烟去往茶客厅。 她拿着齐聿礼的黑卡逛了好几天,所到之处都留下她刷卡的痕迹,她兴致高涨,和南烟分享着最近买的东西。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久,等到了茶客厅,她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 “——怎么这么多人?” 南烟循声望去。 茶客厅里乌泱泱的坐满了人,齐老爷子坐在上位,身侧两边,分别是齐聿礼和齐云川。 噤声无言的茶客厅,气氛严肃紧张。 齐月有些慌了,以为是自己花了太多钱被老爷子知道,老爷子当众骂她来了。 过去的时候,她死死拉拽着南烟的衣袖,小声道:“烟姐,救命啊。三哥自己说的,卡里的钱随便花。爷爷为什么要骂我,我是无辜的啊!你能替我证明一下吗?我真的是清白的。你想想看,当你面前有一张无限额的黑卡,而卡的主人告诉你,随便花——这种诱惑,谁能拒绝啊!!!” “是没能拒绝,不过,”南烟疑惑,“爷爷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事,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 齐月言之有理地点头:“是哦,那他这么大阵仗地干什么?” 南烟摇头:“不知道。”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在她们出现在茶客厅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南烟没看任何人,只看齐聿礼。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寡冷疏离,和周遭慌乱不安的空气格格不入。 他低头整理着腕间袖扣,声调清淡不带一丝温度,比起提醒,更像是催促:“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爷爷,您不妨直接告诉大家。” “什么?”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情况?” 一堆人不明真相,交头接耳。 齐月也茫然:“要说什么事儿?” 齐老爷子略一伸手,众人随即静了下来。 齐老爷子浑浊双眼笔直又锋利地望向齐月,“齐月,在你眼里,南烟订婚对象的最优人选是谁?” “烟姐的订婚对象,您问我干什么?”齐月一头雾水,“您应该问烟姐才对啊。” “我就问你,你希望南烟和你哪位堂兄弟订婚。” “当然是三哥啦,”齐月直率极了,话不过脑般地全都交代了,“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记不得了,就我之前离家出走那次,您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地方去。回我爸妈那儿吧,肯定还得被他们骂一通,所以我直接让司机带我去了烟姐那儿。” “结果您知道吗,我在那里,遇到了三哥。虽然说吧,三哥和烟姐在一块儿挺正常的,毕竟他俩在家里也是同进同出的,可是——” 齐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斑斓红晕,难为情地瞥了南烟一眼,而后,在南烟茫然又恍然的眼神中,说下一句,让南烟难以置信的话语来。 她说, ——“可是,我是在烟姐的床上看到的三哥。哪有兄妹俩感情好到能睡一张床的啊,爷爷您说是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胡闹!” 齐老爷子登时黑了脸。 齐家规矩礼数严苛到了极致,在齐老爷子眼里,别说未婚先孕了,就连婚前性行为也是大忌。他曾和小辈们耳提面目过数次,他知道,小辈们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他觉得,至少,齐聿礼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的。 偏偏齐聿礼干了。 还拉着南烟一块儿。 齐老爷子气的胸腔一起一伏,“禁闭,给我关禁闭一个月!” 管家安抚着他,急得不行,“过阵子就是您七十大寿了,三少爷要是不出场,外边的人指不定怎么说呢。老爷,您先缓缓,别生气。” 齐老爷子心里的火,因为管家的提醒,隐忍难发。 好一阵才缓过来。 齐老爷子扶额,阖眼沉思许久。 “先关禁闭五天,这期间给我老老实实抄齐家家训,至于公事,我不觉得霍氏少了你一个总经理就无法正常运转了。五天之后,着手准备我的寿宴,我要在寿宴上宣布你和南烟订婚的事儿。”齐老爷子沉着脸,说着自己的安排,未几,问齐聿礼,“聿礼,你对我的安排,有没有意见?” 齐聿礼:“没有。” 齐老爷子:“好。” 他侧眸,睇向南烟。看向南烟的眼里,有着诸多情绪,失望、无奈、恼怒,甚至还有隐隐的一丝喜出望外。百感交集之下,他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面色和善地笑着,朝南烟招了招手,“南烟,过来。” 南烟穿过人群,走到齐老爷子面前。 齐老爷子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齐聿礼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 “你俩之前的事,我不追究,但从今天开始,你俩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在外面行事作风,都要更加严谨慎重,男女关系上,更应认真对待。婚姻并非儿戏,婚约确定之后,便不能再与其他异性纠缠来往。明白了吗?” 南烟:“知道。” 齐聿礼:“明白。” 齐老爷子视线往外扫,眼皮无力地垂吊着,掩盖掉三分之一的眼珠。可一双眼仍旧是冷厉有力的,阴恻恻的眸色令众人望而生畏。齐家掌门人的威严,见于微末。 “这话不仅是和他俩说的,更是和你们所有人说的。男女关系,发乎情,止乎礼。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我齐家人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儿,明白吗?” 底下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应。 “知道了。” “明白,爷爷。” 齐老爷子揉了揉眉心,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行了,也到饭点了,该去吃晚饭了。”往外走了两三步,他又转回身来,举着拐杖指向齐聿礼,“给我滚去禁闭室吃饭。” 齐聿礼眼神漠然,“知道了。” 他离开时,路过南烟,寡冷的脸,唇齿翕动,自她头顶落下一句话来。 “有没有良心?” 南烟眉心一跳,等她反应过来,齐聿礼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了。 晚上用餐时,餐厅的气氛显然没有平时的活跃轻快。 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和呼吸声交错。 一顿饭,众人几乎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生怕老爷子在气头上,怒火殃及池鱼。 尤其是成年了的那几个堂兄弟,他们的私生活能指摘的地方数不胜数,男女关系算不上混乱,但交往过的女朋友,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都是成年人了,年轻又有资本,长得帅又有钱,有时候,一个对眼便是一段爱情。之后的事情,是水到渠成。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齐聿礼私生活干净的令人发指。几位兄弟们也曾打趣过齐聿礼,调侃他清心寡欲,活得像个苦行僧。 齐聿礼从来都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哪成想,他早已和南烟暗通沟渠。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分为两种。 一种是随性随谈,万花丛中过的; 另一种是此生此世,唯她悦己的。 显而易见,齐聿礼是第二种。 ——齐聿礼只和南烟发生过关系,齐老爷子都气的给他关禁闭了。要是其余人的事儿被齐老爷子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 饭后。 齐月拉着南烟走出餐厅。 等到四处无人,她才开口,一副要哭的表情:“吓死我了!” 南烟笑:“又和你无关,你怕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刚说那话的时候,有多紧张多害怕。”齐月靠着墙,心有余悸道,“说真的,爷爷应该相信了你俩在一起的事儿了吧?我都搬出’捉奸在床’这种事了,爷爷肯定相信了!” 齐老爷子不是能够轻易被说服的人。 这些年,齐聿礼和南烟瞒得太好,所以,如果单凭他俩的片面之词,齐老爷子恐怕不会相信。他可能会觉得,是南烟不想订婚,让齐聿礼帮她。毕竟,齐聿礼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可是齐聿礼又怎么会因为宠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到愿意为了她牺牲自己婚姻的程度呢? 没有人想过这一点吗? 齐聿礼从不为了任何人牺牲。 他只做自己的神。 “爷爷能不信吗?我都要和齐聿礼订婚了。”南烟也靠在墙边,很是无语,“一张黑卡买一句,你看到我俩在一张床上,齐聿礼怎么也会做这种亏本生意了?” 齐月俨然成了人生赢家,笑得非常开心:“我不亏本啊。” 南烟无言望天。 齐月用胳膊戳了戳她的胳膊,“三哥也不亏啊,一张黑卡,确定了你俩的关系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哎,三嫂。” “你俩都没亏,那谁亏了?” “嗯……五哥亏了。” “……” “快到手的股份,一下子就没了,啧,真亏。” “……” 南烟以为齐月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管家里的事儿的,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察觉到南烟看向自己的眼神,齐月耸了耸肩,她低头,脚尖提着空气,低声说:“我偷听到的,五哥和六哥都说喜欢你,小六倒是很干脆,也很直接,他说你长得很漂亮,比他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要漂亮,所以他想和你结婚。五哥说喜欢你,他和爷爷说了很多很多事情,听得我都怀疑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但后来我听到五哥和他爸爸打电话,他说,是为了百分之十的股份。”齐月抬起头,惨淡一笑,“烟姐,我没想到我五哥会是这种人。” 齐云川在齐月的眼里,是最完美的哥哥。 齐月打小受委屈了就找齐云川,不开心了也找齐云川。齐云川永远都是温柔拂面的,他对齐月关怀备至,细致入微,齐月最喜欢的哥哥,就是齐云川了。 南烟明白她此刻的笑。 是那种,信仰崩塌的笑。 蓦地。 南烟伸出手,“来,烟姐给你抱一下。” 齐月立马抱住她,埋在她胸口。 半晌,齐月突然说,“烟姐,你的胸好大好软啊。” 南烟:“……” 齐月像个好奇宝宝,仰面追问:“你买的什么牌子的内衣,好厚啊。” 南烟咬牙,把她推开:“齐月,你别耍流氓。” 齐月何其无辜:“是你让我抱你的!” 南烟:“我只让你抱我,没让你干别的。” 齐月:“可是你的胸真的好软哦。” 南烟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齐月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追,“别那么小气,告诉我嘛,什么牌子的内衣?还是说,不是内衣厚,你的胸就是这么大的?” “闭、嘴。” “小气!” 南烟冷不丁停下脚,双手环胸,冷眼觑她,“我告诉齐聿礼去了啊,你摸我胸。” 齐月瞪大眼:“冤枉啊,我没有!我就是抱了你一下,而已!” 南烟:“你觉得齐聿礼会信你还是会信我?” 对视几秒。 齐月幽怨无比:“你就仗着三哥给你撑腰这么有恃无恐是吧?”顿了下,她猛地意识到一点,笑得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可是三哥被关禁闭了,他教训不到我!” 南烟:“我可以去禁闭室找他。” 齐月一愣:“你要过去吗?” 南烟怡怡然一声叹息:“对啊。” 她可不想被他说没良心。 “可是……你又没有禁闭室的钥匙,怎么找他?”齐月问。 “在门外陪他就行了。”南烟拨了拨头发,笑时一脸勾魂摄魄的媚色,齐月看了都不受控地恍了恍神。 是真的漂亮,勾魂的漂亮。 眉眼间不经意的一瞥,滋生的无边春色,大概吞噬了近日的春光。怪不得近日多雨,原来春色都在她的眼梢眉间。 齐月盯着她的背影,小声念叨了句:“有这么分不开吗,隔着扇门都要谈恋爱?” - 入夜,月光皎洁,风吹叶动。 禁闭室在客房那栋楼一楼,廊道悠长漆黑,给人一种阴森感。 南烟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没多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在门那边停下。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南烟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双手抱膝,“喂。”小声试探。 齐聿礼的声音偏低,又冷,“干什么?”声线裹挟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南烟勾了勾唇,“你吃了吗?” 齐聿礼瞄了眼书桌上放着的餐食,虽说是面壁思过,但毕竟是亲孙子,齐老爷子不会亏待他,让人送来的晚餐,也是三荤两素一汤。 他说:“没吃。” 南烟默了默,问道:“菜不好吃吗?” 齐聿礼:“没胃口。” 南烟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地板,“你胃不好,不能饿,多少吃一点儿。” 齐聿礼:“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吃饭?” “那我要问什么?”南烟淡谑道,“问你,我是不是没有良心?我都过来看你了,你可不能再说我没良心。” “没良心。”他说。 南烟不乐意:“还要怎样才算是有良心啊?” 齐聿礼:“明明是我们两个犯的错,结果是我一个人受罚。你在外面有滋有味的,而我只能在里面抄家训,你说,你有没有良心?” 南烟有理,她又不是齐家人,自然不受齐家家规的约束。 南烟也不占理,当初是她把他骗上床的,让他犯了齐家家规。 她声音闷闷的:“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禁闭室活动空间极大,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书桌,一条椅子,一张床。 齐聿礼背靠着门板,漆黑的眼,空洞空寂,和这个房间一模一样,不含任何杂质。黑暗容易滋生邪念,譬如此刻,齐聿礼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尤其是在无人之处,他的贪念横肆虐长,黯声:“南烟,进来陪我。” 南烟为难:“我开不了门……没法进去陪你。” 然后,下一秒。 紧锁的门,被人打开。 齐聿礼手指勾着一串钥匙,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看,这不就开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南烟想,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复杂的众望所归。 仓皇,惊讶,无措,纷繁交错。 “你哪里来的钥匙?”她问。 齐聿礼把钥匙攥紧在手心,另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很奇怪吗?作为齐家的继承人,齐家任何一个地方,对我而言都是畅通无阻的。” 南烟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 她狐疑:“不是面壁思过吗?你这还算什么面壁思过?” 齐聿礼拉着她进了屋。 房门关上,灯没亮的漆黑室内。唯独彼此的眼亮的慑人。 他懒散靠着门板,要笑不笑地说:“不然呢?就算老爷子真狠下心把我关在这儿五天,但他寿宴在即,要忙的事儿多了去了,把我关在这里,谁来做主?齐家上下,谁敢夺我的权,决定寿宴的具体安排?” 关禁闭也不过是将他困在齐宅,其他的事情,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霍氏能缺一个齐聿礼,但齐家缺不了,因为齐聿礼俨然是齐家的主心骨了。齐老爷子的身体抱恙,公司的大小事宜早已丢给齐云川,他只出席董事会。家里的事,他也没什么心思。 人老了,不会留恋职场的尔虞我诈,只肖想平淡静好的生活。 “寿宴的事儿,都是你在安排吗?”南烟不清楚。 “嗯。” “安排的差不多了吗?” “大差不差。” “……” 漆黑的密闭空间里,室外远处的路灯灯光发散入内。 二人离得极近,南烟往前又走了一步,脚尖和他的脚尖撞到。 齐聿礼眼眸低垂,故意道:“离这么近干什么?” “……”南烟凑得更近,双手搭着他肩,踮脚,仰面凑近他的脸,吐纳出来的呼吸于空中交缠,温热的密不可分,她眨眼,做无辜状,“三哥,刚刚你不在,齐月欺负我了。” “她还能欺负得了你?”齐聿礼才不信。 “真的。” “她怎么欺负的你,和我说说。” 齐聿礼还是耐着性子配合她了。 齐聿礼有一米八七,南烟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六,平时站着接吻,一个吻下来,她踮脚都踮的费力。现下她比平时接吻时踮的还要高,只剩脚尖点地。 她凑到他耳边,嗓音像是一把钩子,不上不下地勾着他心底蛰伏的。 “她说我的胸好软。” 齐聿礼眼底一暗。 南烟朝他耳边轻吐气,婉转的嗓音复又响起:“她说是内衣垫的。” 安静空间里,她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难耐又克制。 南烟轻笑了声:“三哥,你说她是不是欺负人?我根本不需要垫,对不对?” “故意的是吧?”齐聿礼冰冷的手牢牢地箍在她的颈后,眨眼之间,位置变换,她背抵着墙,而他压着她,偏冷的嗓音低哑,染着浓重的欲色,“我原本不想动你的,烟儿,你学不乖,在这种时候还敢撩我。” “我没有。”偏偏她临到关头还一脸清白无害,“齐月真说了。” “她碰你了?”齐聿礼弯腰,低头,视线落在迤逦绵延的线条上。 呼吸声减重。 南烟登时也口干舌燥,他的视线好像是有形的,掀开她的衣服,冰凉的触感淌过她的皮肤。 落白雪,点绛红。 她气息也乱了半拍:“你不信我?” 齐聿礼沿着她的耳根轻轻点点地吻,说话时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我当然信你。” 她被吻的有些站不稳,微哑的声线有些委屈:“我是来告状的,不是来做别的事的。” 齐聿礼含糊地嗯了声,像是听进去了。然而他的实际行动又表明,他充耳未闻。 冰凉的指尖,激起一片燎原大火,荼蘼着她全身。火势蔓延往下,燃至最浓烈时。 ——戛然而止。 情热就此停住。 齐聿礼艰难抽回理智,“你……” 南烟瓮声瓮气:“今天真没打算干别的,就想和你说说话、撒撒娇的。”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嗓音里还有些不愉快,“真的不方便。”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了。 齐聿礼保持着抱她的姿势,灼热旖旎的氛围逐渐退散,他伸手帮她把衣服穿上。 这种憋屈场景不少见,南烟偶尔也会趁每个月不方便的这几天故意撩拨他。 如齐聿礼所说,乖——不乖,多有意思。南烟在这种时候,总是如他所愿的不乖,惹火上身,却没法做帮他无节制泻火的人。 替她穿好衣服后,齐聿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南烟:“疼。” 齐聿礼:“我都没使劲儿,你疼什么疼?” 南烟睁眼说瞎话:“就疼。” 齐聿礼嗓音含倦,几分无奈几分意外:“撒娇撒上瘾了?” 南烟仰头亲了下他的喉结,“三哥,我好开心啊。” 齐聿礼抱着她,一路走到床边坐下。 窗外的灯光落拓出一小块光圈,他们正巧处于光圈中。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四目交缠。 齐聿礼寡冷的脸也浮现淡淡的笑来,“开心什么?” “订婚啊,”南烟说,“十九岁那年提的婚约,在我二十三岁这一年,成真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们齐家的联姻对象,是你齐聿礼的未婚妻。” 胸口莫名灼热,血液沸腾,全身上下蔓延着无法退散的热意。 期待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南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十九岁到二十三岁,将近四年的时间。 而这四年的漫长时光,不仅仅是属于南烟的,更是属于齐聿礼的。 四年前的齐聿礼,刚从国外回来,此时霍氏名声大噪,碾压本城各家族企业。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恶性商业竞争。谈的好好的合作项目被人中途高价截胡,看上的地皮因为各种缘由无法竞拍,高层内部斗争不断,技术人员被人高薪挖走…… 霍氏集团总部办公大楼的六十八楼。 总裁办公室。 四人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忙得连轴转时,霍以南作为四人的主心骨,冷不丁接到家里的电话。手机那头的女声娇俏,带着浓重的哭腔,只哭了几声,霍以南便撂下摊子回霍宅了。 圈子里的大家族无一例外都是如此,为了金钱地位,勾心斗角,无视亲情血缘。 霍家如此,齐家也如此。 商从洲瞄了眼累得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容屹,凑到齐聿礼身边,饶有兴致地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种家庭,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每天就在算计中过日子,真有意思。不像我们家,看对方不爽直接开打,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最后一起被我家司令用马鞭接着打,没劲透了。” 南城东富西贵。 西边最金贵的便是商家了,且不说商从洲的爷爷商司令,就说商从洲的父亲这辈,个个都是政党界的重要人士。商家这样的家庭,家族根基扎实,家族关系亲密的牢不可分。内部斗争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是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齐聿礼冷哼:“少说这些风凉话。” 商从洲忙里偷闲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真的,多有意思。你看——”他从堆成小山的文件里抽出一叠a4纸来,扔在齐聿礼面前,“弟弟抢走哥哥的生意……哎我说,你家齐云川是怎么想的?这事儿要是被你家老爷子知道,怎么着也得把他这副总经理给撤下来吧?” 齐聿礼眼神漠然地瞥了面前的文件一眼,语气寡冷又轻蔑,“他抢的走吗?” 商从洲耸耸肩:“是抢不走,但是明知道是你的东西,他非得来插一手——还挺刺激的哈,你俩还真是亲兄弟,都能看上同一单生意。” 齐聿礼淡嗤了声:“那又怎样,我看上的东西,还能被他抢了?” 商从洲最欣赏他这种肆无忌惮的性格,更佩服他有着说这句话的底气。 “不过小三,你——”注意到齐聿礼阴恻恻投过来的冰冷视线,商从洲无奈改口,“老三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东西还没确定是你的时候,你先藏着呢?就像这单合作,还没达成之前,没必要昭告天下的。你也知道你家那群不省心的兄弟是什么货色,一个个都想和你争点什么抢点什么,生意场的事儿倒还好,钱这种东西,没了再赚就行。” “你要和我说什么?”齐聿礼长驱直入。 到底是聪明人。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心。 商从洲:“万一他们要和你抢人呢?” 齐聿礼停下手边工作。 商从洲站在落地窗边,阳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更温润如玉。 他指腹摩擦着咖啡杯,慢条斯理地说:“像你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喜好这种东西,就是软肋,当你有足够的和他们抗衡的底气时,才能把你的软肋告诉他们。在那之前,应该妥善藏着才对。” 话语里的训诫和劝告,齐聿礼听得一清二楚。 霍氏如今腹背受敌,齐云川敢大着胆子和他来抢生意,怕是背后有人为他撑腰。不像是老爷子,老爷子始终会站在齐聿礼这边,应该是齐云川的父亲以及其余叔伯。 齐家的人,一个个都想把他从齐家继承人的位置上扯下来。 齐家继承人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双嗜血的眼盯着。 “你知道为什么大哥一直藏着他家那位吗?”商从洲说,“因为害怕,怕有人知道那是他的软肋,想对他的软肋下手。” “齐三,你呢?齐家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如果被他们知道——” “——我知道的。”齐聿礼打断他,“你放心吧,二哥,所有的事,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清澈日光穿过落地窗落在商从洲的身上。 商从洲朝齐聿礼举了举咖啡杯,脸上露出笑里藏刀般的笑,“所以,你已经开始计划了吗?” 齐聿礼无波无澜的眼,沉定平静:“计划早就开始了。” 第一步。 就是让她把他骗上床。 而第二步。 是自那之后,齐聿礼开始高调地和南烟同进同出,所有重要场合,齐聿礼身旁挽着他胳膊的人,都是南烟。以此惹来外界不少闲言碎语。 大多都是眼红嫉妒的。 嫉妒南家如此落败,南烟竟然被收养在齐家多年,甚至还齐聿礼如此重视。 流言蜚语,渐渐变得不好听起来。 倒不是说他俩有什么猫腻,齐聿礼和南烟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有人试探性地问齐聿礼他和南烟之间的关系,都被他一句“妹妹”轻描淡写打发走。二人要真有点儿什么旖旎暧昧的关系,齐聿礼何必藏着掖着?他向来坦荡,野心张狂,不懂收敛。 外界传的,是她南烟都这么大了,还整日待在齐家,她自己没有家的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蜚语到底还是传进了齐老爷子的耳里。 齐老爷子思虑许久,还是把齐聿礼叫回老宅商量。 齐聿礼嘴角掀起寡冷弧度,慢条斯理道:“南烟没有家?——解决这个,很简单,让南烟成为我们齐家人,齐家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烟在齐家待了这么多年,爷爷,您也是把她当孙女儿疼的。您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结婚了,还会回来吗?” “自然会回来看我这糟老头子!” 齐聿礼淡笑不语。 蓦地。 齐老爷子意会他的言外之意,“她不是我的亲孙女儿,但可以成为我的亲孙媳。可她年纪尚小,结婚尚早。” “不结婚,先定下婚约。” “和谁定婚约?”齐老爷子问。 齐聿礼不动声色道:“齐家和她年纪相仿的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要不您看这样,爷爷,您就让南烟和咱们齐家定个婚约,至于她的结婚对象到底是谁,这就得让她慢慢选、慢慢挑了,她挑中哪个,就哪个。” 书房内兀自陷入沉寂中。 唯檀香燃烧后的香灰掉落声响起,湮没在呼吸中。 过许久,齐老爷子说:“问问南烟的意见,她要是答应,那齐、南两家,今儿个开始,就亲上加亲。她要是不答应,我再想别的法子。总而言之,我不能让她在外面受委屈。” 然后,南烟就被叫入书房。 听到婚约一事时,她先是茫然,震惊,继而,又面露难色,纠结为难之后,她点头答应了。 答应的一瞬。 齐老爷子面露喜色。 而她抬眸一瞥,视线在空中与齐聿礼的视线撞上。 他冷漠寡情的脸,难得沾染几分笑。 既然无法宣告她是他的人,那就让她成为他齐家的人。凡事都要一步步来,先是齐家人,再成为他齐聿礼的人。他面对她的时候,最不缺耐心。 至此。 南烟和齐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南烟的未婚夫是谁,始终扑朔迷离,难下定论。 直到今天。 四年后的这一天。 一切尘埃落定。 南烟的未婚夫,是齐聿礼。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房间在一楼,窗靠西北,长年不见光,阴冷砭骨。 齐聿礼怕南烟着凉,没让她留下来过夜。 南烟离开后,齐聿礼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家规家训。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堂兄弟们经常被罚抄写家规家训,齐聿礼是没抄过的。他的人生,严谨缜密,从未出过一次错,自然不需要罚抄写。 这是他第一次面壁思过,罚抄写。 即便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并且从一开始,他就想娶她为妻,这有什么错?而南烟,她也以和他结婚为目的地靠近他。 同床而眠那么多岁月,齐聿礼比任何人都清楚,南烟是在利用他。 她看上的是他的权势和地位。 她对他根本不是男女之爱。 齐聿礼都清楚。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心甘情愿。 反正他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反正他爱她爱的早已盲目、失了智。 没有人能够永远保持清醒,就让他永远在清醒中坠落。 - 翌日。 连绵阴雨天骤然放晴。 早餐过后,南烟和齐月在住房区的客厅讨论着做指甲的事情。 南烟是不做美甲的,下周开始她就得上手裁剪、缝纫旗袍了,指甲过长会影响工作。所以她这会儿正陪齐月挑选美甲款式。 齐月每个月都会换一款美甲,她做美甲有一准则,绝对不做当下流行款。 怕撞款。 女生么,都怕和别人一样,都想要独一无二。 南烟理解。 她没怎么做过美甲,但她做服装的,深谙色彩搭配,于是提议道:“正好是春天,院子里的郁金香也快开了,要不就做个郁金香美甲?不过我们不要使用红色系,花瓣以浅蓝色为主,青绿色叶子,营造出一种清透感,挺符合春天的。你手指又长又白,浅色系的美甲做起来会很好看。” 齐月朝她竖大拇指,“我就知道问你没错,烟姐,你审美一绝。” 南烟不甚在意地勾唇笑。 随即。 大门外传来响动。 一个接一个的人提着礼服裙进来客厅,直上二楼南烟的房间。 南烟和齐月对视一眼,双方眼里,均是困惑。 恰巧人群最末端是管家,管家走到她们面前,替她们解开困惑,“十天后就是老爷的寿宴了,等到那天,老爷会和所有人宣布烟小姐和三少爷订婚一事,所以那些礼服是为烟小姐准备的。” 齐月震惊:“我二十整生的时候,爷爷都没给我准备过这么多礼服。” 管家四平八稳的语调,“整生有很多次,婚姻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还是得重视些。” “是两次。”齐月弱弱地纠正,“一次订婚,一次结婚。” “……”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烟小姐,你是现在上楼试礼服,还是等待会儿礼服都到了,再一起试?” 齐月更惊了:“还有?!” 管家:“还有五十条礼服裙正在路上。” 齐月咋舌:“他俩不是订婚仪式吧,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订婚的日子,老爷和沈夫人还在讨论中,只不过,该有的东西,烟小姐都得有。毕竟三少爷是未来齐家的掌门人,烟小姐就是未来齐家的大少奶奶了。”管家话一顿,问南烟,“烟小姐,你什么时候试衣服?” “现在吧。”南烟起身,走了几步后,问他,“三哥的西装呢?也送过去了吗?” “老爷说了,三少爷不需要试衣服,你的每套礼服都会有一套西装与之相配,等你挑选好了,三少爷的也就挑选好了。” 齐月明白了:“三哥没得挑,只能听烟姐的。” 管家微笑:“那天的主角是烟小姐,三少爷只是配角。” 南烟受宠若惊:“那天的主角是齐爷爷,不是我。” 管家俨然是受齐老爷子所托,说得有板有眼的:“老爷不是第一次办寿宴了,来的都是些老朋友,生日这种事儿,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到了他这个年纪,其实最讨厌过生日了,因为这说明他又老了一岁。他盼着寿宴,还是盼着你订婚的事儿,所以那天的主角,是你。” 南烟压力颇大。 就连齐月都很有压力。 试衣服的时候,管家自然不在。 南烟在换衣间里,齐月在外面等她换完衣服,“我原先还挺羡慕你的,还没订婚呢,就有这么多裙子,结果没想到你身上的担子那么重。” “倒也还好?”南烟想了想,“有齐聿礼在,他不会让我太累的。” 齐月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仗着三哥在,有恃无恐啊!” “对呀。”南烟承认。 “又撒狗粮了。”齐月怏怏的。 南烟勾唇浅笑。 - 衣帽间里摆满了衣服。 南烟上午换完礼服,正准备吃个午饭歇一会儿,又有礼服送来了。 齐月看换装秀都看累了,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衣帽间只剩下南烟一人。南烟吃了点儿后厨送上来的东西,又接着试礼服。 周末两天,她都在试礼服中度过。 期间,齐聿礼都没出现过。周日下午,她跑去找齐聿礼。 因是白天,齐聿礼装模作样地被困在屋内。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对话。 南烟:“你刚在干什么?” 齐聿礼:“抄写家规。” 南烟:“然后呢?” 齐聿礼:“工作。” 南烟:“没了?” 齐聿礼:“没了。” “……” “……” 短暂的沉默,对话陷入僵局。 齐聿礼语气无波无澜:“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 南烟和他咬文嚼字:“你的生活真的很无趣。” 齐聿礼意会了:“我这个人有趣?” 南烟说:“和你在一起是挺有趣的。” 是算计他很有趣吧? 齐聿礼没拆穿她,他同样,也觉得算计她很有趣。 南烟靠在门边,抬脚踹了踹门,门板发出咚咚沉闷声响。 齐聿礼也靠在门边,感受着门被她踹动的闷声,清晰入耳。 他轻哂:“踹门干什么,想进来陪我?” 南烟咕哝着:“你什么时候出来?”顿了下,突然发人深省地问道,“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像是在探监啊?” 齐聿礼脸上情绪收了,面无表情:“我不介意把你也抓进来一块儿关着。” 南烟立马求饶:“不要了,我身体不舒服,就不陪你了。” 齐聿礼冷嗬一声,“周三下午出来,周四我父母回国,大概下午六点半到机场,我得过去接他们回来。礼拜五下午,我过来接你,到时候两家人一块儿吃个饭。” 南烟一愣:“两家人?具体是指……” “我父母、爷爷,和你奶奶,再加你我两人,没别人了。” “怎么要一起吃饭啊?” “谈一下订婚的大小事宜,挑个合适的日子订婚,趁我父母还在国内,把订婚宴给办了。” 齐聿礼父母远驻澳洲,负责齐氏海外部的工作,鲜少回国。 这次回国,一是为了齐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二则是为了亲生儿子的婚事。 南烟应了声,头半垂,神情无波无澜,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 他们二人都不多话,在一起的时候,要么是隐忍难耐的喘息,要么是像现在这般沉默相待。所以此刻的沉默,不显突兀,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飘荡。 过半晌。 南烟问他:“结婚都这么麻烦吗?仅仅是宣布我俩订婚的事儿,都要这么隆重,爷爷给我准备了几十套礼服让我选,你爸妈还得留在国内等日子。” 齐聿礼目光很淡,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回答她:“我不认为这很隆重,人生大事,我的家人在场,这是基本。如果你是觉得太铺张浪费,”他忽地笑了下,“南烟,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管在你身上花多少钱,那都是应该的,都是值得的。” 隔着一扇门,他的笑声似在泥沙里滚了一圈,有着低沉的颗粒质感。 南烟莫名听得,耳朵滚烫。 她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 “礼服挑好了?”齐聿礼想到这事儿,问她。 “没有。” “没有喜欢的?”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南烟没瞒他:“也不是正式的订婚宴,我觉得随便挑一条就行。我想挑一条订婚的时候穿的,可是挑来挑去,好像每条都行,又好像每条都不行。” 因为没有合乎心意的,所以可以将就,但又不想将就。 裙子是如此,人生更是如此。 齐聿礼听出来了,说:“就是让你挑老爷子寿宴时穿的礼服,至于订婚的礼服,你不需要挑,已经有人给你准备好了。” 南烟微怔。 齐聿礼提醒她:“你奶奶不是早给你准备了一条旗袍吗?” 南烟这才记起来:“是哦。” 齐聿礼无奈,叹道:“怎么这么笨呢?” 清清淡淡的语调里,有宠溺,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廊道尽头,春光乍泄。 温暖的阳光照入室内,也落在南烟的身上。 光线刺眼,暖融融的光熨烫着她眉眼,她下意识阖上眼,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天怎么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晒得她脸滚烫。 - 因为齐聿礼的那句话,南烟一下车,几乎飞奔进沈老太太的工作室。 “奶奶——” “奶奶奶奶——” 沈碧华摘下鼻尖架着的眼镜,笑着说她:“怎么大喊大叫的,一点儿都没个大家闺秀的样。” 南烟撒娇:“我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 沈碧华:“你不是大家闺秀那是什么?” 南烟:“我是你的孙女儿。” 沈碧华笑,“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 南烟伸手,然后眼巴巴地盯着沈碧华,“奶奶,您给我做的旗袍呢?我订婚的时候要穿。” 沈碧华眼神往工作室里面指,见南烟迫不及待想进去,她忙拦在门外不让南烟进。 南烟怔:“奶奶,你让我进去试试旗袍。” 沈碧华说:“我重新做了一条,还有些细节没有处理好,等旗袍做好了,我再叫你过来试穿,好不好?现在先别穿,留点惊喜。” “好吧。”南烟应得干脆,过了一会儿,又按捺不住地问,“我什么时候能穿上它啊?” “大概,三四天?” “好。” “瞧你这猴急样儿。”沈老太太忍不住说。 南烟反驳:“我才没有急,我就是……想看看奶奶您的手艺。” 沈老太太慢悠悠:“还嘴硬。” 南烟:“……”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南烟发觉自己想试穿订婚旗袍的心万分热切。 晚上睡觉时,她反复琢磨,最后得出结论—— 她只是想试穿奶奶给她做的旗袍。 而这条旗袍,正好是她的订婚旗袍而已。 她热切的不是订婚一事,也不是和齐聿礼订婚带给她的渴望,她只是想穿奶奶亲手给她做的旗袍。 于是隔天醒来,她又是那个百毒不侵,与世间情爱绝无关系的南烟。 南烟的旗袍课已经进入第二阶段,需要早起过去上课。草草吃完早餐,南烟便前往锦琅府,跟着何师傅学量体裁衣。 锦琅府的高定订单按照店面位置的不同,数量不同。总店处于市中心,面对的消费人群都是高收入人群,所以相对应的,对于客户的要求会更严苛,旗袍师傅的水平越高,旗袍的价格远高于其他店面。总店只有何师傅一位裁缝师傅,他完成一条旗袍至少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锦琅府总店一个月只接一个订单。 分店则不同。 分店的裁缝师傅最少有购。随着时代的发展,锦琅府也附庸潮流,有了线上购买渠道。 南烟便跟何师傅学做旗袍,边听他给自己科普锦琅府的发展史和现今的经营模式。 “你有底子,学得快。”裁剪好一件旗袍所需的布料后,何师傅夸南烟。 “也没有很快吧,我都学了一个月了,才上手做旗袍。” “打好底子比较重要,没必要一上来就学怎么做旗袍的。锦琅府的旗袍不是流水线旗袍,尤其是咱们做高定旗袍的,力求每条旗袍都是独一无二、制作精美无可挑剔的。”何师傅说,“镶、嵌、滚、宕、盘、钉、勾、绣,每个步骤都不能省略,你必须得将它们刻在脑子里。” 南烟眼神平定:“会的。” 何师傅笑了笑,示意她:“走吧,把这些布料给拼凑起来,做成旗袍。” 南烟也笑,“好。” 因为南烟是初学者,何师傅选的是最简单的短旗袍,不涉及顶珠和刺绣,用的还是最普通的纯棉面料。南烟不愧是学服装设计出来的,量体裁衣这方面,稍一指点便通透无比。 他们选的模特是锦琅府的店员,旗袍量体需要面面俱到,需要测量衣长、胸围、腰围、臀围等十八个数据,何师傅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南烟量的分外精准。 做出来的成服,也是恰到好处的合身。 店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喜出望外,对南烟赞不绝口。 何师傅也夸她:“确实是做旗袍的料,假以时日,就可以接手你奶奶的名号了。” 沈碧华被称为苏派旗袍第四代继承人。 这声夸奖,南烟属实无法承受,她扯了扯嘴角,“老师,您别这么说,我的手艺差奶奶有十万八千里远。” “总会超越她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何师傅拍拍店员,“这么喜欢这条旗袍,就收下吧,等天气热了,就能穿了。” 店员双眼放光,看看何师傅,又瞅瞅南烟:“真的可以吗?” 南烟:“当然可以啦,在我做的衣服还没能卖之前,你就是我的买家。只不过,我对你的收费方式是——给我做模特。” 店员打包票:“没问题!” 店员兴冲冲又不舍地进换衣间把旗袍换下,穿上工作制服。 工作间里,南烟收拾着裁剪过后不要的布料,蓦地,手机响起,她又起身拿手机。 来电人是齐聿礼。 她戴上耳机,按下接听按钮。 两只耳朵都充斥着他无情绪的清冷嗓音:“什么时候下班?” 南烟:“快了,我收拾好工作台就可以下班了,怎么了?” 齐聿礼讶异:“才下午三点,就下班了吗?” 南烟:“嗯,我刚做完一条旗袍,拍了几张照片,待会发给你看。” 齐聿礼:“怎么不穿给我看?” 南烟无奈:“我没法量我自己的尺寸,做出来的旗袍不合我身,我怎么穿给你看?” 齐聿礼了然。 南烟问他:“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齐聿礼不答反问:“你下班了直接回家还是要去外面逛一会儿?” 南烟整理杂物的动作一顿,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这话时,脸上淌着幸福又憧憬的笑:“回家,奶奶中午的时候给我打了通电话,说是订婚用的旗袍做好了,让我回家试穿。” “那我晚上过来接你们?” 今天是礼拜五了。 两家人要一起吃饭,商议订婚的事。 南烟:“不用了吧,司机可以送我俩过去的。” 齐聿礼淡声:“还是我过来接你们比较好,顺便拿些东西给奶奶。” 南烟好奇:“什么东西?” 齐聿礼说:“一些见面礼,拿到酒店,又得拿回来,倒不如早点拿给奶奶。” 齐家礼数太多,齐聿礼看似不遵守,毕业后没回自家公司上班反倒去了霍氏,实则整个齐家上下,最懂礼数、守规矩的就是他了。双方家长见面,虽说两家人熟络的不能再熟络了,但他该做的都会做到。 南烟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么守规矩,结婚之前咱俩就不能睡一张床。” 齐聿礼音色沉沉,毫无起伏的声调说:“我不介意和你在车上睡。” 南烟:“……” 她一把按下挂断按钮。 面壁思过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是她看走眼了,他一点都不守规矩! 电话挂断,南烟咬牙切齿地收拾着东西,拿起剪刀,对着空气恶狠狠地咔嚓咔嚓。 一旁站着的何师傅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一直以来,南烟在他面前的形象是宠辱不惊的大家闺秀,可是好像,每次接到齐三少爷电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多。电话挂断,要么嘴角噙着笑,久久不退散;要么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很生气,但嘴角也是往上翘的。 小情侣的日常甜蜜打闹罢了。 - 南烟收拾好之后,没再锦琅府停留,直接回家。 到家后,直奔沈老太太的工作室。 甫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穿在假人偶展示架的红色正娟旗袍。 旗袍采用的是纯手工的花罗织物,宫墙红的布料里印着朵朵牡丹,不显艳俗,只觉典雅大方。盘扣是与花纹相对应的花扣,扣珠采用的是淡水珍珠,光泽亮丽,晕着粉光。金色琨边,红和金的搭配,使得整条裙子更显典雅端庄。 沈老太太放了双金色细闪两片的高跟鞋在地上。 “试试这套?”她问南烟。 南烟点头。 她取下旗袍,拿好旗袍和鞋,进了换衣间。 因是回国后新量的尺码,这条为她独家定制的旗袍非常合身。 换衣间里的全身镜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旗袍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腰线迤逦,胸线起伏,令人浮想联翩。旗袍开叉到膝盖上方十厘米左右位置,不过于妩媚妖娆,也不会衬得死板保守。走路时,露出她细白的腿部线条,她皮肤如上乘的羊脂玉,细腻白皙,和旗袍的红色相互映衬。 南烟在做旗袍之前,并未对旗袍产生过好感。 哪怕她学了近一个月的旗袍,做了一条旗袍,比起喜欢旗袍,更多的是做完旗袍的成就感。 而此刻,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喜欢旗袍的。 为什么她如此确定是喜欢呢? 因为她脑海里已经在想,等她订婚那天,穿这条旗袍时,她的心情了。 人或许是自恋的动物。 南烟尤其自恋。 她觉得那天的她,一定是星河里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想到这里,南烟迫不及待,想要让奶奶看看自己穿这条旗袍的样子了。 她推开门,踩着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地走出去。 来到沈老太太面前,转了一圈:“奶奶,您看这条旗袍穿我身上漂亮吗?” 阳光由敞开的门外照入室内。 沈碧华朝光而坐,南烟站在光里转了一圈,漂亮的像个公主。 沈碧华戴上眼镜,又细细地观察了许久,边看边嗓音里溢出赞美之词,而后,扶着镜框,很是疑惑地问南烟:“你刚刚叫我什么?晚照。” 晚照。 苏晚照。 那是南烟妈妈的名字。 南烟登时如坠冰窟。 激荡的心情霎时一扫而空。 阳光分明是有热度的,照在南烟身上,南烟却察觉不到热。浑身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冷,由脊椎骨往上,渗着砭骨的寒。她站在那里,光拉扯着她的身影,没有一丝风的傍晚,她的影子却颤个不停。 喉咙里像是含着沙,南烟艰难又艰涩地问:“晚照……吗?” 沈碧华笑:“怎么了,晚照?是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吗?” 南烟双眼蒙着一层雾,她嘴角艰难扯着笑,若无其事般地摇头:“没有,很喜欢。” 沈碧华走到南烟面前,帮她将旗袍掀起的褶皱铺平整,动作温柔又细致,边整理边说:“一想到你再过几日就是我的儿媳妇,我真是开心得不行。你是不晓得,这几晚我都开心的没怎么睡好。我总说长庚这不好那不好,但他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给我挑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回来。” “哎,长庚,我刚说到你,你就来了。”沈碧华的视线越过南烟,往门外看。 南烟僵硬着身子,转了过去。 门外,齐聿礼寡淡的脸,眉头微皱起。 沈碧华朝他招手:“长庚,快过来看看,妈给晚照做的旗袍,是不是很合身,很漂亮?不过我觉得不是旗袍漂亮,是你家晚照漂亮。” 齐聿礼显然对这两个名字非常陌生。 他望向南烟。 南烟双眼里,写满了天崩地裂的绝望,以及,苦苦哀求。 齐聿礼藏着满腹疑惑,缓步上前,配合着沈老太太,说:“嗯,很漂亮。” 沈老太太欣赏着南烟,忽地拍了下额头,“我说好像缺点儿什么,我嫁过来时的那枚玉镯忘了给晚照了。你俩在这儿等着,我回屋拿玉镯,很快就回来。” 沈老太太急匆匆地离开,连眼镜都忘了摘。 她走路很慢,几乎是扶墙走的。 待她离开后,齐聿礼回头,眼前蓦地有人影晃动,南烟仿佛失去支撑般整个人倒了下来。他眼疾手快,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他问。 南烟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无端收紧,十指扯着他的衣袖,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脸上也毫无血色,声音细若蚊吟,牙齿都在颤,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是……阿尔兹海默症。” 说完后,她眼睫一眨,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过脸畔。 阿尔兹海默症。 俗称。 老年痴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南烟是在回国前一个礼拜接到了沈老太太私人医生的电话的。 电话里,私人医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老太太最近老是健忘,和齐老爷子约好去画展看画,结果齐老爷子在画展外等了半小时都没等到她。电话打过去,老太太才记得有这事儿。” “体检的时候,老爷子提了一嘴这事儿。人老了记忆力衰退是很正常的,但我以防万一,还是给老太太约了几项检查。” “没想到最后种种数据都指向一个。” “——南烟,你奶奶现在是阿尔兹海默症早期。” “……” “……” 一切都是虚的。 金钱,地位,前程都是虚的。 对南烟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年幼时父母双亡,只有奶奶还陪在她身边,所以南烟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一直以来都渴望的工作,哪怕名誉世界的婚纱大师victoriang苦苦挽留,也无济于事。 南烟只想陪在奶奶身边。 这段时间,沈老太太表现得非常正常,以至于南烟都忘了,她已经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了。 病发突然。 南烟靠在齐聿礼的怀里,无声地落着泪。 齐聿礼不擅长安慰人,在这种时候,也只有紧紧地抱着她。 过了许久,南烟的情绪终于缓了过来。 她怏怏地垂着头,“我去换衣服,换完衣服,你陪我去看看奶奶。” 齐聿礼:“嗯。” 南烟换衣服的时候,齐聿礼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走到工作室外,接了电话:“爸。” 齐白瑜说:“这段路前面出了车祸,我和你妈可能会到的有些晚。” 齐聿礼揉了揉眉,“爸,今晚的饭可能吃不了了。” 齐白瑜:“为什么?” 齐聿礼半垂着视线,刚才老太太认错人的行为,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万万没想到,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因为这而打乱。但也无可奈何,生老病死,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他无法埋怨,也无从责怪。 “您去老宅吧,我待会儿和爷爷说一声,爷爷他清楚具体情况,让他和您说吧。” 很多事情有迹可循。 南烟为什么突然回国。 她回国之后的行踪轨迹干净得不行,除了医院,哪儿都没去。 齐聿礼让人去医院询问过。 那家私立医院是霍氏出资办的,所以齐老爷子和沈老太太的私人医生都是那儿的,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可是再好办事,齐聿礼也没在医院查到些什么——医生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 所有的事情都太正常了。 近乎诡异的正常。 再细想。 齐老爷子嘱托齐聿礼,多帮衬点沈老太太。 当时齐聿礼不以为然,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而且后来,齐老爷子和沈老太太见面之后,突然把婚约提前。肯定是害怕沈老太太病发,身体不好,又认不清人,想趁她还清醒时,让南烟早点结婚。 人活到这个年纪,与其说对生活还有盼头,倒不如说是对儿女的生活还有盼头。 沈老太太只盼望南烟的生活,幸福美满。 一切真相大白。 …… 南烟换完衣服后又在换衣间坐了许久。 久到齐聿礼两通电话打完,进去找她,她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双眼失神,放空地盯着某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神智。 齐聿礼的视线自上往下,落在她攥的发白的指骨上,他伸手,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拨开,和她十指相扣。 空气里是漫长无声的无助。 过了许久,南烟长叹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笑,脸上神情却是与笑没有半分关系。 她看向齐聿礼,“我好了,我们去找奶奶吧。” 齐聿礼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嗯了声。 到沈老太太住的卧室,却发现回来拿玉镯的沈老太太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睡觉。 谁也不知道她醒来会发生什么。 南烟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突然往齐聿礼的怀里钻,瓮声瓮气地说:“要抱抱——” 齐聿礼好笑,都已经抱上了,还要抱抱? 南烟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晚饭好像没法吃了。” 齐聿礼:“嗯,我让我爸妈去爷爷那儿了。” 南烟:“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齐聿礼:“爷爷会和他们解释的。” 南烟格外的黏人。 死活抱着齐聿礼不肯撒手,齐聿礼把她抱回屋了,她也靠在他身上不挪开。 齐聿礼挑了挑眉,“要吃晚饭了,你不饿吗?” 南烟双手环在他后颈,“不饿,我想和你说说话。” 齐聿礼闲声:“说什么?” 南烟:“奶奶生病的事。”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南烟登时心一慌。 齐聿礼嗓音清冷,辨不出什么情绪:“瞒了这么久,发现瞒不下去了,才打算和我交代?” 南烟听得头皮发麻,“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奶奶生病这件事,不能外传。外头想要收购锦琅府的人那么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这事儿,锦琅府一时间群龙无首,外头的人趁机收购锦琅府怎么办?” “不能外传,”齐聿礼揪着这四个字反复咀嚼,饶有兴致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南烟懊恼地咬了咬唇,“我怕你以为,我是因为奶奶生病,所以才想和你尽早结婚的。” 不是吗? 不是因为想要借他的权和势吗? 不是觉得,她和他订婚,外面那些觊觎锦琅府的人,都会忌惮他,不敢趁虚而入吗? 没有人比她更擅长,先发制人了。 也没有人比齐聿礼更懂南烟。 齐聿礼向来都不拆穿她这些小把戏。过家家似的小把戏,他懒得拆穿。 南烟说完那些话后,心跳难平,心虚地不敢看他。 “三哥?”她试探性地叫他。 “嗯,”齐聿礼神情寡淡,给她回应,“以前或许是外人,但现在我是你未婚夫,有什么事都和我说一声,别瞒着我。” 南烟见状松了口气,“不会的,以后我什么事都和你说。” 齐聿礼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色是晕不开的墨黑。 - 哄好南烟这边,齐聿礼又得回齐宅给个交代。 他走的时候,南烟还在捧着一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神色淡然,没有任何异样,“那你今晚还回来和我睡觉吗?” 平平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期望。 好像回来也行,不回来也行。 齐聿礼:“你想我回来陪你睡吗?” “想啊,”南烟说,“你回来陪——睡吧。” 她刻意加重了“陪.睡”这两个字。 堂堂齐三少爷,齐家的未来掌权人,硬生生被她说成了一个陪.睡的。齐聿礼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气压低了几度,凉声:“我不介意陪你从晚上睡到白天。” 他也刻意加重了“睡”这个字。 南烟意会过来——做一晚的意思。 她脸一红,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死变态。” 死变态靠在门边,愉悦地抬起眉骨,说出来的话简直将变态这词演绎的淋漓尽致:“变态晚上还回来陪.睡,记得别锁门。” 南烟:“我要加三道锁!” 见她心情和以往差不多了,齐聿礼才前往齐家老宅。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容屹的电话。 容屹开门见山:“三哥,出来喝酒。” 车窗外霓虹灯忽明忽暗,齐聿礼的脸藏在明暗交织中,更显得冰冷阴鸷。 齐聿礼阖上阖眼,脖颈往后仰,“不去。” 周五晚上一直到周日晚上,齐聿礼都和南烟在一起。兄弟间都知晓这事儿。 容屹孤家寡人,经常约他们哥几个,但也很识相,每到周末都会避开齐聿礼,因为怕打扰齐聿礼和南烟难得的独处时光。 “我很无聊。”容屹说。 “大哥呢?” “他陪他家小公主去了。” “商二呢?” “我刚给二哥打了个电话,他说他要陪人看电影,”容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而且手机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难以置信,二哥身边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女人。” 齐聿礼:“可能是他哪个堂妹。” 容屹:“不是,二哥说,是我不认识的漂亮女人。” 齐聿礼:“……” 容屹冷漠无比:“女人就女人,还加个’漂亮’,三哥,你说二哥幼不幼稚?” 齐聿礼淡笑:“你还计较这个,你不觉得你也很幼稚吗?” 容屹沉默了。 电流声滋滋作响。 车子驶离闹市区,杂音顿消,连光都静了下来。 沿途灯带拉扯出一条璀璨星河,星河的尽头,是灯火通明的齐宅。 齐聿礼说:“今天没办法过去,我现在有事要回一趟老宅,事情解决完,要回南烟那边陪她。”顿了顿,还是说,“她家里出了点儿事,我真没时间过去陪你喝酒。” 容屹不是多问的人,见他确实没时间,索性说:“行,挂了。” 齐聿礼:“好——” 又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说:“——等等。” 容屹狐疑:“还有什么事?” 齐聿礼说:“你要是觉得无聊,过阵子和我去齐氏待一段时间。” 容屹嗅出了一股改朝换代的气息:“三哥,你终于准备治你家小五了?” “什么治不治的,太难听了。”光线晦暗的车厢里,齐聿礼低哑的嗓音,略显阴沉,“齐氏本来就是我的,只是之前没时间接手,最近正巧无聊,想回齐氏看看我家五弟到底养了一群什么人在身边,顺便管教他一下。” 容屹撇嘴。 说的倒好听,管教。 分明就是,打算狠狠地收拾齐云川一顿。 可容屹最喜欢看齐聿礼收拾人了,三哥的手段是他学不来的阴险毒辣,一招致死。 容屹无所谓:“你帮我和大哥打声招呼,得大哥同意了我才能去齐氏。”虽然容屹知道是短时间的离开,等齐聿礼把齐氏那边齐云川的党羽都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他俩就会立马回霍氏。但是霍氏总经理一走走俩,积压在另外二人手上的工作就会加倍。 齐聿礼正准备说话。 远处迎面而来一辆车,车灯是嚣张的远光灯,照的这片天都亮如白昼。 今天开车的是齐聿礼的特助,何银砾。 何银砾闪着远光灯,对方依旧亮着远光灯,光线没有半分减弱。 与此同时,对方车速加快,直直地驶来。 齐聿礼冷笑,笑意是触目惊心的骇人,“踩油门。” 何银砾一愣,右脚已经碰上刹车了,“齐总……?”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聿礼不容置喙:“往死里踩油门。 何银砾不敢违背。 对面那辆车,他隐约能看出来,是齐云川的车。 想到上次两车差点儿撞一起的事儿,何银砾有些犹豫。他怕齐云川那边也像齐聿礼一样心狠,见对方加速,自己也加速。 两辆车同时加速,拐进大门时毫不避让。 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两车相撞。 犹豫之际,两辆车越来越近。 车厢里响起齐聿礼的嗓音,散发着窒息逼仄的压迫感。 “我的话很难理解吗?”齐聿礼眼底满是凉薄的寒意,“没有人配让我给他让道,明白吗?” 何银砾抿了抿唇,“好的,齐总。” 刺眼强光穿梭过挡风玻璃,何银砾双眼虚眯,而后,眼里扫射出坚决。 他踩着油门,一脚到底。 两辆车,拉扯出呼啸风声。 而后,同时拐弯,一左一右地转,都想驶进齐家院门。 车速太快,转弯的弧度略大,占地空间就多,以至于,两辆车可过的道路,只能允许一辆车转弯。 电光火石间。 空中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车胎在地面磨出弯折的曲线。 发动机轰鸣,车后灯照出白蒙蒙的车尾气。 齐云川坐在驾驶座,懊恼又愤怒地拍下车喇叭。 “嘟——” 电话还没挂断。 通过那边的对话和车开车停的大动静,容屹隐约能猜到什么。 “三哥,”容屹明知故问,“所以,是谁给谁让道?” 破天响的刹车声和喇叭声,落在驶入齐家院门的车厢里、落在齐聿礼的耳里,像是失败者羞耻至极的泄愤行为。他唇角往上一勾,脸上戾气横肆。 “你说呢?他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竞争对手了?”齐聿礼慢条斯理地甩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显而易见,外院发生的事,传到了齐老爷子的耳里。 齐聿礼一进书房,就看到书房里坐着的三个人。 齐老爷子,他的爷爷。 以及,他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的父母。 齐老爷子点了枝檀香。 檀香燃烧,白烟如线般升腾于空中。 他熄灭火柴,看了齐聿礼一眼,“你非得和小五较什么劲儿?” 齐聿礼扯了扯颈间领带,头也没抬,懒声道:“上次他差点撞上我的事我都没计较,我对小五已经够宽容了,但凡他不姓齐,今儿个他的车就得报废。” 谁说齐聿礼无视血缘亲情,他其实最看重血缘关系了。 要不是齐云川是他堂弟,刚才他可没那么轻易放手。怎么说,都得让何银砾倒车,再挺直直地朝齐云川的车头再撞几次。 横竖两辆车一起报废。加起来近千万的钱,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上次他差点儿撞上你?”齐白瑜捕捉到关键词,紧揪着的心口松了一口气,“还好你不是主动找茬的那个,万一小五真出了什么事儿,他爸来找我,我也占理。” “……” “……” 沈望月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你儿子就是最大的理,你个当爹的能不能挺直腰杆,学一学你儿子的目中无人? 齐白瑜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拒绝:不行,真学不到。 沈望月无言以对。 怎么父子之间的为人处世和性格气场,能相差这么大? 齐聿礼眼眸清淡地睨了眼自己的父亲,继而说:“爷爷,沈老太太的事,您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老爷子以手扶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迷疲惫:“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改变吗?而且我和她提过,她想的是先别说,等到南烟婚事确定之后再说。我知道她是担心,万一南烟的未婚夫知道她这个病,觉得她是个负担,会在娶南烟这事儿上有所迟疑。” 人老了,身体会有各种小毛病,大脑更是会比年轻时思虑更多。 父母长辈会觉得自己在子女那里,渐渐成了一个累赘,一个负担。 齐聿礼的选择非常多,南烟并非是最配得上他的结婚对象,她父母双亡,南家早已不复当年辉煌,几欲跌出南城豪门圈。而沈老太太又在这种关头生这种无法改善的病,她难免担忧。 “我不在乎这些。”齐聿礼说。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结果她还是想先瞒着。”齐老爷子叹气,“我当时在想,万一南烟要是和老六订婚可怎么办?老六那小臭崽子,连我的身体状况他都不关系,怎么可能会照顾碧华?还好,南烟的未婚夫是你。” 齐聿礼面无表情:“我也没有很在乎你的身体状况。” 齐老爷子笑眯眯:“你最在乎了,你巴不得我生龙活虎,能够天天去齐氏上班,这样你就不用回齐氏了。” 齐聿礼原本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提的,既然老爷子开口了,他索性接下去:“您寿宴那天,再宣布个事儿吧。” “什么事儿?”齐老爷子悠闲地喝着茶。 “齐氏总裁的位置,我要了。” “……” 齐老爷子一口水被呛到,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呛的直咳嗽。 就连在边上看热闹的齐氏夫妇也被这句话惊到。 “你要回齐氏?” “真的假的?别骗我们!” “……” “……” 齐聿礼面无表情:“我像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吗?” 齐白瑜:“不像,你这个人开不起玩笑,没劲透了。” 齐聿礼冷笑。 “给不给?” 齐老爷子咳得脸通红,瞪他:“你这什么态度?不给!” 齐聿礼轻描淡写:“你不给,我自己抢。” 齐老爷子摊了摊手,笑:“寿宴那天,我会和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的,我也会差人拟相关文件通知,届时会通过公司内网,发到所有员工邮箱里。” 停顿几秒,他问:“至于南烟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齐聿礼:“再看吧,爸妈不是最近回国了吗,他俩也没什么事干,等到老太太清醒了,他俩直接过去那边吃饭,商量订婚的日子吧。别约在外面了,万一又像今天这样,突然精神状态不好,彼此都麻烦。” 齐白瑜点点头,复又不乐意:“别说的我像个闲人一样,我好歹也是海外部总经理。” 沈望月:“那你忙,我不忙,我时间多的很,我没事儿做就去找南烟,看看我未婚儿媳妇去。” 齐聿礼语气清淡:“南烟最近忙着学旗袍,妈,你没什么事儿别去找她。” 沈望月:“……” 真是忙也不行,闲也不行。 - 事情谈完,齐聿礼没久留。 齐氏夫妻也有住处,和他一同离开。 下楼时,遇到了齐云川。四人仿若无事发生过地打了个招呼。 一行去往停车场,齐白瑜和齐聿礼说:“彩礼嫁妆之类的,都你自己看着办。我和你妈妈没什么意见,反正从小到大,你的事都是你做主的。” 齐聿礼:“嗯。” 齐白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都可以开口。” 齐聿礼:“没有。” 齐白瑜:“……哦,好的。” 他一贯疏离冷淡,和父母之间并不亲近。齐白瑜和沈望月对视一眼,而后笑笑:“行了,我们走了,你是不是要去南烟那儿?路上小心。” 齐聿礼:“知道。” 他转过身,要坐进车里时,身形微顿。 春风微凉,吹来一阵簌簌冷感,齐聿礼疏冷的声线飘荡在空中,更添几分湿冷感,“你们也路上小心。”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令齐白瑜和沈望月心里万分熨帖。 夫妻二人不无感慨,他们这冷冰冰好像和全世界都无法和谐交手的儿子,竟然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情味。换以前,他怎么会说出“路上小心”这种类似于关心的字眼? 齐聿礼没有心的,又谈何关心。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的儿子好像,真的有心的。 坐进车里的齐聿礼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路上小心”,会让自己的父母感触良多。 上车后,他拿出消息。 他点开,发现是南烟给他发的。 南烟:【三哥。】 南烟:【你什么时候回来?】 …… 南烟:【爷爷有说什么吗?你爸妈会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啊?今天不能去,真的是意外。】 南烟:【要不我给沈姨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 …… 南烟:【我去洗澡了。】 南烟:【换了新睡衣。】 南烟:【好困。】 …… 南烟:【房门锁了。】 南烟:【睡了。】 齐聿礼将领带彻底扯开,由西装中拉拽出来,随手扔在一旁。 而后在打字:【回来了。】 手机那端本应该睡觉的人,秒回消息:【我锁门了。】 齐聿礼:【不是睡了?】 南烟:【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齐聿礼其实鲜少有耐心和人用文字沟通,在他眼里,电话是最简单快速的解决利器。隔着手机打字,会让人有反复思考的空间,而他不善于让人留有余地,喜欢最直接的进攻,让对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一通电话,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如果换做文字聊天,会弯弯绕绕,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 此刻,齐聿礼耐心充沛,拿着手机和南烟发消息。 【做了什么噩梦?】 南烟回得很不客气:【梦到你了。】 齐聿礼慢条斯理地回击:【我以为是梦到我把你的睡衣给撕了。】 南烟:【……你经常做这种梦是吧?】 撕开白天斯文的表面,齐聿礼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他说:【对我而言,这不是噩梦。】 【这是美梦。】 南烟盯着手机屏幕里最新的两条消息,安静片刻,把手机扔在床上。 她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被窝里的空气不充裕,过几秒,她猛地掀开被子。不知是缺氧,还是房间内暖气开太高,她脸颊泛着异样的红。 美梦个屁。 春梦才对! 她胡乱地摸索着被子,终于找到手机。 手机没开静音,按键盘的时候,哒哒哒的声音异常响亮。 十秒钟后,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齐聿礼的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下,他滑开屏幕,然后就看到了南烟发来的消息。 ——【齐聿礼你这个死变态!!!】 道路两旁的路灯灯光跃入车厢中,暖黄色的光线沿着他冷峻流畅的侧脸线条翻涌。往日平直锋利的线条,被光影沾染,荡出柔和曲弧。 齐聿礼从容客气地回:【谢谢未婚妻给的爱称,过会儿变态就回来做变态该做的事了。】 南烟后悔了。 她想撤回。 结果发现,超出时间,不给撤回了。 南烟:“……” 她在下床把门反锁和等他过来的时候装睡之间犹豫许久,最后选择先反锁,再装睡。 说来也是奇怪,可能真是家给的归属感。 南烟睡眠质量一贯算不上太好,在家里却是能分分钟入睡,一睡到天亮。今天关灯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愣是没睡着。 拿起手机一看。 竟然过去半小时了。 南烟靠坐在床头,又感口干舌燥,她拿起床头的水杯,杯子格外的轻。凑近了一瞧,杯子里没有一滴水。于是她又得去楼下倒水。 反锁的门,被她解锁。 门甫一打开,眼前蓦地覆盖住一层阴影。 空气里都是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凉的像是飘落了一整个寒冬的冰冷雪花。 显然,她的无心之举,在齐聿礼眼里,成了投怀送抱。 齐聿礼搂住南烟,喉结翻滚,凑在她的耳边,低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纵欲气息,“这么急着让变态做的梦,美梦成真是吗?” “……” 南烟默了默。 她深知在劫难逃,索性作罢。 她忽地踮脚,脚尖踩在他的脚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双眼直视他,方才还干涸的喉咙也不渴了,嗓音娇滴滴的像是能掐出水来,“那你要不要美梦成真?”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齐聿礼的鼻息渐粗重。 他说:“当然要。” 美梦成真,即是此刻。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南烟头一回“做梦”做的浑身酸涨,全身散架了一样的疼。 一通折腾,喉咙里挤出呜咽哭鸣声和娇软求饶声。她全身上下都淌着湿漉漉的汗水,就连眼里都氤氲着雾气,唯独嗓子是哑的,像是许久没喝水的人。 “我渴。” 她被他抱起,去往浴室洗澡的时候,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齐聿礼挑了挑眉:“刚还没喂饱你?” 南烟跟他大眼瞪小眼,哆哆嗦嗦的:“……你听我嗓子!” 齐聿礼把她放在洗手台上,弯腰去给浴缸放水,闻言回头瞥她一眼,嗓音里带着餍足的得意:“听上去,像是喂得很饱了。” “……” “知道了,待会给你倒水去。”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作响,齐聿礼试了试水温,温度适宜,才把南烟抱进浴缸里。 他俩一块儿洗澡,基本不会淋浴。 南烟分明是个娇气包,皮肤轻轻一捏就泛红,结果洗澡的时候,她调的水温高得烫人。齐聿礼和她淋浴,有种沸腾的开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感觉。 ——身高差带来的体感水温差。 南烟躺进浴缸里,恰到好处的水温,舒服的她全身毛孔都张开,酸涩感一点点褪去。 没过多久,齐聿礼拿了一杯水过来。 同时,他也坐进浴缸里。 因为多了个人,平稳的水平线荡漾,水波摇曳,水流沿着浴缸边沿溢出。 南烟靠在他的怀里喝水,喝完后,想起正事,“你爸妈那边……” “等到奶奶清醒一点,他们直接过来,”美人在怀,齐聿礼很难没有非分之想,揉捏着她腰间软肉,水面波澜明显,一边干坏事,一边回答正事,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上门提亲。” 南烟默默嗯了声,又说:“明天我想去医院。” 齐聿礼:“去找温医生?” 温医生是沈老太太的私人医生。 南烟:“嗯,有些事想问问他。” 齐聿礼:“我陪你去。” 南烟回头看他,头发上的水珠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空中滑出弧度。最后,滴落在齐聿礼的眼里,突如其来的水珠,刺激的他紧闭上眼。刺痛感很快就过,他再度睁开眼。 “明天早点去,我们也约个检查。” “什么检查?”南烟不解。 齐聿礼说:“婚前体检。” 南烟眼睫处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珠,听到这句话后,水珠簌簌颤抖。 默了好一会儿,她浮满红晕的脸别过去,瓮声瓮气地说:“……你懂的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过婚呢,这么熟悉流程。” “嗯,我做梦梦到和你结婚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齐聿礼眼里流淌着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温柔。 南烟阖着眼,漂亮话张口就来:“我做梦梦到过我给你生小孩了。” 都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能听,怎么女人也是? 偏偏他说的是真话,而她,是不走心的虚情假意。 齐聿礼嗓子里低荡出笑,倒也配合着她的话:“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南烟:“一男一女。” 齐聿礼:“是吗?” 南烟:“对呀,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 齐聿礼掐着她腰的手用力,黯声道:“要死啊——” 南烟没觉得疼,只觉得疼,缩着身子逃避他,边逃边笑:“骗你的,骗你的,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痒……齐聿礼你别……哈哈哈哈好痒啊……” 谎话也有谎话存在的意义,至少能让人在某一瞬间,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爱情。 - 体检需要空腹,检查项目多且繁琐。 南烟一大早被齐聿礼从床上抓起来,来的路上,她还枕在齐聿礼的腿上睡觉。等到私立医院,齐聿礼把她叫醒,“有这么困吗?” “不仅困,还饿。”她揉了揉眼,说。 “检查完就能吃早饭了。” “检查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我也不清楚。” 南烟情绪倦乏,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地和齐聿礼去体检。 齐聿礼来之前就给医院打了个电话,私立医院今天早上只接待他们二人,所以检查做得异常快,半个多小时就做完了所有项目。 等待检查结果出来的时间,南烟和齐聿礼去吃早饭。 去往餐厅的路上,南烟拽着齐聿礼的袖子,“我想去洗个澡。” 齐聿礼:“怎么了?” 南烟神情别扭,她本来饿得不行的,可因为这事儿,没有半点胃口:“刚刚做检查,抹了好多凝胶在身上,感觉纸巾擦不干净,想去洗个澡。” “吃完早餐再去洗?还是现在就要洗?” “现在就要洗。” 于是齐聿礼又转身,带她坐进电梯,直达病房。 医院是霍氏名下的,病房的负责人都认得齐聿礼,得知他要洗澡后,找了个无人的病房给他俩,并且还体贴地问:“需要准备换洗衣服吗?” 医院附近就是大型购物广场,他们可以立马去买。 齐聿礼瞥向南烟。 南烟摇头:“不用。” 负责人:“好的,少爷,烟小姐,那我先走了,你们有事随时找我。” 南烟在洗手间里洗澡,齐聿礼在病房里的客厅等送餐上来。 未多时,门被人敲开,餐车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推了进来。 来人眉目清冷,鼻尖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细薄的镜片后是一双勾魂摄魄的风流桃花眼,周身却无半分浪荡纨绔气,笑时尽显温润姿态。 “早餐来了。” “你什么时候还充当送餐师了?”齐聿礼慢条斯理地打趣。 “这不是听到你在这儿吗?顺道送个餐过来。”温云庭听到了洗手间传来的水声,“南烟在里面?” “嗯。” “不是吧,体检完就这么激情?”温云庭看向他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禽兽。 齐聿礼面无表情:“她嫌身上有凝胶不舒服,所以才洗澡的。” 听到他这个回答,温云庭反倒一脸失望。 齐聿礼扯了扯嘴角,轻哂,“消毒药水怎么没把你的脑子里的黄色思想消一下?” 温云庭:“……” 就不该招惹齐聿礼。 对话间,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 “咔嚓”一声。 门打开。 南烟从洗手间出来,绕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温云庭后,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和他打招呼:“温医生。” 温云庭:“好久不见,南烟。” - “全球至少有五千万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女性患者数量较多。我目前接触到的,最年轻的患者只有十六岁。” “六十岁之前的患者,是可以极大程度地用药物控制住病情,你奶奶今年六十九了,药物只能轻微的延缓病情。类似于她把你认错人的事,估计以后会经常发生,你需要做好准备。而且这个病不仅会让她认错了,还会有各种副作用,比如说,性情暴躁,行动迟缓,敏感多疑……” “大概去年年底,你奶奶就经常丢落四——这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早期症状。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别说老年人了,就连年轻人记忆力都不太好。” “确诊之后,她一直有在配合吃药。我也和家里的保姆叮嘱过,控制她的饮食,因为阿尔兹海默症还有个别名叫第型糖尿病,必须得严格控制她的糖分和淀粉的摄入量。” 南烟点头:“我知道,这些保姆都和我说过。” 温云庭:“阿尔兹海默症在医理上而言,是不可能治愈的,而且越往后,她的症状会越严重,南烟,你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南烟:“我懂。无非就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儿对待。” 小孩儿爱哭爱闹,不顾任何人的想法,只顾自己情绪。不如意时会嘶吼尖叫,开心时会大笑。会控制不住自己,有排泄物时也没有半点反应,毫无理智可言。 另一种意义而言,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确实是未开智的小孩儿。 不认人,不讲理,需要人多加关心多加照顾,需要有十足的耐心和细心。 温云庭不无欣慰地望向南烟:“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叮嘱你的了。”顿了顿,他猛地想起一个要紧事,“今天体检的时候有做基因检测吗?虽然这病遗传率不高,但还是要做个检查。” “做了。” “那就好。”温云庭说,“具体检查报告最晚后天就能出来,我下周要去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恐怕得月底或者下个月初才能回来。不过检查报告的电子档会发到我邮箱,如果有什么大问题,我会及时和齐聿礼联系的。” “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南烟不乐意,“万一他有什么隐疾呢?云庭哥,你要帮他瞒着我吗?” “……” “……” 齐聿礼听得脸都要黑了,“我能有什么隐疾?” 大约是被她气到了,冷笑连连:“我有没有难言之隐,你不清楚吗?” “哎哎哎——!”温云庭打断,“还有外人在,你们情侣间的私房话回家说去啊。” “什么私房话,我们的对话很正经好吗?”南烟说,“云庭哥,你是不是不清楚,我和齐聿礼做的不是一般的体检,我俩做的是婚检!夫妻之间,怎么可以有所隐瞒呢?他的体检报告要是哪里不对了,你不能告诉他,你得告诉我才对。” “怎么就夫妻了?”温云庭惊。 南烟和齐聿礼的订婚消息暂时还保密,除了两家人和霍以南、商从洲、容屹那个人之外,无人得知。 温云庭把目光放在齐聿礼身上,向他求证。 然后他就看到齐聿礼那张一贯冷情冷性的脸,似乎有那么丁点儿的炫耀和得意,冷峻的嘴角扯出柔和弧度,“你下周出差,没法参加老爷子的寿宴,那我就提早告诉你寿宴上老爷子要说的话——南烟是我的未来妻子。” 前所未有。 真是前所未有的骚包。 闷骚的人骚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温云庭不禁感慨。 齐聿礼这嘚瑟样儿,温云庭有些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和南烟开玩笑:“你放心,你未婚夫要是男科方面检查出了问题,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这回,齐聿礼的脸是真的黑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回去的路上, 齐聿礼的脸色都不好看。 自作孽不可活。 还得她哄他。 “我就是开玩笑的。” “你怎么可能会有难言之隐呢对吧?都二十八岁了,体力跟十八岁的男高中生一样。” “你知道吗,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钻石,第二硬的就是男高中生了。” “三哥?” “聿礼哥?” “聿礼哥哥?” “……” “……” 哄半天, 他都没什么反应。 南烟没再说话, 一双潋滟的眸子, 直勾勾地盯着齐聿礼。 旁人被人这么近乎直白赤裸的视线盯着, 恐怕会浑身不自在。但齐聿礼不会, 他冷削的侧脸线条,没有一分变化。好像被人凝视, 对齐聿礼而言,是再稀松平常的事,不值得他为了那一抹打量或好奇的目光费心费神。 南烟突然倾身, 半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 齐聿礼眸底情绪很淡:“离我远点。” 南烟:“不行。” 齐聿礼面色冷淡:“我有隐疾。” 南烟噗嗤笑了出来,在他怀里,笑得肆无忌惮,上气不接下气。 齐聿礼终于有了更多的反应, 伸手捏她的脸,“我有隐疾你就这么开心?” “如果你真的有那方面的问题,”南烟视线往下, 落在他西装裤的衔接处, 深灰色的西装裤平直没有一丝褶皱。旁人难以想象里面包裹住的到底是什么, 但南烟再清楚不过了, 灼热蓬发时能将她整个人都推入深渊中。她指尖点水似的掠过他的西装裤, 接着往下说, “那我早就爬上别人的床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相处, 靠的就是一个字——欲。 贪欲也好, 爱欲也罢。 成年人的交往,离不开灵魂共鸣,更离不开身体间的纠缠。 美色悦人,肉体之色悦己。 南烟敢保证,但凡四年前那一晚齐聿礼表现得不够好,她必定忽略他的权势地位,选择另一个人。 她之所以选择齐聿礼,就是因为他方方面面,都让她的贪欲得到满足。 她的野心,她的欲望,他都能承担。 “你信不信,在你爬上另外那个人的床之前,”齐聿礼狭长的眼微眯,扫射出窒息的压迫感,“我一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我信啊。”南烟轻笑,“你就是变态。” 占有欲强到旺盛,哪怕得不到我的心,也要得到我的人。 - 回到家里,家里的保姆迎了上来。 她和以前一样,向南烟交代沈老太太今儿个吃了什么,这会儿在干什么。 南烟问她:“奶奶认得人吗?” “认得认得,还问我,你是不是还没起床——她甚至都记得你今天在家。” 今天是周六,南烟不是在齐聿礼那儿,就是在齐家老宅。 想来昨天的事,老太太也能记得一些。 齐聿礼接了个工作电话,南烟于是撇下他,去工作室找沈老太太。 她到的时候老太太还在缝纫机前工作。 南烟还记得,小时候老太太用的脚踏缝纫机,不需要连接电源,每一笔走线,缝纫机都会发出“嘟嘟”声响。棕色的桌面,黑色的缝纫机机头,老太太靠着它打下了锦琅府的半壁天。 随着时代的发展,脚踏缝纫机被电动缝纫机取缔。踏板轻松一踩,车线顺直平滑,几秒的工夫,裙片便被车线缝在了一起。 时间的齿轮转动,给人的生活和生命带来无法磨灭的痕迹。 时光在流逝,科技在发展,世界逐渐变好,冬去春来,阳光一日比一日明媚,唯独人在老去。像是一场烟火盛宴,烟花炸裂,鼎盛过后,便是虚无的灰败。 电动缝纫机发出的声音沉闷,老太太左手按着布料,使得布料平整,右手拉拽着布料,让针线顺滑穿过布料。两片裙布就此缝在一起。 旗袍窥见雏形。 老太太蓦地抬头,朝站在门边的南烟笑:“想什么呢?站在门边不进来。” 南烟老实交代:“突然想到小时候,我还没有缝纫机高,那个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天天坐在缝纫机后面做旗袍。” “那时候的单子多,恨不得晚上都不睡,早点儿把旗袍给做完。” 那时候沈老太太作为苏派旗袍第四代继承人,名声大噪。 各类权贵找她定做旗袍,预约排的满满当当。 如今依然。 只不过老太太年事已高,她早已放话出去,一年只做两条旗袍。当然,这是对外。对内——她今年就给南烟做了两条旗袍,手头的这条,是第三条。 南烟走到沈老太太面前,“奶奶,您怎么这么早就来工作室了?不去外面走走吗?” “吃完早餐去散了会儿步,没什么事儿干才来工作室的。”沈老太太把旗袍缝纫好后,关闭缝纫机,她手掌撑着缝纫机,慢吞吞地站起来,拿起旗袍往南烟身上放了放,“等天气稍热一些,你就能穿这条旗袍了。” “怎么给我做这么多旗袍?” “多做点,趁现在清醒的日子多,多给你做几条。” “……” 南烟眼眶一热。 她忍下落泪的冲动。 就听到沈老太太说:“昨晚本来该去和齐家人吃饭的,但好像因为我的问题,没有吃成,是吗?” 她什么都知道。 南烟:“……嗯。” 沈老太太的个子没南烟高,年岁上涨,她强撑着岁月洪流,身高比年轻时矮了许多。她微仰着头,看到自己唯一的亲孙女眼尾泛红,强忍着泪意。 她摸摸南烟的头发,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哪有老人不生病的?烟儿,别紧张,别害怕,一切都有天意。” 南烟嘴角牵强挂笑:“我没怕。” “没怕就好。”沈老太太问她,“哪天再和聿礼他父母约个时间?订婚前,总得吃个饭的。” “三哥说他爸妈随时有空,要不邀请他们今晚过来吃饭?” “行,那我待会儿去换套衣服。” 老太太的精神状况还好,就是行动较平时迟缓些许。 离午餐还有两个小时,南烟陪着老太太在工作室做旗袍,老太太又有心教她,每个步骤放得很慢,只是穿针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南烟当没看到。 老太太有自己的执着,花了好几分钟,终于把线给穿过针头。 “嗯,还没瞎,挺好。”她自夸。 南烟也夸她:“奶奶这双眼啊,比谁都亮。齐家那么多英俊青年,您偏偏喜欢三哥,就您这挑人的眼光,我是比不上你的。” 沈老太太哼了声:“算了吧,要不是看出来你对聿礼有意思,我哪儿敢说想让他做我外孙女婿?” 南烟:“所以还是我的眼光好?” 沈老太太:“是是是,你眼光最好了。” 祖孙二人夸来夸去,气氛幸福和谐。 没过多久,齐聿礼过来了,他临时有事得回公司一趟,过来和南烟说一声。说完后,他便离开南家,回公司去了。周末加班,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一结束,他就直奔南家。 他到的时候,发现南家院门外停了两辆黑色商务车。 车牌熟悉,一辆是齐老爷子的,一辆是他父亲的车。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 两家会面,边吃饭,边商议订婚事宜。 两家是世交,齐老爷子和沈老太太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到不行。两家又有意结亲,谈起订婚的事儿,一派和谐。 不仅齐老爷子出手阔绰,齐氏夫妻更大方,名下原本打算给齐聿礼的财产,在来之前统统做了公证,写上了南烟的名字。 饭桌上,两边家长其乐融融。 南烟和齐聿礼插不进话,她朝齐聿礼那边偏了偏头,小声:“会不会太多了?” 齐聿礼淡声:“多是因为你值得。” 饭桌上烟火缥缈。 在场坐着的都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再没有比现在更令她觉得温馨的时刻了,而齐聿礼简单的几个字,让南烟无波无澜的心,汹涌的漫无边际。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可现在,她好像隐约能触碰到家庭,婚姻,幸福,圆满,这些世界上最美好的词了。 因为他。 因为齐聿礼。 - 晚餐结束后,两家人作别。 南烟和齐聿礼送完齐老爷子他们回来,就发现沈老太太进屋睡觉了。 两个人许久没回齐聿礼的住处了,其实齐聿礼住这儿一直住的不太舒服,床太小,被套是老一辈的审美,他俩还没订婚呢,倒像是新婚夫妻似的了,天天盖着大红色的被套。再加上这儿根本没有齐聿礼的衣服,齐聿礼身上这套衣服还是去公司加班换的。公司的休息间里一直都准备着几套西装以备不时之需。 卧室也没有齐聿礼那儿的卧室大,倒个水都得齐聿礼下楼去倒。到底是优渥环境滋养下的矜贵公子哥,受不了这种在他眼里“清贫”的环境。 所以晚上,二人还是回了齐聿礼那儿。 回去的路上,南烟想起什么,和他碎碎念:“你和你爸爸长得好像啊,可是你爸爸的性格比你可平易近人多了。” “我不平易近人?” “你?”南烟撇嘴,“有钱的那个平亿近人差不多。” 齐聿礼嗤然:“性格好,对我而言不是件好事。” 齐家那么多双嗜血的眼睛在暗处时时刻刻地盯着他,他做不到齐云川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向来纯粹,面容寡冷,神情阴鸷,让人望而生怯。 南烟似有感触,没再提。 过了会儿,她又不安分了,“好奇怪啊,奶奶记忆出现偏差的时候,竟然把你认成了我爸爸,你和我爸爸完全不像。她怎么没有把你认成你爸爸呢?” 晚餐时他们都喝了点酒。 空气里掺杂着似有若无的酒气。 齐聿礼浸泡过酒精的嗓音短促地笑了一下,低低沉沉,勾着她耳尖发痒。 他轻嘲:“把你认成你母亲,再把我认成你父亲,我俩出现在一块儿,你奶奶会想什么你知道吗?” 南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南烟的母亲和齐聿礼的父亲同进同出。 “……”南烟神情僵住,做出回答,“奶奶应该会觉得,我俩在偷情。” 她闭了闭眼,“把你认成我父亲也好,至少我们两个没有犯道德和法律上的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许久没有回齐聿礼这儿了, 南烟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像城堡般璀璨亮光的房子,心里竟油然而生出不可名状的归宿感。 这些年, 她长久地居住在齐家,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后来搬离出来,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房子做过公证,毫无争议, 那是属于她的房子。 可她无论是在齐家, 还是在那套高档公寓里,都会深深、深深想念一个人。 人都是贪心的吧。 一开始她只是看上齐聿礼的脸,看上齐聿礼的地位,看上齐聿礼的钱,可后来,她想要的是他的陪伴, 要他在自己身上耗费时间、耗费精力。 夜里南烟先上床睡觉。 齐聿礼总有忙不完的工作,等到忙完, 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 他一上床,睡梦中的人自动自发地转过身, 钻进他的怀里。 齐聿礼仔细瞧她脸。 确实是睡着了。 怎么连睡着了还能察觉到他的到来的? 壁灯柔和,落拓在齐聿礼冷硬的脸上,缠绵光线勾起他嘴角扬起笑来。 无人窥见的阒寂时分, 难以想象,这个在南城向来以薄凉刻薄、下手狠决出名的齐聿礼, 双眼里竟然有着无法化开的浓稠宠溺, “烟儿。” 他伸手,如以前一样, 熟稔地捏她的脸, 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晚安, 我的未婚妻。” - 南烟不知道昨晚在她睡着之后,冰山恶魔竟然也有冰雪消融的一天。 她只知道,两个人睡觉是真的不太好。 “你压着我头发了。”她想转身又不能转,生怕被他压着的头发被她一个动作扯断。 刚睡醒的齐聿礼,戾气最重。 面无表情的脸浸了一整个夜晚的湿冷,低敛的眸子里满是冷冽。 他抬起压着她头发的手,“昨晚是谁非要到我怀里睡的?” 南烟:“我睡着的时候你还没上床。” 言下之意,我清醒着肯定不和你抱一起睡。 齐聿礼:“你都睡着了还要滚到我怀里。” 言下之意,你不清醒的时候硬要和我一起睡。 南烟:“……” 于是,一大清早,因为一小绺头发,二人莫名吵架。 气氛很不和谐。 这份和谐一直持续到齐聿礼要回老宅,问南烟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回去,南烟别过头,语气硬邦邦:“不要,我好不容易回这里,不想去老宅。” 齐聿礼注意到她话里的用词。 回这里。 去老宅。 所以,在她眼里,这里是她的家。 也因此,齐聿礼胸腔里的一抹不愉悦,消散大半。 齐聿礼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南烟的私人财务顾问过来。 齐氏夫妻实在雷厉风行,昨天提的财产公证,今天,公证过的财产都送到南烟的面前。 财务顾问是推着一辆小推车来的,推车上放了半米高的文件。 “烟小姐,这些文件都需要你签名。” 南烟正找笔,闻言,随口问道:“都是些什么?” “商铺租金,投资盈利,项目分红,还有一些理财项目需要你过目。” 南烟一愣:“我哪儿来的商铺?” “是齐总母亲给您的,一共三十六家商铺。” “……” 南烟面容平静,盯着那沓文件,好半晌,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签文件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她抽空接了起来。 “烟姐,你今天为什么不回老宅啊?三哥都回来了。”是齐月,她那边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还有关门声,将一切噪音隔绝,听筒两端都静了下来。 南烟说:“今天不想动。” 齐月:“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玩儿。” 南烟打趣她:“怎么没出去找你的那些朋友喝酒?” 齐月无奈:“三天后就是爷爷的寿宴,所有人都在家里待着多少帮衬点儿,连三哥这种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趟家的人都天天往老宅跑,我哪儿敢出去玩儿啊?!”她语气低落,“烟姐,待在家里真的太无聊了,你在哪个家,市中心还是你奶奶那儿?我过来找你。” 南烟默了默,“我发个定位给你。” 齐聿礼这套房子,齐家人一个都没来过,就连齐老爷子都只知道他有套豪华别墅,不知道具体地址。 他和齐家人并不亲近,齐家人对他也同样的疏离。 彼此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淌着心照不宣的漠然。 唯独齐月是另类。 她骨子里刻的热情永不消磨。 南烟在客厅沙发上签文件,没听到大门外佣人迎接齐月的声音,倒是听到齐月叽叽喳喳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烟姐——!” 她如同花蝴蝶一样地扑向南烟。 她蹦至沙发上,柔软的真皮沙发,软软的陷下去一点儿。 齐月兴奋地眨眨眼:“你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门外的保姆是怎么说的吗?” 南烟:“怎么说?” 齐月清了清嗓,模仿的有板有眼的,“是齐小姐吗?太太和我叮嘱过,您待会儿过来。太太这会儿正在客厅,我带您去客厅。” 南烟没觉得哪里不对。 齐月强调:“太太!她叫你太太哎!” 南烟淡笑着,徐徐反问:“不对吗?” “我严重怀疑,你早就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了。”齐月虚眯着眼凑向南烟,“你老实交代,你从老宅搬走,就是为了和我三哥同居是不是?” “真不是,”南烟说,“主要是觉得我又不是你们齐家人,一直住在你们家,不太像话。” “我们齐家人又没把你当外人。”齐月神情真挚。 怕只有齐月没把她当外人。 齐月被宠的太好了,天真又大方,无私到愿意和南烟分享她母亲的爱。 所以南烟也没有办法做到,将齐月眼里幸福美满的大家庭,逐一撕碎成破布。 她淡声道:“可当时外面很多人都那么说不是吗?” 正因此,才有了后来,南烟和齐家的婚事。 齐月才没那么容易被她转移话题:“那后来有了婚事,你不是外人了,你不也没怎么在家里住吗?”她一脸八卦,问不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你偷偷告诉我,你和我三哥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我用我的人品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的人品?”南烟拧眉,做认真思索状,“要不换一个吧?” 齐月龇牙咧嘴:“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人品是吧?” 南烟写下最后一个签名,怡怡然逗她:“对呀。” 齐月想了想,她确实管不太住自己这张嘴。 在外面听到的八卦,第一时间都会和南烟分享。 比如谁谁谁和谁谁谈恋爱接吻亲了一个多小时的嘴,再比如谁谁谁买了个和谁谁谁一模一样的包,再再比如谁谁副驾驶的女人上午还是那个,下午就换了一个,换女人的速度比她换衣服的速度还快,这到底是什么极品渣男。 “……不用人品,”齐月咬牙,毅然决然地说,“我要是告诉别人,我一年都不喝酒!行了吧?” “这个可以。” “……”齐月一脸无语。 南烟话说一半留一半:“三哥回国工作没多久,我俩就在一起了。” 她也不能说的太具体,总不能说,齐聿礼回国庆功宴当晚,他俩就上床了吧?这种私密事儿,哪怕是闺蜜间的体己话,都不能透露。 齐月拨着手指头算。 “三哥回国……几年前……三年前?四年前?” “四年前吧?!” “所以你俩四年前就在一起了?” “我去,你们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 “烟姐,我真的好佩服你。”齐月话锋一转,忽地感慨。 南烟:“佩服我什么?” 齐月:“佩服你竟然能够偷偷谈恋爱这么多年,换做我,我看上他我就得大肆宣扬一番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色之心。” “……” “不过我更佩服的是你竟然会喜欢三哥。三哥那种人……”饶是亲兄妹,齐月都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很好相处的人,又没什么人情味儿,和他在一起生活挺无聊的吧?” “还好吧,我的生活不是以他为主的,是以我自己为主的。” 人为什么要把生活寄托在另一半的身上? 有趣或是无趣的生活,都是自己决定的,不是由别人决定的。 南烟的情感寄托对象永远是她自己,齐聿礼或许会引起她情绪起伏不定,但她生活里需要她耗费心神的事儿多了去了,她不会长久地沉迷在他给的快乐中,或是沉浸在他给的痛苦中。 话音落下许久,齐月都没说话。 只是用一副恍然大悟并且钦佩艳羡的眸光看向南烟。 南烟:“老是盯着我干什么?” 齐月止不住地笑:“烟姐,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喜欢三哥喜欢得要命,三哥对你也就那样——单纯根据他的性格,我得出来的结论哈。” “不过现在我觉得,应该是三哥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南烟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齐月:“因为你很清醒啊,比起爱他你更爱你自己。男人么,遇到一个天天围着他转的女人,他会不耐烦,但是当他遇到一个女的,喜欢他但又没那么喜欢他的时候,他心里就会想——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太有意思了。” 南烟听着直皱眉头:“你都是哪儿学来的?” “小说啊!” “……” “少看点这种小说。” “不行,小说可有意思了,每晚睡觉前我都得看。” “……” 一天,齐月都捧着只手机,缠着南烟看她最近看的小说。 南烟始终抗拒,“你再让我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我就和三哥告状了啊。” 齐月瞪她:“你多大了你还玩告状这一套?有未婚夫了不起是吧?” 南烟慢悠悠:“对呀,有未婚夫很了不起。” 齐月:“……” 下一秒,齐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洋洋得意:“你不会告状的,上次我说你胸大,你还说要和三哥告状呢,结果呢?三哥也没来找我算账。” 随着话音落下,流动的空气仿佛凝固住,莫名的,齐月后背冒着一层细细的冷汗。 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声音,低沉冷淡,明明是毫无起伏的声线,落在齐月的耳里,听得她浑身战栗。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齐月僵硬着转过身。 离她五米左右距离的地方,齐聿礼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眼风冷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比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到更令人窒息的事是什么? 齐月想—— 是背后调戏对方的女朋友却被他亲耳听到。 虽然她是女的。 是哦。 齐月登时又把萎靡的腰杆给挺了回去。 不敢和齐聿礼对视的视线,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只一眼, 对视上, 引起她心惊肉跳。 还没挺直的腰杆又弯了。 可是齐聿礼的保守传统迂腐程度也深得齐老爷子真传。 从他以前见各堂兄弟们谈恋爱而给出的反应就可窥见。 他不赞成,也不反对,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爱情观, 旁人无权定义好坏。就像他也有他的爱情观——既然选定了和对方在一起, 那么就一直待在一起。 齐月当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问了句:“万一她不喜欢你了呢,你也不分手吗?” 对此,齐聿礼的回答是:“不喜欢又怎么样?她逃不了的。” 执拗,蛮横,又阴郁偏执。 他向来自私,不在乎旁人心情, 只顾一己私欲。 “三哥……”齐月不知道他这个老顽固现在是什么心情,但她很清楚她现在的心情, 哆哆嗦嗦的,“我开玩笑……来着……” 还是没忍住, 补充了个:“……呢?” 这场面莫名好笑。 齐聿礼不会和齐月真计较,可齐月是真的怕齐聿礼。 南烟及时走过去,走到齐聿礼面前:“齐月说了个笑话, 你没听清待会儿我和你重说一遍。”她背对着齐月,朝齐聿礼使了个眼色。 齐家一堆人精。 就连比齐聿礼小十岁的老九都比齐月机灵。 齐聿礼再心狠手辣也不会对齐月这种全身上下凑不到一个心眼的妹妹动手。 他喜欢对南烟下手:“晚上不说那个笑话别睡觉。” 说完, 齐聿礼转身上楼, 换衣服去了。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洗澡换衣服。 就这样, 南烟惹祸上身了。 南烟转身睇向齐月, 齐月一脸谄媚讨好, 拿起自己的东西,话不带喘地扔下一句“烟姐你自己想笑话吧我就先走了对了希望你和三哥有个愉悦美好的夜晚但是也不要愉悦过度忘做安全措施哈”就急匆匆地跑了。 生怕南烟也和她算账。 南烟:“……” - 南烟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什么笑话。 好在齐聿礼洗完澡,换了套西装又出去了。 见南烟嘴角隐不下去的笑,齐聿礼凉飕飕地提醒她:“再给你几个小时,好好想想那个笑话,我要是没笑,后果自负。” 南烟争辩:“我和你认识到现在,就没怎么见你笑过!” 齐聿礼破天荒地扯了个笑出来,“现在看到了。” 冷面习惯的人,突然挤出一个笑,虽说他五官优越的深得造物主宠爱,但这个笑,南烟看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你笑的我好害怕。”南烟实诚道。 “你应该为你想不到能让我笑出来的笑话感到害怕。”齐聿礼面色冷然地整理着颈间领带,“要不别想笑话了,想一下待会儿的惩罚。” “惩罚我一个人睡觉。”南烟快速道。 蓦地。 齐聿礼放在颈间领带的手换了个方向。 停留在她颈间,寸寸缓慢往上移,虎口拖着她的下颌。 他凑近她,身上冷冽气息包裹住她周身,他俯下身,说话是双唇几欲贴合,音色很低,半胁迫半邀请地说, ——“惩罚今晚在落地窗,还是在镜子前。” 南烟反应了两秒。 等她回神,齐聿礼已经转身下楼。 南烟脸烧的厉害,破口大骂:“——死变态!” 因为齐聿礼临走前说的这句话,导致南烟在等他回家的时间里,心神不宁。 她不是不喜欢在落地窗或者镜子前,只是齐聿礼每次在这两个地方,总会格外的持久。而她的反应也会比在床上更明显,软的化成一滩黏稠质地的水,双手会紧攀附着他。 南烟翻了个身,视线落在月光穿梭而过的落地窗上。 月光如水,拂洒在她脸上,掀起她脸一层高温巨浪。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不喜欢,不回味,不期望,很抗拒! 说服好自己之后,困意来袭,南烟渐渐地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又被人吵醒,准确地说,是被冻醒的。 她后背一阵凉意,艰难睁开眼,正准被说话时,嘴巴被齐聿礼堵住,嘴里灌进一股浓烈的酒气。 为什么四年前的第一次,南烟记得如此清晰。 不只是因为那对南烟和齐聿礼而言是第一次,更是因为那次,喝了酒的齐聿礼,行为疯狂,动作暴烈到南烟怀疑自己都要被他撞碎。 后来四年,齐聿礼再没在酒后碰过南烟。 南烟被他压在落地窗前,心有余悸,苦苦求他:“三哥……我们回床,回到床上去好不好?” 齐聿礼倾身,双手将她圈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落地窗,镜子,”齐聿礼说,“选一个。” “床。”她坚持。 “好。” 南烟以为他放过她。 未曾想,他无视她的回答,灼热呼吸压住她的唇:“那就落地窗。” - 落地窗加喝了酒的齐聿礼。 南烟完全招架不住。 她严重怀疑他喝的不是酒,是助长情热的药。 次日,南烟直到下午两点才醒。 礼拜一,南烟一点就得去上课,打小就是好学生的南烟,生平第一次旷课了。旷课理由还是……纵欲过度,她羞耻地闭上眼。 给何老师发消息道歉的时候,南烟一直在骂齐聿礼。 空口骂人不够解气。 南烟又发语音消息骂他,手指按着说话按钮,“齐聿礼你这个死变态——” 到此停住。 她挖心抛肚地想了好久,愣是想不出其余的骂人词汇。 于是这句话也没发出去。 思忖许久,南烟才憋了一句话给他。 收到南烟的消息时,齐聿礼还在霍以南的办公室。 从今天开始,到今年年底,霍氏齐三总经理、容四总经理的位置空缺。齐聿礼要去齐氏好好整治一番,顺便带上无所事事一心只想搞事的容屹。 霍以南没有意见,并放话,“齐氏那些高层估计都是你家老五的宵小,你这齐氏掌权人的消息出来,他们明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恐怕会使不少阴招。这些年你家老五为了安抚他们,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你不擅长逢迎拍马,关系估计会闹得很僵。不过没关系,闹再大,必要时候我会出面和那些不识时务的老头子会谈。” 霍家是南城毋庸置疑的顶级豪门,根基深地位稳,无任何家族能撼动。 霍家关系繁冗复杂,霍以南出生之后便被作为霍家继承人培养,其能力手段狠决无人能敌。 霍以南这些年行事低调,唯一出面的一次还是自家那位小公主被人说了几句。南笙连那些留言碎语的影儿都没捕捉到,碎嘴的几位连同旁听却没参与的,所有人几代心血打拼出来的公司,全部遭到霍氏的恶性商业竞争。 最后,公司均被霍氏收购。 齐聿礼出手,最多让那人生不如死。 而霍以南出手,则是株连九族,连无辜的旁听者也难逃幸免。 “怕是老爷子知道,会吓出心脏病来。”齐聿礼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老爷子的行事作风和我们不一样,他做不到赶尽杀绝。” “我自然会在你的事上留点情面,毕竟你还得叫那些人一声叔伯。” “认我这个掌权人的,那是我的叔伯,不认我这个掌权人的——” 齐聿礼话一顿,目光远眺,望向落地窗外。 六十八层高楼往外看,齐平的楼宇已然稀少,看的最清晰的是阴霾天。 黯淡下来的天,乌云蔽日,沉沉地往地面压,像是掠夺过空气,使得人有种呼吸艰难又逼仄的错觉。 如同此刻齐聿礼的眼眸,深不可测的晦暗,仿佛吞噬了世间所有的阴暗面。 “——我不介意把他们驱逐出齐家,那样,还算得上什么叔伯?” 齐聿礼自问自己足够仁慈。 他给对方站边的机会,只要对方看清时局,承认他这个掌权人,那一切安好。 如果对方心生歹意。 齐聿礼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四目相对。 达成共识。 该说的都说完,齐聿礼起身离开。 一出霍以南的办公室,齐聿礼就掏出手机,看刚才是谁给他发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发信人,出乎意料的消息。 看完南烟发来的消息后,齐聿礼更是意外,他挑了挑眉,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打字回刚才看似通知实则在他眼里是商量的消息。 南烟:【订婚前我们都不要一起过夜。】 齐聿礼:【我不同意。】 南烟:【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齐聿礼:【嗯,我还是不同意。】 南烟:【为什么?】 齐聿礼:【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不一起过夜的话。】 聊天归于沉寂。 齐聿礼也回到了办公室。 他到底是嫌文字聊天太麻烦了,无法第一时间感知对方的情绪变化,哪怕不说话,沉默透过电流落在他耳边,也是一种情绪的转达。 电话拨过去。 不到三秒。 被掐断。 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南烟:【我不要和你打电话。】 齐聿礼耐心告罄,连“为什么”这三个字都懒得打,直接发了个:【?】 南烟:【你一说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齐聿礼无声轻笑。 她倒是很清楚,和他谈话,她没有任何胜负。 可齐聿礼说:【不接电话更没得商量。】 南烟:【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齐聿礼:【夫妻生活,难道不需要双方的意见?】 南烟看着聊天框里新发的这条消息,愣住,原本均匀的呼吸,突然断了。 她捧着手机,打字。 shuu hd i sji —— 打了四个字的拼音,没一个是正确的。 删除键被她死命按。 统统删去后,南烟屏息凝神,这回打字,拼音全对:谁和你是夫妻,我们还没结婚。 正打算按发送键,结果手机屏幕显示界面陡然一转,聊天界面成了通话界面。南烟没想接,然而手莫名一抖,按下了接听按钮。 见状,南烟还是把手机放在耳边。 一时无言。 先开口的是齐聿礼,“我不同意。之前关系还没确定,你说周末回我那儿,我尊重你的想法,直到周末才来接你。可现在关系确认了,作为未婚夫,凭什么不能和未婚妻过夜?我不接受任何理由,合理的、不合理的,都不接受。” “你不讲理。”闻言,南烟抱怨。 “是你先不讲理的,让自己未婚夫独守空房。”齐聿礼薄淡一笑,冷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这么狠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其实南烟一开始就是情绪上头, 给齐聿礼发了那条不过夜的消息。 等待回复的那十几分钟里,她已经把情绪消化干净了。 订婚的日子两家人已经商量好了,就在四月底。 现在是三月底,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不过夜, 别说齐聿礼忍不了, 南烟仔细一想,她也无法接受。 四年前那晚过后。 南烟和齐聿礼二人分开的最长时间, 都没有超过半个月。 南烟在伦敦念书期间,齐聿礼在海外分公司忙得焦头烂额, 可再忙,他都会腾出时间,买华盛顿飞往伦敦的机票。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来找南烟。 而南烟从未去找过齐聿礼。 不是她不愿意,是齐聿礼不舍得她为二人见面的事操劳。 仔细想想。 和齐聿礼在一起的这些年, 齐聿礼无论在金钱,时间,精力……甚至于感情上, 他都是付出的比较多的那一方。 南烟给齐聿礼的,好像仅有一点儿的温顺、乖巧、懂事。 她一直以来都很听话。 时间久了, 南烟也不清楚, 自己是真乖,还是装乖。 如果是装乖,那她应该也不会在发完不过夜的消息后,心里一片冷然失落。 不和他过夜,应该是正合她心意, 可她在没得到他回消息的那阵子里, 心里无端浮现懊恼后悔。 心里还有个声音, 在说话。 ——南烟, 你得承认,你就是离不开齐聿礼。 ——你也想和他天天见面的不是吗? ——齐聿礼说的没错,你的嘴是真的硬。 嘴是硬的。 那心呢? 齐聿礼说,她心是狠的。 许久没等到她说话,齐聿礼嗓音低低地嗤了声:“怎么不说话了?” 南烟低垂着眼,小声反驳:“我的心才不狠。” 齐聿礼意味不明地轻哂了声。 南烟听出了他笑意里的嘲讽,微微抬高嗓音,“分明是你先欺负我的。你明知道今天是周一,我得回锦琅府上课,昨晚还那么过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抖?” 蓦地一静。 “抱歉,我不知道。”齐聿礼道歉的颇为诚恳,只是语调里隐约有着独属于男人餍足的贪婪,“昨晚你的腿一直缠着我,我有些控制不住。” “……” “我没有办法保证,只能说,下次尽量控制一下。” “你自制力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不能保证?” 齐聿礼忽地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 阴沉天,办公室内灯光明亮,他透过窗玻璃,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轮廓。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他面容清淡,此情此景,再加他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斯文败类,“未婚妻的味道太美妙了,我要是控制得住,我就不是男人了。” 不出所料。 对面恼羞成怒地送了他三个字。 “——死变态。” - 一通电话到最后,还是没把“过夜”这事儿得出个结论。 话题没被齐聿礼带偏,而是被他们两个共同带偏。 电话挂断后,南烟也没再给齐聿礼发消息。 齐聿礼发觉自己是真喜欢她这性子,乖——不乖,像今天这样挑衅他,虽然在他眼里,这不是挑衅,而是挑逗。最后演变成了,他调戏她。 他从没觉得生活多有意思。 直到遇到了她。 齐聿礼的人生,非黑即白,顺者昌逆者亡。 南烟闯进来之后,他的人生,不再以自身喜怒为原则。 ——南烟成了齐聿礼的原则。 - 齐聿礼短暂离开霍氏的事儿,暂时还没公布。 他经常出公差,天南海北到处飞,见他提早下班,接连几天也没见到他和何银砾特助的身影,公司的人也不甚在意。 倒是南烟,察觉到了不对劲。 之后的两天,齐聿礼都会准时准点地来锦琅府接南烟下班。 南烟狐疑:“你被霍以南开除了吗?” 齐聿礼一本正经:“嗯,我失业了。” 南烟眨眨眼,“哦”了声。 今天齐聿礼没带司机,他自己开了辆低调的黑色玛莎拉蒂attroporte,双手把着方向盘,专注开着车,侧脸线条清冷锋利。 南烟盯着他的侧脸,冷不丁说:“那我养你吧。” 然后她就看到那抹冷淡的线条,掀起柔和弧度。 齐聿礼瞥她一眼:“你怎么养我?” 南烟说:“锦琅府我每年都有分红的,虽然一年也就几千万……”说到这里,南烟莫名心虚,这些钱都不够齐聿礼一年吃饭开支,“……我还有你妈妈给我的商铺、投资,等咱俩订婚了,我还有齐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呢。” “用我家的钱,养我。”齐聿礼总结。 “……”南烟泄气了,垂死挣扎,“等我旗袍学成了,也可以接单,到时候我就赚钱了,能用我自己的钱养你了。”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 虽然说的都是实话。 怪不得人们都喜欢听假话,实话真刺耳。 南烟没好气,“你就不能鼓励我一下吗?” 齐聿礼:“我又没否定你。” 南烟一声不吭。 悬挂在岔路口的交通信号灯由绿变红,齐聿礼缓缓踩下刹车,让车停在白色实线内。 继而,他抽空伸出手,揉了揉南烟的头发,嗓音清淡:“你有那份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真的很开心吗?”南烟不信。 “嗯。” “那你笑一下。” “……” “……” 于是齐聿礼嘴角往上,挤出一个笑来。 车窗外是红色的信号灯,红光氤氲,勾勒出夜晚的诡谲气氛。 齐聿礼那张一贯冷面的脸,硬生生地挤出笑,在这种幽昧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阴冷。 南烟后悔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笑的。” 齐聿礼登时伸手捏她的脸,“玩我是吧?” “三哥。”南烟笑起来,脸颊两畔软肉簇拥在他指尖。 “干什么?” “三哥。” “嗯。” “哥哥。” “……” “聿礼哥哥。” “……” 红绿灯在倒计时。 还有十五秒。 齐聿礼视线已经定在远处斜上方的信号灯上,随时准备脚踩油门,没工夫回应她的纠缠不休。 最后十秒。 南烟:“哥哥,怎么不理我?” 齐聿礼鼻腔内挤出一声:“嗯。” 南烟:“好敷衍啊。” 五秒。 齐聿礼手紧攥方向盘。 车厢内,响起一道温软的嗓音,“老公。” 三秒。 两秒。 一秒。 绿灯亮。 两边的车相继驶出实线内,后面的车等的不耐烦,焦躁地按着喇叭催促前车。 南烟一眨不眨地盯着齐聿礼紧绷的侧脸线条,饶有兴致又故意软着嗓音和他说话,“老公,绿灯了哎,你怎么还不走,后面的人都等的急死了。” 哔哔叭叭的喇叭声持续作响。 齐聿礼紧咬牙根,后槽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他敢保证,往前数二十八年,他都没有过现在这种……类似于惊喜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惊喜,猝不及防,心旌震荡。 好在他调控情绪的能力一流,几秒工夫,一脚猛踩油门,车子猛地往前驶去,突然拔高的车速,让南烟反应不过来,猛地往后仰,安全带自动自发地收缩,勒着她肋骨,生疼。 轿车一路飞驰。 齐聿礼面色沉的徒生一种毛骨悚然的威慑感。 南烟瞧的心惊肉跳,心道撩过头,完蛋了,明天能不能起床都不好说。 可她只是叫了一声“老公”。 而已。 他不是谈判席上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的齐总吗? 怎么一句“老公”就招架不住了? 车子渐渐往前开,路边夜色逐渐熟悉。 南烟绷着的身体陡然放松。 这条路是去往齐家老宅的路,明天就是齐老爷子七十大寿了,今天所有齐家人都得回老宅过夜。不止齐聿礼这些孙辈,成家的嫡亲子嗣都得回来过夜。 既然在老宅,齐聿礼应该会有所收敛。 南烟是这么想的。 但她忘了,齐聿礼这人,是不讲理的,无视家规家训。直直地闯入她的房间,不等她说话,一言不合地把她按在怀里上厮磨。克制又失控地吻着她。 夜晚静谧,房间漆黑,窗外一盏月色显得尤为潋滟。 漫长的春夜,桃花含苞待放。 美的近乎妖冶。 是春光里无法割舍的绝色。 有风吹过,桃花簌簌战栗。 风是有声音的。 融在春夜,暧昧震荡。 辗转游移,从门边到了浴室。 淅沥温水兜头而下。 南烟闻到了沐浴乳的香味,不是桃花,是木质调的玫瑰香。 隐藏在这二种香味下的。 是熨帖而出的汗味。 南烟甚至嗅到了眼角渗透出来的泪水味,是自找苦吃的味道。 齐聿礼比南烟想象的要仁慈,洗过澡,把她用浴巾一裹,带回卧室。 南烟睡觉必须穿睡衣或睡裙,齐聿礼随便挑了条睡裙给她套上。动作之间,难免会触碰到她还泛着红晕的身体,南烟脑袋里警铃大作,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把穿睡裙的动作,改成撕睡裙。 然而并没有。 齐聿礼难得如此斯文有礼,把她的睡裙套上。 即便呼吸已经错乱沉重,他也没进行下一部动作。 “是不是晚餐还没吃,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齐聿礼甚至没上床,就坐在床边,问她。 “不饿。”她气若游丝地回答,当下只觉又困又累,眼皮都掀不开,“我只想睡觉。” “那睡吧,万一饿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南烟睡着前,嘤咛了一句,“你不睡觉吗?” “等你睡了,我再回屋。” 说他狂妄嚣张吧,他确实是。上楼的时候,遇到几位堂兄弟,当着他们的面大摇大摆地进了南烟的房间。 说他恪守家规吧,也没错。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忍住不留在她房间过夜。 但如果明天不是齐老爷子寿宴,齐聿礼肯定会留在南烟的房间过夜。 主要是明天还有一堆事需要齐聿礼忙活,他一大早就得起来。要是一块儿睡,南烟被他吵醒,估计一整天心情都不会好。她是必须得睡够的。这个睡够,指的不是要睡够几个小时,指的是她必须得是自己让自己睁开眼,而不是别人把她吵得睁开眼那种。 齐老爷子七十寿宴,齐聿礼负责寿宴大小事宜。 他找的人是浮光的人。浮光作为本城高档会所,时常举办或承办各大豪门的寿宴、婚宴等重要宴会。 寿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办了。 前期各类准备工作就绪,寿宴当天,只需要把宴会厅布置一番就行。不过布置宴会厅也不是件小事,能容纳两百号人自由走动的宴会厅,得有酒水饮料,甜品海鲜,各种吃食都要准备妥当,休息区也要布置的舒适高级。 齐聿礼起了个一大早,和主策划人沟通。 沟通完毕后,又找来管家,叮嘱:“让齐月去看看南烟什么时候醒,她要是醒了,让化妆师过去给她化妆。” 管家:“好的,三少爷。” 齐聿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北恒实业的许家,之前是不是发过请柬?要是过来的是个年轻女性,就别放她进来。” “好。”管家没问为什么明明给了请柬,却又不让进。他面对的人,即将成为齐家掌权人,掌权人说的话,他不需要问缘由,只需照做就是了。 管家操劳着齐家的大小事宜,今儿个难得得空,只需要做两样事,而且这两样事儿都只需要他传个话就行。他瞄了眼时间,等到时针停留在“1”的时候,才去敲齐月的门。 齐大小姐最近的生物钟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往总是昼伏夜出的,现在可是睡到十二点就能醒了,到下午一点,就得出来吃东西。 敲了三下门。 齐月穿着条日常款的连衣裙,打开门,笑的一脸狡黠:“刘叔,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管家:“晚上还有晚宴,你待会儿得穿礼服裙,所以午餐厨房那边只给你备了一份椰盅炖血燕。” 正和齐月的心意:“行,你让厨房的人送上来吧。” “好的,”管家道,“三少爷交代,请你务必在四点前把烟小姐叫醒,她要用餐,又要化妆换衣服,估计两个小时才能搞定。” “烟姐还没醒吗?”齐月骂骂咧咧,“这是被榨干了啊。” 她声音很轻,管家年岁已高,自然没听清:“什么?” 齐月虚虚地晃了晃手,干巴巴地笑:“没什么,没什么。” 齐月昨晚也有幸目睹,齐聿礼跟在南烟身后,进了南烟卧室的场景。 其余堂兄弟们是不会来二楼的,只有齐月,亦步亦趋经过南烟的房间,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听到门板被人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门板声很轻。 青天白日的,门板怎么会突然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 齐月脸不红心不跳地安慰自己。 地震了。 地震区域,烟姐的房间。 齐月的房间不受地震的影响。 不受个屁。 齐月脆弱的心灵收到了极大的影响,影响堪比真正经历一次地动山摇的地震。 她以前只知道壁咚,现在她知道,原来男人把女人压在墙边,不只是为了把她圈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方便他亲吻。 更是为了和她进行更深层次的身体沟通。 她以前看壁咚场景,只觉得好甜蜜。 现在。 她脑海里挥散不去一句话。 ——“三哥可真是个衣冠禽兽。” 齐月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厨房送上来的椰盅炖血燕。 喝完后,她无所事事,又没法出去。外面这会儿忙得要紧,她过去只会添乱,于是安心地窝在房间玩手机,间或给南烟发条消息。 三点半左右。 齐月收到了南烟发来的消息。 【醒了。】 于是齐月收起手机,去到南烟的卧室。 她到的时候,南烟已经在浴室里洗漱了,衣帽间挂着她今天要穿的礼服裙。 黑色裹胸席地连衣裙,纯手工刺绣,绣出枝蔓连绵的玫瑰。裙身轮廓设计,尽显端庄且落落大方。 齐月欣赏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 她转回身:“烟姐,你要不要吃饭,还是说直接化妆?” 南烟想了想,“吃饭吧,我想吃蛋糕。” 齐月:“可是管家不让我们吃太多哎,怕待会儿穿礼服裙不好看。” 说罢,齐月视线往下移,沿着南烟哪怕是披了件真丝质地的睡袍依然能看见她起伏明显的胸线往下看,睡袍绑带掐出她的腰线,窈窕纤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好吧,你吃十块蛋糕都没问题。”齐月嘟囔着,“你是怎么做到胸那么大,腰又那么细的?” “三哥揉的。”南烟一本正经。 “……” 齐月双眼飘忽,愣是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南烟逗完她,直笑:“骗你的,还真信了?” 气的齐月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之后才说,“没办法,换以前,打死我我都不相信你俩有一腿。但现在我是真的信了,你和三哥干什么我都信,就算你说三哥亲你脚我都相信。” 齐月不过是胡口一说。 南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搜刮那番场景。 好像昨晚在浴缸里。 他是从上面一路往下亲的。 由头至尾,没一处放过。 思及此,南烟刚起床还没喝一口水的喉咙,登时口干舌燥,双颊也浮上一层诡异的红。 南烟深呼吸了几下,透过梳妆台的化妆镜,看到齐月专心地玩着手机,应该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于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齐月:“好了,我和刘叔说了,刘叔说待会儿让人送两块小蛋糕上来。” 南烟嗯了声。 她俩下午都没什么事,就在衣帽间闲聊,等到南烟吃完蛋糕,化妆师一行过来给南烟整理妆造。齐月也起身回屋,等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抹化妆。 穿衣服,化妆,是大工程。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五点三十五分。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二十五分钟。 化妆师们功成身退,房间里只剩下南烟一人。 她翻找出手机,打算给齐月发消息,结果屏幕点亮,就看到齐月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齐月:【我要去接一个朋友,烟姐,待会我带他来找你玩。】 齐月:【就是那个开酒吧的朋友,他超有意思的。】 齐月:【他还会变魔术,待会儿让他给你变一个!】 南烟无言。 她回了个“好”后,退出聊天框,点开齐聿礼的头像。 指尖触碰到手机键盘时,就听到房门被人推开。 整个齐家,敢不敲门直接进她房间的,也就一人。 南烟转头,回眸一笑,“你来——” 娇脆柔软的嗓音,在视线触及到来人时,声线急转直下,话锋也变了,“五哥?” 齐云川往屋里迈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推合上门。 而后,他手按住反锁按钮。 轻轻一转。 “哒——”的一声。 房门紧锁。 南烟眉头皱起。 齐云川如常般温文尔雅地笑,“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南烟面无表情:“我不认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可交换的。” 齐云川脸上的笑意并未淡去, 眉目沉静平定地望向南烟,语气凿凿:“有的,我们从本质意义而言, 是一类人。” 南烟站在梳妆台前, 双眸虚眯,嘴角轻扯:“是吗?” “难道不是吗?”齐云川徐徐一笑, “你可别告诉我,你和齐聿礼在一起, 是因为真爱。你又不喜欢齐聿礼,你喜欢的不过是齐聿礼的金钱和地位罢了。” “……” 片刻无声。 齐云川摊了摊手,绅士儒雅的像是教书育人的大学教授。 但大学教授的嘴里是不会吐出这般市侩的金钱交易的。 “你看,我们就是一类人。”齐云川温润地笑,“你是为了钱靠近齐聿礼的,如果我说,我愿意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给你呢?” 南烟情绪并未外露。 齐聿礼教给她的第一堂课,就是不动声色的周旋。 对方捉摸不透你的情绪,就会有两种后续。 望而生畏。 亦或者是, 提高筹码。 很显然, 齐云川是后者。 他解释的更清楚, 语气温吞:“我如今挣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不管是钱,还是投资,都可以转移到你的名下, 当做是给你的嫁妆。毕竟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五哥, 妹妹订婚, 哥哥准备嫁妆, 也是合情合理的。” 南烟嘴角翘起很淡的笑意, 好似终于有了兴趣:“你想要什么?” 齐云川:“我要齐氏总裁的位置。” 他眼里总算晕出了一层薄薄的野心贪欲。 南烟:“只是这个?” 齐云川:“是。” 南烟深究:“齐家掌权人的位置不要吗?” 齐云川:“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太贪心。” 齐聿礼说话是那样的尖酸刻薄,却又是那样的戳人心肺。 尤其是那次,齐聿礼说,他不要,才轮得到齐云川——这是无法争议的事实。即便齐云川一万个不想承认。 齐家未来掌权人,整个南城豪门圈的人都知道,是齐聿礼,无可争辩。众人提起齐姓,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齐氏,而是阴郁偏执的齐三少齐聿礼。 齐聿礼的齐,俨然代表了齐家的齐。 齐氏对齐聿礼而言,无足轻重,所以齐云川敢和齐聿礼争。 “你不应该找我来做交易,而是应该去找齐聿礼。你想要的,是他手上的东西。”南烟闲声道。 “找他没有找你管用,三哥为了娶你,可谓是煞费苦心。”齐云川笑,“原来早些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言碎语,是他让人放出来的。我说呢,所有人都知道他宠着你,怎么还有人敢大着胆子背后数落你不是我齐家人呢?” 南烟沉默。 齐云川微微笑了下,审视的眸光让南烟有种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遮掩的赤裸感, “你出落得越发漂亮,漂亮到,老六都为你心动过,这事儿你知道吗?” 南烟沉下脸来:“五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云川说:“三哥得知这事儿,还专门找了老六一趟,我不清楚那天他俩到底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当晚老六买了飞往澳洲的机票,直到两天前才回国。” 南烟不清楚其中缘由。 她连齐聿礼去哪里都不关心,遑论老六齐辰星。 “你说你到底给我家三哥灌了什么迷魂汤?”齐云川慢条斯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你的话,只要你稍微和他提一嘴,齐氏就是我的了。而我名下的资产,都是你的了。” 诚然,齐云川口中的交易,南烟稳赚不赔。 但南烟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嘲笑他世俗的天真。 南烟冷冷睨他一眼,她突然想知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齐云川敛眸,笑意无奈又满是遗憾:“双赢的局,你偏偏不愿意。” 电光火石间,他眼神凶狠阴险,如恶魔般低语:“我想你应该不想看到,锦琅府毁在你的手上吧?几代人的心血,就这么没了,真可惜啊。” 南烟语气漠然:“有齐聿礼在,锦琅府就不会更名换姓。” 齐云川:“属于齐聿礼的东西,当然没人敢碰。可锦琅府不是齐聿礼的,是你的。你说我敢不敢碰?我不仅碰,我还可以一手毁了它。” “齐云川——!”南烟忍不住。 “齐聿礼不是教过你情绪不外露吗?怎么?就因为我提到的是你想誓死守护的锦琅府,你就沉不住气了?既然你三哥没教你,那五哥教你,越宝贝的东西,就应该表现得越不在意才对。” 南烟气的胸口一起一伏,“你凭什么教我?你连你想要什么都能直接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南烟,我们可以交心。你想想,你和齐聿礼交过心吗?你敢吗?你敢告诉他,你压根不喜欢他——这件事吗?” “……” “……” 房间陡然安静下来。 齐云川吐露的每个字都强有力地敲打着南烟的鼓膜。 那些龌龊又不堪的想法,像是海啸般,朝南烟的理智席卷而来。 潮水几乎将她湮灭。 南烟微抿着唇,强撑着眸光和齐云川对视。 齐云川突然提步,缓缓向南烟靠拢。 一步。 两步。 第三步—— 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 而后,是钥匙插入门锁的转动声。 齐云川难以置信地转回头,亲眼看着只为齐老爷子办事的管家,拿着钥匙,替齐聿礼开门。开完门后,姿态谦卑又恭敬地站在一旁,和齐聿礼说:“三少爷,门开了。” 齐聿礼身上穿着的是和齐云川同色调的西装。 黑色是最冷漠,任何颜色跌入其中都会被吞噬。齐聿礼一踏进房间,偌大的房间充斥着他强烈庞大的气场,登时显得逼仄起来。他没什么情绪的脸,令人望而生畏,总觉得有种隐忍不发的压迫感。 齐聿礼不咸不淡的语气:“家规第六十七条,不允许随意进出异性房间,小五,你可曾记得?” 齐云川:“记得。” 齐聿礼:“那你能解释一下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未婚妻的房间?孤男寡女,甚至还房门紧锁。” 齐云川忽地冷笑出声:“三哥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我为什么来找南烟。” 齐聿礼:“我不清楚。” 齐云川:“……” 齐聿礼忽地抬腿,脚步沉稳有力,缓缓走来。 肩线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时,他停下,目光始终凝视前方,连余光都没分给齐云川。 “如果你不来找南烟,那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很可惜,你总是学不乖,碰你不该碰的人。”齐聿礼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笑里像是藏了把刀子,阴测锋利,刀刀往齐云川的身上刮,带来剔骨般疼感。 话音落下,他没一秒停留,掠过齐云川,径直走到南烟面前。 “收拾好了?”他问。 南烟答:“好了。” “走吧,寿宴要开始了。” “好。” 二人经过齐云川,往门外走去。 “——三哥,我们聊聊。”齐云川叫住他。 “等寿宴结束后,我会和你聊的。”齐聿礼吩咐门外站着的保镖,“带五少爷去潇湘阁,你们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出。” 潇湘阁一楼,就是面壁思过的房间。 保镖们应声而动,围在齐云川四周,客气又冰冷地说:“五少爷,请。” 齐云川:“今天是爷爷寿宴,我不能缺席。” 齐聿礼轻描淡写,甩下四个字:“你不重要。” 一旁的管家,也在此时开口:“老爷子今天身体抱恙,等到宣布完三少爷担任齐氏总裁、接替齐家掌权人,以及三少爷和烟小姐的喜讯后,就会回屋休息。即便五少爷过去,也没法和老爷子单独见面。” 管家的这席话。 彻底让齐云川绝望。 管家的态度,就是齐老爷子的态度。 以往齐云川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老爷子知道,但视而不见。堂兄弟们间打闹罢了,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种种迹象都指向一处——齐家要变天了。 明炽灯光照耀下,齐云川的脸是毫无血色的死白。 他深呼吸几次,而后,惨淡一笑。 他被保镖簇拥着,辗转去往潇湘阁。 大门出来,长廊分两边。 左边去往阴冷湿重的潇湘阁,右边去往灯光璀璨的宴会厅。 齐聿礼和南烟往右转。 过去的路上,南烟心始终惴惴不安,害怕房间里的对话被齐聿礼知道“……三哥。”她轻咬唇,叫他。 齐聿礼鼻息间溢出一声哼声,示意她自己在听。 “你怎么知道,五哥在我房间的?” “很难理解吗?只要在齐家发生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话语间有着得天独厚的高高在上,他也确实有睥睨一切的资本。这个资本不是旁人给的,是他自己一手撑起的。 “是吗?那五哥和我说了什么,你也知道?”她尽量用着欢快的语气。 闻言,齐聿礼淡淡瞥了她一眼,“我没有变态到在你房间装监控的地步。” 南烟竟然还有闲心想:齐聿礼竟然还会讲笑话,真是罕见。 片刻分神后,她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五哥?” 齐聿礼淡淡地垂眼看她,漆黑额发下是一双冷淡眼眸,居高临下地睨过来,眼里漫着的阴沉不着痕迹地侵略而过。 “亲兄弟之间,不应该用’处理’这词,’教育’更贴切。”他重复了一遍,以前说过的话,听上去,像是个颇有耐心的好哥哥,可脸上神情有着无法剜割的阴鸷。 他目空一切的冷漠,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南烟心里油然而生恐惧难安,生怕有一天,他也用这般清醒冷静的头脑,对付手无寸铁的她。 “你会心软吗?”南烟由衷发问,又怕他误解,“我不是在替他向你求情,我只是很好奇。你在处理所有事情上,都能这么理性冷静吗?” “分人分事。” “那……我的事呢?” 廊道走至尽头。 面前就是衔接廊道和会客厅的大门。 保镖站在两侧,没得到齐聿礼的示意,不敢擅自开门。 凉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南烟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风掀起密密麻麻的冷感。 她问完后,屏息等待齐聿礼的回答。 蓦地。 齐聿礼转过身,动作温柔地把她垂落在脸畔的碎发挽至耳根,嗓音好似从喉咙里低荡出来,字字清晰有力,“对待你的事,我用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理性。” 他必须得理性。 用绝对的清醒压抑他对她喷薄而出的感情。 否则。 他会失控。 会对身边所有肖想她、利用她的人,赶尽杀绝,永无翻身之日。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脸畔,温柔的力度抚摸她。 唇齿间呵出的气息温热,缓声道:“你的问题问的很没有意义,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不会遇到任何棘手的事,没有人会对你使阴招,没有人敢抢你看上的东西。你能出什么事,需要我分神处理?” 是啊,只要她乖乖地当好他的未婚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一直以来,都让她乖一点。 南烟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南烟眼尾微微上挑,浓稠流艳的眉眼,笑得妩媚勾人,“是啊,我不会出什么事。”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齐聿礼转回身,身形挺阔笔直,面对着宴会厅的大门,沉而有力地说,“该让全世界知道,你我二人的婚事了。” 随即。 保镖们一人一边,拉开宴会厅大门。 一刹流光璀璨,幢幢光影像是得到上天示意般,追踪在他们二人身上。 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齐齐地落在他们身上。 人声沸腾。 目光灼热。 当夜星光都不及他们二人指尖触碰生出的花火璀璨夺目。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南烟一袭高定晚礼服裙。 齐聿礼西装革履, 白衬衫的领口与袖扣绣着的奢侈金线与南烟身上礼服裙的枝蔓互相辉映。 追光灯自始至终都落在他们身上。 仿佛今天的主角,不是齐老爷子,而是齐聿礼和南烟。 他们就这样站在万众瞩目下。 以从未在外人面前有过的亲密姿势。 往日那么多个日夜的抵死缠绵、交颈相拥, 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种亲密无间, 只有夜晚的浮尘有幸窥见一盏春色。 走向宴会厅最前方的二十米左右距离。 齐聿礼用了半分钟的时间, 可是大概只有他知道,他用了四年的时间。 才以“南烟未婚夫”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齐老爷子醇厚有力的嗓音透过话筒在宴会厅四周响起, “今天虽说是我的寿宴, 但是主人公不是我,而是我的孙子——聿礼。老头子年事已高, 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了齐氏上, 今年七十岁了, 没有以往的心思和精力去处理公事、料理家事了。余下的日子,只想好好地生活, 为自己而活。” 宴会厅众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底一片骇然,顿时噤声。 “聿礼是我一手钦定的齐家继承人, 他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比我当年更盛,所以把齐氏和齐家叫到他手上,我是一万个放心。”齐老爷子说下这句话, 就已引起一片惊涛骇浪, 哪成想, 风浪一波接一波, 他历经风霜的脸, 笑得那样春风得意, “还有他的婚事,一直以来我都为此殚心竭虑,哪成想是我太杞人忧天了,聿礼他——早就有了想要厮守终身的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我齐家有婚约的,南烟。” 齐老爷子的眼里逐渐翻腾起热意。 他早已过了为世间情爱动容的年纪,却还是忍不住眼眶泛湿。 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另一个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几乎把她当做自己亲孙女的孩子。 再也没有比此刻更美满的幸福时刻了。齐老爷子想。 潮水般起伏响起的鼓掌声中,齐聿礼和南烟对视。 他听到自己那颗早已给了她的心脏,鲜明快活地跳动着。 站在人群中的齐月也这样想,真美好真幸福啊。 随即,她感知到掌心的手机嗡嗡震动,于是猫着腰离开人群。找了个安静地方,接起电话,语气不太好:“不是,你人跑哪儿去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烟姐变个魔术呢!” “我得回家一趟,家里出了点儿事,”那头说,“我现在在你家大门,正巧遇到个人,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手里拿着请柬,但是你家门卫不让她进去。” 齐月皱眉:“谁啊?” 那边怡怡然吐出那人的名字:“许流霜。” 还未等齐月把名字和人对号入座,手机那边的嗓音就换了一道,“齐月,是我,许流霜。” 齐月眨眨眼,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是谁:“啊?” 许流霜提醒她:“那天我们在歌剧院一起看了芭蕾舞演出,《堂吉诃德》,你还记得吗?” “是你呀,”齐月想起来了,“怎么了?” “我受邀参加你爷爷的七十大寿,带了邀请函过来,可是你家门卫不让我进去。齐月,齐家上下大喜的日子,你家门卫这是闹什么?” 许流霜三言两语,便把错推到无辜的门卫身上。 齐月脑回路顺着她的话转,不疑有他,“你把手机给门卫,我来和他说。” “行。” 门卫不过是听上头的话办事。 “刘叔不让我放她进来。” “为什么?她不是有请柬吗?”齐月不理解,“既然不欢迎,为什么要给她发请柬?”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让她进来吧,她和三哥认识的。”齐月记起那日的细节,她们是在歌剧院外的广场上见面的,许流霜是从齐聿礼的车上下来的,二人似乎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齐聿礼的名字搬出来,比什么都管用。 门卫立马放行。 许流霜将手机递还给面前的男人,他模样长相优越得像是个妖孽,辨不出年龄,“谢谢。” “不客气。”男人笑起来的模样,更显浮浪不羁,却不是圈子里常见的纨绔子弟,和许流霜没有过多的交流,全程礼貌而客套。他拿回手机,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吊儿郎当的,“齐月亮,我真有事儿,下次,下次你带南烟来越色行吧,我到时候指定给她变个魔术——大变活人那种,变个超级大帅哥给她……什么?她是你三嫂?……该不会是齐三的三吧……别别别,真别,变不了超级大帅哥,我给南烟变个帅哥出来,齐三估计也能变个魔术,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的魔术……” 暮春时节。 夜里的风泛着清凉。 男人玩世不恭的声音弥散在风里,周遭路过的人被感染,嘴角沾染笑意。 许流霜微抬眸,眼底一片暗色。 忡楞几秒,她终于下定决心,迈步往前走时—— 齐家大门外突然呼啦啦地下来六个保镖,一行人围堵在她面前。 而后,保镖们动作整齐划一,中间往两边挤,让出一条道来。 齐聿礼的特助何银砾缓缓走到许流霜面前。 何银砾:“许小姐,宴会厅这会儿正在庆祝齐总成为齐家掌权人以及齐氏总裁之事,你恐怕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许流霜:“我不找齐聿礼,我找齐云川。” 何银砾露出如他所料的笑:“五少爷在这边,我给你带路。” 所谓带路,就是六位保镖把她围的严严实实的。 许流霜心里不断冷笑,笑着笑着,沿着尾椎骨,脊背处浮起一阵凉意。 她和齐云川厮混多年,只从他的口中听说过齐聿礼手段何其阴狠,这会儿真见到,带来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爷爷七十大寿。 竟然把自己的堂弟关在屋子里。 心可是真狠。 不过齐家人都这样。 一个两个,心都狠。 他齐云川不也是吗? 最后,许流霜被带到潇湘阁一楼的房间。 收到何银砾示意,保镖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天边挂着满月,皎洁明亮。 齐云川站在窗边,月光缠绵,勾勒着他颀长身影。 听到动静,他徐徐转过身来,逆光而立,脸上有几分的慌乱。 齐云川:“你怎么在这里?” 许流霜走了进来。 旋即。 门被人合上。 许流霜眉头微蹙,还能保持镇静自若的姿态,回答齐云川:“过来看看你。” 齐云川:“我有什么好看的?” 许流霜轻飘飘道:“看你死没死啊。” 齐云川叹出了山河灰的无奈,“流霜,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现在应该看清我在齐家到底是什么地位了,不是吗?我自身难保。” 就是这张脸,第一眼见到就让她心动不已。 男人好似周身无棱角般的温和,温文儒雅,又细心备至。 他不管说什么,许流霜都信以为真。 十句话里,至少会有两句是真话。 她总是这样欺骗安慰自己。 “都到这种关头了,还要演吗?”许流霜语气很淡,“你和我在一起有四年了吧,这四年,你有和我说过一句真话吗?” “……” “……” - 齐老爷子的寿宴,他只出席了十分钟。 登场,宣布齐聿礼一事,再到切蛋糕……所有加起来,也才十分钟。 而所有来宾嘴里讨论的,不是齐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是齐聿礼。 众人都想讨好齐聿礼,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齐聿礼那儿时,又顿生怯感。 不为有他,只因齐聿礼身边站着了个容屹。 以一己之力,使得整个家族分崩离析的容屹。 容屹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一经出现,周围的人便如蝗虫过境般驱散开来。无人敢过去寒暄,无人敢招惹这位阴晴不定的爷。 “小容屹,要我说你以后就别出现在这种场合了。你三哥大喜日子,一堆人上赶着恭喜他,结果一看到你,全都灰溜溜地缩回去了。”商从洲打趣道。 容屹面无表情:“我也不想来,是三哥非要我来的。” 齐聿礼:“懒得搭理人,有你在比较省事。” “……”容屹黑脸,“你怎么老是拿我当挡箭牌?” “抱歉,用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但齐聿礼的语气和神情里,没有半分歉意。容屹隐约还嗅到——下次还是拿你当挡箭牌的阴险狡诈。 容屹无语。 他们这边因为容屹的到来,落得个清净。 另一边。 南烟从洗手间出来,就被人堵住。 圈子里的人,人生轨迹在大学之前几乎重合,贵族学校挺多的,可当真入得了他们的眼的贵族学校,也就那么一两所。 所以在场和南烟年龄相仿的女性,几乎都是南烟以前的同学,或者是校友。 不熟络,不疏离,勉勉强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这会儿一窝蜂地都凑了上来,一脸八卦地询问南烟和齐聿礼的事儿。 女人之间的话题,没有太多的利益性。 又都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人生还处于明媚纯澈的阶段,尚未被世俗污秽沾染,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单纯天真。 “所以你俩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吗?” “我看齐三哥好难相处的样子,我哥是他高中同学来着,据说高中三年,齐三哥和我哥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他和你也这样吗?也不怎么说话吗?” “应该会说话吧……要不然怎么沟通?眼神沟通吗?我给你一个眼神,你觉得我想表达什么?” “你渴了?” “不是,我觉得那个男的好帅,我看上他了,你们聊,我走了!” “……” “……” 问题太多,南烟一时招架不住。 她眼尖,一眼捕捉到拿着块小蛋糕啃的齐月,敷衍地回了几个问题后,猝不及防道:“齐月找我有事儿,我先过去,待会儿再和你们聊。” 众人意犹未尽,不好拒绝她,眼巴巴地望着她:“快点儿回来。” “……” 南烟逃似的往齐月站着的那儿走。 齐月吃蛋糕吃的乐不思蜀,冷不丁见到南烟过来,献佛似的给她递上蛋糕:“烟姐,这个好吃,你尝尝。” 南烟拒绝:“我没什么胃口。” 身边有侍应生经过,掌心托着酒盘。 南烟拿起一杯香槟,抿了几口。 齐月吃完一块蛋糕,又拿了一块儿,南烟注意到,她视线往四周逡巡。 显而易见,她在找人。 圈里的单身男女,或多或少,都会把这种晚宴当做猎艳的场合。聊天或者吃东西,都是漫不经心的,双眼像是装了导航,清晰地确认出人堆里有没有她/他感兴趣的异性。一旦确认,便会主动出击。 但齐月不是那种人。 她对男欢女爱一事不感兴趣,只对喝酒玩乐感兴趣。 南烟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在找你那位开酒吧并且会变魔术的朋友吗?” “周杨吗?他临时有事回家去了,今儿个没法给你变魔术。下次我再让他给你变魔术,大变活人那种,给你变个超级帅的男模出来。”齐月快速否认,仍旧仰着头左顾右盼,碎碎念着,“我在找许流霜,她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门卫拦着不让她进来,可她手头又有请柬,所以我就让她进来了。这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吧,我都没见着她……烟姐……你——” 念到一半。 齐月往边上看。 身边截然一空。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南烟,正往人堆外走。 齐月愣了几秒。 然后。 她就看到齐聿礼出现在南烟面前。 隔着人群,他俩的脸已经模糊,齐月通过他们模糊的神情,擅自解读了下,大概就是——小情侣适应不了人多的场合,要去个安静角落谈恋爱去了。 嗯。 肯定是这样的。 齐月复又认真啃蛋糕去了。 殊不知。 齐聿礼拦下南烟,“怎么不在宴会厅里待着?” 南烟急切:“许流霜来了!爷爷呢?她不会去找爷爷了吧?” 齐聿礼声音平稳,“没有。” 南烟一愣。 齐聿礼拉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边往外走,边漫不经心地说:“是不是觉得晚宴太无聊了?我带你过去看看热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南烟和齐聿礼到的时候, 谈话已近尾声。 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里面的对话清晰可闻。 “……医院出了错,我没有怀孕。这件事上, 算是我骗了你吧。”许流霜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也幸好有这个误会,让我看清了你。” “既然是个误会, 那我们不需要进行过多的纠结了。” “嗯。” 无声沉默。 齐云川淡声:“如你所说, 我们在一起四年,我都在骗你。所以流霜, 今天过后,找个不会骗你的、凡事坦诚相待的好男人吧。” 许流霜:“会的,天底下男人多了去, 你齐云川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齐云川笑:“嗯。” 而后, 再无对白。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角。 也像是该说的都说了,划上句号的关系, 无需再动口舌。 房间门就是在长久的沉默后打开的。 只点了一盏落地灯的房间。 许流霜站在窗边, 齐云川静坐在书桌前。 他们同时循声望过来,见到门外站着的齐聿礼和南烟,许流霜望了过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惹是生非, 只是想做一个了断。齐三少应该不会把我和你弟弟一样,关在这儿面壁思过一个礼拜, 不放我出去吧?” 话语里满是轻蔑的讽刺。 齐聿礼面容冷淡, “许总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许流霜:“记得, 但我并未出现在寿宴上, 不是吗?” 齐聿礼似乎被她的缜密思维给逗笑了, 笑意冷冽刺骨,“被拦在齐宅外面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想你只是进来找齐云川,解决完事情就可以走了,是吗?” 霎时,齐聿礼笑意尽敛,眉宇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凭什么觉得齐宅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三哥。”齐云川站了起来,颀长的身量,横亘在齐聿礼和许流霜中间。 两兄弟交手多年,齐云川从未和齐聿礼低下头过,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示软求情:“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码。” “你未免把你的面子看的太重要了。”齐聿礼不留一丝情面的冷淡。 这种将人尊严践踏在脚底下的行径,看的许流霜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火辣的羞耻感。 一个多小时的谈话下来,哪怕她情绪起伏再跌宕难捱,她面上始终淡淡。维持了那么久的平和,因为齐聿礼的这句话,彻底粉碎。 许流霜抬高了嗓音:“齐聿礼,你别欺人太甚,他好歹是你的弟弟。” 话音落下,就看到离她两三米远站着的齐云川,后背僵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绷起的青筋脉络,线条明显。 可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流霜,不要说话。” 齐聿礼轻抬眸,语调乏而淡:“你算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齐云川率先开口,语气强硬:“三哥,她和我们之间的事无关,你让她走吧。而且北恒实业和霍氏的合作还没结束,你对她动手,你让她父亲怎么想?万一他父亲会因此暂停合作呢?对霍氏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她父亲会感激我的。”齐聿礼徐徐反问,“你说对吧,许家二小姐?” 众人都知北恒实业的许流霜是许总的掌上明珠,人人叫她一声许大小姐,然而,齐聿礼叫她……许家二小姐。 “……” 许流霜的身形狠狠一震。 她一脸难以置信,“你还知道什么?” “要看我想知道什么了。”齐聿礼云淡风轻地表示。 许流霜始料未及,几秒后,她问:“你想怎样?把我关在这里吗?” 齐聿礼提醒她:“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许流霜轻嗤一笑。 齐聿礼慢条斯理道:“北恒实业和霍氏的合作已经全权转交到另外一位副总手上了,许二小姐是为了两家公司的合作案来的南城,现在没什么事了,也是时候回去江城了。” 许流霜:“你要把我赶出南城?” 兜兜转转,无论她在不在理又如何,齐聿礼早已做好了全部打算。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去齐聿礼合作。她需要的是盟友,齐聿礼是只手遮天,不需要靠任何人帮助的人。 “‘赶’这个字太难听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用’请’这个字。”齐聿礼的好心永远是伴随着杀人诛心的疼感的。 许流霜苍白的脸,无力漾笑。 片刻后。 她说:“我会尽早回去的。” “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七点半到江城,你的母亲会在江城机场接你。”齐聿礼毫无语调地说,“待会儿也会有人送你走的,许小姐,一路顺风。江城是个好地方,好好在那儿待着吧。” 最后一句话,已然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要再踏进南城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流霜不再挣扎:“齐总真是心思缜密,我无话可说。” 齐聿礼:“不客气。” 许流霜呵笑一声,继而一步步往外走,步履未停,就此,离开了齐云川的视线。 齐云川逆光而站,眼里眉间的情绪都被暗影吞噬,辨不真切。 自然也没人注意到许流霜离开时,他眼里隐约流淌而出的丝丝不舍。但也就一丝不舍,毕竟是四年感情,毕竟抵死缠绵间,他迎着涔涔热汗,也曾犹豫过,这是不是爱。 可到头来,爱不爱的也没那么重要。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看不到摸不着的爱。 他要的是世俗的地位,要的是众人的仰望。他虚荣,贪恋,不配拥有世间美好的情爱。 - “三哥。”齐云川收拾好情绪,沉声道。 齐聿礼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静待下文。 齐云川:“我没想过伤害任何人,找南烟也只是为了和她做一个交易。而且我敢保证,她是稳赚不赔的那一个。” 打蛇打三寸,求饶也要正中靶心。 “怎么不找我来做交易呢?”齐聿礼明知故问。 “……” “……” “交易的双方,是对等的关系,可你知道,你和我之间是不对等的。”齐聿礼眼底一片漆黑,无波无澜地说,“所以你来找我,不是来和我做交易,是——求我。” 平白无澜的语调,说着最戳人心肺的难堪话。 这就是齐聿礼,毫无善心可言,冷漠薄凉,不留任何情面。为人处世始终高高在上。 有的人就是命好。 生来得上帝厚爱。 到这个时候还要被他这么羞辱,齐云川唇角浮着一层淡淡的弧度,“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易的,你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稀罕。如你所说,你不要的,才轮到我去和别人抢。” 齐云川从没有过什么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因为他和齐聿礼,就是不对等的。 齐聿礼比齐云川大一岁,学生时期,齐聿礼严丝合缝地充斥在齐云川的生活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旁人对他的夸奖总是那一句“真不愧是齐聿礼的弟弟”。 因为齐聿礼太优秀了。 他的光芒衬得光都黯淡。 齐云川不贪心,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齐聿礼看不上的——齐氏总裁这个位置。他没有想过去抢那遥不可及的齐家掌权人位置,连肖想都没有过。 “三哥,我们彼此都知晓,为什么要摊开来说呢?羞辱我,真的很有意思吗?”二人心知肚明的东西,为什么要摆到明面上来呢?彼此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 齐聿礼再冷漠薄凉好了,该有的教养礼仪,他都有。装斯文人,谁都没他装的煞有其事。 齐聿礼漆黑的眼逐渐沉着一层阴鸷:“因为你找了不该找的人。” 不该找的人。 还能是谁? 站在他身后的南烟罢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南烟也知道,她缄默不语。 齐聿礼谈事,哪怕事情和她有关,她都不会插嘴。有他在,不需要她逞强出风头,也不需要她出来帮旁人说话。 他会不开心的。 虽然南烟总觉得,齐聿礼一天到晚,都是不开心的状态。他这人,脾气是真的坏,也是真的不好哄,长年累月板着张臭脸,但凡长得没这么帅,南烟都会生出疲倦的厌烦。 齐聿礼:“小五,你要庆幸,你和南烟做的交易是对她好的交易,要不然,你是不可能站在这儿和你说话的。” 齐云川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慢慢的自嘲。 “三哥,咱们兄弟俩就别弯弯绕绕了,你直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宣布处置结果的,不是齐聿礼。 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管家刘叔。 刘叔步伐缓慢,一步步走进室内,走到齐聿礼身后半米左右距离,鹰隼般锐利双眼凝在齐云川身上,不急不缓的语速,说:“五少爷刚才不在宴会厅,所以错过了一些消息,老爷让我和你传达一遍。” “一,老爷年岁已高,即日退居幕后,齐氏总裁一职由齐聿礼担任;” “二,齐聿礼自十岁那年被老爷钦点为齐家继承人,如今过去十八年,老爷颇为满意三少爷的为人处世作风,于是决定今日起,齐聿礼正式成为齐家掌权人;” “三,齐氏准备进军欧洲市场,欧洲海外部开发总监一职暂缺,五少爷曾在欧洲留学,又是最了解齐氏内部运作流程的人,想来是最合适的人选。” 开拓海外市场,少说也要两三年。 老爷子心是真的狠,为了扶稳齐聿礼的位置,硬生生把他送出国。 美其名曰是开拓海外市场,实际上,齐云川再清楚不过。 ——这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齐云川脸上端着温和的笑,看不出一丝异样:“好,我知道了,是明天走吗?” 依照齐聿礼的行事作风,应该是明天走才对。 果不其然,他得到了回答。 “明天。” 齐云川垂着眸,不急不缓:“回国需要报备吗?” “只要你把你的工作完成,无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顿了顿,齐聿礼又补充,“我和南烟的婚礼在十一月,你不能缺席。” “订婚宴呢?”他问。 “订婚宴不会邀请外人。” 言外之意,齐云川的出席,只是要让圈内人知道,齐家内部一切安好。所以没有外人出席的订婚宴,齐云川也无足轻重,不需要出现。 齐云川忽地抬头,一脸平静地冲南烟和齐聿礼笑:“那我先祝你俩订婚快乐了,等到下半年,你们婚礼上,我们再见。” 言毕。 他猛地提步,往门外走去。 脚下生风,阴冷寒湿的房间里,莫名也有一阵风刮过。 极冷。 冷的南烟不自觉颤了下。 旋即。 她垂落在身侧的手一暖,被一只手紧握在手心。 齐聿礼拉着她的手,侧脸神情,没有得意,也没有苦闷,如常般的淡漠,“看完热闹,该回宴会厅了。我们不能消失太久。” 南烟也跟着回握住他的手,“嗯,回去吧。” - 宴会厅里仍旧繁华璀璨,杯盏交错,高脚杯里的液体荡漾出纸醉金迷的你来我往。 南烟和齐聿礼同时出现,吸引不少夺人目光。 散着浓烈生人勿进气场的容屹不在,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往日的应酬都能躲,今天的应酬却是没法逃的。 齐聿礼手执高脚杯,与人周旋。 南烟站在身边,充当着花瓶,还是个不合格的花瓶。她脸上没太多笑意,因为身旁的齐聿礼本就吝啬笑意,因为她身边站的是齐聿礼,她不需要被当做应酬的工具,不需要赔笑。 谁不贪恋权势地位呢?它能让你永远做自己。 齐聿礼和人谈话之际,南烟思绪活络,视线游移,而后,定在某处。 定在某个鬼鬼祟祟穿梭在人群中的齐月身上。 南烟顿觉好笑,和齐聿礼说了句想吃甜品,于是撒开挽着他的手,径直离开,一把抓住哆哆嗦嗦藏在休息处,还不忘啃蛋糕的齐月。 齐月被逮了个正着,苦笑着求饶:“烟姐,我真不是故意把许流霜放进来的。” 南烟眉头微蹙,视线往外扫。 休息处沙发上坐了个容屹,因此没人敢过来。 南烟把齐月抓到更角落的地方,面容凝肃:“你是不是去潇湘阁了?” 齐月不敢不承认:“嗯。” 南烟倒吸一口冷气:“听到什么了?” 齐月扭扭妮妮的,还是说了出来:“……都听到了。” 南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是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东西……五哥什么时候和许流霜有一腿的?为什么爷爷要把五哥送出国去?三哥不是已经成为齐家掌权人了吗,五哥又不会和他抢那个位置,为什么还要把他送走呢?”齐月脑子乱成一团毛线,说话都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虽然五哥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有必要这样对他吗?好歹都是亲兄弟啊。” “如果他不姓齐,他会和许流霜一样被赶出南城。”南烟轻飘飘道,“许流霜如果敢回来,北恒实业就会宣告破产,或者是被收购,整个许家都会受到影响。五哥得庆幸,他姓齐。” “……” 齐月没吭声了。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约有两分钟,南烟察觉到异样,捧着齐月的脸,发现她眼底湿红,一眨眼,一滴泪掉了下来。 “哭什么?”南烟给她擦眼泪,“爷爷只是让五哥去开拓海外市场,他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这个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而且齐聿礼不可能一直都在齐氏的,他压根不稀罕齐氏。霍氏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分公司,霍氏每年给他的分红都比齐氏一年赚的钱要多十倍不止,他怎么可能会待在齐氏?” 齐月很少掺和这种事,她的人生词典里,只有两个词,一个是喝酒,一个是无忧无虑。 于是南烟花一分钟说的话,她单纯的大脑费劲地转了五分钟,才能大概理解,“所以,爷爷想让三哥先接手齐氏,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让五哥回来吗?” 是先给齐云川一个下马威,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地位。 然后再借用齐聿礼,以及他背后的霍氏,让商界的各大公司注意到齐氏,与齐氏合作。 齐老爷子不会站在任何人那边,他只站在齐家这边。 但齐月怎么会懂呢。 南烟也没和她细说其中的曲折,顺着齐月的话,安抚她:“都是孙子,爷爷不会亏待哪一方的。只是齐聿礼刚接手齐氏,五哥在齐氏待了那么多年,三哥一过去,恐怕齐氏高层会闹的翻天覆地。爷爷是为了三哥考虑,也怕五哥夹在中间为难。” 还是编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戏码。 也就骗骗齐月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她眨眨眼:“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南烟无声叹息。 无端又羡慕起齐月来。 什么都不懂,有时候也是件好事。 余光瞥见有人往这边靠,南烟转头,看清来人,和他打招呼:“二哥。” 商从洲风华清俊,身上没有半分商人的铜臭味和市侩气息,桃花眼一弯,显得整张脸浮浪不羁,“烟妹妹,好久不见。” 南烟仰着脖子四处逡巡。 商从洲:“你找什么?” 南烟:“三哥呢?这里有个人调戏我。” 商从洲眼皮一跳,赔着笑:“行了行了,不叫你烟妹妹了,行吗?”还是没忍住,无奈至极,“你跟他待久了,都变坏了。” “我本来就不好。”南烟笑眯眯地说实话。 商从洲哪儿会信:“少扯。” 谈话间,注意到一边眼尾还泛着红晕的齐月,他挑了挑眉:“齐月亮,我听说你最近和周杨走得很近,怎么回事儿,看上他了?” 齐月登时瞪大眼:“才没有!我可不喜欢他,商二哥你不许乱说啊。周杨他有喜欢的人的。” 商从洲笑着:“是吗?他喜欢谁啊?”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齐月及时咽了回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小秘密,无可奉告。” 商从洲不甚在意地勾唇轻笑,逗小孩儿似的逗齐月,“我这儿有几张’丝禾’旗袍时装秀的门票,就在下个月,南烟一张,剩下的不知道给谁了。” 比起国际奢侈品品牌的高定,圈内人更热衷于旗袍。 不为其他,就因为旗袍是我国传统服装。自己的东西,当然自己最喜欢。 而且“丝禾”近些年来的发展趋势猛烈,已然超过老牌锦琅府,成为新一代的旗袍品牌。 “丝禾”时装秀的入场券一票难求,齐月问过不少人都没问到,没想到商从洲这儿竟然有。她立马换上一副谄媚式微笑,“二哥,你人帅心善,给我一张票好不好?你看烟姐一个人看秀多无聊,我可以陪她去看!” “齐三能陪南烟看。” “三哥能有我有意思吗?我能和烟姐交流哪款旗袍好看,三哥什么都不会说!” “齐三会说,这条旗袍多少钱,我买了。” “……” “有钱了不起啊!”齐月嘟囔。 逗得差不多了,再逗下去估计她会信以为真。 商从洲道:“好了,下个月你陪南烟过去吧,齐三要忙齐氏的事儿,估计下个月只能抽出订婚那天一天的时间。” 闻言,齐月笑得分外开心,嘴甜得要命:“二哥你真好,你太帅了,我好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商从洲:“……” 一旁的南烟,一脸难言。 - 如商从洲所说,齐聿礼寿宴之后开始忙齐氏的事。 南烟和他订婚的消息已然传满整座城,所以即便订婚宴还没办,但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按照齐家家规,未婚夫妻就可搬离出齐家。南烟自然大摇大摆地住进了齐聿礼的私人别墅。 齐聿礼忙。 南烟也忙,白天得回去陪奶奶,又得上课,每天早出晚归。 齐聿礼更甚,连着两个礼拜,他都是凌晨回家洗个澡,陪南烟睡一会儿。等到南烟醒来下楼,他已经西装革履,准备出门了。 所谓的夫妻生活,倒也没有很和谐。 至少某方面,在寿宴之后,就没和谐过。 因为就没有过了。 幸好之前的四年,南烟切身体会过齐聿礼对她的渴望,要不然她真的会怀疑齐聿礼性取向有问题,性功能也有问题。 齐聿礼性取向没有问题。 南烟看了眼齐聿礼的婚检报告,里面显示他的性功能也没有任何问题。 随即,她把婚检报告放在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去看“丝禾”的服装秀。 准备换衣服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捞起手机,看到自己竟然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温云庭拉了个群,群里有南烟和齐聿礼。 温云庭:【不是,你们婚前检测怎么没做精液常规检查?】 南烟没有精液这玩意儿,自觉忽略。 要锁屏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齐聿礼回了:【那天不方便。】 温云庭:【怎么不方便?】 温云庭:【懂了。】 温云庭:【请问哪天方便,过来检查一下?】 齐聿礼:【待会过来。】 温云庭:【?】 温云庭:【你们夫妻俩吵架了?】 南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啊。】 之后,温云庭只说自己在医院等齐聿礼,别的没再说了。 搞得南烟一头雾水,于是去问齐聿礼。 离出门不到半小时,她懒得发消息,齐聿礼也不喜欢她发消息,于是直接给齐聿礼打电话。等候音响了三秒,就接了起来。 齐聿礼:“怎么?” 南烟问他:“为什么他会觉得我俩吵架了?” 齐聿礼停顿半刻,说话的气息透过电流好像被拉长许多,冰冰冷冷的嗓音莫名让她听得耳根发烫,他说:“因为做这个检查需要禁欲一个礼拜,就连手都不行。正常情侣之间,每个礼拜都会有至少一次性生活。所以他才会觉得,我俩吵架了。” “……” “我最近忙着工作,疏忽了你。”齐聿礼寡冷的声线,溢出笑来,“今晚我早点回家,好好陪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多说多错, 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错。 南烟万分后悔,自己就不该多那一嘴去问齐聿礼的。 她还不如问温云庭, 毕竟他是医生,哪怕说出不能做检查的理由,都会是一本正经的腔调,不会有任何暧昧暗示。 即便齐聿礼的语调一如往常般的冷淡。 可听筒里他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独属于男人的恶劣色泽。 南烟闭了闭眼,语气还算平静:“我今晚要和齐月去看时装秀, 时装秀结束后还有晚宴, 开车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到家估计会很累。今晚还是算了吧。” 她私以为有理有据,有商有量。 偏偏忘了一茬,齐聿礼向来不讲道理:“哪次在床上不是我伺候的你?” “……” “你好好躺着, 我会动的。”齐聿礼面容清冷,毫无起伏的声调,缓缓响起。 回应他的,是干脆利落的挂断声。 南烟呼吸深度起伏, 气的饱满的胸脯在空中滚动起波浪线。 想骂他, 又骂不出口。 ——他说的确有此理。 齐聿礼是生下来就不懂的伺候人的,连体恤关心自己的父母长辈都做不到, 冷血又薄凉, 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面对南烟时,是毫无原则的纵容她。她说冷, 他便抱紧她, 将身上的汲汲热意传递给她。她哭着, 他便一下又一下地吻过她支离破碎的泪花。 很多时候, 喜欢这种感情是不需要说的。 行动会表明。 他抱她的时候, 她脸靠在他胸膛,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荡在她耳蜗,回音是不属于他的热烈。他吻她的时候,温柔又缠绵的力度,伴随着低声诱哄,热汗淋漓中,她能听到空气因子聚焦在一起,糅杂着喜欢与深情。 他会抱着她洗澡。 会给她吹头发。 会跪在她身前。 会以潦倒姿态吻她。 会饮下她的温热。 在她面前,他不是国王,是她的裙下之臣。 - 因为和齐聿礼的一通电话,南烟稍微分神,一下子忘了时间。 好在她向来时间安排得充裕,耽误了十几分钟,抵达秀场附近的停车场时,离时装秀正式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齐月还没到。 齐月自由惯了,没什么时间概念。 但也知道迟到不好,接连给南烟发了好几条道歉消息。 【对不起烟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在路上了,司机说还有五分钟就到。】 【呜呜呜你别生气别生气。】 【待会儿你看上什么衣服我都给你买!】 【用我的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南烟不甚在意:【没事,还没开始,我在停车场等你。】 齐月:【嗯嗯嗯!烟姐你最好了,待会儿我给你买十条裙子!】 南烟:【不用。】 齐月:【要的!】 南烟:【我给你买吧。】 齐月:【不行的!】 南烟:【用三哥的黑卡给你买。】 齐月:【啊?那多不好(我就买两条)】 南烟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内容,莞尔一笑:【买二十条都行。】 齐月:【啊啊啊烟姐我爱你!】 南烟:【三哥的钱,你爱我干什么?】 齐月:【就爱你只爱你最爱你!】 南烟慢悠悠道:【之前商二哥给你入场券的时候,你也说喜欢他来着。】 齐月:【嗯……】 齐月:【这个……】 齐月:【我到啦!烟姐你车停在哪个位置?】 话题转移得飞快,南烟也没再逗她,本身就是无聊逗她打发打发时间的,这下把停车位发给她,等看到齐月那辆奶茶色宾利欧陆在她车边的空车位停下。 司机还未下车替她开车门,齐月已经蹦了下来。 “烟姐!”她谄媚讨好地替南烟打开后座车门。 南烟下车。 齐月霎时眼前一亮。 齐月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穿旗袍哎,烟姐。” 身为锦琅府品牌主理人的孙女,按理说,应该会经常穿旗袍的。毕竟自己家做旗袍,自己不穿旗袍,多少是有点儿说不过去的。然而事实上,南烟二十三年的人生里,穿旗袍的次数寥寥无几。 学生时期,她身上总是穿着一成不变的学校制服。百褶短裙长度不到膝盖,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白色棉质衬衫绑着蝴蝶绑带。春秋时节,会加一件西装外套,等入冬了,会多套一件羽绒服。 后来成年了,她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学设计的,不像其他文学或是理工科专业,常进出图书馆。南烟经常跑的地方,是布料采购市场,亦或者是学校提供给他们的工作教室。工作的时候,站着蹲着趴着坐着,各种姿势都有。别说旗袍了,南烟连长至脚踝的裙子都鲜少穿。 说到底,还是没那个心思穿。 她以前没想过接手锦琅府。 她一心婚纱设计,想进victoria ng的工作室。 谁知道,沈老太太生病,一切大变。 南烟的人生轨道也发生了巨变。 有朝一日,她会穿上旗袍来秀场看旗袍时装秀。 放在以往,她是未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 南烟身上穿的旗袍出自锦琅府何师傅之手,黑白花真丝旗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她身上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 “好好看啊,”齐月的赞美从来都是很直接的,“哪个师傅做的,我也去做一条!” “下次来锦琅府总店,我让何师傅给你做一条。”南烟说。 齐月惊讶的张大嘴:“我听说何师傅的定制都排到明年年底了,他真的会给我做吗?” 南烟淡声:“那都是对外的,对家里人有另外的档期。” 齐月闻言羞涩地眨眨眼:“我这算不算是沾了三哥的福?” 南烟:“……不算,我把你当妹妹。” 齐月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挽着南烟往秀场走去,眉眼弯弯笑着,说:“你一开始是我的姐姐,后来成为了我的嫂子,真不错。” 南烟愣了愣,随后勾唇浅笑。 很快走到秀场观众席。 在此之前,南烟看过无数场高定发布大秀。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都会举办高定大秀,最让南烟记忆深刻的,是前年看的一场大秀,花园秀场,景观与时装融合,室内设计师打造的瀑布美景将大秀的“自然”刻画的淋漓尽致。 而今天。 丝禾的时装秀,令南烟再次被震撼到。 因是旗袍——传统服装,室内设计师设计的秀场,古色古香,充满古韵。烟雾缭绕的云,苍茫的天空,幽幽绿竹,潺潺流水。引人入胜。 入座后,南烟心无旁骛等待走秀开始。 边上坐着的齐月按捺不住,左右张望。她爱玩,朋友多,一眼扫向人堆,竟然还真有几张熟面孔,几人隔着人群来回使眼色、打招呼。 齐月用手肘碰了碰南烟的胳膊,小声道:“烟姐,那个那个,你左手边那个,穿黑色礼服裙的女的,你还记得吗?” 南烟循声望去,是张全然陌生的面孔:“谁啊?” 齐月:“她是’丝禾’品牌主理人的外甥女。” 南烟淡淡地嗯了声。 见她这平淡无波的神情,齐月下狠招:“她和我三哥是高中同班同学来着,据说她还追过三哥。” 南烟:“追过三哥的女生多了去了。” 齐月一口浊气堵在胸口。 好像,是这么个理。 “而且追我的人也多了去了。”南烟说。 “……”齐月一顿,好半晌,只憋出来一句话,“你俩真是旗鼓相当啊。” “是天生一对啦。”南烟拨弄着头发,朝齐月抛了个媚眼。 正这时,丝禾时装秀拉开帷幕。 二人专注看秀。 周围有摄影师在拍照,摄影师走走停停,反复出现在南烟的视野中。南烟本来没注意的,哪成想这摄影师到最后竟然直挺挺地举着摄像机对准她的脸。 南烟眉头微蹙。 摄像机挪开,露出一张分外熟悉的混血面孔。 还未等她做出别的反应。 时装秀结束。 品牌主理人上台谢幕发言,发言结束后,台下拍掌声如潮水般响起。而后在主理人的示意下停了下来,主理人拿着话筒,话锋一转:“其实今天我还邀请了一位嘉宾,她是我多年好友,在场的人或许不认识我,但一定认识她。她就是享誉国际的婚纱大师,让我们掌声欢迎——victoria ng。”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南烟怔住。 摄影师早有所料,举起摄像机。 “咔嚓——”一声,记录下她发懵的表情。 闪光灯晃了南烟的眼。 南烟紧闭下眼,再睁开,微恼:“苏婵娟,我是不是说过,给我拍照的时候关了闪光?” 苏婵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没办法,看到你太开心了,一下子就忘了这回事了。” t台上。 victoria ng还在发言,她是华侨,说起中文毫不含糊,“……其实很不好意思,我受邀来观看这次旗袍时装秀,是存了点儿私心的。我有个特别满意的设计师小朋友,大学毕业那年被我签下来,到我工作室参与婚纱设计。我身边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她非常有灵气,假以时日,必然取代我的位置、接手我的工作室,可是没有想到,她突然辞职回国,说是为了回来做旗袍。” “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victoria ng话一顿,视线一转,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坐在人群里的南烟,四目相对,她笑得万分温柔,“今日过来一见,旗袍的美确实是任何高定礼服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主理人笑了:“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一点儿——我很遗憾,但我还是不想尊重她,想说服她和你回美国设计婚纱的意思?” victoria ng挑眉:“这都被你发现了吗?” 南烟脸上情绪,登时凝住。 之后的对话,她再没听进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看到这里的读者, 需要再买几章才能看正文哦 厨房里响起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管家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立马站了起来,“三少爷, 是饿了吗?” “屋里没水了,下来倒杯水,”齐聿礼接水时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厨房一角,“在热什么东西?” “血燕。” “给南烟的?”他拧眉思索。 “是,但烟小姐好像在忙, 敲了两次门也没回应。” 确实在忙。 但现在已经忙完了。 齐聿礼只看了血燕两眼就收回视线, 他不是乐于助人的人。今晚送许流霜过去, 是碍于许流霜父亲许总的面子,而不是因为顺路。在他这里,没有顺路一说, 所以他扔下一句:“我刚下楼的时候好像看到她房门开了,你可以送上去了。” 管家恭敬应道:“好的。” 齐聿礼的房间和南烟的房间不在同一层。齐老爷子在某些方面传统保守,晚辈们的房间不按年纪大小排,而是按照性别分。每层楼的房间格局都大差不差, 齐聿礼这些年势头劲猛, 在齐家的地位仅次齐老爷子之下,但他仍旧和五位堂兄弟住在三楼。而二楼的六个房间却是后期砸过, 再装修成两个房间——齐月和南烟的房间。 哪怕做过如此亲密的事, 齐聿礼也不会在南烟的卧室留宿,多年如此。 即便齐家上下都知道齐聿礼偏宠南烟, 但也知道他不会顺路送这份血燕进她的房间。 齐聿礼是偏宠南烟, 但这个偏宠, 是对比出来的。 天生面向使然, 他冷面冷脸, 性子更是冷到极致,像是常年冰封的深海海底,整个人都泛着砭骨的冷。他并不亲近人,和堂兄弟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在这么个庞大的家族里,他始终孑然一身,喜欢独处。 大家发现齐聿礼对南烟的不一样,大概是那次。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面上意笑晏晏,私底下旁支嫡系分得一清二楚。 大家表面上对待南烟和对待齐月并无差别,但私底下提及南烟时,总会语气轻蔑又不无讽刺意味地将她定义为——外人。 什么是外人? 家里的佣人、保姆、司机,都是外人。 南烟和他们一样。 寄人篱下,南烟懂得审时度势,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活着,尽可能地在那帮青春期无处发泄精力以捉弄人取乐的堂兄弟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的时候,存在感即便如空气里的尘埃般稀薄,也会被人注意到。 那时候年纪都小,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总归会玩些不痛不痒的游戏。过家家这种游戏在齐家是不流行的,毕竟都有血缘关系,而且数来数去,就南烟和齐月两个女娃。他们是不屑于和南烟玩过家家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南烟这个外人,不配和他们玩这种游戏。 玩得最多的,还是捉迷藏。 公平起见,抽签决定谁当追逐者,八分之一的概率,南烟抽到了躲藏的八分之七。 捉迷藏地点局限于侧院荷花池,古色古香的长廊围成的荷花池,正是荷花盛开的酷暑,荷叶葳蕤,遮挡住不少风光。一声令下,众人做鸟兽状散开,南烟也四处寻觅躲藏据点。 假山好像能藏。 嗖的一声,五哥进去了。 倒立放置在池边的木船好像也能藏。 咻的一下,四哥进去了。 有熟水性的。 啪的一声,跳进池子里,游入池中,被层层叠叠的荷叶覆盖,看不见身影了。 南烟一筹莫展之际,倒数声临近。 “十——” “九——” “八七六五——” 数的越来越快,“四二一!” 南烟猛地钻进灌木丛里。草皮茂盛,她穿着短裙,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草扎的泛红。灌木丛比她高,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遮盖住,所以其余六个人都被找到,聚集在灌木丛另一侧几米距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她。 “怂蛋子,我都说了我捉迷藏很厉害的,你看看你们,躲在水里都被我捞出来了吧!” “你他丫的算你狠,能钻进水里抓人。” “说实话这点儿太小了,不好藏,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玩吧?” “也行,人都齐了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齐了,走吧。” “七个人吗?我怎么记得是八个?齐月呢?你没找到她吧?” “傻了吧你,齐月在书房里罚抄《礼记》,就咱们家齐大小姐那慢吞吞的笔速,不抄到太阳落山估计不会从书房出来。” “说的也是,人齐了咱就走吧,转移阵地,去后山藏吧?” “可以。”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地离开。 全然忘了灌木丛后的南烟。 被遗忘,也没什么。南烟眼里黯淡一秒,又恢复如常,她想回屋,站起来的一刹,脚踩到一块石头,脚腕一扭,崴个正着。脚腕处传来火辣辣的疼感,痛的她脸皱成一团,没力气站起来。 四周无人,热得喘不过气的夏天,骄阳似火,烤的她浑身冒汗。 既热又痛,求救无门,南烟瘫坐在草坪里。 没有人发现她不见,就连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人察觉到。 直到高尔夫课结束的齐聿礼回家,扫了眼餐桌,眉头骤然皱起:“南烟和齐月呢?” 管家毕恭毕敬:“大小姐在书房抄《礼记》,烟小姐……不清楚,中午的时候还在家,后来少爷们带她一块儿玩游戏,之后就没见她人了。” 餐桌里热闹吃饭的众人被这么一提醒,恍然:“靠,我都说了吧,少了个人。少了南烟啊!” 齐聿礼脸部线条轮廓无一不透着寒意,“你们把南烟忘在哪儿了?” 没有人敢说话,俱都沉默地低着头扒碗里的饭。 只有排行老五的齐云川,也就是刚才说少了个人的人,挠挠头发:“好像在侧院的荷花池?还是在后山啊?我也记不清了。” 话音落下。 齐聿礼转身往外走,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隐忍情绪。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当下连饭都不敢吃,一个个赶忙跟了过去。 齐聿礼找到南烟的时候,她身上满是蚊虫咬过的斑驳红印。那时候她也才七岁,仰着张满是泪痕的脸,声音细小,强撑着委屈,叫他:“三哥。” “怎么在这里坐着?”齐聿礼问。 南烟:“脚崴了,很疼,站不起来。” 齐聿礼:“为什么不叫人?” 南烟:“没有人。” 齐聿礼:“不是和他们玩游戏吗?” 灌木丛后,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来,他们背对着齐聿礼,面上写满了如出一辙的紧张不安。 南烟的嗓子里像是咽了一大块玻璃,艰难又艰辛地说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注意到,她每说一句话,齐聿礼本就不悦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他们,应该不是故意把我忘了的。”到头来,她还给他们找借口。 齐聿礼嘴角扯起一抹冷淡笑意。 冷的南烟在酷暑天都如坠冰窟般。 “站不起来了?”他视线落在她肿的像馒头的脚处。 “嗯。” “我背你,还是抱你,选一个?” 南烟思忖几秒,瓮声瓮气地说:“要抱抱。” 齐聿礼又笑了一下,这会儿的笑,不复沉冷,神态懒散又透着几分愉悦,“好,抱你。” 随即,便是腾空而起的公主抱。南烟手搂着齐聿礼的胳膊,脑袋搁在他的胸口,隐约能听到近处的心跳声,但最为清晰的,是他的说话声,沉稳有力,带着上位者得天独厚的威严。 “所有人都去书房罚抄经书,抄够一百张再出来。” “还有,”齐聿礼抱着南烟往外走去,蓦地,脚步停下,他始终用背影对着堂弟们,就连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掷地有声道,“我不希望再有这类事发生,南烟是我们齐家的人,你们谁敢冷待南烟、欺负南烟、把她当做外人,就是和我作对,明白吗?” 齐聿礼是谁呢?是看见堂兄弟摔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不会搀扶对方的冷血男人;是哪怕齐月再怎么和他撒娇求他帮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他也视若无睹;是年仅十岁便被齐老爷子钦点为齐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们从未见过齐聿礼给过谁好脸色,但是那天,齐聿礼却为南烟撑腰。 - 南烟疲乏地从床上爬起来,裹着睡袍,将门打开。 门外,是端着血燕上来的后厨阿姨,她侧过身,让阿姨将血燕放在桌子上,送阿姨离屋时,见到齐聿礼从三楼下来。他身穿藏青色羊绒大衣,下楼时手腕抬起,低眉看腕表上显示的时间。 步伐匆忙,从三楼到二楼的空隙里,没看她一眼。 楼下传来管家和他的对话。 “三少爷,不在老宅留宿吗?” “有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好的。路上小心。” 南烟将门合上,她回到桌前,端起血燕小口小口地喝,手机在这时震了震,进来几条消息。 是齐月发过来的消息。 【你去三哥那儿了还是回老宅了?】 【今晚的接风洗尘宴就这么没了,我好不甘心。】 【你能偷溜出来吗?】 【你别告诉三哥,三哥最烦我带你去酒吧了。】 南烟垂眸打字,【我在老宅,恐怕溜不出来。】 齐月双眼一黑:【三哥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老宅里遍地是监控,你大晚上出来大半夜和我一起回家,肯定有猫腻,不用猜大家都知道你被我带去喝酒了。】 【三哥真的,杀人诛心。】 【我讨厌他,我诅咒他找不到女朋友,这辈子孤独终老!】 南烟:【截图了。】 聊天框里,显示着一行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齐月:【我早该知道的,你和他站在一个阵营,你俩奸夫淫妇!】 南烟:【?】 齐月:【不对,狗男女!】 齐月:【不对,你俩狐绥鸨合。】 齐月:【还是不对,你俩狼狈为奸,对,狼狈为奸!】 南烟挑眉笑,懒得反驳,只叮嘱她:【快点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吃早饭。】 齐家规矩众多,其中一条是,三餐准时准点。早餐时间是早上七点,因此,在老宅过夜,没有睡懒觉一说。 一夜难眠,南烟的时差还没调回来。 半睡半醒中,颈间陡然一凉,凉意顺着脖颈往锁骨底下蔓延。身上莫名掀起一股热意,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中,南烟眼皮挣扎着掀开,身前一片阴影覆盖住她眼睫。视线由下往上,是他凸起的喉结,流畅的下颚线条,微抿的双唇,高挺的鼻梁,还有漆黑冷淡的双眼。 “醒了?”齐聿礼问。 南烟睡意惺忪着答:“嗯,你怎么在这儿?” 齐聿礼揉着她的耳垂,只说:“六点四十了。” 迟疑数十秒后,南烟彻底清醒,推开他的手,翻身下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禁欲半个月的男人, 真的惹不得。 心眼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男人,也惹不得。 综上所述,齐聿礼作为具有以上两种特征的男人,最最最惹不得。 南烟洗完澡回房时, 隐约看到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光。 她撩吊着眼皮, 毫无支撑力地倒下。好像刚睡着, 又被闹钟叫醒。 闹钟疯狂叫嚣。 南烟翻了个身,还能听到。 被子盖过头顶,依然存在。 她被吵得一把掀开被子, 怒坐而起,就看到齐聿礼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那只起床铃持续作响的手机。面容清淡, 没有半分吵醒她的愧疚,甚至非常嚣张地,在看到她醒来后, 把闹钟给按停了。 南烟语气不善:“你干什么?” 齐聿礼:“叫你起床。” 南烟就差指着他鼻子骂脏话了, 但她又骂不出什么伤人的脏话,末了,只是声音抬起, 一声比一声高的音量骂他:“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我才睡了几个小时, 四个小时?五个小时?你就不能体贴一点儿吗齐聿礼?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骂着骂着,她眼眶红了,嗓音里裹着哭腔。 南烟的人生中受过最大的委屈, 不是孩童时被人遗忘,也不是听到旁人背地里说她没爹没妈, 她向来都很坚强。 唯独睡不饱, 是她没法越过的一个大坎。 加之刚睡醒, 意志力薄弱,南烟哽咽着说:“齐聿礼,你这个骗子。你一直说什么对我好、伺候我……结果、结果昨天晚上,你就知道欺、欺负我,我新买的睡裙都被你扯烂了,我才穿了几次啊!” “你对我哪里好了?你连让我安安心心地睡个舒服觉都做不到,你还要吵我。” “我讨厌你。” “分居!” “立马分居!” “我不要和你睡觉了!” 一通指责,大气都不喘一下。 话里的怨气像是憋了许久,借着这个由头一股脑发泄出来。 齐聿礼揉了揉眉,极少时刻有这般无奈:“你不是要去锦琅府上课吗?我要是不把你叫醒,你睡过头了没去上课,又得把错甩我身上。” 然而叫醒了,齐聿礼也浑身上下都是错。 做什么都不对。 连呼吸都是错的。 齐聿礼总算知道,原来他平常就是这样的,蛮横霸道,不讲道理。怪不得那些人都怕他,他现在……还有点儿怕不讲理的南烟了。 因为很难哄。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他问。 “吵醒了再睡回去,能一样吗?”南烟变得难说话。 “过去的路上你还能睡一会儿。” “能!一!样!吗!” “……” 齐聿礼稍稍抬起下颌,顺着她的话说:“既然你醒了,没法再睡回去,那先去洗漱。” 南烟胡搅蛮缠:“我不想动。” 齐聿礼弯腰把她公主抱起,“我带你去洗。” 南烟还是板着脸,任他各种伺候。 刷牙,洗脸,穿衣服。 她始终眉眼冷冷地吊梢起,不发一言地看着齐聿礼各种忙前忙后。 直到—— 南烟出声,趾高气昂得要命:“你解我内衣的时候不是挺顺手挺熟练的吗,怎么不会扣了?” 齐聿礼低垂着头,压下小腹处浮起的火气,手指使着巧劲儿,扣上内衣。而后,再度把南烟抱起,一脚踹开房门,带她下楼吃早餐。 下楼的时候。 南烟抬眼,只看到他冰冰冷冷的下颌线,眼底泊着沉冷的戾气。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对着名震南城的齐三少做了些什么。渐渐,心虚不已,眼睫轻颤。 齐聿礼把她放在餐桌边椅子上,自己走到她对面位置坐下。 早餐已经准备好,二人开始用餐。 南烟余光注意着他,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就是手里握着的刀叉和餐盘接触,声音极响,力度极重。他盘里的那块煎鸡蛋,被他手里的刀重重切开,叉子一叉,扔进他嘴里,细嚼慢咽地咽了下去。 ——南烟觉得自己就是那块煎鸡蛋,要被他一点一点吃光抹净。 过程煎熬,饱受折磨,结局惨淡。 但现在低声下气地讨好他,又会显得她特别没骨气。 南烟抿了抿唇,决定还是继续装刚睡醒的状态,一声不吭地吃完早餐。 早餐吃完。 齐聿礼放下手中刀叉,微微往后倚靠椅背,“彻底醒了没?” 南烟低垂的眸,双眼忽闪,声音还算平静:“差不多了。” 齐聿礼:“不闹了?” 南烟低声:“我没有在闹。” 齐聿礼冷嚇一笑:“是吗?” “……” “我闹一下又怎么了?昨晚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今天早上也是你的错,而且就算我是在闹那又怎么样呢?齐聿礼,你哄一下我不行吗?不是你说的吗,一直以来都是你伺候的我。”南烟已经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了,语气清淡得好像下一秒就融化在空中,示软来的突如其来,“我们还没订婚呢,你就不愿意哄我了吗?齐聿礼,以后的几十年,你要我怎么想?” 齐聿礼面上心里浮现一层燥意,与烦躁无关,是倍感棘手。 她现在装得越来越像了,有那么几秒钟,齐聿礼都快信了她的鬼话——她爱他余生,此生。 “我没有不愿意。”无所不能如齐聿礼,也拜倒在她半真半假的情爱里。 他伸手松了松颈间领带,凌厉的脸部线条绷着,“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吗?” 最后那三个字挺招人烦的,一听就是很不服气。 可南烟知道,齐聿礼这辈子连对齐老爷子都没低过头认过错。 她得意地嘴角翘起,又不敢笑得太明显,“……行了,我原谅你了。” “真大方。”齐聿礼扯了扯嘴角。 “烟小姐一直都很大方的。”南烟很不客气。 “大方到让不是你未婚夫的人,喊你宝贝?”齐聿礼旧事重提。 昨晚的一切都是从苏婵娟那句“宝贝”开始的。 南烟嘴角的笑僵住,深怕齐聿礼又因此白日宣淫。 坐在她对面的齐聿礼,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于眼底。开心,窃喜,又胆战心惊……五官变幻堪比被打翻了的调色盘。要不是他今早有晨会,齐聿礼恐怕会坐在这里再好好地欣赏一番的。 齐聿礼不得不承认,认识她这么多年,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这张脸,依然漂亮的让他心动。 然而事实上,真正喜欢上她,是她装乖又真乖的性格。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假的,谎话说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齐聿礼享受着猜她真假的过程,更享受着她说谎和圆谎时讨好自己的模样。 去公司上班的路上。 春光温柔,拂了齐聿礼满脸,依然无法将他冷峻的脸染上一丝柔和。 只是在某个时刻。 齐聿礼眼神里的情绪比春光还温柔。 他一直在等一种可能,谎话说多的人,最终把自己也给骗了。 就像今天,她提到“以后的十几年”时,语气微哽,掺杂着动容的真心。 - 苏婵娟见过南烟工作时的模样,专注的,眼里好似有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眉头时皱时不皱,嘴角时弯时不弯。这种模样,苏婵娟记得自己上次拍的那个女明星也有过。后来那个女明星被狗仔爆料,根据时间线得知,苏婵娟给她拍照的时候,她正在谈恋爱。 可是齐聿礼和南烟都在一起多久了? 总不能现在还是热恋期吧?而且以前也没有这样啊,怎么着他们这热恋期跟经期似的,一阵一阵的? “哎——” 工作室里突然响起苏婵娟一声沉痛的叹息。 南烟侧眸看她:“怎么了?” 苏婵娟:“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南烟莫名,狐疑地伸手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苏婵娟苟同:“嗯嗯,你脸上写了三个字。” 南烟:“什么字?” “齐——聿——礼——!”苏婵娟拖腔带调地说。 南烟皱眉。 默半晌,她为齐聿礼争辩:“你才是脏东西。” 苏婵娟放下摄像机,半个身子趴在工作台上,手撑着下巴。刚想说什么,视线一扫,滑过南烟的衣领。 气温转热。 南烟身上穿了件宽松的毛衣,领口宽松,没有露出事业线,但是露出的颈部线条以及往下的迤逦锁骨,模糊印着星星点点的红晕。 苏婵娟不忍直视,再次感叹:“男人都是脏东西,还在你身上留下脏脏的痕迹。” “……” 南烟瞥她一眼,提醒她:“非礼勿视。” 苏婵娟:“我就是不小心看到的,你不如穿个高领毛衣。” 南烟漫不经意地笑了笑,边设计旗袍边回答苏婵娟:“穿高领多难看啊。” 苏婵娟不屑:“昨晚这么激烈吗?” “你还好意思说?”南烟还没找她算账呢,“没事叫什么宝贝?” “……就因为一句宝贝?”苏婵娟翻了个白眼,“齐聿礼也太小气了吧?我一女的叫你宝贝怎么了?我不仅叫你宝贝,我还和你睡过一张床呢,他准备怎样?说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把你大卸八块吗?” 南烟轻飘飘:“不会啊,他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苏婵娟恶狠狠:“暴君!” 南烟拿边上的纸巾盒扔她:“你专门过来骂他的是吧?” 苏婵娟笑嘻嘻地躲过,嬉皮笑脸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冷不丁话锋一转,“我以前也经常骂他,那时候你不仅不说我,还跟着我一起骂。怎么半年不见,你不仅不骂他了,还站在他那边凶我了?怎么回事儿啊烟宝贝?” 闻言,南烟一愣。 她也在心底反问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开始护起齐聿礼来了?平日里,她骂齐聿礼骂的比任何人都要起劲,恨不得把他剥皮脱骨,揉碎了扔进火堆里烧了。可是听到好友不痛不痒地骂了齐聿礼几句,她第一反应不是和以前一样跟着一块儿骂,而是站在齐聿礼那边。 有些含糊不清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南烟说不清是不想面对还是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她以前不曾拥有,也没有想过会拥有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苏婵娟没有发现南烟的走神, 仍在碎碎念齐聿礼的坏话,顺便一并把南烟也骂了进去。 左不过“重色轻友”这类话。 直到楼底的工作人员迎了位客人上来定做衣服, 苏婵娟才稍稍收敛。 安静不到两分钟, 又开始嫌东嫌西了。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工作室,有二十平吗?甚至都没你以前在ng的工作室的五分之一大吧?” “你没有助理的吗?什么都靠你一个人?” “我天啊而且还会时不时地有客人过来打扰你的工作,难以置信, 你竟然能忍受这样嘈杂简陋的工作环境。” “……” “……” 南烟思绪回笼,瞥她一眼:“一件婚纱占据的空间太大,旗袍不需要那么多的空间。” 苏婵娟示意不远处的客人, 她还带了个朋友过来,二人边欢声笑语地聊着天,边让何师傅给她量身体尺寸。她撇了撇嘴:“可是这里真的很吵。” “ng的工作室也很吵啊,总是有许多的媒体记者。” “……”苏婵娟被哽住,毫无力度地反驳, “这能一样吗?” “我看你就是单纯地看我这儿看不顺眼。”南烟一眼拆穿。 苏婵娟应得干脆:“对啊, 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旗袍店, 放弃了在ng工作室的工作?” victoria ng被称为婚纱女王, 也是时尚界的领袖人物, 其同名工作室享誉全球。近些年来设计的婚纱以及晚礼服, 不仅被国内外娱乐圈的女星互相争抢, 各国王室的婚礼都会邀请她亲自操刀设计婚礼婚纱。 正因此, 不少学设计的都将victoria ng视为偶像,视为人生标杆, 挤破了脑袋都想进victoria ng的工作室和她学习、一同设计婚纱或是礼服。近些年来, 工作室设计师已近饱和, ng认为自己的工作团队已经达到最契合的程度, 无心再招新的设计师。 未曾想,去年ng在伦敦出差时,无聊之际前往伦敦时装周的毕业生时装作品发布会,一眼着迷于《庄周梦蝶》一系列的服装作品——ng是华侨,这深深勾起了她内心深处对祖国的眷恋。并且这系列服装都是精致典雅却不繁琐,与ng的“以简约彰显高贵、以从容刻画优雅”相契合,ng当即决定签下《庄周梦蝶》背后的设计师。 那阵子,国外的时代报刊都刊登了这则重磅性新闻。 近五年没有新成员加入的victoria ng工作室,破天荒地迎来一位新设计师,该设计师没有太多的来历,工作履历为零,是国外少有的东方面孔,最令人震惊的,还是那位新设计师的年龄。 二十二岁的南烟,才刚毕业,就已经到了无数设计师努力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高度。 业内不少人都盯着她,想看她日后的发展到底是上升,还是陨落。在那之后,南烟设计的礼服被好莱坞当红女星穿上参加颁奖典礼,各大媒体评论她身上的礼服把当晚的气氛炒至前所未有的热烈。这已然是对南烟设计的一种肯定,而在这个时候,南烟竟然辞职了。 理由是,要回国做旗袍。 在国外,旗袍是中国传统服装没有错,可是旗袍并不流行。大家仍是向往和喜欢顶级奢侈品品牌的晚礼服,各大颁奖典礼上的女星,无一例外穿的是礼服,而非旗袍。 南烟离职的消息一经传出,各方给出的回应都指向一个:这是错误的决定,她日后定会后悔。 得知南烟辞职的消息时,苏婵娟正在摄影棚工作。工作结束,被人告知这件事后,她给南烟的电话都要打爆了,反复确认这是真的吗? 南烟淡笑着:“是真的,我要回国了。” 苏婵娟默了默,最后一口吐出嘴里叼着的烟,语重心长道:“你做好决定了就好。” 时至今日。 苏婵娟不复之前的态度,开始挽留南烟:“这几个月我和ng经常见面,我俩总是提到你,她觉得你是她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设计师。” 南烟:“所以我会设计出最好的旗袍的。” 苏婵娟:“她是想让你回去。” 南烟付之一笑,轻描淡写地问:“你是她请来的说客吗?” 苏婵娟下意识想点烟。 却被南烟剜了一眼:“室内禁止抽烟。” 苏婵娟:“我去外面抽一根。” 南烟无奈:“小姑娘哪儿来的这么大烟瘾?” 苏婵娟叼着根烟,拽里拽气又理不直气很壮地说:“抽烟不分性别,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也能干,请勿性别歧视ok?” 南烟:“……” 一根烟结束,苏婵娟就回来,她想好了一番说辞,结果看到南烟心无旁骛地画设计稿的模样,她空白的脑海突然灵光乍现。 不得不说,南烟真是她的灵感缪斯。前段时间,她的事业遭遇瓶颈,无论是棚拍还是外拍,拍出来的成片都令她不甚满意,她也一度不想碰相机。所以才在得知ng要来中国的消息后,决定自己也过来一块儿旅游,找找灵感。 而现在。 她看着南烟认真工作的模样,手心发痒,只想快速按下快门键,咔擦咔擦,记录下此刻。 - 接连三天,苏婵娟都来工作室找南烟。 大多时间在拍照,少部分时间在吃东西,边吃边感慨:“好想一辈子都生活在中国啊,好吃的东西也太多了吧!这叫什么?麻糍是吧,好让人上瘾,我建议国外的人别吸大麻了,改吃麻糍吧。” “馄饨还是饺子啊怎么这么好吃?啊?这玩意儿竟然叫云吞,我的天,真的好好吃!” “烤鸭好好吃,和我在华人街吃的完全不是一个味的!” “……” “……” 诸如此类的感慨,就没断过。 南烟在国外待过几年,对苏婵娟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国美食就是比其他国家的美食要更配得上“美食”这二字。 但她不忘提醒苏婵娟:“晚上要和ng吃饭,你这会儿少吃点。” “我的胃等到了晚上会自动变大的。” “……” …… 下午四点半。 南烟用手机把设计稿手稿拍下,又将网络版保存至私密文件夹中。 这是victoria ng教她的,哪怕是随笔设计,也要在设计稿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完成的年月日,并且拍照记录下来。时尚圈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所谓“剽窃灵感”的事多有发生,原创者必须要自己的版权意识。 保存好后,南烟关闭电脑,带上厚厚的设计稿,上车赴和victoria ng的约会。 victoria ng。 中文名叫孟文怡,英文名叫victoria,但她更喜欢南烟她们这些华人面孔的人,叫她ng。 吃饭地点是本市的高档会所——浮光。 浮光是有地下车库的,南烟的车有专属车位,靠近电梯间。 司机缓缓踩着油门驶向车位,一个转弯,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后座的二人毫无征兆,向前微微扑去。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南烟眉头微蹙:“怎么了?” 司机道:“前面两辆车撞一块儿了,没法开。” 南烟嗯了声,又听司机说:“那辆黑色的宾利……怎么好像是……齐总的车?” 与此同时,南烟的视线也眺望不远处。 地下车库的通道宽敞,车位也比各大商场写字楼的车位要大一半,按理说根本不会发生撞车事故,而五米左右距离的地方,一辆黑色宾利和一辆保时捷跑车撞在了一起。 车头对准车头。 从这里看过去,南烟只能看到保时捷车尾,没法看到后面那辆宾利的车牌。 但是那辆车的外形是南烟熟悉的,齐聿礼上班时总是坐这辆车。 下一秒,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门相继打开。 二人一前一后,司机去往后座,打开后座车门,副驾驶座坐着的何银砾停在保时捷驾驶座旁,伸手敲了敲车门。 “小王总这是做什么?”何银砾从撞车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心跳仍起伏不停,但他还是摆出镇定自若并且夹带了些许兴师问罪的姿态。 “玩儿啊。”车里的人回答。 齐聿礼一下车,就听到了这声回答。嚣张又顽劣。 刚准备走过去,又听到发动机嚣张的轰鸣声,紧接着,那辆灰色的保时捷,往后退了几米,而后,直直地撞向齐聿礼的车。 “砰——”的一声,响彻天际。 宾利被撞的往后滑了好几米,保时捷再度往后退。 光线不明朗的地下车库,车头远光灯刺眼,直挺挺地照向齐聿礼。 那一刻,南烟似有预感,惊呼:“齐聿礼——!” 嗓音被发动机的轰鸣声湮没,灰色保时捷充满杀气地朝齐聿礼驶来。 齐聿礼站在原位,一动不动,任车开向自己。 最后。 是车里的人认输。 死命踩下油门。 咫尺距离。 再往前五厘米,齐聿礼就被撞倒在地。 车喇叭被他按的叭叭作响。 齐聿礼的保镖们终于赶来,把保时捷车主一把抓下来按在地上,那人处于癫狂状态,颈间青筋凸起,双眼瞪的仿佛眼珠都要瞪出来了:“齐聿礼你给我等着!你是不是不信我会撞死你!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齐聿礼一脸漠然。 他置之不理,穿过被撞的冒烟的车,走到南烟面前。 “你——” 刚准备说话,就看到眼前的人像是失去支撑力一般滑了下去。 齐聿礼慌忙将她抱起,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些轻微的颤抖,他垂眸,只能看到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紧攥着他衣袖的十指。 “烟儿?”他低下嗓。 南烟伏在他胸口,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汲汲热意后才缓缓回神。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齐聿礼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我又不怕死。” “可我怕,”南烟闭眼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那一幕,车子急而快地驶向他,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他就被车碾压而过了,想到这里,她的嗓音都是颤的,带有哭腔,“齐聿礼,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我怕,我怕你死。” 有的感情早已昭然若揭,只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承认罢了。 南烟发现自己真的很贪心,她以前觉得自己只要金钱地位就好,只要能在齐聿礼身边就好,可是后来她又不甘于只以妹妹的名义备受齐聿礼的宠爱,所以她觊觎齐聿礼未婚妻的身份,想和齐聿礼订婚。 而齐聿礼又是个谁的话都不听的人,想让他做事,必须得让他心甘情愿。所以南烟心思缜密,一步步靠近他,一点点讨好他,然后让他爱上她。 她成功了。 齐聿礼真的爱上她了。 所以他甘愿和她订婚。 可她似乎一直以来都忘了,她为什么会想要齐聿礼的爱呢?为什么会在齐聿礼面前得寸进尺、嚣张跋扈呢?因为她喜欢齐聿礼,喜欢到全世界只能看到齐聿礼一个人,所以自私地也希望齐聿礼只喜欢她、只爱她。 齐云川说错了,他们两个不是一类人。 齐云川只有野心,可南烟不仅有野心,还很贪心。她贪心到——想要齐聿礼身上为之不多的喜欢,全部都给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地下车库偶有凉飕飕的阴风飘过, 两辆相撞的车,车身都冒着浓浓白烟。 跑车的发动机仍旧喧嚣沸腾, 那句“可我怕”落在嘈杂声中, 很快就辨不真切了。 等到南烟能够站稳了,齐聿礼撇下她,走到那辆跑车附近。 一群黑衣保镖压制着一个成年男子, 让他动弹不得。 他仍在叫嚣:“齐聿礼,你别以为你命大,老子有的是办法治你。” 齐聿礼站在他面前, 眼神漠然地用皮鞋尖戳着他的脸,“你说你跟在齐云川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光学会了开车撞人这一招?” 齐聿礼自接手齐氏后,日子可谓称得上是风生水起。 齐氏是做房地产起家的,现如今发展业务扩张极大, 酒店、商场等均有涉猎。 齐聿礼要处理的事情复杂繁冗, 幸好有个容屹在旁帮衬,解决了不少。可是每天依然大小状况不断, 进展的好好的合作项目中途叫停, 员工互相推卸责任, 公司高管隔岸观火地置之不理。 公司内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 齐聿礼二话不说, 大刀阔斧地把齐云川的党羽一派开除。 齐氏是典型的家族企业, 内部下到实习生上至公司高层, 都有着盘根错节的联系。高层们倚老卖老,装相拿乔, 试图给齐聿礼一个下马威。 回应他们的, 是一则则人事变动通知。 ——没有升职, 没有调动, 全都是开除通知。 家族企业的弊端就在于此,自以为自己不管干了什么过分的事儿,到头来不过彼此心里不好受,明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至少,齐云川在职时,便是如此。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齐聿礼会下如此狠手。而他们憋着火找齐老爷子时,又被告知—— “聿礼现已是齐家掌权人,他的事我没法过问,也无从评判。” 他们在齐氏这舒适圈太久了,以至于都忘了,他们面对的不是温文儒雅的齐云川,而是寡冷狠决的齐聿礼。 和霍氏合作过的人,多见识过齐聿礼的狠辣手段,颜面尽失还不够,还要毁你心智、断你前程。 大部分的人还是认栽了,只有一个,对齐云川忠心耿耿的副总经理,王天汉。 王天汉和齐云川年龄相仿,二人自幼时便就读于一个学校,人生发展路线完全重叠。毕业后跟随齐云川来到齐氏,当齐云川的左膀右臂。 齐云川一走,他没了依靠。 前朝宰相后朝臣,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温顺听齐聿礼的话,要么蛰伏着等齐云川回国。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太久,二人的行事作风都一模一样,直接开车挑衅齐聿礼。 王天汉被踩在脚底下,嗓音拔高,好像想借此展现自己不服输的气势,“那个项目已经进展到一半了,你知道前期齐氏投了多少钱进去吗?六个亿!你凭什么说叫停就叫停,还把我的职位给撤了?” “六个亿最后去的是谁的账户?”齐聿礼微妙地勾起嘴角,曳出的笑,满是讽刺。 “……”王天汉心里大骇。 但他还是据理力争的姿态:“合作项目是经过齐氏层层审批的,市场部、开发部等部门一道道筛选过后,决定的合作立项。” “你这么一说,反倒提醒我了,光开除你们这些人还不够。” “你他妈——” 暴怒声瞬间湮没于唇齿中。 只剩一声无力的“嘶——”声。 王天汉的脸被齐聿礼的鞋重重踩在脚下,半边脸碾压着地面上的细石。力道劲猛,不留余地,踩的他颌骨生疼,疼感强烈到让他有种挫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感觉。 齐聿礼衣冠楚楚,面色和善,“我本人最厌恶脏话,希望你以后能少说些脏话,大家都是受过高档教育的人,与人谈话沟通,尽量少些粗鄙之话。” 王天汉尝到了口腔里的铁锈味,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按照你这种不留后路的行事作风,你还能得意多久?” “我得意不了多久,最起码会比你活着的时间久。”齐聿礼和何银砾示意,何银砾回车,取了一袋东西出来,重重地摔在王天汉的面前。 王天汉被踩的五官变形,眼缝模糊。 齐聿礼抬起鞋子,鞋底拍拍王天汉的脸,“且不说你挪用公款的事儿,就你这些年利用齐氏走的合作,大大小小的合作案加起来一共一百三十六项——最后汇款的海外账户,好像是以你母亲名字开的户吧?” 说到这里,齐聿礼忽地蹲下身。 他看着满是鞋印的脸,以及五官扭曲的,双唇无法合上,从唇角不由自主流下来的口水混杂着浓稠的血丝,唇齿嗷呜地哀鸣挣扎。 “跟在齐云川身边学了那么多,怎么偏偏学不会他认怂这一套?”齐聿礼嫌恶地睨他一眼,而后示意保镖,“送去警局。” 王天汉被保镖们架起,死到临头了还在挣扎:“你休想把我送进去,我请的是国内最好的律师!” 齐聿礼云淡风轻:“我有一整个律师团在等你。” 待人离开,齐聿礼走至南烟面前。 他低垂眸:“怎么会在这里?” 南烟:“和人约在这里吃饭。” 齐聿礼瞥了她身边的苏婵娟一眼,目睹一切的苏婵娟,咽了咽口水,被震惊到脸部肌肉僵住,她艰难地挤了个笑出来,和他打招呼:“齐总,好久不见。” 齐聿礼:“好久不见。” 简单的对白后,何银砾走过来,“齐总,陈总已经到包厢了。” 齐聿礼今晚在浮光也有个饭局,没想到中途发生这种意外,耽误了时间。他并非不懂人情礼义,自己约的饭局,自然得提前到场,这次迟到,添他眉间一分燥意。 “过去吧。”他压低的音色,不无低沉。 几人一同乘坐电梯。 齐聿礼的包厢就在南烟包厢隔壁。 分开后,南烟和苏婵娟在包厢里入座。 苏婵娟一脸惶惶惑惑的表情,等到南烟点完菜她才回过神来:“怎么说呢,我在国外目睹过枪杀案,有个人的脑壳就在我面前像西瓜一样炸开——刚才那一幕,让我想起了那一刻的惊讶和震撼。” “有那么震撼吗?”南烟有些好笑地问她。 “就……我其实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是个斯文人,不会动手的。” “齐聿礼也没动手啊,他动的是脚。” “……” 苏婵娟一哽,发现较真而言确实如此。 而后,她说:“都差不多!就是我没想到,怎么现在生意人都这么暴力的吗?不是拿车撞对方,就是脚踩对方的脸?” 南烟淡声:“我以前在伦敦留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还随身携带枪支。” 苏婵娟莫名被说服:“……突然之间我又觉得齐聿礼不暴力了是怎么回事儿?” 南烟瞥她一眼:“后来发现那是把仿真枪。” 苏婵娟想骂脏话了! 正这时,包厢门再度打开,侍应生迎着一个人进来。 许久没见的victoria ng站在门边,她大张着手,“yan,好久不见。” 南烟会以她一个拥抱,“ng,好久不见。” 热切的问候之后,二人回到桌边坐下。她们许久没见,可聊的东西实在太多。聊婚纱工作室,聊彼此的生活,聊南烟学习旗袍的进展。 最后还是没法逃过—— “我个人还是希望你回来,你留恋家乡,没什么问题,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我能理解。我这次回国,也是为了在南城开婚纱工作室,我诚挚地邀请你当victoria ng婚纱工作室大中华地区的主设计师。” 以南烟的资历,是万万收不到这种邀请的。 对南烟而言,这个邀请充满难以抗拒的诱惑。 南烟却拒绝了:“对不起,ng,我现在只想做旗袍了。” ng在国外生活多年,脸上表情是典型的美国式惊讶,夸张的五官放大:“why?你以前分明那么热爱婚纱行业。” 南烟莞尔一笑:“喜欢是会变的。” “不,不是喜欢,是热爱——你热爱婚纱,喜欢会变,但爱不会。” “……”南烟放下指尖握着的筷子,身旁坐着的女人是她一直以来视为偶像的人,所以她可以交根交底地和盘托出,轻声道,“我小时候寄养在别人家里,逢年过节也在他们家生活,他们家的人对我都很好,哪怕是佣人都特别照顾我,把我当成自家人,可是我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玩游戏,大家会带我一起玩,却又会把我忘记。” “我受委屈了,所有人都会安慰我,给我买好吃的好玩儿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受委屈了是可以大哭着回家和长辈撒娇,然后由哥哥们带着去找欺负自己的人去算账的。” 南烟受委屈,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咽下所有。偶尔会有人在外听说,然后一大帮人过来安慰她。 “大家对我都很好,把我当成妹妹,他们从不会说我一句不好的。但有次我听到一位叔父和他儿子说,南烟是外人,你得对她客气一点儿,这样她以后离开齐家,也会说齐家好。咱们齐家是有身份的家族,和她们这种落魄的家庭不一样,明白吗?” 那一刻南烟明白,原来他们对她好,是一种怜悯,是一种施舍。 ng和苏婵娟闻言稍怔。 南烟和她们微微笑:“我为什么喜欢婚纱呢……因为我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庭。我始终认为,结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新娘子穿着漂亮的婚纱,缓缓走向她爱了许久的新郎,不管从前爱过多少人,今后爱会不会消失,至少那一刻,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她也是……被认真爱着的。” 南烟热爱的,是穿上婚纱时,新郎望向新娘眼底的潺潺爱意。 世上能与爱匹敌的,只有爱。 南烟说话时脸上情绪无半分波澜,平静清冷,而后,她目光平定,和ng对视。 “可是结婚不一定要穿婚纱,也可以穿旗袍。”南烟笑了下,随后反问,“ng,你现在还坚持让我回工作室吗?” ng也回以一笑,给了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我本人也无比热爱旗袍,如果我说,我想收购锦琅府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猝不及防的一句问话。 饶是不打岔安静坐在一旁吃东西的苏婵娟, 也意外地撇过眸来。 “ng?!”苏婵娟干笑了两声,“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ng随性地耸耸肩,“你们也知道的, 我一直有在投资。我的私人财务顾问一直建议我将目光投向国内市场, 这次回国, 我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你,是锦琅府——只是好巧不巧,锦琅府是你家的产业。” “ng, 中国有句话叫人情世故,还有个词语叫避嫌。”苏婵娟冷下脸来, 提醒她, “你哪怕再想收购旗袍品牌,哪怕评估团队觉得锦琅府是最合适的选择, 你都得为了南烟避开。” 和商人谈避嫌, 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ng语调很平, 像个温和又善于包容小辈的长辈, 谆谆道:“我一件婚纱就要七位数,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设计师吗?sarah, 我是个商人, 我有一整个团队需要养活。” “工作室每年的收益还不够养活你的团队吗?” “够, 但不够养活我。”ng悠悠绵绵道, “我在纽约购置八位数美金的房产,在慈善晚会拍下近九位数的珠宝——我光靠设计婚纱, 能过上这种生活吗?” “……” 包厢内霎时阒寂。 菜已冷却, 唯有角落处弥漫的香氛飘飘渺渺。 苏婵娟萎靡地低下头, 双唇怯怯, 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ng又温柔道:“中国还有句话,sarah,你听过吗,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的评估团队觉得收购锦琅府是我在国内投资的最优选,我为什么要因为南烟避开?恰恰相反,因为南烟,我更想收购锦琅府了,因为她可以帮我打理好锦琅府。” “南烟,你觉得呢?” 一直没说话的南烟,突然被点到名,脸上情绪淡淡。 她轻飘飘地开口:“我觉得,ng,你大概得换一个评估团队了。” ng挑眉:“哦?为什么?” 南烟认真思考,理性分析:“锦琅府近些年来在旗袍行业不温不火,如果你收购了锦琅府,大家会一定因为你的名号而来锦琅府定做旗袍。锦琅府的旗袍师傅向来都是业内顶级,只是我奶奶思想保守又落后,不屑使用各种媒体宣传手段,仍旧使用上个世纪的好口碑,以口口相传来宣传锦琅府。” 彼此心知肚明,在这个广告横行,媒体肆虐的年代,一件商品的品质如何,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宣传。 “酒香不怕巷子深”早已是过去时,人们可选择的东西太多了,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谁都不是无法替代的。 闻言,ng脸上露出赞美之色:“你看,我就知道收购锦琅府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锦琅府还有个你,你不可能离开锦琅府的。其实不管我收购不收购,对你的影响都不大,你依然是锦琅府的品牌主理人,我不过每年拿一点小小的分红。” “但锦琅府不可能被你收购。”南烟语气很淡,她掀眸,眸子里散着无尽的冷淡,“ng,南家在南城豪门圈确实已经到查无此人的地步,但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敢碰南家、敢碰锦琅府吗?” “因为齐聿礼。” “我是他的未婚妻。” “ng,这是在南城,不是在纽约,即便在纽约,我也能好心地奉劝你一句——不要对我起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将会失去你的婚纱工作室。” - 齐聿礼今晚有一场重要的应酬。 他约见的陈总是国内著名4a广告公司的副总经理,齐氏的广告部形同虚设,广告策划方案和设计稿简直如一碗浆糊。因此,齐聿礼决定重新组建广告部,而在此之前,他得先找一家4a广告公司宣传齐氏最新的合作项目。 齐氏的新商场早已于去年年初建好,却迟迟没有投入使用。主要原因是地段偏僻,毗邻市郊。 以往商场建筑竣工后,各大品牌就会自动自发联系招商部,入驻商场。然而近一年过去,招商部门可罗雀,每个人求爷爷告奶奶地联系各大品牌,均无果。 齐聿礼约见陈总,就是希望齐氏能与广告公司合作,由他们解决此事。 他和陈总并非第一次合作了,以前在纽约时,霍氏的海外公司就与他们公司总部多有合作。旧友见面,难免提到过去。 陈总笑呵呵道:“我还记得当初的第一个合作项目,是宣传霍氏那个香水品牌,当时的品牌代言人名不见经传,所有人都反对我用她,结果你坚持我的决定。没成想,广告投放后,反响热烈,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线上线下的香水全部售空。” 齐聿礼扯了扯嘴角,滑出一抹淡笑。 陈总话锋一转,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现如今她已经是victoria ng婚纱品牌的全球代言人了,对了,你女朋友是不是victoria ng婚纱工作室的婚纱设计师?” 齐聿礼:“之前是,三个月前,辞职回国了。” 陈总眉峰微抬:“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齐聿礼没接话,伸手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他不太喜欢透露太多私人生活,更不喜欢和不甚熟络的人聊南烟。 倏地,陈总试探性的表情:“你女朋友和victoria闹矛盾了?” 齐聿礼:“陈总怎么会这么想?” 陈总:“这不是听到了些消息吗。” 齐聿礼掀眸:“什么消息?” 陈总:“我听说victoria这次回国,是为了收购锦琅府。” 话音落下,包厢门响起敲门声,随即,门被人从外打开。 何银砾面露歉意:“抱歉,打扰一下。” 陈总表示没什么,聊了许久,他喝口水润嗓,又拿起筷子吃桌上还未动过一筷的美食。 何银砾走到齐聿礼身旁,附耳低声道:“烟小姐的饭局结束了,她的车送那两位朋友回酒店,她在楼下大厅等您。”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她们好像发生了什么,分开的时候,孟女士和苏摄影师的表情都很难看。” 齐聿礼眼眸微沉,“她呢?” 何银砾有些摸不透,“烟小姐脸上没什么表情。” 齐聿礼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齐聿礼和陈总的商谈,二人不紧不慢地谈着合作具体事项。只是齐聿礼总会在话题空缺的空档里,想起南烟。 恐怕刚才一墙之隔的包厢里,南烟一直以来视为偶像的人就和她聊这件事。情感与利益交锋,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心情? 齐聿礼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他借着喝茶的时候,垂眸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一个小时十七分钟。 他目光由腕表处转移,复又回到桌对面的陈总身上,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尤为寡冷,沉着几分耐心,与陈总沟通。 又过了二十四分钟。 谈话至尾声。 齐聿礼作为东道主,自然得做的面面俱到。一路送陈总坐电梯,下楼,行至大厅。陈总的车已在大厅旋转门那端等候。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陈总朝他伸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齐聿礼回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目送陈总的车缓缓离去后,齐聿礼眼里流露出浓重的不耐烦情绪,他伸手解开袖扣,四处张望,都没找到南烟的身影,“她人呢?” 何银砾:“烟小姐已经去车上等您了。” 齐聿礼步伐匆忙,往电梯间走去。 何银砾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快到车旁,他又加快步调,先齐聿礼几步到后座门外,打开车门。 车里没亮灯。 间隔一个座椅,南烟脱了鞋双手抱膝坐在座椅上,头埋在胸前。 她每次不想说话就这模样,头一埋,任世界刮风下雨也与她无关。 ——像个缩头乌龟。 齐聿礼坐上车,和司机说了声“回家”后,也没说话。他本身性子冷话少,再加上彼此多年,太了解对方的秉性,知道她这会儿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于是安静地等她调整好情绪。 等到她想说了,自然会开口的。 车窗外街景一幕幕闪过,霓虹灯妖冶瑰丽。 齐聿礼手机响了响,他点开一看,是商从洲发来的消息。 商从洲:【听说王天汉开车来撞你了?】 齐聿礼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嗯,你怎么知道的?】 商从洲:【我在这儿打麻将呢,有个律师朋友,打到一半接了个电话,说是财神爷送钱来了,结果电话接起来没半分钟吧,他又哆哆嗦嗦地挂断了。我一问才知道,王天汉要和你打官司。】 齐聿礼垂眸的姿势没变:【和我无关,他犯的事太多,迟早会被送进局子。】 商从洲:【那怎么办?看得出来,我朋友挺想接这单的。】 齐聿礼:【我只看得出来,你很想看热闹,那律师确定是你朋友?】 商从洲:【这都被你发现了?酒肉朋友罢了,就是嘴挺贱的,我看他有点儿不太顺眼。】 齐聿礼:【让他接。】 商从洲:【哦豁。】 齐聿礼:【你最会骗人了,多骗点。我到时候和律师团说一声,这场官司能把他整个职业生涯赔进去】 商从洲:【小三,我真的很喜欢你面无表情下狠手的样子。】 齐聿礼:【我看你也活腻了。】 商从洲立马开口,奴颜婢膝:【三哥,二弟告退!】 齐聿礼懒得再聊,按下手机锁屏键,把手机扔在收纳柜上。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旁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人动了动。然后,齐聿礼发觉有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角,扯了扯。 “你为什么上车后就一直在看手机,你在和谁聊天?男的女的?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吗?你身上为什么有股香水味?是那个女人的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一声接一声的质问, 言辞凿凿,语气诚恳,就连前排的司机和何银砾都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boss在距离订婚宴还有五天的时间, 在外面偷腥了。并且胆子非常大, 身上沾了外面女人的香水不说, 甚至还当着未婚妻的面,公然拿着手机和小三聊骚。 好奇心刚吊起。 又被车厢内兀自响起的冰冷声线打退。 “在和商二聊天,男的, 没有,是浮光的香氛味道, 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女人。” 声音冰冰冷冷的, 听上去没有一丝耐心,可是他确实认认真真回答完所有问题了。 车厢内光线晦暗, 南烟整张脸都陷入昏暗中, 辨不真切。唯独那双眼, 皎洁似明珠。她一眨一眨地盯着齐聿礼, 许久没吭声。 齐聿礼也望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任时光流逝。 过了很久, 久到前面的司机说:“boss, 已经到家了。” 齐聿礼正准备应声, 就听到面前的南烟, 瓮声瓮气地说:“哥哥,要抱抱。” 不知怎的, 齐聿礼心念一动。 这一幕让他想起很多年前, 南烟被众人遗忘, 见到他时, 不哭不闹。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要,就要齐聿礼抱她。 时隔多年,她还是没变,受委屈了,只对他袒露自己的柔软。 齐聿礼微忖片刻,没第一时间伸手抱她,而是下车。绕过车身,走到她车门外,打开车门,一只手绕过她的肩骨,另一只手搂住她的双腿。轻轻一抬,把她整个人腾空打横抱起。 室内车库安静无声,连风声都没有。 两人距离极近,南烟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肩颈处,这个角度和高度,她只能看到他颈间起伏的线条,凸起的喉结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电梯由地下车库直达二楼卧室。 齐聿礼偶尔垂眸和她对视,眼底眸色暗降。 直到卧室,齐聿礼才停下脚步。感受到自己衣领被她紧攥在指尖,齐聿礼没松手把她扔下去,他坐在床上,她坐在他的腿间。 月光泄了一地,映拓着他锋利清冽的脸部线条。 月色晕染,齐聿礼的声线也好似被晕染出稀疏笑意:“被人欺负了?” “嗯。”南烟承认,“但我好像欺负回去了。” “怎么欺负的?和我说说。” “也不算是欺负,就是嘴上逞强……” 南烟说起来还是挺难为情的:“我和ng说,我要让你收购她的婚纱工作室。” 其实这么多年,南烟从没有打过齐聿礼的名号在外头招摇。她行事作风一贯低调,除了那张脸在圈内辨识度颇高,偶尔出席一场晚宴,引得众人无数热议以外,其余时间大家都鲜少提到她。 这个圈子里每天有太多可热议的东西了,南烟和齐聿礼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种平淡无奇的关系显得索然无味。大家更热衷出轨、包养、原配抓小三这种恶俗戏份。虽然狗血,但话题感十足,适合茶余饭后闲聊。 齐聿礼还以为是什么,“就这样?” 南烟:“啊。” 齐聿礼评价:“小学生吵架。” 南烟面无表情地抬眸。 齐聿礼很淡地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抿,声线冷淡:“收购这种小事,倒是难为你把它放在举足轻重的位置。” “……” “怎么就是小事了?那可是全球最大的婚纱工作室。”南烟不服气。 “那你知不知道她背后倚靠着的资本是谁?” “……谁?” 齐聿礼轻嚇一笑,不无轻蔑地说:“我大学同班同学,被我和商二联手,骗了他生活费的蠢货。” 他语气透着云淡风轻。 一句蠢货,直接把现任石油大王给骂的一文不值。 远在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大王,顶着烈日艳阳,莫名打了个喷嚏。 “读书的时候,他身边还跟着四个保镖,我们当着他那四位会说英文的保镖的面儿,把他的生活费给骗了。他跟傻子似的笑,另外四位保镖气的恨不得举着枪对准我和商二的太阳穴,给我俩来一枪。” “……” 南烟默了默,思维发散般来了一句:“怪不得你不怕死。” 齐聿礼淡睨她一眼。 南烟抗议:“难道不是吗?当着人保镖的面你们都敢骗他钱,真不要命了。” 齐聿礼:“我们用的是正经手段,正当方式,所以他们没法对我俩下手。” 南烟意味不明地嘟囔着:“幸好他们讲道理。”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太明显不过了,齐聿礼倒是没生气,还承认了:“我这个人确实不太讲道理。”顿了顿,很快补充,“所以谁惹你不开心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让它不好过,明白吗?” 南烟“嗯”了声,搂着齐聿礼脖子的手慢慢收紧,头埋在他胸口,藏在暗处的唇角,一点一点往上翘起。 - 距离订婚只剩两天时间,齐聿礼忙得连试穿订婚西装的时间都没有。 他没有想到自己要忙的事有这么多。 也没有想到,会接到来自伦敦的越洋电话。 “三哥。”齐云川声音如上乘的羊脂玉般清润温和。 齐聿礼正在看自己下午的行程安排,下午两点半需要出席签约仪式;三点要和技术研发部的人开会,会议约两个小时;五点半要和辰星传媒的副总吃饭,他瞄了眼私人手机,里面躺着南烟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他今晚能不能早点下班,陪她吃饭,顺便试穿一下订婚西装。 于是齐聿礼把五点半的饭局划掉,让齐氏新上任的副总前去。 他一边调整行程,一边和齐云川说话:“突然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齐云川:“我听说王天汉开车差点儿撞到你了?” 也不过是前天晚上的事罢了。 齐聿礼不咸不淡地说:“你的消息挺灵通的。” 齐云川无意再关注南城的事,解释道:“他父亲给我打电话了。” 齐聿礼:“你想替他求情?” 齐云川尤为理智:“不,犯罪未遂的人,不值得人同情。” 以前齐云川和齐聿礼的车相撞,不是以撞车为目的,而是想先对方一步进家门,借此想彰显自己寸步不让的高高在上感。 但王天汉踩着油门朝齐聿礼撞的时候,是起了杀心的。齐云川和王天汉虽是多年同窗加多年好友,在商场上又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可是涉及到法律和道德层面,感情显得不值一提。 就像齐聿礼对齐云川下手时一样,念及亲情。 齐云川也把齐聿礼当做自己的堂哥,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们可以在商场上厮杀搏斗,但流的都是不见天日无法触摸到的血液。 即便站在感情层面,齐云川也是站在齐聿礼这一边的。 齐云川打这通电话,主要目的是:“他真的挪用公款做私用了?” 齐聿礼:“相关文件我会传到你邮箱。”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变重。 齐聿礼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你俩是为了利益才在一起的,凭什么会觉得他不会算计到你身上去?” 齐云川没接话。 一时沉默。 过许久,何银砾推开办公室的门,前来提醒齐聿礼去参加签约仪式。 蓦地。 办公桌的手机发出声音,“我眼光是真的烂,怪不得我输了。” 齐云川挂断电话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齐聿礼面色不变,收起手机,示意何银砾出发去签约地点。 签约地点在车程十五分钟的荣况科技公司总部。过去的路上,路过几家婚纱店,齐聿礼想起了什么,于是拿出手机给容屹打电话。 等待音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打到第四通,容屹直接按断。 他发了条消息过来:【三哥,我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 齐聿礼:【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容屹:【明天下午三点,评估文件会放在你的桌上。】 容屹:【你那位老同学提了要求,他要十个股份,如果你同意,他会配合你的工作。】 齐聿礼:【两个。】 容屹:【聊不了,他英文一股子石油味儿,听得很费劲。怎么这种学生还能从哈佛毕业的?】 齐聿礼:【资本主义国家,钱是无所不能的。】 齐聿礼:【我让商二解决,骗老同学这种事,他应该驾轻就熟。】 话已至此,容屹没有再回。 齐聿礼也没有再发消息,手机屏幕很快熄灭,映拓出他寡冷疏离的脸。 - 下午的会议因齐聿礼频频低头看腕表,主讲人是个人精,一眼就猜到总裁待会儿有事要忙,于是把不必要的内容都给删了。会议比预计结束时间提早了十三分钟。 齐聿礼没发表不同意见,毕竟现在的技术研发部门员工是他亲手挑选的,有从别的地方挖来的,也有原本齐氏有实力但得不到重用的老员工。 他接手后的齐氏,再无任何裙带关系,没有所谓嚣张跋扈的关系户,只有靠实力上位的人。 大约六点,南烟给他打来电话,“你还有多久到?” 齐聿礼问何银砾,何银砾看了眼导航显示的时间,“不堵车的情况下,还剩八分钟。” 不用齐聿礼转述,南烟听到了,“八分钟啊,那我去附近买杯奶茶,你要是先到,自己进试衣间试,不用管我。” 齐聿礼还没说话,电话就被她单方面按挂断了。 他蹙了蹙眉,侧眸瞥向车窗外。 离西装店还有一个路口时,他看到南烟拿着杯奶茶,面前站了个男生。比她高一个头,穿着卫衣,浑身上下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然后,他看到那个男人掏出手机,递到南烟面前。 分明是四月,何银砾和司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车厢里像是天寒地冻般,弥漫着寒气。 随即,误会解开。 齐聿礼淬着寒意的嗓音沉沉响起:“停车。”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南烟从奶茶店调饮师手里接过奶茶店, 一转身,差点儿撞到人。 她不小心撞到的,于是和那人道歉:“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 是我不好意思, ”说话的嗓音很干净,如白云出頔, 如雨后初霁般清新的青草味,充满生机勃勃的希望,“那个……” 南烟都准备掠过他走了,又被他叫住。 她视线定在他脸上。 面前的男人, 准确地来说, 应该是男生。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身量颀长, 和齐聿礼差不多高,剑眉星目。空气里流淌着黏稠的奶茶香, 男生笑起来的模样清爽, 不含一丝腻味, 清透的如暮春朝露。 “同学, ”他的措辞更让南烟确定自己对他的判断了, 是个大学生, “能加个微信吗?” 一只吸睛的手掌心托着手机,骨节修长白皙,指腹处隐约有薄薄的茧。 南烟猜测:“你是学体育的?” 男生意外地扬了下眉:“你怎么知道?你认得我?” 南烟笑笑:“猜的。” 男生:“……好吧, 那方便加个微信吗?” 男生说完这话后, 略有点忐忑不安。说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人要微信, 以往都是女生问他要微信, 可他始终兴趣乏乏。今天吃完晚饭出来散步,一眼瞥到在奶茶店排队等奶茶的女生,心里起了涟漪。脑电波频频颤动,他发现自己好像,一见钟情了。 她长得很漂亮。 笑起来更甚,明媚如白日春光。 男生微微恍神,渐渐迷失在她的笑里。 然后就看到女生的视线错过他,落在他身后。刚刚笑起来不含任何情绪的眼,霎时潋滟动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对方有男朋友了。 下意识也转头,顺着她望过去的方向看。 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好说是什么气质,但气场很强烈,沉而有力的,带着紧密的逼仄感,冷得像是万年无法融化的雪山。 “他是我未婚夫,”耳边响起女生婉转好听的声音,落在他耳里,是宣判死刑的声音,“我未婚夫有点儿小气,所以我不能加你微信,不好意思啊。” 短短数秒,他就体会到了人生中的大悲与大喜。 直到那对情侣,不对,准确地说是未婚夫妻,走出自己的视线,男生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莫名感慨,要是他女朋友有这么漂亮,他肯定也很小气,不让她加别的男人的微信。 - “生气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又没给他微信,我还和他说,我有未婚夫了。” 西装店换衣间,南烟和齐聿礼一墙之隔。 齐聿礼在换衣间内,南烟在换衣间外。 过来的路上,他一言不发,面色冷得能揉出冰珠来。 南烟没第一时间哄他,而是颇有闲情雅致地欣赏着他吃醋的场面。结果没想到他连换三套西装,都能够做到不说一句话的。 南烟站在换衣间外,在他拿第四套西装进去试的间隙,终于开口,“你不也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换衣间里传来他毫无温度的嗓音:“听到你说我很小气。” “……” 抓着这句话不放,显得更小气了。 南烟腹诽。 没敢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了?”齐聿礼问。 南烟说:“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 “……” 沉默。 齐聿礼扣衬衫纽扣的动作停住,眉头微蹙,追问:“在想什么?” 回答他的,是门被她推开的动作。 出手阔绰如齐聿礼,自然把西装店包场,只留店长一人,其余工作人员全都撤下。现下是试衣环节,店长知晓齐聿礼的脾性,退到导购台,和他们所处的试衣间,隔了两个房间。 齐聿礼试衣时没锁门,只把门虚掩上。 试衣间宽敞,里面有一堵镜墙。 南烟突然闯进来,双手撑在他胸膛,用力把他往镜墙上推。 混乱间,齐聿礼还没系纽扣的衬衫,被撕扯开,露出他胸膛处蓬勃又性张力满满的胸肌。 他不仅严以待人,对自己要求更严格,近乎到严苛程度。每周雷打不动的三次健身房,每天早起晨跑半小时,不抽烟,即便应酬,他都不会碰一滴酒。 “刚刚那个男生是男大学生,”南烟踮脚,双手搂在他颈后,整个人柔弱无骨地靠向她,柔软与坚硬碰撞,感受到彼此的心脏,起伏渐渐明显,鼻尖气息越发粗重,她得寸进尺,又往他胸口戳了戳,声音软得像是一把钩子,勾人心弦,“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后,我连男大学生都看不上了,齐聿礼,你把我胃口养刁了。” 齐聿礼低眸睨她,嗓音哑得厉害:“非要在这种时候勾引我?” “不是勾引,”她底气不足地说,“你在生气,我在讨好你。”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我拒绝给他微信,”南烟故意,“我应该把我的微信给他的。” “要死啊你——” 天翻地转。 南烟成了靠在镜墙上的人,镜子冰凉,隔着层薄薄的衣料,凉意蔓延至她周身。 因此她不断靠近他,汲取他身上的热意。 而他压过来,阴影兜头而下,吻灼热滚烫,掀起室温。 局面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 凌乱的长发铺散在镜子里,白雪与梅花映在她肩颈间。 热气氤氲,镜面浮起一层淡淡的白雾,指印落拓其中,滑出一道旖旎的线条。 南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她撑着墙站起来,双腿不受控地打颤,心跳还处于高频率之中,来回震荡。回音阵阵,敲打着她的羞耻心。 而面前,餍足的齐聿礼,捡起刚才意乱情迷之际,他把脱下的衬衫垫在她身下。此刻,他捡起湿漉漉的衬衫,漆黑的眸晕染出一丝轻佻笑意:“怎么这么湿?” 南烟怒目瞪他。 齐聿礼好像怕了,补充说明:“我说的是衣服。” “……” 她闭了闭眼,无力和他纠缠。 最后齐聿礼选好西装,又把那套湿漉漉的西装给一并带上。 南烟没敢看西装店店长的脸,生怕对方投来一个“我理解的,年轻人情难自控”的眼神。 上车后,南烟咬牙切齿:“我待会儿就把那件衣服扔了。” 齐聿礼慢条斯理:“我打算把那件衣服裱起来挂在衣帽间的墙上。” 南烟难耐地偏过头:“你……” 齐聿礼:“留作纪念。” 南烟心绪难平,调整好后,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不把它当做传家宝呢?” 齐聿礼目光很静,好似在认真思考她这句话的可行性。 思忖片刻后,他说:“也不是不行。” 南烟整个人都僵硬了,也麻木了,甚至顺着他的话发散思维:“要是生出来是个女孩儿呢?你也把这件破衬衫传给她?” “不行。”他否定得极快。 “儿子就行吗?” “嗯。” “你重男轻女!”南烟指责他,“这么贵重的衬衫,只传男不传女,小气!” “……” 四目相对,到头来,南烟怯怯地挪开眼。 冰山不愧是冰山,面无表情的脸都透着一股浓重的冷淡。把她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那点儿气焰,硬生生又沿着喉管咽回肚子里了。 沉默半晌,南烟忽然听到他说:“我的错,待会儿就把衣服给扔了。” 南烟猛地抬起头,眨眨眼:“你刚刚是在认错吗?” 不像以前一样别别扭扭的认错,就算是认错也是死不悔改的“我的错,行了吧?”,显得非常勉强,非常不情愿。这次的认错,对比以往,天壤地别。让南烟怀疑,齐聿礼被附魔了。 说出去谁敢信,闻风丧胆的齐聿礼,竟然会低头认错,还认错得非常真情实感。 或许不是齐聿礼被附魔了,是南烟魔怔了。 听到她话里的难以置信,齐聿礼轻扯嘴角,不咸不淡的闷哼了声:“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多点儿耐心哄你。” “……” 好几天前的事了。 他还记得啊。 南烟心里不无动容,忽然很想亲他一下。 他唇畔很薄,传言说唇薄的人寡情,这话在他身上得到印证。南烟以往最讨厌他这张嘴了,说出来的话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冰冷冷的,很少有一句好听的话。 偶尔一句好听的话,都是面对她的时候。 “喂,未婚夫——”她叫他。 齐聿礼扬眉。 眼眸抬起,就看到一片阴影覆在他眉睫。 而后,唇间一热。 不掺杂任何情欲的一个吻,南烟吻过后,心满意足地望着齐聿礼。 被偷亲的齐聿礼,神情淡淡,只是在她收回目光后,他也撇过头看向窗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道堪称温柔的弧度。 - 到家才晚上八点。 南烟突然饿了。 她下午茶时吃多了。苏婵娟美其名曰来中国旅游,可到了南城后哪儿也没去,成天待在锦琅府。把能点的外卖都点了个遍。按她的说法,吃了五湖四海的美食,就当做是旅游过了。 苏婵娟点吃的爽快又大手笔,什么都想吃,来锦琅府的外卖员没停过。吃的太多,南烟总会帮她分担一些。直接导致,临近晚餐时间点,南烟还没有饥饿感。 “我想吃面。”她说。 齐聿礼:“我让厨房做。” 南烟得寸进尺:“想让你做。” 齐聿礼的厨艺不好,他生活里大部分需要动手的琐事,都是有佣人做的。他不需要下厨,自己也没有任何下厨的念头。唯一会做的,就是煮面了,步骤简单,不会出错。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保姆突发疾病住院,大雪满天,外卖至少得等一个小时才能送达。 南烟那天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地和齐聿礼撒着娇,声音带着鼻腔,黏黏糊糊的:“想吃面,我现想吃清汤面。” 齐聿礼没辙,照着youtube上的教程,烧水、放面条、调料,一步步做。 最后做出来的面,说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可当时生病了的南烟,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齐聿礼,为她做的。 她在他面前,有着数不清的特例。 谁成想,她回味过往,简简单单地想吃一碗面,落在齐聿礼的耳里,变了另一种味道。 他眉头微蹙,而后低下头。 南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视线的终点是——他下半身那里。 南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不怪齐聿礼多想。 今天的南烟太主动了。以往别说在外面了, 就连在家里衣帽间对着镜子,她都不太情愿,都会摆出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虽然后来, 她也会流露出一副享受的姿态。 今天不仅主动的在外面的试衣间撩拨他,并且全程没有一丝忸怩。只是嗓音始终放不开, 隐忍压抑的喘息声, 充斥在密闭的试衣间里。平添别样风情。 回家的车上。 她又主动亲他。 提到吃面——齐聿礼总觉得这是一种暗示, 她要吃的是 可惜。 对视三秒。 南烟狠狠地骂了他一句:“死变态。” 她骂他骂得越来越顺口了, 而齐聿礼竟然也听得越发顺耳。 这不是一种好习惯,女孩子家家说脏话可不好。 但他没纠正。 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儿,变态。 - 南烟最近的脾气见长, 公然和齐聿礼闹脾气了。 骂完后,她又恶狠狠地剜了齐聿礼一眼, 一言不发地跑回楼上, 拿起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她洗澡步骤繁多, 洗澡前敷上品牌为她皮肤私人定制的面膜,而后躺进浴缸里,浴盐是她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庄园由专人调配过的, 淡淡的薰衣草香混淆着浅淡的西柚香,空气里散发着甜而不腻的气息。 洗完澡后又得和一堆瓶瓶罐罐打交道。 世界上只有万分之一的纯天然美女,不需要任何护肤品和医疗技术保养皮肤;除此之外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美女,都是靠后天的勤能补拙。 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南烟一路走回主卧,脚步骤然停下。 她看到梳妆台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走近去, 凑近了瞧, 是一碗简单的清汤挂面。 煮面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兀自坐下, 拿起筷子小口地进食。 家里的厨师都是从七星级酒店挖过来的,这碗面比起常吃的饭菜,味道属实算不上多好。只能说是咸淡适中。 也没有记忆里的那般美味。 但南烟却一口一口地喂进嘴里,比吃任何食物都要专心,都要开心。 吃面中途,她拿起手机对着面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她鲜少发朋友圈,一来圈子里的人茶余饭后总爱聊些闲言碎语,看到圈子里有谁晒了出国游的照片、买了个稀有鳄鱼皮的包、和男友坐私人游艇赏海景……之类的照片后,大家伙要么是羡慕的赞叹,要么是冷嘲热讽。不管是以上哪种,南烟都不喜欢,她最厌恶品头论足。 二来么,则是她觉得自己生活没有什么可分享的。她隔三差五地出国,稀有鳄鱼皮的包都快占满她那一整面包墙了,市面上能买到的,她总能快人一步地拥有。以及什么私人游艇……齐聿礼购置的私人豪华游艇,是全球十大豪华游艇之一。 众所周知,齐聿礼有的是钱。 南烟没炫过,她不爱炫,也懒得炫,更觉得没什么好炫的。 那么多奢侈品她都没拍过一张照发过一次朋友圈,唯独这么一碗平平无奇的素汤面,不仅拍了照,她还特意下了个美图软件修图,才发到朋友圈。 朋友圈发出后,南烟把手机放到一旁,低头认真吃面。全然没察觉到,自己一条朋友圈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实那条朋友圈的照片没什么稀奇的,就是配字很令人震惊,震惊到和齐聿礼认识近二十年的商从洲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认识字了。 商从洲:【未婚夫做的面?】 商从洲:【你还会做面?】 商从洲:【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商从洲:【我以前让你给我倒杯水你都不愿意!】 商从洲:【齐三,别太爱了。】 他们四个人有个群,基本都是商从洲和容屹这俩孤家寡人在群里聊天。霍以南都是让大家吃饭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一下,唯独齐聿礼,隐身了一般,就没在里面发过言。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他现实里本就话少,还是个讨厌文字聊天的主。他没把群消息免打扰都已经很好了。 齐聿礼正在翻阅海外分公司负责人发送过来的邮件,准备接下来的越洋会议。电脑屏幕下方绿色的微信框右上角亮了个红色的“1”,紧接着,“1”跳到“2”,最后跳到“5”。与此同时,屏幕右上方的微信通知栏接连跳了五下。 齐聿礼眉头微蹙,还是点进聊天界面。 单看商从洲发来的文字消息,齐聿礼一头雾水:【?】 正这时,商从洲又发了一条消息,是南烟的朋友圈截图。 图片点开。 ——“什么是未婚夫?大概就是,我想吃面,未婚夫就下厨给我做了一碗面。” 配图是他做的面的照片。 商从洲和南烟的共同好友挺多,这条朋友圈 商从洲啧啧:【装什么?】 商从洲:【老实和哥说吧,被南烟一口一个未婚夫地叫着,还公然发你们的婚后日常到朋友圈,你现在肯定开心死了吧?】 齐聿礼面容清淡,此刻还分外严谨:【不是婚后日常,我俩还没结婚,这就是我俩的生活日常。】 他还特意澄清:【几年前我就给她煮过面了。】 商从洲:【……?】 商从洲:【有这么爱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对齐聿礼而言,南烟的重要性。但好不容易逮到时机,商从洲还是忍不住调侃一句。调侃里还带着几分埋怨,想他们四兄弟认识这么多年,十岁左右就认识了,当时齐聿礼还小,商从洲坑蒙拐骗他数次,没一次成功,让他倒杯水他都不干。 群里登时热闹起来。 容屹出现了:【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哥这人就这样,为了南烟,什么事都能干。】 就连霍以南也发了条消息上来:【能让南烟删了吗?】 容屹:【?】 商从洲:【?】 齐聿礼:【?】 霍以南:【南笙看到了,大晚上的也想让我给她下厨做面。】 商从洲:【她们南家人的攀比心啊……】 齐聿礼:【她想吃就给她煮一碗面吧。】 霍以南:【说得轻巧,她要吃手擀面,我刚从公司回来,西装都没来得及脱,这会儿在学揉面。】 霍以南:【齐三,明天回霍氏一趟,我要和你聊几句。】 群里其余三人都嗅到了一股“打一架”的气息,早些年在国外的时候,国外治安不好,闹事滋事的人挺多,四人也和人干过架。根据武力值来划分,霍以南是当之不愧的大哥。霍家早些年混黑白两道,霍以南本人又是每年暑假被扔进军队里操练的,武力值点满。 容屹突然提起了兴趣:【明天我也来。】 商从洲:【我早上八点就到你办公室等哈。】 两个看热闹的人迫不及待。 齐聿礼黑着脸,正好到了会议时间,他关掉聊天,退出微信,和海外分公司的高层开会。 会议结束已近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临到尾声,分公司的高层收起严肃表情,用中文恭喜他:“齐总,订婚愉快。” 齐聿礼淡声道谢,而后关闭电脑。 他回到屋里,月光似水,滴落在床上睡意正酣的人身上。齐聿礼从另一侧上床,把睡梦中的人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沉沉睡去。 - 闹钟一响,齐聿礼醒来,按停闹钟。 他不像南烟,闹钟响了后还能在床上忸怩一会儿,等过十来分钟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明白这样设置闹钟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把闹钟往后延十分钟。 醒来后,他在室外晨跑半小时,回屋洗漱好,堪堪早上七点半。 何银砾过来接他时,是早上八点。 何银砾递过来一只手机:“boss,ng约了和沈老太太见面,时间在早上十点。” 齐聿礼瞥他一眼,“老太太同意了?” 已至四月中旬,清晨的风仍旧沾湿带露。给齐聿礼投射而来的眼神,添了几分湿冷感。何银砾微低头,错开齐聿礼的视线,回答:“没有,只不过ng最近和锦琅府的各位股东私下有联系,好像想要收购他们手头的股份。”顿了顿,他问,“需要我先她一步收购吗?” “不用。”齐聿礼坐上车,唇线凌厉,眼神冷峭,道,“老太太那边多派几个保镖,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影响老太太的心情。至于ng那边,有人会处理。” 何银砾:“好的,boss。” 处理此事的人是容屹。 下午三点,容屹准时到齐聿礼的办公室,一脸遗憾:“三哥,大哥今天在办公室等了你很久。” 齐聿礼斜睨他一眼:“大哥今天就没去公司。” “……”容屹嘀咕了句,“这你都知道。” “东西呢?” “这儿。” 容屹把手里头搜集到的文件资料一并递了过去。 齐聿礼翻开扫了几眼。他向来满意容屹的办事效率和解决方式,只是文件一页页翻过去,他眉头渐渐皱起。这不是他要的收购文件,而是关于婚纱工作室所有设计师包括ng在内的丑闻。 办公桌对面坐着的容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兴奋,“三哥,收购婚纱工作室多没劲啊,我们不如毁了它,你觉得怎么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齐聿礼觉得不怎么样。 四个人里面, 唯独容屹最爱致人死地。如同当初,他将发展的如日中天的容家,一手毁了一样。他面无表情地面对自己分崩离析的家族, 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情。 容屹喜爱雷雨天,暗沟里的蛆虫,腐烂的食物等一系列具有毁灭色彩的东西。 他所调查到的东西, 自然也是阳光捕捉不到的阴暗面—— “婚纱展卖出的婚纱远高于市场价十倍不止, 没有走私人账户全都走的公司账户, 这是我们最清楚不过的洗钱方式了。”容屹敛眸,语气里几分不齿几分轻嘲,“公账转私账, 这种避税的方式,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都是不合法的。” “victoria ng的婚纱近些年在国际声名鹊起, 靠的就是这种炒作方式,天价婚纱,以此彰显品牌婚纱的完美优雅,当然, 奢侈品品牌皆是如此。产品本身的价值和标签上贴着的价格,严重不符,那又怎样?大家买奢侈品,一部分人买的是奢侈品背后的传承,一部分人买的是虚荣。” “可是ng旗下近百名婚纱设计师,有一大半都和不出名的设计师达成协议——你往后看,我有收集到他们的合作协议书, 五五分成或是四六分成。设计师为名, 那些人为钱, 毕竟自己设计的婚纱,可没法一条就卖出百万高价。” “三哥,如果你是顾及南烟,那我觉得没必要。” “奉为灵魂导师的人,突然之间形象潦倒。南烟会因此伤心?我觉得不会。” “对南烟而言,如果victoria ng真的很重要,她就不会放弃婚纱设计师的工作。” “……” “……” 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弭。 过许久,齐聿礼合上文件,漆黑的眸冷厉,“你是不是忘了,婚纱工作室背后的人?我不喜欢节外生枝。” “那位石油大王?”容屹耸耸肩,“我来之前和二哥说了这事儿,二哥当场致电你们那位蠢货同学,你那老同学表示非常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有参与其中吗?” “当然没有,怪不得你叫他蠢货,人是真的蠢,脑子里除了石油就是石油。” “……” “因为那位孟女士和你那老同学的父亲有一腿。他家你又不是不清楚,家族利益斗争分外严重,孟女士把他那老爹哄得不知道多开心,差点儿把家产全都给她了。所以你那老同学一直憋屈地讨好着孟女士。现在好了,孟女士这事儿要是出来,他爹肯定会及时撇清干系,他坐享其成。” 齐聿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放在桌上的指尖轻点桌面。 几声叩响。 齐聿礼眉梢轻扬,轻描淡写地宣布死期,“放在订婚宴之后吧,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毁了南烟的心情。” - 南烟最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连带着,做出来的设计稿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欢快。 何师傅评价她的新设计:“你这款旗袍更适合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穿,青春洋溢,有点儿俏皮可爱。” 南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做一个系列,叫’白日花宴’。系列里的所有旗袍作品,都有着二十岁左右女孩儿身上的特质。还没出社会,在学校的象牙塔里,年轻,漂亮,干净;叛逆,任性,乖张;沉默,内敛,暗香幽深……女孩子的性格多种多样,搭配的旗袍也应该是不一样的。” 穿衣搭配和性格有关,不同性格的女孩儿,所喜欢的穿搭都不尽相同。南烟想做的这个系列,是旁人一眼看见你身上的旗袍,就能清楚你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性格外放的人适合鲜艳的暖色调,内敛安静的人偏爱素净,乖张的叛逆少女当然得是暗色调。 何师傅拧眉思忖,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工作量太大了。” 南烟:“还好,想做的事,辛苦一点儿也没什么。” 何师傅甚是满意的表情,最后还是难免说一句:“明天就要订婚了,今天早点下班吧。” 南烟:“好,老师,您也早点下班。” 明天是锦琅府未来接班人南烟的订婚宴,锦琅府总店分店,全部关门休息。 之后的一个礼拜,全店旗袍都打八八折。这对从不参与任何节日促销活动的锦琅府而言,可以说得上是一大奇观了。 订婚宴在明天下午六点。 离订婚宴还有二十七个小时。 南烟结束工作,准备提早下班。 等待齐聿礼过来接她的时间里,南烟拿出手机,给苏婵娟发了条消息。 苏婵娟今天也不知去哪儿了,没给南烟发消息,也没来锦琅府。 直到八个小时后,苏婵娟才回消息。 她回的是一段语音,背景音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交谈声,纯英文的,苏婵娟的中文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兀:“上个月拍摄的杂志封面,艺人代言的品牌出了点问题,我得回来加班,重新拍摄封面了。原本还想打算参加你订婚宴的,可是早上五点就被连环夺命call叫醒了。上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还很迷糊,睡醒后想给你发消息的,可是我手机又没电了,这会儿才充上电。” 南烟表示理解:【没事,你在忙工作吗?】 苏婵娟:“对啊,还有一组照片要拍,我就是趁人上厕所的功夫给你发条消息。” 苏婵娟:“不说了不说了,又要回去忙了。” 苏婵娟:“对了,提前说一句,订婚快乐。” 南烟勾唇笑,也回了一条语音给她:“会快乐的,谢谢你的祝福。” 回完消息后,南烟放下手机。 她掀眸,面对的是一整面墙的练舞镜。 订婚宴里安排了一个环节。 first dance。 齐聿礼曾给南烟请过无数家庭教师,华尔兹教师自然不可或缺。但齐聿礼只记得给她请老师,忘了给自己请一位舞蹈老师。音乐响起,他每个节拍都能跟上,只是动作僵硬又机械,给南烟一种,她在和机器人跳舞的感觉。 华尔兹老师不敢指责他也不敢对他说教。 南烟也不敢,放下手机后,找到镜子里另一张脸,劝:“要不我们把这个环节取消?” 齐聿礼:“你确定?” 南烟:“不要。” 齐聿礼垂眼,看她因为练舞而汗涔涔的面颊,鬓发沾着湿汗,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擦了擦脸,“既然不想取消,就不要说这种话。” 这种熟悉的说教口吻,南烟在之前的二十几年时有听到。 以往他怎么教育她,南烟都装模作样地配合,可是他们现在地位平等,是未婚夫妻,他怎么还是一副说教语气?而且这件事主要责任在他!他一说话,让南烟有种自己犯错的感觉。 舞蹈老师早在齐聿礼第七次像个机器人在扭动自己机械的身躯时,受不了齐聿礼浑身散发的冷厉气场,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舞蹈房只剩他们两个人。 南烟不太乐意,可怕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她一开口,话里还是有点儿憋屈的:“你能不能对我说话的态度好一点儿?你刚刚好凶啊。” 几分委屈几分撒娇的语气。 齐聿礼确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顿了顿,说:“好。” “我刚刚没有在凶你。”还是解释了。 南烟发觉自己恃宠而骄的得寸进尺:“你刚刚的态度真的很差,让我有种是我做错了的感觉,可是我根本没有错,first dance是我和你一起决定的,你跳得不好,为什么凶我?”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 南烟气势汹汹的腔调,随着安静的气氛也偃旗息鼓。她心里忐忑不安,害怕自己作过头了一不小心又惹他不开心了,就听到练舞房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 “……” 南烟一愣,时间仿佛凝滞住,她眨眼的动作都停下。 又听到齐聿礼说:“我回忆了下,我刚才的语气确实不太好,但我很确定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说那话也不是想说教你,只是事关订婚宴,我希望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 “当然,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舞蹈细胞,影响到你了。”齐聿礼说话时语气平静,专注又认真地盯着南烟,“以后不会了,烟儿。” 和齐聿礼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南烟头一次听到齐聿礼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并且他还低头认错,这种温驯的模样,若不是南烟亲眼看到,恐怕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偏偏是真的。 偏偏是她亲眼所见。 南烟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又难得见他这般温柔,没再像之前那般质问了,垂下眸,心虚地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刚刚说取消,也是一时气话,我不想取消的。” “嗯,我知道。” “那,我们接着练?” “不了。” “啊?” 齐聿礼身上的汗没比南烟的少多少,颈间滚落着汗液,他身上穿着的白色短袖都湿得近乎透明。南烟以为他累了,她心想反正齐聿礼拍子都对,明天订婚宴上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大家伙看到他僵硬的舞步也不会取笑他。 正准备点头应答之际,齐聿礼说:“很晚了,你先睡觉,我在这儿练就好。” 南烟忡楞:“你一个人吗?” 齐聿礼不容置喙的语气:“嗯,我一个人在这儿练。你身上都是汗,快点儿回去洗澡睡觉吧。” 南烟:“可是……” 齐聿礼:“没事。” 他态度强硬,边说边推搡着南烟往外走,南烟不太想走,“我在这里看你练,我陪着你,齐聿礼,哥哥,老公!” 杀手锏都使出来了。 齐聿礼没辙,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困吗?” 南烟摇头,“有点儿困,但更想陪你。” 想陪你。 和她在一起近四年时光,她总会半真半假地说类似的话语。 想见你。 想亲你。 好想你。 为了这些似是而非的想念,齐聿礼抽屉里堆着数百张来回飞的机票。她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他便推下所有要事去见她。 比起喜欢她,更多的是无法招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齐聿礼松口:“在边上坐着,要是困了和我说,我抱你回房睡觉。” 南烟:“知道。” 南烟坐在练舞室地板上,时而玩手机时而瞥齐聿礼一眼。 晚上十一点多,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遍又一遍地提起精神,专注地看向齐聿礼。 没多久。 齐聿礼通过镜子,看到她一个点头,睡了过去。 他随即按下音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往卧室走。 她睡的不踏实,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睡意惺忪的嗓,问他:“你练好了吗?几点了?” “十二点半。”齐聿礼只回答了后面那个问话,“要不要洗澡?我抱你去洗澡。” “我不想动。”她闭上眼,软着声,和他撒娇,靠在他胸口的头又往里钻了钻。真奇怪,他身上都是汗,可是她闻不到一丝汗臭味儿,甚至还很依恋,想被他一直这么公主抱着。 她闭着眼,当然错过了向来冷血薄情的齐聿礼齐三少,笑得温柔堪比白日春色,声音也温柔到不可思议,“没事,我给你洗。” 他的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公主只需要被他爱着就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翌日。 南烟睡眼朦胧地抱着蚕丝被躺在床上。 她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太好, 齐聿礼对睡眠环境又尤为严格,卧室悬挂着三层窗帘。此刻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室内漆黑一片, 辨不出时间。 南烟以为时间还早,薄弱的意志力拜倒在困意下,又睡了过去。 楼下的造型师从早上九点就已经到了,苦苦等着。 没人敢上去催。 齐聿礼甫一进屋,管家就迎了上去, 同时,他将手里的毛巾递给齐聿礼。 管家:“夫人还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订婚宴六点开始……这儿去老宅得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还得做造型……”他颇感为难,“要不要上楼把她叫醒?” “我去叫她,”齐聿礼接过毛巾擦满是汗渍的额发, 边说话边上楼,“老宅那边布置的怎么样了?” 订婚宴定在齐家老宅。 管家道:“宴会厅已经布置好了。” 齐聿礼应了声, 说话间已到卧室外, 他推门, 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 隐约能看见床上微拱起的被子。 齐聿礼没走过去,他一夜没睡, 练了一晚上的华尔兹。他不是多汗体质, 身上短袖还是被浸的湿透。他自己都能嗅到身上的汗臭味儿,怕她一醒来就嫌弃他,所以他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南烟睡得不算熟, 脑海里始终有一样事儿吊着她, 可她又不清楚是什么事儿。整个人陷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里, 想睡,又不敢睡。 直到脸畔处传来温凉的触感。 她眼梢稍掀开一小道缝隙。 昏黄暧昧的地灯亮着,映入眼帘的是齐聿礼那张寡冷疏离的脸。 “醒了?”他问。 “几点了?”她也问。 “两点半。” “哦。” 她慢吞吞地应了声,“凌晨两点半吗?” 齐聿礼难得见她这般呆呆傻傻的小模样,没忍住弯唇笑,“下午两点半,还有三个半小时就是订婚宴了,你要不要起床?” 闻言,南烟眨了眨眼。 过半晌,终于意识到是什么事儿一直吊着她了。 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速度之快,齐聿礼没反应过来,南烟的额头猛地撞向他的鼻梁骨。 “咚——”的一声。 沉闷的声音,干脆利落。 齐聿礼被撞的鼻梁骨生疼。 南烟的额头也疼,她轻嘶,又满怀歉意:“对不起——” 抬眸对上他疼的五官紧缩的脸,她抱着被子笑了出来。 齐聿礼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笑什么?” 南烟:“我第一次看到你脸上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齐聿礼冷笑。 南烟瞬间收起面部色彩,小声抱怨:“笑一下都不行?” 齐聿礼掀开被子,瞬间将她打横抱起,南烟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走了几步,又用左手食指碰碰他的鼻梁骨,他的鼻梁高挺,山根屹立。其实他的五官单拎出来都很优越,高鼻梁,薄嘴唇,浅浅的一层双眼皮,眼睫毛狭长似鸦羽。拼凑在一起,是备受造物主宠爱的一张精致优越的脸。 “还好你的鼻子是真的。”南烟谑他。 齐聿礼睨她一眼:“我看起来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南烟摇头:“我没和你开玩笑。” 齐聿礼:“是吗?” 南烟:“我在调戏你。” 步子一顿。 齐聿礼眼眸低垂,眉梢轻扬。 就看到南烟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齐聿礼:“叹什么气?” 南烟很郁闷:“没刷牙。” 他不理解其中缘由。 南烟调戏得更明显:“你的脸好帅,我好喜欢。我要是刷牙了,这会儿已经在和你接吻了,伸舌头的那种接吻。——我在为这个事叹气。” 齐聿礼眼睑低垂的神态,没有一丝改变,他嗓音淡淡道:“确实应该叹气。” “……” - 订婚宴是晚上六点开始。 订婚仪式是六点半。 出席订婚宴的除了齐、南两家人外,还有霍以南、商从洲和容屹三人。 许久不见南笙,南烟没有半分生疏感,趁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几人在房间里聊天。 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早年南笙的父亲走投无路,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至霍家。 南笙就此换姓,名叫霍南笙。 但南烟每每见她,还是自动自发隐去那个姓,叫她一声南笙。 只有他们亲近之人知晓,多一个霍少一个霍,对南笙而言并无影响。她的户口本里,始终写着——南笙二字,没有霍。 同样是寄人篱下,南烟和南笙的性格截然不同。 南笙一把甩开霍以南的手,走至南烟面前,转了一圈,欣赏着南烟身上的红色旗袍,惊叹连连:“好漂亮啊。”复又语调娇嗔,朝霍以南喊,“我也想穿旗袍。” 霍以南唇角勾着宠溺的笑,他对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见状,商从洲脑海里冒出那天齐聿礼给南烟做面,南笙得知此事后又央求霍以南做面。至于后续,他们都没追问。于是他好奇道:“大哥,那晚你手擀面做成功了吗?” “……” “……” 话音落下,就看到霍以南神情里透着属于男人的禁忌色泽。 再一看南笙,面颊绯红,神情忸怩,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成、成功了。” 商从洲:“好吃吗?” 南笙想起那晚,原本说好的做面,因为她的捣乱,面粉混水成了浆糊。她半跪着,口腔里满是灼热滚烫,她的嗓音也成了搅不散的一团浆糊。 思及此,她嗓音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是霍以南替她解围:“很好吃,下次再给她做。” “才不要!”南笙反应很大,“没有下次了。” 在场的其余四个人都是人精,见霍以南一副餍足又期待的表情,南笙则是羞赧反抗,霎时明白了些什么。 好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管家刘叔提醒他们:“订婚宴要开始了,少爷。” 齐聿礼作为齐氏掌权人后,齐家上下对他的称呼不再是“三少爷”,而是没有任何前缀的“少爷”。 这回,齐聿礼和南烟是真的主角了。 到主角登场的时候了。 其余人从侧面楼梯下去。 齐聿礼和南烟站在宴会厅的楼梯处。 灯光何其闪耀,迎接着他们的目光满怀祝福。 南烟一袭红色旗袍,齐聿礼身着烟灰色西装,在众人的拍手声中,二人牵着手,一步步地走下楼梯,走到宴会厅的正中央。 订婚宴的司仪是齐家小六齐辰星。 他宣布着订婚宴的主人公,紧接着,宣布着订婚仪式的第一项流程。 first dance 宴会厅里只余一束灯光,灯光跟随着齐聿礼和南烟的身影。 音乐是《days and nights》,南烟挑选的。 日夜相伴。 她是这么解读的。 解读她和齐聿礼之间无法分割的关系。 音乐声响起之前。 南烟抬眸,撞上齐聿礼冷淡的眉眼。 她问:“你可以吗?” 齐聿礼仍是那幅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模样,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觉得呢?”音乐声响起,他自问自答的嗓音也一并落下,“这世界上的事,只有我想不想做到,没有我做不到。” 他牵着她的手,每一个舞步都对上节拍。 动作自然流畅,她在他掌心滑开,一个转圈,纤细白皙的腿,在光影里交缠。齐聿礼往前两步,手拦住她的腰,把她搂在怀里。 尤为默契的一个对视。 周围一片欢呼声。 南烟踩着音乐声,脚底生姿。 她讶异,轻声:“我都快怀疑昨天的你是假的了。” 齐聿礼掀了掀眼皮:“我说了,只要我想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最完美。” 南烟问他:“你练了多久?” 齐聿礼:“你睡觉的时间,我一直在练。” 听到这个回答,南烟恍了恍神,她一脸呆滞,脸上不知做何表情。因为她的分神,拍子错过,反应过来后,稍显匆忙地跟上舞步,慌乱下,一脚踩在齐聿礼的脚上。 耳边传来他一声闷哼。 南烟:“……我不是故意的。” 齐聿礼视线自上而下地掠视着她,“还是不够稳重。” 南烟头皮发麻:“订婚的日子,你还要教育我吗?” 头顶落下一阵沉沉的嗤笑:“不敢。” 南烟感慨:“你教育了我那么多年。” 齐聿礼:“以后不会了。” 南烟:“为什么?” 齐聿礼说:“作为兄长教育妹妹,天经地义。夫妻之间,不能再用教育这词,不恰当。” 南烟好奇:“那应该用什么词?” 齐聿礼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落下二字:“——睡、服。” 南烟微楞。 她原本不想在大好日子骂人的,可他真的好欠骂:“变态。” 齐聿礼要笑不笑地回:“谢谢夸奖。” 南烟无言。 音乐已至尾声。 灯光似有温度,热意扑洒在她的身上,也由此,熨烫着她的心脏。 最后一个八拍开始时,南烟心尖发烫,她忽地说:“齐聿礼,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 齐聿礼洗耳恭听。 八拍结束。 音乐停。 舞步也停。 他们的呼吸起伏,气息灼热,扑向对方的脸畔。 周围掌声如浪潮般翻涌。 嘈杂声洋洋,南烟突然踮脚,靠在齐聿礼的耳边,有些角度看去,像是她主动吻他。 于是,底下的小辈们再一次欢呼起来。 雀跃声中,齐聿礼清晰捕捉到南烟的嗓音,每说一个字,他眸间的颜色变暗了一分。直至一句话说完,他感受到潮水将他湮没,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 连他自己都是虚无。 唯有她是真理。 南烟说:“齐聿礼,我好像很喜欢你。” 命运何其凉薄,让他冷情冷性;命运又何其慷慨,让他得到世间情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南烟和齐聿礼的订婚宴, 虽然没有宴请外人,但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圈内人热议的中心。 可在此之前,话题中心是, ——victoria ng被爆出参与各大富豪的洗钱活动, 其名下婚纱工作室多位婚纱设计师深陷买设计稿丑闻。 所有的媒体, 不管是纸媒还是网络媒体, 全都在议论这件事。 就连南烟这个曾经在婚纱工作室工作过小半年的婚纱设计师, 都受到牵连。国内外的媒体,都给她打电话,想从她这里套话。 南烟直接手机关机。 拒绝一切通话。 锦琅府总店门庭若市,百分之八十是记者媒体。得知南烟在这里, 前来堵她。可惜楼上楼下找了个遍, 硬是没看到南烟半个影子。 不到两个小时,媒体们一个个接到电话。脸部表情逐渐严峻, 眼里瞳孔微缩,点头哈腰地应着。随即,全部媒体都收起设备, 赔笑着离开锦琅府总店。 店员们不解, 只依稀听到一些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他妈是齐聿礼未婚妻!你们不要命了吗?!” “赶紧滚回来!” “要什么新闻头条?在上头条之前你先来给我上坟!!!” 店员们虽不混豪门交际圈, 但齐聿礼这三个大字如雷贯耳。又加上曾多次看到齐聿礼出入商场时的高调, 就连商场总经理都对他毕恭毕敬,一副谄媚讨好的态度。 见状,不甚在意地对视一笑。 闲暇时,有人问:“不过,未来老板去哪儿了?” “昨天订婚, 今天应该在享受婚假吧?” “订婚哪儿来的婚嫁?再说了, 她是给自己打工的, 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 “不清楚。如果我是她的话,应该会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去外面吧,遇到一些胆子大的记者会上来多嘴问几句,要么遇到一些圈内的小姐妹问她订婚的事情,七嘴八舌的。换我我肯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管你们一个个八卦什么!” “也是。” “换我我也是,待家图个清静。” 叽叽喳喳声中,锦琅府的经理出来,轻斥道:“工作时间,别聊闲话。” 众人立马噤声。 - 另一边,浮光的包厢里。 南烟和victoria ng面对面坐着。 几日不见,ng面色憔悴的不像话。南烟的印象里,ng是个极为在意形象的人。哪怕是连续熬夜加班,她依然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去往洗手间,卸妆,洗脸,再画一个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妆,连假睫毛都贴上。 她今年四十七岁了,医疗美容延缓了她衰老的面部,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至少十岁。 可是无法隐藏她眼里的疲倦。 南烟情绪难辨,思忖之后,还是问她:“新闻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曾经被她视为偶像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将她视为婚纱设计的领袖,将她举至高位,她享受着无上荣光,被无数人赞誉是最完美的设计师。多位国际女星想让她替自己设计礼服,仅靠二十年就超越了有近百年历史的奢侈品品牌。 事到如今,南烟仍旧对她抱有一丝希望。 “真的。”ng毫不避讳,她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目光询问她:“介意吗?” 南烟想说介意,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烟雾袅袅,隔着青丝般的烟雾,彼此的神情都是朦胧的,捉摸不透的。 南烟也捉摸不透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 偶像坍塌? 有点儿。 更多的还是失望。 不是对ng失望,而是对那些买卖设计稿件的设计师失望。 许久后,南烟问她:“你知道那些设计师买稿吗?” ng弯唇笑了笑,语调轻松:“知道。” 南烟:“你有制止过吗?” ng:“没有。” 南烟:“为什么?” ng:“有的事情,看破不说破。” 南烟:“可是你能签约原稿的设计师,改变这一切不是吗?” ng投向南烟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可奈何:“我是个商人,我要做的事儿太多了,旗下的香水公司、香薰公司、家具公司……一个个都需要我负责。我没有时间去处理每一个员工犯的错,而且你为什么只看到他们犯错?你要看到结局啊。结局就是,我们都得到了我们想要的。有的人为钱,有的人为名。” 金钱和名望。 南烟自己也为了这两样东西活,她没法对此做出评判。 一支烟燃至尽头,又一支接踵而至。 包厢里浸染着浓稠的呛鼻烟雾。 南烟咳了咳。 ng双眼放空,“说实话,我以为齐聿礼最多把我的婚纱工作室收购,结果没想到他能查到这么多……呵……他的人脉真得很广,我背后的那些富豪一个个都不敢吭声。我知道这个圈子里没什么真心,但是真的遇到,还是心凉。” 南烟目光平定,“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ng耸耸肩:“或许吧。” 南烟薄凉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和我道歉。” ng:“我的尊严没有办法让我为你低下头,虽然现实好像确实应该如你说的那般。”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当初确实是想收购锦琅府的,我甚至都找了人脉约见你的奶奶。南烟,你真的很有本事,背后有个齐聿礼。” 南烟冷下脸,“ng,我把你当做我曾经的老板、曾经的偶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忍受你冷嘲热讽我。” ng:“难道不是吗?没有齐聿礼,你南烟算什么?” 气氛凝滞住。 烟雾似黏稠厚重的流状物质,将情绪糅杂。 正这时,包厢门被侍应生打开。 一道冷而乏味的嗓音响起,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命令:“烟儿,过来。” 南烟身形一震,循声望去。 齐聿礼意态轻慢,神情是少有的阴郁。他很少有这样的状态,这样,动怒的状态。南烟不知缘由,还是温顺乖巧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离他有一臂距离时,被他一扯,整个人拉至他身后。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的话。 “我以为我给你的警告足够让你害怕,没想到孟女士是个记打不记疼的人。” “齐总,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一声,订婚快乐,”孟文月皮笑肉不笑的,“齐总这么聪明,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出来,你的未婚妻其实一点儿都不爱你。” “我和我未婚妻的事,需要你这位无关人士评价吗?”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齐总,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大动干戈呢?” 南烟被齐聿礼握着的手不自觉收紧,她紧咬着牙根,想大声否认,想说不是的,齐聿礼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 昨晚人声鼎沸时,我一字一句地说过我对你的喜欢。 那不是假的,都是真的。 这些年我半真半假地对你说了那么多情话,唯独昨晚那句表白,是我所有的真心。是我撕开层层叠叠的贪婪、欲望之下的,真心。 可是她好像无法鼓起勇气这样说。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别有用心地靠近他的。 动机不纯的人,连解释都像是虚张声势的掩饰。 然后她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点点松开。南烟心里没来由地发凉,心脏像是被悬挂与悬崖边沿,随着他抽离开来的动作,心脏缓慢向万丈深渊挪去。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道声音在喊:齐聿礼,我们昨天才订完婚,你不是喜欢我的吗?哪怕你不喜欢,哪怕你被她说服,对我失望,也麻烦你在外人面前装一装……行吗? 悲凉绝望之际。 齐聿礼往下滑的手,抓住她的掌心,填满她五指里的空气,十指紧扣。 他往后退了一步,和她并肩而立。 说话前,他侧眸看了南烟一眼,垂眸间有着独属于齐聿礼给南烟的温柔,只是一转眸,他就换了一副寡冷面容。嗓音冷得像是淬冰,空气里的烟雾化成冰碴,一刀又一刀,凌迟在孟文月的身上,“不需要你的好心,如果不是南烟,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和我讲话。” “但凡你今天是来找南烟求情,我都会少送点儿资料上去,让你少判几年,你看,你非得做得那么绝。”齐聿礼嘴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看似和善的话语里,实则遍地残忍,“我的未婚妻,我连对她说句狠话都不舍得,你算什么东西,对她指手画脚?” 忽然包厢外冲进几位保镖,密不透风地围着孟文月。 孟文月讥诮:“我没有在中国境内犯法,你就算把我送去法院也没用。”事实上,她早已整理好了逃亡路线。 齐聿礼显然早有安排:“国际刑警正在来的路上。” 孟文月维持了许久的平和,在此刻撕开。 - 车开往的路线是回家的路。 今日南城有雨,雾蒙蒙的天,乌云蔽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落魄的暗色。淅沥雨珠轻砸车窗,南烟有些喘不过气来,按下车窗按钮,将车窗往下降了一点儿。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头抵车窗,思绪复杂,脑海里一片混乱,到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知道你和她见面后的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南烟抿了抿唇,兀的问他:“ng的事,都是你做的?” 齐聿礼在看手头的文件,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嗯。”顿了顿,说,“如果你因为而埋怨我,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我为什么要埋怨你?” “她不是你的偶像吗?” “可你是我的未婚夫。”因果关系,亲疏远近,这句回答才是真理。 闻言,齐聿礼将手头的文件合上,他放下文件,取而代之的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指节。或许是被她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又毫无犹豫的态度取悦到,他话语里带了微末笑意,忽然道:“四年前那一晚,我没有喝醉,就算喝醉了,我也能认出扶我进屋的人是不是你。 “烟儿,你恐怕不明白,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爬上我的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这番话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了, 震撼到她脸上不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南烟惶惶惑惑,又呆滞地看着齐聿礼。 好半晌后, 她艰难找回声音, “你没有喝醉?” 齐聿礼:“嗯。” 南烟眨眼的动作用力。 外面起风了。 初夏时节的风如同烈阳一般狂烈,吹得路边行道树都弯了腰,树叶随风发出求救般的震颤声, 风透过车窗窄缝呼啸入车内, 南烟又好似听到那窸窣声里裹挟着狂欢。 久旱逢甘霖的狂欢。 “……你故意骗我的?”南烟和他四目相对,再一次确认。 齐聿礼漆黑的眼攫住她的视线不放,毫无廉耻地承认了:“是。” 南烟一时无言。 “不然呢?拆穿你?”齐聿礼忽然倾身覆过来,温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脸畔唇角, “我怎么舍得?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的肉。” “无耻。”南烟的骂人词汇总算辟新了。 “无耻的变态。”齐聿礼将她骂她的两个词组在了一起, “挺不错的。” “……” 齐聿礼说完话后没有挪开身位。 就这么近距离望着他。其实南烟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审视他的五官。远了瞧会有着无法抹去的疏离冷感, 可凑近了瞧, 寻不到一丝寡冷淡漠。她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和他无声长久的对视中, 脑海中涌现千丝万缕的想法,到头来,归结为一句。 “她说的没错, 我一开始, 不喜欢你的。”南烟觉得都到这一步了, 齐聿礼都坦诚了,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原来这才是喜欢。 喜欢是毫无保留,是毫无掩饰, 想告诉你, 我最真实的自己。 还不等齐聿礼回答, 南烟急忙道:“但我保证我和你相处这么多年, 没有过任何想和你分开的想法,也没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念头。” 她是齐、南两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也是齐聿礼请了几十个家庭教师养出来的烟小姐,气度、涵养,整个南城名媛圈无人能敌。偏偏是这样一个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擅长情绪管理的人,此刻说话语速极快,脸涨得通红,像是想借此证明强调自己,说的都是真心,没有一字虚假。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我就喜欢上你了。可能是你差点儿被撞的那天,可能是你叫我未婚妻的那一刻,也可能是我试穿奶奶给我做的旗袍那天,我满脑子都在想,我穿那件旗袍,是为了和你订婚……可能是更早……齐聿礼,现在的南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无意识中,她眼泪滴落,“她的话你不能全信……”因为急促,更因为害怕,她脑袋乱糟糟的,语序混乱,毫无逻辑,“而且你也骗了我四年……我一直以为是我把你骗上床的……我还为此愧疚过……” 齐聿礼眉眼疏淡又倦懒,“愧疚什么?你是女的,要吃亏也是你吃亏。” 南烟哽咽着:“男女平等,我是醒着的那个,吃亏的是你。” 平生只让旁人做亏本生意的齐聿礼,第一次听到自己吃亏了。 “可是你压根就没醉,”南烟说,“我们扯平了?” “不应该是你吃亏了吗?” “我没吃亏,”她还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脸皮薄,细若蚊吟道,“你技术挺好的,又持久,我都怀疑那晚你喝的酒里被下药了。” “……” “谢谢,夸奖。”齐聿礼咬牙切齿。 - victoria ng婚纱工作室曾是所有婚纱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如今,一朝落败。孟文月被捕入狱,工作室群龙无首,每天进出的都是采访媒体,工作人员无法承受各类投送而来的、似有若无的指摘压力,全球数十家门店宣布停业修整。 具体停业多久,无从得知。 但业内人都知道,是漫长的无限期。 任何一个奢侈品品牌走到如今的地步,靠的是口碑,victoria ng婚纱也是靠着口碑杀出重围,现如今,名声已经烂到大街。要树立起一个品牌形象何其艰难,但要摧毁一个品牌,又尤为简单。 时隔两个月。 提到此事,圈内还有不少人对victoria ng咬牙切齿。 ——不少人买了victoria ng品牌的礼服,还有人订了婚纱,几百万的订单打了水漂不说,还被一些知道的敌对方知晓这事儿,硬生生受嘲了好久。 就连南烟也因为victoria ng受到过牵连。 嘲笑她曾在victoria ng工作室工作,也有暗讽她和那些设计师一样买过设计稿。不过这种话一说出来,就遭到身边人呵斥。 “少说点儿,你忘了,南烟和齐聿礼订婚过了?人现在是齐家少奶奶。” “……”那人瞬间脸色一变。 “南烟来了,都少说几句。”有人朝不远处的门边使了使眼色,方才还一起戳着南烟脊梁骨的人,瞬间又换上一副谄媚迎合的笑。 - 今晚是齐家大小姐齐月的生日宴。 齐月平生最爱吃喝玩乐,生日宴自然要大办特办。 她以往生日都会选在本城有名的几家俱乐部办,今年倒是没在俱乐部,而是在本城最难约上的酒吧——越色。越色老板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圈内平日有不少人想约包场办party都被他拒绝了,齐月过去这一年和他走得近,一毛钱没出,他就自动自发地腾出场地给齐月办生日宴了。 过来之前,南烟嗅出一股暧昧气息,等到了越色,看清越色老板的真容后,南烟把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越色的老板。 怎么形容呢? 南烟见过那么多长相优越的男人,却没一个比得上他,像个不谙人间疾苦的妖孽。这种妖孽,齐月架不住。辨不出年龄,像是二十左右的男大学生。 齐月给她解惑:“他和三哥一样大。” “二十八吗?”南烟感慨,“我看他更像是十八岁。” 齐月笑:“是吧,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一直以为他比我小,还让他叫我姐姐来着。” “那他叫了吗?” “叫了,”齐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喜欢占这种便宜,我叫他哥哥他还不愿意。” 闻言,南烟莞尔一笑。 场子很热。 酒吧的光线不甚明朗,镭射灯光炫彩迷离,四周人造烟雾袅袅。 齐月像只花蝴蝶一般,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又去那边,一圈玩下来,她汗涔涔地跑回二楼卡座。卡座能看清楼下的景象,这个卡座平日需要打五万低消才能入座。 南烟递了张纸给齐月擦汗,齐月擦了擦汗,气息稍显不匀地说:“烟姐,三哥今天不来吗?” 南烟摇头:“他出差了,明天才回南城。” 齐月双眼放光:“那你今晚别回家了,和我一起玩通宵吧。” 南烟昨天做完了’白日花宴’一整个系列近三十款旗袍,她给自己放了一个礼拜的假。明天不用上班,加上又是寿星的要求,于是她没拒绝:“今晚我陪你。” 齐月:“你说的啊,不能反悔!” 南烟:“不反悔。” 卡座里,寿星在,南烟也在,过来聊天送礼物的小姐妹一茬接一茬。将她们二人簇拥在人堆的中心,说着些无可挑剔的场面恭维话。 齐月没什么心计,乐呵呵地照搬全收。 南烟是话不过耳,没往心里去。趁齐月拆礼物的间隙,她起身去洗手间。 二楼洗手间不分男女,单独的隔间。 南烟刚进去,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好歹是齐月生日会,人齐月不仅把南烟当嫂子,更把人当亲姐妹。” “说白了,南烟不就是仗着齐家人给她撑腰吗?她自己有什么本事?” “勾引人的本事不也是一种本事?论这项技能,咱们谁都比不过她,人可是成了齐三少的未婚妻呢,未来齐家的当家主母。有哪个狐狸精能有这种水准?” 期间有一道声音插进来,“南烟好歹是中央圣马丁学院出来的高材生,之前很多采访里不都说了吗,她非常有设计天赋,victoria ng在她辞职后还经常在媒体面前提到她。” “你也说了,是victoria ng说的,victoria ng是个什么人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包容底下的设计师买稿,这种人能好到哪儿去?我估计啊,南烟以前的设计稿都是买的,只不过她买不到更好的稿子,所以才辞职的。什么接手锦琅府……都是骗人的。” “但她确实接手了锦琅府,而且正儿八经地在那儿跟着何师傅上课。”还是那道声音,音调平直,劝着,“少在背后论人是非了,万一哪天传到她耳朵里,你们一个个都不好过。” “怎么会传到她那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嘴巴很死的。”女声振振有词。 突然,隔间里响起水声。 门被人从里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镜子里方才还欢声笑语的脸,一个个面色死白。 南烟慢条斯理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洗完手后,抽了张纸擦手。擦完后,走到垃圾桶边,手一松,擦拭过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里,与此同时,她语调轻松的话语,徐徐响起。 “我建议你别出现在我眼前,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把你们周家的所有产业都给收购了也不一定。”南烟认出说话的那人,周家旁支的,学着她的话,“毕竟我勾引人的工夫可比你们在场所有人都要厉害,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朝齐聿礼吹吹枕边风,你们就得滚出南城。” 如果有了解齐聿礼的人在场,一定会感慨,他们未婚夫妻处理人事的态度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傲慢,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远处的卡座附近依旧喧嚣热闹,音浪滚动,光影摇曳。 没人注意到这边僵持的静默。南烟一个人站着,其余人站成一堆,偏偏她一个人的气势以碾压之势肆虐而过。 南烟的心情算不上糟糕,比起动怒,更多的还是不服输的和人较劲。 她只是觉得,既然别人可以对她指手画脚,那她也可以对她们指手画脚。 礼尚往来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的战斗值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就说了两句话,她们一个字都不敢回击。南烟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往回走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对了,刚刚是谁帮我说话的?” 众人的视线羞耻地求饶,又讨好似的帮南烟找人。 南烟看清那人的脸,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五官精致,一双鹿眼干净又漂亮。是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她记起来了,是丝禾品牌主理人的外甥女,她隐约记起来她的名字:“夏弦月?” 夏弦月眉梢轻扬:“你认识我?” 南烟淡淡地嗯了声:“谢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回到卡座后,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卡座比走之前安静不少,送礼物的人都走了,留下一堆拆过、没拆过的礼物。齐月的专属司机一趟又一趟地上下楼,帮她把礼物拿回车上。 “你刚去哪儿了?”齐月终于想起南烟来,“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去了趟洗手间。” “哦。”齐月往四处张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而后,张望的目光稍顿,落在光线晦暗处,她突然用手肘碰了碰南烟的手肘,意味深长道,“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吗?” 南烟顺势望过去,看清正脸后,给出答案:“夏弦月?” 南烟其实对她还挺有好感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关系都薄如蝉翼。平时聚在一起,无非是聊聊八卦,亦或者是指着一个人戳对方的脊梁骨。彼此为了维系那一层表面交好的关系,即便有不同的声音,都会憋在心里。 像夏弦月这种当场反驳的人,不多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她追过三哥。你当时觉得没什么,我也觉得没什么,谁没被人追过呢,对吧?但是我刚听到一个事儿,就是,夏弦月好像追了三哥很多年,从国内追到国外的那种追,非常疯狂。”齐月一句话,将南烟活络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南烟怔了三秒, “你怎么知道?” 齐月狡黠得像只小狐狸,“就刚刚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的。” 南烟:“你之前没听说过吗?” 齐月摇头, 神情真挚, 就差发誓保证了:“在今天之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周杨和他们那堆男的聊天说漏了嘴,我压根都不知道三哥还有个这么坚持不懈的追求者。” “周杨还知道什么?”南烟放下手里的酒杯, 目光平定, 脸上泊着一层浅而淡的笑。 - 五分钟后。 在舞池里蹦迪的周杨被齐月抓着耳朵拎了出来。 他脾气好, 饶是被小五岁的小姑娘当众揪着耳朵, 也不生气。 二人身高差二十三厘米, 他得弯着腰才能配合齐月的身高。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懒洋洋的语调戏谑道,“齐月亮, 你人生是打算停留在二十三周岁了是吧?敢对你爷爷我这么粗鲁。” “烟姐找你。”齐月轻飘飘落下几个字来。 “……南烟找我有什么事儿?事先说好啊,我不变魔术,也不会大变活人!”周杨和齐聿礼是高中同班同学, 他太清楚自己这位老同学的德性了, 他今儿个要是给南烟整一出大变男模秀,明儿个越色老板就得易主, 他八成还得被他家老头抓回去接手自家的传媒公司。 “不变魔术, 烟姐找你问点儿事。” 周杨放宽心了:“行啊,我保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结果周杨没想到问的竟然是这档子事儿。 他左右瞥, 组织语言:“是这样的, 她确实是追过你家齐三, 但是追过你家齐三的女孩儿多了去了, 你南烟不也被很多男的追吗?我刚上来之前, 还听到有人说对你感兴趣,想上来问你要联系方式。我一听,那怎么行对吧?立马告诉他,你都订婚了,未婚夫可是齐聿礼。” “谢谢。”南烟皮笑肉不笑地,“周杨哥,我听说她追了齐聿礼很多年,是真的吗?” “……” 还是没把话题带跑偏。 见状,周杨没辙,“别叫我哥哈,叫得我心发慌。” 南烟:“好,周杨哥。” 周杨无奈望天,无路可逃。 “我们仨以前一个班的,我们班不管干什么都是小组行动,我们仨正好是一个小组的。其实齐三的性格你也知道的,跟个行走的冰山似的,我怀疑他不是他妈肚子里蹦出来的,是冰山里蹦出来的。” 周杨察言观色:“……不好笑吗?” 南烟很配合:“很好笑。” 齐月不给他脸:“没觉得哪里好笑。” 周杨叹气,也不明白这俩女的怎么这么轴,“不是,又不是齐三追她,是她追齐三,你俩有必要刨根究底吗?” 南烟:“不是说追了很多年吗,具体多少年?” 周杨抓耳挠腮,含糊地给了个数字:“一年。” 南烟拿出自己放在一旁的包,手伸进去往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枚钥匙来,放在卡座里的金色台面上。 台面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酒水,光线折射出诡谲的画面。 衬得其中那枚钥匙,分外显眼突出。 周杨不经意瞥了一眼过去,送至嘴边的酒差点儿喷了出来。 是一辆三叉戟车标的车钥匙。 他朝南烟投去疑惑眼神。 南烟不紧不慢地介绍车钥匙对应的车型:“c20 cielo priaserie首发限量版。两天前刚到国内,我是不喜欢开这种跑车的,本来打算送给商二哥,如果你喜欢的话,这辆车就归你了。” 周杨平生最爱两样东西,酒,车。 这款车他太清楚不过了,市值三百多万。按照齐聿礼和南烟的作风,里外里的配置一加,估计得要四百多万。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玛莎拉蒂的不尊重。 “五年。”周杨一股脑儿地全交代了,“高三正式开始追的,一个小组的,平时上课都在一块儿。夏弦月追得挺热情的,每天嘘寒问暖,齐三没有任何回应,连句谢谢都没有。她也没泄气,齐三打篮球的时候她会给他送水,不过你放心,齐三没收过。” “有次学校自来水系统坏了,没出水,学校食堂没法做菜,夏弦月还特意送菜给齐三。但她不知道,齐家每天都有专人给齐三送餐,五菜一汤,每个菜看着都很好吃,味道确实也很好吃,我经常去他那儿蹭吃来着。” “其实这些都还好。最夸张的一次,是她为了齐三出国留学,并且成功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书。齐三是本硕连读,只需要五年,她那专业本科得读四年,我记得她好像还想读硕士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大学毕业就回国了。” 南烟忽然问道:“他们大学里有接触吗?” 周杨:“没有。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夏弦月还四处打听,买到和齐三一趟机票去美国,谁成想齐三后来嫌头等舱太吵,于是转头搭自己那架湾流飞的美国。学校大、课业多,他俩哪有什么见面的机会?齐三又和商二那堆人混,不混留学生圈,他俩是真的没接触过。” 其实真没什么可交代的,无非是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多年的故事。 故事微不足道到,压根没出现在齐聿礼的生活里一秒钟过,就连南烟都没听到过这个故事。 - 接到南烟打来的电话时,齐聿礼刚从齐氏分公司的工厂出来,准备回酒店休息一会儿。 “你明天几点的航班?” 齐聿礼捏手机的动作一顿,继而眉头微皱,把手机屏幕挪至眼前,定定地看了眼来电人。 是南烟。 但是声音很甜,像是浸了蜜一样。 齐聿礼将手机贴回耳边,声音低沉:“下午三点。” 南烟:“几点到南城?” 齐聿礼:“五点半,怎么了?” 南烟娇滴滴的:“未婚妻想来接机,不行吗?” 齐聿礼不太受用她这种撒娇,“怎么突然要来接机?” 南烟:“想你了。” 齐聿礼默了默,还是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电话挂断后,他握手机的动作没变。 过了很久,他举着手机的手收了回来,他扭头看着车窗。车子恰好使劲隧道里,光线由亮变暗,车窗里映着他的轮廓,勾勒出他不受控翘起弧度的嘴角。 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说想他,还说要来机场接他。 - 最后的工作收尾环节,众人发现,齐总一改前几日那般苛刻刁钻,今天就连应酬时,一位经理拿不稳酒杯把酒都倒在他身上,他都分外和悦地说没什么。 前几日他们可是听说了,有位女秘书送咖啡时不小心把咖啡洒了一点儿出来,甚至没溅到他身上,都被他当场开除了的。 也有胆子大的,齐氏分公司的负责人打趣道:“齐总今天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是因为这边的考察工作完美结束吗?” 一些场面话罢了。也挺符合现下的气氛。 齐聿礼这趟过来平城,主要是考察平城分公司的各项业务。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考察结束,对分公司的人来说,实在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一个礼拜是真的难熬,齐聿礼的要求多又复杂,精益求精的程度让他们都颇感头疼。 负责人这两句话,其实蛮符合他们的心情了。 ——阎王爷终于走了的心情。 齐聿礼神色平静地坐在那儿,闻言,放下手里的酒杯,“不是。” 酒杯搁置在桌面,隔着桌布,发出沉闷一声。席内好不容易堆起的欢声笑语霎时归于平静,一个个胆战心惊,面上苦苦维持着笑,望向齐聿礼。 内心是完全一致的哀嚎—— “不是吧,不是说考察结束了吗? 怎么还没结束? 老天爷杀了我吧,总裁是很帅没错,但是真的太严格了。他在这里一个礼拜,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我太太刚刚和我打了通电话,所以心情很好。”齐聿礼说话时语气很淡,脸上表情也淡,辨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 “……?”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 笑完后又诧异:“齐总结婚了?” 南城和平城距离太远,总裁订婚的消息并没有传至平城。 齐聿礼手里没有戴婚戒,大家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他还是单身,毕竟这年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爱恋爱排斥婚姻,晚婚晚育的多,不婚不育的也多。 齐聿礼不急不缓地说:“订婚了。” 众人恍然,而后又是一片奉承的漂亮话。 - 齐聿礼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隔天下午下飞机。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齐聿礼抵达南城机场。 往日都是司机在出口等他,所以齐聿礼也以为南烟会和司机一起在机场出口等他。落地后,他打开手机,手机嗡嗡震动,进来两条消息。 南烟:【到了吗?】 南烟:【我在到达大厅这里等你。】 齐聿礼扬了扬眉,回了她“到了”后,便快步往外走。 一出来,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南烟。 她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 高马尾,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没化妆,五官素净,显得分外干净纯情,像个女大学生。身上的衣服也是,背带裤,内里穿了一件无肩带的裹胸。清纯中带着热辣的性感。 齐聿礼走到她面前。 还未等他开口,南烟便说:“齐月说我今天的穿搭是美式风,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美式风。你在美国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应该很清楚吧?” 齐聿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细究不出什么来。 齐聿礼反问:“你学服装设计的,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美式风?” “那肯定没有你懂得多,毕竟你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南烟拉着齐聿礼的手,慢悠悠地说,“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身边有女孩儿追过你吗?” 齐聿礼皱眉。 南烟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听说美国女孩儿性格都很大胆的,你是喜欢开朗主动的,还是喜欢害羞内敛的?” 话到这里,齐聿礼再察觉不到她再闹脾气,就愧对彼此生活这么多年的时间了。 “你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沉声问。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南烟仰头,一副单纯又好奇的模样,“是有人追你追到哈佛去?还是说有人想营造和你相处的机会,特意买了和你一趟的航班?”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六月中旬, 南城入暑,下午五六点,天边垂坠着火烧云, 荼蘼染天。 南烟那侧车窗降下来, 热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她神色平静, 不急不缓地反问,“这些算是乱七八糟的还是算正经的?” “不清楚。”齐聿礼说。 “那你清楚什么?” “你好像在生气, ”齐聿礼眸色微沉, “我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没有在生气。” 气温灼热, 空气被太阳炙烤,热风涌动拂过她脸,带来挥之不去的燥意。车内的冷风没有任何作用,南烟伸手将车窗升上。燥热好像顺着喉管一路往下,钻进她的心肺里。 南烟稍顿, 好半晌,承认:“有一点儿不开心。” 齐聿礼:“我做什么了?” 不是虚心求教的口吻,是不明所以却又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干的逼问。事实上, 齐聿礼确实什么都没干。 南烟想了想, 忽然道:“我做了个梦, 梦到你了。” 齐聿礼瞬间意会:“我在梦里惹你不开心了?” “何止是惹我不开心了。”南烟半真半假地数着他的罪状,“我梦到你才上高中, 就和班里一个女同学眉来眼去。你俩在学校天天一起吃饭,你在篮球场打球, 她就在边上抱着你的衣服, 趁中场休息的时候给你送水。” 其实南烟也知道自己没必要生气, 他俩压根没任何关系。可就是憋不住。 太喜欢了。 喜欢到要完蛋的地步。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连他清白的过去都会吃醋。 真是要命。 完全控制不住。 闻言,齐聿礼皱了皱眉:“你觉得这像是我会做的事吗?” 南烟:“像。” 齐聿礼眉头褶皱更深:“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南烟添油加醋:“梦里后来,你和那个女的还在教室……那什么了。”她含糊带过,“这不就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是假的。 南烟昨晚真做了这么一个梦。 甚至于梦境一开始,就是空旷无人的教室。原木色的课桌摆放齐整,窗户明亮几净,阳光和煦,微风徐徐吹动,白色纱帘缓缓摇曳。 下课铃响了许久,校园里也没有人影。 蓦地,教室门被人打开,一男一女,前后走进教室。 她看清了男生的脸,是齐聿礼,穿着附中衬衫校服的齐聿礼。 女生的脸她看不清,但她潜意识觉得那是夏弦月,不是夏弦月也是别人,反正不会是她南烟。他们差了五岁,齐聿礼上高一的时候,南烟还是个小学生。 要是南烟的话,那齐聿礼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了。 齐聿礼和夏弦月停在课桌前。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对视,彼此便知晓对方的心意。 梦境就开始掺杂禁忌色泽了。 然后南烟就醒了。 其实这个梦到他俩对视,快要接吻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但南烟醒来后,说不清是吓的还是怕的,全身冷汗。 “你出轨了。”南烟胡搅蛮缠起来,“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出轨了。” “……” 齐聿礼眉间褶皱更深。 他刚准备说话,车厢里响起短促紧绷的手机铃声。齐聿礼的手机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铃声,一直没换过,响起来的时候总有种催命的感觉。 齐聿礼给南烟递了一个“适可而止”、“等我接完电话再来教育你”的眼神,然后按下电话的接听按钮。 他没有开免提,但手机那端的声音清晰地响遍车厢,就连前排的司机和何银砾都听见了。 “齐三,附中后天百年校庆,咱们兄弟四个得去一个。”是霍以南的电话,“容四不是附中出来的,商二在国外,我最近有点儿忙,怎么说,要不你过去?” 霍氏是附中最大的赞助商,每年给附中数千万的赞助费。 附中校庆,自然要邀请赞助商出席并发言。以往这种活儿都是商从洲干,可商从洲好巧不巧,不在国内。 齐聿礼想了想:“嗯,我过去。” 霍以南:“行。” 电话挂断后。 齐聿礼一抬眸,正对上南烟水汪汪的眼,幽怨无比地盯着他。 南烟:“故地重游,旧情复燃。” 齐聿礼抿了抿唇,耐心告罄,伸手,不带任何温情地掐住她的后颈,把她的脸往自己腿上按。顾及车里还有其他人,他没进行接下去的动作,只是俯身附耳,黯声宣判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到家后我有一万种方式堵住你的嘴。” 南烟挣扎。 齐聿礼空着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腰,把她死死地按在自己膝盖上。她埋在西装裤面料里,不敢放大动作也不敢大声叫,呜呜嗷嗷的反抗着。唇齿呼吸间的热意全都聚在一处,他小腹一热,险些控制不住,低声呵斥:“别动!再动!信不信这会儿就让你吃下去!” “……唔,唔!”南烟瞬间安分了。 - 车子一停稳,南烟率先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任身后的人怎么喊“太太”,她都没搭理,管家困惑,太太平常挺端庄优雅的,怎么今儿个毛毛躁躁的? 南烟不是毛躁。 是急躁。 别人可能是恐吓一下,齐聿礼不是,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南烟还在和他生闷气中,不想往自己的嘴里塞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晚上洗完澡,二人还是得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床很大,南烟占了非常小的一半,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床边躺着了,剩下一大半的地方都给齐聿礼睡。显而易见,要和齐聿礼这个梦中出轨的男人划清界限。 齐聿礼向来不讲道理,更何况——现在不讲道理的人是南烟,不是他。 他洗完澡后,走到南烟睡的床这一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南烟心虚地不敢看他,“你干嘛?” 齐聿礼:“说清楚。” 南烟:“说什么?” 齐聿礼一声冷笑:“为什么突然来机场接机?” 南烟眨眨眼,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你看窗外的月亮,下弦月呢,真漂亮。”话里有话。 齐聿礼甚至没转身看,冷冷地提醒她:“今天农历初八,天上挂着的是上弦月。” “……” “你懂得可真多。”南烟没想到他这么煞风景。 “上过初中的都知道。”齐聿礼说。 “我没上过初中。”南烟赌气道,“我是小学生。” 齐聿礼对她这胡搅蛮缠又无理取闹的行径向来采取一个措施,也是他当时所说的——睡、服。 南烟不太乐意:“你别碰我,你出轨了。” 齐聿礼边拉开床头的抽屉找到里面的塑料包装制品,边把她死死地按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现在少说几句,待会儿有你叫的。” “……” “……” …… 齐聿礼出差一个礼拜,像是要把这一个礼拜缺了的都给补回来。 南烟最后犹如条涸泽之鱼,毫无招架能力。 也是到了这种时候,她才是最无防备意识的乖,趴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昨天齐月的生日宴,我遇到你以前的追求者了。” 二人都还没去洗澡,他身上有他的汗,也有她的,更多的还是刚才苦苦求饶时她落下的眼泪。 南烟舔了一口。 苦的她眉头紧皱。 显得她声音更委屈了:“知道她以前追求过你之前,我还觉得她人挺好的,长得也挺漂亮的。我听说她还为了你考去哈佛了,家境好,学历好,人又好……” 饶是圈内赫赫有名的烟小姐,也产生了一股卑微之情。 “……谁?”齐聿礼一个字,瞬间秒杀所有。 南烟默了默,“夏弦月,你高中同学,你没印象吗?” 齐聿礼面色冷淡:“她确实是我高中同学,但她考上哈佛了吗?我没印象,我出国是为了读书的,不是为了和高中同学谈恋爱的。” 这种严肃正经的撇清干系的模样…… 南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醋吃的太莫名其妙了。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吃醋,烟儿,真的没必要。”齐聿礼说,“我要真对她有想法,我俩早就在一起了,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 “哦。”南烟扯了扯嘴角。 “又生气了?”齐聿礼熟知她的情绪变化,“我说的是实话。” “那麻烦你不要在刚做完爱的时候说这种扫兴的话,”南烟也学着他说话的姿态,冷眸冷脸,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成熟的男人是会在这种时候调情的。” “成熟的女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提我没什么印象的追求者。” “……” “……” 一场无硝烟的斗争,谁都没赢,谁也都没输。 - 附中的百年校庆是在两天后。 而两天后,也是南烟的生日。 南烟不像齐月,过个生日要号召天下,恨不得把全南城名媛圈的人都喊过来替自己庆生。南烟并不热衷过生日,也不过生日。 但生日这天天一亮,她窝在齐聿礼的怀里,趁他还没醒,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齐聿礼被她吵醒后,干脆利落地又压着她来了一顿。 早上九点多。 齐聿礼难得还躺在床上。 他伸手拨了拨南烟垂落的碎发,喑哑着嗓,戏谑她:“怎么这么主动?” 南烟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齐聿礼:“附中百年校庆。” 南烟板着脸,不说话了。 齐聿礼没再逗她,清浅地勾了下唇角:“你生日。”他把她抱在怀里,“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你衣帽间了,除了衣服包以外,还有一枚粉钻戒指,前阵子在苏富比拍卖会拍到的。” 苏富比拍卖会上的粉钻都是fancy vivid purplish si1净度的艳彩粉。饶是常年收贵重礼物的南烟,也不由得心动了一下,可她没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再说吧,你又不是没送我戒指过,我今天生日,你得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 “什么愿望?”齐聿礼声音沉哑,略沉,“除了要个小孩儿,其他都可以。” “……” 南烟:“?”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南烟是不太清楚, 为什么话题可以由“你想要个什么礼物”过渡到“要个小孩儿”的? 难道是因为齐聿礼年纪大了? 二十八岁。 确实不小了。 是到了要小孩儿的年纪了。 可听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期待小孩。 南烟一时间也没着急自己的事儿,反而仰头, 认真发问:“你为什么不想要小孩儿?” “你年纪还小, 事业又在上升期,锦琅府各方各面都需要你操心, ”齐聿礼像是做集团的合作分析报告似的,每个点都说出来, 分析得透彻清晰, 最后得出结论,“——我是觉得近五年都可以不要小孩儿。” “五年以后你都三十三岁了。”南烟小声道, “那个时候要小孩,会不会太晚了?” 诚然,南烟从未思考过小孩儿的问题。 以前是抱有目的性地和齐聿礼在一起,不会憧憬和他的未来,只在乎当下就好。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之后, 她和他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她的情绪总会因他而起伏不定。 订了婚的人,日后势必要结婚。 结婚以后呢?好像是得要小孩儿的。 “对我而言, 有没有小孩不重要。”齐聿礼可有可无的态度, “不要因为旁人都结婚生小孩儿, 所以你也盲目跟从。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不相同, 没必要参考别人的人生。” 南烟似懂非懂地嗯了声。 齐聿礼为她请了那么多教师,可她记到心里的, 只有齐聿礼说的话。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 他是齐聿礼, 他说的绝对不会有错,他绝对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思考问题,所以她可以无条件信任他。 “所以,”还是齐聿礼绕回来,“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南烟回过神来,清清淡淡的语气说:“也没什么,就想你今天一直都陪着我。” 齐聿礼现在……怎么说呢,还是挺怕她口中说出的“想”的。 会让他想到前两天机场接机时,她阴阳怪气的模样。虽然他应对的很轻松,结局是他期望的那样,但他其实不喜欢这种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情。以前她算计他的时候,他都一眼能琢磨透她心里的小九九,所以无所谓她胡作非为。 他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是眉心微跳,眼底一闪而过燥意,“就这样?” “嗯,就这样。”南烟说,“和喜欢的人待一天,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齐聿礼手捏住她的下巴,垂眸研判似的盯着南烟,企图从她脸上找寻蛛丝马迹。 南烟面容清淡,毫无城府地望着他,齐聿礼找不到一丝异样,又想着她生日这天他也没什么事儿干,就去趟附中参加个校庆。她陪他过去,也没什么问题。未婚夫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这么一想,齐聿礼的心就放下了。 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南烟默默拿起手机,打开和齐月的聊天框。 聊天界面最新的几条消息,均来自齐月。 齐月:【报告烟姐!我听说附中百年校庆,夏弦月要作为优秀校友代表出席,三哥不是要作为赞助商出席吗,你说他俩会不会坐在一块儿?】 齐月:【你生日这天,三哥和他曾经的追求者待在一起。】 齐月:【你真的ok吗?】 齐月:【我感觉夏弦月还喜欢三哥哎,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南烟一直没回。 直到现在。 南烟眼眸淡然,垂眸打字:【不太ok,所以我决定跟个橡皮糖一样黏在我未婚夫身上。】 即便她很清楚齐聿礼不会对夏弦月有半分心思,可那又怎样,南烟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就是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未婚夫和一个追求自己未婚夫多年的女人待在一起。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南烟感觉到,夏弦月对齐聿礼还有好感。 寻不到原因,只是心里隐隐有这种不安的念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第六感。 - 附中百年校庆。 学校外车来车往,校门口离着红色立牌,立牌上印着附中每十年的发展。而在这期间就读的学生可以拿签字笔在立牌上签字合影,合影结束后,可以拿一份校庆小礼物当做纪念。 校庆当日,所有车辆不得进入学校。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保安们倾巢出动,将人流分割成两部分,硬生生开出一条通道。随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的,是一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隔绝视野,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只是通过昂贵车身以及它前后挂着的连号8的车牌,心里都清楚,车里坐的人非富即贵。 车窗外送来的目光,或好奇或感慨或欣羡。 车窗内坐着的人,漠然应对这一系列的仰望。 黑色迈巴赫最后在学校的小广场停下,附中校长亲自过来迎接学校最大的赞助商——霍氏集团四大总经理之一的齐聿礼齐总。同时,齐聿礼也是学校的优秀校友。 齐聿礼在校期间,拿的奖无数,永远的学校红榜第一名。高中毕业后去往哈佛留学。时至今日,学校的优秀校友榜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齐聿礼被接待会客厅落座,等待稍后的校庆开幕式。 这一层都是会客厅,每个会客厅外悬挂着标签,提示每间会客厅的用途。 过来时,南烟注意到靠楼道那两间会客厅就是接待优秀校友的。 她不清楚夏弦月有没有到,她这会儿正在看校庆活动手册,上面写了校庆活动的具体安排具体流程。校长助理体贴到把开幕式的座次安排表都递了过来。 齐聿礼自然是坐在第一排,南烟是临时加进来的,她也没参加开幕式的兴致,所以没让他们再加座位。她定睛一看,夏弦月所坐的位置,正好在齐聿礼后面。 让南烟想起来,他们高中时期,就是前后桌。 只不过夏弦月在前,齐聿礼在后。 手机一响。 南烟拿起来一看,是齐月:【我也到学校了!】 南烟:【你怎么过来了?】 齐月:【我也是附中出来的!学校百年校庆,我也来凑凑热闹不行吗!而且我听我们班的人说,我们班班长也回来了。】 南烟依稀有印象:【你的暗恋对象?】 齐月:【呜呜,烟姐,你竟然还记得他。】 能不记得吗? 南烟和齐月是隔壁班的。高中时期,齐月天天有事没事儿就窜班跑到她们班找她,和她念叨自己班那位班长是如何如何的帅,又如何如何的有魅力,自己真的好喜欢他……少女情窦初开,只可惜开了三年也没有后续。 南烟:【你现在还喜欢他啊?】 齐月:【不好说。】 齐月:【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福。】 齐月:【烟姐你真的要陪三哥吗?要不然过来陪我吧?】 南烟本来就打算离开,她能接受所有人为她鞍前马后,但好像接受不了曾经的校长讨好谄媚地看着自己。于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了会客厅,边下楼边问齐月人在哪儿。 齐月在体育馆附近。 太阳晒且大,体育馆周围没有遮挡物,南烟快步走过去,手里撑着的伞往她那儿靠了靠。 “怎么不带把伞出来?”南烟问。 齐月坦然道:“忘了。” 南烟无言。 齐月却兴冲冲地抓着她的手,“我和你说,我们班班长还是那么帅!没发福!没走样!我那颗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少女心,一见到他就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双颊泛着异样的潮红,“我听说他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烟姐,我也想去上班了。” “穿着十万块钱的裙子去干月薪五千的工作吗?”当初有人问齐月为什么不去上班时,齐月就是这么回答的。现在南烟用这句话回呛齐月。 齐月哽了下。 “先不说工作的事儿,你有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吗?”调侃过后,南烟问出来发人省醒的一个问题。 齐月又沉默了。 南烟无语:“不知道是不是单身你就对他心脏狂跳?” 齐月手指拨弄着额前刘海,“那不是……不敢和他说话吗,我只敢远远看着他……这些还都是我从我们班同学那儿听来的。”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南烟顿觉好笑。 “我胆子要是大,我高中毕业就和他表白了好吗?”齐月承认自己胆子小又怯弱,她低垂着头,脚尖划拉着地,情绪低落地问南烟,“是不是只有胆子大的人才配得到真爱啊?” 南烟无法给出答案。 她好像是因为那晚的主动,才得到了齐聿礼。 可她不能在此时否定齐月。 朋友存在的意义,是在对方颓废时给予她力量,而不是落井下石。 “总得问清楚吧,万一人家有女朋友了,你上赶着算什么?”南烟左右看,“他人在哪儿?” “体育馆。”齐月弱弱地指了指右手边的体育馆大门。 “……” 赶情她好好的礼堂不待,跑到体育馆来,是因为暗恋对象在这儿。 南烟一把抓住齐月的手,带她往里走,齐月扭扭捏捏,“烟姐,不是吧,我不好意思问啊……你别这样……要不我不喜欢了?行吗?” “……” “你确定不喜欢了?”南烟停下脚,斜眉睨她。 齐月瞬间偃旗息鼓:“……就,这个,那个……” 南烟叹气:“我帮你问。” 齐月眼前一亮:“真的吗?不过你怎么问啊?” 南烟:“我有我的办法。” 齐月对她是一万个放心,差点儿感动哭:“烟姐,我可太爱你了。” 南烟懒得搭理她这廉价的爱,她什么都爱,对她好的人都爱,都超爱。 进了体育馆后,齐月四处张望,最后视线定在一处,正准备告诉南烟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暗恋多年的班长走到一个女生面前。 隔了小半个场地,齐月能够清楚地看见班长冲那个女生笑,笑得异常温柔。印象里,班长不是个多爱笑的人,和他同班四年,齐月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的心咯噔一下,如坠冰窟。 而南烟的视线也停在同一个坐标点上。 她还记得齐月的暗恋对象,但不意味着她记得那位暗恋对象长什么样子。所以她这会儿看的人,是那个女生。身形有些许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好巧不巧的,那个女生突然转过身来。 映入南烟眼帘的,是一张分外熟悉的,前几天才见过的一张脸。 耳旁传来齐月的一声惊呼:“——夏弦月?他俩怎么认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不远处那两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俩的存在, 说笑间,逐渐靠近。 “齐月?好久不见。”班长的视线落在她低垂的头顶。 齐月猛地抬起头,她脸上堪堪维持着平和的笑, “陈序深,好久不见。”她有气无力地快速掠过夏弦月, “好巧, 你俩认识啊?” “他是我表弟。”夏弦月介绍着二人的关系。 因为这句话, 齐月死水般的心瞬间荡起层层涟漪, 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亮着光:“原来你们是表姐弟, 我刚刚还以为……” “以为什么?”夏弦月和她开玩笑, “该不会以为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吧?” “没没没。”齐月不敢承认。 “之前蛮多人都这么觉得的, 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年轻,站在他身边, 压根看不出来我比他大五岁。”夏弦月调节着气氛。 殊不知在齐月这种死磕暗恋对象多年的人耳里, 这话瞬间变了味儿。 你什么意思?暗示陈序深长得老是吗? 你才老! 你比我大五岁!老女人! 不过齐月的小心思无人在意。 一旁, 夏弦月已经将目光投射在南烟身上:“好巧,在这里见到你。” 南烟怡怡然笑:“好巧。” 许是怕气氛太沉默, 夏弦月承担起调控气氛的人, 她随后问道,“你俩是一块儿来的吗?” “不是, 我和齐聿礼一起来的。”南烟不咸不淡的态度, “齐聿礼那儿人太多,我听着烦, 就过来陪齐月在学校里逛逛, 没想到遇到你们了。” “我说呢, 我刚在会客室那一层好像看到他了,但他没在优秀校友那一列,他是作为赞助商被邀请来的吗?” 话里话外,只字不提南烟,全是齐聿礼的踪迹。 女人的第六感还真准,南烟深深睇了她一眼,别有深意道:“优秀校友的会客室有好几个,夏小姐是在哪个会客室?” “我每个都逛了一圈,和认识的学长学姐都打了声招呼。”夏弦月撇清的速度极快,圆滑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南烟闻言,没再接话。 她余光注意到身边的齐月,一副想和陈序深搭话又不敢搭话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她在酒吧时劝人喝酒,粗犷彪悍的话一句接一句,生日那晚,她一个人喝翻五个男人。 一遇上正事儿就怂。 怎么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她身上的大胆直接愣是一点儿都没学到。 但凡齐月有南烟那么一丁点儿的算计工夫,都好。 “齐月,不介绍一下吗?”南烟将话题辗转至齐月这边,询问目光在陈序深和齐月二人之间转。 “这是我们班班长,”幸好齐月反应还算机灵,知道她是打算帮自己套路陈序深,所以装作压根没和南烟提到过陈序深的样子,“班长,这是我好朋友,南烟,你应该见过她的吧?她以前是咱们隔壁班的,回回考试年级前三。” “在红榜上见过。”陈序深淡声和她打招呼,“南烟,你好。” “……” “……” 这种冷淡劲儿,南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哦。 在她家那位从冰山里蹦出来的未婚夫身上。 南烟也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顺势接着他这个话题说:“我也在红榜上见到过你,我记得你高中时候有个女朋友的,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齐月懵了。 陈序深高中时候谈过恋爱? 她怎么不知道!!! 不光齐月不知道,就连陈序深自己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一直都没有女朋友。” 南烟轻描淡写:“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她悄摸瞥了齐月一眼,齐月恍然大悟,内心惊呼:烟姐牛逼。 - 事实证明,有一个会转弯的大脑,真的很重要。 四人分开后,齐月感慨连连,于是也学着南烟转动大脑:“烟姐,我打听过了,他上班的那家广告公司和三哥有合作,我要是去上班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种一脸写着“我就是要利用你”、“就当我求你”的表情,南烟也是无话可说。 南烟还是点点头:“我问问齐聿礼吧,但我觉得你最好可以走正常的流程。因为我感觉你们班那个班长,不太好追。” “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追好吗?”齐月撇撇嘴。 “那你追起来会很辛苦,你确定要追吗?” “追吧。” “行。” “反正也无聊。”齐月补充。 “……” 体育馆出来后,是一条林荫道。 蓊蓊郁郁的树木屹立马路两侧,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细小碎片,如银河陨落,地面如海平面,光影煜煜,碎光随风摇曳。 林荫道前方的岔路口,通往学校礼堂。 校庆开幕式就在礼堂举行,此刻,礼堂里传来主持人主持开幕仪式的官方声。 齐月问南烟:“烟姐,你要去看吗?” 南烟:“不去。” 齐月打趣她:“你不是要当个橡皮糖黏在三哥身边吗?怎么不黏了?” 南烟轻飘飘扫向齐月,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齐月笑。 笑得齐月腿打颤,“……对不起,我不应该开你的玩笑的。”她认怂,又嘟囔了句,“你现在和三哥好像,三哥那幅’你看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的模样,简直被你学了十成!近墨者黑!” 南烟想否认,默了默,在心底纠正—— 是近变态者变态。 想到变态,不对,想到齐聿礼,南烟撇下齐月,兀自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图书馆共五层楼,一楼陈列了许多知名优秀毕业校友的照片和个人信息。年长些的,如同工作简历般介绍工作去向,有为国家工作的,也有自己创办企业的。年轻些的,只有毕业后所去的大学院校。这对于还在学校的高中生而言,是种激励。 南烟还在附中上课的时候,经常来学校图书馆一楼。 她目的明确,直直地走到齐聿礼的信息栏里。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线,几乎是刻在骨子里。南烟穿过层层叠叠的校友信息栏,瞬间找到了齐聿礼的。 过去好些年了。 齐聿礼的个人信息也更新了。 那时候他的信息里只有哈佛大学这一介绍,现在不是了,单一个霍氏就足够标榜他现如今的身价。 她仰头看着他的信息和他的照片。 照片还是学生时代的那张证件照,五官优越,眉眼透着一股青涩和凌厉感,总体而言,是张长得很帅的冰山脸。 可就是这张冰山脸,在齐聿礼出国留学、南烟见不到他的那些年里,她最常做的事就是过来看这张冰山脸了。 仔细想来,南烟早就对齐聿礼有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她连自己都骗。 南烟站在那儿发了会儿呆后,又在校友馆转了许久,最后又上楼,想去以前上学时最长待的自习室走走。 - 另一边。 校庆开幕式结束。 开幕式结束已近十点半,学校组织礼仪小姐带领校友和赞助商们参观学校。学校每年都在变,偶尔添一栋新的建筑楼,偶尔又将后山修整一番,偶尔又将操场翻新。 齐聿礼被簇拥在人群中心,何银砾替他撑伞遮阳。 他对学校近年来的变化不甚在意,只在意一点:“南烟去哪儿了?” 何银砾内心叫苦不迭,他又没在南烟身上装定位仪,怎么知道南烟去哪儿了? “应该和齐月小姐一块儿逛学校吧?” 话音落下。 就看到了远处的齐月,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 “齐月和陈序深关系好像挺好的。”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加之字里行间又有齐月的名字,齐聿礼脚步稍顿,往后看。 凭借着超高的记忆力,齐聿礼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不过他与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很淡,和异性的关系更是微薄。他淡淡地和她对视一眼后,便打算挪开视线,熟料,夏弦月叫住了他,“好久不见,齐聿礼。” 齐聿礼:“好久不见。” 简单的一句问候后,齐聿礼转过身,他对参观学校一事没任何兴趣,打算离开,于是让何银砾确认南烟在哪儿。 他一心寻找南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送过来的深深目光。 好久不见,齐聿礼。 怎么一眨眼,你就订婚了呢?我追在你身后那么多年,我以为我能够追上你的步伐,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夏弦月低下头,眉眼顺势敛了下来,同时也遮盖住眼底藏着的一层暗色。 - 齐聿礼是在图书馆的自习室找到的南烟。 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习室的门给打开了。 “正好遇到以前的老师,我说想进去看看,她就把门打开让我进来了。”南烟动作自然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自习室除了他俩以外没别人,所以她没压声音,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爱坐这个位置。” 她指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二人走了过去。 南烟忽然矮下身,蹲在靠墙的桌边。继而,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招呼着齐聿礼:“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齐聿礼随即靠过去,不情不愿地蹲了下来。 附中近些年翻新的东西许多,唯独自习教室的桌子没有换新。刷过油漆的木桌留下各式各样的痕迹,学生时期,大概每个人都备受煎熬,一边痛苦的背书,一边又报复性地用指甲盖抠墙边,拿小刀划拉桌子。一堆划拉过的印记里,南烟的指尖一寸寸滑过,齐聿礼的视线一幕幕跟随,只看到几个字母。 ——w,y,x,x,t,y,y,y,x。 齐聿礼眉头皱起:“这什么?” 南烟呢喃般的话语缓缓响起:“是,我也想像他一样优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