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豪绅》 第一章:寡妇门前是非多 砰! 箭矢稳稳的钉在屋内的木桩上,尖锐锋利的箭头入木三分。 一个十六七岁的黑发少年端着一把粗糙的木弩,兴奋的跳了起来。 “成了,成了!” 秦镇冲到柳娟身前,激动道。 “嫂子,有了这玩意,我就能上山打兔子给你吃了!咱们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柳娟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布衣,上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这是她当年嫁到秦家唯一的陪嫁。 世道维艰,人皆贱命。 柳娟出身不好,据说是流亡过来的罪女,到小渔村的时候孤身一人,秦镇他哥看她可怜,便接进了家中,本想着凑合着往下活,谁知水鬼作乱,死了不少人。 秦镇他哥为了保护乡亲们,不幸战死。 只留下柳娟一人和年幼的秦镇。 乡亲们都说她会跑,外乡来的女人最势利,谁曾想柳娟留了下来,独自一人将秦镇拉扯大,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来,两人相依为命,因为没有生计,又没有田地,只能向天乞食。 饿了就去山野里扒野菜,过了汛期就是岸边上捡死鱼。念及秦镇他哥的功绩,乡亲们时常也接济一二,东家一捧米,西家几颗果,给的不多,倒也勉强够活。 “野兔子跑得飞快,村里的猎人都逮不到,你哪里抓得到?”柳娟的身体有些单薄,原本白皙的脸上也略显风霜,只是那双眼眸依旧明亮,透着温和与柔情:“别到时候兔子没打着,把自个伤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秦镇抱着木弩,得意道:“我射的准!” 作为一个现代人,怎能射不准? 说来也巧,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秦镇。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已有十六年,在这期间,秦镇目睹了封建社会的险恶与无情,经历了底层穷苦百姓求生的疾苦和无助。 年幼的他无力抗争,只能接受。 所幸,他已经长大了。 “柳丫头,你在家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白发苍苍的村长推门而入。 “镇儿也在呢,你手上那是啥?” 一进来他就被秦镇手中的木弩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我自己做的诸葛连弩,打兔子用的!”秦镇自豪道。 “这玩意能打兔子?”老村长瘪着嘴,摇了摇头,责怪道:“你当打猎是过家家呢?你这不是糟践木头嘛!” “村长,话不能这么说,我就觉得镇儿能行……”柳娟不乐意了。 “玩物丧志!”老村长看到柳娟还敢顶嘴,当即吹胡子瞪眼:“小镇都十六了!整天不跟着村里的捕鱼队下海捕鱼,也不帮忙砍木头造围栏,就抱着一根破木头捣鼓他的臭玩具!他这样,对得起他死去的哥哥吗?” 就几十号人互相之间绑着绳子,连个渔网鱼叉都没有,下海徒手摸鱼。 放村长口中,便是下海捕鱼。 在秦镇眼中,跟送死无异。 至于伐木,更是无稽之谈,村子里连个木匠都没有,唯一的铁器就是几根锄地的锄头,怎么伐木?就秦镇制作木弩的木头,都是他自个儿去林子里捡的。 当然,这些话秦镇当然不可能当面说,只敢心中吐槽。 他知道老村长没什么坏心眼,训斥几句是因为怒其不争。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们生气的!” 老村长深吸了几口气,接下来说的话让秦镇和柳娟神色一变。 “县衙前几日出了告示,凡是到了适婚年纪没有出嫁的女子,全部都要嫁人,否则就要一两银子的人头税。” 这个世界,银矿匮乏,一两银子大概是寻常农民一年的收成。 对于秦镇这样没有耕地的百姓而言,无异于是个天文数字。 “可这我们有什么关系?”秦镇有些疑惑。 “你哥当年娶柳丫头过门的时候,只拜了堂,户册还没来得及送去县衙登记入库,人就……”说到这,老村长叹了口气:“县衙那边的人说,柳丫头是未婚未嫁,没登记他们不认,要咱们补这些年的人头税钱。” 十年,便是十两银子。 这是一笔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这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不认呢?!”秦镇气得不行。 “我在秦家待了十年,怎么能不是秦家的媳妇呢?”柳娟也着急了:“村长,你能不能和县衙里的差爷说说?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现在只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是把这钱补上,然后你赶快找个人嫁了,第二个嘛……”老村长说到这看了柳娟一眼,咬着牙道:“县衙的人说了,你若是实在拿不出钱来,就按照大周律,拖走充军。” 充军,说白了就是军妓。 拉去让军营里的兵大爷享受,顺带着伺候将士们吃喝拉撒,必要时也要充当炮灰,上阵迎敌。 可以说,充军,几乎是这个朝代女人最悲惨的下场。 “不能充军!” 秦镇红着眼站了起来。 脸上青筋爆起。 多年的相依为命,秦镇早已将柳娟视作了唯一的亲人,又怎会坐视柳娟被拖走充军? 柳娟则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显然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差爷月底就到,你们……早做准备吧。” 老村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待老村长走后,柳娟再也忍受不住,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嘿,哭甚?” 一个猥琐的身影踮着脚趴在土墙上往里看。 正是村里有名的豁皮王五。 他笑呵呵的盯着柳娟,觊觎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后者身上游移。 “不就是十两银子嘛!多大点事!小爷刚刚从赌桌上赢了一把,正好十两!柳嫂子,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把小爷伺候好了,不仅不用去边关伺候那些兵痞,还能吃香喝辣!” 这狗豁皮早就对水灵的秦家寡妇垂涎三尺。 “滚!”柳娟悲愤交加。 “还不快滚?!” 秦镇端着一块石头就朝王五脸上砸去。 “哼!给脸不要脸!一个破鞋罢了,真把自己当什么仙女了?烂鞋!” 王五冷笑着离开了。 “嫂子你放心,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你充军的。”秦镇扶起柳娟,抹去她脸颊的泪痕。 “可那十两银子……”柳娟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 就算把她卖了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啊! 秦镇捏着木弩,青涩未褪的脸庞上满是坚定。 “放心,有我呢!” 第二章:打猎 “不会真有人以为拿着个破木头就能打到猎吧?” 王五倚在土墙上冷嘲热讽。 “别到时候死在山里头,被狼叼走了!” 秦镇懒得跟他废话,越过他径直朝村口走去。 途中遇上了村西头的李憨,这小子比秦镇大几个月,瘦瘦高高的,身上没几两肉,和他骨瘦嶙峋的身体截然相反的是微微隆起的小肚子,那是吃观音土吃的。 这样的人,活不长。 前几年大旱的时候,秦镇也吃过一阵子的观音土,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去啃树皮。 幸运的是小渔村靠海,不至于人相食;不幸的是村里距离海边隔着十几里山路,很多人死在了路上,被饿极了的野兽叼走。 “镇儿,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这里是一些心意,你带着婶儿跑吧!” 李憨说着将一个包裹塞给秦镇。 说是包裹也不确切,更像是用草缝起来的几片破布,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些柔软。 “里面有几捆野菜,还放了些鱼干,够你们在路上吃的。”李憨的脸上满是关切。 当年海寇入村,要不是秦镇他哥,李憨一家怕是早就死了。 这些年李憨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别看东西简单,在大灾之年,这些野菜能够救命。 “我不跑,跑就是个死。” 秦镇摇了摇头。 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灾民和兵匪,能跑到哪去? 李憨急了:“那也比眼睁睁看着婶子被那些挨千刀的官差拖走强啊!” 跑,尚有生路。 被官差拖走,必死无疑。 许多交不起人头苛税的百姓,都被迫外逃。 可又是那么好逃的? 秦镇将包裹还给了李憨,一声不吭的朝山林里走去。 山林外围,有许多正在地里刨食的村民。 老村长最开始的时候,带着人在村子周围开荒耕作,那时虽然进项不多,但家家户户还是能时常吃上一餐饱饭;可随着逐年赋税增长,一年的收成还不够缴税的,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愿意耕地,土地也变得荒芜。 不耕地,人总要活。 老村长就带着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到处捕猎打鱼。 可在这个连铁器都属于管控品的世界,没有家伙式,捕猎的难度可想而知。 世道多艰,人如草芥。 “镇儿,太阳马上下山了,树林里危险哩!” 王婶叫嚷着。 “我去打猎。” 秦镇的解释毫无意外引发了村民的哄笑。 “打猎?就凭你?你一个娃娃靠啥打猎?” “别被熊瞎子逮着吃了!” 连村里最厉害的猎户都不敢抹黑进山林,你一个娃娃咋能这么大胆呢? 秦镇不管不顾的进了山林。 阴郁的树影瞬间将他笼罩。 他曾跟村里唯一的猎户进过几次林子,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追踪猎物。 他拿着木弩,弓着腰在密林中迅速穿行,很快他来到了那片走过许多次的低洼地。 在这里,他看到几只毛茸茸的大野兔。 秦镇摸向身后的口袋,那里存放着几枚经过打磨的木矢,这是他仅有的弹药。 亦是他捕获这些兔子的唯一依仗。 守株待兔只能是故事,能在山沟沟活着的野物,就没有蠢货。 拉弓,上弩,瞄准,发射。 一气呵成。 只听一声破空,木矢准确无误的钉入野兔的肚子,后者受惊的扑腾了几下,没了生息。 一击即中给了秦镇信心,他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继续压低身子,将目标对准了其他野兔。 一连几发出手,野兔望风而逃。 秦镇连忙上前查看,这次只捕获了三只野兔。 这些野兔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一只只肥头大 耳,肚子饱隆,足有七八斤!第一次捕猎就能有此收获,秦镇十分开心,他将木矢收集起来存放好,毕竟这玩意制作起来挺费功夫,能重复利用就重复利用。 确定没有遗漏的之后,他带上兔子,心满意足的朝村落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村门口人影绰绰。 柳娟站在最前头垫起脚一个劲的朝树林里看,心急如焚,望眼欲穿。 “你看到镇儿,怎么不拦他呢?”老村长气得直跺脚,对着王婶等人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那么小的孩子,哪能让他一个人进林子?” 王婶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不敢作声。 第三章:嫂子抱着你睡 “我滴个乖乖,这么大的野兔子?都成猪了!” “这玩意跑的比鬼都要快,狼都追不上这玩意!难不成真有兔子撞树上被秦镇捡到了?” 老村长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镇儿,这些兔子你是从哪儿捡到的?” “什么捡的?我打的!”秦镇得意道。 “你打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数问道:“你怎么打的?” 他常在林子里跑,深知这兔子的机灵,尤其是那双耳朵,能听到弓弦拉动的声响!每次他刚刚拉满弦,这兔子就跑的无影无踪,就连他都很难逮到兔子。 秦镇不过一个娃娃,能有这本领? 秦镇扬了扬手中的木弩:“用它。” “你没受伤吧?”柳娟关切的在秦镇身上摸索着,深怕秦镇伤了个好歹。 “嫂子,没事!前几天不是有人来收野皮吗?挺值钱呢!我已经想好了,这几天多打几头猎物,拿去换钱,就能把税钱交了!” 这样,柳娟就不用被抓走了。 听到秦镇进林子都是为了自己,柳娟感动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感受过温暖,更没有被人关爱过。 “傻孩子。” 她对着秦镇笑,又忍不住想哭。 “这玩意真能打到猎物啊?”老村长瞠目结舌。 陈数则问道:“秦小子,你手里那玩意能给我瞧瞧吗?” “不行!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我还指望着用这东西,带我嫂子过上好日子呢!”秦镇赶忙将木弩收了起来。 这木弩他可是弄了好久才弄出来的,可不能被抢了去! 见秦镇安全归来,村里人也都散了。 秦镇提着兔子跟柳娟回了屋。 “嘿,一公两母!” “你还分得清兔子公母?”柳娟好奇道。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秦镇笑着道,随即又一叹:“若是能养着就好了,这玩意繁殖极快,三个月就能生一胎,要是能养起来让他们下崽,咱们就吃喝不愁了。” 养殖,是一项投资。 需要先投出成本。 就拿兔子来说,养兔子需要场地,需要喂它们的吃食,甚至需要时刻检查它们的身体健康状况。而现在,秦镇连自个儿的野菜都不够吃,哪有余力养兔子? 养殖可以搞,但前提是人得自己先吃饱。 “那这兔子咱们咋办?”柳娟问道。 平时这家里都是她做主,但经过今天这事,她已经将秦镇当成个小大人去看待,开始讯问他的意见。 “杀了剥皮。” “杀了?”柳娟显得有些无措,她低头看了眼兔子:“怎么杀?” “我来!” 秦镇跑进屋内,拿了把刀。 与其说是刀,更不如说是一块磨得比较锋利的石头。 铁器作为管制品,寻常百姓家是没有的,也只有达官贵人的府邸门楣,才有可能用得到铁器。 像秦镇这样的底层老百姓,只能用石头。 秦镇穿越前曾当过几年兵,做过几年饭,还算熟络。 他提起兔子的耳朵,对着颈口就是一下。 鲜血随之涌出。 然后拿着草绳儿,将兔子的脚绑起来,倒挂在木桩上,等着血流干,就能剥皮了。 “嫂子,快拿个盆儿来!” 一旁看愣了的柳娟闻言,连忙跑进屋端出一个木盆。 说起来,这木盆还是秦镇亲手做的。 接过木盆,秦镇往兔子底下一放。 “你这是在干嘛?”柳娟好奇道。 “这血可是好东西,兔子的血最骚了,到时候拿上几条烂鱼放在一起捣碎成泥,就能变成鱼饵去打窝。”秦镇笑着道:“到时候我也给嫂子钓几条活鱼吃吃!” “你咋知道的?”柳娟有些迟疑,秦镇怎么懂得这 么多? “我哥教我的。”秦镇随口道:“别看当时我还小,我哥说的话我都记得。” 提及亡兄,柳娟一时有些沉默,时隔多年,她到底记不清秦镇他的的样貌了。 “你哥说啥了?” 月光下,秦镇的眼神十分真挚。 “我哥说,要好好照顾嫂子。” “你还是个孩子,指不定谁照顾谁呢!”柳娟娇啐着,伸手摸了摸秦镇的脑袋,温柔道:“夜深了,咱们进屋吧。” “哎!”秦镇傻兮兮的笑。 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穷人一样,四面漏风的屋子,焦黑的炕。 被褥沿着土堆铺开,这就是秦镇家里唯一的床。 熄灭烛火,躺在床上,秦镇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每年的冬天,都特别冷,他和嫂子冻的瑟瑟发抖,只能抱在一起取暖,咬牙硬挺。 他又想到兔子的皮革,一张少说也值七八个铜板,这样算下来,自己只需要打到一百多只兔子,便能凑够这十两银子。 可山林里,有那么多兔子吗? 再说,今年的税钱交了,明年呢? 正值秋瑟,夜有点寒,秦镇觉得有些冷。 就在这时,一双熟悉的胳膊从身后搂了上来,和往常一样抱着他。 炽热的温度和温和的鼻息,让少年一时有些悸动。 兄终弟及,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对于穷苦人家而言,比比皆是。 “嫂子,我想娶你。” 秦镇轻声道。 又怕是惊醒了柳娟,又怕是柳娟听不确切。 似乎是睡着了,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 可秦镇的内心,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他并不想改变这个世界,也无力改变这个世界。 在封建王朝玩人人平等那一套就是扯淡!民智未开,封建的车轮滚滚而来足以将任何力量碾成齑粉! 有句话怎么说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独善其身。 他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只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够过得好一些,至少不需要为温饱而发愁,不需要为赋税而担惊受怕。最多再庇护一下小渔村的父老乡亲们。 至于其他的,他顾不上。 次日清晨。 柳娟面颊微红,只觉身下一片泥泞。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嫁给了秦镇。 “真是疯了!” 她摸着发烫的脸,庆幸秦镇早已离开。 “我都这么老了,哪能祸害小孩儿呢?我……可是他嫂子啊!” 第四章:打猎 院子里,秦镇正在煮肉。 这年头,寻常百姓家只有两餐,早上一餐,中午一餐。 往日里秦镇早餐一般不吃,省着野菜中午就着野果,填吧填吧肚子。今儿不同了,逮着兔子了!他兴致勃勃的把肉切好,抓上几绺野菜根,煮一锅肉汤。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半个时辰的秦师傅,端着木勺尝了一口。 嗯,没放盐。 他随手抓了一把海沙,往里一搁儿,开始搅拌。 “镇儿,好香啊!” 李憨闻着味儿就来了,扒在土墙上咽着口水。 村子穷,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顿肉,虽说时常能捕到鱼,但村民们为了方便储存,都会选择将鱼风干;像秦镇这样熬着一锅肉汤煮着吃肉的,没有几个。 “进来吃。”秦镇招了招手。 “不好吧。” 话虽如此,李憨还是十分诚实的推门走了进来,没有凳子,他就坐在泥地上,守在锅边贪婪的吸着气。 “憨子来啦!”柳娟这时也醒了,从屋内走出。 “嫂子好!”李憨傻傻的打着招呼。 看到秦镇在煮肉汤,柳娟赶忙走了上来,有些心疼道:“你怎么就煮了汤了?” 在她心中,兔肉风干,能吃好久。 煮成肉汤,只能吃一顿。 “娟儿,你就放心吧,以后咱们顿顿吃肉!”秦镇拍着胸脯得意道:“别说兔子,改日我给你逮一头野猪来开开荤!” “叫嫂子!”柳娟没好气的锤了秦镇一下。 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动。 “镇儿,我想和你一块儿钻小树林,你带上我呗!”李憨眼巴巴的说道。 李憨虽然憨,但并不傻。 为啥村里这么久只有陈数一个猎户?还不是因为打猎是个技术活! 和捕鱼不同,只要你不怕死,蹿到海里总归是能摸到几条鱼;而打猎,没有技术经验,你哪怕是在山沟沟里跑一天,也未必能薅到野物。 像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种事,比比皆是,这也导致像猎户、铁匠、木匠之类的技术职业,通常都是父子相传。 第五章:熊瞎子 秦镇对陈数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村里唯一的猎户。 听人说,好像当过兵。 “树林子里什么东西都有,看似灌木叶堆,里面很可能就藏着毒蛇。” 说话间陈数掏出匕首,往脚下的落叶堆里一插,一条八十公分长的长虫就被钳了出来,尖锐的獠牙喷射着毒液。 那长虫的颜色和落叶几乎一致,难以察觉。 若非陈数提醒,只怕秦镇刚刚就踩了上去。 在这个没有抗毒血清的世界,挨上一口,今儿晚上全村就得吃席。 “其实村长说的没错,这树林子里啥都有,指不定哪天就被毒虫给咬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猎户的!也只有像我这样经验丰富老猎户,才能平安的游走在山林之中。” 陈数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砍断了蛇头,精湛的刀工就连秦镇都忍不住惊叹。 将长虫开膛破肚、处理干净后,他将扭曲的身子捆成圈塞入了木囊中,咧着嘴笑道。 “今儿晚上吃蛇羹!” 虽然秦镇很想提醒陈数,一斤蛇里有九成都是寄生虫,最好不要吃这玩意。 但看着瘦的脸颊都凹陷进去的陈数,他还是默默的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陈叔,你这么厉害,怎么平时都不见你抓猎物回来啊?”李憨发出了灵魂质问:“我前几天都看到你吃观音土呢!”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草动,只见不远处一只野兔子奔奔跳跳的跑过。 陈数当即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箭矢破空,却连兔子的皮都没有擦到,射到了空处。 而那兔子惊了一跳,一溜烟消失无踪。 目睹这一幕,秦镇算是知道为何陈数打不到猎了。 这猎户,刀法精湛,可箭术确实是有些拉胯。 “风真大,把老子的箭都吹歪了!”陈数骂骂咧咧走过去将插在树上的箭矢拔出,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又是一只兔子蹿了出来。 他反应极快,再度搭弓射箭。 只听破空之声骤起,兔子应声而倒! “哼,老子的箭术不错吧!”他炫耀似的朝秦镇和李憨看去。 “陈叔,你又射歪了!那是镇儿射的!”李憨指了指数米外的泥地,一根箭矢正孤零零的插在地上:“你的箭在那呢!” 陈数看了看箭矢,又看了看兔子身上那根明显短了一截的粗糙木箭,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烧。 “陈叔,你真的当过兵吗?”李憨一脸狐疑。 “当然!想当初你叔我可是斥候!”陈数一脸得意。 “斥候箭术怎么这么差?”秦镇愣住了。 “这不是因为箭术差,所以退伍了嘛!”陈数心虚道。 秦镇这时走过去将野兔子捡起来,绑着耳朵吊在腰上。 “镇儿你真厉害,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凑够税钱了!”李憨的眼睛里写满了佩服。 他就看到秦镇随便拨弄一下那个木疙瘩,一头兔子就到手。 跟变戏法一样!神了! “兔子皮值几个钱?上个月县城里来人收野猪,一头给十几两银子呢!”陈数也凑了上来,止不住的盯着秦镇手中的木疙瘩看,显然十分好奇。 “叔,这林子里有野猪吗?”秦镇来了兴趣。 按照原定计划,他得打到几百只兔子,才能凑够税钱。 既然野猪这么值钱,为何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有,还不少!”陈数沉吟道:“再往前走十几里的山沟沟里,都是野猪,只不过那玩意蛮的很!长着獠牙能拱死人!等闲三五个人怕是拦不住,就咱们这几个歪瓜裂枣,还是断了念想吧。” 话虽如此,秦镇心中却起了心思。 “有木弩能行吗?” 他将木弩主动递了过去,陈数身手不凡,加上木弩说不定有机会。 陈数接过木弩把玩了一番,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玩意好!你做的?” “陈叔若是喜欢,明儿我再给您做一个!”秦镇也十分懂事。 “你小子!”陈数是越看秦镇越喜欢,懂事的人谁不喜欢?他将木弩还了回去,摇着头道:“这东西准度不错,但力度差点,怕是射不穿野猪的皮。” 秦镇闻言有些失落。 心想着要是弄一把铁弩出来,箭矢都弄成实心铁的!杀个野猪还不轻轻松松? 第六章:猎熊 “你头还在,只是秃了!” 秦镇一脚把李憨踹醒,举起木弩就开始反击。 能够轻易射穿野兔的木矢,就像石头砸在铁板上一样,在棕熊身上钻出几个血孔,并未对其造成实质的伤害。 痛楚反而激发了棕熊的野性,它咆哮着迅速朝秦镇扑来! 秦镇曾看过一档科教栏目,里面有一个光头猛男讲解过在野外遇到棕熊时该如何应对。 首先,不能躺下装死,棕熊通常喜欢玩弄虐杀猎物,躺下装死只会被开膛破肚! 其次,不要企图爬树躲避棕熊的追杀,事实上这玩意的爬树速度,比豹子还夸张。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分头跑!” 陈数陡然开口,粗劣的箭法生平第一次奏效。 一柄羽箭划破长空,射在了棕熊的手掌上,见吸引了熊瞎子的仇恨,他转身蹿进了林子里。 “陈叔!”李憨痛哭流涕,在他看来,陈叔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救他们。 别看陈数平时独自一人,闷不做声,其实遇到事还是很仗义的。 秦镇咬着牙,眼中掠过一抹挣扎。 去村里报信肯定是来不及的,且不论村里的老弱病残敢不敢来,只怕来了,陈数的尸骨都熊瞎子啃烂了! 就像陈数没有丢下他们两个孩子跑路一样,他自然也不会丢下陈数跑路! 他看到了陈数掉落的短刀,捡了起来,径直朝林子里追去! 见秦镇去了,李憨猛地擦了擦眼泪,心里也憋着一股狠劲,一道跟了上去。 人哪里跑得过熊? 陈数没跑多远就被追上,被熊瞎子一掌掀翻。 面对熊瞎子的血盆大口,陈数绝望的闭上眼等死。 “陈叔快走!” 秦镇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高高跃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短匕插入了它的后背! 凄厉的哀嚎响彻山谷。 陈数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能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竟然有胆量和熊搏斗?! 棕熊疯狂的摇曳想要将秦镇从自己背后挣脱下来,可它越是用力,短匕插得就越深。 秦镇终究是个孩子,没几下就被棕熊甩了下来,它血红的双瞳死死的盯着秦镇,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疯狂的朝他扑去! 秦镇举起木弩,将最后一根木矢发射出去。 木矢穿过它的口腔,从它后脑钉出一个尖尖。 鲜血喷涌间,棕熊奔跑的身形开始踉跄,最终无力的摔倒在秦镇的身上。 起伏的胸膛逐渐死寂,只剩下一具淌着鲜血的尸身。 哐当。 抱着石头匆匆赶来的李憨看到这一幕,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着没了气息的熊瞎子:“这畜生……死了?!” 陈数连忙起身将秦镇从熊瞎子身下拽出。 “不是让你们跑吗?怎么回来了?!”他略带责怪的嘶吼着:“怎么样?没伤到哪吧?” “我这不是想着,还指望叔带着我卖皮子嘛。”秦镇浑身是血,气喘吁吁:“陈叔您要是死了,我找谁去?” “你他娘真勇!比你哥还勇!你哥跟海寇玩命,你跟熊瞎子玩命!你们秦家都他娘的是狠人!”陈数算是服了,心服口服。他瘫坐在边上,正色道:“老子欠你一条命!” “都乡里乡亲的,不说欠,要不是陈叔您拉了一手,我早就被熊瞎子杀了。”秦镇指了指熊瞎子,问道:“陈叔,这玩意的皮,值可多钱了吧?” “卖皮?还卖个屁的皮!” 陈数大笑着。 “秦小子,我告诉你,你他娘的发达了!” 当秦镇浑身是血的回到小渔村时,着实把村民们吓了一跳! 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杀了一头熊的时候,村民们都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失心疯了! “早就 叫你不要去林子里,撞邪了吧!”老村长急的直跺脚:“那谁,快去隔壁村里请跳大神的过来……” 熊多恐怖啊?每年死在熊瞎子手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官兵都不敢捕杀的猛兽,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杀得了的? “我没疯!我真杀了一头熊!那熊太大我搬不回来,这不是回来叫人了吗?快点的,陈叔和憨子在林子里等着呢!” 见秦镇说的有鼻子有眼,老村长也有些迟疑,当即叫上村里的老少爷们,一道跟着秦镇进了林。 “我的老天爷呀!真有熊啊!”看到熊的那一刻,老村长腿都软了,他哆嗦着嘴不可置信的问道:“这熊,真是你杀的?” “村长,我作证!就是镇儿杀得!”李憨扬声道。 “没错,这小子和他哥一样,超勇的!”陈数也满是赞赏的附和道。 所有人看秦镇的眼神都变了。 熊这玩意,在当地算是一害,杀了熊,秦镇算是为百姓除了一害! 是英雄! “想不到咱们小渔村,也出了一个杀熊的英雄!”老爷子激动难掩:“都愣着干什么?快上去帮忙!把这玩意抬回去!” 是夜,柳娟举着火把在村口翘首以盼。 村里人都说她家秦镇,杀了一头熊! “秦家嫂子,我可听说杀一头熊官府给不少赏银呢!你今年的税钱定是有着落了!” “他娟儿嫂,秦镇真是有出息了!” 听着村里人的羡慕祝贺,柳娟只觉得吵闹,她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秦镇的安危。 远远的看到林子里燃起了火光。 村民们拖着一个庞然大物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 秦镇就坐在熊上面,如同众星捧月般,嘿嘿的傻笑! “镇儿!” 柳娟赶忙冲了过去。 秦镇也从熊身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 还没等他开口,一抹温柔就将他仅仅拥住。 只听柳娟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和关切。 “答应嫂子,以后千万不能再去林子里了!” 秦镇心中一暖,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 他牵着柳娟的手,炫耀似的说道。 “嫂子,你看,这就是我杀的熊!有了这玩意,就不会有官兵把你抓走了!咱们今后,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第七章:近海县城 熊还得拿到县城去讨赏,自然不能剥了皮吃肉。 秦川便把今日逮到的兔子都贡献了出来,请全村吃汤! “我家还有几条今儿刚捞上来的鱼,我这就拿去!” “我家还有几把野菜,等着!” 肉汤变成了大锅炖。 家家户户都把手里的余粮贡献了出来,好似过了年。 是夜。 “嫂子,我想娶你。” 床榻上,秦镇向柳娟展露了心声。 “镇儿,嫂子年纪大了,又是个寡妇,配不上你。”柳娟心中一荡,略显愁容:“你也长大了,过几日嫂子就在周围村里给你寻一个好姑娘,好吗?” 说起来,柳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放在这个世界,可能是世俗眼中的老姑娘,赔钱货。 可在秦镇心中,却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年华正好。 不像农村妇女那般粗糙,柳娟的肌肤嫩滑白皙,犹如温玉。虽略经了些风霜,可瑕不掩瑜,举手投足间透着动人心魄的温婉。 “嫂嫂!” “啊~” 到了第二天,秦镇起了个大早,按照计划,今儿他要和村里人一起走上五十多里山路去最近的县城讨赏。 “当家的……等去了城里,能不能给我买些丝线回来?” 柳娟裹在被子里,面红如血。 她糯糯道。 “我娘说,成了大人,要穿新衣服,我想着给你做一套新衣裳。” 秦镇嘴角微扬,露出洁白的牙齿:“没问题,娟儿。” 那声娟儿,叫得柳娟心神一荡。 看着床单上的樱花,她百感交集,当初和秦镇他哥拜堂那天,正好来了月事,紧接着海寇就摸进了村。 如此也好,她终究成了真正的秦家人。 老村长正在村头组织人将棕熊装上车,满面春风的样子,好似年轻了许多岁。 看到秦镇,当即嘱咐道。 “待会儿跟着你刘哥去,多听多看多学,外面的规矩和村子里不一样,千万别闹了笑话!” 村长姓刘,他口中“刘哥”便是他的儿子,刘全。 刘全二十出头,长得黝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实则眼睛中透着精明。 他时常外出跑商,村子里捕捞上来的鱼,都是他帮着卖。 也算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人之一。 “有劳刘哥了!” “都是一村人,哪里话!”刘全笑呵呵的说道:“今儿你成了杀熊英雄,咱们村子都得借你的光呢!” 陈数和李憨也走了过来。 “可惜我爹不让我去,要不然我真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世面。”李憨拉耸着个脸,自从昨日他回来后,他爹就把他拴在了家里,除了村子里之外,哪里都不准去。 生怕他又脑袋一梗,跟着秦镇去打猎。 秦镇侥幸杀了熊瞎子一次,还能杀第二次?老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事,以后多的是机会出去。”秦镇安慰道:“林子里确实太危险了,等以后我修条路,把林子里的野兽清干净,咱们兄弟俩想去哪就去哪!” 李憨可不知道秦镇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秦镇不会骗他。 一想到将来自己也能出村子,不由得嘿嘿傻乐。 反倒是一旁的陈数闻言,眼中掠过一道异色。 “秦哥儿……”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怯生生的走到了秦镇面前,手里还捧着一朵红花。面对众人揶揄的目光,少女羞着脸将红花塞进秦镇手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不是村长家的小女儿吗?给我花作甚?” 秦镇一脸疑惑。 “看上你了呗!”李憨在这个时候反而不憨了:“镇儿,你可不知道,自打你昨天干了死那头熊之后,咱村里许多小姑娘看你的眼神都变了。” “别瞎说。” 秦镇看了眼红花,一时有些纠结,最终还是收好,打算找个机会送还回去。 他已经有了嫂子,不能再勾搭别的小姑娘。 “我可没瞎说!再过几年村里的小姑娘也要收人头税了,乡亲们对咱多好啊?咱可不能看乡亲们受苦受难!要不你受累,多收几个?”李憨反而来了兴趣,咋咋呼呼的叫嚷着:“俺爹说了,多娶几个婆娘的男人,才叫有能力呢!” 世道艰苦,百姓贫穷,多娶一个人,便是多一张吃饭的嘴,许多人自己都养不活,哪养得活那么多婆娘? 也因此,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非但不犯法,反而是有能力的表现。 刘全在前方招手,示意可以启程。 秦镇也懒得跟李憨胡侃,叫上陈数,便上了路。 去县城的路,并不好走,准确的说,甚至没有路,一伙人摸着山前行。 “都走快些,要是天黑了,县城把门一关,咱们都得在城外吹一夜的风。” 刘全催促着。 秦镇还好,毕竟前世当过兵,山地拉练的时候没少吃苦。 陈数又是斥候出身,脚力稳健,崎岖山路不在话下。 只是苦了那些从来没有进过林子的村民,拉着小山一样的棕熊尸体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前行,实属折磨。 “我说全哥,你这路准不准啊!也忒难走了!”一人抱怨道。 “难走才安全!”刘全轻笑一声:“旁边五里有条大路倒是好走,两边山窝窝里不知藏了多少双眼睛,你敢走吗?受点苦累,总比被山贼劫道强。” 刘全走商这几年,是积累了些经验的。 “山贼?”秦镇惊了:“官府不管吗?” “管个屁!衙差每月才多少银子?卖什么命啊!”刘全瘪着嘴:“前线又在打仗,咱们县的府兵抽调了不少,剩下的人能把县城守住就不错了!哪还有余力管那些土匪?” 看着秦镇忧心忡忡的样子,刘全劝慰道。 “放心吧,这几个山头的土匪我都认识,只谋财不害命,遇上了大不了给点钱消灾。” “那他们抢我们的熊咋办?”秦镇问道。 “不会的!”刘全笃定道:“这些挨千刀的最敬重英雄,不会为难咱们的……但,出门在外总得防备个不是?” 在刘全的带领下,一行人有惊无险的翻山越岭,堪堪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县城。 “我的天呐!那是熊吗?!有人杀了一头熊!” 第八章:讨赏 “你们这是?”值守的捕头问道。 “咱们打死了一头熊,扛着来领赏哩!”刘全解释道。 “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禀报一下。”捕头连忙朝城里跑去。 熊和虎一样,都是百姓心中的大害! 各地官府为了鼓励勇夫除害,纷纷立下重赏,打虎英雄常见,可极少听闻有人杀了一头熊!只因熊,远比虎要恐怖的多。 “真的是熊啊!” “杀得好!老田家的闺女就是被熊瞎子叼走的!您们算是为咱们大伙除了一害啊!” 听着百姓们的赞叹,刘全不由得有些飘然。 虽然这熊并不是他杀得,可杀熊的人是他小渔村的人!百姓们夸秦镇,不就是在夸他小渔村吗? 衙门的师爷闻讯赶来,仰着脑袋喊道:“杀熊的英雄在哪?” “在这!”刘全连忙招手带着人凑了过去。 “是你?”师爷眯着眼打量了刘全一眼,只觉这人瘦瘦巴巴的,也不像能杀熊啊! “不是我,是他!”刘全赶忙将秦镇推到师爷面前,陪着笑脸:“这是我弟秦镇,是他杀的熊!” “他?” 看到是个孩子,别说众人惊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师爷也惊了一跳。师爷上下打量了秦镇许久,冷笑一声。 “你们莫不是随便捡了个熊瞎子的尸首过来讨赏?他一个孩子,怕是连刀都举不动,还能杀得了熊?” “就是他杀得,还能有假?”陈数当即忍不了:“有本事,你去林子里给我捡一个过来?” 师爷板着脸,刚想发作,就看到刘全舔着笑脸凑了上来,一锭沉甸甸的钱袋就塞到了手中。 “大人,咱们都是良民,可不敢骗人哩!”刘全挤眉弄眼:“这熊真是咱们杀的!” 师爷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眉开眼笑:“不错不错!确实是你们杀的!”他拍了拍秦镇的脑门,赞赏道:“小小年纪就能搏杀野熊!真是少年英雄啊!我这就禀报县令,为你们讨赏!” 倏忽师爷眉眼一挑。 “这赏钱……” “规矩我懂!”刘全连忙应和。 “刘哥,什么规矩啊?”秦镇低声问道。 “赏钱百两,咱只能拿一半,另外一半中八成是孝敬县太爷的!一成是税钱,还有一成是师爷的茶水费。”刘全一边解释着,一边领着秦镇朝衙门口走去。 秦镇着实被近海县令的贪婪恶心的不行。 看秦镇满脸不忿,刘全低声劝道:“有五十两就知足吧!我听说邻县更黑,有个倒霉蛋好不容易杀了头熊,腿都被咬烂了,到手才十两银子,咱们有五十两就偷着笑吧!” 这时师爷将赏银和一块写着“打熊英雄”的牌匾递了过来。 “这字,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书写的!你们可得好生保管!”师爷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懂!我懂!”刘全熟练的从钱袋里掏出五两银子递了上去:神态恭敬:“请大人喝茶!” 说罢拍了秦镇一下:“快跪下磕头。” 秦镇不情不愿的给县衙大门摆了摆。 师爷接过钱,笑呵呵的走了。 “他娘的,说好的赏银一百两,到手只有五十!狗官!”气的陈数破口大骂。 这钱,可是秦镇玩命才拼出来的!那狗官屁事没做,就捞走了一半!到头来他们还得跪下给他磕头!这是什么狗屁世道?! 刘全则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态,帮忙劝着让陈数消消气。 秦镇闷不做声的接过钱,从中拿出了十两交到了刘全手中。 “你这是作甚?这可使不得!”刘全推揉着不肯收。 秦镇却硬塞到了刘全手中:“刘哥,若不是你,这些赏钱我拿不拿的到还两说呢!刚刚我都看到你往师爷手里塞钱了,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让你掏银子不是?”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何老村长特意让 他多听刘全的话。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人命不值钱,听人劝才能吃饱饭。 刘全闻言也不再推脱,收下银子笑道:“你小子到是上道!以后打不着猎就跟着我跑商吧!” “那感情好!” 秦镇又掏出几两银子分给同行的村民。 “一路来多仰仗兄弟们运送,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拿去买酒喝!” 说话间,几个官差拿着刀过来,割掉了熊的脑袋,用作凭证。 防止有人重复领赏。 “这熊怎么处理?”陈数问道。 “留下那对熊掌回去煲汤,其他的卖了。”秦镇可不想把这玩意再拉回去。 “我先去把娟儿的户籍办了,这边就有劳陈叔了。” 置办户籍并不麻烦。 将税款补齐,再孝敬几两碎银,手续就办了下来。 拿着薄薄的一纸户书,从今以后,柳娟便不再是流民,而是他秦镇的妻子。 户籍办完之后,秦镇便去找陈数他们。 县城不大,并不难找,随便找个人打听哪里在卖熊就是。 远远的看到集市上围了好大一帮子人。 “这可是熊啊!据说这玩意都是神仙变的!吃了能长生不老!” “别说吃,哪怕是闻上一口也是延年益寿呐!” 普通百姓自然是买不起熊肉的,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等着哪个地主豪绅过来,将这头珍稀的野物买走。 “怎么样了?”秦镇凑了上去。 “刚好几拨人要买,都被你陈叔给弄走了。”刘全苦着个脸。 “十两银子也想买下一头熊?熊还能跟野猪一个价?这不是扯淡吗!”陈数摆着脸:“就这油量的皮子,剥下来当衣穿都能值个几十两!” “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人有那么多钱?”刘全还在劝:“凑合凑合得了!” “那也不能贱卖!”陈数态度坚决:“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东西拉回去,等过几天收皮子的来了,再卖个高价!” 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熊,又看了一眼秦镇,沉声问道。 “这熊是你杀的?” “对。”秦镇点了点头。 中年人伸手去摸,却被陈数一巴掌拨开。 “不碰别摸!”陈数眯着眼。 “我总要知道这玩意是不是病熊。”那人又问道:“怎么卖?” “一百两银子!”陈数抢着道。 中年人没有作声,而是看向秦镇。 “你能出多少?” “二十两。” “拿走。” 秦镇拦住了陈数。 “承你的情。” 中年人丢下一袋钱,把拉车绳往自己身上一套,竟一个人拉着这头熊缓缓离开。 “我滴个乖乖,这人得有多大劲啊!咱们这么多人才拉得动的熊,他一个人就能拖走?”刘全瞠目结舌。 第九章:回村 “再怎么贱卖,也不能就卖二十两啊!”陈数气急了,看见秦镇亏钱,比他亏钱还难受。 “钱多惹眼。”秦镇还是十分冷静的:“我们已经拿了五十两赏银,熊要是再卖出高价,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村子里吗?” 财不露富。 现在已经露了富,总得想着有命花才行。 “就是!陈叔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没一个孩子看的清楚!”刘全瘪了瘪嘴。 经过秦镇这么一点拨,陈数也反应过来。 这年头劫道的人多得是,搞不好就被人掳走割了腰子。 这么多钱,可是一笔巨款,谁见了不眼红? “怕个甚!我没退伍前可是军队里出了名的好手!等闲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身!”陈数自负道。 你让他和巨熊肉搏,他可能会发怵;但你要让他和强盗过手,他绝不会含糊。 “叔,我知道你强,但也难防暗箭不是?”秦镇劝道。 箭这个字,让陈数面红耳燥,哑了火。 “刘哥,我还打算买点东西带回去,你知道这城里哪家铺子的品质最好吗?”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别的不敢说,就这近海县城,我还是有熟人的。”刘全笑着道:“就是不知道你要买什么东西?” “粮食、绸缎、斧头、稿子之类的……”秦镇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指头算。 有了钱自然要变现。 柳娟的税钱算是交齐了,可余下的也不多。 他和柳娟会有孩子,孩子说不好也得缴税,万一遇上个啥病啥灾的,花钱如流水。就口袋里这么点钱,经不住他怎么花!想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还得挖空心思赚钱。 “你这是要作甚啊?好不容易有点钱,也不能这么糟践啊!” 粮食、绸缎,刘全还能理解。 斧头、稿子买那么多作甚?没人用丢在那不就是废铁吗? “我这不是想着振兴乡村吗?咱们村里破破烂烂的,也该修缮修缮了。”秦镇道:“再者乡亲们好些日子没尝过米味儿了,不得买点回去备着?” “得!有你这句话,啥也不说了!这事就包在俺身上了!”刘全有些动容:“别的都好说,铁器怕是有点难买,我尽量帮你找,但能买到多少不好说。” 铁器在大商是管制品。 农具倒是宽松一些,但价值不菲,一般都是祖传的物件,一家人轮着用,轻易不会出手。 秦镇又道:“对了,麻烦帮我看看有没有纺车之类的,娟儿想用来织布。” “好说!” 考虑到太阳已经下山,秦镇找了个客栈先行住下。 打算第二天再进行采购。 刘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人出了门。 很快便置办好了秦镇所需要的一切。 光是拉粮食的木车,就有七八辆,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资材,长长的一摞队,十分惹眼。 “买这么多东西呢?”昨日值守的捕头走了过来,沉声道:“带着这么多东西,走山路可不方便。”他顿了顿,提议道:“用不用我带几个弟兄跟你们一段?” “那感情好!”秦镇正发愁怎么把这么多东西运回去。 走小道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走大道,大道山贼又多,难免有人眼红。 要是有县城里的捕头帮佐,肯定安稳许多。 出门了一趟,秦镇也越发上道,用不着刘全示意,自己就主动上前给捕头塞了块银锭。 “未请教?” “免贵姓林。” “林捕头,那就有劳您了!” 林捕头掂量掂量了一下银锭,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有我在,保管你回家四平八稳!” 说罢,他当即点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捕快,跟着一道上了路。 回去的路,显然比来时更匆忙。 所幸,有惊无险,赶在天黑前秦镇一行人回到了小渔村。 秦镇的归来,让村子炸开了锅,尤其是那块打熊英雄的牌匾,让年近六旬的老村长激动万分。 当然,比起这块牌匾,更多人在意的是秦镇拉回来的那几车粮食。 尤其是李憨,看的眼都快发绿了。 秦镇自然不会吝啬,当即让刘全帮忙,卸下一车粮食分给村民。 若无家家户户的百家饭,秦镇和柳娟早就饿死了!现如今富贵还乡,一车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林捕头,天色已晚,一起留下吃饭吧!”秦镇盛情邀请:“我家里还有几只野兔子,正好架火。” 林捕头走了一天,确实也累了,当即欣然应允。 “那老哥我就沾你的光了。” 回去的路上,秦镇还在好奇,怎么没看到柳娟。 难不成是前天晚上太用力,现在还下不了床? 正要推门而入,只听一个猥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臭寡妇,老子今天非要办了你!” 随之而来的,还有柳娟的哭泣声。 秦镇气血上涌,当即冲进屋内,踹开门,只见豁皮王五掐着柳娟的脖子猛抽!柳娟死死护着衣物,疯狂的挣扎。 见到这一幕,秦镇的双眼蹭的一下变得血红! 他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王五的后脑砸去! 力道之大,直接将王五砸了个踉跄!鲜血也顺着他的后脑涌出! “秦镇,你他妈敢打我?!”王五不可置信的捂着脑袋,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秦镇,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 “打你?我特么杀了你!” 秦镇冲上前去,死死掐住王五的胳膊,和他扭打在一起。 惊哭声吸引了全村的注意。 “出什么事了?!” 陈数和李憨第一个赶到。 还没进门,就看到衣衫不整的王五跌跌撞撞的从秦镇家里冲出,后头追出来的秦镇拖着铁镐,狠狠的朝王五的脑门砸去! 王五一个踉跄向前摔倒,这本该落在他脑门的一镐,最终砸在他的大腿上。 尖端入体,贯穿了他的大腿,鲜血淋漓! “不能砸了!再砸要出人命了!”陈数连忙靠了过去,拦住了秦镇。 李憨也抱住了秦镇:“镇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应他们的,是秦镇赤红冰冷的眼神。 秦镇一眼蔑出,尽是杀意。 “滚开!” 第十章:断腿 那赤红的眼神,让久经沙场的陈数都为之心悸! “救救我!救救我!秦镇疯了!” 王五大腿血流如注,在地上扭曲的往前爬,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恐惧。 “我什么都没做呢!不就是打了你嫂子几巴掌吗?你就要杀我?!” 听到这,陈数和李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王五最喜欢爬人墙头! 定是欺负了柳娟! 一时间,陈数的眼神也冰冷了下来。 李憨更是一脚踹在王五脸上,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你个狗杂碎,竟敢欺负柳娟嫂子?老子揍死你!” 打闹声引来了村民。 老村长闻讯赶来,看到王五像条死狗一样被人围殴,一根大腿上还插着半截铁镐,眼看就要嗝屁了,当即又惊又怕! 陈捕头还在呢,这要是闹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快住手!” 老村长一边赶忙催促着人上前拦着,一边朝陈捕头陪着笑脸。 “乡里人打架都这样,差爷别见怪!” 陈捕头也十分会来事,眯着眼笑道:“乡野民风彪悍,我老家那边打架也这样,乡里乡亲都是亲兄弟嘛!这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都别拦我!”秦镇红着眼嘶吼道:“老子今天非要宰了这个畜生!” 说罢举起铁锹,狠狠的朝王五头上砸去! 王五见况,连滚带爬的跑到老村长身后,毕竟王五他爹对村里人有恩,老村长再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拖着年迈的身躯颤颤巍巍的抱住了秦镇。 “镇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非得动铁器啊!” 这时柳娟也从屋内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衣衫不整、泪眼婆娑的样子,让众多村民心中一突。 秦镇红着眼,随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王五欺负了柳娟,饶是老村长也气的直发抖,他转过身狠狠的扇了王五一记耳光,痛斥道。 “你这个畜生!你真该死啊!” “你们的命都是我爹救得!整个村子都欠我王家!”挨了一巴掌的王五突然间歇斯底里起来:“你凭什么打我?我不就打了柳娟几巴掌吗?啥事都没干成呢!你们凭什么因为一个外来的烂货欺负我?!” 老村长痛心疾首,摇摇欲坠。 秦镇则抬起了铁镐:“村长,别跟他废话了,让我攮死他!” “杀人是要蹲大狱的!”王五是畜生,但秦镇是好孩子,虽然老村长也对王五的所作所为十分痛恨,可他更不想因为王五,拖累了秦镇。 “不如交给我处理?”观望了半天的陈捕头站了出来:“奸辱妇女可是大罪,得拉到街头腰斩!反正他得死,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不成!”老村长显得十分坚决:“不能毁了柳娟的名节!” 柳娟面色煞白的瘫倒在地,名节是她最珍贵的东西,要是真报了官,丢了名节,她比死还要难受! “那就不好办了。”陈捕头意味深长:“我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秦镇掏出几锭银子塞到陈捕头手中,朝刘全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立马上前陪着笑脸:“陈大人,村里的兔肉做好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先入席吧?” “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王五心中发寒,踉跄爬到陈捕头脚下,把头磕的生生作响。 陈捕头将银子塞进兜里,厌恶的扫了王五一眼,一脚将他踹翻,头都不回的走了。 他最看不得这样的畜生! 如今有银子拿,还能做好事,何乐而不为? 老村长见此,心中一苦,显然已经知道了王五的下场。 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秦镇的肩膀:“他爹对村子里有恩,给他个痛快。” 怪只能怪,王五不肖! 其他村民也在咒骂声中渐渐散去,几个婶婶扶着柳娟回了屋,只剩下秦镇等人围着瑟瑟发抖、面怀绝望的王五。 看着失魂落魄的柳娟,秦镇心中一痛! 他若是再晚回来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狗杂碎! “天色晚了,林子里不安全,先把他捆起来,明早拖到林子里去。” 秦镇本想现在就把王五削死,可听到陈数这么说,便打消了念头。 对死刑犯而言,濒临死刑前的那几个小时,无异于是最痛苦的。 欺负了柳娟,秦镇哪里会让王五落个痛快? 他举起铁镐,哐当又是一下。 将王五另一根腿砸了个血肉模糊。 哀嚎声响彻云野。 “憨子,把他拖远些绑起来,嚎的我心里烦!”丢下这句话,秦镇转身进了屋。 “好嘞!”李憨将王五捆得跟小鸡似的,径直朝村口拖去。 进了屋,将村里的婶婶打发走。 秦镇坐到了床边。 看着失魂落魄,止不住在哭的柳娟,他轻声道。 “没事了。” 见柳娟没有吱声,他从怀中掏出那一张户籍名册递了过去。 “户籍已经上好了,娟儿,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柳娟心头一酸,倒在秦镇怀中嚎啕大哭。 “镇儿,我脏了!” “脏个屁!”秦镇狠狠的将柳娟揽进怀中:“你脏不脏我还不知道?你就当被狗撞了!” “可我心里……膈应……” 没等柳娟说完,秦镇便吻了上去。 她先开始抗拒,随后顺从,紧接着变成低声抽泣,最终直翻白眼。 秦镇心中下定决心。 “放心吧,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第二天一大早,秦镇提着裤子,扛着铁镐就出了门。 李憨笑呵呵的问道:“哟,镇儿,起这么早杀人呢?” “杀狗!” 秦镇沉着脸问道:“你把那畜牲绑哪了?” “村头大树上。”李憨一边指着,一边带路。 “陈捕头呢?”秦镇问道。 “听全哥说,灌了好多酒,还没醒呢!”李憨笑呵呵的说道:“没事,陈捕头说了,让咱们拉远点,只要没看到尸首,就当被野兽吃了。” “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不用跟着我。”秦镇板着脸。 “柳娟也是我嫂子,我不帮你谁帮你?”李憨应道。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村口。 “人呢?” 只见村头大树上,绳子碎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样。 树干被鲜血浸染,血迹顺着浸入泥地,将地面染得血红! 只剩下一根断腿,留在原地,根本不见王五的身影。 李憨一拍大腿:“我滴个乖乖,莫不是被狼叼去吃了吧?” 第十一章:赶海 秦镇属于不见尸体死心的那种人。 他当即叫上陈数,开始进林搜人。 陈数作为斥候,还是有一些本领的,带着秦镇在树林里寻出去五六里,最终找到了另一根断裂的腿骨。 当时几头野猪正围着啃,都快啃干净了,秦镇还是从散落的衣物推测出,这玩意可能是王五身上的配件。 “指定是被什么野物叼着走了,血腥味最能刺激这些野物。”陈数沉声道:“再者,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止不了血,必死无疑。” 这个道理,秦镇也明白。 他只恨自己昨天晚上为啥没有直接宰了这家伙。 没有手刃仇人,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陈数却在庆幸。 秦镇还小,杀人极有可能对他的内心造成巨大的冲击,他一直在迟疑要不要自己帮他下手。 如今王五被野兽叼走,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天,在秦镇的安慰下,柳娟也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展露笑颜。 村长也打过招呼,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一个嚼舌根的,都只骂王五该死! 林子秦镇是没有再去了,毕竟答应了柳娟,再者家里还有好多余粮,犯不着涉险。 他也悠然自得的拿着买来的工具,开始制作一些小发明。 纺车咯吱作响。 “镇儿,这纺车真好用,踩着不费劲!” 在县城里买的纺车,有些僵硬,不仅得纯手工纺织,费时费力,而且做出来的效果也十分不好。 秦镇便用手头的工具改装了一下,去掉了不必要的部件,换上了一个踩踏板,不仅解放了双手更加效率,出的丝绸也更加平整结实。 “娟儿,你这布匹纺的真好。”秦镇不得不承认,柳娟确实很会纺织。 他好奇道:“先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你还会这技能?” “之前说了也没用啊,米都吃不起,哪有钱买纺车。”柳娟踩的满头大汗,香汗浸透衣裳,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不是我吹,想当初我家也是响当当的布商……” 说到这,柳娟神情有些低落。 商贾千金,沦落至此,不用想秦镇都能猜到,其中藏着怎样的故事。 秦镇并没有多问,柳娟将来想说了,自然会跟他说。 “如今有了这纺车,我也能帮忙织些布匹,补贴家用了。”柳娟摸着纺车,满眼憧憬。 赚不赚钱其实在秦镇心里并不重要,他弄这玩意主要是让柳娟开心。 此刻,他正一遍又一遍磨着木材,准备组建新的诸葛连弩。 之前的木头疙瘩,他送给陈数了。 如今工具升级,装备也得升级才是。 “镇儿,你这几天怎么不钻小树林了?”李憨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走啊!打猎去!” “不怕你爹说你?”秦镇笑着问道。 “怕个屁!”李憨牛气哄哄:“儿大不由爷!” “我可不去。”秦镇低头磨着木头栓子:“我可答应了你嫂子,不去林子里了,再说我木弩都给陈叔了,就我们这两三脚功夫,还想打猎?怕是兔子都逮不到!” 听到秦镇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柳娟心中甜蜜蜜的。 说话间,刘全扛着木桩带着一大伙人从门前过。 刘全打趣道。 “哟,这不是憨子吗?怎么?又来看镇儿和他和嫂子腻歪?你要是想婆娘了,就让你爹给你讨一个!” 李憨捧着吃多了观音土的大肚子,一脸不爽。 这年头,不是谁家都有能力娶婆娘的。 自己都饿着肚子,哪有东西给婆娘吃? 并不是谁都和秦镇一样,能够一夜暴富。 这也是李憨整天撺使着跟秦镇进树林的原因,家里苦,他也想进林子讨生计!万一撞了大运,不说杀熊,打上一头野猪,逮几只兔子,也能给家徒四壁的家庭添上一份温饱。 “刘哥,你们这是去哪啊?”秦镇好奇的问道。 “打鱼啊!”刘全扛着木头,朝秦镇招了招手:“这几日天气可好了,正是捞鱼的好时节,怎么着?要不要一伙?” 秦镇想了想,欣然应允。 林子去不成了,总得找个新的生计,坐吃山空可不是他的性格。 “镇儿,你不是说下海捞鱼的都是傻缺吗?你咋也跟着去犯蠢?”李憨咧嘴道:“要不咱们还是进林子吧。” “去看看呗。” 秦镇将李憨拉走,给柳娟交代了一下,便带着还没组装好的新式木弩上了路。 路上,李憨眼巴巴的盯着秦镇捣鼓木弩,道:“镇儿,这东西怎么和你之前用的木疙瘩不太一样?” “这东西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瞄得更准!”秦镇解释道。 “能打熊吗?”李憨眼里满是期望。 “不能。” 木弩和铁弩还是有区别的,想要造出能够轻易射杀大灰熊的铁弩,得靠专业的铁匠,空有理论知识可不行。 “不过,干几头野猪应该问题不大。”秦镇话锋一转,木弩拼接完成,粗糙的表面难掩王者风范:“毕竟,这玩意可是连发的!” 李憨本想借来试试,过过瘾。 秦镇却直接将连弩别在腰间收好。 海边距离小渔村有十几里山路,走了一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一抹波澜壮阔的蔚蓝。 有趣的是,从远处看去,海平面并没有弧度,而是一条直线。 秦镇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这个世界不是一个“球”;但显然,这里和曾经的那个世界,截然不同。 金色的沙滩上,早已人山人海。 大多衣着朴素,骨瘦嶙峋,基本上都是附近村庄出来赶海谋生的穷苦人。 几批鱼贩子穿插在赶海的人群中,时常吆喝着,压低着价钱,收购村民们用性命收上来的鱼。 “那些人就是鱼头仔,从咱们手里收鱼,卖到县城里去。”刘全指着那些鱼贩子道:“那些人可黑了,咱们手里的海鱼十文一条,运到县城里转手就是五十文!要是更远一些,随随便便能卖到一百多文。” “这么黑?!”秦镇惊疑道:“那咱们也卖?” “不卖怎么办?烂自己手里?”刘全瘪着嘴:“鱼这玩意不好活,捞上来没多久就死了,咱们运不走,他们不一样,他们有驴车。” 第十二章:下海 “小渔村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寸头男子在一伙十几人鱼头仔的簇拥下走来。 他神色不善的瞥了秦镇和李憨一眼,最终将目光挪到为首的刘全身上。 “老规矩,下海一百文。” “什么下海一百文?”秦镇愣住了。 “就是咱们村里的人想要下海捞鱼,不管捞不捞得着,先得交一百文钱,这算是保护费。”刘全一边解释着,一边递过去一个钱袋子:“这人叫疤哥,是这一片的地头蛇,门路广着呢!要是不交这钱,咱们连海都摸不着。” “这海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收钱?”李憨当即吼道。 “新来的吧?”疤哥没有说话,开口的是他的麻子脸小弟:“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咱疤哥是什么人!江南道地界,谁不知道疤哥的名字?哪怕是山里头的土匪,县衙里的官差,见了咱大哥,也得尊称一句疤哥!” “交了钱,疤哥就会像爹护儿子那样护着你!不交钱,疤哥就会像你爹那样揍你!” “合着交不交钱你都是我爹呗?”李憨板着脸。 “对喽!”麻子脸小弟咧着嘴笑道:“你可真聪明!” 收了钱,疤哥随意指了个位置,开口道。 “就那边的区域,不准过界,明白吗?” “明白明白!”刘全等人点头如捣蒜,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秦镇心中则憋着气。 他觉得窝囊。 “刘全,看你长得人摸狗样的,怎么就不敢跟他打一架呢?”李憨则满脸不忿:“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被一个流氓地痞给欺负了?你要是不敢,就由我来,你在后面踢黑脚就行!” “憨子!你是真憨啊!”刘全恨不得堵上李憨的嘴。 “你当没人闹过事?之前有一伙村民,仗着自己百来号人,人多势众要跟疤哥掰掰腕子,结果呢?第二天就被山贼给屠了!脑袋插在木桩上,密密麻麻跟种麦子一样!” 说到这,周围常来捕鱼的村民无不面露惊惧。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事。 “图个生计罢了,何至于把命丢了?交点钱就交点钱呗!要不说你们都是孩子呢!年轻气盛!” “官府不管?”秦镇这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没好处的事,官府会管? 刘全则忌讳如深的低声道:“你不知道,这疤哥的妹妹,据说帽儿山里某个土匪头头的小妾,后台硬着呢!那些滚刀肉官差避之不及,谁还敢管?” 看着作福作威的鱼头仔,和那些被肆意欺压的穷苦百姓,秦镇只觉得心中一团火在燃烧。 他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有几十两银子屁都算不上。 在这个世道,没有实力,空有银子,只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就像现在那样,辛辛苦苦赚点钱,别人把刀架在你头上,你就得把银子掏出来! “下海了!” 刘全的一声低喝打断了秦镇的沉思。 只见跟着他一道过来的十几号村民,纷纷拿起绳子绑在自己身上,绳子很长,末端固定在一路扛在的那根木桩上。 把木桩王水里一推,岸上留几个人拉着绳子,不让木桩跑远,其余人则在刘全的带领下,脱去衣服,跃入海中。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简陋、最原始的捕鱼方式。 潜入海中,徒手捞鱼。 海浪翻滚,狂风呼嚎! 人类宛若尘埃,被巨浪吞噬! 秦镇确实觉得这种方式十分愚蠢,但同时心中也不得不对这些弄潮儿心怀敬畏! 讽刺的是,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们,却被迫,只能对疤哥这样的流氓地痞卑躬屈膝! 狗屁不通的世道! “这年轻人,这大浪砸的!给多少钱都不去!嘿!镇儿,咱们还是老老实实钻林子吧,我将来就算饿死,从山上跳下去,也绝不下海捞鱼!”李憨信誓旦旦。 秦镇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汹涌险恶的大海失神。 “要是有渔网就好了……” “什么渔网?”李憨好奇道。 “就是绳子串起来的那种巨网,一撒下去可以抓不少鱼!”秦镇比划着。 “我好像听刘全说过,但这玩意可贵了,都是有钱人才用,而且是消耗品,用完一次就得丢。”李憨泛着嘀咕:“抓上来的鱼还没渔网贵呢,这不是埋汰钱吗?” 秦镇方才记起,大商是内陆国,一直未曾涉及海洋;直到近百年来,北蛮大举南下,打的大商几度南迁,方才临海;也正因此,吸引了海寇的注意,招致了海上的敌人。 演变出来的渔网基本上都是为河里的鱼设计的,根本无法捕获凶猛的海洋鱼类。 加上造船技术的匮乏,让大商几乎没有任何远航能力,这也让大商民间根本没有深海捕鱼的条件。 用手捞鱼,看似愚蠢,实际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是他能改良渔网…… 秦镇陡然兴奋起来,他左右四顾,蹿进海边的林子里寻找着。 “镇儿,你终于愿意钻林子了。”李憨也显得十分激动:“走,咱们打野猪去!” “打个屁!给我找这种草。”秦镇一把薅起一串绿色的根茎,递到了李憨的面前。 “这什么玩意?”李憨一脸古怪:“镇儿,咱们能不吃野菜了吗?我都吃吐了!” “这不是野菜!是草蕨!这玩意韧性十足,里面的植物纤维可以用作编织渔网!” 秦镇的每一个字李憨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听秦镇的,准没错! 李憨也不纠结,当即低着脑袋跟着秦镇一道翻找了起来。 很快,两人就抱着一大片野草回到了沙滩上。 这时已经刘全等人已经从水里上来,成果不佳,只捞到了三四条鱼。 一个个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刘哥,这样不行啊,咱们这一趟连本钱都没赚回来,要不咱们再下一次海吧!” 刘全也显得很不甘心,但没有办法,马上天就要黑了,摸黑下海危险程度翻倍,他实在不想带着兄弟们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秦镇和李憨抱着许多野草跑来,秦镇二话没说,就把野草王水里一泡,低着头捣鼓着。 “你们这是在作甚?”刘全好奇的问道。 “织网!”秦镇言出惊人:“我要用这玩意捕鱼!” 第十三章:捕鱼 “这玩意能捕鱼?你咋不说猪会上树呢?”秦镇的一番话把周围人都逗笑了。 之前并不是没有人想过用网子捞鱼。 但制作出来的渔网,根本无法承受海鱼的扑腾和汹涌的海水,极易破断。 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用了。 秦镇也不解释,毕竟说了他们可能也听不懂。 当然,秦镇不可能手搓出专业级别的打捞渔网,可弄一个简易的、能网着鱼的大网并不难。 又向刘全借了根绳索,绑着石块确保渔网可以沉底后,秦镇脱下衣服就准备下海。 “你年纪小,别去了。”刘全却一把将他拦住:“你就告诉我这玩意怎么使就行。” 虽然他也觉得这绿了吧唧的藤蔓捞不着鱼,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哥,游出几十米后把这玩意往海里一抛就成,等石头沉底,咱们在岸上就开始拉。”秦镇简单明了的讲述方法,刘全一听就懂,当即叫上几个人抱上浮木就朝海里游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周围不知何聚起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想看看秦镇捣鼓的这玩意能不能捞出鱼来。 “绝对捞不出,就几根破菜叶子,哪能网得住鱼?”一个邻村的男人瘪着嘴,面露不屑。 “就是!这要是能捞出鱼,我把沙滩吃了!”另一人叫嚣道。 “别看不起我家镇儿!”李憨当即不高兴了:“我家镇儿可能了!熊瞎子都弄得死,何况海里的鱼?待会儿捞上鱼来,我看你怎么把沙子吃光!” 此话一出,岸上立马炸开了锅。 “杀熊?真的假的?” “我兄弟前几天从县城里回来,确实是说小渔村里出了个杀熊的小英雄!” “他们就是小渔村的呀!不会这么巧吧!” 一时间,众人看向秦镇的眼神都变了。 这时,刘全已经游到既定位置。 将渔网按照秦镇说的那样,往水里一撒,他随即带着人往岸上游。 “咱们是等它沉底再拉还是怎么着?”村东头的赵三连忙问道。 他是村里最早下海捞鱼的那一批人,这句话一出来,秦镇就知道这人之前肯定当过渔夫。 “不能沉底,现在就拉。” 海边不比河里,到处都是暗礁珊瑚,就自己这临时捣鼓出来的破网,兜兜海面上的游鱼还行,沉了底碰着点硬的东西就得散。 秦镇拽起绳子,高呼一声。 “帮忙拉!” 留在岸上的村民当即开始发力。 十几号人卯足了劲,拉着绳子。 “这么沉,怕是有鱼嘞!” 赵三心中一喜,连忙吆喝着。 他确实当了几年渔夫,手上一摸,心中就有了数。 听他这么一说,小渔村的村民立马来了劲,眼看着大网越来越近,却突然在某个地方僵住不动了。 “拽不动了!怕是勾住什么东西了!”赵三扬声喊道。 “我们也来帮忙!” 周围几个村的村民这时也纷纷涌了上来,主动拉起绳子,跟着秦镇他们一起往岸上拽。 刘全这时也上了岸,立马加入了拉绳子的队伍。 一时间,岸上足有几十号人拽着绳子,和大海角力! 整齐的号声响彻沙滩。 停滞不前的巨网也开始缓慢的移动。 随着绿色的藤蔓从蔚蓝中浮现,秦镇赶忙冲了上去,拽着藤蔓往岸上拉。 汹涌的海面开始扑腾,成片的鱼鳞在浪花中倒映着夕阳的余晖。 “出鱼了!出鱼了!” 李憨的惊呼声在众人心中响起。 只见由藤蔓组成的绿色大网之中,挂满了肥硕的海鱼! 粗略一数,竟有上百条! “我滴个乖乖,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鱼啊!” “之前那个说着要吃沙滩的壮士呢?麻溜的!” “大哥,没想到这玩意还真能捞出鱼来!”鱼头仔惊叹道。 疤哥喜笑颜开。 捞出来的鱼越多,他赚得就越多! “他娘的,咱们发财了!这得上百条鱼了吧?全运到江州城去,足够咱们吃半年了!”一想到银子哗哗的来,疤哥笑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他赶忙踹了身边手下几脚:“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去收鱼!?” 这时,秦镇已经开始清点网上来的海鱼。 “镇子,你真牛啊!”刘全笑的褶子都出来了,他紧紧抱住秦镇,仿佛抱住了自己那可爱可敬的亲爹。 少说一百多头海鱼,换成银子就是一千文! 除开一百文的下海钱,血赚九百文! 赚钱都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秦镇给他们悲催的捕鱼事业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有了这样的渔网,他们再也不需要傻兮兮的用手捞鱼了! 每天下一次海,轻轻松松脱贫致富,丰衣足食! “这渔网还是不行。” 秦镇却眉头紧皱。 他发现,这渔网底端破了一个大洞,原本这一兜子下去少说也得捞到几百条海鱼,因为破了个洞,不知道有多少鱼白白溜了出去! 不行,得想个法子升级一下渔网的材质,他还指望这玩意能捞到鲨鱼呢! “多谢诸位的帮助。”思索之余,秦镇还不忘先前那些帮忙拉网子的村民:“刚刚帮忙拉了网子的,都可以挑一头海鱼回去!” 要是没有这些邻村的村民相助,这网子指定是拉不上来的。 此举,引得周围人一片称赞。 那些帮忙拉了网的人喜笑颜开的低头挑鱼。 而没有帮忙的则后悔不已,羡慕至极。 “你小子,倒是越来越会做人了。”刘全笑着道。 “还不是刘哥您教的好!”秦镇毫不吝啬的回了一句马屁。 这时李憨的惊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做什么?” 只见大批鱼头仔涌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开始从网里抢鱼装到自己的木篓子里。 李憨愤怒的将其中一个鱼头仔推开。 “你他妈的敢推我?反了天了!” 后者恼羞成怒,举着木棍对着李憨的脑门就是一下,直接将李憨打的踉跄倒地。 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看到李憨被打,秦镇当即就炸了。 他一把冲了上去,对着那鱼头仔的小腹就是一拳。 “你他妈敢打我兄弟?!老子弄死你!” 第十四章:冲突 李憨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他过命的兄弟,秦镇为生活可以忍,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欺负自己的兄弟! 秦镇毕竟只是个孩子,力量不大,瘦瘦巴巴的身体根本打不过膀大腰圆的鱼头仔。 “敢对老子动手是吧?够胆!弟兄们,来给他们教教规矩!” 被撞倒在地的鱼头仔怒气冲顶,他叫嚷着呼唤周围的弟兄。 正在抢鱼的鱼头仔一听自己人被打了,当即涌来,足足三十多号人将秦镇围住,个个都拿着木棍,场面濒临失控。 刘全哪里能看到秦镇吃亏?当即带着小渔村的村民靠了上去,挡在两个孩子面前。 “都是误会!误会!” 秦镇这时冲到李憨身边:“憨子,没事吧?” 李憨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没事,就是恶心想吐。” 他憨厚的笑着,鲜血顺着他的鼻腔流出,显然这一棍对方根本就没有留手,就是奔着将他打死打残去的! “误会你妈!”为首的鱼头仔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刘全,胆儿肥了是吧?!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敢跟我们闹事?找死!” “都是娃儿不懂事!”刘全虽然也恨不得将这龟儿子弄死,可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大的火气也只能咬着牙咽肚子里:“老哥消消气,消消气嘛!” “你抢俺们的鱼还有理了?”李憨怒怼道。 “谁不知道在这片场子捞到的鱼,都得卖给我们?”鱼头仔冷笑一声:“再者,我抢又怎么样?你们要是看不惯,以后有本事别来这场子捞鱼!” 周围旁观的人无不义愤填膺,可又忌惮鱼头仔的势力,敢怒不敢言。 “这沙滩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秦镇沉声质问道。 “就凭老子关系硬,就凭帽儿山的大当家和我大哥是兄弟!” 听到帽儿山三个字,刘全面色骤变。 附近有一座帽儿山,山上的土匪穷凶极恶! 若这些人真的背靠帽儿山土匪,那今日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似乎十分享受众人畏惧的目光,鱼头仔冷笑一声,指着小渔村的人,威胁道。 “今儿这鱼,你们一条都带不走!刚刚动手打我的那两个小子,一人得卸一条胳膊!” 眼看鱼头仔们不怀好意的逼近。 一支利箭穿过人群,钉在了他的膝盖上。 鱼头仔吃痛倒地,还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秦镇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秦镇端着木弩,抵着他的脑门,稚气未褪的脸庞上尽是和年纪不服的阴冷。 “你刚刚说,要卸谁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异变惊住了所有人。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孩子竟然如此果决!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被一个孩子威胁,让鱼头仔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他当即嘶吼。 周围的手下纷纷开始躁动,举着木棍就要朝秦镇扑来。 “小渔村的爷们都跟我上!” 刘全虽然圆滑市侩,但遇到事绝不怂。 他早就忍这些龟儿子很久了,抢鱼就算了,还打人!还像条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 不给留活路是吧?那就干!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双方人马都停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 疤哥终于出面。 满是横肉的脸上掠过一抹阴沉,在手下的簇拥下,他来到沙滩,在一个距离秦镇十米开外的地方止步。那双眼睛略有些忌惮的扫向秦镇手中的木弩,最终移到秦镇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我们不是抢鱼,是买鱼!何必搞的如此难堪?” 见到疤哥,鱼头仔仿佛找到了依仗,全然不顾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木弩,嚣张至极的朝秦镇示威道:“小子,你们完蛋了!今儿我把话放在这……” 话音未落,木箭穿颅而过,带出一条血线。 鱼头仔缓缓倒地,临死之前脸上都是嚣张跋扈。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惊叫了起来,压抑的氛围在沙滩上蔓延。 就连刘全等人都傻了眼,谁都没有想到,秦镇居然如此冲动! “这个人打伤了我兄弟,他该死!” 反观秦镇,则一脸淡漠的踢开鱼头仔的尸体,将木弩对准了疤哥。 “既然是买鱼,那这价钱,是不是得重新谈?” 疤哥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都不由得被秦镇这副面孔给震慑住了。 他死死盯着秦镇,沉默半响,缓缓道:“你开价。” “从今天起,一条鱼五十文!”秦镇开口道。 “不可能!”疤哥断然回绝。 一条鱼五十文,几乎是他一半的利润! 他怎会舍得? “今天的收成你也看到了,我抓的鱼越多,你赚得就越多,以前你一个月能收几条鱼?能赚多少钱?这笔账,你算不清,我大可跟别的人算!”秦镇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果决,冷酷。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强者为尊! 循规蹈矩,只会受人鱼肉! 疤哥很想试试秦镇的深浅,但后者那冷漠道极致的眼神,却又让他心生顾忌。 迟疑再三,他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四十文!这是我的底线!能合伙,咱们就合伙!不能合伙,你们今天也别想走出这片沙滩!” 自己手底下兄弟被杀了,疤哥当老大的,总归是要给手下人一个说法。 秦镇放下的木弩,冷冷吐出两个字。 “收鱼。” 在疤哥的示意下,鱼头仔们开始收鱼。 整个过程中,所有人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沙滩上,只听得到海风拍打沙岸的声音。 秦镇展现了诚意,疤哥自然也端着,当即让手下给钱。 “拿钱。” 一百多条鱼,以每条四十文的价格成交,足足四千多文,装了五六个麻袋方才装满。 当然,并不是所有鱼都卖了,秦镇还留了十几条尝鲜。 临走之前,秦镇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处理还是我处理?”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让疤哥对秦镇的戒备更深一份。 “我来。” 得到这个回答,秦镇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鱼头仔面面相觑。 “疤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疤哥看着百来条鲜活的海鱼,只要运到江州城,便能卖出不菲的高价! “赶紧把鱼装车运走!要是有一条死在半道上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那尸体……” “切碎了丢到海里喂鱼!” 第十五章:站着把钱挣了 另一边,从沙滩离开后,小渔村众人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看着那几麻袋的钱,包括刘全在内的村民们,心中都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那疤老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咱不是在做梦吧?”赵三难以置信。 “指不定晚上就有山匪冲咱们村子呢!”一人忧心忡忡。 “秦镇,你还是太冲动了!”刘全拉着秦镇,苦口婆心的说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轻易杀人啊!” “那老狗该杀!”李憨则不忿道。 “憨子闭嘴!”刘全气的肝疼,要不是李憨冲动惹了那人,现在也不至于是这副处境。 “不杀那人,我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秦镇幽幽道。 疤哥那一伙摆明是想明抢,不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咱们只是图个生计,犯不上打打杀杀啊。”刘全哭丧着脸:“大不了咱们少拿一点,和气生财啊!疤老狗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惹了他们还能有好?” “刘哥。” 秦镇停了下来,众人也纷纷止步,想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只见秦镇指着残破不堪的渔网,问道。 “咱们有了这玩意,能不能赚钱。” “能,但得跪着。”刘全回道。 他们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土匪恶霸? 他太了解疤哥的品性了,说是合作,到头来肯定像蚂蝗一样榨干他们的血! 秦镇又将连弩拿了出来:“这个,能不能赚钱?” “能,山里!”刘全如实道:“你要是打算落草为寇,我建议你去一百里地外的木叶山,那里的土匪都是绿林好汉,比帽儿山的讲道义……” 显然,刘全误会了秦镇的意思。 秦镇也不辩解,而是将连弩和渔网放到了一起:“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 一时间,刘全看秦镇的眼神变了。 心思活络的他,立马就理解了秦镇的深意。 秦镇拍了拍刘全的肩膀,看向众人。 “我这个人,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就把话挑明了说,若是不想跪,就跟着我干,咱们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他顿了顿,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又道。 “当然,若是不相信我,这笔钱就拿去分了,今后我还把你们当叔伯。” “秦镇,你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赵三朗笑道:“咱们连风浪都不怕,怕个球?但凡能发财,谁想过苦日子?咱们拼死拼活的下海捞鱼,不就是为了让家里妻儿老小过得舒坦一些吗?” 李憨的回答简明扼要:“镇儿,我跟你干!” 刘全此刻也笑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不谈这些有的没的,咱们不抱团,还有活路?” 他话锋一转,透着担忧:“我只是担心帽儿山的土匪……” “放心吧,我们对疤哥还有用,那狗东西还指望咱们给他捞鱼赚钱呢!”秦镇沉声道:“我若是他,非但不会招来土匪,还会把我们保护得好好的!要不然,谁下海给他捞鱼?” 渔网这玩意,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刘全一琢磨,也是这个理。 回到村子,秦镇一行人立马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平时刘全带着人下海,十次有八次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哪像今天这样,昂首挺胸?不仅带着好些鱼,还扛着几个麻袋,显然收获颇丰。 得知麻袋里装的都是钱后,老村长瞠目结舌。 “你们咋了?莫不是去打家劫舍了?我可告诉你们,违法的买卖咱不能干!” “爹,你误会了!镇儿发明了一种渔网,能网好多鱼!这些钱都是卖鱼得来的!”刘全笑着解释道。 “就这破渔网能网那么多鱼?”老村长还是不信。 “我还能骗你不成?”刘全急了,心想这老头怎么就不信呢? 用不着秦镇开口,村里的男人连忙开始搭锅做饭。 女儿们则带着孩子处理活鱼。 鱼这玩意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虽不如野味那般珍稀,但对于穷苦的小渔村民而言,也是一餐不可多得的美食。 鱼肉的香味蔓延开来,引人垂涎欲滴。 吃饭的当口,老村长喜笑颜开:“小镇啊,你真是咱们村的福星啊!自打你懂事之后,咱们小渔村的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好了!三天两头都能吃上肉喽!” 村民们也对秦镇一阵吹捧。 “就是!放以前,谁吃得上肉啊!得亏有镇儿!” “镇儿真是咱们村的大能人啊!” 见气氛到位,秦镇也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后,我不仅要让咱们村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还要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姑娘婶婶们都有新衣服穿,都有钱花!再也不用忍饥挨饿!” “就冲你这句话!以后有啥事直接招呼!”赵三扬声道:“咱都跟着你干!” “对!”刘全也附和道:“咱们都听镇儿的,过上好日子!” 村民的想法十分的淳朴。 在他们心中的好日子,就是衣食无忧,不受欺负。 这也是秦镇想要的生活。 可,想要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过上这样的日子,又谈何容易? 今夜,秦镇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镇就敲响了老村长家的门。 “村长,我打算把村里人都动员起来,一部分开荒种田,一部分跟着我下海捞鱼……” 老村长躺在炕里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捞鱼两个字,便摆了摆手。 “你安排吧,只要不干杀头的事,乡亲们都会支持你的。” 有了村长的首肯,秦镇又去了陈数那里一趟。 “陈叔,你当过兵,我想请你帮忙,训练一下咱们村的人。” “训练?”陈数有些迟疑:“弄那玩意干啥?咱们村穷了吧唧的,除了土只剩野菜了,也招不来贼啊?再说村里人苦哈哈的,饥一餐饱一顿,哪有力气训练?” “叔,你信我,我们村用不了多久就会富起来的。” 秦镇的眼神十分坚定。 “再说,每年都闹山匪、海寇的,咱们总不能每次都丢下村子逃命吧?” 第十六章:秦镇的打算 “不跑,还能跟他们干?”陈数笑了。 但看着秦镇坚定的眼神,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我把买来的那抬纺车给改造了,娟儿用着很顺手,能出不少布,我打算带些人去砍些树,多做一些,让村里的姐姐婶婶都来纺织……另外,我和疤哥商量好了,我们捞鱼他送货,到时候应该可以顺带着将村里的布匹捎到城里去卖……” “等会等会!” 陈数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 “别跟我说那么多,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你就直接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事就成!” “村子很快就会富起来,难免被人惦记,我需要早作准备。”秦镇直视陈数:“你总不能指望县衙里的那些官差吧?” 话都说到这了,陈数再听不明白,就白做这么多年的斥候了。 “你小子倒是看得长远。” 陈数啧啧称奇,这还没赚到钱呢,就想着该怎么防身了。 是个可造之材啊! 他略微思考,便欣然应允。 “只是,想让村里人听话可不容易啊。”陈数意味深长的说道。 小渔村三百多号人,男人占一半,愿意跟着刘全下海捞鱼的只有十几人,更不提敢于进林子打猎的。 个个都是甘愿吃观音土,也不愿意冒险的主,土匪还没来就一哄而散了,想要这些人保卫村子,可不是什么易事。 “这个交给我。”秦镇却自信满满。 说服了陈数后,秦镇回了趟家。 “镇儿,我新做的衣服,你快穿上试试!”柳娟拿着一件白衫迎了上来。 她的手法很好,白衫干净整洁,穿着十分舒适。 “娟儿,你的手艺真棒。” 秦镇本来底子就不错,穿上新衣裳,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咱家镇儿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柳娟脸红红的,目光温婉热切。 “这纺织机是不错哈!看这料子织的多好!”村里的女人眼热不已:“这料子都能去县城里卖钱了!你说秦镇脑袋瓜咋就那么好使呢?我家要是有一台纺织机就好了。” “别想了,那是镇儿特意给娟儿做得,你当什么人都能用呢?是不是娟儿?” 大娘嫂子们的调笑让柳娟面红如血,她笑得合不拢腿,心中越发甜蜜。 “镇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也做一个这个什么机?”王婶不好意思的说道。 每天看着柳娟轻轻松松踩脚踏板就能织出布来,她别提有多羡慕了。 要是自家也有这玩意,得有多好啊? 柳娟也帮着劝:“当家的,你就给王婶她们也做一个吧?” 她本心善良,没那么多歪心思,听到王婶想要,便帮着求。 全然没有意识到纺织机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做这玩意需要木头,我手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木头呀。”秦镇故作为难道。 “这还不简单?”王婶还当是什么难事呢:“我这就让刘全带人砍树去!咱们这穷山坳别的没有,树多得是!还愁没有木头?” 见王婶急匆匆回去摇人砍树,其他人坐不住了。 一个个纷纷涌了上来,差点没把秦镇家的门槛踩烂。 “镇儿,咱们也去砍树,你看能给我们也做一个不?” “不成不成。” 秦镇摇了摇头:“你们都知道,纺织机是个能生钱的玩意,将来我指望把娟儿织出来的布运到县衙里卖钱呢,要是人手一个,布岂不是就不值钱了?” “那你凭啥给王婶造啊?”当即有人酸溜溜的问道。 “王婶是我婶,那能一样吗?”秦镇的回答无可挑剔。 从小到大,村长一家确实对秦家帮助良多。 秦镇给王婶造一台纺织机,谁也不能挑出刺来。 但都是乡里乡亲的,看到别人家有,自己家没有,总归是非常难受的。 这时秦镇话锋一转。 “但是吧,就纺织机太少了,确实也捣鼓不出几匹布来,你们若是愿意帮着弄木材,到时候我多造几台纺织机,请你们来织布,给你们算工钱怎么样?” “不成不成,这不是白给你家打工了?”当即有人不干了,议论秦镇不老实。 在很多人看来,不就是一个纺织机吗?秦镇家都那么有钱了,帮助帮助乡亲们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秦镇也不在意。 他想建设小渔村不假,但他不养闲人。 也有一些心思活络的村妇同意了秦镇的要求。 当即回家找各自的男人,准备去砍树。 见自己不论怎么求、怎么说秦镇都不松口后,那些村民也纷纷失望的散开。 秦镇也有功夫,开始钻研渔网。 一连几天,秦镇都猫在家里没有出门,院子里的木材是越堆越多,最后院子都放不下,只能堆到外面码成墙。 秦镇也信守承诺,一连造了十几家纺织机,在院子旁边找了个空地码了起来。除开送给王婶的那一架之外,其余的都被他整齐有序的固定在泥地里。 竣工那天,村里的女人又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李憨他妈,一个挺老实本分的中年女人。 “镇儿,你先前说帮忙砍树就能过来帮工,是不是真的?” “当然!” 秦镇笑呵呵的为村民们讲解着。 “都是一个村的,我坑谁也不能坑你们不是?这样,凡是来我这里织布的,四个时辰算一班,每人每做一班三文钱的工钱,外加两顿饭,工钱日结,怎么样?” 要知道,寻常百姓一年的收成不过一千文钱。 也就是一两银子。 折合下来,每天还不到三文钱。 秦镇这里四个时辰算一班,要是没日没夜的做,一天可以赚九文钱呢! 而且还管两顿饭?!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好事? 村民们当即沸腾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秦镇围去。 “镇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时候你可不能把婶婶给忘喽!” “镇儿,我给你家砍过树呢!是不是得算我一个?” 纺织机比人多,不抢,就抢不着了! 李憨这时也挤过人群,死死拉着秦镇的手:“镇儿,我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你必须带上我!我……我织布挺快的!” 第十七章:初具雏形 “你凑什么热闹?” 秦镇都看笑了,他忍不住问道。 “咋地?你不跟我出去捞鱼了?” 纺织本就是秦镇为村里的妇孺准备的,她们没什么力气,不能像男人那样出去闯荡,搁村里织布混个活计,挺好! 李憨这时才回过神来。 是啊!他要跟着秦镇出去捞鱼呢!一条鱼就四十文!谁还织布啊?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退到了一边。 “按照先前说好的,帮我砍过木头的优先。” 秦镇也是秉着公正公开的原则,挑了三十几个出力最多的村妇。 他自然是不会让人做满十二个时辰的,这三十多号人被他分成了三班,轮番倒。 想要加班,还得看其他人同意不同意。 按照秦镇的预测,十几台纺织机每天应该可以产出二十匹以上的布料,按照大商现在的行情,一匹布的市场价少说也是十文钱,质量好的、颜色艳的还能更多。 革去成本,仅一天的收入,就在七十文左右。 要知道,大商纺织业并不先进,这意味着市面上的布料匮乏,根本不愁销路。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下,先前那些看不上做工,没有帮忙砍木材的那些人坐不住了。 一个个纷纷开始吵闹。 在得到秦镇保证会建造更多的纺织机,来聘请她们帮工之后,村里的妇人方才心满意足的作罢。并想着一定要常来盯着秦镇,绝不能让他偷懒,耽搁自己赚钱! 对此,秦镇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多人上赶着帮他赚钱,他能不乐吗? 从此后的每天,打清晨开始,直到夜里,都能听到密集的踩踏板声响。闲散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了一样,没日没夜的干,大有一副不是踩踏机烂,就是她们噶的势头。 整的秦镇心惊肉跳。 相较之下,村里的男人就悠闲的多。 每天一睁眼,不是往村头一聚,就是躺在泥地里发呆。 秦镇一看,这不行,得给他们找事干,现成的人口可不能浪费了!当即把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聚集起来。 “村里现在财产也多了,咱们这些有把的自然要当起责任来,村里准备组建村卫队,有种的去陈数那里报名,不白干,每天包两餐饭,带肉的那种。” 一顿肉,谁陪你玩命? 整的好像谁没吃过肉一样! 土匪来了,傻子才会将命捐在这里。 当然,有人不置可否,就有人毅然加入。 和秦镇所预料的一样,选择加入村卫队的,大多家里的婆娘都在秦镇的纺织厂帮工。不需要用钱来收买人心,只需要让他们的利益和秦镇紧密相联,他们自然明白守护村子,就是帮助自己。 陈数会训练他们,虽说不至于将村民们训练成见人就砍的悍卒,但怎么着也能让他们变成面对入侵村子的强盗,敢于拼命的村兵。 “不想进村卫队也成,我们捕鱼队也招人,捕鱼队不按月结,按次结,捕一次鱼每人一百文,想干的去刘全那里登记。” 捕鱼,也是个玩命的差事。 不仅仅在于下海捞鱼,更在于这险恶的世道! 一百文,在秦镇心中其实不算多。 可对于穷怕了小渔村民而言,一百文是一笔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当即就有不少人叫嚷着要加入。 只身下一些既没有加入村卫队,又没有选择捕鱼队的懒汉在原地罚站。 秦镇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十分尊重村民意愿的。 本着废物利用的想法,他当即提出了第三个方案。 “村里破破烂烂的,需要修缮。既不愿意进村卫队,又不想进捕鱼队的,可以帮忙挖沟建墙,开垦荒地,工具我那里有,不白干,每天三顿饭。” 考虑到这是一个废体力的活,秦镇还特意多给他们加了一餐。 当即不少人都为之意动。 只剩下寥寥几个懒汉,还无动于衷,扣着鼻孔傻笑。 对于这样的人,秦镇只能放弃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在秦镇的带领下,平静的小渔村顿时热闹起来,一改先前的死寂颓废,变得生机勃勃。 期间,老村长特意上门找了秦镇一次。 “镇儿,我知道你是为村里人好,但也别让自己亏到了,知道吗?”听闻秦镇自掏腰包给村里人找事做,老村长既是欣慰又是心疼,他知道秦镇杀熊赚了不少钱,可也禁不住这么败啊! 别看现在村里人都念他的好,将来有一天秦镇若是做生意赔了,发不出工钱来了,指不定村里人怎么说呢! 老村长担心,秦镇年纪太小,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 “我还听说你要和海那边的混混做生意?”老村长苦口婆心的劝道:“外面的人不比村子里,指不定心有多黑呢!实在不行就算了,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娟儿怎么办啊?” 当时秦镇正在制作连弩,听到老村长的劝慰,不由得心中一暖。 “村长,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看到秦镇一意孤行,自知劝不动的老村长只能摇头叹息,心中祈祷着神明保佑秦镇不要出事。 这时陈数上门。 “镇儿,收皮子的到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这些天,陈数带着村卫队有事没事就上山拉练,打了不少野物。 积攒了许多皮子。 之前秦镇就让陈数联系收皮子的人,想法子把积压的皮子变现。 现如今,人终于来了。 “走!” 秦镇起身,将做好的连弩丢给陈数。 老村长也连忙起身,跟着一道过去。 村头早已围满了人。 一支七八人的车队横在村口,拉车的黑皮骡子鼻孔直呼热气。 周围已经有村民将自家积攒的兽皮拿出来售卖。 讲价的人儿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老陈!” 为首的中年男人远远的朝陈数招着手。 此人有些干瘦,披着一席青色马褂,皮肤粗糙黝黑,一看就是那种常在山里跑、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熟人,林三。”陈数给秦镇介绍道。 随即又看向林三,沉声道。 “老林,这是我兄弟,秦镇。” 第十八章:掮客林三 林三本以为秦镇会是陈数的小弟、或是侄子什么的,却不曾想陈数竟然称秦镇为兄弟。 常在路上跑,林三也算见多识广,自然清楚当兵的口中,“兄弟”二字的重量。 只有过了命的交情,才会推心置腹道一句兄弟。 他当即收下轻视之心,伸出双手迎了上去。 “幸会幸会,秦小兄弟,我是林三,叫我老林就好。” 林三观察秦镇的同时,秦镇也也在观察林三。 此人的双手,有些粗糙,其中一只虎口处还留有老茧,这显然是常年握刀的手。 “别看我兄弟年纪小,前些天还射杀了一头熊呢!”陈数吹嘘道。 熊? 林三眼珠子一转:“来的路上我就听说附近村子里,出了个杀熊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然是秦小兄弟!失敬失敬啊!”他称赞道:“想不到秦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令人叹服!假以时日,必定乘风而起啊!” “哪里哪里!林叔说笑了,谁不知道这十里八乡林叔您神通广大,和您一比,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日后还仰仗您多多提携啊!”秦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陈数都给看愣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秦镇正色道:“我这是有感而发,情不自禁!” 林三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拉姬靶倒吧!”陈数懒得跟两人胡扯,直接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皮子,朝林三道:“皮子都在那了,你去点点,给个畅快价,知道不?” “我你还不放心吗?”林三虚拱一手,带着人就去清点皮子。 “这林三什么来路?”秦镇低声问道。 刚刚的短暂相处中,秦镇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林三的圆滑。 和刘全那种胆小怕事的圆滑不同,林三的圆滑,更像是一种……出于习惯的礼貌? “江南道有名的掮客,专门给大户人家收皮子。”陈数解释道:“这林三讲信用,不坑孤老,也不压价,在这一带口碑不错。” 掮客? 秦镇心中一动。 皮子这玩意,其实有些敏感。 要知道,动物的皮革不仅仅可以拿来入药、拿来吃、拿来穿,一些优质的皮革甚至可以做成皮甲,用作行伍。 掮客说白了就是一个中间人,替人收购,买家给出要求,他们再根据买家的要求去寻找合适的卖家,赚的就是差价。 各地官府其实对皮革的私下交易多有把控,但话又说回来了,能干这一行的,谁不是门路通天的狠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秦镇又问道。 “之前一起打过牌,庄家出老千,顺手就跟着他一道把赌庄给烧了。”说这话时,陈数一脸淡然。 “你穷成这比样了,还有钱去赌?”秦镇惊了。 “别看我现在这样,想当初爷也是吃皇粮,拿军饷的!赌钱算什么?爷还玩过更刺激的呢!”陈数脸上掠过一抹得意。 这时林三已经将皮子清点好。 “老陈,你这拨皮子不错啊,少有的完整,几乎都是一箭毙命。”林三面露狐疑:“你小子什么时候箭术这么精准了?” “无他,勤学苦练尔。”陈数深沉道。 人艰不拆的道理秦镇还是懂的,他就静静的看着陈数装比。 “那这些皮子能卖老些钱了吧?”老村长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林三笑呵呵的摆着指头给老村长算道:“平常兔子皮咱们都是按斤收的,一斤几文钱,您村这些皮子质量很好,就不按斤收了,按张拿,都是熟人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一张三文钱,您看这个价格能接受不?” “可以可以!”老村长点头如捣蒜。 这个价格平心而论,确实很公道。 去年过冬的时候,也有其他地方的掮客道小渔村老收皮子,他娘的一斤皮子才一文钱!黑的跟他妈一样!当时可把老村长给气坏了! 卖吧,吃血亏。 不卖吧,又烂手里。 和那些掮客一比,眼前的林三真是大善人! 秦镇试探道:“除了皮子,你们还收什么吗?” 林三一怔,权衡道:“草药山货之类的也收。” 山沟里苦哈哈的,能收的也只有这些东西。 “布料收吗?”秦镇问道。 村里的纺织机每天都在开工,产出的布料已经堆满了屋子,秦镇正想着找一条销路,把手中的布料卖出去。 原本他是打算走疤哥那条线,自己带人将布料一道捎过去。 可毕竟与虎谋皮,不得不防。 出门在外又不认识路,万一被疤哥骗到山沟沟里噶了腰子,找谁说理去? 林三手眼通天,若是能走他这条路,肯定要比走疤哥那里安稳许多。 “布料?”林三一听乐了。 在他看来,只有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纺车,做得出布料。 小渔村穷的只剩地皮了,哪能捣鼓出布料来? “收是能收,但也得看质量。” 林三笑着道:“我看秦小兄弟也是敞亮人,我就跟你敞开了说,你也知道咱们走道的一趟能带的东西不多,路上千难万险,若是赚不到银子,谁还出来卖命?” 这话是实话。 做掮客的,肯定什么东西赚的多,收什么。 “老林,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兄弟做了一种纺织机,做出来的布料比窑子里花儿姐身上穿的小衣都要细腻,肯定值钱!”陈数吹嘘道。 “哦?” 这话,林三自然是不信的。 想要做出好的布料需要纺织技术、需要原材料,需要专业的纺师,环环相扣。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小渔村是能做出上好布料的地方。 但出于习惯,他还是笑着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 陈数看向秦镇,后者沉吟道:“那林叔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把布料拿来。” 出于谨慎,秦镇并没有向林三暴露纺织机的事情。 这年头为了几条烂鱼都能闹出人命,更何况纺织机这样的摇钱树? 谨慎些,总没错。 很快,秦镇就抱着布料跑了过来。 看着秦镇手中精致考究的布料,原本还没有当一回事的林三,顿时眼神一变。 第十九章:铁丝 “这布,是你们村人做出来的?” 摸着布料,细腻顺滑的手感让林三眼前一亮。 哪怕他对布料不甚了解,此刻也看得出这些布料,品质不俗。 “前些天不是杀了头熊吗?我拿官府给的赏银买了一些纺车,刚好我娘子又精通一些纺织之术,便带动村里人一起纺织。”秦镇解释道:“原本我们打算,找个时间运到县衙里去卖,换点银两也算讨个生计,今儿林叔来了,正好拿给你看看。” 说到这,秦镇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道这料子,林叔可还入眼?” “不错不错!” 林三十分满意,没想到这小渔村,倒还有意外之喜。 现成的布料自然要比皮革值钱,林三对这行不清楚,但他认识的人里有懂行的,能不能赚钱一问便知。 “这料子,你们有多少?” 他估摸着,秦镇手里的布料应该不多,也就十几匹的样子,要是价格不贵的话,倒是可以全部收走。 “一百匹。”秦镇说出了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数字。 “这么多?”林三惊了。 “村里人没事干,天天怼着纺车造呢!拦都拦不住,不知不觉就积攒这么多了。”秦镇不留痕迹的将话题抛了回去:“林叔,咱们都是乡里人,没见识,不知道这玩意值多少钱!您开个价,合适的话都卖给你!” “十五文一匹,怎么样?”林三给出了一个适中的数字。 似乎是觉得这个价钱不高,他补充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行情。这样,我先买一批运到城里去卖,要是卖得好,再来你这里买,怎么样?” “十五文?有些低了吧?”还没等秦镇开口,陈数就先叫了起来。 秦镇不懂,可不代表他不懂。 “想当初我当兵的时候,一套便装少说也要二十文,一匹布至少也能做出三四件衣服来,咱们这布料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吹,市面上哪一家能比得过咱?” 陈数瘪着嘴。 “十五文,太少了!” 林三显得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报价确实不高。 “话也不能这么说,运输不得花钱?请人做衣服不得花钱?这呀那的都是钱,真正能落到我手里的,能有几个?我还有那么多弟兄等着我喂饭呢!” “多少加点。”陈数板着脸,提醒道:“要是卖得好,多的是人来咱们村里抢货,你这么抠抠搜搜的,我们很难和你合作啊!” 林三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他迟疑再三,最终松了口。 “行,看在我陈哥的面子上,我吃点亏,多出三文,十八文一匹!” 这是他能承受的极限,再多,他就接受不了了。 “怎么能让林叔吃亏呢?”秦镇却道:“说是十五文,就十五文!林叔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穷山恶水的,多出的三文钱就当请林叔和弟兄们喝茶了!” 赚不赚钱并不重要,只要不亏就行。 秦镇最重要的,是想搭上林三这根线,将小渔村的名头打出去。 “这怎么能行?”老村长将秦镇拉到一旁,痛心疾首的劝道:“那可是三文钱啊!一百匹布就是三百文!你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败家,死人都得被你气活了!” 林三这时也靠过来说道:“秦小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把我当自己人,我也把你当自己人,十八文就十八文,一口唾沫一个钉。”说着,他拿出钱袋子:“这是货款,你点点。” “林叔,十五文,卖的好了,价钱再加就是!”秦镇将钱拿了一部分送了回去:“风险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了不是?万一买的不好,你找谁说理去?” 这确实也是林三担心的事情。 看到秦镇这么为自己考虑,林三不由得心中一热,对秦镇平添不少好感。 “成!”林三也不是墨迹人,当即道:“那就听你的,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 秦镇喜笑颜开,赶忙朝李憨挥了挥手。 “憨子,叫几个人来,帮忙搬货!” 听到有人来收布料,村里人都炸开了锅。 尤其是纺织女工们,个个喜滋滋的,有一种自己劳动成果被肯定的成就感。 几个好事的老婶婶热情的端茶倒水,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鱼皮来款待林三这一行人。 “还是乡里人淳朴啊。”林三忍不住感叹道。 开玩笑,村里人就指望着林三这条线赚钱了,能不淳朴吗? “镇儿哥,喝点水吧。”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靠了过来,秦镇认出是那天给自己送花的村长家小女儿。 十四五岁的年纪,像花骨朵儿一样娇嫩,含羞待放间满是纯真。 这次,秦镇知道了她的名字。 刘燕儿。 秦镇正满头大汗扛着布匹往驴车上装货。 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接过清水猛灌了一口,神清气爽! “谢谢。” 刘燕儿红着脸,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秦镇突然有些后悔,没把上次送他的花儿拿来,否则就可以还给她了。 “对了,林叔,你们帮不帮忙买东西?”秦镇问道。 “这就得看你要买啥了,太重的东西可不成,翻山越岭的不好带,也危险。”林三一边清点货物,一边回道:“你也看到了,咱们就这么七八架驴车,运不了多少东西。” 秦镇想了想,道。 “铁丝能弄到吗?” 林三身子一僵,放下了簿本,定定的看着秦镇,问道:“你要那玩意干啥?” 凡是和铁沾边的,都是违禁物,稍有不慎,就要被抓去砍头! “捕鱼啊!”秦镇脱口而出:“海里的鱼凶得很,前几天我用藤草做得渔网,被那些鱼儿挣脱出一个大洞,跑了不少鱼!我想着要是能用铁丝加固一下,说不定就不会破了。” “这是真的!”李憨附和道:“当时别提场面有多震撼了,最后捞上来留在网里的就有上百头鱼,要是网子没破,绝对更多!” 见秦镇不像说慌,确实单纯的只是想做网子捕鱼,林三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摇着头道:“这玩意不好弄,价格也贵,办不了。” 秦镇也是随口一问,赌赌运气。 “那其他丝线也成,最好是那种韧性强,扯不坏的!要是正好遇上有合适的,劳驾林叔帮我买一点。”说着,他将一个钱袋子塞到了林三手中,里面是十两银锭。 “这是定金。” 摸着钱,林三将震惊压在心底,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些钱,别说丝线,真要铁丝,林三都能给秦镇弄来! “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等路子打通,咱们卖布料赚的钱,比这个多。”秦镇笑的十分阳光开朗大男孩。 林三一怔,不由对秦镇得生出几分敬佩欣赏。 他重重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正色道。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 第二十章:山贼疑影 林三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上了路。 驴车已经装满,他要尽快赶回城里,把货物兜售出去。 在他走后,秦镇也开始紧抓小渔村的基建工作。 一堵堵土墙拔地而起,将村子围了起来,土墙下挖着宽一米、深一米的沟,只留下几个口子供人进出。 口子旁设立木桩路障,由村卫队的人看守,三座四米高的哨塔立在矮墙旁,村内外的风景一览无遗。 小渔村是个平地,无险可依,秦镇只能做一些基础的防御措施,来最大程度上保护村子的安全。 “你别说,村子这么一弄,确实敞亮不少!”老村长跟着秦镇一道巡视着,点头称道:“就是咱村子里人少,要是再多些人,倒是有那么一股子镇子的味道了!” 走到村口,陈数正带着村卫队训练扎枪。 说是枪,也不尽然,因为大商对铁器管控极严,寻常百姓是弄不到铁器的,村卫队只能拿着一根根削尖了头的木棍进行操练。 村卫队人也不多,也就十几号人,在空地上摆成三排,重复枯燥的对着空气戳刺! 用后世训练特种兵的法子来训练这个世界的平民,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经过秦镇和陈数一番切合实际的商讨之后,秦镇定下村卫队的训练准则,就两条,一是每天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跑五十里山路;二就是练习使用木枪。 跑山路是为了保证体能,而练习木枪、则是为了让村民们掌握简单的搏杀之术,不至于遇到了敌人,手足无措。 陈数曾提议让村卫队的人学习使用木弩。 被秦镇否决。 一来是因为木弩的制作比较复杂,算上最开始的木弩,加上秦镇手中的两把连弩,不过三把而已,根本不够用。 二来则是因为,木弩是秦镇手中唯一的利器! 是保命的手段。 如今村卫队刚刚成立,远远不够值得托付,秦镇这个时候是不会选择将木弩假手于人的。 “杀!” 让秦镇意外的是,李憨这小子居然也拿着根木棍在跟在村卫队屁股后面练习。 梗着脑袋嗷嗷直叫。 “嚎啥!”陈数没好气的拍了李憨的脑门一下,骂骂咧咧:“知道的咱们是在训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造反呢!杀杀杀!咋地,你真以为咱们是兵呢?” 秦镇这时也走了过来,笑着道:“你不是在捕鱼队吗?不跟着刘全他们去弄渔网,搁这练什么呢?” “上次打架打输了,我得练练,免得下次又被人当孙子打!”李憨瓮声瓮气的回道。 “打架?打什么架?”老村长一脸惊疑。 和疤哥起了冲突的事,秦镇让捕鱼队严格保密,村里人并不知道。 见秦镇脸色不对,老村长瞬间明白这里面有事,当即忧心忡忡的劝道:“镇儿,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千万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更不要好凶斗狠!天知道外头都是些什么人?咱惹不起!” “好人就活该被人欺负?”李憨不乐意了,他想到了那天被鱼头仔一棍子撂倒在地的场面,憨厚的脸上掠过一抹狰狞:“要我说就该跟别人比狠!谁敢来抢咱们的东西,我就用这木枪透死他!” 可把老村长气的不行。 李憨是个憨子,哪里听得进去话?老村长也不跟李憨掰扯,直接把秦镇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得到秦镇保证不会拿村里人的性命冒险后,方才长松了口气。 待村长走后,秦镇找到陈数。 “我觉得憨子说的有道理,从今天起捕鱼队,包括我,也跟着你们一块训练。” “看来老村长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陈数打趣道。 “我就是听进去了,才这么做。”秦镇正色道:“外头凶险的很,不学个一招半式防身,遇到事跑都跑不掉!村里人信任我才会跟着我出去打拼,我得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说罢,他也拿着根木棍进入队伍中,有样学样的一同训练。 对此,陈数有些动容,他很快收敛情绪,摆出一份严苛的架势:“都他娘的给我认真起来,好好的练!别整天哎呀吱呀的像个娘们似的!挥枪一万次,不练完不准吃饭!” 夕阳下,老少爷么们挥洒汗水,矫健的身子赤裸在余晖下,引得村里的姑娘娇羞不已,大娘婶婶评头论足。 “你们别说,秦镇年纪不大,还挺俊嘞!在炕上肯定劲大,也不知道娟子受不受得了。” “男人嘛,都这样!谁不是从最猛的年纪过来的?过几年就泄了气喽。” “他三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为都跟你家那位似的?我看呐,秦镇龙精虎猛,将来怕是要娶几十房婆娘才能舒坦哦!” 村里妇人说话,总是过分直白,饶是以秦镇的脸皮,此刻都有些汗颜。 就在这时,村里的哨塔传来一阵急促的埙声。 只听上头警戒的村民一边吹着木埙,一边急促的喊道。 “外头林子里有人,有好多人!” 呼喊声响彻村落,家家户户都慌乱起来。 “这时候都快天黑了,哪有人赶在山林子里蹿呢?”李憨迟疑道:“莫不是土匪山贼来了吧?!” 此言一出,村民们更是惊慌失措。 小渔村也曾不止一次被山贼劫掠过,那些狗杂碎什么都抢,粮食、衣服、女人,凡是看上的,统统抢走! 每次山贼来了,小渔村的村民都只能被迫逃到林子里避难,直到山贼离开后,才敢返回村落。 “快跑!”老村长登高而呼,准备带着大伙像往常一样,舍弃村子跑路。 “不能跑!”秦镇却扬声喊道:“我家仓库里还有粮食和布匹,纺织机也在外头放着呢!要是跑了东西就全没了!” 话虽如此,可生死关头,根本没人听秦镇的。 村里人跑的跑,逃的逃,就连村卫队里也有人偷偷开溜。 “咱们也溜吧。”一个村卫队成员虚声道。 他双腿打着摆子,面如白纸。 “跑个屁!你知道林子里有没有藏着山贼?这些年被毒蛇咬死、被熊叼走死在山里的人还少吗?”秦镇咬着牙,大喊道:“有种的都跟我来,咱们的村子,必须由我们自己的守护!” 第二十一章:流民 随着秦镇的一声怒吼,慌乱的村民们顿时冷静下来。 是啊! 这是他们自己的村子,跑能跑到哪去? 好不容易在秦镇的带领下,村里人织布捕鱼,日子过得轻松了些,这要是跑了,岂不是又回到之前苦哈哈的时候? “跑个屁!纺织机没了,我们都得饿肚子!是爷们就跟我上,和他们拼了!” “拼了!让老人孩子先走!我们留下和他们干!” “我们是村卫队!平日里就咱们吃的最好,月钱最多!咱们这时候要是跑了,还是人吗?!” 陈数此刻也站了出来。 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摸着村里唯一一把短刀,紧随秦镇而去。 原本溃逃的村卫队,此刻也纷纷咬牙调头,朝村口杀去! “杀呀!” 李憨一马当先,冲的比秦镇还要快。 端着一把木枪对着黑灯瞎火就是一顿咆哮。 “我杀光你们这些狗山贼!” 他爹就是被山贼砍断了脚,成了坡子。 村里所有人都能跑,但他爹跑不动,山贼来了,必死无疑!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痛恨山贼的原因! “憨子,慢点!” 秦镇见况,连忙将李憨拉住,按倒在地。 “躲在矮墙后面!天知道林子里有没有暗箭,你这么冲出去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说着,他点亮了篝火,黯淡的火光向四周的密林子里蔓延,确实可以看到许多漆黑的身影在树林中闪烁。 曾经当过兵的战斗素养在这一刻浮现,他将连弩上弦,弓着腰躲在矮墙后面,谨慎观察着四周。 这时陈数带着人赶到。 十二人的村卫队,只来了十个。 “山贼在哪?” “林子里。”秦镇沉着冷静,根本不像一个孩子:“放心!我们有土墙屏障,还有连弩,真打起来了,没几十号人根本冲不进来!” “冲进来也不怕!”陈数冷冽道,手中的短匕释放着瘆人的寒光:“别看叔箭术不行,真动起刀子来,我还没怕过谁!” 这时又是一阵喊杀声响起。 刘全带着捕鱼队的兄弟也赶了过来。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老年人和纺织女工。 一个个抄着板凳,举着石头,既是胆怯又是拼命的样子,让秦镇大为感动。 “镇子,不怕!乡亲们都来帮忙了!”刘全大喊道。 柳娟居然也抄起做饭用的木勺靠了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秦镇始料不及。 柳娟红着眼,倔强道:“我要和你一起打山贼!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林子里的人显然被这声势吓破了胆。 缩在林子里,半天没有冒头。 “这情况不对啊?山贼不是这样式的,以往山贼进村嗷嗷的,今儿怎么哑了火?”李憨疑惑道。 秦镇此刻也有些迟疑。 他眯着眼,盯了半天突然道。 “陈数,你带着村卫队的人跟我走,其余人原地待命。” 说罢就翻身越过土墙,朝山林子里摸去。 陈数也不含糊,带着人就跟了上去。 柳娟也想一起跟着去,却被王婶劝住:“妮儿,人命关天的事!咱们就在这里守着,千万不要给镇儿添乱。” 柳娟哭着缩在土墙后面,双手捏得泛白,只能祈求秦镇平安回来。 秦镇一连走出几十米,都没有遇到任何的攻击,心中的迟疑不由得越发加深,他举着火把,试探性的朝林子里照了照,举着木弩扬声厉喝道。 “什么人?!再不说话,射死你们!” “别射箭,我们都是良民!”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个中年女人。 “滚出来!”李憨凶狠道。 一阵悉悉索索,只见一个灰头土脸,披着破烂道袍的成熟女人小心翼翼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秦镇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而心怀轻视。 他将连弩对准对方的面门,审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村子?!” “谁袭击村子了?”女道士目瞪口呆:“我们只是从这儿过,走累了临时在这儿歇歇脚,招谁惹谁了?”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难不成,歇歇脚也犯法?” “为什么来这?”秦镇依旧没有放低警戒:“咱们这地方可不常见陌生人。” “逃难来的!”提及此事,女道士满脸悲伤:“土匪内乱,到处抢地盘抢人!好多村子都遭了难,我的道观也被烧了,这不是没办法只能逃难……” 话音未落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在林子中传来。 伴随着陈数的怒吼和惊呼。 女道士面色剧变:“你这是作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秦镇用连弩抵住了女道士的腰肢,沉声道:“带个路吧!” 进了林子,村卫队的火把林立。 只见几个陌生的男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陈数正压在一个年轻道士身上,让那人动弹不得。 “他娘的,这人还挺有劲!”陈数毕竟老练,找准空隙就把年轻道士缚住,缴了械。 火光中,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半蹲在地上,惊慌失措。 其中有女人,有孩子,还有极少数老人。 这些人显然和山贼二字搭不上边。 他们是流民。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多得是人活不下去,逃难到别处,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 柳娟也曾是流民,她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 但更多的人却没她这么幸运,不是死在了路上,就是生不如死。 “为什么不进村?”秦镇收回了连弩,语气也变得温和。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黑村?”女道士眼中透着惊疑。 土匪山贼横行,很多村子为了自保,只能选择和土匪同流合污,他们会将无辜的百姓骗到村子里绑住,等土匪来了送到山上去当苦奴! 在这些流民眼中,秦镇一行人就是妥妥的黑村! 要不然,怎么会一个个如此凶狠? “放开我!”年轻道士还在挣扎:“就本事就朝我一个人来,放了他们!” “哟!还挺仁义!”陈数咧嘴笑道。 女道士也觉得秦镇一行人来者不善,偷偷摸出藏在袖间的短匕,准备擒住秦镇亡命一搏! 却看到秦镇走到一队母女面前,从怀中拿出了半个馒头。 “饿了吧?吃吧。” 秦镇温和的笑容和刚刚挟持她的决绝冰冷判若两人。 他轻轻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看着她稚嫩的双眼从惊恐变成胆怯。 转过身,抬头看向发愣的女道士,沉声问道。 “你们从哪边来的?” 第二十二章:邀请 “西边。”女道士低声道。 “西边?那不是帽儿山吗?”陈数皱着眉。 小渔村以西是一片深山老林,越过这片林子再走几十里山路,就到了帽儿山的地界。 而帽儿山,土匪猖獗。 陈数有一次为了打猎,曾去过一次帽儿山的地界,深知那里的土匪凶恶残暴。 据说疤哥的老大,就是帽儿山土匪的一支。 “就是帽儿山!”女道士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女孩捧着馒头吼道:“就是那些土匪杀了我爹爹!” 小女孩双眼通红,说完后就躲在妈妈怀里哭。 哭声让本就饥寒交困的流民越发悲伤,一想到村子被毁,亲人尽丧,颠沛流离,不知道跑到何处才是个头,一个个纷纷低着脑袋开始抽泣,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甚至都忍不住抱头痛哭。 女道士也偷偷抹着眼泪。 见况,秦镇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流民的下场,将来又何尝不会发生在小渔村身上? 单纯的搞钱是没有意义的,正所谓灾难来了我屯枪,你屯粮,你家就是我粮仓。 乱世之中,想要活命,只能靠自己。 回到村子。 柳娟第一个扑了上来:“镇儿,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秦镇指了指身后一道跟来的流民:“没事,误会一场,不是土匪,是从西边逃过来的难民。”他看了眼涌来的刘全等人道:“娟儿,带几个人去煮一些粥,再烧点火,让他们暖暖身子。” “难民?”刘全扫了女道士等人一眼,压低着声音道:“难民咋能随便往村里引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坏批?再说这年头粮食多金贵啊?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呢,岂能白白分给外人?” “你说谁是坏批呢?”年轻道士气的脸都绿了。 “未请教?”秦镇拦在两人中间。 “道号妙云。”女道士走了过来解围:“这位是我的师弟,山海。” “妙云道姑,我这兄弟心直口快,还请你多多海涵。”秦镇给刘全递了一个眼神,后者识趣的闭上了嘴。 “自然。”道姑妙云赶忙附和道。 若不是秦镇心软,让他们进村歇脚,只怕这伙人还得在林子里猫一晚上呢!更不提现在还让人煮粥给他们喝,道姑妙云谁都敢怼,唯独对秦镇客客气气的。 她瞪了师弟一眼,后者低下头去,满是不服。 这时,老村长带着人从地窖里跑了出来。 其中还跟着那两个逃跑的村卫队成员。 见到秦镇,两人满脸羞愧。 “你们还有脸回来?”陈数冷笑一声:“跑啊!别人跑也就算了,你们也跟着跑?真是丢咱们村卫队的脸!幸亏这次来的不是山匪,要真是山匪,村子都被屠完了,我看你们回来作甚!” 他兵戎出身,最看不起临阵脱逃的怂棍。 要么你就别报名村卫队,既然来了,好吃好喝赏钱伺候着,拿了好处不不办事,就该死! “秦镇,我们……”两人羞愤至极。 秦镇静静的看着两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立威。 要不然,遇到事就跑,村卫队将会如同虚设。 “你们的老婆在纺织厂做工吧?今后不用来了。” 一听到以后不能去纺织厂做工了,两人急了。 现如今村里人就指望去秦镇那里做工讨生计呢! 赚点工钱,虽然拮据,但好歹不用忍饥挨饿了。 村里人挤破头都进不进去,现如今倒好,因为他们的胆小怯懦,不仅自己从村卫队除名,就连家人也跟着遭殃。 “秦镇,我们错了!你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两人苦苦哀求,涕泪横流,惹得不少人都于心不忍。 老村长看不下去,帮着劝道:“镇儿,都是乡里乡亲的,算了!外面黑灯瞎火谁看了不害怕呀?你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下次他们要是还这样,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当年海寇上岸的时候,我哥要是跑了,你们还能活到现在?”秦镇一声反问让老村长哑口无言。 “谁不害怕?”秦镇目光冰冷:“我们为什么不跑?还不是因为村子是我们的家?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保护,难不成还指望山匪手下留情?” 说着,他转身看向陈数等人。 “村卫队全体成员,护村有功,晚上加餐一顿!” 有过要罚,有功要赏。 那些留下来守护村子的村民,都是好样的! 逃跑的村卫队成员此刻后悔极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一时糊涂,跑了呢?自己可真该死啊! 这时,柳娟端着热气腾腾的的米粥走了过来,上面撒着鱼干,香气扑鼻。 “吃吧!”秦镇亲手将一碗粥递给了道姑妙云:“好生歇息一下,睡个好觉。” 看着面前的米粥,妙云心情复杂。 “谢谢。”她轻声道。 秦镇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周围的难民早就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热粥烫嘴,他们却一刻也不敢停。 许多人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对着秦镇磕头感谢。 大灾之年,米比人贵,秦镇却毫不犹豫的拿出米来接济流民,这不是活菩萨又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刘全沉声问道:“让他们住一夜,明儿让他们走?” 非亲非故的,施舍些米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刘全只想赶紧打发他们走。 不仅是他,这是小渔村大多数人的想法。 陈数默默的看着秦镇,他知道,秦镇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只听秦镇望着村外的黑夜,缓缓道:“山匪终有一天会扫到我们这里来,你们不觉得,咱们村里的人,有些少吗?” 是夜,妙云辗转反侧。 一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妈妈,他们会赶我们走吗?” 披头散发的母亲抱着她,苦涩道:“我们不属于这里。” 留下她们,就是留下几十号吃饭的嘴,谁会做这样的蠢事? 妙云默默地想着,疲倦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 妙云等人忐忑不安的准备离开,就看到秦镇带着人涌了过来。 说的话,让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始料不及。 “你们可以留下来。” 第二十三章:人口 秦镇的话,就像灰暗中一束不易觉察的光,照亮了被悲伤笼罩的绝望。 “但村里的房子不够用,你们得自己造屋子,当然,我们会帮助你们。” 他话锋一转:“当然,凡事都有代价,小渔村不留闲人。” “选择留在小渔村,意味着你们需要付出劳动,建设村庄。我会为你们安排合适的活计,你们只需要完成,就可以获取粮食、衣服以及报酬……” 看着正在滔滔不绝的秦镇,陈数沉声问道。 “他是怎么说服村长的?” 身旁的刘全嘴角略微抽搐,单手捂着额头,道。 “他跟我爹说,村子人口过了千,就能向县衙提镇,到时候我爹就是镇长;等过了一万人,我爹就是县令。” “村长信了?”陈数惊了。 “我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县令。”刘全叹了口气。 陈数眯着眼,隔了半天方才意味深长的道了句。 “人多,确实好办事。” 秦镇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仅是外来的流民,包括小渔村的村民也纷纷围了上来,听着秦镇的演讲。 “安排活计?你莫不是要让我们当苦奴?!”道士山海怀揣着恶意,显然是对昨夜挨了顿揍,耿耿于怀:“你们特码的果然是黑村!合着昨天假情假意的给我们粥吃,是在作戏呢!今儿终于露出真实面孔了吧?!” “你见过给苦奴吃粥的?”秦镇反问道。 山海顿时哑了火。 都成苦奴了,哪还有饭吃?别说粥了,草皮都没得吃! 妙云道姑瞪了山海一眼,扬声问道:“敢问秦小兄弟,你说的活计具体指什么?” 有个地方歇脚总归是好的,但前提是这地方,不是狼窟。 妙云的问题,也是这些流民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秦镇想让他们干一些危险的活计,那他们还不如继续流亡呢。 “昨天我和村长商讨了一下,结合你们的实际情况加上小渔村的目前需要,暂时可以分为四类。” “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村有村卫队,捕鱼队,纺织队和开荒队。” “有力气,有胆魄的可以加入村卫队或捕鱼队,前者守护村子,后者外出捕鱼;力气较小的女人可以加入纺织队,制作丝绸布料;而上述三种都不想做的,可以去开荒队,修缮村落,开荒种田。” 说到这,秦镇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流民始料不及的诱惑。 “凡是愿意劳动的,包饭,且有工钱。” 大灾之年,穷苦人家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已经是奢望,更何况还有工钱拿?这简直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大好事! “小兄弟,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站了起来,被困苦折磨多年的绝望眼眸中,第一次闪烁着热切的期盼。 “肯定是假的!”山海再次开口,他根本不信有这样的好事:“定是这小子诓骗咱们!想设法把咱们骗到山沟沟里卖掉呢!这年头,秃驴都打家劫舍,还能有活菩萨?” 流民们纷纷附和,看向秦镇的目光也变得警惕,充满敌意。 “我不会骗人。”秦镇也不解释,而是站在台上,淡然道:“想留下来的,到我这里来报名,不想留下来的,只管离开就是!” 他不是圣母,不会向质疑者多费口舌。 面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他通常会放弃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这下,反倒是这些流民拿不准主意了。 “若是我现在留下来,将来还可以离开吗?”妙云道姑突然开口,道出了问题的关键。 “当然。” 秦镇理所应当道:“我又没给你们签卖身契,自然是想走就走,只是走容易,再想回来就难喽。” 此时的妙云并没有理解秦镇话语中的深意。 她想着,既然想走就走,那么先留下来看看情况又如何? 虽然她和秦镇的接触只有短短的一夜,可三十多年的阅历告诉她,秦镇应该不是个坏人。 秦镇眉眼中虽然透着冷冽和狠绝,可在对待无辜小孩时由心而发的温柔,做不了假。 “那我留下!”妙云道姑当即道。 “师姐!”山海急了。 和妙云恰恰相反,他觉得秦镇此人绝非善类! “不留下,我们还能去哪?”妙云道姑叹了口气。 道观没了,师父也没了,无处为家。 与其漫无目的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还不如找一处栖身之地。 山海还想争辩,只听妙云微微皱眉道:“你还记得咱们路过县城时,那县老爷的所作所为吗?” 好端端的救济粮,被县老爷换成了沙土。 县老爷都不舍得给他们这些无处可归的难民一粒米,秦镇却愿意喂她们一碗粥!仅凭这一点,山海天大的不满,也得压下来,示以感激! 山海最终低下了头:“居然师姐留下,那我也留下!我倒要看看这秦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妙云道姑显然在流民中威望较高,由她开头,绝大多数流民都愿意留下。 也有极少数人,选择离开。 秦镇当即着手给留下的流民们登记,然后开始分配。 “我们能自己选吗?”妙云再次问道。 “当然,事先向你们解释一下,村卫队就是保护村子安全的,遇到了野兽、山贼啥的,抄家伙就得上!除此之外村里的治安,也由他们负责,盗窃伤人的事,也由他们管。” 秦镇指了指陈数:“这位是陈数,村卫队由他负责。” “哼!”山海冷哼一声,显然脾气很大。 秦镇也不在意,继续介绍道。 “而捕鱼队就是外出捕鱼的,从这外东边走十几里山路就是海,那里就是我们的主阵地;另外要是来了山贼,捕鱼队也得抄家伙跟着一块上。”他顿了顿:“这一块,由刘全负责。” 刘全朝众人挥了挥手,脸上满是假笑。 “我有一个纺织厂,里面有十几台纺织车,织布产布就是纺织队的工作内容,目前纺织车有限,日后会逐渐扩增,产出的布料会有专人来收,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你们的工钱。”秦镇指了指自己:“这个,暂时由我负责。” 秦镇已经想好了,等林三那边铺好路,一切走上正轨后,就把纺织队交给柳娟。 “纺织队需要打山贼吗?”妙云举手问道。 求知的样子有些可爱。 而秦镇的回答也十分有意思。 “男人没死绝之前,你们躲着就行。” “至于开荒队,说白了就是干杂活的,耕田伐木、采摘修缮,诸如此类就是开荒队。” “而开荒队,由我们最敬爱的村长大人负责。” 第二十四章:充实 老村长抬头挺胸的朝众人挥手,一派慈祥。 谁还没有个官瘾了? 人呐,越老,越喜欢操心,越喜欢管事!这开荒队,就是秦镇特意为老村长量身打造的。 本身也不具备什么危险性,不像村卫队一样,动不动就要拼命。 多是一些无关痛痒,却又偏偏不可忽视的琐事,正好让老村长发光发热。 “你们有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在村里到处转转,我们会先帮你们把屋子建好。”秦镇说着朝老村长走去:“老村长,村里不是还有一些没人住的屋子吗?先让他们住那吧。” 村里每年都在死人,别看小渔村不大,空屋子还是有一些的。 老村长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那个刘全!带几个人去收拾收拾!” “得嘞!”刘全拍了拍手:“大家伙都跟我来。” 散会后,流民们聚到了一起。 “师姐,咱们去哪个队呀?”山海有些忐忑。 “纺织吧,毕竟道观里师兄弟的衣服都是我补的,我还算是有点底子。”妙云道姑打趣道:“怎么?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也跟着我去纺织?” “我可是爷们!怎能织布?”山海不忿道。 “小道士,来我们村卫队吧。”陈数扬声笑道:“你一身力气,别浪费了!” “我才不去你那儿呢!”山海瘪着嘴一脸不服:“我宁愿去捞鱼!” “嘿!”陈数不怒反笑:“你要是敢去捞鱼,我算你有种!” 捕鱼队,可比村卫队凶险得多。 山海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以为陈数是在激他,他这暴脾气能禁得住激?当即冷笑一声,叫叫嚷嚷的就要去找刘全报名。 昨夜来得匆忙,妙云等人还没来得及多看,今儿正好有机会参观小渔村。 和其他的村落不同,小渔村筑着土墙和哨塔,村里的百姓全然没有那种绝望、灰暗的氛围,反倒透着生机勃勃的热情。 村里的地荒废了不少,一架架造型奇特的的木器井然有序的坐落在田地间,拉着帷帐稍稍遮风蔽日;众多妇人坐在木凳上,踩着踏板,有说有笑。 丝线经过木楔编织成布料,几乎快要将仓库摞满。 “这是啥呀?” “和咱们之前见过的纺车不一样诶!好稀奇嘞!” 妙云凑过前去一看,满是好奇的问道:“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呀?” 正在纺织的柳娟抬起头,笑着解释道:“这是镇儿改造的纺织机,专门用来织布的。” “秦镇改造的?”妙云瞠目结舌。 那秦镇看起来也不像是精通木械之术的样子啊?在她的印象里,木匠不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大爷吗? “来试试吧,用过都说好。”柳娟主动让座,并开始为众人讲解操作方法。 妙云尝试着坐下,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她踩动踏板。 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感觉涌上心头。 “要是加入纺织队的话,我们每天就干这个?不用干其他的?”恋恋不舍的起身后,妙云忍不住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每天得工作四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想干嘛干嘛。”柳娟道。 意外主要源自于纺织机的数量。 就目前而言,纺织机供不应求,多的是人排队准备上钟呢!啥时候排的到这些外乡人,还不好说呢。 “才工作四个时辰?”女人们开始惊呼。 “别嫌多,这是镇儿哥定下的规矩,这纺织机都是他家的,他说了算。”刘燕儿在一旁帮附道:“镇儿哥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吧?在咱们这做工,每天包两顿饭,干满四个时辰还能拿三文钱的工钱。” “啊?!” 惊呼四起,就连妙云都目瞪口呆。 要知道,山里的苦奴每天动辄就是十个时辰的劳作,动不动还没饭吃,惹怒了山贼还得挨揍! 而秦镇这里,不仅包饭,还给赏钱! 这可比做苦奴好太多了! 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当真?!小妮儿,你可不能骗我们!”一个女人激动万分的拉住刘燕儿的手,深怕这只是一个玩笑。 柳娟不动声色的将两人拉开,把刘燕儿护在身后,温和道:“我家镇儿,从不骗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现在纺织机不多,村里人都等着用,想要做工的话,得先来报名排队。越早报名,就能越先排上队。” “我!我报名!” “我也来!我要加入纺织队!” 女人们争先恐后的推揉着,深怕报名晚了,进不了纺织队。 就连妙云,也为之心动。 但她没有贸然下决定,而是打算先观察观察,等把其他队都了解一遍后,再做决定。 这时李憨他爹推着一个木车过来,上面摆满了饭菜。 热乎乎的馒头冒着香气,野菜拌着鱼肉满是诱人的香泽,令人垂涎欲滴,尤其是那飘着菜花的鱼汤表面裹着的鱼油,让这些不知多少天没尝过肉味的百姓,直流口水。 别看李憨他爹是坡子,做菜可好吃了,秦镇特意给他造了个木轮车,让他专门负责村里人的饭菜。 “天哪,这饭菜也太好了!他们还有鱼肉!” “看那汤上的油!啧啧,喝一口肯定老香了!” “这有啥的?”李憨他爹咧嘴一笑:“前几天还有烤兔子吃呢,那玩意才够味!这几天村子穷的只能吃鱼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看着柳娟等人放下活计,排着队领饭,脸上的幸福满足溢于言表。 妙云等人的内心悄然变化,所有人都从之前对小渔村的迟疑,变成了期盼。 这一刻,加入小渔村的信念,极为强烈! “你们也来领饭吧。”李憨他爹朝妙云等人招手。 “我们也有?”妙云受宠若惊。 “镇儿安排的。” 李憨他爹将一个馒头喝一碗鱼汤塞进妙云手中,炽热的温度,将这些外村人的内心充满。 “虽然给不了你们肉吃,但鱼汤管够。” 孩童的欢笑声如清风拂面,无忧无虑。 织布的女人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欢声笑语。 妙云笑了笑,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怎么称呼?” “叫我老李就成。” “老李啊,我看你腿是不是受过伤啊?我略知一些医术,说不定可以帮你看看。” 第二十五章:赶海 “嘿,奇了!” 老李抖了抖自己的坡脚,隐隐觉得有些发麻。 自从被土匪砍断了脚筋之后,他这只脚一直没有知觉,今儿倒是有了感觉。 这让他欣喜若狂。 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显然走起路来,能使得上劲了! 不少村民闻讯而来,看着蹦蹦跳跳的老李,啧啧称奇。 “你们看,老李真能走路了!” “想不到这女道士身上还真有些医术!” 这时秦镇也跑了过来,颇为惊奇。 “你竟会医术?” “一些皮毛而已。”妙云谦虚道。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清虚观的道士时常下山为周围的村民寻医问诊,俺们村里好多人得了病,都是被妙云仙子治好的!”一个外村人吹嘘道:“前些天,村子里的牛病了,谁来都没辙,妙云仙子一来,随便两三下牛就能没事了!可神了!” “你还是个兽医?”秦镇惊了。 “人和兽有什么区别?我能治人,自然就能治兽。”妙云语气淡然,却掩饰不住眉眼中的得意,她朝老李嘱咐道:“等下我给你开几副药,坚持服用,虽然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但也能极大的舒缓你的腿疾。” 老李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差点给妙云跪下磕头。 自从腿废了后,他就成了个废人,啥事都干不了,整个家都靠李憨他娘撑着。 别提有多苦了。 如今腿疾治愈有望,如同再造之恩!老李嘴笨,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握紧妙云的手,说着最淳朴的感谢。 秦镇看妙云的眼神变了。 就像在看一个宝贝疙瘩。 医生在这年头,可是战略级别的人才! 达官贵族生了病,病死的都有不少,更不提天下贫苦的百姓了。许多人因为看不起病,身体抱恙只能硬撑,而在医疗卫生环境极为恶劣的古代,硬撑,往往意味着死亡。 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疾病惨死。 在这个大环境下,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更何况,这妙云不仅会救人,还是个兽医! 这让心心念念想要搞养殖,却因为动物防疫知识匮乏,迟迟不敢下手的秦镇,仿佛找到了一道曙光。 “妙云先生,只要你愿意留在小渔村,任何要求只管提,我一定尽力满足!”秦镇下定决心,决不能把这道尼放跑了! 先生? 妙云心中一荡,神色怪异。 她从未被人称呼过先生。 道教没落,道士身份低微,是世俗眼中最下流的异士,仅高于罪囚。 如今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此尊敬,妙云错愕之余,心中不由得对秦镇越发好奇。 先生二字,颇具文化,又岂是一个乡野村夫说得出来的? 结合这小子还精通木理之术,出口成章,想来绝非凡人! 她本就有意留在小渔村,听到秦镇这么说,不由得生出几分玩弄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当真什么要求都可以?” “没错。”秦镇一脸正色:“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满足!” “我要吃鱼肉。”妙云语出惊人。 秦镇一愣,看着妙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朝老李道。 “李叔,去,给妙云先生弄条烤鱼来!” “得嘞!” 接下来的几天,在秦镇的带领下,一间间木屋错落建成,外来的流民也开始习惯小渔村的生活,加入到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 或许是因为新人的加入,全村的热情高涨,尤其是村里单身多年的光棍们,更是一个个卯足了劲,想要在这些落难的女人面前证明自己。 本该半个月才能犁完的地,三天就推了个干净,木材砍了一批又一批堆积成山,就等着秦镇做纺织车呢。 和秦镇所预料的一样,这一批流民中,少数人加入了村卫队,绝大多数人则加入了纺织队和开荒队。毕竟前者危险,而纺织队和开荒队则安稳得多。 至于捕鱼队,去者甚少。 由于村里储备的鱼肉不多,秦镇在休整了数天后,再次启程,准备去海边捞一票。 “村长,这坑我回来前必须挖好,等着养鱼呢!” 临走前,特意叮嘱老村长,要将蓄水池挖好。 风干的鱼实在是吃腻了,挖个池塘养活鱼吃不香吗? 养,只是第一步,秦镇还想着下次林三来了,问问这玩意他收不收呢。 反正是卖鱼,卖给谁不是卖? “放心吧!”老村长摆着胸脯打包票:“今天晚上就能给你弄好,保证你们晚上回来了有地方放鱼!” 老村长办事,秦镇还是放心的。 考虑到一去一来耗时不小,秦镇没有耽搁,直接带着人出发了。 和先前只有十二人的捕鱼队不同,这次的捕鱼队,多了七八号人。 除了大部分从村里临时抽调,端着木头去装海水的原住民外,加入捕鱼队的新面孔只有一个。 那就是妙云的师弟,山海。 “山海,你不愧是最有种的男人!”李憨竖着大拇指称赞道:“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跟着我们一道去下海捞鱼。” “那陈数说了,我不加入捕鱼队就是没种!我能受这气?”山海满脸不忿:“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男人!” “牛比!”刘全也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笑的满脸灿烂。 秦镇不由得有些好奇,他见这山海二十出头,按理来说也该有些心智,怎么如此憨直? “对了,我不会游泳,等下到了海边,你们得带带我。”山海沉声道。 “噗!” 正在喝水的秦镇直接喷了。 “你不会游泳早说啊!旱鸭子来捕鱼队作甚?你这不是捣乱吗?” 那可是大海。 去海边学游泳,可不是啥容易事,搞不好一个浪花打来,人就被卷走了。 “无所谓,从小观里的师兄师姐都说我最聪明了,区区游泳还不是一学就会?”山海颇为自负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刘全将秦镇拉到一边,偷偷道:“我怎么觉得这傻小子比李憨还要憨?” “或许是被师兄师姐保护的太好了吧?”秦镇迟疑道,看着和李憨臭味相投的山海,仿佛想起了曾经在上大学的自己。 “待会儿就别让他下水了,让他在岸边帮忙拉绳子吧。” 第二十六章:压价 约莫到中午的时候,秦镇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大海。 金色的沙滩上,早已聚满了人,多是周围村子过来捞鱼讨生计的村民。 烈日和炽浪将他们瘦弱的身躯压得佝偻,不远处的树林里,疤哥一行人则躲在树荫下乘凉,悠闲的吃着西瓜。 见秦镇来了,疤哥当即起身迎了上来。 凶狠的脸上透着笑意。 上次那一百多头鱼,拉到江南道去卖,城里的达官贵族都抢疯了! 别看江南道临海,实际上因为捕捞技术的落后,海鱼产出并不丰富,哪怕是达官贵族,想要吃上一条鲜鱼,也绝非易事。 这一趟下来,不仅赚得盆满铎满,不少官老爷更是扬言要在他这里订鱼,细水长流。 如今在疤哥眼里,这秦镇就是他的摇钱树! “秦小兄弟来了?来人,给秦小兄弟劈个瓜吃!” 咔嚓。 鲜红饱满的瓜瓤令人垂涎欲滴,赶了一上午路的秦镇一行人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自然不会推却。 秦镇当即把瓜一分,肆意的啃了起来。 按照规矩,刘全丢下一百文钱,拉着渔网就带人往沙滩上走。 疤哥则拉着秦镇开始诉苦:“秦小兄弟啊,实不相瞒,咱们上一趟亏了不少,你说这一条鱼四十文的价钱能不能再往下降降?” “你还能亏?”秦镇明显不信。 疤哥这样的狠人,若是做了亏钱的买卖,又岂会如此和颜悦色? 这小子就是想压价!赚得更多罢了! “路上多的是山头,不都得打点啊?商税又这么重,抽筋剥皮的最后能剩下多少?”疤哥一把揽过秦镇的肩膀,推心置腹:“我手底下还有几十号人跟着吃饭呢,一趟下来真赚不到什么钱!” “没赚到钱,你还买瓜吃?”秦镇反问道。 “嗨!这瓜是不是买的!”一个小弟笑呵呵的解释道:“往前五里地有个瓜农,种了老多瓜,随便拿不要钱。” 秦镇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疤哥。 冷声道:“四十文,一分都不能少。” 说罢,他头都不回的朝沙滩上走去。 “这小屁孩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一个小弟不爽的骂道:“疤哥,他们也太不给你面子了,咱们要不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教训了他,你去海里捞鱼?”疤哥眯着眼。 “他们不就是仗着有个渔网嘛?咱们把网子抢了,让其他村的人替咱们下海不就得了?一条鱼四十文?给他们十文就不错了!给他们惯的!” 小弟的话,让疤哥心中一动。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看向秦镇的眼中尽是冷意。 沙滩上。 刘全刚刚讲浮木放进水里,正准备下水。 周围的村民就围了上来。 几个胆大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扬声问道:“你们需要帮忙吗?” “俺们水性好,可以帮你们去更远的地方撒网,只要给俺们一条鱼就成!” 上次秦镇一网子捞到一百多条鱼的震撼场面历历在目,不少村民都候在这里,想要像上次一样跟着帮忙,混点鱼吃。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问他。”刘全指了指秦镇。 后者了解事情后,当即问道:“怎么称呼?” “我叫李二牛,是小岩村的。”高大汉子挠着头道。 “你们有浮木吗?” “你这话说的,谁捞鱼不带浮木?”李二牛指了指放在岸边的大木头:“俺们那根浮木比你们的粗,而且长,能飘好远呢!” 岸边海域的鱼其实并不多,越往深海,能捕到的鱼群就越多。 网自然是撒的越远越好。 见识李二牛的粗长后,秦镇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道:“很好,李二牛,待会儿你就带着人,把网线拉到最远处,等你撒手了就立马跟我们发信号,明白吗?” “没问题!” 李二牛带着人推着木头就准备下海。 “刘哥,劳累你跟一下,我怕他们第一次没经验。” 藤蔓编织而成的渔网清理起来十分麻烦,要是没有弄好,今儿这趟就算是白跑了。 秦镇保守起见,还是希望刘全能跟着去。 “小事!”刘全淡淡一笑,往身上捆着绳子就跟着下海。 很快,木桩下海,在众人的推动下开始渐行渐远。 “真新鲜嘿!”山海啧啧称奇。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怎么捕鱼。 “这木藤绳子真的能捞到鱼?”山海有些不信,之前在村子里,他看到那渔网上密密麻麻都是洞,鱼还不随随便便就钻出去了?这玩意怎么能捕到鱼呢? “当然可以!”李憨瓮声瓮气的说道,眼里透着得意:“你可以永远相信镇儿!” 闻言,山海也不说话了,聚精会神的看着飘在海里的木桩。 他倒想看看,这秦镇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数米高的浪花迎面砸来,一轮接着一轮,砸的刘全等人眼冒金星。 约莫距离岸边快三百米了,刘全赶忙道。 “可以了,就到这吧。” “就这?再往前挪挪吧,前面黑压压的都是鱼群呢!”李二牛沉声,脸上浮现出弄潮儿的自信:“放心,咱们这木头稳着呢,真要是翻了水,俺们也能把你捞上来。” 看着周围一脸淡定的渔民,数米高的浪砸下来跟没事人似的,刘全心中直骂牲口!心中又隐隐有些敬佩。 眼看就要出三百米开外,刘全连忙道。 “绳子不够长,别贪!” 在刘全的指导下,李二牛放下了网坠。 看着刘全给出的信号,岸上秦镇当即下令。 “一起拉!” 小渔村的村民当即开始用力拉绳子。 “有点沉诶!定是有鱼!” 用不着秦镇开口,周围的渔民纷纷自发的涌了上来,帮忙一块拉绳子。 响亮的口号伴随着汗水挥洒,渔网的前端很快便浮出水面。 “真有鱼诶!” 山海激动的冲进水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在水里蹦跳。 突然一个浪花打来,他不小心跌坐在水中,一连灌了好几口海水,咳得不行。 “别他妈淹死了!” 秦镇和李憨连忙上前将他拽到了岸边。 李憨大笑道:“淹死好,淹死了咱们就能吃席了!” 山海心有余悸的瘫坐在沙滩上,只觉得面前的蔚蓝,比山贼土匪还要可怕。 这时,渔网已经离开水面,开始上岸。 漆黑的鱼鳞,在阳光下倒映着刺眼的光泽! 第二十七章:明抢 “有鱼!有好多鱼!” 惊呼声再次响彻沙滩。 渔民相互奔走,激动的欢呼起来。 经过加固的渔网,显然比上一次要稳固得多,一眼扫去黑压压的鱼群在网里挣扎,却挣脱不出。众人合力将渔网拉上了岸,还没开始清点,就无不被收获所震惊。 就连疤哥,此刻也豁然起身。 周围小弟更是瞠目结舌。 “我滴个乖乖,这不得四五百条鱼啊?” “发财了!发财了!” 这么多鱼,只要能卖到江南道去,能赚多少钱,疤哥想都不敢想!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目光也变得炽热,他死死盯着那张象征着无数财富的渔网,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弟兄们,抄家伙。” 他大手一挥,率先朝沙滩走去。 此时,秦镇还在清点此行的收获。 他认识的鱼不多,只认识其中一种叫做海鲈鱼,数量最多,足有三百多条;剩下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鱼类和扇贝类,水母、海龟也有不少,最离谱的是里面还有一条四五米长的海蛇! 秦镇一棍子将海蛇打死,笑着捡了起来,心中想道。 海里的蛇可比山里的蛇干净得多,今儿也让陈叔尝尝海蛇的滋味! “我滴个乖乖,有这么多鱼呢!这得吃多久才能吃完啊?”山海此刻目瞪口呆。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鱼,第一次吃鱼还是在小渔村,一条小鱼被他恋恋不舍吃了三天,直到鱼都没味儿了方才不甘心的将鱼骨头咬碎了吞进肚里。 “这么多鱼,若是能养起来,村里人一年都不愁没鱼吃了!”秦镇笑道。 “服!”山海比出大拇指:“秦小兄弟,我师姐说你不是等闲之辈,先前我还不信,今儿我是真服了!” 寻常人,哪能做出如此奇异的渔网,捞出这么的多的鱼来? “老规矩,帮过忙的乡亲每人挑一只鱼带走。”秦镇心情大好:“咱们过几天还会来一趟,到时候还请诸位乡亲们鼎力相助!” 欢呼声,称赞声不绝于耳。 李二牛早就冲进人群,抱着最大的那条鱼不撒手。 不少人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把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叫上,都来帮忙,争取多捞几条鱼回去! “镇儿,不对劲。” 这时刘全发现了围靠过来的疤哥等人。 对方乌泱泱近百号人,无不拿着木棍长毛,有几个甚至揣着铁器! 为首的疤哥面容阴冷。 “怎么,又想明抢?!” 李憨第一个站了出来,上次吃过亏的他,这次第一时间掏出了随身的木棍。 随着他的开口,周围正沉陷在挑鱼快乐中无法自拔的渔民也纷纷惊觉。 小渔村的捕鱼队纷纷拿起木棍,来到了秦镇身边。 不少挑到鱼的人,也面露愤懑。 见到秦镇又将连弩拿了出来,疤哥嘴角微扬。 “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是抢呢?咱们这是买!之前说好了的,不是吗?” 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鱼头仔方才放下武器。 “只不过,这价钱,确实需要再降一降。” “降多少?”秦镇沉声问道。 “十五文一只鱼。”疤哥报出了价码。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价码。 或许他本意,就不想让秦镇等人接受。 “不可能!” 秦镇举起了连弩,身后的小渔村村民也纷纷举起武器。 四十文一条鱼,压到十五文? 疤哥明明可以明抢,但还是给了秦镇十五文,这是何等的心胸啊! 秦镇强忍着将疤哥爆头的冲动,沉声道。 “你若是不想买,那我们就把鱼拉走,不在你这里卖。” “笑话!” 疤哥面色阴沉下来。 “海里的鱼都是我的,你说拉走就拉走?” “你要点脸吗?”李憨听不下去破口大骂:“你怎么不说天上的星星也是你的?” 刘全此刻也黑着脸:“疤哥,刚刚我们已经交过钱了,你这样子做,不合规矩。” “规矩?老子就是规矩!”疤哥图穷匕见:“这片沙滩是我的,我想怎么定规矩就怎么定!你们要是觉得不爽,我现在就可以定一条规矩,打今儿起小渔村的人禁止来捞鱼!” 疤哥似乎拿准了秦镇的命脉,有恃无恐。 就这些穷鬼,不捞鱼,吃什么?用什么? 疤哥根本不怕把人逼狠了,秦镇一怒之下闹事。 他后头有土匪当靠山,对付这几个普通村民,还不是简简单单? “要不咱们把他宰了吧?”山海压低着声音道,牙缝里冒着杀气。 他最看不得仗势欺人的豁皮无赖,尤其是当他得知眼前这些流氓,居然和帽儿山的土匪有联系时,道观被火光吞噬的画面,再度占据他的内心。 “不能杀,今天出手,晚上土匪就得进村。”刘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们都带着家伙式呢,估计早就想好要弄我们了,真打起来,咱们不占优。” “那我们就活该被他欺负?”李憨恨得脸直抽抽:“咱们今天要是认了怂,明儿这狗东西还会变本加厉!” “镇儿,你说怎么办?咱们都听你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秦镇身上。 恍然间,秦镇已经成了村民们的头儿。 秦镇心中也在计较得失。 疤哥明显有备而来,近百号人虎视眈眈,还有铁器!别看秦镇手中有连弩,真动起手来,射不了箭就得被近身。到时候对方人多打人少,仅靠小渔村这边十几号人,下场不言而喻。 其余村的村民明显畏惧疤哥,一个个缩着脑袋直往后退,连鱼都不敢拿。别看着秦镇带着他们捞了两次鱼,非亲非故的,傻子才会为了几条鱼得罪疤哥。 想要让他们帮着秦镇一起对抗疤哥,显然是痴人说梦。 “二十文一条,而且我们要带走一百条鱼。” 权衡之后,秦镇做出了让步。 这个条件,对于疤哥来说无疑是血赚。 至于秦镇要带走一百条鱼这事,他完全可以接受,他手中的器具最多只能拉两百条鱼,这网兜里有三四百条,让秦镇拿走一百条完全无所谓。 疤哥也不想和秦镇火拼,毕竟对方手里捏着连弩呢!万一射中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假装思考,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 “可以,二十文就二十文吧!我吃点亏!” 只听他话锋一转。 “但是,你们手里的那张渔网,得留下!” 第二十八章:深水湾 秦镇早就知道疤哥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们。 果然,这狗东西惦记着他们手里的渔网呢! “那就是没得谈啰?” 秦镇冷笑一声,李憨等人也纷纷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 见况,鱼头仔们也拿起武器,准备干架。 这渔网可是捕鱼利器,有了渔网就等于开了财源,疤哥哪里会放过? “我不仅要渔网,我还要你制作渔网的手艺!” 既然局势已经剑拔弩张,疤哥也不怕把话挑明。 “我还要你教会我,如何制作这种渔网!” 秦镇不得不承认,疤哥能够混成今日这个地步,成为众多鱼头仔的头头,确实是有些东西的。 渔网只是工具,制作渔网的方法,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秦镇心想,我都还没开始做鱼网的生意,你小子倒是想截胡? 你怎么不上天呢? 但,不得不说疤哥的话给了他启发。 渔网的制作方法疤哥想要,其他人难道不想要? “我叼你妈!” 李憨再也忍不下去,提起木棍就要削人。 却被秦镇拦住。 虽然他也很想跟疤哥干一架,可眼下显然不是时候,对方有备而来,动起手来只会是他们吃亏。 秦镇深深的看了一眼疤哥,将心中的杀意压住,冷声道:“渔网可以给你,但我们要把所有鱼带走!” “我说了,老子不仅要渔网,还要你制作渔网的手艺!”疤哥扬声道。 咻! 弩箭破空,擦着疤哥的脑门而过,射在他后面一个倒霉蛋的胳膊上。 那鱼头仔顿时血流如注,倒地哀嚎。 “要么,鱼死网破;要么,让我们走,你选一个。”秦镇举着弓弩,蓄势待发。 他必须要表明自己的底线。 亦要给疤哥留有余地。 刚刚那一箭,秦镇完全可以射穿疤哥的脑门,但失态也会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或许秦镇可以干翻眼前这些鱼头仔,但小渔村绝对无法承受山贼的冲击! 为了乡亲们,他必须忍让。 秦镇清楚疤哥欲壑难填,今天的忍让只会让他在将来得寸进尺!但他不会一味的退让,他会暗暗发育,终有一天他会将疤哥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渔网罢了,不过是废些时力就能再造一个。 眼前之计,还是想办法带着鱼,全身而退。 秦镇的这一箭,显然镇住了疤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秦镇居然如此果断! 摸着脸颊微微发疼的血线,疤哥的眼神陡然阴沉,他知道秦镇这是在警告,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若放在平时,他仗着人多,定然要将这些刁民打死了丢海里喂鱼! 但眼下,看着秦镇手中的那把弓弩,面对秦镇冰冷的眼神以及义愤填膺的小渔村民,疤哥怂了。 能把渔网弄到手,就是血赚! 没必要不死不休。 至于秦镇制作渔网的手艺,日后图之就是!这附近能捞鱼的地方就这一处,自己只要把沙滩占据,小渔村民想要捕鱼,就只能来这!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想到这,疤哥挥了挥手,让手下让开一条道路。 “秦小兄弟,咱们来日方长,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欢迎!” 秦镇没有理会,而是让刘全等人赶快装鱼,离开了此地。 “太憋屈,太欺负了!” 从沙滩离开后,山海怒气冲冲的叫嚷着。 “秦镇,我说你怎么就不敢跟他们干一仗呢?你射的那么准,直接射那什么疤哥一脸,然后咱们一拥而上把这些鱼头仔全部干翻不就得了?白白丢了张渔网,还憋了一肚子冤枉气!” 李憨也恼怒的附和道:“是啊!镇儿,刚刚只要你说一声,咱们大伙肯定全跟你上!咱们小渔村的人,不能被这么欺负!” 不仅仅是他们,捕鱼队的人几乎全都面露愤懑! “你们懂个屁!”刘全没好气的泼了盆冷水:“咱们打得赢他们,难不成还打得赢土匪?镇儿是怕那狗日的把土匪的招来,到时候咱们全村人都得遭殃!” 秦镇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安抚了刘全,扫了一眼捕鱼队众人,沉声道。 “我知道大伙心里不爽,我也不爽,但谁叫我们弱呢?真想报仇,回去后就跟着陈数的村卫队玩命的练!” 仅凭一腔热血只能送人头,是成不了事的! 就像玩一款种田游戏那样,秦镇初始手中就几十号村民,死一个少一个,秦镇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和别人玩命。 小渔村需要发展,而发展途中,就不可避免要被人欺凌。 “今儿的事都给我记住了!”秦镇正色道:“落后就要挨打!等什么时候咱们有力量保护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了,什么时候我就带着大家伙去干那头老狗!” 在秦镇的安抚下,捕鱼队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显然把弄死疤哥,列为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对此,秦镇十分欣慰。 “金沙滩现在是不能去了,那头老狗不知道还会挖什么坑等着我们跳呢。”刘全愁眉苦脸:“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虽然这一趟弄来了几百条鱼,足够村里挥霍一阵了。 可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这周围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海滩了?”秦镇问道。 海岸线那么长,总该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捞鱼吧? 刘全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咱们这片连着山,靠着海边数十里地都是悬崖峭壁,就金沙滩那块较为平缓;邻县倒是有地方捕鱼,但是得走上一百多里,再者我听说那边也乱的很……” 只能说吃了地势的亏。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的时候,几道身影从树林中跑出。 “秦小兄弟,等一等!” 为首的正是李二牛。 “你们怎么来了?你们的鱼呢?”秦镇好奇问道。 “被疤老狗给抢了!”鼻青脸肿的李二牛恨恨道,说罢,他跑到秦镇身边跪下。 “秦小兄弟,俺们想好了,疤老狗实在不是个东西,俺们以后想跟着你一块捞鱼。” 秦镇连忙将李二牛拉起来。 无奈道:“别提了,我们还不知道去哪捕鱼呢。” 听闻秦镇等人找不到地方,李二牛迟疑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处无主的岸头,只是那地方的水十分汹涌,俺们村好几个人下去摸鱼都被卷走了……” “在哪?”秦镇眼前一亮:“快带我去!” 第二十九章:林三归来 带着鱼不好动身,秦镇就让刘全先把鱼拉回村子。 自己叫上李憨和山海,先跟着李二牛去探路。 在李二牛的带林下,一行人七绕八绕,最终从一处僻静的山坡蹿出,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滩头。 滩头不大,也就五百多平,岸上乱石堆积蔓延至水中,两旁都是几十米高的山崖,海浪拍打在陡峭的崖壁,发出震耳的声响。 “这地方距离我村子不过七八里地,顺着那边的崖壁下去就是俺们的小岩村。” “这地方的鱼很多,那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鱼,可水也彪,下去了没人上得来。” 听完李二牛的讲述,秦镇来到高处,开始审视这片海湾。 他发现,这地方滩头虽然不大,但是湾面却很广,顺着左右两边的崖壁向内延伸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海浪冲击岸边时,会先撞在崖壁上反弹,多层面的浪风交织,形成极为汹涌且不规则的暗潮。 水面上多是肉眼可见的漩涡,这意味着水底的环境极为复杂,就这地方,别说是下人,寻常的小船来了都遭不住。 “这水有多深?”秦镇问道。 “不清楚。”李二牛挠着头:“反正这些年为了捞鱼陆陆续续死了好些人,都没填满呢!村里老人都叫这地方深水湾。” “砍竹子!”秦镇当机立断。 他必须得知道,这地方有多深。 如果过于浅,渔网伸展不开就极易触底,被礁石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勾住,难以捕鱼。 但如果过于深,那这个地方不仅能捕鱼,还能养鱼! 他刚刚观察过了,海浪扑打岸边之后,回潮极少,这意味着海水会将鱼群送进来,并且让鱼群出不去! 若是这地方足够深,产鱼量将不可估计! 比起疤哥占据的金沙滩,只会多不会少。 竹子砍了一根又一根,用绳子绑着往水下送了几十米都止不住,虽然还没有探到底,但这个长度已经让秦镇心满意足。 “怎么样?”李二牛忐忑不安的问道。 他实在是不想再去疤哥那里受欺负了。 但凡秦镇有法子在深水湾捞鱼,哪怕捞的不够金沙滩那边多,李二牛都愿意跟着秦镇干! “可以试试。”秦镇沉吟道。 毕竟还没有下网捞过鱼,秦镇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小岩村看一眼。 万一,深水湾可以捞鱼,而且收获颇丰,难免引人眼红。 秦镇可不想到时候,又跟人扯皮。 “渴了,去你村子讨口水喝!”秦镇笑道。 李二牛不知深意,欣然应允。 跟着翻了小半座山,终于在半山腰见到了一座残破的村落。 “村子前些年闹过海寇,那些狗东西就是从深水湾上岸,摸到了村里,杀了不少人。” 村头几个孩童正围坐在一起玩泥巴,见到有生人来了,连忙跑回村里。 村内,多是破败的房屋,灰头土脸的村民缩在阴影里,忐忑不安。 “俺们村子位置偏远,倒是没遭过山匪,但这穷山头也没有什么活计。”李二牛从屋内端出一个破碗,里面盛着清澈的水,递给了秦镇。 “村里还有多少人?”秦镇问道。 “六十多号吧?”李二牛回道:“多是孤儿寡母,也有一些老人,能扛事的也就俺们七八个了。” 这时一个小脑袋畏首畏尾的躲在墙后往里张望。 秦镇招了招手,那小女童踟躇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跑了过来。 “你叫什么?”秦镇挤出一丝笑容。 小女孩没有说话,而是怯怯的看了一眼李二牛。 李二牛叹了口气,解释道:“她叫花儿,她爹前几年被海寇串了葫芦,她娘上个月挖野菜的时候饿昏了头,跌到树林子里摔死了。” 秦镇笑不出来了。 山海低骂道:“这狗日的世道!” “村子里的人都指望俺们几个捞鱼过活,秦小兄弟,你能给我个准信吗?那深水湾到底能不能捞到鱼啊?”李二牛眼中满是期望,他不怕死,就怕村里人没吃的饿死。 若是深水湾捞不到鱼,他只能带着人回到金沙滩,去给疤哥当狗。 “能的。” 秦镇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 沉声道。 “一定能的。” 从小岩村离开后,秦镇一路回到了小渔村。 这才发现,两地相距不过十余里。 远远的看到村口车水马龙,围满了人,看着那一辆辆熟悉的驴车,秦镇兴奋的跑到村口一看,果然是林三回来了。 “秦小兄弟!”见到秦镇,林三主动笑脸相迎。 他搂着秦镇,热烈笑道:“你现在可是我的财神爷啊!” “布匹卖出去了?”秦镇问道。 “何止是卖出去,简直就是大卖!” 林三激动难耐的讲述起自己的历程。 他拉着这一车布匹,驴不停蹄的赶回了江南道的主城——武江城,立刻找了几家信得过的布店派人来看料子。原本那些家伙听到是乡野编织的布料,一个个趾高气扬看都不想来看,而当他们看到料子之后,无不惊叹这批布料的精美做工和编制技艺! 一个个开出让林三都难以想象的高价! 如果是寻常人,或许会选择高价售卖,但林三不同。 他有自己的路子。 当他知道这批布料做工上乘、价值不菲后,他没有急于出售,而是选择了送人。 百姓再有钱,能有达官贵族有钱? 这东西,卖给百姓顶破天一百文,若是卖给那些有钱人,至少二百文起! “你的布料在武江城大卖!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一想起那些达官贵人追着上门讨要布料的画面,林三爽得直打寒颤。 他正色道:“秦兄弟,咱们这买卖必须往下干!一匹布十五文的价格太少了,必须加!你把我当朋友,我林三就绝不能让你吃亏!” “我也不瞒着你,咱这布一匹在武江城能卖出将近两百文的价格,以后,你生产,我运输,赚的钱咱们对半分!不!你六我四,如何?” 秦镇都惊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一匹布可以卖出两百文的价钱! 照着目前一天能产出二十匹布的进度,刨去成本,一天就能赚二两银子! 有这买卖,谁他么还傻兮兮的去捞鱼啊? 不行,得全力造纺织机,得扩招,得建厂! 发家致富,就在今天! 第三十章:铁丝 “咱们买卖这么大,不会惹什么事端吧?” 疤哥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一张破网都能惹得疤哥撕破脸皮争抢,更何况这一本万利的布匹生意? “我还算有些人脉,不怕!”林三咧嘴一笑,无比自信。 秦镇一想也是。 封建社会阶级分明,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几个达官贵人,这林三却可以将布匹卖到富人的府邸里去,这关系显然不是一般的硬。 “对了。” 林三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之前让我弄的东西,我弄到了。” 说着他就将秦镇带到一边,拉开其中一辆驴车的盖布,从中抽出了一小截银色的细丝。 “这是……” 秦镇连忙将这细丝捧在手里,把弄了一下,发现这细丝硬度适中,韧性极佳,但似乎不是他所认知的铁,更像是某种介于铁和塑料之间的物质。 “这是千仞丝,由一种特殊铁矿提炼打造而成,价值不菲。”林三解释道:“此铁不同于钢铁,多用于民间,你手中拿着的千仞丝不常见,这冶炼拉伸的工艺乃是深蜀那边的手笔,这次碰巧遇到了一拨从深蜀那边过来江湖中人,我舍着老脸才求得了一些。” 深蜀位于大商以西的群山之中,位置偏远,地势险恶,毒虫密布。 乃是边疆中的边疆。 却不曾想那个地方,竟有如此精湛的冶铁工艺。 “你看看这东西,是你需要的那种吗?” 真正的钢铁,林三不是搞不到,而是不敢给秦镇弄。 若秦镇背靠大山,那也就罢了,但秦镇只是一个草芥般的村民,给他弄来铁石,只会害了他。 秦镇捧着千仞丝爱不释手。 “好用!好用!” 他正愁没有材料打造新的渔网,这千仞丝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秦镇郑重一拜。 “多谢林叔!” 这东西显然十分难弄,林三为他讨到此物,想必费了不少心力!仅凭此,林三就受得这一拜。 “都是自家兄弟,不说这个!”林三笑着道:“你若真想谢我,就多做些布匹,咱俩也能一起发财!” “自然!” 简单寒暄之后,秦镇领着林三进了村,说什么也要好好款待一番。 相比之前的队伍,林三此行的人手显然壮大了许多。 柳娟正帮忙吆喝着将布匹搬上驴车,老村长则站在水池边指挥着放鱼。 “都给我慢些放!你丢那么快作甚?别把我的鱼丢死了!” “还有你,没看到池塘水不够?还不快去打水!要是渴死了一条鱼,今天晚上你们都没饭吃!” 刘全无可奈何的说道:“爹,你就别折腾了,鱼死了就死了呗!做成鱼干,不也能保存好久?” 碰巧秦镇带着林三路过,后者看着满池塘的海鱼,目瞪口呆。 “这都是你用渔网捞上来的鱼?”林三不可置信。 他也曾见过海边渔民打鱼,知道渔民的疾苦,一趟捞得上来三四条鱼,都得烧高香了!哪里见过一次性有这么多鱼? “没错。”秦镇笑着道:“林叔现在知道我为何要寻这铁丝了吧?等我用千仞丝重新筑网,别说寻常的海鱼,哪怕是鲨鱼我都能给你捞上几条来!” 说到这,秦镇试探道:“对了林叔,这鱼你能帮着卖吗?” “当然!”林三兴奋的直搓手:“你是不知道,这海鱼可是紧俏货!尤其是在那些大城池里,更是备受追捧!那些达官贵族,谁家餐餐不吃一顿鱼?” 只是海鱼捕捞困难,有价无市。 这也导致海鱼的价格水涨船高。 “前段时间我听说近海城那边就有人卖鱼,整了一百多条!他娘的一条斤把重的海鱼卖出了二百文的高价!这批鱼你要是给我卖,我全部拉到武江城去,一条至少宰他么的三百文!” 距离小渔村一百里有个近海县城,而近海县城上面还有一个近海城。 这一片都归它管。 而天下份十八道,其中江南道囊括大商东南边陲,其下有三城十八地。 林三所说的武江城,乃是江南道的主城,整个东南最繁华的地方! 说到这,林三一怔,看着秦镇道:“那一批鱼不会也是你捞上来的吧?”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秦镇迟疑道。 毕竟,这地方能一次性能拿出一百多条鱼兜售的人,可不多。 “那你不是血赚?”林三笑着道。 “没有,四十文一条卖给鱼头仔了。”秦镇叹了口气,心中对疤哥的恨意愈发浓烈! 这狗东西赚了那么多钱,居然连四十文都不想出!还要强抢渔网!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血亏啊!”林三痛心疾首,听到秦镇亏钱,他比自己亏欠还要难受。 他话锋一转,笃定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放心,今后卖鱼这事我包了,还是老规矩,咱们七三分账!你只管抓,我只管卖!咱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布匹已经让林叔您吃亏了,这鱼运输远比布匹困难,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您受累!”秦镇深知想要巩固利益,就必须缔造公平的道理,他沉声道:“这鱼,六四分,您六我四,您若是不答应,这鱼我还真不给您卖了!” “这话说的!”林三十分受用,他越看秦镇越顺眼:“你呀你,就是太耿直,太厚道了!” 哪有白花花的银子不赚,让给别人的道理? 他也算见过世面,知道人性黑暗,因此对于秦镇的耿直朴素,越发喜欢。 “这事就这么定了!”秦镇不由分说的拉住林三的手:“娟儿,晚上多弄些鱼,让林叔的兄弟们也尝尝咱们小渔村的味道!”说罢,他跳到池子里,从中捞出一只肥硕的海鱼:“林叔,今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鱼吃!” 看着浑身湿漉漉,脸上洋溢着憨厚笑意的秦镇,林三不禁动容。 “快上来!你这孩子,着凉了咋办?” “没事,我年轻抗造!” 林三心中热热的。 拉着秦镇上了岸,一路往家中走,路过田野时,林三不禁被密密麻麻的纺织机所震惊。 “我滴个天哪,这些是什么?” 第三十一章:筹备 “这是纺织机,镇儿造出来的,咱们卖的那些布匹就是用这玩意弄出来的。”李憨自豪道。 “这真是你造出来的?”林三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算见多识广,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纺织器具。 许多布商也曾单独改装过纺车,企图增加产量,让布匹更加顺滑……可唯独没有像秦镇所造纺织机这般得心应手! 但秦镇只是个娃娃啊! 那些老木匠想破头都弄不出来的玩意,他一个孩子怎么弄出来的? “我从小就喜欢摆弄木具,也算是会一些奇技淫巧。”秦镇非常谦虚。 “天才!”林三走进纺织机,一边观察一边啧啧称奇。 他陡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为何不直接卖纺织机呢? 这玩意拉到城里去,多得是布商磕破头也要争得购买!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捏死。 若是其他人都有了这玩意,自己手里的布匹岂不是不值钱了?那他还怎么赚钱?想到这,他下定决心,非但不能将这里的东西透漏出去,他还得严防死守! “林叔,你有熟悉的布料师傅吗?”秦镇试探性的问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我打算自己做衣服,设计款式,在武江城弄一个店铺,您觉得如何?” 其实秦镇心里有些拿不准。 因为开店铺,即意味着与布商争利。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秦镇乡野刁民一个,仅凭自己,还真不敢和武江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族逐利。 谁料林三满脸兴奋。 “很有搞头!” 他激动道:“布料才值几个钱?做成衣服价格直接翻番!反正卖出去也是给那些大户人家自个找人做衣服,咱们为何不直接找个裁缝,直接卖衣服给那些有钱人?” 林三这是打算把裁缝的钱也赚了,一步到位,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而这刚好也是秦镇的想法。 “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林三面色微沉,但依旧激动难掩。 “都听林叔安排。”秦镇十分懂事。 这事想要做成,必须依靠林三的人脉关系,秦镇其实无需操心,林三若想赚这钱,自然会主动帮秦镇安置妥当! 从纺织厂离开后,林三兴意阑珊,显然是在思考弄店铺的事。 到了屋,秦镇往院子里一坐就开始杀鱼,柳娟则烧茶倒水,招待林三。 这时陈数推门而入,进门就问。 “听说你弄了条海蛇?” 秦镇指了指一旁正在熬煮的石锅,里面处理好的蛇肉正随着雪白的浓汤翻滚,释放出诱人的气息。 “早就给你收拾好了!叔,你先进屋坐,马上就好!” “老子可不吃白食!”陈数轻笑一声,席地坐到秦镇身侧,从背上薅出两只野兔子,就地开始剥皮:“今儿给你们做一餐火烧云兔,让你也尝尝陈叔我的手艺!” 这话,让坐在炕上悠闲喝茶的林三尴尬的起身走了出来。 “你说谁吃白食呢?” “谁应我谁吃白食!”陈数瞪着眼。 “我大老远来,走了几天山路,就不能歇一歇?”林三回怼道。 “死了有的是时间歇!”陈数冷笑道。 听着两个人的互怼,秦镇只觉得好笑。 很快,饭菜做好,香气扑鼻。 柳娟搬着小凳子就要走,按照这个世界的习俗,男人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的。 “娟儿,过来一起吃饭。”秦镇将柳娟拉了过来:“咱们家不行那套。” “当家的,我不方便。”柳娟有些为难。 显然秦镇和林三他们有事要谈,在三纲五常的压迫下,柳娟有些忐忑。 “你是我老婆,谁敢说闲话?”秦镇说这话时瞪着林三和陈数。 两人笑着摆了摆手。 “柳娟妹子,一起吃吧。”陈数笑着道。 “来吧,饭不吃完可不准走!”秦镇佯装怒气道。 见此,柳娟踟躇再三,还是听话的紧靠着秦镇坐了下来。 她乖巧的捧起碗,脸上满是甜蜜。 简单寒暄一番后,正好聊及捕鱼的事情,林三好奇道:“秦小兄弟,你那渔网在哪呢,能让我看看吗?” 秦镇面色一暗,叹了口气:“被人抢了。” “被人抢了?!”陈数拍案而起,怒气冲冲:“谁抢的?” 秦镇随即将疤哥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疤哥那伙鱼头仔占据了金沙滩,作福作威。 陈数恨得牙痒痒。 他起身就朝外走。 “陈叔,你这是做啥去?”秦镇连忙拉住了他。 “做啥?我带人过去把渔网抢回来!”陈数眼中尽是冰冷:“反了天了,真当咱们好欺负?你等着,我这就去弄死他!” 陈数就是属于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直接开干的类型。 别看他平时闷不作声,跟个闷葫芦似的,实际上非常仗义。 “他后头有帽儿山的山贼!”秦镇死死拉着陈数不肯撒手。 “这年头谁还不认识几个山贼了?”林三冷笑一声,在秦镇这样的平头老百姓眼里,山贼可能了不起天了!可在他林三眼中,山贼也分三六九等! 帽儿山的山贼听起来唬人,真正名头响亮的,就那么几个! 多的是趋炎附势的蟊贼! “我随你去!” 林三也起身出门:“依附在蟊贼下面的流氓地痞罢了!尘埃一样的玩意,也学人打家劫舍?” 按照林三的性子,这事他本可以不管。 但是秦镇和他关系匪浅,再者渔网又涉及到捞鱼赚钱的事情,碍着他赚钱,他非管不可! “陈叔,林叔,真不用去!一张破网罢了,再造就是!”秦镇倒不是怕打不过,有林三在,他手底下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对付疤哥那一行人足矣! 他担心的是山贼。 毕竟林三不可能一直都在小渔村,万一被山贼钻了空子,吃亏的还是小渔村。 再者,人情这玩意用一次少一次,林三这把刀,秦镇留着有用,还真不想浪费在疤哥身上。 “疤哥那狗玩意我想自己解决。”秦镇正色道:“林叔,你放心,要是到时候我真解决不了,绝不会跟你客气的。” 听到秦镇这么说,林三方才作罢。 陈数也板着脸生着闷气。 过了半响,林三气消了一些,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权衡利弊。 “我知道你有主见,但这事先别着急。”林三沉声道:“我的门路都在武江城那边,对近海这边的情况不太熟悉,这疤哥若是真跟帽儿山的土匪有联系,确实有些麻烦。” 毕竟武江城和近海城之间隔着山呢。 谁知道帽儿山的土匪讲不讲江湖规矩?玩意都是些没脑子的癫货。 真动起手来,林三还真不一定护得住秦镇。 这,也是秦镇迟迟没有对疤哥出手的原因。 疤哥算个鸟? 他怕的是山匪! “这样,我差人去探探这边山头的底细,你们等我消息。” 似乎是看出了秦镇的担忧,林三安慰道。 “放心吧,实在不行我给你雇几个人,这年头只要有钱,多得是人看家护院。” 第三十二章:小岩村 天刚蒙蒙亮,林三就带着人离开了。 去武江城的路并不好走,他得早些出发。 临走前他叮嘱秦镇,若是那疤哥再来生事,就报他崔城林三的名字,要是报他名字不顶用,估计就是一批没见过世面的小毛贼,该杀就杀! 由此可见,林三的门路,远比秦镇预想的还要深远一些。 但凡事,不能只靠别人。 秦镇已经和陈数商量过了,加强村卫队和捕鱼队的训练,其中不仅仅有搏杀技巧,更有箭术! “说实话,我真没养过鱼。” 池塘边,妙云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觉得把这差事交给我,我会办砸。” 妙云也曾养过一些小动物,比如猪啊、兔子啥的,可养鱼还真是头一遭! “你能把你师弟养这么大,区区几条鱼算什么?”秦镇则展现出了无比的信任:“放心吧,这玩意有水就能活,比你师弟好养活多了!养死了也没事,再抓就是!慢慢摸索嘛!” 池塘只是一个媒介,一个用来临时储存海鱼的仓库。 秦镇并没打算在这片死水里养鱼,等到了深水湾那边弄好后,那边才是真正的养鱼场。只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积累足够的经验。 这时李叔跑了过来:“镇儿,你去看看我造的纺织机可以不?” 自打李叔的腿疾逐渐改善后,整个人也活力满满,秦镇便将纺织机的制作技术交给了他。 一来是为了分担秦镇的工作,二来李叔又是李憨的爹,关系自不必说,纺织机又是小渔村的重中之重,交给外人秦镇不放心。 如此,李叔不仅要负责村里的伙食,还得兼顾纺织机的制作。 他倒是不觉得累,反倒对秦镇感激涕零。 当了这么多年的废人,第一次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也是从这天开始,李叔真正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男人! “这里不对,那里也有些瑕疵……” 秦镇不厌其烦的指出李叔的毛病,尽可能细致的讲解其中的关节,李叔无比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一拍脑门:“怪不得我做这玩意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啊!镇儿,不是叔吹,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说罢便头都不回的跑去捣鼓纺织机了。 秦镇则拿出千仞丝,开始研究怎么把这玩意变成渔网。 约莫中午的时候,李二牛带着一大帮子人走了过来。 看着热热闹闹的小渔村,李二牛等人无不面露新奇。 “秦小兄弟,俺把人带来了。”李二牛忐忑的走到秦镇面前:“你说能给俺们村里找份活计,是不是真的?” 大灾之年,人命如纸。 男人尚且能卖力气赚钱,女人不过是累赘罢了。 除了人贩子,谁会收留女眷? “当然。” 秦镇将尚未完工的渔网放到一边,看了看眼前的小岩村人。 一眼扫去约莫五六十人,除了昨日见到的几个老人外,基本上都来了。 里面甚至还有许多孩子。 “你们会织布不?”秦镇温和的问道。 面对秦镇,小岩村的人显得有些怯懦。 来之前她们就听李二牛说,秦镇是大名鼎鼎的杀熊英雄!熊瞎子多吓人啊!土匪见了都得绕道跑!这秦镇连熊瞎子都干的死,岂不是比土匪还要恐怖? 但看到年纪轻轻的秦镇,那脸上的温和良善,又让她们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位杀熊英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到秦镇的问话,小岩村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倒是昨日的小女孩花儿举起手,稚声稚气的应道。 “俺们不会!” “不会也没事,我们可以教你。”秦镇笑着道:“大家也不用着急,我先简单的介绍一下小渔村的情况,我们村里有一个纺织厂,来咱们村里织布,四个时辰算一班,每班三文钱的工钱,外包两顿饭。” “三文钱?还包饭?!”小岩村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好事! “秦小兄弟,你没骗俺们吧?”李二牛也震惊了。 他一把拉住秦镇的手,既是忐忑又是期盼:“织布就有饭吃,还有工钱拿?你可不能骗俺们啊!” “是真的。”妙云帮衬道:“大兄弟,咱们许多逃荒过来的流民,都在小渔村落了脚,不少人都在纺织厂做工,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 “我秦镇向来一言九鼎,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先在村子里待几天看看情况,若是觉得我说的有假,只管离开就是!”秦镇扬声道。 “信!”李二牛连忙道。 他虽然和秦镇接触不多,但对秦镇的感观很好,他也相信秦镇的为人。 最主要的是,他们小岩村这些老弱病残,也没什么值得秦镇骗的。 “不过有件事得先跟你们说好。”秦镇沉声道:“因为你们都不会织布,所以不能直接做工,得先进行培训,我会让人来教你们,等什么时候织的布合格了,什么时候才能去纺织厂做工。” “在此之前,你们没有工钱,每人每天只有两个馒头一碗米粥。” 秦镇可不是慈善家。 小渔村毕竟也是要赚钱的。 不可能白养这些人。 想要在小渔村活下去,必须得勤劳。 “一个月内,若是还有人织的布不合规格,就得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了。”秦镇看向小岩村的村民们:“不知道这个条件,你们能不能答应?” “答应!绝对答应!”小岩村的女人们连忙点头。 两个馒头一碗粥,对于他们这些天天吃野菜果腹的村民而言,简直就是神仙日子!秦镇非但不嫌弃她们,居然还愿意接纳她们,让她们吃一个月的白食,这简直就是活菩萨! 一时间,小岩村的村民纷纷跪地,朝秦镇磕头。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纺织机的操作其实并不难,这要是还学不会,也不能怪秦镇无情。 李二牛此刻对秦镇感激涕零:“秦小兄弟,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真是给了俺们小岩村一条活路啊!俺……俺给你磕头了!俺发誓一定好好学习织布,绝对不愧对秦大恩人的……” “等会等会。”秦镇哑然失笑:“你一个大男人织什么布?你不跟着我去捞鱼了?” 第三十三章:声势 李二牛一怔,一拍脑门:“我忘了还有这事!” “以后,你们就住在小渔村吧,海边风浪大,地势又陡峭,哪有这里安稳?”秦镇笑着道:“正好村里正在建房子,待会儿我先把空置的屋子倒腾出来,你们先住进去。” 小岩村民哪有异议? 她们甚至巴不得就住在小渔村,这里热热闹闹的,村民还和善,说话也好听,还有馒头米粥吃!最喜欢这里了! “我这就回去把咱们村的人都带过来!”李二牛说罢就要赶回村子。 却被秦镇叫住。 “你等会儿,还有件事麻烦你跑一趟。” “秦大恩人只管开口,俺一定办到!”李二牛拍着胸脯道,此时哪怕秦镇让他跟疤哥干,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抄家伙上! “麻烦你把周围的村子都通知一遍,就说小渔村招工,凡是愿意来小渔村的干活的,不仅包饭还能领到工钱,人数有限,先到先得。” 秦镇想了想,补充道:“不管男女都要,优先年轻的男女,有家眷的可以拖家带口一起过来,我们包食宿。” 李二牛瞠目结舌。 “秦大恩人,您这是要干啥呀?这不得把周边村民都引来呀?” 不用想都知道,周围那些苦哈哈的村民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多么的疯狂。 “我就是要把他们都引过来。”秦镇淡淡一笑。 没有人口怎么发展? 小渔村现在缺少的不是钱,而是人! 要是小渔村有两千号人,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两百人的村卫队,疤哥算个屁?山贼算个屁?到时候还愁没有自保之力?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可人一多,就怕有人闹事啊!”李二牛试探道:“你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没事。” 秦镇显得十分笃定。 小渔村虽然还没有力量对抗山贼,但镇压普通的村民,倒是绰绰有余。 再者,秦镇有的是法子让这些村民服服帖帖的。 见秦镇都这么说了,李二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应允下来。 “刘哥,你先带些人去深水湾,把周围的树砍一砍,收拾出一块空地出来,立上墙,以后这地方就是咱们的了。”秦镇道。 刘全闻言,严肃的点了点头,当即带着人过去。 深水湾是秦镇发展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意味着丰富的鱼类资源,必须得紧紧捏在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 热闹非凡。 “你们听说了吗?就南边的小渔村,现在招工人,只要肯出力就包饭!干得好,还有工钱拿!”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就那个打熊英雄,秦镇知道不?他就是小渔村的!他说的话还能有假?” “孩他爹,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野菜都被挖完了,再不弄点吃的,咱们可就得饿肚子了……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听到有招工,不断有邻村的人赶过来看看情况,见识到小渔村的热闹好客后,不少人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留了下来。 古代消息闭塞,即使秦镇有心推动,知道消息的村落也不多。 但无所谓,一传十十传百,总能传出去,无非是时间问题罢了。 期间,秦镇又接收了几批从西边逃过来的流民。 问了一下帽儿山的情况。 似乎是帽儿山好几拨土匪争权,杀得天昏地暗。 这对于秦镇而言无疑是好事。 土匪内乱,就意味着土匪暂时没有余力往东边来,也就不会注意到小渔村。 目前而言,秦镇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就被土匪围村的情况。 但,没人知道土匪内乱要闹多久。 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 毫无疑问,秦镇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慕名来到小渔村的人也越来越多,村里的纺织机也越发紧俏。即使秦镇已经让李叔加快制作速度,但毕竟这玩意是个精细活,急不得。 这也导致每天的纺织名额,尤为珍贵。 许多人排不到班,又想讨活计,就被秦镇安排到老村长那里,该开荒开荒,该砍树砍树。 别看是卖体力活,没有工钱,只包饭,每天名额有限,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呢! 这就导致出现了一种情况,每天天还蒙蒙亮,小渔村外就聚满了人,都是抢来排队抢着卖体力的。 眼看着小渔村的道路越来越敞亮,屋子越造越多,地盘越来越大,选择投奔定居小渔村的人也越来越多。小渔村的常住人口,也从最开始的一百多人,飙升到三百多人! “都给我规规矩矩的排好队!”陈数站在哨塔上,审视着眼前的长龙。 人多了,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这个时候,村卫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谁要是敢捣乱,偷偷不干活摸鱼,就给我滚蛋!从今以后,都别想进小渔村!” 在秦镇的授意下,村卫队的人数也提升至五十人。 选的都是拖家带口定居在小渔村的男人。 这样的人,老实本分,老婆孩子都在村子里,自然而然就会为村子出力。秦镇用起来也放心。 一切都在向秦镇所预想的轨迹发展。 这天,秦镇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由千仞丝编织而成的全新渔网,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玩意好使吗?海里的鱼劲儿可大得很!”闻讯而来的李憨忍不住问道。 “放心吧,这渔网别说网鱼,就连山里的野猪套上了也挣不脱!”秦镇笑着道:“去把李二牛叫上,让捕鱼队集合,咱们现在捞鱼去!” 村头,闻讯而来的村民规矩的站成几列,为首就是李二牛和山海。 如今的李二牛和当初那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大不相同,整个人精神多了,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见到秦镇,李二牛扬声笑道:“秦大恩人,您可算要带咱们下海捞鱼了!这些天没碰到水,人都闲出病来了!” 捕鱼队的福利,他们也听说了。 出一次海,一个人少说也能拿到一百文的工钱! 这可比纺织要多出不少! 纺织厂又不招男人,村里的男人都想着跟着秦镇出海,补贴家用。 看着满眼热切期盼的村民。 秦镇大手一挥! “都带上家伙式,我带大家伙捞大鱼去!” 第三十四章:渔港 捕鱼队的正式成员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个。 但跟着秦镇一道离开的,足有五六十人。 虽说只有捕鱼队的人能拿到工钱,但是一道去帮忙的话,帮忙的人也能拿一两条鱼回家。 回头一看,人群浩荡长龙,颇有一种古惑仔带头巡街的意思。 路过小岩村。 由于李二牛带着小岩村的人都搬到小渔村去了,这里就空置了下来,成了刘全等人暂时歇脚的地方。 此时村子里都没有人,估摸着都下去帮忙了。 远远的看到深水湾外围,茂密的树林被砍伐一空,裸露出大片空地,一根根木桩成排立起,围成大片木墙,将整个滩口包裹进去,只留下一条小道供人出入。 “哎——起!” 刘全正带着人往海面铺木头,将木头绑上绳子拉起,底端深入水面下的淤泥——这就是木基,等打好木基,就能在上面衍生出一大平台,组成码头。 “刘哥,忙着呢。” “哟,镇儿来了?快搭把手!” 秦镇闻言连忙带人过去帮忙,待把木基立好,众人已经大汗淋漓。 “刘哥,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秦镇递过去一碗水。 李二牛说过,这地方上过海寇。 海寇既然来了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 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的海寇犯境后,大商在沿海地区组建了水师力量,以防海寇再次侵扰。这些年来,沿海地区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小股海寇的渗透时有发生。 这些该死的海寇乘着黑夜,避开水师的巡防,摸上岸来,将手无寸铁的村民屠戮一空!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说,在秦镇眼中,海寇比山贼更令人痛恨! “能有什么事?”刘全将水一饮而尽,指了指远处悬崖顶:“有人看着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咱们立马就能知道。”他顿了顿,擦了擦身上的汗:“再说已经有好久没有闹过海寇了,估摸着这些黑矮子应该进不来喽。” 黑矮子,便是海寇。 他们并非大商人种,而是外族,体型偏小,黝黑粗蛮,寄居在海洋中的岛国之上。 以往大商无水师,这些黑矮子时常登岸袭扰大商百姓。 自从大商组建了水师,加强沿海巡视之后,海寇确实少了许多。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秦镇说着,递给刘全一个东西。 正是连弩。 他正色道:“选几个信得过的弟兄,以防万一。” “不至于吧。”刘全有些迟疑,他深知连弩的厉害,这些天秦镇除了摆弄渔网,就是制作连弩。 陈数天天带着村卫队的人进林子打猎,练射箭,用的就是连弩。 每次看到陈数唰唰唰扣动扳机的样子,刘全别提多羡慕了! 可真当秦镇把连弩交给他时,刘全反倒感到十分的忐忑。 “这玩意也不多,给我们五把,老陈那边够用吗?” 据他所知,秦镇手中的连弩目前只有十把。 村卫队都不够用,若是分给了他们,那村子那边怎么办? 要知道,村卫队可保护着整个小渔村三百多号人的安危啊。 “你们的安全同样重要。” 秦镇指了指连弩:“知道怎么用吗?” “当然!” 刘全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平日里看老陈用这玩意打兔子,心痒死我了!每次训练找他借的时候,那狗东西跟防贼一样,抠抠搜搜,生怕老子把东西弄坏了!现在我也有了,看以后老陈还神气什么!” 随即,刘全就叫来了四个人。 都是村里的熟面孔,知根知底的村里人。 “得亏还是镇儿心疼我们,专门过来送连弩给咱们防身!都给我谢镇儿!” “谢镇儿!”四人齐呼。 “镇儿也是你们叫的?”刘全眼睛一撇:“叫镇哥!” “谢镇哥!”四人又叫道。 惹得秦镇忍俊不禁。 闲聊了一阵,让刘全喘了口气后,刘全拍拍屁股起身,嚎着嗓子指挥着人准备下海。 村里水性最好的,也只有刘全和李二牛了。 深水湾汹涌莫测,保险起见,只能先由水性好的先上。 和之前几次一样,刘全等人推着木头准备下海。 不同的是,这次并非单独的浮木,而是由好几根浮木捆绑起来组成的“浮船”,碗口粗的草绳钉在木头缝里,另一端绑在岸边的大树上。 确保这玩意不会被海浪掀走。 “镇儿,要不你别下去了吧?”李憨愁眉苦脸。 谁知道,秦镇也要跟着下海? “是啊镇儿,你从小没下过水,别冒险了。”刘全也附和道:“天知道里面有什么乱流漩涡?你要是真想抓鱼,先让我和二牛去探探情况,再去也不迟。” “恩人,下水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的!”李二牛也劝道。 秦镇却自顾自的在自己身上捆着绳子,充耳不闻旁人的劝阻。 他确实可以在岸上等着,让刘全去探路。 也可以坐享其成,让别人去冒险,自己只管赚钱。 但他更希望能够获得大家伙的认可和敬佩。 随着来小渔村的人越来越多,对秦镇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别看平日里表面上大家伙对秦镇都十分热情,可实际上很多人服的并不是秦镇,而是刘全和陈数。 谁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唯命是从? 尤其是这些天天在穷山恶水里谋生的彪民! 秦镇正色道:“我也是捕鱼队的一员,危险的事,不能只让你们趟。” 这番话,让在场不少人对秦镇颇为认可。 “好样的!” “别看这小子人不大,真有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要获取爷们的认可,你就必须比爷们还要爷们! 再者,秦镇穿越前当过兵,会游泳。 铁人三项天天练。 比深水湾还要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这点小风小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见秦镇心意已决,刘全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想着待会儿下了海,定要好好照看秦镇,千万别让这小子被浪卷走喽! 以往都是刘全吆喝,指挥下海。 这次刘全主动将机会留给了秦镇。 秦镇嘴角微扬,看着准备妥当的捕鱼队,他站在浮船上,扬声喊道。 “下海!” 第三十五章:虎鲨 浮木平稳入水,陡然动荡起来。 夏天的海水,清凉汹涌,就像是一个风情万种的高冷美人,难晓其心。 “可以呀!” 看着淡定在浮水里,没有慌张狗刨的秦镇,刘全忍不住称赞道:“第一次下水能有这能力,了不得!” 他本以为秦镇会像所有初学游泳的人一样,碰到水就慌了神,恨不得喝上七八斤。 谁曾想,这小子游得还挺悠闲。 “恩人之前学过游泳吗?”李二牛忍不住问道。 “没见他下过水呀?”刘全也有些疑惑。 心里直犯嘀咕。 没学过木艺,精密复杂的却能纺织机信手拈来,现如今初次下海游得比他这个老手都要流畅。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天才?! “秦镇飘起来了!”岸上,山海急的直叫:“他是不是溺水了?咱们得快去救他啊!” 李憨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山海:“有没有可能,镇儿在仰泳?” 村里人都说他憨,李憨倒是觉得这山海比他还要憨! 山海有些尴尬,谁让他不会游泳呢?对这事也不知道啊! 看着海里自由自在弄潮的秦镇,山海惊奇之余,内心不由得升起一抹向往。 “大家伙都拽紧着绳子,他们游远了。”李憨则提醒着岸上留守的众人。 绳子就是秦镇他们回来的路。 绳子不断,出了事,拉都能给拉回来。 海上,秦镇等人已经游出去了二百多米,距离两岸悬崖延伸出的出海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考虑到安全的问题,秦镇就此作罢,当即指挥众人开始撒网。 千仞丝本身就重,都不用绑石头,直接往海里一扔就能往下沉。 “先等一等。” 秦镇并没有急于让岸上的人收网。 根据他的估计,这个位置距离海底至少有二、三百米的距离,千仞丝沉下去需要时间,必须等它完全展开,才可以捕到尽可能多的鱼。 “他娘的,有鱼咬我的蛋!”刘全的怒骂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赶忙翻身爬到浮船上,只见一条青色海鱼正咬在他的屁股上不松口。 刘全用力的将鱼拔出,屁股部位渗出淡淡的血来。 “呦呵,这鱼还有点凶!”李二牛兴奋道:“我听人说,鱼越是凶,说明这地方的鱼越多,为了争夺有限的食物和空间相互斗狠!恩人,咱们这一网下去怕是得发大财!” 秦镇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老刘,屁股破了没事,蛋没破就行!” “蛋破了,可耍不了婆娘喽!” 哄笑声中,刘全气急败坏的将海鱼穿上绳子,绑在浮木上。 “他娘的,今天晚上爷就拿你煲汤!”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镇朝岸边挥手,示意收网。 李憨等人立刻行动,几十号人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声势惊人。 “咱们也回去吧。” 秦镇也开始返回岸边。 就在这时,一直观察水面的李二牛突然指着远处出海口的方向,惊呼道。 “大家快看看,那是什么玩意?” 只见汹涌蔚蓝的海面上,一对巨大的黑色鱼鳍露出水面,向着浮船的方向迅速逼近!令人心悸的庞大黑影隐藏在水面之下,疯狂摆弄! “好大的鱼啊!”刘全啧啧称奇:“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鱼!这要是能把它给捞上来,肯定可以卖出一个大价钱!” “莫不是“龙王”吧?”有人惴惴不安:“我听说海边常有吃人的龙王,海里的鱼都是它的子民,每当有人捕鱼过度,龙王就会现身将捕鱼的人抓走吃掉!”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心悸。 封建社会是这样的,任何无法理解的事物,都会冠以怪力乱神。 秦镇眯着眼睛直看,当他看清楚那一标志性的背鳍后,整个人当场就麻了。 “狗屁龙王!那他么是鲨鱼!” 他沉迷捕鱼,却忘了一件事。 海洋里,可不仅仅只有任人捕捞的游鱼,还有无数凶猛残暴的掠食动物! 鲨鱼,就是其中之一! 近海区域,亦是鲨鱼的狩猎场,只不过这玩意通常不会过于靠近海岸,如此目标明确,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秦镇猛地看向刘全,鲜血顺着他的屁股沟往下,一直渗入了海水之中! 鲨鱼的信息捕捉机制十分敏感,能闻到几公里之外的血腥气息! 他声嘶力竭:“都给我上浮船!快!” 在水里,对上一头鲨鱼几乎没有任何活路。 周围的人闻言立马向浮船靠拢。 眼看鲨鱼越来越近,秦镇下意识的往后腰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时他方才想起,连弩被他放在了岸上! “那是什么?” 海面的异变同时也吸引了岸上人的注意。 李憨赶忙爬到树上眯着眼睛往海里看,只看到浪花四溢,一道白色的浪条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个庞大的恐怖身影从水中一跃而出,差点把浮船撞翻! “卧槽!” 李憨惊得从树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朝已经惊呆了众人喊道:““龙王”来了!别他妈愣着了!快给我把人拉回来!” 海中。 巨大的力道撞得浮木一震摇晃,几个人站立不稳,直接掉下水去。 秦镇这时才清楚的看到,那头恐怖身影的真正面目。 虎鲨! 这他么居然是一头四米多长,半吨级别的嗜血虎鲨! 一头真正的海洋霸主! 轰!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浮船几乎散架!连秦镇在内的所有人被撞得人仰马翻,跌进水中。 “跑!” 秦镇嘶吼着,疯狂的朝岸边游去。 他敢和熊瞎子搏命,却不敢在水里和虎鲨厮杀! 水中,是虎鲨的主场! “啊!” 凄厉的哀嚎在身后响起,鲜血喷涌染红了海面!虎鲨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嘴中叼着一位村民的半截身体! 岸上的人玩命的拉绳子,可汹涌的海水却如泥沼一般,让秦镇等人寸步难行! “我不想死……”恐惧的哀嚎戛然而止,虎鲨庞大的身影再次横穿人群,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葬生鱼腹! “我们回不到岸边了!”刘全眼中全是绝望! 这一百多米的路程,犹同一道天埑,将生与死分割开来! 虎鲨再次摆尾调头,而这次,那布满密密麻麻獠牙的血盆巨口,对准了落在最后面的刘全! 第三十六章:杀生! “快走!” 鲜血是鲨鱼的路标,想要救下刘全,就必须造出更多的鲜血! 秦镇毫不犹豫掏出短匕,这玩意本是陈数的贴身兵器,自从上次从熊瞎子手里救了陈数之后,陈数就把短匕交给了秦镇。 他割开手掌,挤出鲜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扎堆跑一个都活不了,分头跑,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原本面色煞白,心怀绝望的刘全,看到虎鲨突然间掉了头,正在诧异,紧接着就看到了正在拍打水面吸引虎鲨注意的秦镇。 眼看着虎鲨直追秦镇而去,捕鱼队人的眼都红了。 秦镇这显然是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镇儿!” 刘全声嘶力竭。 只有经历过生死,才知道人心的可贵。 “快走吧!走慢了一个都活不了!”李二牛拉扯着刘全,疯狂的朝岸上逃去。 面对朝自己迅速逼近的虎鲨,秦镇的内心十分冷静。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搏杀棕熊的那一刻。 他竭尽全力的游向一根浮木,其上还留有半截草绳,悬挂着千仞丝渔网的一脚。 面对虎鲨,在水里他没有任何机会。 想要搏得生机,秦镇必须得离开水面! 他竭尽全力的爬上浮木,刚刚起身,嗜血的气息就在脚下翻涌,恐怖的力道将他再次从浮木撞翻到海中。 虎鲨和他擦身而过,翻涌的海水中,他能清晰的看到这头庞然大物嗜血的眼睛! 秦镇再次扑腾着爬上浮木,尽可能屈膝保持平衡。 漆黑的鱼鳍再度转折回来,这次虎鲨浮出水面,裂开了血盆大嘴,掺杂着碎肉的獠牙企图将秦镇连同浮木咬成粉碎! 这一刻,秦骁必须得承认,接下来的一秒是自己这辈子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奋力一跃,脚尖擦着虎鲨的獠牙而过,滑到了虎鲨的后背。 双手握紧短匕,狠狠的朝虎鲨湿滑的身体插去! 鲜血随之涌出,染红了海域。 这一刀,插得极深,嵌入了骨头里,动弹不得! 虎鲨也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开始疯狂的扭动身躯,企图将秦镇摔下! 秦镇此刻已经豁出去了,死死握紧短匕,怎么也不撒手。 惊慌失措的虎鲨一头扎进海里,四处逃窜,将礁石珊瑚撞得四分五裂,撞得自己和秦镇皮开肉绽!误打误撞间虎鲨冲进了渔网,惊得无数游鱼四窜而逃,撞得秦镇晕头转向! “我滴个亲娘啊!” 此刻刘全等人已经回到岸上,刘全抄起木弩就准备下海去救人。 却看到秦镇独自和虎鲨搏斗的一幕。 秦镇弱小的身体和凶猛的虎鲨形成鲜明对比,这也让一人一鲨的搏斗极具视觉冲击力!岸上的人都看傻了,尤其是那些质疑秦镇到底有没有杀熊的外乡人,此刻更是对秦镇充满了敬畏。 这尼玛连龙王都敢干一架,区区熊瞎子又算得了什么? “快,拉绳子!” 眼看虎鲨将秦镇越带越远,就要出海,刘全最先反应过来。 这要是被带到深海里去了,秦镇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必死无疑! 现如今鱼进了网,怎么着也能拉回来! 岸上的人立马反应过来,纷纷开始拉拽绳网。 在众人的团结合作下,很快渔网就被拉上了岸,只见在无数海鱼的包裹下,一头巨大的虎鲨疯狂的在渔网内挣扎。 锋利的千仞丝将它割的遍体凌伤,黑色的背鳍也不知怎么被断裂了一半。 即使困兽犹斗,但显然奄奄一息,末路穷途! 秦镇这个时候已经趋近昏迷,但他仍咬着牙死死握着匕首没有撒手,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开,一旦放了手,他就必死无疑! “这龙王真他妈的大啊!”李憨忍不住惊叹道。 之前在岸上还看不清楚,直到现在人们才知道,这是一头多么恐怖庞大的怪物! 一想到秦镇居然为了救人,孤身一人和这样的怪物搏斗厮杀,村民们对秦镇越发敬佩崇拜! “这玩意还在动,射它!射死它!”山海叫嚷着。 “镇儿还在它背上呢!射到镇儿怎么办?”刘全没好气的拍了山海一记脑门:“找石头砸!”他搬起一块石头,恶狠狠的朝虎鲨的肚皮砸去! 周围的人纷纷效仿,不一会儿就把虎鲨砸的面目全非。 确定这玩意死透了后,刘全方才带人把渔网拉开,将昏迷不醒的秦镇拉了出来。 “镇儿,你没事吧?可不要吓我啊!”刘全抹着眼泪哭嚎着。 “你说他不会死了吧?”山海弱弱的说道。 立马吃了李憨一记爆锤! 李憨声音都在发颤。 “瞎说什么屁话!镇儿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死!” “快按他的胸口,怕是被水噎着了!” 还是经验老道的李二牛发现了问题,当即冲了上去将秦镇放平,开始挤压胸部。 没按几下,秦镇就吐出一口水来,止不住的干咳。 “我师姐会医术,快带回村子让我师姐看看!”山海终于说了句人话。 “镇儿,你可不能死啊!老子还欠你一条命呢!”刘全将秦镇往身上一背,急急忙忙的就朝村子的方向跑去。 “都别跟着去,去几个人就行,剩下的跟我收拾鱼!”李憨扬声道。 这些鱼,可是秦镇拼死拼活的成果! 若是没人看着,天知道会不会被外人捎走! “山海,带几个人把那头“龙王”给我抬上车!他娘的,也不知道县衙能不能给咱镇儿弄一个杀龙英雄当当!” 村里,陈数正带着人跑山归来。 除了新编入村卫队的一批人累的气喘吁吁外,村卫队最早的那批人无不气定神闲,跟玩似的。 远远的看到刘全的身影,陈数不由得打趣道。 “哟,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回来了?刘全,其他人呢?不会被鱼吃了吧?” “笑个屁!出事了!海里闹龙王,死了人!” 刘全背着秦镇径直从村卫队面前掠过。 看到昏迷不醒的秦镇,陈数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秦镇怎么伤成这样?”他追上去问道。 “被龙王折腾的。”刘全应道。 “龙王呢?”陈数又问道。 刘全言出惊人。 “被秦镇干死了!” 第三十七章:归心 “妙云,妙云快出来!快出来救人啊!” 一进村,刘全就大声喊道。 闻讯而来的妙云看到伤痕累累的秦镇,当时就惊了。 “不是捕个鱼吗?怎么伤成这样?” 她连忙道:“快,把人带屋里去!” 村里人听到秦镇受伤了,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一窝蜂涌了过来,将秦镇家围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啊?” “听说海里闹龙王,被秦镇赶上了,死了不少人呢!” “怪不得,那龙王可是海里的神仙,惹怒了神仙不得就得遭殃吗?早就让他们不要下海捕鱼,就是不听!现在遭难了吧!” “秦镇出了事,也不知道咱们的工钱能不能结……” 看热闹的人比比皆是,或冷嘲热讽,或忐忑不安。 小渔村的生活让不少人流连忘返,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秦镇所赋予的,如今秦镇遭了难,很多人并不关心秦镇的死活安危,只担忧今后还能不能来做工,还吃不吃得到馒头米粥。 别看小渔村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大多都是来做工的,真正对村子有归属感的人,不多。 除了原本小渔村的居民之外,也只剩下那些刚刚定居小渔村的外来人了。 “镇儿!” 刘全刚将秦镇放上炕,柳娟就扑了进来。 看着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秦镇,她一时悲从中来,几度晕厥。 若不是周围人扶着,差点就摔倒。 她一把抓住妙云的手,苦苦哀求道:“妙云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镇儿啊!” “是啊道长,咱们小渔村不能没有镇儿啊!”老村长也抹着泪。 “我先看看伤势,大家放心,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妙云当即道。 她先摸了摸秦镇的脉搏,发现虽然紊乱,但是还算有力,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后解开了秦镇残破的衣裳,触目惊心的伤势让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淤青、血痕、疮口,遍布全身。 难以想象这个十六岁的孩子,遭遇了怎样的凶险! 柳娟看到秦镇这副样子,摇摇欲坠,止不住的流泪。 老村长也被惊得手足无措。 “所幸,没有致命伤。”给秦镇做了个浑身检查,发现大多都是些外伤后,妙云松了口气:“估计是在水里被鱼群撞得,人倒是没事,只是脱力昏厥了,静养几天就好了。” 听到秦镇没什么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老村长喜笑颜开。 刘全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心里紧绷的弦也缓和下来,气喘吁吁咧着嘴笑。 “我待会儿带几个人出去抓一些草药,可以帮助他调理。”妙云道。 “让我去吧,马上天黑了,林子里不安全。”陈数沉声道:“你就告诉我是什么药,我认识一些,应该能帮忙找回来。” 妙云随即将需要的草药告知了陈数。 后者带着人火急火燎的就出发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刘燕儿的惊呼。 “憨子哥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条好大的鱼!” 这下子,除了柳娟之外,大家伙都一股脑的跑了出去,想要看看传说中的龙王长什么样。 只见一大帮子人拉着木车,上面躺着一条四五米长的巨大怪鱼! “这就是龙王啊?看着也不像啊!怎么没有角呢?” “看这密密麻麻的牙齿,还带着血肉块呢!啧啧,这要是被咬上一口不得当场嗝屁啊!” “秦镇就是跟这样的怪物搏斗的?” “你们懂什么,秦镇连熊都敢杀,区区怪鱼算得了什么?” 议论纷纷中,传来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几个妇人跪倒在一辆木车前,上面是几具面目全非的尸身。 妙云颤颤巍巍的冲了过去,不敢去看。 只敢拉着李憨问道。 “憨子,山海呢?” “山海在深水湾和二牛他们清点鱼呢。”李憨的回答让妙云心中一缓:“山海不会游泳,镇儿没让他下水。” 说到这,李憨声音有些苦涩。 但,下水的人,有些却回不来了。 “瞧瞧,为了一点钱,玩什么命呢?之前有人让我去捕鱼队,说捕鱼队钱多,说的我都意动了!现在看来幸好没去!这要是去了,死的就说不定是我了!” “就是就是!还是在村子里卖苦力舒服,虽然钱少了点,但好歹安全!” “要说这些人也真是傻,不知道让别人下水?非得自己去冒这个险?依我看,死了活该!” 受害者家属的哭嚎和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言论,让捕鱼队的弟兄一个个怒火中烧! “你他妈说什么呢!”刘全咬牙切齿就要打人。 却被一道声音拦住。 “他们,是英雄!” 一个冰冷虚弱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只见伤痕累累的秦镇在柳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人群主动为这个搏杀虎鲨的少年让开一条道路,看着那一具具残缺的尸首,秦镇心中涌现出无比的自责。 都怪他没有考虑周全,才导致了这样的恶果。 让几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和支柱! “若是没有他们拼死捕鱼,你们吃得上鱼肉,喝的上鱼汤?” “若是没有他们玩命下海,村里不知有多少人会饿死!” “他们,是在为大家伙卖命!他们,是小渔村的英雄!” 这番话,让全场肃静。 捕鱼队的弟兄无不动容。 秦镇艰难的走到遇难者家属的身边,将她们扶起,郑重道。 “从今日起,捕鱼队和村卫队的酬劳翻倍!凡是为村子而死的人,妻儿老小我秦镇养之!我秦镇只要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我弟兄的家眷受苦受难!” 妙云怔怔的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 和虎鲨庞大的身躯相比,非但不显得弱小,反倒尤为的崇高倔强! 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一句话。 “龙气在东,遇海昭彰!” 不知是不是注定,秦镇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来,和妙云四目相对。 那深沉到不可言状的棕黑色眼眸,让妙云心中一荡,道心尽失。 第三十八章:疤哥上门 金沙滩。 “破了!网破了!” 鱼头仔的惊呼让正悠哉吃着西瓜的疤哥惊起。 只见渔网破了个巨大的洞,好不容易捞上来的鱼儿就这么在眼前溜走! 气得他将西瓜狠狠的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疤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来咱们这里的渔民越来越少,都找不到人下海捞鱼了!”鱼头仔愁眉苦脸:“再这么下去,我们没鱼可卖,山里那边不好交代啊!” “昨天山里还差人来问,问咱的孝敬为什么越来越少了?二当家怀疑咱是不是偷偷贪了银两,糊弄他……” “老子也想卖鱼啊!”疤哥黑着脸道:“捞不上足够的鱼来,我能怎么办?难不成亲自下海和那些贱民一起去捞吗?” 疤哥可不做那蠢事! 现在渔网也破了,想要抓鱼更是困难。 一想到可能承受二当家的怒火,疤哥虽然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惧怕。 “小渔村的秦镇多久没来了?”疤哥沉声问道。 “大概有个一个多月了吧?”鱼头仔迟疑道。 “他真不来捞鱼了?”疤哥本以为秦镇最多撑些天,就得乖乖的到他这来当狗,求着他让小渔村捕鱼,着实没有想到这秦镇居然这么有种,说不来就不来了! “不只是他,好多渔民都没来了。”鱼头仔虚声道。 显然,上次疤哥强抢人渔网那事,做得太过分,周围的村民都不愿意来他们这捞鱼了。 “笑话,不捞鱼,他们吃什么?!”疤哥冷笑着。 就在这时,一个小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哥,我打听到了,秦镇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一处滩口,周围村子里的人都跑到秦镇那里去捞鱼了!”小弟气喘吁吁道:“我还听说秦镇又捣鼓出一种全新的渔网,比咱们的结实多了,一网子下去什么鱼都捞的到,据说前几日那秦镇还用这玩意抓到一头龙王!” “还有这事?!” 疤哥当即来了兴趣,秦镇有鱼网,还有鱼!正好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怪不得那秦镇不来金沙滩捕鱼了,原来是自己有滩位了!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疤哥又聚集了几十号人,乌泱泱的朝深水湾的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看着初具雏形,热火朝天的码头,不由得戏谑一笑。 “这地方挺不错啊,比咱金沙滩要好多了。” 渔网刚刚被拉上岸,满满当当的海鱼让所有参与其中的渔民欣喜万分。 “都别愣着了,老规矩,先清点看看有多少鱼,然后你们再挑!” 山海正叫嚷着,一次村民就跑了过来着急忙慌的说道。 “疤哥来了!” 听到疤哥两个字,山海眉头一皱。 转身就看到疤哥带着七八十号人乌泱泱的闯进了码头。 几个小渔村民上前阻拦,直接被打翻在地,被人踩着脑门动弹不得。 见到这一幕,山海气血上涌。 “你们想做什么!?”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捞鱼了?”疤哥趾高气扬:“这里是我的场子,凡是在这里捞出的鱼,一只都不准带走!”他目光移向那张全新的渔网,眼中闪烁着炽热:“这张渔网,也归我们了!” “你做梦!”山海咬牙切齿。 他没想到疤哥居然如此无耻,居然摆明了来强抢! 由于刘全带着不少人运鱼回村子,以至于码头这里没留多少小渔村的人,只有七八个人留守,剩余的都是外村来帮忙的村民,本就是讨个活计,见到疤哥来势汹汹,纷纷退到一边,不敢吱声。 “就凭你们这几号人,也想拦住我?”疤哥不屑道:“麻溜的滚蛋!让秦镇过来见我!告诉他,这次要是不把制作渔网的技术给我,老子拆了小渔村!” 如果在场的是刘全,他或许会虚与委蛇,然后回村摇人。 但山海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这地方是村民们费尽血汗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谁要是敢来抢,他就跟谁干! “我去你娘的!”山海怒骂一声,径直朝疤哥冲去,对着疤哥的脸上就是一拳! 他速度极快,避闪不及的疤哥直接被打翻在地。 其他的村民见了,也纷纷抄起木棍加入战斗。 疤哥捂着血流不止的脸一边后退,一边骂道。 “反了反了!都给我上!给我狠狠地打!” 外村的村民纷纷逃窜,深怕殃及池鱼,几个机灵的则转身朝小渔村的方向跑去。 小渔村内,秦镇正在向妙云埋怨。 “妙云先生,你这不行啊!好好的鱼交给你,过不了几天就得翻白,死鱼和活鱼可是两个价钱呐!” 他浑身缠着绷带,说话的样子引人发笑。 “我觉得可能是鱼的问题,这鱼在打捞上来的时候就被你那渔网折磨的不行了,放在我这不只能死吗?”妙云一本正经道。 “这还怪我啰?”秦镇撅着嘴。 就在这时,有人跑回来报信。 “大事不好了,疤哥带几十号人去深水港,和你们村里的人打起来了!” 正在泄鱼的刘全一拍脑门:“坏了!山海那边没几个人,怕是要遭!” 听到这话,秦镇当场就坐不住了。 “紧急集合!” 他一边往村外跑着,一边扬声叫道。 “捕鱼队全体集合,码头被撅了,都带着家伙式跟我上!憨子,你去通知陈数,让他带上村卫队赶快过来!” 一听到有人去码头闹事,村里人顿时哄闹起来。 在小渔村人心中,码头那可是自己家的地盘!别的他们不管,自己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地方被人扫了,他们必须干回来! 不仅是捕鱼队,村里的许多村民也纷纷自发的拿起木棍,加入了队伍。 秦镇拦住了同行的妙云。 “你就别去了。” 他们此行是去干架的,妙云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我师弟在那呢!我能不去吗?”妙云则态度坚决。 秦镇也不好多劝,麻溜的将连弩装满:“那你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看着面前迅速集结起来的百来号人,秦镇豪气顿生! “走!救人去!” 第三十九章:消失 “他娘的,这狗玩意真狠啊!差点别把我牙给打掉了!” 深水湾,战斗已经结束。 纵使山海顽强抵抗,但始终双拳难敌四手,被七八个鱼头仔一拥而上,按倒在地。 小渔村民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奄奄一息。 山海则被人绑在了柱子上,浑身是血。 “呸!” 疤哥狠狠的朝山海身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抄起木棍对着山海的脑门就是一下!手腕粗的木棍居然就这么被他生生打断! “给老子狠狠的打!今儿我就要让小渔村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随着他一声令下,鱼头仔一拥而上,对着山海一顿拳打脚踢。 没多久,山海就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疤哥,这人怕是不行了。”一个鱼头仔咧嘴笑道。 对于他们而言,打架斗殴已是常态,杀人越货也时有发生,几乎每个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沾着血债,打死个人,不算什么。 “死了也给得我绑在柱子上!”疤哥冷冷道:“待会儿切碎了,丢进海里去喂鱼!” 其余的人正将渔网里的鱼打包装车,准备带走。 看着满满当当的海鱼和全新的渔网,疤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了这些东西,一夜暴富不是梦! “等老子有钱了,自己组建班底,自己当山大王!再也不给帽儿山那些狗东西当奴才了!”他叫嚣道:“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玩嫩的,我们一起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这些鱼头仔本就是没人性的瘪三流氓,听到疤哥这么说,一个个喜笑颜开,打这包票要跟疤哥出生入死! “疤哥,您才是真龙,帽儿山那些玩意跟你您一比简直连屁都不是!” “疤哥,道上都说疤哥您仁义,跟您混女人随便玩,银子使劲花!咱们大家伙都只认您!” “等咱们有了钱,以疤哥的声望振臂一挥,不得轻轻松松拉出几千人的队伍来啊?到时候咱们直接撅了帽子山,翻身当老大!” 听着周围人的彩虹屁,疤哥也开始飘了,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突然密集的破空之声骤起! 许多鱼头仔哀嚎倒地! “给我射死这些狗东西!” 秦镇的怒吼在山野之间响起。 十把弓弩齐射组成的箭雨,瞬间就将疤哥一行人笼罩! “刘全,你指挥人接着射!其他人跟着我一起杀出去,夺回我们的家园!”秦镇振臂一呼,身先士卒! 被愤怒吞噬了内心的小渔村民纷纷举起木棍、木矛跟着秦镇一道杀了出去! 百来号人的嘶吼,漫山遍野!吓得疤哥等人胆颤心惊! “是秦镇!秦镇他们来了!” 疤哥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短暂的惊恐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立刻带人组织反攻! “弟兄们,都给我上!砍死这些贱民!” 鱼头仔们刚壮着胆子准备反击,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的抬不起头来。 “他们有弓弩!” 惊慌失措的哀嚎中,鱼头仔被小渔村民逼到了海边,不少人为了逃脱箭雨,逃进了水中;他们本以为进了水里就安全,却忽视了深水湾绝非金沙滩那样的环境,没游几下就被汹涌的海水卷进了水底。 眼看自己人死伤惨重,疤哥慌了。 他抽出刀,就要跟秦镇拼命,却被陈数一脚踹翻! 陈数踩着他的脸,将散落的铁刀捡起,掂量着一笑。 “嘿!这下咱们也有刀了!” “师弟!”妙云的哀嚎在众人心中响起。 看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山海以及小渔村民,所有人都愤怒了。 他们老老实实捕鱼,从未惹是生非,为何总是有人欺负他们? 本本分分,就活该被人欺负? 秦镇急忙走了过去:“人怎么样了?” 山海艰难的睁开眼,奄奄一息道:“我……是不是很有种?” “你他妈最有种了!”李憨又骂又笑,眼里流着汗:“你真是咱们村最有种的男人!” “人都快被打废了……”妙云哽咽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妈的!” 李憨怒气冲冲的折返回去,对着疤哥就是一顿毒打。 惨绝人寰的哀嚎此刻竟然十分悦耳。 秦镇拍了拍山海的肩膀:“你是好样的!” 说罢他对妙云道:“先把人带回去,这里交给我。” 带妙云带着山海和伤员离开后,秦镇深吸一口气,走向海边。 这时疤哥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秦镇,你不能杀我!我大哥是帽儿山的二当家丧彪!你要是杀了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看到秦镇,疤哥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挣扎着爬行抱住了秦镇的腿。 “你放了我,今儿这事就了了!我们以后和睦相处,共同赚钱,怎么样?” “共同赚钱?”秦镇似乎提起了点兴趣。 疤哥连忙道:“对!走商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路上多得是山头地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你要是放了我,以后我的道你可以随便用!保证安安稳稳!赚的钱咱们对半分,不……二八分!我二你八怎么样?” “可你打伤了我的兄弟。”秦镇眯着眼。 “我打伤了你的兄弟不假,但我也死了好多手下!”疤哥因为剧痛而哆嗦着,将对秦镇的恨意深深埋在心中!他发誓,只要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让秦镇付出血的代价! “求求你,我还知道好多路子,有好多关系,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人脉呢?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为你引荐!咱们拜把子,今后绝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李憨冷笑道:“跟我家镇儿拜把子?你也配?!” 秦镇半蹲下,像摸狗一样摸着疤哥的脑袋。 “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吗?” “钱!”疤哥脱口而出。 秦镇摇了摇头:“再想想。” “我?”疤哥心中一沉,心想秦镇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谁料秦镇又摇了摇头:“再想想。” 这给疤哥整不会了,他思前想后,摇着尾巴试探道:“还是钱?”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秦镇慢慢起身:“我不是你们这样的悍匪,咱们小渔村也都是些老实本分的村民,我们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谁要是敢动我小渔村的人,我就让他消失。”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对秦镇也越发尊崇。 秦镇转身离开,留下满脸绝望的疤哥众人。 陈数露出阳光和善的微笑,刀光一闪就给疤哥抹了脖子。 他扬声道。 “都宰了,切碎了丢海里喂鱼!” 第四十章:决断 “就这么把他们杀了,是不是不太好?”刘全略有些担忧。 帽儿山的山贼恶名远扬,要是真如疤哥所言,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了他,就不怕他带着山贼来屠村?” 秦镇一句话让刘全如梦方醒。 是啊! 疤哥绝非善类!吃了这么大亏,又怎会放过小渔村? “刘哥,你带人去一趟金沙滩,把那里清一遍。”秦镇语气冰冷且淡然:“绝不能让疤哥的人去通风报信。” 秦镇摸不清帽儿山的虚实,能瞒几天是几天,帽儿山那边晚一天知道,小渔村就多一天准备的时间。 “我知道了。”刘全肃然点头,带上人直朝金沙滩而去。 这时陈数走过来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往西边的陷阱铺的怎么样了?”秦镇问道。 早在得知帽儿山土匪肆掠的那一天起,秦镇就开始着手布置。 他不知道土匪何时会来,但毫无疑问,等到西边的村民都外逃之后,帽儿山的土匪没地方抢东西了,就势必会外扩。 这是一条畸形且可预测的生物链。 “绝对够用。”陈数咧嘴笑道:“我的陷阱虽然打不着猎,但坑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天,就劳驾陈叔带着村卫队多跑几趟了。” 村卫队就是小渔村的眼睛,但凡西边出现了土匪山贼的踪迹,秦镇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并制定策略。 “我们肯定听你的,可其他乡亲们呢?”陈数意味深长道。 陈数的话让秦镇一怔,他随即抬头看向码头内的村民。 刚刚看到自己人被欺负,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一个个血气上涌,脑袋一热跟着秦镇就往外冲;如今脑子里那股血气消散,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小渔村的乡亲们一个个忐忑不安,六神无主。 打流氓恶霸是一回事。 打山贼又是另一回事。 秦镇瞬间意会陈数的深意,不禁对陈数高看了一眼。 他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当即走到人群中扬声道:“今日,我们疤哥之死,人人有份!帽儿山的山贼残暴至极,绝不会善罢甘休!大伙儿要是信任我,就跟我一起抵抗山贼,守护家园!”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有一条,山贼来了,我秦镇绝对第一个上!死在诸位前面!” 秦镇的仁义和血勇乡亲们有目共睹,寥寥几句就让惶恐不安的乡亲们有了主心骨。 “怕个屁!谁不是一个肩膀扛两条腿?”李憨瓮声瓮气的喊道:“咱们有连弩,有长矛,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怕谁呢!山贼不来就罢了,真敢来,咱就和他们干!” “就是!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谁敢来欺负咱,咱就跟他们拼了!” 其实用不着鼓动,乡亲们自己心中就有一杆秤。 以前秦镇没来的时候,大家伙吃的是观音土,穿的是草麻衣!不是被恶霸欺负,就是官差折磨!哪里有一点尊严? 而现在,大家伙不仅能够吃得饱饭,还餐餐有肉,穿的也是干净敞亮的新衣裳!家家户户手里甚至都攒有了闲钱!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小渔村的村民都知道,这样的好日子,都是秦镇带来的! 都是他们自己用双手一点一滴建造出来的! 谁要是伸手敢来抢,就砍了他的手! 看着众志成城的村民,秦镇心中十分欣慰。 团结就是力量啊! 回了村,村口早已人满为患。 当得知秦镇和疤哥干了一架后,小渔村的人拍手叫好,扬眉吐气!而外村来打工的村民,则一个个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疤哥那是普通人能惹的吗?小渔村这次祸惹大了!” “帽儿山的山贼可不是善茬,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怕以后,这小渔村不能来了……” “要是害怕疤哥报复的,只管离开,以后也不需要来我小渔村了!”秦镇说的很直白,也并没有告知村里人疤哥已经死了,而是说只是将疤哥打跑了。 这样,就算山贼找上门来,他也能迂回一下。 很多人选择离开。 人满为患的村口顿时冷清了下来。 “他们怎么这样?”刘燕儿愤愤不平。 平日里来村里做工赚钱,求爷爷告奶奶,来的比谁都勤快,现在一看小渔村惹上了疤哥,跑得比谁都快!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们只是来讨生计的,犯不着把命搭上。” 秦镇看得很开。 外村人走是正常的,哪怕是小渔村的村民,面对山匪自然也会害怕。 但是她们走不了,他们的根在这里,若是成了流民,下场比死好不到哪去。 “要是十里八乡都跟咱们一条心对付山贼就好了,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让那些山贼给欺负了?”李憨怒其不争。 他绝是觉得这些人,太软弱了! 怎么就不敢和山贼干一架呢? “谁赢他们帮谁,等咱们打赢了山贼,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咱们。” 秦镇眯着眼,突然朝刘全道。 “刘哥,你带几个人,跟我去一套县城。” 近海县城。 时隔多日,再次踏及这座县城,秦镇不免有些唏嘘。 只因衙差,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停下,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还未进城门,远远就看到好几个守门的官差围了过来,拦住了秦镇一行人。 “是我,小渔村的秦镇,打熊英雄!”秦镇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熟络掏出几文钱,递到了官差手中。 “车里都是俺们村里人刚捞上来的鱼。”他笑着道:“准备拉到城里来卖。” “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为首的官差拉开车布一看,顿时有些新奇:“还真是鱼诶!” 秦镇识趣的拿出几条肥硕的海鱼,给每个官差都递了一个:“诸位官爷辛苦了,来来来,一人拿一条,刚捞出来的海鱼新鲜着呢!” 一旁的刘全苦着脸道:“镇儿,这鱼贵着呢,一条少说得七八十文,你就这么送人了?” 秦镇当即不乐意了:“官爷为咱老百姓辛辛苦苦执勤,吃条鱼怎么了?老哥们,只管拿,要是喜欢吃,今后我常给你们带。” “还是秦小兄弟会说话!”为首的官差咧嘴笑道:“那咱们就却之不恭了!” 海鱼到手,官差顿时和秦镇亲密了许多,简简单单就放行了。 临行前秦镇问道。 “对了,老哥,你知道陈捕头在哪吗?” 官差笑道:“老陈啊?你去窑子里看看,若是窑子里没有,估计就是在哪家小姐的闺房。” 第四十一章:交易 秦镇是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找到了陈捕头。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衙门口的师爷。 “你是?”看着秦镇,师爷有些迟疑,一时没有认出来。 “草民秦镇。”秦镇道。 “秦镇?”师爷有些迷糊。 “师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上个月还见过呢!当时还孝敬了您五两银子……”刘全笑着道。 “哦!你是刘全,他是秦镇!咱们县的打熊英雄!”师爷如梦方醒。 “找我什么事?”师爷眯着眼。 秦镇将师爷和陈捕头请到了县城里最好的酒馆,包了个单间,点上了满满一桌菜。 诱人的海鱼淋上肉汁,香气扑鼻。 “师爷,陈捕头,来,先吃鱼!”秦镇亲自为两人夹菜。 师爷和陈捕头面面相觑,端着筷子尝了一口,顿时满嘴鲜甜。 “这鱼味道如何?”秦镇笑着问道。 “不错。”陈捕头赞许道:“肉质鲜美,嫩滑弹爽,显然是上品的海鱼!这年头海鱼可金贵着呢,想吃到这样的鱼,可不容易。” 师爷不像陈捕头那样,没事就在外面跑公务、见多识广,但也知道这鱼不错。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鱼,是咱们村捕的。”刘全解释道。 “哦?”陈捕头眉头微扬:“你们村还会捕鱼?” 师爷则心思细腻,他看向秦镇,却并未开口。 秦镇贴心的为师爷夹菜倒酒,缓缓道:“是这样的,草民打算在咱们县城开一家鱼铺,好让咱们县城的老百姓也吃得上新鲜的海鱼。” “好事。”陈捕头一边吃着鱼,一边问道:“可是担忧手续问题?这个只管放心,只要你们挑好铺子,规规矩矩卖鱼,其他的事我可以解决。” 这个世界,并无商税概念,普通人想开商铺,只需去当地的县衙报备一下,盘个店铺即可。 其实并没有什么手续。 陈捕头这么说,都是人情。 “这鱼,能卖不少钱吧?”师爷突然开口。 “实不相瞒,像这样的海鱼,一斤就能卖出二十文的高价,若是能卖到近海城里去,一条鱼卖出个百把文轻轻松松。” 秦镇的话,让两人目瞪口呆。 陈捕头拿筷子的手都不由得有些颤抖,看着面前这一盘盘鱼,他突然有些心痛! “当真?!”师爷坐不住了,当即站了起来:“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所以草民不是来向两位汇报了嘛!”秦镇态度诚恳的的扶师爷入座,开门见山道:“这买卖太大,草民无依无靠,总觉得不安稳,还请两位大人做主。” 师爷这时也已经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这鱼,你有多少条?” “得看老天爷脸色,若是没有风浪,一个月抓个百八十条不成问题,若是天气不好,四五十条估计够呛。” 一旁的刘全心里直叹秦镇的狡猾。 就他做出来的那张渔网,一网子下去少说也有三四百条鱼!半个月捞一次,一个月怎么着也能搞个七八百条!如今到了秦镇嘴中,勉勉强强却只能弄到一百条。 “不少了!” 师爷呼吸陡然加剧。 一百条,一条一百文来算,就是一万文!十两银子! 他一个月的俸禄才五百文! 这一趟下来就能顶他二十个月的收入!他娘的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还抵不上五条鱼! 不成! 这买卖,必须捏在手里! “草民是这样的想的……”见师爷已经意动,秦镇开始抛出诱饵:“咱们先合伙在县城里弄个店铺,看看卖的怎么样?若是卖得好,咱们再想法子运到近海城里去……” “只是这一路上山高水长,难免磕磕碰碰,所以我想……” 秦镇言尽于此,师爷和陈捕头却已经懂了。 “路的事,你不必担心,保护乡民百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陈捕头一脸正气。 “你只管规规矩矩卖鱼,谁敢找你麻烦,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师爷也表了态。 “如此正好!”秦镇大喜过望:“有两位大人这话,草民心里就有底了!放心,草民绝不会让两位大人白出力!”他顿了顿,咬牙道:“这样,卖鱼的收益,陈捕头一成,师爷一成,县衙里的差爷一成,县老爷两成,如何?” “你小子考虑的倒是细致!”师爷轻笑一声,语气有些微妙:“怎么才五成啊?合着你想跟我们对半分?” 陈捕头也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自己多多少少能多分一些!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啊!”秦镇却大声叫苦:“另外五成,也落不到小人的口袋里。” “陈捕头应该知道,咱们小渔村距离海边还有几十里山路,每次捕鱼都只能绕到金沙滩去,而金沙滩早已被一群豁皮恶霸占据,想要在那里捕鱼,必须得交不少“下海钱”!” 见时机成熟,刘全也赶忙添油加醋道:“没错!那天杀的鱼头仔横行霸道,每次咱们好不容易捞上了鱼,其中有一半都被强买强卖,低价卖给了他们,要是不卖给他们,他们就打人!俺们村好多人就被打了,鱼也被枪了!要不然咱们到手的海鱼还能多上不少呢!” “还有这事?”师爷微微皱眉,看向陈捕头。 其实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师爷也心知肚明,县城里是一套规矩,山野里又是另一套规矩。 如今局势混乱,乡野里多得是山头匪患! “金沙滩,好像是疤老狗的地盘。”陈捕头迟疑道:“听说好像是帽儿山土匪养的一条狗。” “帽儿山?” 听到这个名字,师爷紧皱的眉头舒缓,化作一声不屑的冷笑。 “狗能赚得比咱们还要多?” 他看向秦镇,似笑非笑的问道:“若是我们能帮你解决这事……” 秦镇当即道:“县老爷拿四成,师爷和陈捕头各两成!我再拿出一成孝敬城里的将士,草民只留一成!” 师爷意味深长的看了秦镇一眼,拿起筷子夹了片鱼肉放进嘴中。 “一成太少了,乡亲们也是要吃饭的!我做主,从我那两成里扣出半成来给你们。” “谢大人赏赐!”秦镇赶忙道谢。 第四十二章:卖鱼 “真他妈的黑!就给我们留一成半!咱还得谢谢他!”从酒楼离开后,刘全破口大骂:“干脆全拿走算逑!咱们免费给他们当猪当狗,岂不美哉?” “借势,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秦镇却显得十分冷静。 他本以为就这几十号守军的近海县城,会对帽儿山的山贼感到忌惮甚至是惧怕,却没想到事情和他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帽儿山据说有几千号山贼呢!虽说有些夸张,但怎么着七八百人肯定是有的! 为何师爷一点都不感到可怕? 提及此事,刘全却理所应当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哪个地方没有山贼啊?劫掠乡里百姓,本就是常态,剿匪费时费力,官府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 “可若是对官府出手,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杀民,是匪。 杀官,是反! 杀几个百姓,无非来一些官差做做样子;可若是敢打县城的主意,来的就是府兵了! 虽说大商军队战斗力堪忧,被外敌打得节节败退,可对付几个山贼还是简简单单的。 山大王的日子过的好好的,谁想不通敢去和官府掰腕子? 想通这一点,秦镇不由得有些后悔。 其实也是因为世道混乱,他先入为主的觉得大商要完,各地山贼随时可能攻城造反。如今意识到山贼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后,秦镇对帽儿山也不如先前那般忌惮。 早知道这师爷这么顶用,当初他就该搭上这条线。 无非是花些钱罢了,保个平安不好吗? 当然。 师爷的话也不能尽信。 秦镇和师爷的接触不多,但显然从刚刚酒桌上的寥寥数语,就已经看出师爷这人不简单。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秦镇已经受够了卑躬屈膝的日子,但怎奈他只是一个草民,为了生活,除了忍让别无他法。 “刘哥,你信不信,终有一天,我们不需要再低声下气,也能抬起胸膛来做人!” 突然的一番话,让刘全有些发愣。 他看了看秦镇,咧嘴笑道:“信!你说啥我都信!” 回到集市,村里的弟兄正在热火朝天的卖鱼。 别看近海县城靠海,实际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鱼,更不提像今天这动辄百来条鱼的大场面。 大半个县城里的人都涌了过来,一个个踮着脚挤着往里看。 多得是家长将孩子扛在肩上,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你这鱼咋卖?”有人问道。 “像这样小的二十文一斤,那种黑条的带刺的大一些会贵一点,三十文一斤。”小渔村的村民应道。 “太贵了!隔壁卖鱼的摊头一条死鱼才卖五文呢!” 听到一条鱼这么贵,当即引得不少人摇头。 县城不比大城里,有钱人不多。 消费水平在这,卖太贵没人吃。 别说一百文一条,哪怕是二十文一条,也会让许多人心疼不已。 秦镇拿着个木喇叭站在高处,清了清嗓子:“乡亲们,咱这鱼可是新鲜的海鱼,你们看看活蹦乱跳的,绝不是焉了吧唧的死鱼!打这到海边得走上几十里地,一路颠簸人力物力,你们说活鱼能和死鱼一个价吗?” “那也太贵了!”百姓并不买账。 “你们听我说嘛!这鱼,贵有贵的道理!”秦镇笑着道:“这鱼,乃是海鲈鱼,肉质鲜美,肥嫩多汁!陈捕头吃了都说好!”他拿起一条海鲈鱼,溅了一身的水:“这玩意,孩子吃了能变聪明,女人吃了能变漂亮,男人吃了更有力气,浑身都是宝!” “一条鱼,能有你说的那么邪乎?”百姓们面露狐疑。 “咱们的鱼都卖到近海城里去了,官老爷吃了都说好,还能骗你?” 刘全将县城里老百姓的心里拿捏的死死地。 “实话跟你们说吧!这鱼打捞起来不容易,运到近海城里一条少说也得卖一百文!有这价还没鱼买呢!若不是县老爷体恤你们,想让咱们近海县城的乡亲们都能吃上一口鱼,特意让咱们拉点鱼过来,你当我们愿意干这赔本的买卖?” 听到这,县城里的老百姓都惊了。 “我的天,一百文一条的鱼卖给咱们只要二十文?” “快买呀!买一条血赚八十文呐!给我来十条!” “爹爹,我想吃鱼。”一个小女孩拉着父亲的手期盼着,父亲二话不说,摔下一溜铜板:“给我来三条,要大的!” 刚刚还嫌弃鱼贵的百姓,顿时趋之若鹜,生怕买晚了,抢不到鱼。 “刘哥,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做销售的潜质!”秦镇赞许道。 “这才哪到哪啊!”刘全得意道:“你刘哥这些年在外面到处跑,也不是白跑的!” “对了,得挑几条肥美的鱼,给县老爷送去。”秦镇方才想起这事。 “早就安排好了。”刘全嘴角微扬:“六条宰杀的,六条鲜活的,六六大顺顺、和和美美,估计这时候已经送到县老爷府上去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你刘哥可不是吹的。” 确实。 若非刘全一路照顾,秦镇一路走来只怕也没这么顺坦。 这刘全,确实是个能人! 看着热闹喧天的卖场,秦镇突然有了个想法。 “刘哥,有没有想法换个活计?” 让刘全在捕鱼队待着,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去更大的舞台。 “嗯?”刘全眉头一扬,直接道破了秦镇的想法:“咋地?准备让我经商?” “刘哥你真神了!”秦镇确实有这个想法。 随着小渔村的生意越坐越大,这条生意网络,必须捏在自己人手中。 别看林三好像很讲义气,但秦镇心中始终对他有所防备。 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布匹也好,活鱼也罢,亦或是将来还可能出现其他生意,假手于人,总归是令人不安的。 “信不过林三?”刘全仿佛看透了秦镇的内心。 没等秦镇开口,刘全顿了顿,接着道:“说实话,我也信不过。” 不知深浅,不知来历,谁信得过? 这时,几道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秦镇面前,为首的人衣着显贵。 “秦镇是吧?我们老爷有请。” 第四十三章:地方豪绅 “你们老爷子是?”秦镇询问道。 他下意识以为是县老爷。 却不曾想这人道:“黄老爷。” 近海县城有三大家族。 黄,陈,方。 垄断了周边地域的布匹、粮食、瓷器等行业。 家族人丁兴旺,钱粮充足,可谓豪绅。 所谓豪绅,简单地说,就是从乡党演化而来,一个村子里某人发家,全村人就会抱团形成乡党;乡党在发展过程中向外扩张,以利益捆绑,而领头的人就会变成豪绅。 也就是俗称的地主老财。 这个时候,还属于“草民”的阶级,无依无靠。 再进一步,不满于一县之地,大户人家就会注重下一批人的教育,开始让族内孩子读书识字,只为考取功名,谋求更多的出路。 而一旦功名在手,整个家族就会向更上一级的州郡之地扩张,在这个过程中,人脉和资源进行交流汇总,完成原始积累;族内子弟获得一官半职,继而和更多的同阶级家族合流互补,形成门阀。 这个时候,家族已经算是在当地有了立足之根,也就是俗称的名门望族! 亦或是说,寒门。 官场有人、人脉充足,门阀就会选择疯狂的摄取资源,给养自身。 必要的产业,会形成垄断;不必要的产业,也会插手企图分割蛋糕。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脱离了“草民”的阶级,达到了“高人一等”的地步。几乎同地方官府平起平坐,新上任的官员,甚至都要看他们脸色,皇权不下乡已成心照不宣的事实,哪怕是皇帝的诏令颁布,也得靠他们手底下的文人,传述给百姓。 当然,门阀往往活不长久,通常富得流油就被皇权伸头一刀。 有谁会拒绝一个会自己成长的粮仓呢? 而那些极少数能够存活下来的门阀,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飘摇,乃至王朝更迭之后,便会更上一步,演化为世家。 有句话叫“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里面的士大夫,便出自世家。 这个时候,王权已经无法决定他们的生死,数十代人的努力终究让他们达到了能够触及的顶点。国家的大事,几乎由他们拍板,皇帝若想要做些事情,还得权衡利弊,多加安抚! 当然。 黄家自然没有顶尖世家那么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个正在向门阀演变的乡党罢了。 可即使如此,就目前而言这些家族,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这穷乡僻壤之地,黄老爷的话,说不定比县太爷还要好使。 “师爷就姓黄。”刘全提醒道。 近海县城的县衙,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势力。 由县太爷为首的外来势力,由师爷代表的当地豪绅,以及看人下菜碟的骑墙派。 官员去外地走马上任往往都会聘用一个当地的师爷,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 “原来是黄老爷!快带我去!”秦镇也反应极快,这黄老爷,指不定就是这县城里的二号人物,这样的人找上门来,不可怠慢。 管家带着秦镇走着大道径直离开,很快便到了一处府宅。 门口的家奴拿着木棍,昂首挺胸,狗仗人势。 穿着清凉的丫鬟来往匆忙,眉眼留香。 穿过石屏,就是一片精美的假山,树絮纷飞,晃人心眼。 “我滴个乖乖,这府院也太气派了!”刘全忍不住感叹道,即使是他此刻也被华丽的院落震得难以平静。 管家心生不屑,心里直骂刘全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却看到一脸淡然的秦镇,不由得有些讶异。 跟着管家一路穿过假山,来到后院,古色古香的布局顿显书生气息。 只见屋内一鹤发老者正在提笔书案,笔墨苍劲,如走龙蛇! “老爷,人带到了。”管家恭敬的态度表明了老者的身份,说完这句话,管家便退至一旁静候。 刘全凑上前去一看,指着字念叨:“妇女之友?黄老爷的心胸确实我等草民不能企及。” “那是宾至如归!”秦镇没好气道。 黄老爷淡淡收笔,抬起头打量了秦镇一眼,有些好奇:“你也识字?” 秦镇不卑不亢道:“读过几本书,也算认识一些字。” 黄老爷提起了兴致,笑着问道:“什么书?” “孙子兵法,枪械的制作方法以及母猪的产后护理。”秦镇缓缓道。 这三本书,黄老爷一个都没有他听说过。 听这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书,指不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呢!想来也对,乡野刁民,又怎会读书识字,明白三纲五常之理? 想到这,黄老爷也就失去了兴致,慢悠悠的走到实木老爷椅上坐下,两位水灵的侍女乖巧的贴了上来,一位为黄老爷按腿捏肩,另一人则捏着剥了皮的葡萄往黄老爷嘴里喂。 “听绝儿说,你要在县城里开店卖鱼?” “师爷就叫黄绝。”刘全提醒道。 “正是。”秦镇点头道。 黄老爷撇了撇嘴,第三个侍女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把钥匙以及一副灰马褂,马褂上写着一个“黄”字。 秦镇有些摸不准黄老爷的意思。 “店铺我给你找好了,就县衙对门的那一家,搬进去直接用,以后你们打捞上来的鱼,我全收。” 说到这,黄老爷看了秦镇一眼,补充道:“包括你们卖到武江城的鱼。” 此言一出,秦镇瞬间懂了。 这黄老爷,是想吞了他小渔村,把他秦镇收下当狗! “黄老爷,不合适吧?”秦镇神色微凝。 “给你脸了?”管家跳了出来:“这方圆百里,想当我黄家家奴的人海了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若是识相,就把这马褂披上,若是不识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密集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十几个拿着木棍的黄家家奴涌进院中,将秦镇两人团团围住。 这算什么?黄绝不是黄老爷子的儿子吗? 哪有当老子抢儿子买卖的? 黄家父子不和?没听说过呀! 刘全面色骤变。 “黄老爷。” 秦镇却镇定自若,他迎着黄老爷尖锐的目光,沉声道。 “这买卖,是我和黄师爷,陈捕头以及县太爷一起做的,明抢不太好吧?都知道黄家家大业大,乃是一方豪强,小人望尘莫及,但您多多少少,也得给咱们这些人喝一口汤吧?” 黄老爷缓缓起身,走到秦镇面前,苍老的眼眉厉色尽显! “若我不呢?” 第四十四章:黄老爷 “那我只能跟帽儿山的山贼谈谈,想法子跟他们做买卖了。” 秦镇的回答,出乎意料! 就连黄老爷子,都为之惊异。 刘全下意识想要出手,劫持黄老爷,借机逃出黄家。 但却被秦镇制止:“他不是黄老爷,别动手。” 此言一出,不仅刘全一脸错愕,就连黄府的人也始料不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黄老爷?” 一个苍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只见一个满面红光,在下人簇拥下的白发老人缓缓走来,看面容,他和秦镇身边的老者约莫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眼神略显温和,远没有身边老者那般凌厉!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连熊都敢杀,他却不怕。”秦镇沉声道:“不惜命的人,攒不下如此大的家业!” 这是一个局。 一个在秦镇踏如黄府时,就设下的局。 “哈哈哈!” 真正黄老爷的朗声大笑,拍手叫好! “不愧是杀熊英雄,年少有为,果然不凡呐!这胆魄,这眼识,不错,不错!” “爷爷,我看他就是瞎猫撞倒死耗子了!”黄老爷身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撅嘴道,眉宇之间透着高高在上,显然十分看不起秦镇这个穷小子。 黄老爷微微拍手,凶神恶煞的家奴随之散开。 先前那白发老者也悄然而退。 “如你所言,若不惜命,我也攒不下如此庞大的家业。”黄老爷拍了拍少女的手,后者懂事的扶着他落座,周围十几个拿着木棍的家奴虎视眈眈。 他抬了抬手,示意秦镇入座。 秦镇却站在原地,神色警惕。 “都说捕鱼困难,这么多年来,突然蹦出一个捕鱼高手,难免惹人怀疑。” 黄老爷意味深长道:“小兄弟,你可不简单呐。” “黄老爷更不简单。”秦镇开门见山:“不知黄老爷试探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黄老爷端起茶杯:“今后,就好好跟着绝儿做事吧。” “黄老爷,我再重申一遍,我与师爷是合作,并非当狗。”同样,秦镇也在试探黄老爷的态度。 这些所谓的家族,说白了就是村霸! 蛮横的很! 他此行县城,就是为了找到法子应对帽儿山的山匪,若要跪下当狗,他当初何必干死疤哥?给疤哥当狗好歹还有工钱拿,这黄老爷倒好,直接让他带着小渔村当家奴。 这不是扯淡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我爷爷说话?!”黄梅儿讥讽道。 “梅儿,不得无礼。”黄老爷喝止了黄梅儿,后者愤愤不平的瞪着秦镇。 “合作就合作吧,随你。” 黄老爷摆了摆手。 “你们可以走了。” 秦镇莫名其妙的进了趟黄府,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出来。 “这黄老爷有病吧?”出了宅门,刘全忍不住骂道:“这尼玛一进一出逗我们玩呢?镇儿,你脑子好使,说道说道这黄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要是知道他怎么想,我不就成黄老爷了?”秦镇也十分无语。 他突然觉得来县城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城里的人,心不仅比山里的山贼还要黑,而且都不太正常。 “不行,我们得快点回村,这破地方不能再呆了。” 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陈捕头早已恭候多时。 “县太爷让我跟你们去一趟金沙滩,处理处理事情。” 秦镇看了眼陈捕头身后五六个官差,忍着槽意,点了点头。 虽然疤哥死了,但秦镇还是要作戏做全套,担忧道:“疤哥那群人可凶了,你就带这么点人会不会有危险?” “一群混混罢了,成不了气候!”陈捕头十分自信的抽出佩刀,长刀出鞘的清脆声响异常悦耳:“我有刀,他们有吗?他们要真不知死活,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砍菜切瓜!” 他们当然有刀,还有好几把!只不过现在都落到秦镇手里了。 这话,秦镇自然是憋在心里,没说出口的。 临行前,陈捕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秦镇道:“对了,县太爷很喜欢你的鱼,托我谢谢你。” 因为置办店铺的原因,刘全没有跟着一道回去,而是带人留在了县城。 回去的路上,秦镇忍不住将黄老爷的事说了出来。 “嗨!” 陈捕头洒笑道:“你有所不知,咱师爷和黄老爷一直不对付,闹着矛盾呐!我估摸着他今儿玩这一遭,无非是为了敲打你,顺带着敲打咱师爷。”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秦镇有些好奇。 “皇帝老儿姑娘儿子那么多,不也争得头破血流?”陈捕头一脸轻蔑:“黄家是咱这十里八乡的大家族,子嗣多着呢,人一多,不得争家产呐?咱师爷也是黄家人,但可惜是旁支,你和师爷做生意,不带黄家,黄老爷难免不爽。”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秦镇惊了。 这尼玛也太复杂了,一个穷山沟沟里的破家族,百来号人,也能扯出这么多破事? “不慌。”陈捕头淡定至极:“不还有我在呢?我不行,还有师爷,师爷不行还有县太爷!百来头鱼多大的买卖?对咱来说是个事,对黄老爷而言,屁都算不上!人家做的买卖大着呢!”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小子也是够胆,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呛黄老爷!有种!有种啊!这若是让县太爷知道了,还指不定乐成啥样呢!” “县太爷和黄老爷不对付?”秦镇眉头一挑。 陈捕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说。 其中缘由,秦镇自己也能想到。 强龙和地头蛇互相之间能对付吗? “你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世道谁他妈都靠不住,就钱靠得住!咱们老老实实捞钱,比什么都好!”陈捕头拍着秦镇的肩膀,语重心长:“听老哥一句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赚钱娶他十八个婆娘,就算是为咱们县出力了,你可是不知道,这几年打仗打得,咱们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成了寡妇,拖家带口还得交税,愁啊……” 第四十五章:陈捕头的忠告 一路胡侃,几十里路日落就到,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小渔村,陈捕头惊得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他记忆中的小渔村,就是十分稀疏平常的村落,简陋残破,贫穷绝望。在江南道乃至整个大商疆域,这样的村落比比皆是,甚至就近海县城这一片,还有许多村子不如小渔村呢! 而眼前的村落,人人欢声笑语,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期盼,和陈捕头记忆中的小渔村截然不同。 这才过了多久?小渔村怎么就大变样了?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陈捕头忍不住问道。 “没走错,这儿就是小渔村。”秦镇笑道。 进了村,给陈捕头的震惊还不止于此,他看到村口开垦农作的百姓,看到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的村民,看到村东口那一池水潭里活蹦乱跳的鲜鱼。 孩子三五成群跑过,身上无不穿着崭新的衣裳。 几个汉子正在陈年老树旁筑墙,牌匾上比比正正写着几个大字。 渔村学堂。 “你居然还在村里办学堂?”陈捕头目瞪口呆。 “闲着没事办着玩儿的。”秦镇云淡风轻:“反正村里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他们学点东西。” “先生何来?”陈捕头紧接着问道。 这年头识字的人可不多,举目望去都是泥腿子,也只有稍微有些家底的大户人家,才有闲钱请得起教书先生。 “我没事的时候会去教书,另外村里还有个道士,也识字。” 柳娟其实也识字,秦镇也曾想过让她没事的时候也来上上课,但考虑到纺织厂的工作太过繁杂,都靠她一个人支撑,秦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收费?”陈捕头有些惊奇。 “都是一个村的收什么费?我只求乡亲们别怪我毁人不倦就行。”秦镇笑了笑:“当然,要是外村的孩子想来上课,那确实得交几文的伙食钱,毕竟咱们村里的堂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捕头肃然起敬。 他见过的读书人不少,个个眼界极高,沽名钓誉,看都不愿看底层的泥腿子一眼,生怕玷污了自己书生的名节!像秦镇这样,满肚子墨水还愿意免费办学教书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哪怕是放在县城里,少说也得立个长生牌位! 看着初具雏形,马上就要封顶的学堂,陈捕头心中感叹:这秦镇还是个厚道人呐! “哟,陈捕头来啦!”老村长闻讯赶来,十分热情:“燕儿,快让老李杀几头鱼,做一桌好菜!” 这时,陈捕头正好走到村中央。 那一顶巨大的虎鲨骨架,立在石台上,十分惹眼。 “这是什么怪物?”陈捕头指着虎鲨骨架惊道。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怪物! 那赫赫獠牙,看的他是毛骨悚然。 “这是虎鲨,海里的大鱼!”老村长介绍着,语气中满是自豪。 “竟有这么大的海鱼?”陈捕头目瞪口呆:“这是怎么捞上来的?” 即使他没有下过海,仅凭骨架也能看出这玩意的凶狠!难以想象小渔村的村民,没有铁器,是冒着怎样的艰难险阻,才能从大海里捕捉到这样的庞然巨物! “用网子捞呗!死了不少人呢!”以及此事,老村长有些悲戚。 死了人,总归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 刘燕儿帮衬道:“陈大人有所不知,这鱼是镇儿哥一个人弄上来的!当时这头大鱼在海里到处吃人,得亏镇儿哥站了出来,在大海里跟这大鱼搏斗,救了大家伙,要不然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说这话时,少女的眼睛里满是动人的光。 谁人不爱英雄? 不仅是她,周围十里八村的姑娘,都对秦镇仰慕不已。 看着这头虎鲨骨架,陈捕头沉默了。 他心中对秦镇的感观,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先前他还觉得秦镇一条鱼卖十几上百文,太贵!可现在,他只觉得太便宜! 反正给他一百文,他说什么都不会下海捞鱼。 “对了,还不知陈捕头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老村长问道。 “处理一些公务,顺便过来转转。”陈捕头并未言明。 秦镇见此,也十分懂事的没有多说,而是虚请一手,领着陈捕头回了家。 进了屋,陈捕头随意的往炕上一坐。 柳娟还在纺织厂没回来,同行的衙差也借口去村里闲逛。 整个屋内只有秦镇和陈捕头两人。 只听陈捕头慢悠悠的说道:“你不仅卖鱼,还对布匹生意有想法?” 纺织厂热热闹闹,又岂会瞒过陈捕头的眼睛? “村里人总得有些活计,不能全指望卖鱼吧?”秦镇亲自为陈捕头倒水,心中已然明白,这陈捕头不仅仅是来解决疤哥的,更是来考察小渔村的。 想来也对,海鱼生意利益可观,各方总得看看小渔村有没有资格和他们合作。 他接道:“当然,小打小闹罢了,成不了气候。” “秦镇呐,我把你当兄弟,有些话,你可别不乐意听。”陈捕头沉声道:“这卖鱼,是个新活计,对某些人而言,确实是小打小闹无需在意;可这布匹,可是那些地主老财的命根子,谁不知道咱近海县黄老爷家的布匹生意最好?” “我不在近海县卖不就得了?”秦镇笑着道。 “其他县就没有黄老爷了?”陈捕头一句话让秦镇笑不出来了。 陈捕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钱,够用就行,步子迈大了,咔!容易扯着!这其中的道道深着呢,就像那什么疤哥,对于你来说是个事,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屁!对于县老爷和黄老爷而言,就连屁都算不上了。” 他拍了拍秦镇的肩膀,虽未言明,但秦镇知道,陈捕头这是让他好自为之。 “烧鱼来喽!” 这时,刘燕儿推门而入,将香喷喷的菜肴放在桌上。 临走前还红着脸,偷偷看了秦镇一眼。 陈捕头笑呵呵的拿起筷子:“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来来来,咱们先吃鱼!别看这鱼鲜美肥嫩,能吃到肚子才是自己的!” 秦镇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第四十六章:海寇 是夜。 秦镇特意让老村长将村里刚建好的房子腾出两间来,让陈捕头一行人暂住。 秦镇枕在柳娟的腿上,思索着陈捕头白天说的话。 “想什么呢?”柳娟问道。 “我在想,啥时候才能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秦镇道。 “现在的日子不就挺好了吗?”柳娟嘴角微扬,透着自豪:“你忘了咱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如今大伙有衣穿,有饭吃,有地种,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这些,可都是秦镇带来的! 十里八乡,就没有一家人不说她男人有本事的! 柳娟十分满足现在的生活。 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跟秦镇生一堆大胖小子,将这个家打理好。 “你要的也太简单了。”秦镇翻身将柳娟压倒,诱人的体香在心间蔓延。 “简单吗?这世上好多人想过这日子都没处去呢。” 体温攀升,让屋内的气氛变得炽热。 柳娟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泛起一抹狡黠:“对了,村长家的燕儿你觉得怎么样?” 正在状态的秦镇被这句没由头的话整愣住了。 “人家小姑娘可是对你非常上心啊,我听说都送你花儿了。” 秦镇刚想解释,就听柳娟话锋一转:“镇儿,要不你把她也娶了吧?” “啊?” 看着柳娟一脸正经,秦镇方才想起,这里并不是蓝星,而是异世。 在这里,三妻四妾,非但不是渣男,反倒是有能力的表现。 秦镇一时有些燥得慌:“咱家就这么大,娶了睡哪呀?” “睡一起啊。”柳娟理所应当道:“谁家不是睡一张炕上?” 柳娟还想接着往下说,就只觉心尖儿都被温热包裹。 “我只要嫂子。” “嘤嘤嘤。” 第二天秦镇起床时,已是晌午。 陈捕头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坐在村头的树下,见到秦镇来了,不由得说道:“要不是有这身皮,我还真想就呆在你们村子里,天天有鱼肉吃,悠哉清闲,岂不美哉?” 大商的官员,是没有退休一说的。 上了任就得干到死,相当于将性命卖给了国家。 也只有老到连刀都提不动了,才会被允许乞骸骨,告老还乡。 当然,大商没有退休福利之说。 老了,也就老了。 “陈大哥哪里话,你只管把这里当家,啥时候想来只管来就是!咱这里别的没有,鱼肉管够!”秦镇笑着道:“想吃了就来吃,不收你银子!” “你小子,这话我可当真了啊!” 陈捕头心中十分受用,那一声陈大哥,也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简单吃过饭后,秦镇就带着陈捕头,朝金沙滩而去。 和秦镇安排的一样,金沙滩根本找不到疤哥一行人的身影,反倒是聚满了从其他村子过来的渔民。 “疤老狗呢?”陈捕头有些意外,他此行就是为了给疤哥上上课,告诉他以后小渔村的人他罩了! 如今疤哥不在,却是扑了空。 “估摸着应该去武江城那边卖鱼了吧?”秦镇装出一副惊疑的面孔:“自打上次和他干了一架之后,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人了,难不成他去帽儿山摇人去了?” “屁的摇人,他算老几,还能摇到人?”陈捕头不屑冷笑。 “此话怎讲?”秦镇连忙问道。 陈捕头随即将其中的道道简单的和秦镇说了一遍。 帽儿山确有土匪不假,但绝非秦镇所想象的那样,一言不合就会倾巢而出下山砍人。 据陈捕头所言,帽儿山目前有三股土匪,一股千八百号人,算是头头,另外两股都是二百来号人小山头,属于乌合之众。而疤哥口中所谓的三当家丧彪,就是其中一支小山头里的老大。 “像疤哥这样的马仔,比比皆是,不过是打着土匪的名号狐假虎威罢了!真出了事,谁顾得上他?帽儿山距离近海县快二百多里地了,谁吃多了没事干,跑几百山路为这么一个小瘪三出头?” 在陈捕头的讲解下,秦镇对帽儿山的土匪构成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所谓土匪,说白了就是走投无路的流民,被迫上山为王。 名号一个比一个唬人,真动起手来,未必厉害。 “我听西边来的人说,帽儿山的土匪有了内乱?”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鸡毛内乱,你太看得起他们了,州府械斗、披着甲胄的骑兵步兵对冲才叫内乱,他们山贼打个你死我活,顶破天也不过是乡斗罢了!” 陈捕头此刻已经走到海边,目光从徒手捞鱼的百姓身上扫过。 “说白了就是老山贼王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手下的弟兄互相不服气,准备争地盘。前些日子确实闹的挺大,这些天好像安稳下来了,应该是决出了胜负。” 帽儿山的内乱要停了! 这意味着山匪重新建立了秩序,新的头头为了立威,极有可能向外扩张劫掠村庄! “既然不赶趟,就算了。”陈捕头转身欲走,话锋一转:“不过该说不说,这卖鱼的买卖,对那些穷得叮当响的山贼而言,确实是个肥差,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放手。” 这话已经算是明示。 想要守住买卖,靠外人是不行的,必须得靠自己。 秦镇知道,自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从金沙滩回来后,秦镇立刻叫来了陈数,山海和李憨。 “从今天起,村里的岗哨加倍,村卫队也得扩招,咱们只怕得跟帽儿山的山匪干上一架。” 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陈数当即问道。 “不清楚,但他们肯定会来,听陈捕头说,帽儿山的内乱已经结束了,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山里的土匪就会下山劫掠粮食和人口。”秦镇说这话时,十分冷静,丝毫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我们必须打痛他们!” 如今弓弩在手,村里的防御工事也修建妥当,秦镇有把握应对白人级别的山匪冲击。 但天知道会不会来更多的山匪? 陈数也不迟疑,当即带着人开始布置。 与此同时。 金沙滩周围的海面上,泛起几张船帆,在黑夜的掩护下,一双双低劣的眼睛,正缓缓的朝岸边逼近。 第四十七章:夜袭 “大哥,如你所预料的那样,这里果真没有大商的水师!” 叽里咕噜的异国语言踩着沙滩而上。 惨白的月色将他们矮小黝黑的身材笼罩。 他们,是海寇! 人影浮动,约莫有百余人。 “数年前我就和首领在此上岸,劫掠无数!本以为大商的水师会封住这里的缺口,却不曾想时隔多年,大商人依旧不长记性!” 织田孝也冷冷道。 “如此也好,方便了我等行事!老规矩,除了女人和小孩,其他的全宰了!凡是能搜刮的,尤其是粮食、细软,全部拿走,一个不留!”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却是第一次带队行动。 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 可一想到大商女人那细白的大腿,织田孝也就忍不住发颤。 “大哥,这里黑灯瞎火的,咱们该往哪走?”先前说话的中分头再度问道。 “我记得这附近有几个村庄,大家跟我来,今儿也让你们尝尝大商女人的滋味!”织田孝也说着便带着人,钻进了树林之中。 “织田队长,你说我们啥时候才能把这片土地打下来啊?”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骨瘦如柴,发育不良,但稚嫩的眼中却闪烁着炽热和偏狂:“我也想像我哥一样,来这里抓商奴。” 所谓商奴,便是大商的子民,被海寇强掳了去,成为奴隶。 商奴的下场,无异于是悲惨的,男人会成为比牛羊还要低贱的牲畜,女人则会沦为玩物被践踏! 村田耳家中就曾有一个商奴,是个女人,是他兄长英勇作战的奖励。这对于身份极为低贱的村田耳一家,是不可想象的荣耀! 据说他兄长足足杀了十几个大商人,方才获得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美,也很润,只可惜死了。 从那一天起,扭曲的欲望便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也想同他的兄长一样,获得属于自己的商奴! “商人懦弱短智,低贱不堪!根本不配占据如此广袤的土地!”织田孝也重重的拍了拍村田耳的肩膀,郑重道:“终有一日,伟大的天皇会再次向大周发起国战!而我们,也将从他们手中夺取这片丰茂的疆域!” 觊觎的野望,在他们心中膨胀。 相比之那个地震频发,无时无刻都有可能被海啸吞没的海岛,大商广袤的疆域,早已成为他们心中的志向! 很快,他们遇到了第一个村落,也就十几号人,面黄肌瘦。 摸进村时,正好遇到一个女人外出解手,他们狞笑着将女人拖进了树林,惊呼声响彻山野。 惊醒的村民拿起木棍石砖冲出门去,还没来得及看清行凶者的长相就被砍了脑袋。 鲜血溅洒了同村人一脸,孩童的哭啼和男人的嘶吼在火光中被毁之一炬。 将熊熊燃烧的大火抛在身后,织田孝也揣着搜刮而来的几个铜板面露不屑。 “什么破地方,连粮食都没有,怪不得这些大商人骨瘦如柴!” 这时,远处的火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老大你快来看,好大的村子!还用土墙围起来了,里面定然有好东西!” 看着远处的小渔村,外观看起来就属于富硕的类型,就算没有钱粮,光是人口也值得他们漂洋过海来这一遭了! 织田孝也抽出长刀,狞笑道:“兄弟们,随我杀过去,抢商奴!” 海寇们趁着夜色向小渔村逼近,静悄悄的,唯有密集的脚步声与树影交错。 “他娘的,都要入秋了,怎么还这么多蚊子?” 李憨骂骂咧咧,顶着一身的包满脸幽怨。 和他同样遭遇的,还有山海。 “秋蚊子扎人才狠呢,老子屁股都要被扎肿了!” 两人蹲在村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不时还响起拍巴掌的声音。 “以前也不这样啊。”李憨想不明白,明明去年这个时候,都没这么多蚊子,今年真是遭邪性了! “以前村里也没池塘啊。”山海挠着头,嘶牙咧嘴的似乎想要把脑门挠破:“池塘还养着鱼,你说能不招蚊子吗?” 李憨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时村口的哨塔上传来村民的呼喊。 “憨子哥,你快上来看看,外面林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不是兔子就是野猪,还能有啥?难不成是山贼啊?”话虽如此,李憨还是起身朝哨塔上爬去,他眯着眼朝村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压压的身影正在迅速逼近。 一想到秦镇白天说的事情,他下意识就和山贼联系起来。 “怎么了?” 山海这时也爬了上来。 李憨连忙指着黑影问道。 “你说那是不是山贼?” “山贼哪有那么矮的?跟他妈矮冬瓜一样,别是山里的野物下山找吃的来了。”山海说着端起哨塔上存放的连弩,对着黑影就是一箭,并怪叫道:“呦!嘿!” 野物对声音最敏感,听到声响,通常会逃窜。 然而,这一箭下去,却听到了一声哀嚎。 “尅呕多西大!(我受伤了)” “嘿,这些野物的叫声还和别地的不一样诶!”山海乐了。 李憨却神色一震! 这熟悉的音调,让他猛地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 “快!” 他面色铁青,透着惊惧,一把抢过身边人的锣鼓,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道。 “海寇!海寇来了!” 刺耳的锣声惊醒了小渔村,家家户户顿时亮起火光。 “想不到这些小商人居然如此警惕!这村子里绝对有好东西!”眼看行踪暴露,织田孝也不再隐藏,他拔出倭刀嘶吼道:“兄弟们,随我冲锋,板载!” 上百号手持刀刃的海寇从黑夜中杀出! 明晃晃的倭刀在黑夜中释放着嗜血的光芒。 “快,快堵死村门!”李憨硬着头皮朝村口跑去。 海寇比山匪更穷凶极恶,要是让他们冲进了村,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守夜的村门见况纷纷跟随。 随着木门缓缓合上,李憨用背撑着门,还没等喘口气,剧烈的冲击力便在身后炸开,几乎要将他们撞翻在地! 只听织田孝也高吼道:“破门!” 第四十八章:夜斗 “他娘的,怎么会有海寇?!” 陈捕头惊慌失措的从屋子里跑出,面色泛白。 若是袭村的是山匪,他都不会如此慌乱,可偏偏来的是海寇! 无恶不作,杀人盈野的海寇! 历次海寇上岸,都是一场罄竹难书的血雨腥风!这些犹如蝗虫一样的杂碎,见人就杀,见村就屠,残忍至极!沿海百姓深受其害,哪怕是县衙集镇,也时有祸及! “都这么多年没闹海寇了,怎么今天偏偏让我赶上了?!”陈捕头破口大骂,身后的衙差一个个也面无人色。 海寇的战斗力不俗,绝非寻常官兵可以对抗的。 尤其是如今大商和北边的蛮夷交战,整个近海县乃至于江南道的府兵都被抽调,只留下几十号守军驻守,根本组不成战力,无暇对抗海寇的袭扰! 搞不好,整个近海县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秦镇此刻也提着连弩从屋内冲出,抓住一个通风报信的村卫队成员,镇定的询问着。 “他们来了多少人?” “黑压压的看不清,至少有上百人。”那人声音都在发颤,显然也被海寇吓得不轻:“海寇正在冲击村大门,陈数队长已经带人赶过去了。估摸着已经交上手了。” 这时老村长着急忙慌的从另一头跑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批了一件薄衫。 “海寇可不是好惹的,咱们快逃吧!” 周围的乡亲们此刻也慌了神,十年前海寇进村的悲痛遭遇历历在目。 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了这些挨千刀的杂碎手中! “快翻墙,翻墙跑!”陈捕头更是叫嚷着。 听到要跑,一个个乱哄哄的就要跟着逃,局势眼看就要大乱。 “外面都是海寇,逃哪去?”秦镇一声怒吼镇住了所有人。 逃了,他辛苦搭建的小渔村就将毁于一旦。 秦镇也将重归一无所有! 他绝不能接受! “村里有连弩,有这么多爷们,还有陷阱壕沟,怕什么?!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现在村卫队和捕鱼队已经顶上去了,不过是一百多海寇罢了,咱们村里四五百人呢!五个人还弄不死一个?连弩射一轮就死完了,怕个甚?” 秦镇登高而呼。 “我们的亲人都被海寇所杀,我们这些畜生有血海深仇!有种的,就拿起武器跟我去村口!今日就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此刻,村民的血性都被激起。 曾经亲人被海寇屠戮的惨烈画面此刻纷纷浮现在心头。 “秦镇说的没错,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能逃!” “人死不过碗大的疤,咱们跟他们拼了!” 看着嗷嗷叫的乡亲们,秦镇心中浮现一抹欣慰。 “所有男人,全部拿起家伙式跟我去村口!娟儿,你带着女人和孩子藏在地窖里……” “我不藏!我跟你去!”柳娟坚定道:“男人要是死完了,我们也没有活路!你不是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今儿我们也要一起去打海寇!” “就是!一起去!”平时最怕事的王婶这时候也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比胳膊还粗的擀面杖。 其余的女人也纷纷响应。 秦镇振臂一挥,也不迟疑,带着人就往村口赶。 看着跟疯了一样的村民,陈捕头大受震惊。 平日里海寇来了,别说百姓,哪怕是那些当兵的也多有溃逃!他想不通,外头百余把明晃晃的倭刀,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怎么就敢跟着秦镇往上冲呢? “头儿,咱们怎么办?还跑吗?”一个衙差弱弱的问道。 他们好歹也是衙差,有着保护百姓的职责,虽然平日里没少做一些持强凌弱的烂事,但生死存亡的关头,总归是激起了几分血勇。 “跑?跑个屁!” 陈捕头心一狠。 “别人半老娘们拿着擀面杖都敢上,咱们拿着刀,还不如一个村妇?你妹妹不就是被海寇糟践死了吗?你不想报仇?” 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厉色道。 “都跟我上,都听说这海寇杀人不眨眼,老子今天非要看看他们是什么牛马!” 此刻陈数正带着村卫队站在土墙上射箭。 其余十几号村民正跟着李憨拼死抵门。 由于海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连弩还没发挥出距离优势,海寇就已经靠近村子外围。加上黑灯瞎火,视野受限,村卫队心生惧怕,也不管射不射得中,随便扣动扳机,准度并不理想。 幸好秦镇为了防山贼,提前让人在土墙外挖了一条深沟,原本是打算插上锋利的竹尖,灌满水,做成陷阱,只可惜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布置。 只灌满了水。 也得亏了这一条壕沟,加上矮墙的高度,让这些矮小的海寇上不来,只能聚集在村口的木门前暴力破门,否则都不知道有多少海寇翻进村子里了! 而这,也意味着村口的压力,极大。 那碗口粗的树木组成的木门,根本禁不起海寇的暴力劈砍,那锋利的倭刀接连落下,将木门砍得支离破碎,人们甚至可以从上面的缝隙中看到海寇狰狞的脸。 “守不住了!” 李憨嘶吼着,一柄倭刀穿过木门上的破洞,插进了一个村民的胸口。 凄厉的嘶吼和绝望的惊呼,让本就不堪重负的木门越发摇摇欲坠。 “必须守住!”陈数双眼通红。 这些海寇,可都带着倭刀! 对于缺乏铁器的村民而言,一旦放这些海寇进村,仅凭手上的烧火棍根本抵挡不住海寇的冲击。 一旦第一道防线被冲散,这些嗜血的海寇就会如同一把尖刀一样,轻而易举的撕裂整个小渔村,到时候整个村子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过来!” 秦镇的声音穿破黑夜,沉着冷静,让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现场的环境,让他头皮发麻。 若非他曾经效力兵戎,此刻只怕也会被凶残的海寇给镇住。 “所有的连弩聚集起来,给我排成三列!对准大门的方向。” 乱射一通是没有意义的,连弩是秦镇手中唯一的力量,必须对海寇进行有效杀伤! “陈数,带着人去扛木头,给我在铺在村口,越多越好!” “铺木头干啥?”一瘸一拐的李叔不解的问道:“为啥不直接用木头堵住村口?” “堵不住的。”秦镇没时间解释,嘶吼道:“门快要塌了,快去!” 陈数当即带着人去搬木头,碰巧这几天村里正在建房子,堆积了不少木头石块,离着也不远。 “我们该做什么?”柳娟声音都在发抖。 第四十九章:杀寇 “带着村里女人去捡石块,砸死这些海寇!”秦镇沉声道。 这时,陈捕头也带着人跑了过来。 看到他们手里的刀,秦镇肃然道:“陈大哥,待会可能需要你们跟着我一起顶上去。” 其实陈捕头很想问秦镇,刀可以给你们,你们顶上去行不? 但看着穷凶极恶的海寇,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不是海寇死,就是他们亡! “没问题!” 彻底豁出去的陈捕头狠狠的点了点头。 “老子有刀,待会你们都躲在老子后面……” 话音未落,就看到秦镇抽出了一把钢刀。 不只是他,村卫队的几个村民,也纷纷拿出来铁刀。 “你们哪来的刀?”陈捕头惊了。 “疤哥给的。”这时候秦镇也懒得隐瞒。 “疤哥呢?”陈捕头咽了咽口水。 此时陈数已经带人将木头铺好,李憨等人也陆续开始撤离。 村门的方向,已经空空如也! 秦镇语气冰冷至极:“死了!” 话音未落,大门终于被海寇撞开! 看着四散而逃的村民,织田孝也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神情。 “弟兄们,随我杀进去!抢商奴!” 秦镇也在这一刻下令。 “第一排连发,第二排点射,第三排准备,给我射!” 不算密集的箭雨瞬间将海寇们笼罩,哀嚎骤起! 连弩没有弓弩那样长的射程范围,尤其是秦镇纯手工制作的连弩,可能有效杀伤距离只有三十多米,甚至不如石头丢得远。但,在这短短的三十米内,连弩的压制力,是无与伦比的。 秦镇手中目前满打满算只有十二支连弩。 每支三连发,一轮齐射就是三十六发。 除开第三排的射手,前两排齐射的村民,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将箭矢挥霍一空,这意味着挤在狭隘村口的海寇,几乎撞上了一堵由箭矢组成的墙! 黑暗中,咒骂,哀嚎,怒吼接连不断。 秦镇能清楚的看到,这一轮齐射,海寇中就有七八个身影倒下! “别紧张,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他们不是海寇,而是一群待宰的猪罗!你们看,他们也会受伤!”秦镇沉稳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齐射的见效让村民们心中稍定,前两排的村民齐射完后,开始装填,而第三排的弩手此刻则补上空隙,为前两排的弩手争取容错。 “他们有弓弩!”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最前排受伤倒地海寇的哀嚎迅速席卷了所有人,织田孝也心中震惊的同时,不由得对小渔村的村民越发痛恨! 不过是一群低贱的贱民罢了!老老实实等着他们来杀不就好了?竟敢反抗! 不可饶恕! “他们的箭矢杀伤力有限,不用害怕!穿了竹甲的随我冲锋,杀光这些大商人!” 织田孝也嘶吼着,率先冲进村内。 他深知弩箭的局限性,自己如今距离这些大商人不过三十多米,几个呼吸的功夫!只需要等他们冲到大商人的面前,手中的倭刀足以斩灭一切! 事实上,没有铁箭头的弩箭确实射不穿他身上的竹甲。 然而,当他踩着同僚的身体,一脚踏出时,却狠狠的摔了一跤! “是木头!这些低劣的大商人在路上铺满了木头!” 许许多多随意堆放的木头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屏障,极大的限制住了海寇的步伐。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路,一时间不少海寇在越过木头阵时摔得鼻青脸肿。 而这时,连弩已经装填完毕,在秦镇的指挥下开始第二轮齐射。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石块,石头虽然不如弩箭那般迅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重量,砸在人身上还真不一定受得了。 尤其是柳娟这些女人,几乎被残暴的海寇吓坏了,抓起石头就玩命的扔。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海寇,被砸的头破血流。 受伤倒地的海寇在木头堆里扭曲,形成了新的阻碍。 这短短的三十米路,竟然让海寇寸步难行! “妙呀!”陈数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禁对秦镇的布局安排心服口服。 周围的村民此刻也对秦镇越发信任,听着海寇的哀嚎,不禁浮现出一种海寇不过如此的想法。 海寇也是人,也怕疼,也会死! 想到这,村民们心中对海寇的恐惧进一步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手刃仇人的血勇! “卑劣的大商人!”织田孝也心在滴血,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心中对小渔村村民的恨意越发浓烈!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给我点燃火把!” 照明,会让他们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成为箭靶。 这也是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带着部队摸黑作战的原因。 黑暗,对于双方的限制是一样的。 但如今,身陷囫囵的他,急需照明,以来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海寇点燃火把,周围便升起一道道火柱! 直到这时,海寇们才意识到,这村子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放火!” 秦镇肃然挥手。 周围的村民纷纷将火把丢向海寇。 裹着鱼油的火把和地上堆放的木料形成绝佳的燃烧场,一点就着!在海寇惊恐的目光中,火势冲天而起,迅速蔓延! 几乎是同时,按捺已久的李憨冲上土墙,将鱼油铺满村外。 “烧死你们这些狗杂碎!” 炽热的火光,封死了海寇的退路,海寇的焦臭味伴随着鱼油的肉香,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我不想死啊!” “织田队长,救救我!” 哀嚎声中,织田孝也双眼通红如鬼,他怎么也没想到夜袭一个小小的村庄,居然会落到如此境地! 此刻退路被封,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要么葬身火海,要么杀出一条血路!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他神色中透着绝望和癫狂。 而就在这时,秦镇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继续放箭!其他人都给我拿起木棍,把这些杂碎捅进火里!” 是夜。 老村长骑在墙头,胆颤心惊。 身后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孔,这是小渔村唯一的退路,若是秦镇没有干赢这些海寇,老村长就必须带着孩子们往林子逃,谋求生机。 “妙云姐姐,秦镇哥哥打赢那些坏人了吗?”花儿稚声稚气的问道。 看着远处的火光,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海寇以及那一道坚定肃穆的身影,妙云略微失神,喃喃道。 “不知道……” 第五十章:收场 陈捕头此刻内心无比惊恐。 不是对于海寇,而是对于秦镇。 看着面前杀伐果决的秦镇,举手投足间就带领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将穷凶极恶的海寇逼到了如此境地!从始至终秦镇都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慌乱,做出的安排布局,环环相扣,狠辣果决! 陈捕头想不明白,秦镇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如此缜密的计策来对付海寇? 就好像,他早就预料到海寇会来一样,提前制定好了计划。 就等着海寇送上门来! 这……真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吗? 陈捕头突然有些庆幸,没有跟秦镇交恶。 这小子,绝非凡人! 熊熊燃烧的火光倒映着秦镇冰冷的侧脸,他素来喜欢以最坏的局面来考虑问题。 海寇来袭,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今日的战法,其实是给山贼准备的。 在他的设想中,在村外的壕沟里安插满竹尖倒刺,人手配备一把连弩躲在屋檐上打阵地战,才是对付这些矮脚海寇最好的办法。他心中有一万种弄死海寇的法子,让这些泯灭人性的杂碎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可惜。 海寇来的匆忙,秦镇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陈大哥,该我们了。” 秦镇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陈捕头的沉思。 不远处,织田孝也凭借不俗的身手和顽强的意志,带着十几号海寇杀了出来! 弩箭已经用光,石头也已经耗尽,该拼白刃战了。 “村卫队,跟我上!” 秦镇抽出钢刀,径直朝织田孝也而去。 村卫队成员纷纷景从。 其余的村民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陈捕头深吸一口气,抽出佩刀,紧随其后。 “你们这些低贱的大商人!我要杀光你们给我的部下偿命!” 浑身是血的织田孝也疯狂的挥砍着,身上多处焦黑,让他整个人宛如恶鬼。 不得不承认,海寇的战斗意志确实比常规意义上的大商军队强很多。 减员到这种程度,又是箭射又是火烧石头砸的,居然还能保持如此的战意! 确实不凡! “记得这里吗?”秦镇沉声问道。 他的兄长,便是被海寇所杀!此仇,当报! 只是他要弄清楚,这些海寇和当年袭击村子的海寇是不是同一拨。 但他显然忘了一件事,他不懂海寇语。 织田孝也也不懂大商话。 听着海寇叽里咕噜的怪叫,秦镇倍感头疼,索性放弃了继续盘问的打算。 此时,织田孝也已经举着刀朝秦镇冲来。 乒! 刀刃相触,秦镇手中的钢刀居然应声折断! “什么玩意?!” 秦镇差点破口大骂,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刀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也不知是疤哥的刀质量太差,还是海寇的刀性能太好。 幸好陈数及时出手,拦住了织田孝也的刀锋,顺势将秦镇往身后一拉,方才避免了秦镇阴沟里翻船被海寇一刀斩首的尴尬局面。 剩余的海寇一拥而上,和陈数带领的村卫队战成一团。 陈捕头也硬着头皮加入了战斗,一时间刀刀见血! “拔刀术?你是飞鱼营的人?!”织田孝也面色微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穷乡僻壤之地,居然藏着一位飞鱼营的高手! “呦呵!想不到你狗眼还有些见识!”陈数也显得有些意外,手中刀法越发凌厉,随着他使出一记拦刀摆手,一刀插进了织田孝也的腰子,用力一搅,后者顿时瘫倒在地,血流如注。 秦镇虽然好奇织田孝也口中的“飞鱼营”是何来历,但眼下显然不是讯问的时候。 他随手捡起织田孝也的倭刀,加入了与海寇搏杀的队伍。 随着织田孝也的死亡,剩余的海寇战意尽散,再又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后,往地上一跪缴械投降。 “他娘的,这些黑矮子真狠!”陈捕头撑坐在石墩子上,眼中尽是后怕,他的手腕被砍了一刀,后背也留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陈捕头自幼习武,武艺虽比不过陈数,倒也算是好手,和海寇的搏杀尚且受此重伤。 更不提那些衙差和村民。 即使在这样大优的局面下,也有两个衙差丢了性命,七八个村卫队成员身受重伤,其中有三人伤势严重,必死无疑。 “海寇地处恶劣,为了活命只能从小慕武,招式凌厉狠绝,加上倭刀轻便灵巧,战力远超我大商百姓。” 看着手中染血的倭刀,秦镇目光凝重。 几乎每一个底层海寇都十分贫穷,可每一个海寇,都会不遗余力打造一柄倭刀! 他沉声道。 “海寇本性凶残,必为大商心腹大患!” “这事谁都知道,可那又如何?”陈数此刻瘫坐在秦镇身边,饶是以他,此刻也不禁精疲力尽:“北边有蛮国,西边有猖越,朝廷早就应接不暇了,哪还有余力管这海寇?” 说到这,他看向陈捕头:“老陈,咱们杀了这么多海寇,怎么着也算立了战功吧?” 前一刻还在为死去的同僚悲伤不已的陈捕头突然站了起来。 “没错!战功!” 他兴奋的跳了起来,又因伤势疼的龇牙咧嘴。 “海寇之乱只是江南道首疾,江南牧早就下令,民间斩杀海寇者,重重有赏!咱们今天干死这么多海寇,足够光宗耀祖了!” 他越说越激动:“这他妈是大捷啊!大捷!搞不好还要上报朝廷,当今圣上亲自为咱们赐赏!” 秦镇只当陈捕头的话是屁话。 一共就百来号海寇,多大点事? 还能让大商皇帝亲自封赏? 做梦呢! 但考虑到陈捕头一身是伤,秦镇一时也没忍心打击他。 这时李憨走了过来。 “镇儿,还剩六个海寇,被我像绑猪一样绑起来了,他们怎么处置?” 看着跪地求饶的海寇,秦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一段被践踏的屈辱岁月。 也想到了当年惨死的乡亲,和自己那被海寇砍了脑袋筑成京观的兄长。 何其相似! 他冷笑一声道。 “绑柱子上,让村里人扎刀,扎死为止。” 第五十一章:村田耳 这活生生的海寇,正好拿来给村里人练胆! 饶是久经沙场的陈数,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里一颤。 真狠! 虽然边关将士,常捉拿敌对国的百姓或士兵,绑在柱子上让那些新兵练手。 可那毕竟是在边关苦寒之地! 将领多是杀伐果决之人!为了保持部队战力,不得已而为之。 小渔村穷乡僻壤的,怎么出了秦镇这样一个杀坯? 陈数虽然震惊,可并没有反对,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在他看来,这些海寇无恶不作,都该死! 一刀杀了他们,真便宜他们了! 绑起来,让村民千刀万剐,一人一刀,才叫畅快! 看着面露不善围上来的村民,剩余的海寇本能的感到惊恐,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低贱的大商人到底想做什么,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要杀我!” 一个青涩的声音响起,是个孩子模样的海寇,绑在柱子上不断的挣扎,嘴里还蹦出几句蹩脚的大商语。 “哟,还抓到一个舌头。”陈数啧啧称奇。 这年头会大商语的海寇可不多见。 “你是谁?”秦镇立马凑了上去,打量了对方一眼,沉声问道:“你们从哪上的岸?还有多少人?” 村田耳颤颤巍巍的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村田耳,是罗刹礁的海盗……”话音未落,秦镇的短匕就推进了他的肩胛处,疼痛和恐惧让他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此行的过程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们是从金沙滩上的岸,中途遇到了一个村子,除开留守村庄的七八号人外,剩余的人都在这儿了……” “说谎!”陈捕头冷笑一声:“金沙滩外围便是东海,有我大商水师巡护,你们怎么从金沙滩上岸?” 秦镇将刀子又推进去了一些,将村田耳的肩膀刺穿,鲜血淋漓。 “小人绝无半句虚言,我们确实是跟着织田队长从金沙滩上的岸,沿途并没有遇到大商水师。” “那什么队长呢?”陈数紧接着问道。 “已经死了……躺在那儿的就是……”村田耳疼得直发颤:“这位大人手上的倭刀,就是织田队长的。” “为什么上岸?”秦镇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村田耳神色躲闪。 秦镇也不急,就慢慢的转动匕首,鲜血再次喷涌,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就像尖刀一样撕裂了村田耳的心理防线。 最终,村田耳顶不住压力,交代道。 “为了抢商奴。” 秦镇自然知道到商奴是什么。 就像北边的蛮人说大商人是两脚羊一样,商奴,亦是一种对于大商人极为低劣粗鄙的称呼。 “你为什么会大商语?”秦镇语气透着冰冷。 见识过了秦镇手段的村田耳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我家里就有商奴,是我兄长征伐大商的奖赏,我的大商语就是她教的!” “你刚刚说,还有一批人。”秦镇继续转动着短匕,几乎就要将村田耳整个胳膊给卸下来,皮开肉绽暴露着森然白骨:“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上岸的海寇?” 秦镇必须弄清楚,这次海寇袭扰,到底是这一小伙海寇单独行动,还是海寇国又对大商开展了战争!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大商的水师巡逻频繁,好多地方都不能走,这条路还是织田队长曾经来过,才带我们走的。”村田耳此刻对秦镇只剩下恐惧:“织田队长还说,当年他就是从金沙滩上的岸,杀了好多人,抢了好多东西……” “当年?”秦镇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掏出刀,狠狠插入村田耳的另一边胳膊:“是不是十年前?” 村田耳痛苦的哀嚎:“应该是……织田队长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参加过邪商海战的老兵……” 海寇,是大商对于这些外来者的称呼。 事实上,他们自称邪台国。 而邪商海战,正是发生在十年前! 那一年,海寇上岸,袭扰沿海三千里!所过之处,人头滚滚不封刀!秦镇的兄长,便是在那一年,被海寇所杀! 眼看秦镇都快把村田耳整死了,陈捕头连忙提醒道:“秦兄弟,留个活口,这些海寇活着可比死了值钱!” 看着两个胳膊血流如注,几乎报废的村田耳,秦镇拔出了刀。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村子在哪?” 得知村子的具体位置后,秦镇将死狗一样的村田耳丢到了山海手中。 “告诉你师姐,别让他死了!” 丢下这句话,秦镇立刻带着村卫队,向村田耳口中的村子而去。 他仅仅只带走了村卫队,捕鱼队和大部分村民都留在了村子里,以防不测。 谁也不知道这村田耳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还有其他海寇呢? 不得不防。 “陈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海寇?”途中,秦镇突然问道。 “自然是带到县里去。”陈捕头心情似乎不错:“自打十几年前海寇第一次登岸至今,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其手!就连各地的民兵、守军也被海寇杀得胆颤心惊,望风而逃!咱们这次不仅全歼了几十号海寇,还生擒了不少人,放在咱江南道,都是头一遭!” 不出意外的话,朝廷必然嘉奖! 康庄大道就在前方。 陈捕头干捕快这一行,也有十几年了,若是没什么际遇,这辈子也就到这了。 谁曾想,功勋天上来! 他估计,自己怎么着也能离开近海县,去更大的地方,比如近海城当捕头! 县、城一字之差,其中的意义可谓天壤之别! 不仅是他,哪怕是县老爷,也得拔高不少! “秦兄弟,你只管放心,我定会将此战如实禀报朝廷,你就等着朝廷的嘉奖吧!”陈捕头现在是越看秦镇越顺眼,恨不得抱起秦镇狠狠的亲上两口! 自打跟秦镇混一起,钱有了,面子有了,就连战功也有了! 这秦镇,简直就是上天给他送来的财神爷! “秦兄弟,不是我说你,你村里有这实力,还怕个鸡毛土匪?”陈捕头又想起了疤哥那事,不由得神色微妙。 之前,杀了疤哥,怕是有些麻烦。 而现在,若是让帽儿山的山贼知道小渔村这些村民,干死了百来号海寇!只怕整个近海县,都不会有土匪敢打小渔村的主意。 秦镇刚想开口,就听到前面探路的陈数沉声道。 “找到了。” 第五十二章:斩 恶劣的哄笑声在残垣断壁中响起。 几个赤裸着上身的矮脚畜生正在施暴。 女人无助的哀嚎泣血惊心。 一个年长的海寇正将村民的头颅斩下,堆在村头码起,男女老少的脸上无不凝固着愤怒和惊恐,筑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京观。 “畜生!” 陈捕头双眼通红!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终究有些良心,那里看得海寇的暴行?! 他当即拿着刀就要冲出去宰了这些畜生。 却被秦镇拦住。 只听秦镇抽出那把从织田孝也手中缴获的倭刀,杀气刺骨。 “给我活捉他们,千万别弄死了!” 连弩纷纷上弦。 由暗中而发,仅仅一轮齐射,就将这些毫无防备的海寇射翻在地。 还没等他们从袭击中回过神来,秦镇就带着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锋利的刀刃直接架在这些海寇的脖颈。 村里的场景,超乎秦镇想象的惨烈。 十几具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鲜血染满屋檐,那散发着恶臭的汤锅之内,漂浮着难以言喻的幼小残尸! “我们是邪台国的子民,低贱的大商猪猡,快放了我们!”为首的海寇叫嚣道:“否则等我们的人回来,你们都得死!啊!” 哀嚎中,秦镇残忍的斩断了那人的左腿,罪恶的身躯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扭曲。 “认识这把刀吗?” 秦镇扬了扬手中的倭刀,周围的海寇无不震惊色变。 话音未落,他再度斩断了那人仅有的右腿! “把他们的脚趾全部砍断,手指削平!” 丢下这句话,秦镇转身朝村里走去。 陈数狠辣一笑,抬刀便砍! 凄厉的哀嚎声,在这一刻竟让人如此畅快! 枯井边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浑身是伤。 凌乱的头发披盖着脸,看不起面容,只看得到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双眼,此刻是死寂一般的平静。 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就像是一谭死水,心死如哀。 秦镇默默的脱下外挂,给少女披上。 他将倭刀插在少女身前,海寇的哀嚎让少女麻木的双眼泛起一丝亮光,她猛地拔出刀,疯了似地冲向已经失去任何反抗手段的海寇,玩了命的劈砍! 整个过程中,她一言不发。 直到将这些屠灭村子的罪魁祸首砍成肉泥,彻底没了声息之后,方才倒地痛哭。 她的哭,也是无声的,整个人抱成一团蜷缩着,沾着血的涕泪横流。 “陈数,带几个人把乡亲们埋了。”秦镇这时走了过来。 看着瘫倒在地的少女,他本想劝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化作一声低叹。 “若是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们回村吧,村子里有活计,有吃的,还能一起杀还黑矮子。” 听到能杀海寇,少女从地上缓缓爬起,她先是朝秦镇磕了个头,随即又朝众人依次叩首跪拜,最后来到秦镇身边,沙哑道。 “我跟你走。” “我叫秦镇。”秦镇也没有多说,朝少女介绍道:“这位是陈数,那边装海寇脑袋的是县里的陈捕头。” 少女沉默片刻,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许湘。” 将尸体掩埋后,秦镇并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在周边转了转,确定没有遗漏的海寇后,便径直去了金沙滩。 三艘海船直挺挺的停靠在距离岸边几十米远的海面上。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莫不是海寇的船?难不成又有海寇上岸了?” “很有可能啊!不行,我得赶紧回村,让村里人躲林子里去。” “别躲林子里了,直接往县衙跑吧!县城有城墙,这些海寇攻进不去的。” 说话间,渔民们就被秦镇一行人吸引住了目光。 看着他们浑身是血,又拿着倭刀,惊得四散而逃。 “妈呀!海寇来了!快跑!” “屁的海寇,瞪大你的狗眼看好了!爷是谁!”陈捕头没好气的怒吼道。 渔民们这时才壮着胆子往回看,方才发现认错了人。 “这不是县衙的陈捕头吗?” “怎么染了一身血啊?难不成跟海寇干上了?” 陈捕头站在石墩子上,朝众人喊道:“昨夜海寇登岸,在本捕头和小渔村村民的共心协力之下,海寇皆已伏诛!老子身上这身血,是海寇的!诸位不必惊慌!” 此言一出,渔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海寇可谓沿海首恶! 哪次海寇上岸,不是闹的鸡飞狗跳?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就惨死在这些海寇手中。 听到陈捕头诛除了海寇,渔民们一个个跪地叩首,对陈捕头感激不尽。 陈捕头得意洋洋的笑道:“保乡为邻本就是本捕头分内之事!乡亲们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啊!” 秦镇此刻没功夫陪陈捕头装腔作势,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海面上那三艘海船上。 船可是个好东西!有了船,不仅可以外出捕鱼,还能沿海贸易! 船只昂贵,一艘普通的泊船少说要数百两银子!还未必能在海上航行!海寇既然能坐这船漂洋过海来大商,就意味着这三艘船,具备一定的远航能力! 这可是大宝贝! 想到这,秦镇开始脱衣服下海。 “秦兄弟,你这是?”陈捕头有些疑惑。 秦镇指了指远处的海船,淡淡道:“功名归你,这三艘船归我,没问题吧?” 诛杀海寇的功劳,秦镇吃不下,也吃不。陈捕头也好、县老爷也好,亦或是上面的县郡州府,说不定都盯着这件事,准备邀功呢! 就以大商如今腐败的世道,落到秦镇头上有三瓜两枣都冒青烟了! 不如直接让出去,换点实际的。 陈捕头眼珠子一转,故作疑问道:“什么船?我怎么没看到?” “麻烦吗?”秦镇又问了一遍。 “海寇乘船而来,被我等截杀,残寇见势不妙乘船而逃,多么顺耳?”陈捕头嘴上咧出了只有在看待自己人时才会出现的微笑:“我必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报县老爷,为秦兄第邀功!” 秦镇不得不感叹陈捕头的圆滑,不愧是在官道上混的,做事就是严谨! “秦某感激不尽。” 丢下这句话,秦镇一个猛子扎进海中,朝三艘海船游去。 第五十三章:震惊的县老爷 近海县城。 衙门府内。 四十出头的知县老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后的屋里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字帖,左边写着勤能补拙,右边则是厚德载物。 他本是陇右道人士,三十岁那年高中,求得一官半职,来这江南道做一个小小的知县老爷。 “县老爷,出事了!” 师爷黄绝急急匆匆跑来。 “师爷,咱为官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淡定!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也得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般从容!”县老爷悠哉游哉的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冒里冒失的,丢份儿!” “闹海寇了!”黄绝脱口而出。 原本一脸悠闲的县老爷顿时将茶水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跳了起来。 “你说甚?海寇?!” 近海县靠海,海寇袭扰络绎不绝,上一任知县老爷就是被海寇砍了脑袋! 听到又闹了海寇,县老爷大惊失色。 “海寇到哪了?有多少人?”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心中则在思索该往哪里逃。 “据说是一百多号。”黄绝迟疑道。 一百多号?那还好,不算多,应该打不下县衙。 还没等县老爷缓过神来,只听黄绝又道:“陈捕头那边派人传信,让咱们过去收尸。” 一百多号海寇毕竟也是要吃人的,只怕不少百姓都命丧海寇之手!县老爷心中一叹,暗骂海寇泯灭人性的同时,也将大商水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每年朝廷给边关水师那么多钱,居然连海境都看不住,事后他定要好好给州牧大人说道说道,求州牧大人上折子,定水师一个失职之罪! “死了多少百姓?”县太爷黑着脸问道。 “额……也就二三十号人吧?” 黄绝的回答让县太爷一愣,颇有些恼怒的问道:“就死了这么点人,收个屁尸?让陈捕头自己带人找个地方埋了不就得了?还劳驾本官亲自跑一趟?” 他还以为,死了好几百人呢。 二三十号人?算个屁! 黄绝神色古怪:“大人,不是给百姓收尸,是给那些海寇收尸……” “嗯?” “陈捕头传话说,他带领小渔村的村民,和海寇顽强拼杀,于昨夜将海寇击溃!一路追杀至金沙滩,斩杀九十余人,俘获九人,杀得海寇闻风丧胆,仓皇驾船而逃!” “啊?!” 县老爷惊了。 还有这种事? “老陈是不是失心疯了?他能有这本事?”县老爷发出了灵魂质问:“他娘的是不是被海寇俘获威逼,故意用假消息诓咱过去呢?” 这番话把黄绝也吓了一跳。 原本他就对这事有些怀疑,如今受县老爷点拨,仔细想想,确实很有可能啊! 陈捕头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说他杀了几个山贼,还算是可信,说他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干死了一百多穷凶极恶的海寇? 扯淡呢! 县老爷来回踱步:“这样,你带人走一趟。” “啊?” 与此同时。 深水湾,船已靠岸。 不得不说,邪台国的造船技术,确实不凡,船身流畅规制,平稳厚重,足以抵御一定规模的海上风浪。 内部还设有货仓,秦镇看了一眼,里面全是些食物淡水,没什么特别的。 船身外面还用横梁加固,可以抵御其他船只的冲撞。 可见,邪台国的海战实力,不可小觑。 “李二牛,让捕鱼队的人赶快熟悉海船,争取月底的时候就能外出航行。” 捕鱼队的人早已望眼欲穿,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冲上船去观摩起来。 秦镇思索着。 近海的海鱼没什么搞头,外海大鱼才是真正的金山。 有了船,秦镇的很多想法,都可以实施。 他甚至可以依靠水路,将布匹的买卖,做到其他州县去。 就在这时,最后一艘船上传来李二牛的惊呼。 “恩人,这船里有人!” 有人? 难不成还有海寇? 秦镇带着人如临大敌般涌向第三艘船,上去一看,只见漆黑的货仓之中,挤满了被捆住手脚的人。 有男有女,女性和小孩居多。 面对举着倭刀的秦镇,这些人无不面露惊恐。 看样子,似乎是一些被海寇劫掳的村民。 “大商人?”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听到大商语,这些人先是一愣,随后激动的点了点头。 陈数将她们嘴里塞的布拿开,只听她们连忙解释道。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原来,在从金沙滩登岸前,织田孝也还带着人去了另一处海滩,屠了好几个村子,这些人就是在那时被海寇们绑上了船。 “之前听林三说过,咱们大商的女人和孩子在邪台国十分值钱,许多海盗、海寇最喜欢来大商绑架人口,拉到邪台国去卖。”陈数皱着眉头:“一个健康的女人,能卖出十两的高价,被利益所诱,不单单是海寇,大商境内的许多山贼、人贩子也帮忙搭伙做这些勾当!” 世道艰苦,人命如草芥。 “海寇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现在安全了。”秦镇一边让人给她们解绑,一边沉声道:“待会儿把她们带村子里去,让人准备点吃的。” “谢谢小恩公!”女人们感激涕零,相拥而泣。 等回到村子里。 已是深夜。 柳娟在村口相迎,看到秦镇带了这么多女人回来,不由得一愣。 秦镇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女人们的来历,得知她们无家可归后,柳娟不禁有些心疼。 “当家的,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柳娟问道。 “先弄点吃的给她们,至于是去是留,她们自己决定。” 热气腾腾的馒头和米粥,让这些惊慌失措的女人倍感温暖。 小渔村的热情良善,也让这些备受欺凌的人们不禁嚎啕大哭。 劫后余生的感觉,不言而喻。 他们需要发泄,小渔村也是。 “我的天!你们真弄死了一百多号海寇?!”师爷黄绝摸黑赶来,看着堆放整齐的海寇尸首和那一颗颗由麻袋装好的脑袋,他又惊又喜。 “怎么就你一个人?县老爷呢?”陈捕头略微不忿。 第五十四章:大捷 提及此事,黄绝略显尴尬,但也没有隐瞒,而是直言不讳道:“县老爷怕你失心疯了,所以没来,让我先过来看看情况。” “他姓张的倒是谨慎!”陈捕头一点就通。 黄绝围着海寇的尸体看了一遍又一遍,嗯,又黑又矮,确实是海寇无疑! “这些海寇真的是你杀得?”他狐疑道。 “那还能有假?”陈捕头一本正经:“别看我已经很久没动刀了,真砍起人来,等闲百八十号海寇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师爷,一路奔波不易,不如在我这里歇一夜,明天再回县衙?”秦镇端起一碗香喷喷的鱼汤靠了过来。 “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尽快赶回县衙禀报。”看到秦镇,黄绝显然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瞥了陈捕头一眼,他接过鱼汤笑眯眯的说道:“今后,你小渔村怕是要出名喽!” 当夜,黄绝便赶回县衙。 是夜,县太爷辗转难眠,他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海寇从黑夜中冲出,像刀劈西瓜一样,砍了他的脑袋。 他不禁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听了家里的安排,来这穷乡僻壤当官?不是山贼就是恶霸,现在海寇也整出来了,哪里是什么富贵之地?这些年油水没捞着多少,屁事一堆接着一堆。 “他娘的现在朝廷黑的一批,那些挨千刀的玩意恨不得让自家的狗都吃上皇粮!就这近海县衙,还是爹好不容易求来的!虽说远了点,可好歹也是个官,你先过去历练历练,做出点政绩来,当个好官……” 时隔今日,他总是能想起临行前,父亲对自己的嘱托。 他长叹一声,下了床。 抬头望向窗外,只觉得这夜越发黑了一些。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府衙。 门外传来官差的急呼:“大人!师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县老爷就从院子里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正好撞上匆匆赶回来的黄绝。 “怎么样?” “大人,大捷啊大捷!”黄绝眉飞色舞:“事情是真的,陈捕头和小渔村的村民一道击退了海寇!海寇的尸体就摆在村口,我查看过,确凿无疑!” 待黄绝有声有色的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县老爷后,后者忍不住仰天大笑,朗爽的笑声惊扰了城中的百姓。 “哈哈哈!想不到这陈捕头,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狂喜之后,他当即开口。 “来人,即刻书信将此事禀报郡守大人!就说海寇登岸,本知县顽强抗敌,大败敌军,击杀海寇百余……不,二百余人!捕头陈快作战勇猛,乱军之中斩杀敌将!” 县老爷根本不在意是谁的功劳。 反正最后都是他的功劳。 当然,毕竟是捡来的功劳,他也不会吝啬分给其他人三瓜两枣。 “二百余人?没那么多尸体啊……”衙差面面相觑。 “蠢!去把衙门里关押的那些查实了罪证的重案之人一并诛杀,山贼尸体也算上,何止两百?”黄绝轻笑一声,朝着县老爷虚拱一手:“下官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这,便是政绩。 亦是实打实的军功! 县老爷嘴咧的都快合不上了:“来人,即刻备架,本官要去告慰此战的英雄!” 书信交由信差,快马从官道走,天亮就到了近海城。 近海城的城主一看到信,当机立断。 “快!即刻禀报州牧大人,就说金沙滩大捷!海寇袭扰,近海县令张藐顽强抗敌,斩杀敌寇两千余人!” 两千人是两千人的赏赐,二百人是二百人的功勋,两百落到近海县令头上,剩余的一千八自然归他近海城主。 书信随即从近海城发往隔壁的武江城。 此地,是江南道的首府,亦是江南牧的卧榻。 “小小的一个近海县,能击溃两千多号海寇?” 看到战报,江南牧惊了。 他一把抓住信差,质问道。 “此事属实?” “信是由近海县来的,上面盖了近海县令的官印,确凿无疑!”信差也不是个怕事的人,摆着胸脯保证道:“想必近海县令绝不会谎报军情!” 江南牧一想也有道理,芝麻大点的官,也敢弄虚作假?他不疑有假,转手就将战报拿回了书房。 只见他提笔写道:“江南道大捷,近海县令击败敌寇两万余人,战果显著!” 他似乎有些迟疑 “两万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这要是追查下来,江南道水师怕是得背大锅,不成不成……” 江南道水师镇守海境,两万海寇居然瞒过水师将士的眼线,溜进大商境内登了岸!这不是扯淡吗?高低要定水师一个失职之罪! 他略作思索。 最终将两万擦去,改成了五千。 临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方才交给了信差。 “即刻送禀圣上!” 就这样,这封层层加码的战报几经辗转,最终由掌事太监亲自送到了玄黄宫内,当今圣上的案头上。 仅有五岁的幼帝连字都看不明白,就听到一旁的丞相董泫贺喜道。 “启禀圣上,江南道大捷,海寇犯境,被江南牧击而破之!我江南水师英勇善战,斩敌十万余众!可谓我大商开朝以来,第一大捷!” 他抬头看着懵懂无知的幼帝,循循善诱。 “圣上,此捷更古未有,当重赏江南!” 此刻。 秦镇还不知道,外头已经翻了天了。 他再敢想也想不到,一场百人规模的遭遇战,能摇身一变成了震惊天下的大战役! 此时的他,正在为此战死亡的村民立碑。 “我秦镇说过,为小渔村而死之人,其家眷我养之!他们的孩子可以免费在村里的学上读书识字,他们的家眷可以优先在村里的工厂做工上班,他们的事迹将立于石碑之上,供后人传读!” “他们是英雄!我秦镇绝不会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 白纸飘絮间,哭声渐起! 看着率先为战死村民墓碑叩首的秦镇,所有人的内心,已然改变。 整个小渔村,自此,彻底归心! 事后,许湘找到了秦镇:“我不想去纺织厂。” “那你想去哪?”秦镇问道。 许湘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道。 “我想去村卫队!” 第五十五章:抗寇模范村 “村卫队?” 秦镇有些意外,看着弱不禁风的许湘,他沉吟道。 “村卫队的条件比较艰苦,不太适合你……” “你不是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男人能杀敌,我也能!”许湘的眼中满是坚定。 秦镇沉默了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明日你就去陈数那里报到。” “我现在就去。”许湘似乎生怕秦镇反悔,丢下这句话,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这时门外传来李憨的呼喊:“镇儿,刘哥回来了!” 刘全? 出门一看,远远的看到刘全站在村口跟老村长寒暄。 见到秦镇过来,刘全立马跑了上来,重重的给了秦镇胸口一拳。 “镇子,行啊!不声不响干死了一百多号海寇!我还打算回来帮忙呢,没想到你这么牛哔啊!” 秦镇捂着胸口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咱们近海县的大英雄啊!”刘全勾着秦镇的肩膀,一脸佩服:“你是不知道,整个县城都传遍了!你现在出去随便问一圈,哪个人不对着咱们小渔村比大拇哥?我听说知县老爷都出动了,要亲自来慰问你这位大英雄!” 话音未落。 远处的绵长小道上,就出来一辆马车。 后头跟着许多官兵,还有大量慕名而来的百姓。 县令张藐从马车上下来,张嘴就喊。 “抗击海寇的英雄们在哪?” 陈捕头给秦镇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迎了过去。 “下官(草民)拜见大人!” “老陈啊!”张藐一把抓起陈捕头,脸上是说不出的和颜悦色:“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陈捕头正色道:“为大人效力,为朝廷效力,下官唯死而已!” 且不论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让张藐十分满意。 “大人,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秦镇。”师爷黄绝沉声道。 张藐早就注意到了秦镇。 别看秦镇才十六岁,眉宇间竟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深远,尤其是那双看似谄媚的黑色眸子之中,藏着似有似无的冰冷和沉静。 那是一种见过血腥的内敛。 此子,不一般! “原来是咱们县大名鼎鼎的打熊英雄!”张藐笑容和蔼,一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不仅能与棕熊搏杀,还敢抵抗海寇,心中对秦镇越发好奇。 “此战能驱逐海寇,你小渔村的百姓功不可没啊!” “大人仁德,百姓方敢奋起抗争!真论有功,也该是大人之功!”秦镇回道。 见秦镇如此上道,张藐越发开怀。 “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草民但无所愿,只希望大人能够体恤此战死去的百姓。”秦镇的回答不卑不亢。 这时张藐注意到小渔村内白纸飘絮,似在祭拜亡魂。 “大人,小渔村此战损耗巨大,不如免去三个月的赋税徭役,让百姓休养生息?”黄绝适时的提醒道。 三个月,还不如不免。 秦镇知道,师爷这是在故意抛砖引玉。 果然,张藐瞪着眼:“三个月哪够?这样,从今日起小渔村免税三年!在此期间不征徭役!” 三年的税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在人口凋零的近海县,也算是大钱了。 尤其是不征徭役,便意味着不会被抓壮丁。 对于小渔村的发展而言,有利无弊。 “草民代表小渔村的父老乡亲,多谢大人!” 候在一边的老村长听到免了三年的赋税,满脸的老褶子都绽开来,恨不得手舞足蹈。 大商赋税极为严苛,对底层百姓的负担极重! 亦如柳娟先前的人头税,便是如此。 免了赋税,村的人不知轻松了多少!荒芜的土地也能重新开始耕种。 “草民斗胆向大人求个恩典。”秦镇姿态摆得极低:“此战在陈大人的指挥下,乡亲们奋勇杀敌,虽侥幸取胜,可许多人因为手无寸铁,惨死在了海寇的刀剑之下……草民想求大人,能否从缴获的倭刀之中匀一些给咱们防身?” 海寇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秦镇不能每次都靠连弩。 他必须搞到一批刀剑,将村民武装起来。 “这……”张藐有些为难。 一来是因为大商对铁器管制极严,寻常百姓家,严禁使用铁器。 二来则是因为,这些倭刀,是缴获的物资,将来极有可能清点充公。 若是匀一些给秦镇,上面来人问起,不好交差。 “大人,下官倒有个想法。”黄绝再度开口:“海寇屡次犯境,说不定哪天就会再次登岸,县里兵力匮乏,难以抵挡,何不在民间选拔乡勇,组成义军?” 百姓禁用铁器不假,可若是县衙筹措的乡勇,身怀铁器就合情合理了。 秦镇略微有些意外,他原本就是想用这个理由,却不曾想这黄绝居然和他想的一样! “法子是个好法子!”张藐眼前一亮。 毕竟他也怕海寇卷土重来,天知道这些挨千刀的邪台国人什么时候会再次登岸? 筹措乡勇,既可以训练战力,对抗海寇;同时乡勇又不算在士兵之列,算不得他张藐私自募兵。 只是…… 筹措乡勇需要训练,需要银子,这可难倒了张藐。 “钱的事情,大人不必担心,草民可以负责。”秦镇似乎看透了张藐的内心,十分贴心的说道:“想必大人也已经看到了,我们村子以卖鱼为生,靠海吃海,乡亲们能够自给自足。” 张藐乐了,他方才想起,小渔村的鱼肉生意,他也有一份。 如此说来,这乡勇,确实只差一个名头。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准许你组建乡勇。” 张藐丝毫不担心乡勇尾大甩不掉,毕竟乡勇和山贼不同,乡勇多是些有家有业的百姓,是要吃饭的。再者,小渔村的鱼肉生意,他张藐占大头,秦镇不过才一分利,能养得起多少人? 相反,让秦镇组建乡勇,不仅可以抵御倭寇。 你小渔村都有乡勇了,对付山匪的事情,自然就不需要官府出力了。 同时鱼肉买卖做大,他张藐赚得越多。 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此时的张藐还不知道,秦镇要的,便是这个名头! “草民斗胆请大人赐墨,立一块抗寇模范村的牌匾,以彰显大人功德仁义,同时也能让近海县百姓踊跃参与,共同抗敌!” 张藐是个文人。 文人,自然爱名。 秦镇此语,几乎就说到了张藐的心坎里。 将来朝廷派人下来,举目所望,不都是他张藐的仁义之名? 第五十六章:招揽 在小渔村村民的共同瞻仰之下,张藐豪情万丈的在一块牌匾上写下抗寇模范村五个大字,并亲手按下了自己的官印。 “大人笔走龙蛇,苍劲豪迈,不愧为世家文豪!”秦镇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捧着这块牌匾,如获至宝。 这东西就是一个名号,是县衙背书的证明! 以后不管是山贼还是土匪,想要找小渔村的麻烦,都得掂量掂量! 而且这东西还可以吸引周围的村民,使他们来到小渔村定居,成为秦镇手中的人口。 山贼横行,海寇袭扰,对百姓而言,有什么能够比一个抗寇模范村更加舒适安心的居所呢? 最重要的是,有了张藐的首肯,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使用铁器,训练民兵!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小打小闹罢了,本官哪里担得上文豪二字?”话虽如此,张藐的笑却没有停过。 这时随行而来的官兵已经将海寇的尸身拉走,张藐也在秦镇的陪同下,进入小渔村。 看着生机盎然的渔村,张藐不由得有些新奇。 他从未见过如此充满活力的村落。 陈捕头正跟在身后,添油加醋的汇报着具体的战况。 当然,主角从秦镇,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陈捕头。 对此,众人心照不宣。 “听你言论,不像凡人,读过书?”张藐突然开口。 “读过几本闲书,勉强识字。”秦镇解释道。 “既然如此,又怎会知晓兵阵之术?”张藐的语气有些微妙:“不说别的,且论那哨塔围墙,就绝非常人能够布置出来的。” 他已经发现,小渔村的布局,和其他村子的布局不同。 “回大人的话,草民并不知晓兵阵之术,村内哨塔都是我陈叔帮忙弄的。”秦镇的回答四平八稳:“他是从前线退伍回来的老兵,曾为斥候,身手不凡,村里的老少爷们也是他带着操练的,我们都听他的。” 陈捕头这时也帮衬道:“启禀县令大人,这陈数确实不凡,与海寇作战时也极为悍勇!” “哦?”张藐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道:“那本官可要见见这位老兵了。” “陈数人呢?”师爷问道。 “事不凑巧,陈数带人出去巡山了,估计天黑才能回来,草民这就叫人进山寻他。”秦镇说罢,径直朝刘全招了招手:“刘哥,劳驾您跑一趟把陈数叫回来,就说县令大人要见见他这位英雄!” 刘全楞了一下,注意到秦镇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朝山里跑去。 很快,一头雾水的陈数就被刘全拉了回来。 “草民陈数,拜见县令大人。” 届时,张藐正在参观村中央的池塘。 其中密密麻麻跳动的鲜活海鱼,让他大开眼界,也让他对与秦镇的鱼肉生意,充满信心。 见到陈数,张藐心中一突。 别看陈数略显消瘦,可眉宇之间藏着的那股军旅之气是掩盖不住的。 陈数背上缚着一把缴获来的倭刀,兵刃在背,不是兵王,就是悍匪! “你当过兵?”张藐暗暗心惊。 “回大人话,小人曾在飞鱼营效力,任斥候。”陈数应道:“阙川一战之后,飞鱼营重组,小人也因伤退伍。” “原来是飞鱼营。”张藐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陈捕头之所以能带领村民,大败海寇,是因为秦镇。 如此看来,应当归功于眼前这位飞鱼营老兵。 也对,秦镇不过是一个娃娃罢了,乡野之人识几个大字顶不起天了,哪里会什么兵阵之术?指定是这位陈数在一旁帮佐。 “飞鱼营是什么来头?”秦镇将黄绝拉到一边偷偷问道。 他确实对飞鱼营好奇的紧。 “当今镇国候麾下最强的部队,便是飞鱼营。”黄绝说这话时,面露得意与向往:“常言道,飞鱼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秦镇瞪着眼睛盯着头发凌乱、宛若村夫的陈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打猎都打不明白的猎户,居然还有如此不同寻常的经历! “所以村里的那些哨塔矮墙,也是你设立的?” 张藐一句话把陈数整不会了。 他看了看将头别往一边的秦镇,又想起一路上刘全的叮嘱,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承认道:“一些小打小闹,不足挂齿。” “我且问你。”张藐语气陡然变得郑重:“你可愿意来本官手下做事?” 有勇有谋的人才,谁会轻易放过? 张藐来近海县这么久了,举步维艰,为何? 还不是因为手下没有可用的人才? 师爷黄绝看似处处恭维,实则是黄家的人,地主豪绅之子能跟他一条心? 至于捕头陈快,他更看不上。 只知道爬女人床头的酒囊饭袋,能顶什么用? 对于出身飞鱼营的陈数,张藐是真的起了招揽之心。 秦镇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张藐好端端的居然在他面前抢人!陈数走了,村卫队谁带?海寇山匪来了,谁上去拼刺刀? 好你个张藐,彼其娘也! 不仅是秦镇,在场所有人,包括陈数也十分意外。 “承蒙大人厚爱,只是小人闲云野鹤惯了,只想打猎捕鱼当个自在翁,还请恕小人不能从愿。”陈数拒绝的十分果断。 他若是想升官发财,当初就不会离开飞鱼营了。 小小的县衙,哪有飞鱼营大道康庄? 闻言,张藐显得有些失望,但并没强求。 他手下无人可用不假,但他毕竟是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平民百姓低身俯首。 可他转念一想,只要陈数在小渔村,就势必帮秦镇训练乡勇,这么想来,陈数不还是在为他张藐效力吗? 想到这,他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简单的寒暄了一阵后,张藐便借公务为由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朝秦镇叮嘱道。 “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直到张藐走远,忍了许久的陈数方才开口问道。 “你为何事情推到我身上?村里的哨塔布局,不都是你弄的吗?” 在他看来,这是千载难逢在县令面前长脸讨赏的好机会。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他秦镇非但不要,为何还要往外面推? 秦镇的回答十分简单,透着无奈。 “我还不想被人惦记。” 第五十七章:震怒的镇国侯 “岂有此理!” 大商京都久安城,镇国侯府中。 五十多岁的镇国侯一掌将院中的石狮子拍得粉碎! “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火气?” 身披霓裳的镇国侯夫人闻讯赶来,堪堪一握的柳腰悬挂硕果,配合上那白皙嫩滑的绝美容颜,让满园的秋光都为之失色。 她举手投足间透着端庄华丽,就像一支独立雪中的傲梅,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慌张。 “江南捷报,说什么江南遭变,海寇叩我海疆,江南牧力挽狂澜大败海寇,斩杀海寇十万余人!”镇国侯忍着气沉声道。 “这不是大大的好事吗?”镇国侯夫人盈盈笑道。 “我看了江南牧的捷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袭扰的海寇最多不过五千!那是十万人,是董贼为了中饱私囊,自己添上去的!”镇国侯咬牙切齿:“今日大殿之上,那董贼居然还主动为江南请赏,说什么要犒赏三军!” 自从阙川一战后,镇国侯大败而归,大商七十万精锐一朝覆灭,北蛮势大,夺取西北七郡,剑锋直逼久安! 大商震动! 先帝气急而衰,猝然而亡。 危难之际,北凉牧董泫带三十万北凉铁骑入关,名为勤王实则夺权,把持外戚,扶植年仅五岁的幼帝登基,他董泫则摇身一变成了宰辅国师! 镇国侯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只可惜,自阙川一战之后,以镇国侯为首的大商砥柱失去兵权,逐渐式微,根本无力和董泫抗争。 甚至为求自保,许多人不得不和董贼虚以委蛇! 为了保住大商国祚,来日方长,镇国侯什么都能忍,包括董泫把持朝野,中饱私囊! 但唯独忍不了董泫替圣上犒赏三军! “他这是要反啊!” 镇国侯痛心疾首。 当初文武百官迎董泫入关的时候,他就担忧过董泫居心不良的问题,只可惜当时朝野皆朽木,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董泫忠心不二,笑他镇国侯杞人忧天! “江南那边什么反应?”侯爷夫人此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反应?喜大普奔,高呼万岁呗!”镇国侯冷笑一声。 那些短视的世家,看到有利益就不管不顾了,根本不管到底是谁在施恩! 有奶便是娘! 镇国侯气不过,摔门而走。 “你去哪?” “去朝中,向圣上说清楚!” 听到这话,侯爷夫人连忙追了上去,将镇国侯拦住。 她沉声道:“董泫犒赏三军,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望着想要分一杯羹,你若是莽莽撞撞的冲出去,只怕会惹人非议!” “飞鱼军不屑于此!”镇国侯冷哼道。 “飞鱼军不要,其他的呢?江南道水师之中,又不是只有飞鱼军!”夫人的话一针见血,让正在气头上的镇国侯哑了火。 镇国侯面色铁青,却也只能咬牙怒骂。 “董贼!误我大商!” “不对!” 侯爷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俏眉紧皱间是万种风情。 “董泫与老爷素来不合,世人皆知江南牧和老爷关系匪浅,他董泫又怎会为江南道请赏?” “夫人的意思是说……”镇国侯试探性的问道。 只见侯爷夫人的脸色猛地变得十分难看。 “只怕这董贼,要对江南道开刀!” 与此同时。 江南道。 武江城。 作为江南道的首府,武江城繁华昌盛,堪比京都久安。 江南自古多商贾,整个大商过半的钱帛,几乎都齐聚于此,流经大商的四肢百骸。 有诗则云,天下皇商出江南。 “你听说了吗?近海县又闹海寇了!” “是吗?那不得死老多人了?” “你猜怎么着?这次咱们非但没有吃亏,还把海寇给狠狠收拾了一顿!我听说近海县有一个姓陈的捕头,有万夫不当之勇,带着一伙村民就杀了好几百海寇!” 此时林三正站在驴车上卖力的吆喝着。 “卖鱼喽,新鲜的海鱼喽!二百文一条,先到先得!” 同伴正躲在车后喜滋滋的数钱。 “大哥,咱们发达了!这卖鱼比他娘的卖布匹来钱快多了!咱们以后专门卖鱼得了,还运什么布匹?” “你懂个屁,布匹做成衣服,绝对比鱼值钱。”林三教训道:“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女眷,可以不吃鱼,但必须天天穿漂亮的新衣服!鱼这玩意又难运,又不好保存,一不留神就嗝屁了,哪有布匹保值?” “大哥教训的是。” 说话间,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其上下来一个绿裙丫鬟。 她走到地摊旁边,看了眼驴车上的鱼,问道。 “近海县的海鱼?” 见生意来了,林三连忙舔着笑脸迎上去道。 “这位姑娘慧眼识珠,不错,正是近海县的海鱼!女人吃了驻容养颜,男人吃了永不疲劳,姑娘你长得这般好看,若是吃了这海鱼定然美若天仙……” “打住。”绿裙丫鬟显然经不住林三的甜言蜜语,打开布袋就想要掏钱:“多少钱?我买一条。” 布袋里满是银锭,看的林三心头一颤。 他当即道:“一两银子一条。” “这么贵?”绿裙丫鬟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她面露不善:“你刚刚不还说二百文一条吗?” “二百文一条的卖完了,只剩下一两银子的,你要不要?” 马车,可不是谁都坐的起的。 林三断定那辆马车里绝对是哪家的贵人,而贵人,向来不吝啬钱财,一两银子说贵不贵,不宰白不宰。 “青儿,买一条。” 一个轻灵般的悦耳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一袭白儒仙裙飘然而至,白纱拂面看不清容颜,但仅凭神采身段,便能看出那面纱之下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只不过,还请问这海鱼,出自近海县何人所捕?” 面对这个问题,林三本能的眉头一皱,这可是商业机密,他哪里能轻易泄露? 可对方显然身份显贵,得罪也不太好。 就在他暗暗思索要不要胡编乱造搪塞之时,低头一眼却瞥到了这女子腰间悬挂的玉佩。 刹那间,林三只觉双腿发软。 第五十八章:学堂开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淹没了木楔纺织的声音,成为了小渔村新的喧嚣。 随着海寇袭村事件的远去,小渔村的名声也越发响亮。 原本那些因为畏惧山匪而离开小渔村的百姓,此刻又厚着脸皮回到了这里。当然,当时走得有多么的决绝,此刻想要回来,就有多么的困难。 原因无他。 小渔村现在,不缺人。 之前小渔村身微言轻,所以要赔本赚吆喝,吸引周围的百姓过来依附;而现在随着“抗寇模范村”的声名远播,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小渔村很硬,在这里生活有保障,纷纷拖家带口过来投靠。 以至于短短半个月内,小渔村的人口激增,从原本的五百多人,一下子变成一千二百多人的大村镇! 人口的激增意味着劳动力的充裕,现如今秦镇根本不愁没人做工,反倒是因为纺织机不够用而担忧。 现如今小渔村人满为患,到处都在搞建设,大兴土木,颇有一种从村子向镇子变迁的趋势。 对此,老村长是喜笑颜开,五六十岁的老头,每天闲不住,到处溜达。 虽然名头还是村长,可已经开始以镇长自居,得意的不行。 “镇儿,你说你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这么有趣的东西呢?”李憨坐在学堂外的石地板上,手里抱着一本秦镇编写的《三字经》爱不释手。 读书识字,讲究一个兴趣,李憨就对这事没什么兴趣。 但偏偏,这《三字经》通俗易懂,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是一个故事,寓教于乐,引人入胜。 乡村里没啥娱乐,《三字经》的出现算是让乡亲们枯燥无味的生活多了一些新奇与趣味。每天都有闲来无事的村民,蹲在学堂外坐了一溜,就是为了听老师讲其中的故事。 连李憨都欲罢不能,更不提村里的孩童。 不知有多少为人父母,做了一天的工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不是洗衣做饭,而是缠着上学回来的孩子讲故事。 这时村里的鸡开始打更。 穿着新衣裳的孩童成群结队的从学堂里走出,有说有笑,无忧无虑。 “要是道观里的经书也能像这玩意一样通俗易懂,师姐也不至于因为我看不懂经书,天天打我。”山海撅着嘴。 “你师姐那么温柔的人,还会打人?”秦镇啧啧称奇。 在他的印象中,妙云先生一直都是温柔知性的成熟大姐姐形象。 平日里碰到了蜘蛛蟑螂,都不忍心踩死,而是抓起丢到池塘里放生。 这么温柔的人,又怎会动手打人? 提及此事,山海就像一个受了不少欺负的委屈小媳妇,如数家珍。 “你是不知道,我师姐她可……” 话音未落,一团阴影就将他笼罩。 只听山海话锋一转,透着谄媚:“我师姐她可温柔,可疼爱我了!绝对没有打过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砖头了。” 变脸的速度之快,让秦镇都惊愕不已。 谁能想到山海浓眉大眼的,也有这副嘴脸? “哼。” 妙云轻哼一声,走到秦镇身边,眼中满是欣赏。 “不得不说,你写的教材确实不错,孩子们非常喜欢。” 《三字经》给了秦镇一些灵感。 这个世界的人娱乐项目太少,除了勾栏听曲,就去骑马射猎,没趣! 若是自己能把原本世界的娱乐方式,比如小说,评书,相声,选秀之类的弄出来,岂不是能大捞一笔? 想法很有搞头,只是有个问题尚未解决。 这个世界是没有造纸术的,民间通用的记录工具普遍是竹简、玉简,而这玩意做工复杂,价格昂贵,不便文化知识的传播。而秦镇对造纸术这方面的知识,并不熟悉。 他近期也在想办法尝试做出纸张来,只不过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难。 具体什么时候能够弄出纸张,得看老天。 “许多父母家长也喜欢听这个,不少人嫌自家孩子讲得不好,都求着我改天给他们这些大人也开一堂课,再这么搞下去,我那一池塘鱼可怎么办呀?”说这话时,妙云有意无意的朝秦镇使眼色,意思很明显。 当初说好了一起当老师给学生讲课,怎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讲课了? “我不是还要编教材,没时间嘛!”秦镇推脱道。 “你说的编教材,就是在所有人都外出干活的时候,坐在这里晒太阳?”妙云虚着眼。 “文学创作需要灵感,我这叫外出取材。”秦镇正色道:“再者我刚刚确实又想到一个故事,可以编入教材里,讲的就是刘关张舍身取义的故事,非常真善美,我打算取名为国国国演义。” “我管你叫什么,反正到时候得你来讲。”妙云淡淡一笑,迈着步子悠悠离开。 见时候不早了,秦镇拍拍屁股也打算回家吃饭。 就在这时,刘燕儿匆匆跑来。 “镇儿哥,大事不好了,有人闹事!” “怎么回事?”秦镇问道。 要知道,敢在小渔村闹事的人,不多。 不少人因为闹事,直接被赶出了小渔村,严重者,打伤打残也不是个事。 这也导致小渔村的风气一直很朴素优良,虽不至于夜不闭户,但也差不多夜不拾遗。 “是王家庄的那一伙人,又和赵家铺的赵家兄弟干起来了。” 赵家铺是最早投靠小渔村的那批人之一,约莫二十多号人,都姓赵,领头的叫赵铭,是个老实人。 而王家庄则是在几天前才举村搬迁到小渔村。 典型的宗族势力,百来号人,为首的老爷子叫王根生,有些霸蛮。 据刘燕儿说,两伙人好像是因为捕鱼的事情干起来了。 现场,早已围满了人,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石头、木棍之类的东西,上面沾着血。 老村长带着村卫队的弟兄将两伙人分开。 见到秦镇来了,老村长连忙道:“都打翻天了,姓王的这伙人下手有点狠,赵家铺的几个年轻后生骨头都被打折了!” 只听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人群指着秦镇叫道。 “姓秦的,你来得正好,俺要问问你,都来说小渔村只要干活卖力气就能领工钱,同样都是捕鱼,为什么他姓赵的比咱们工钱多?你是不是欺负咱们外村人!” 第五十九章:户口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叫王元,是王根生的儿子。 之前在王家庄的时候,这小子就是村霸,杨武扬威惯了,目中无人。 来了小渔村也不安稳,不是寻衅滋事,就是欺负他人。 考虑到王家庄不少人加入了捕鱼队,秦镇一直以劝诫为主。 却不曾想,让这王元越发跋扈! 面对王元的质问,秦镇没有直接应答,而是走到赵家铺的村民身边。 看着鼻青脸肿的赵铭,秦镇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打架?” “他们觉得咱们村人拿的工钱多,不服气,俺们就上前说道了几句,谁料那孙子抄起棍子就打人。”赵铭疼的龇牙咧嘴,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显然王元这伙人下手不轻。 见秦镇没有理会自己,王元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抄起一块石头丢到秦镇脚下,叫嚣道:“秦镇,老子问你话呢!咱们大家伙来小渔村,讲的就是一个公平!凭啥他赵家人能多领工钱?你姓秦的是不是偏心?!” 这明显的挑衅举动让李憨等人怒气蹭蹭的往头上冒。 山海挽起袖口就要出手,却被秦镇拦住。 他直视王元,笑着道。 “没错,我就是偏心,你要是不愿意干,就滚蛋!” 这下给王元整不会了。 他还打算和秦镇好好掰扯掰扯,多争点工钱。 却不曾想秦镇不按套路出牌。 “同样是捕鱼,为什么赵家铺的人比你们王家庄的人,每人多二十文呢?就因为当初疤哥闹事的时候,赵家弟兄帮着我们一起打架;海寇袭村的时候,赵家铺的人也跟着我们杀敌!” 秦镇将赵铭拉起来。 朝着众人,尤其是那些外村来小渔村讨活计的村民扬声道。 “他们是为小渔村流过血、拼过命的!他们是我小渔村的人!就凭这,就该多给他们一份工钱!” 听到这,那些原本觉得不公平的村民,此刻也没了火气,纷纷深表认同。 他们还真不能不服,人家跟着小渔村玩命,多些工钱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不管!”王元嚎着嗓子直叫唤:“反正你们得把工钱给我们补上,出了同样的力,就该领同样的工钱!” 在他的鼓捣下,王家庄的人纷纷响应,伸手就要朝秦镇讨要工钱。 有些外村人还帮着叫唤,他们才不管那么多,若是跟着嚎几嗓子就能多赚些工钱,何乐而不为呢? 秦镇都给气笑了。 这些人,怎能如此无赖? “好赖话听不明白是吧?”李憨暴脾气当时就忍不住了,提着木棍就要把这些闹事的村民赶出去。 “要打架是吧?别看你小渔村人多,我王家庄从来没怕过谁!”王元也骄横惯了,丝毫不慌,带着人就要跟李憨碰一碰。 “都等等。”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秦镇站了出来。 并不是他怕憨子吃亏,更不是怕事。 如今小渔村的村卫队已经从之前五十人激增到了一百二十余人,其中几乎都是和海寇拼过命的狠人,个个带刀,又有弓弩,对付这一批无赖跟玩一样。 只是。 王家庄的事情,给了秦镇一点启发。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以来就是人的劣根。 今日收拾了王家庄,将来也会出现一个李家庄,或是张家庄。 没有意义。 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事。 小渔村现在一千多号人,总归是要定个章程规矩,不能像以前那样蒙头过日子了。 “这样。” 秦镇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众人面前。 “你们不是嫌弃工钱比咱小渔村的人少吗?我有个法子,打今儿起,外村人要是在小渔村帮工累计时间达到一个月,就能加入小渔村,成为我小渔村的人。” “不仅工钱和我们小渔村的人一样,享受各种福利,还能在小渔村购置房产,自家孩子也能在村子里的学堂免费上学。” 别看小渔村现在一千多号人,真正心里向着小渔村,准备在小渔村扎根的,不多。大多都是像王家庄这样,把小渔村当作临时歇脚的地方,来讨活计转工钱的。 争端说白了,就是外村人初来乍到,对小渔村没有归属感。 同时宗族抱团问题严重,各有各的伙儿,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很简单,先把这些外村人拆开,彻底吸纳。 此言一出,大家伙都炸开了锅。 小渔村的福利众所周知,村里人不仅工钱比他们这些外来人高出一截,而且饭也比外村人吃得好。虽说都是包两餐,可外村来帮工的,大多是馒头米粥,而小渔村的人却可以吃鱼肉、喝鱼汤。 外村人觉得眼馋,想吃也行,不过得自己掏钱去食堂里买。 除此之外,小渔村家家户户的福利也令人眼红。每次从海里捞上来的鱼,小渔村的人都能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购买;有个头疼脑热了,还能去村里的医馆免费看病;最让人羡慕的当属村里的孩子能免费上学堂读书识字。 这在这个时代,可谓是打破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据说,小渔村的纺织女工还有假期,每个月能休八天假,带薪的那种。 捕鱼队和村卫队的福利更好,因公受伤,村里掏钱买药,治不好了村里养老! 十里八乡的人都对小渔村的村民羡慕不已。 很多人嫉妒的同时,懊悔自己没那个命。 如今听到秦镇说,只要在小渔村帮工一个月,就能成为一名彻彻底底的小渔村村民,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开了。 “秦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不准骗俺们啊!”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好事?” 面对村民们期盼又疑虑的目光,秦镇笑着道。 “我秦镇从来说一不二。” 说着他看向王元一行人,沉声道。 “你们觉得怎么样?” “合着我们要在你这里再干一个月工,才能拿到和你们相同的工钱?不成不成!”王元欲壑难填,他压根就不是来解决事情的,他只是单纯的来耍无赖:“你现在就得按照小渔村的规格把工钱给我们,缺一个子都不行!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们!” 第六十章:户口(2) 秦镇:“?” 这些人疯了吧?明显不占理的事,还搁这胡搅蛮缠呢? 觉得工钱不合适,当初就别干啊?我秦镇又没有逼着你们做! 现如今活干完了,隔着叫着要加钱? 还叫嚣要去县衙讨公道? 你难道不知道县衙全是我的人吗? “把工钱给他们结了,让他们滚蛋。”秦镇懒得跟这些泼皮废话,他朝李憨叮嘱道:“以后别什么人都往村里招,咱们现在不缺干活的,明白吗?” 李憨早就看王元不爽了。 得到秦镇的示意,他当即带着人围了上去。 “怎么着?想动手?我告诉你,我们王家庄可不是好惹的!”王元色厉内茬道。 李憨打开钱袋子,从中拿了一半出来,将剩下的一半丢给了王元。 “滚蛋!” “你怎么抢我们的工钱?”王元怒气冲冲。 “把人打伤了,不要赔钱看病啊?”李憨冷笑一声:“也就是我们镇儿心善,要是我,你们敢闹事,一文钱都别想拿!”说罢他掏出棍子直至王元的脑门:“赶紧滚,再他娘的在这碍眼,小心我弄死你!” 周围几十号村卫队面露不善,有的拿着刀,有的举着弩,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这王元虽然彪,但总归是带了些脑子。 他捡起钱,狠狠的瞪着李憨,丢下一句狠话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们给我等着!” “爷爷怕你啊!”李憨当即回怼道。 狠话谁不会? 离开小渔村后,王家庄的人个个义愤填膺。 “这狗日的秦镇,每天卖鱼赚那么多钱,却只给我们三瓜两枣,真是太欺负人了!” “就是,同样都是下海捞鱼,凭啥人家的钱比咱们多啊?” “我看他就是欺负我们实诚!” 王元也激起了火气,他从小大的就没受过这委屈。 “哥几个,咱不能受这气!必须让秦镇知道,我们王家庄不是好惹的!” 此语引得一众附和。 “王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面对众人的目光,王元阴测测的说道:“我知道秦镇运鱼的车会走哪条路,咱们把他的鱼给抢了!” 秦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元惦记上了。 在他看来,王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此时的他正回到家中,兴奋的书写着什么。 “镇儿,今儿这事太大了,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自己决定了?”老村长背着手推门而入,拉着个脸,沉声道:“你怎么能让那些外人,跟咱们村的自己人一样呢?他们哪有自家人亲啊?” 典型的封建思想。 在老村长心中,只有小渔村的村民才是自己人,对他们怎么好都是应该的;而外村来打工的,终究是外人,赏口吃的就行了!犯不着为他们掏心掏肝,更不用把对村里人的好,分一半给这些外乡人。 “来咱们小渔村的人越来越多,为了村子能够更好的发展,总归是要让众人心服口服吧。” 秦镇一边在竹简上写着,一边朝老村长道。 “村长,劳驾您将村里的人和外乡人都记录下来,常住人口和外来务工人口记得分开。” “记那玩意干啥?”老村长面露不解的走到秦镇身边往竹简上望,却看不懂秦镇写的字。 秦镇兴奋道:“我要弄一个户籍制度,让这近海县所有的人,都想成为我小渔村的村民!” “你可拉到吧!近海县城里人,还能放着城里的房子不住,跑到咱小渔村来?”老村长明显不信。 “您就快去吧!这事做成了,咱小渔村说不定真能成小渔镇!”秦镇催促道。 “别把村子搞的乱七八糟,我就烧高香了。”话虽如此,老村长还是带着名册出了门。 老村长前脚刚走,陈数后脚就走了进来。 进门就问:“听说又有人闹事?” “几个豁皮罢了,已经打发走了。”秦镇头都没抬的应道。 “我若是你,就应该杀鸡儆猴!把他们全收拾一顿,看看谁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陈数狠狠道。 在他看来,小渔村给你们活儿干,给你们工钱,给你们吃的!让你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都有了活头,不至于饿死!你们就该对小渔村感恩戴德! 王元倒好,还嫌给的不够多! 揍性! 事实上,确实大部分人都对小渔村和秦镇心怀感激,但难免有少数人欲壑难填。 对此,秦镇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对了,村卫队人手不够用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招点人?” 秦镇自打从县令张藐那里获得了组建乡勇的允诺后,便让陈数挖空心思招人,扩充村卫队。 可那些村民一听到可能要跟山贼、海寇交手,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说什么都不愿意来。即使秦镇将村卫队的薪资一涨再涨,可乡亲们宁愿去薪资较低的捕鱼队,也不愿意去村卫队。 在很多人看来,捕鱼虽然危险,但总归比和海寇拼刺刀好。 对此秦镇也没有什么办法。 今儿又听陈数提起这事,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事交给我了。” 他笑着道,胸有成竹。 老村长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在村里人的积极配合下,很快小渔村一千二百多号人的相关信息就已经登记在册。 其中小渔村原住民,只有一百余人,其他的都是从周围地方依附过来的外村人。而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在小渔村定居,俨然将小渔村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剩下的,则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小渔村当成了一个中转站,临时的避风场。 随后,一张告示粘贴在小渔村的村口最显眼处。 内容大致分为三点。 首先,外村人来到小渔村后,会获得一张暂住证,依靠暂住证,可以在小渔村内进行务工、生活;务工时限满一个月后,可去村委会——也就是村长老人家那里,领取户口牌,拥有小渔村户口,成为一名光荣的小渔村村民。 其次,报名参加村卫队,可直接获得小渔村户口。 最后,小渔村户口不可租借、转售;暂住证有效时限三个月,三个月内因为自身因素没有加入小渔村又想在小渔村生活者,要重新购买暂住证;未拥有暂住证的人,将被驱逐。 第六十一章:户口(3) 秦镇还特意在末尾加了一条。 拥有特殊技能,比如木楔、冶炼、养殖等人才,亦或是退伍老兵、武林高手、落第画家等,可直接拥有小渔村户口。 后面还附着详细的小渔村户口福利。 考虑到很多人不识字,秦镇特意安排专人,在村口设点,为大伙而解释宣传。 “事就是这么个事,不知道大伙儿听明白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山海举着个大喇叭喊道,在他面前是黑压压闻讯前来围观的百姓。 “后生仔,你前面说的什么看病上学免费,逢年过节还送鱼送肉这些我都懂,那个小渔村户口有优先保护权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汉举手问道。 “简单地说,就是假如小渔村的人和外村人同时遇上山贼海寇了,咱们的村卫队会优先保护小渔村的人,明白了吗?” 这条很好理解。 都是一个村的,肯定先保护村里人嘛!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在小渔村做工,又不想加入小渔村的话,就必须买那个暂住证是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扬声问道,身边还跟着妻儿。 他显然是新来的,面孔很生。 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应该又是从哪逃难来的难民。 “没错。”山海点了点头。 “那暂住证多少钱啊?”那汉子又问道。 这也是许多村民关心的问题,一个个纷纷竖起耳朵听。 山海看了眼秦镇的定价,解释道:“一张暂住证一百文,管三个月。” 这个价钱,不算贵。 参加捕鱼队,捞一次鱼就赚回来了。 秦镇并不想逼着大伙儿加入小渔村,这反而和他的初衷适得其反,他更希望大家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小渔村,向往小渔村的规章制度,期盼小渔村的幸福生活,自愿选择加入。 这样的人,才会和小渔村一条心。 事实上,大伙儿巴不得赶紧加入小渔村,尤其是那些在小渔村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十分清楚小渔村的各种好处。 山海早已被争先恐后的百姓包围,只是大多都是来申请暂住证的,都想着吃苦吃累工作一个月,加入小渔村迎接新生活,选择加入村卫队的人也有,但不多。 这时,村里招工伐木开荒,老李推着一车热粥和馒头候在石墩边,等着抢到名额的人过来领早饭。 “爹爹,我饿……”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艰难的咽着口水。 一路逃来,已经有好几天没能上吃饭了。 看着忍饥挨饿的妻女,又看了看热火朝天村口,男人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朝山海的方向走去。 “招工去那边。”山海指了指一旁正在挑人的李憨。 “我想加入小渔村,可以吗?”男人开门见山道。 “可以。”山海有些意外的打量了这一家三口一眼:“要是想直接加入咱们小渔村,你可能得去村卫队。” 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告示,道。 “我是一个铁匠。” 当秦镇闻讯赶来时,男人一家三口正在啃着包子。 “慢些吃,鱼肉包子多得很,管够!”老李笑呵呵的给三人打上几碗鱼汤:“饿坏了吧?来,喝些鱼汤,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这一幕让周围馒头就米粥的外村人羡慕不已。 “你会打铁?” 秦镇看着男人,后者五大三粗的体魄和孔武有力的双臂十分具有说服力。 “这位是秦镇,咱们小渔村的头儿。”山海介绍道。 虽说小渔村有村长,但所有人都知道,小渔村管事的只有一个,就是秦镇。 得知眼前这个稚气未褪的少年居然是如此庞大村落的话事人,男人明显有些惊异,他上下打量了秦镇几眼,起身沉声道。 “张落,在西边镇子里打过几年的铁。” 铁匠,在这个世界里可是香饽饽。 尤其是在铁器管控严苛的大商,冶铁之人,往往身份特殊,并伴有官方色彩。 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学习冶铁技术的。 至少也得是祖传技艺,有官府背书;若是半道出家,极有可能涉嫌私自冶铁,被捉拿法办。 这也导致流落民间的铁匠,极少。 敢用这些铁匠的人,也极少。 但秦镇自然是不管那么多,反正抗寇模范村的那块牌匾还在村口挂着呢,他这是奉近海县令之命,奉令发展乡勇,以防海寇!找几个铁匠炼炼铁,修修兵器,理所应当! 秦镇没有探寻张落的来历,而是将那把缴获的倭刀拿了出来。 “这玩意,你能冶炼吗?” 看到倭刀,张落眼前一亮,接过来把玩了一下,忍不住叹道:“好刀!” 随即又不解的看向秦镇:“这么好的刀,融了作甚?” 倭刀虽好,可秦镇并不会使。 这种细长的玩意,和他当兵时练过的家伙式,不太一样。 再者,拿倭刀和海寇肉搏,难免有些以己之弱攻敌之强的意思,秦镇可不想下次再撞见海寇的时候,在海寇擅长的领域同这些泯灭人性的杂碎搏命。 “你就说能不能融?”秦镇问道。 “自然是能融的,但不知你想要把这刀融了之后,造个什么?”张落反问道。 “造一把长刀,大概八尺左右,刀身厚宽不开刃,可持握;唯有刀锋一掌之处开刃……” 秦镇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张落听的是啧啧称奇。 他打了这么些年的铁,还从未见过秦镇口中的这种兵器。 刀身不开刃,算什么刀? 而且八尺的长度,对于一把刀而言,未免有些过于长了,差不多到了短枪的长度级别。 “材料不够。” 听完秦镇的描述,张落十分直白的表明了难处。 “我需要铁砧、烘炉……还需要一柄称手的锤子和大量铁石。” “你一个铁匠,居然没有一柄祖传的锤子?”山海面露狐疑:“你不会是个假铁匠,故意来这骗吃骗喝吧?” “我爹爹是最厉害的铁匠,好多人都上门求我爹爹冶铁呢!”张落的女儿撅着嘴叫道。 秦镇挠挠头:“你要的东西我暂时没有,需要一些时间。” “我可以等。”张落属于话不多的那种类型:“等什么时候东西齐全了,跟我说就行。” 他顿了顿,看向秦镇:“既然村里暂时没有铁匠铺,那这段时间你帮我找个差事。” 他素来不喜欢白占别人便宜。 秦镇本想问问张落有没有兴趣暂时去村卫队做事,毕竟这块头摆在这里,不去打人太可惜了。但一想到他铁匠的身份,如此珍稀的人才,要是折在外面,岂不是血亏? 思虑再三,秦镇问道。 “会游泳吗?” 第六十二章:张落的新奇 时隔多日,深水湾已经改头换面。 从原本的那个僻静的小海口,摇身一变成了人潮鼎沸的大码头。 除开小渔村的人外,还有不少其他地方的村民在此定居,周围的渔民也纷纷来此摸鱼,尤其是在金沙滩闹了海寇之后,大家伙唯恐海寇再次上岸,都跑到秦镇这来了,以至于深水湾一度超越金沙滩,成为方圆数百里最受欢迎的海口。 看着杨帆撒网捕鱼的渔民,那波光粼粼的大海在阳光的泊泛下熠熠生辉,让从未见过海面的张落,心中凭生一股向往。 相比之他那已经兵荒马乱的故乡,眼前的近海县,更显得繁华安宁。 “恩人,你来啦!” 李二牛从船上跳下来,屁颠屁颠的跑到秦镇面前。 “二牛,这是张落,这段时间暂时在你这干活。”秦镇简单的介绍道:“老张,这是二牛,咱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开口,不必客套。” 简单的寒暄之后,海滩上响起渔民的号子。 几十上百赤裸在上身的渔民,同心协力拽着长绳,将渔网拖出水面。 “千仞丝?” 张落眉头微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连忙走了过去。 “你认识这玩意?”秦镇好奇道。 “深蜀的工艺,不算认识,只能说见过。”张落抚摸着渔网,不由得惊奇道:“质感微凉,硬度适中,制作这根千仞丝的人,是个好手!千仞丝韧性极佳,确实适合制作渔网,这张渔网哪来的?” “我做的。”秦镇笑着道。 “你做的?”张落惊了。 “准确的说,这张渔网是我编织制作的,而这千仞丝是我买的。” 闻言,张落仔细端详了一下渔网,不由得称赞道:“做工确实巧妙,张弛有度,这世间能有你这样奇思妙想之人,我见得不多。”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千仞丝,终究是纺织之物,承载有限,最多一千斤就达到了上限,若是能够用精铁织网,效果一定比这千仞丝好,说不定能捕上万斤重鱼。” “你能做吗?”秦镇来了精神。 “应该可以,但需要工具。”张落耸了耸肩。 这番话让秦镇对张落的冶炼技术充满了好奇。 他十分想知道,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究竟拥有着怎样令人拍案惊奇的手艺! 秦镇暗暗发誓,等林三回来了,他定要将铁匠铺的相关物件置办齐全,直接让张落开工! “对了。” 秦镇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随即变得炽热。 这张落既然连铁丝都能捣鼓出来,那么更精细的铁具呢? 比如……枪管,撞针?! 众所周知,一硝二硫三木炭是火药的制作基础,但想把这玩意合理可靠的运用到军事上,则需要一定的冶炼技术。 黑火药起于唐,兴于宋,定于明。 宋以前,人们极难控制火药的威力,多用于民间烟花亦或是炼丹师;宋以后,随着社会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冶炼技术的提升,煤炭炼铁的推广,让当时的匠人可以制作出质量更高的精铁,组成了最开始“热武器”研发的构成条件。 在此之前,北宋的武将会将火药绑在铁箭上发射,手铳用的还是竹管枪管。 威力堪忧。 而到了南宋,火药技法越发先进,出现了最初的“管形火器”,竹管被更精密的铁管和铜管所取代,则子窠用铁块等物质制成(类似子弹) 然后火药利用爆破的张力把推子窠出去 ,这是后来步枪和子弹的雏形。 很不幸的是在与宋的作战过程中 金人和蒙古人也相继学会了火器的使用和制作 这对蒙古铁骑几乎打下整个欧亚版有着巨大贡献。 而到明以后,随着灌钢法的改进,苏钢的出现,让当时的匠人可以制作出更强有力的枪管——也就是炮筒,红衣大炮成为主流。 秦镇曾看过很多历史小说,里面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制作出高稳定性的火铳、大炮。 这其实并不合理。 黑火药和火器,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只需要一硫二硝三木炭,而后者则需要较为先进的冶铁、锻造工艺。 秦镇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锻造工艺,是否可以支撑生产火器所需要的必要零件,但从匠人能够生产出千仞丝这种级别的工艺来看,应该还是有些可能的。 面对秦镇期盼的目光,张落略显迟疑。 “你让我弄一个实心的铁棍没问题,但你要是说想把铁棍中心给掏空,还得保证整个结构大致稳定,还能像卯榫那样和其他玩意衔接起来,我觉得你是来找事的。” 他没好气的说道:“我是铁匠,不是神仙。” 闻言,秦镇不免有些失望。 若是能捣鼓出火器来,他完全可以大展宏图,对这个世界进行降维打击。 但显然,现实并没有向他敞开这扇门。 “听你的话,你对冶铁技术也有过研究?”张落好奇道。 从秦镇的言辞之中,他能明显感到眼前这个少年,是懂一些东西的,但似乎懂得并不是很多。 一个乡野里的娃娃,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 “我就是爱瞎琢磨。”秦镇笑道。 既然火器制造前景堪忧,秦镇就只能从现有的基础上想法子。 他将连弩递了过去。 “张大哥,你看看这玩意,能不能做一个铁的出来?” “弩?你做的?” 张落瞠目结舌,稍微把玩了一下,他就深感这玩意的做工巧妙,尝试着射击才发现,这连弩不论是精度、准度还是力度,都十分不俗!最让他震惊的是,这东西居然是连发的! 只可惜射程短了些,只有三十步,要是能达到两百步,一旦配备全军,大商的军队将无人能敌! 张落越看越对连弩爱不释手,不由得问道。 “你跟谁学的木匠活?” 秦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嗨!我就是没事喜欢瞎琢磨,自己琢磨出来的。” “天才!你他娘的真是天才!”张落呼吸陡然急促,他看了秦镇半天,突然飙出一句话:“你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我教你打铁!” “啊?” 第六十三章:步入正轨 带着张落坐了一下船,刚上案,李二牛就走了上来。 “恩人呐,咱们鱼越捞越多,海沟沟里都快放不下了,林三啥时候回来呀?咱们都等着他来收鱼呢。” 随着捕鱼队对渔网的使用越发熟练,加上船只的出现,让捕鱼作业的安全度直线上升,近些天李二牛带着人是卯足了劲的捞鱼,成吨重的海鱼一网接一网的往上捞。 村里的池塘都放不下了,只能在深水湾里找一处海域,立上拦网将捕上来的鱼又放下水圈养起来。 对此,李二牛不止一次找到秦镇说道这事。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组建队伍,把鱼拉到城里去卖吧。” 这事,秦镇也想过。 虽然刘全在近海县城的店铺已经弄起来了,但是就近海县城那万把人,根本吃不下深水湾的鱼。秦镇算过,就目前近海县城的销售比,大概只占了小渔村鱼类产出的一成。 还有九成多的海鱼,面临滞销。 这也是为何,在解决掉疤哥之后,秦镇没有急于去占领金沙滩那片地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鱼太多,根本卖不出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周围村民,一个能够自由自在安稳捞鱼的场所。 另外,秦镇也派人开始打探去近海城的路。 毕竟不能只靠林三,小渔村必须开拓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贸易线路。 “这事我想想办法,你们别急。” 秦镇安抚道。 “这几天你们也先别捞鱼了,多想想怎么让鱼保存的更久一点,更好卖。” 毕竟古代运输能力有限,小渔村现在连驴车都没有,运输基本靠人力推车。 近海县城距离小渔村也才一百多里地,送到近海县城的鱼都有死的,更不提运到其他地方了。只怕还没等运到武江、近海去,半道上鱼就死完了。 除开运输之外,保存,也是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之一。 将张落留在深水湾后,秦镇径直回到了村子。 张落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点。 自张落之后,有不少人都以手艺人的身份,加入了小渔村,成为了光荣小渔村民的一份子。 当然,村卫队也同样迎来了许多新血液。 “镇儿,你要的新衣裳做出来了,快来看看。” 刚一进村,李憨就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拽着秦镇往纺织厂跑去。 随着李叔手艺的逐渐精益,村里的纺织机也越来越多,一度达到了二百大关。这意味着村里六百多位女性村民中,每三人就有一人是纺织工人。 纺织女工数量的增多,意味着原本的区域已经不足以容纳大家伙的生活生产需求,因此由秦镇牵头、老村长把关、开荒队实施的纺织厂扩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 秦镇打算将小渔村以西,靠近悬崖的那一大片荒地开垦出来,码上土墙,做一个可以初步容纳一千人的大型纺织厂。 纺织厂分为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内设食堂、宿舍、商业街、医馆,茶楼等等…… 目前在建。 在古代是没有地皮纠纷的,只要是荒地,谁开垦就是谁的。 可以预想,一旦建成,将为小渔村扩土五亩,成为近海县方圆数百里的标志性建筑! 秦镇还打算把村子也重新弄一下,按照现代化都市那么去搞,只可惜人手不足,资金不够,计划未定,只能尽请期待了。 此时,纺织厂的厂房内人满为患。 大家伙都看着制作出来的衣服,啧啧称奇。 “好家伙,这衣服真标致哈!” “就是太漏了点,都露大腿了,这穿出去不得被人骂狐媚子啊!”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衣服嘛,讲究的就是特立独行。 想要抢占市场份额,就必须得做一些寻常裁缝铺没有的! 因此秦镇给出了两种方案,让柳娟带着纺织厂的女工照着制作。 一种是休闲敞亮的常服,属于男女都能穿的那种类型,走平价路线专门对口普通百姓。 第二种就是旗袍,对标豪门大户的女眷。 秦镇赶来时,纺织厂的女工们都对着娟秀亮丽的旗袍七嘴八舌,一个个羞红了脸,怎么也不敢试穿。 反倒是那平平无奇的常服,个个穿了一套。 “镇儿,这旗袍是不是太漏了一点?真的会有人买吗?”柳娟有些不好意思。 上乘的锦绣,裁居得当,再由女工亲手绣上花红流丝,一眼看去,秦镇只觉得是妥妥的艺术品。 他想当然的觉得,这玩意肯定会被那些豪门千金抢破头。 “当然!” 女工们思想保守,秦镇完全可以理解。 秦镇也考虑过这一点,在制作旗袍时,刻意将腿部的开口缩短到小腿部分,同时增添了上半身的面料,让旗袍整体看起来端庄华贵。 在他看来,这样的旗袍,在名门千金圈里应该有些市场。 “娟儿,你真是心灵手巧,这衣服做得也太好了!” 秦镇越看越喜欢。 “快,换上我看看。” “啊?”柳娟羞红了脸,她低着头,细如蚊丝:“这还这么多人呢,我晚上回去再穿给你看行吗?” 秦镇一怔,心想不就是换个衣服吗? 但考虑到柳娟脸皮薄,不好意思,他也没有多想,而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能不能设计出一个商标?” “什么是商标?”柳娟好奇问道。 “就是一个标记,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咱们小渔村做得衣服。” 是夜。 秦镇刚泡完脚上床,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家里的家具给置办套新的,就看到柳娟红着脸走了过来。 深黑色的旗袍将她本就纤细柔美的身躯衬托得淋漓尽致,那欲说还羞的娟秀脸颊上,透着三分柔情和七分羞涩,直接让秦镇给看凿住了。 以前条件不好,柳娟面黄肌瘦,灰头土脸;如今吃的好喝的好,加上鱼肉养人,倒是出落得妩媚动人。举手投足间的书香意气,配合不经意间飘动的眉眼青丝,挠得秦镇欲罢不能。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旗袍是女人的大杀器了! 这搁谁看了不迷糊啊? “嫂子,你好美。” 女为悦己者容,见把秦镇眼睛都直了,柳娟心中甜蜜至于,满是羞怯。 “嫂子老了……”她微低着头道。 “嗷呜!” 第六十四章:向近海城进发 日上三竿,秦镇伸着懒腰从屋内走出,双腿隐隐飘浮。 在最猛的年纪遇上最猛的你。 远远的看见李憨正在组织大伙儿装货物,上面有丝绸、布匹,还有打包好的各式衣物。 “吃了没?”说这话时,李憨正抱着一碗米饭拾掇。 挨过饿的人,知道挨饿的苦。 虽说小渔村现在条件好了,可大家伙见面打招呼,也都还是会问一句吃了么? “吃了。”秦镇舔了舔嘴唇。 看着逐渐装满推车的货物,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今日,他将亲自带队,带着乡亲们去真正的大城池见见世面。 “这次路途遥远,我带着人跟你一起去。”陈数走过来正色道。 小渔村距离近海城,足有三百多里,光是走就得走个三四天,期间连山不断,多有匪乱,秦镇此行又带着货物,不带点人跟着,陈数不放心。 “你走了村里咋办?”秦镇有些犹豫:“我已经联系好了陈捕头,到时候他会带人和我们同行,出不了事的。” “外人能比得上村里人?”陈数摇了摇头:“再说我又不带走所有人,一百五十人的村卫队我就带走二十号人而已,剩下的都交给许湘留守,不碍事!” 秦镇原本是不想让村卫队出动的。 但看到陈数态度坚决,他也只能作罢。 话说回来,这一路上确实道阻且长,要途径不少山头,虽然陈捕头拍着胸脯说他都能摆平,但有陈数跟着,总归多一份保障。 原本,秦镇是想等一手林三的。 但考虑到村子里的货物越积越多,总依靠林三一条线也不是个事,经过村里人这些天的商讨,以及小渔村实力的提升,秦镇终于下定决心,自己出去找其他销路。 因为是第一次出商,秦镇并没有带鱼,而是只带了便于保存的布匹。 货物也没有带很多,也就十几辆推车而已。 其中还有几辆车带的是路上所需的淡水和干粮。 等装载好了,在村民们期盼的目光中,秦镇大手一挥,带着队伍出发了。 山海原本也叫嚷着要去,但是被秦镇留了下来。 由于捕鱼队在秦镇的安排下基本歇业,此行秦镇带了二十多号捕鱼队的兄弟,再加上运货的村民,此行俨然成了一个大几十号人的小队。 看起来,颇具规模。 想着来都来了,秦镇干脆让陈数直接拉满! 二十号村卫队精锐,人手一把连弩,配备倭刀,身上还披着竹甲,就这装备,比一般的衙差都敞亮!遇上了山贼流寇,根本不带怂的!更不提身边还有二十号捕鱼壮汉和众多身强力壮的小渔村村民。 要知道,此行所带的村民,都是尽力过渔村保卫战,和海寇交过手的狠人! 一旦遇上了事,随时就能形成战力反打! 这也是为何在最开始,秦镇没打算让陈数带人跟随的原因。 感觉根本没那个必要。 正所谓人多势众,秦镇这次没有选择走小路,而是走了大路。 颇有些想主动去找事的意思。 “之前听周围的村民说,这条大道上多得是眼睛,咱们带着货物这么招摇,怎么没有山贼出来劫道呢?”李憨有些兴意阑珊。 他天天跟着村卫队训练,不是山地越野就是铁人五项,人都练麻了! 就想找人练手呢! 谁成想,这山贼给他机会不中用啊! “二十多把刀明晃晃的摆明了硬茬,你们是当山贼瞎吗?”秦镇没好气的说道:“就咱们这一身行头,那个不开眼的敢上来劫道?都给我把刀收起来,竹甲都藏在衣服里!咱们是良民,你们这像什么样子!” 一路骂骂咧咧,天黑时便到了近海县城。 刘全老早在城门口等着,问了问鱼铺子的行情,以及城里的变化后,秦镇就带着众人在陈丽简单的休息了一晚。 一大早,继续向近海城进发。 陈捕头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昂首挺胸的骑在一头毛驴上,得意至极。 此行,他会跟着秦镇一道前往近海城。 “拜老弟的恩,哥升迁了。” 直到这时,秦镇才从陈捕头口中得知,什么叫他妈的金沙滩大捷! 一场几百人的小冲突,在层层加码,官官相护下,居然三人成虎变成了震惊天下的金沙滩大捷!一场小小的小渔村保卫战,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斩杀十余万海寇的大战役! 真狠! 真他娘的狠! 大商的朝野,都是狠人! “那你不得封侯拜相啊?!”李憨都惊了。 “嗨!封侯拜相是人家的!咱,也就捞个城卫当当。”陈捕头一边啃着梨子,一边唾沫横飞:“圣上重赏江南,江南道的王公贵族早就排好队等着领赏呢!就咱们这没权没势没背景的草根,能领到一口汤喝都烧高香了!” “就咱近海城卫的名头,还是县老爷求来的!” 听到这,秦镇不由得对大商朝野的腐败黑暗有了一个更深的见解。 “那县老爷呢?”秦镇问道:“他老人家总不能啥也没捞着吧?” “捞自然是捞到了。”对此,陈捕头讳莫如深:“但你也知道,咱们大商自九品以上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头都没挪,下面的哪敢动?” “那得等到啥时候去?”李憨叫嚷着。 陈捕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到:“这就是不咱能关心的事喽。” 听着陈捕头的话,秦镇若有所思。 树林中。 王元带着王家庄的人守株待兔。 “王哥,我可听说这秦镇和县城里的陈捕头关系匪浅,咱们要是真把他劫了,万一他报官咱们怎么办啊?” 一个年轻村民惴惴不安。 此刻不少人已经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的正确与得失。 “咱们蒙着脸,他知道我们是谁?”王元不知从哪整来一块破布蒙在脸上:“抢完就往山沟沟里一缩,这附近山头这么多,谁能找到我们头上?” 似乎是意识到众人仍在迟疑,王元沉声道。 “我找人打听过了,秦镇这次亲自带队,运的是丝绸!这玩意可比鱼值钱多了!咱们抢了这一票,往近海城里一卖,直接飞天!谁还苦哈哈的去给秦镇打工?” “再者,他秦镇还欠咱们工钱呢!咱们这样不过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工钱!就算是事后被抓了,老子也有说法!” 他就像一个传销头子一样,给众人打着鸡血。 “人无横财不富!富贵险中求!” 第六十五章:黑吃黑 “他娘的,富贵险中求!” 在王元的煽动下,众人纷纷狠下心来,准备和秦镇这一行人碰一碰! 可就当他们缩在山头上,准备等着秦镇过来时。 另一伙人,早已注意到他们。 “这些丘八从哪来的?怎么把我们的场子占了?” 一个带刀的独眼龙撇着仅有的左眼盯着正撅着屁股躲在树林里的王元等人,那张一看就知道是反派的脸上露出少有的震惊。 “他们在这猫着,我们上哪劫道去?” 身后的山匪小弟此刻也懵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独眼龙眯着眼睛道:“我看不清,你们谁招子亮仔细看看,这些丘八是不是东边的人?” “大哥,这些人面生,好像不是东边的人。”一个小弟低声道,一对斗鸡眼直转悠:“他们好像没有刀,看起来不像是同行。” 不是同行就好。 独眼龙就怕,来了一伙占地盘的山贼! “摸过去,抓几个舌头问问是什么情况。” 很快,这伙山贼就熟练的摸到了王元等人的身后,王元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屁股。 回头一看,那凶神恶煞的脸上就差写着两个字。 山贼! “你他么胆子挺大啊!敢在我们的地盘盯梢?你知不知道这片地盘归我们帽儿山罩着!” 几个胆小的村民尖叫着想要逃跑,转身就被山贼抹了脖子。 不少人举着木棍想要反抗,直接就被砍了脑袋。 王元瘫在原地都吓傻了,他哪里见过这阵仗? 独眼龙撕开王元的面罩,下面是一张已经吓得惨白的脸,他刚想发问,就闻到了一股骚味,低头一看,这人摸狗样的怂货已经吓尿了。 “废物!” 独眼龙厌恶的一脚将王元踢翻在地,疼的后者嗷嗷叫。 “好汉!好汉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贵地是帽儿山的地盘,我们要是知道,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呀!” 土匪的刀很快,王家庄的村民横了一地,极少数机灵的蹿进林子里没了踪影,还剩下三十多号人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对着赫赫刀光胆颤心惊。 独眼龙也算看出来王元这些人都是怂蛋,当即松懈下来。 他拿刀架在王元的脖子上,直接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王家庄的村民,都是良民!”王元此时哪有平日的嚣张跋扈,就像一条被吓破了胆的老狗,朝着独眼龙摇尾乞怜。 “来这做甚?”独眼龙又问道。 “打劫……哦不,是想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王元随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独眼龙。 得知有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正在往这儿来,独眼龙和身后的山匪们明显激动起来。 他一把抓起王元,冰冷的刀锋在后者脖颈处摩擦。 “你说的那个小渔村,是击退了海寇的那个村子吗?” “正是!”王元忙不迭的点头。 独眼龙目光一沉,倍感棘手。 小渔村的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江南道,连他们这些山里的土匪,也耳熟能详。 说实话,独眼龙是不信的。 他曾和那些海寇交过手,深知那些矮脚畜生的难缠,连他们这些悍匪和府衙的官兵都避之不及,区区一个小渔村,又怎么可能干的过海寇? 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罢了! 但毕竟不可能空穴来风,那小渔村怎么着,也该有些深浅。 “他们来了多少人?有多少辆车?”独眼龙沉声问道。 “约莫大几十号人吧,十几辆车……”似乎是见独眼龙意动,王元立马殷切起来,根本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好汉,若是你放了我,我们立马就走,那十几辆车的货物也不要了,全归你们!” “你小子倒是贼的很!杀了你们,那些货物不也是我的吗?”独眼龙冷笑一声,就要动手。 只见王元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心一横,给独眼龙磕了个头。 “好汉,其实我们也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没办法才这么干的,早听闻帽儿山的好汉大名!要是诸位不嫌弃,我们也愿意跟着好汉上山,落草为寇,当逍遥的山大王!” “哦?”独眼龙有些意外的打量了王元一眼,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怂蛋,还他娘的是个人才。 话说回来,山寨里的弟兄这些天确实死伤了不少,尤其是那些抓来的苦奴更是死了一大片,确实需要补充新的苦奴。 他当然不会让这王元入伙。 但,当一个挖矿伐木的苦奴,倒是不错。 “你们确定想认我当大哥?”独眼龙的眼神微妙。 “只要大哥不嫌弃,从今儿起,咱们这三十几号人的性命,都由大哥定夺!”王元信誓旦旦,只要能活着,他是什么都不顾了:“大哥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这番话把山匪们都逗笑了。 王元也跟着憨笑。 独眼龙冷笑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元。”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独眼龙反问道。 王元一时有些语塞,他还真不知道独眼龙的来历,只知道是帽儿山的土匪。 可帽儿山有那么多山头,谁知道这瞎了眼的杀坯是谁? “老子丧彪!”独眼龙得意道,就仿佛这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名号。 事实上,王元确实也和他所预料的那般,越发惶恐。 “小人眼拙,想不到竟然是帽儿山的三当家亲临!” 惶恐之余,心中不由得涌起一抹激动。 好吃懒做的他早就活不下去了,整日带着王家庄里的年轻人不是巧取豪夺就是好凶斗狠,这次被秦镇赶出小渔村,其实已经没了去处。 若是能跟着帽儿山的三当家打家劫舍,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去处?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小渔村的繁荣。 用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粮食,还有如花似玉的女人们! 尤其是赵家铺赵铭的妹妹,早已让他垂涎不已。 若是他能说动丧彪夺下小渔村,村里的女人,还不是任由他蹂躏? 想到这,他越发觉得投靠土匪,是一条富贵荣华的康庄大道! 这时,只听山匪指着远处的山道。 “他们来了!” 第六十六章:真有不怕死的? “赵铭,听说你妹妹如花似玉的,跟俺也介绍介绍呗?” 百无聊赖的李憨正缠着赵铭。 “你妹妹已经到出嫁年纪了吧?再不找亲家,可是要交税的。你看俺是单身,你妹妹也是单身,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凑巧的事?” 作为捕鱼队的一员,赵铭也主动参加了这次行动。 原因无他,实在是秦镇给的太多了。 另外,他一辈子都没出过山,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面对死皮赖脸的李憨,赵铭一时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张了张嘴,最终压着槽意耐着性子道:“你太黑了,我妹妹不喜欢黑的,喜欢镇儿那样白白净净的。” “什么叫喜欢镇儿那样白白净净的?喜欢镇儿就直说呗!不丢人!村里好多姑娘都喜欢镇儿!”李憨没遮没拦的惹人笑话:“你是不知道,就住镇儿家旁边的李寡妇,上次也说喜欢镇儿年轻气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呢!” “你咋知道的?”秦镇只觉头皮发麻。 “就你们两晚上那动静,我在村口都听得到!”李憨脱口而出:“我爹都夸你厉害呢!” 建房子! 必须建房子!原本的屋子四处漏风,根本不隔音!秦镇下定决心,等这次回去了,定要建一个隔音的大房子! 村里人心直口快,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 尤其是村里的那些妇人,平日里最喜欢探寻八卦,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呢! 怪不得昨天夜里柳娟满脸幽怨,束手束脚的都不愿意张嘴了! 定是那些妇人唠叨的! “刘燕儿、妙云、李寡妇、再加上赵铭他妹……”李憨摆着指头算着:“镇儿,你要不把她们都收了吧,不然马上就要交税了,税钱挺贵的。” “那李寡妇今年都五十了吧?”赵铭目瞪口呆。 “五十算什么?我爹说了,女人就像酒,越老越有味!就李寡妇那样的,尽兴败火!”李憨言之凿凿。 秦镇一脸黑线,真是怕了李憨这个活宝。 这时陈数眯着眼,突然冷声道。 “都闭嘴!” “怎么了?”秦镇顿时警惕起来。 陈数平时话不多,是一个稳重内敛的人,要么不开口,开口必有事。 他指着前面的林子,沉声道:“前面有古怪。” 陈捕头这时也眯着眼,道出了玄机:“一路走来,鸟声不绝,怎么到了这片地儿,连鸟叫都没有了?” 秦镇一点就通。 深山老林里,没有鸟叫,就意味着有人! 有很多人! “这片说起来,应该算帽儿山的地界,时常有帽儿山的土匪来这里劫道。”陈捕头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惊慌。 若是他一个人走这条道,或许还会有些心慌。 可他不是一个人。 周围这些看似良善的村民,可都是和海寇肉搏过的狠人!还配备着连弩倭刀!真打起来,对付几个土匪,犹如砍瓜切菜! 他只希望那些土匪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惹祸上身。 “帽儿山?” 听到帽儿山这几个字,秦镇瞬间警惕起来。 说起来,疤哥还是帽儿山三当家丧彪的手下,秦镇和这丧彪之间有扣。 “怕什么?丧彪又不知道疤老狗已经被你宰了。”似乎是看出了秦镇的担忧,陈捕头悠哉游哉的笑道:“再说了,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凭你身边这几十号人,还怕山匪?就算真干不过,不还有我呢?哥现在可是近海城卫!” “官居次九品!就算是县太爷,咱也只比他矮半截……而已!” 看着陈捕头那得意至极的嘴脸,秦镇突然有些想笑。 确实是他过于谨慎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区区山贼,土鸡瓦狗尔! 话虽如此,但出于谨慎,秦镇还是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虽说连弩和倭刀给了他直面山匪的底气,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意和山贼冲突。 毕竟冲突往往就意味着流血牺牲。 人家信得过他秦镇,跟着他出来走商,他就有职责将弟兄们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只可惜。 对面山上的山匪不这么想。 “大哥,那就是秦镇!”化身狗腿子的王元指着队伍最前头的秦镇,朝丧彪道:“这小子可是小渔村的话事人,他亲自押送的货物,肯定价值连城!劫了他,小渔村一定大乱!咱们砍了他的头,直接杀进村子里烧杀抢掠,尽情放纵!” 你他娘的真是个当土匪的人才! 丧彪看着王元,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什么叫土匪,这他娘的才叫土匪!跟王元比起来,他丧彪还是心太善! 他只想劫货,这小子倒好,还想杀人屠村! 但王元的话确实提醒了他,小渔村声名远扬,近海县里是个人都知道那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要是真抢了小渔村,他丧彪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和帽儿山分庭抗礼! 想到这,丧彪的内心也炽热起来。 “大哥,他们没有带铁器!也没有看到连弩!”小弟的呼声让丧彪下定了决心。 他狠辣道:“所有人,把面巾摘了,亮刀子!” 听到摘面巾,王元心中一惊,随后狂喜! 道上规矩,戴面具劫道,只劫财不伤人。 若是摘了面巾,那就是妥妥的杀人越货! 只见丧彪振臂一挥。 “杀呀!” 密密麻麻的身影从山林中涌出,一言扫去,足有二百余人! 有人拿着生锈的刀剑,有人举着残破的锄头农具,还有人揣着削尖了的木棍,张牙舞爪,衣衫褴褛,甚是唬人! “还真有不怕死的?” 陈捕头都笑了。 他走马上任,正愁没有功劳,谁曾想这些土匪就送上门来! 剿匪,可是大功一件呐! 他几乎是咧嘴笑着朝秦镇喊道。 “秦老弟,快结阵,射死他们!” 用不着他开口,早在看到山匪的那一刻,陈数就已经下令。 二十号村卫队精锐立刻摆出三三式阵型,第一排连射,第二排点射,第三排装填戒备。 连弩顺势而发,只听破空声骤起,山匪哀嚎着倒了一片! 秦镇一把抽出藏在草垛下的倭刀,低吼道。 “所有人,随我迎敌!” 第六十七章:碾压 “哟呵,他们非但不跑,还胆敢向我们还击!?” 看到摆出架势准备拼命的小渔村民,丧彪心中冷笑。 不过是一些庄稼汉罢了,岂是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悍匪的对手? 他刚想下令,就听到一阵破空之声袭来。 哀嚎声接踵而至,最前排的山匪弟兄被箭矢骑脸,成片的倒下。 经过海寇锤炼的村民们,十分冷静,端着连弩的手四平八稳都不带抖的,射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准。 不射脑袋不射胸口,专门怼着膝盖射。 几轮齐射下去,山匪还没跑到车队跟前,就倒了一片,虽然不至死,但一个个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还没等山匪从连弩齐射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秦镇已经率先持刀,带着人冲杀出去。 作为村卫队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人,以陈数为首的二十号村民,在此刻化身猛男,右手持倭刀,左手持木盾,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把山匪的先头部队冲了个七零八落。 和身后射箭的村民不同,陈数他们就不是朝着致残去的,刀子挥落就是要杀人!白刃战往往最残酷,最危险,最直观,也最能体现一支队伍的战力。 刀锋入体,血肉溅洒的画面,直接把这些欺良怕恶的山贼砍了个四脚朝天。 陈数本就是斥候出身,训练方法几乎照搬了大商最精锐部队飞鱼营的训练法子,再加上秦镇这个新时代老兵的完善,可以说村卫队的训练规格,几乎已经力压这个时代的军队。 别看只有二十号人,所展现出来的战力,绝非这些乌合之众的山匪可以对抗的。 丧彪前一秒还在洋洋得意,下一秒就看到自己二百多少山匪弟兄,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横了一地! 眼看自己的弟兄折损大半,秦镇带着人就要杀到跟前,这位帽儿山的三当家慌了。 “他娘的,点子怎么这么硬?!” 他一把抓住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王元,恨不得狠狠扎他几刀。 “这他娘的是普通村民?!战力把他娘的官兵还要强!你这狗杂碎是不是故意挖坑阴老子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厉害呀!”王元哭丧着脸。 都听闻小渔村的人不好惹,连海寇都敢打一架,听得多了,他就麻木了,觉得小渔村虚有其表,不过是吹嘘罢了! 直到现在,目睹秦镇带着人,像砍菜切瓜一样把山匪冲散,径直杀来。 他才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小渔村人的悍勇可怕,正常人面对刀子砍来,多少都会恐惧避开,但这些人不一样,他们眼睁睁盯着敌人刀子砍来的方向冲锋! 丧彪这时候也慌了。 作为帽儿山有名的匪王,他也和许多官兵交过手。 可不论是县衙的官兵还是近海城里的府兵,都贪生怕死着呢! 哪像眼前这二十号人,动起手来根本不要命。 “风紧扯呼!” 眼看自己的弟兄越来越少,丧彪心疼至极。 这些都是他的家底,是他在帽儿山安身立命的底牌! 人死完了,他这个三当家也当到头了! 山匪们早就被村卫队吓破了胆,此刻听到要撤,一个个直接撒丫子头都不回的往山里跑。 留下一地伤残,叫天不应。 王元此刻看了眼秦镇,咬了咬牙,转头也跟着丧彪进了林子。 战斗戛然而止。 过程堪称碾压。 “这就跑了?我还没有杀尽兴呢!”李憨略显失落。 这时赵铭急急忙忙的跑到秦镇身前:“秦老大,这些山匪里,有王家庄的人!” 闻言,秦镇眉头一皱。 当即走了过去。 赵铭指着其中七八个熟悉的面孔:“就是他们,昨日打架的时候这几个人下手最狠!我绝不会认错!” “我好像也有点印象。”李憨附和道。 秦镇阴沉着脸,沉声问道:“解释解释。” 王家庄的人瑟瑟发抖,其中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道:“王元让咱们劫道,说要把工钱抢回来,谁料途中遇到了帽儿山的山匪,王元就带着咱投靠山匪了。” 得知事情的经过,秦镇气不打一处来。 小渔村的村民也纷纷义愤填膺。 “反了天了!”李憨破口大骂:“工钱都给你们结了,你们凭啥来抢?狼心狗肺的玩意,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货色,我当初就应该把你们全宰了!” 说罢,他扬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的朝这些王家庄的村民身上招呼着。 打的他们惨叫连连。 “王元呢?”秦镇问道。 “不知道,兴许是跟着土匪一起跑了吧?”有一个村民实在被打的受不了,哀求道:“秦镇,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们?”秦镇冷笑一声。 若非小渔村战力恐怖,击溃了山匪,今日跪在地上挨打的就是他秦镇了! 到时候你们王家庄和山匪,又会不会放过他秦镇? 这时陈捕头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说道:“全部绑起来带走,等到了近海城,全部法办!” 他重重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秦老弟,你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陈捕头正愁第一次上门,不知道拿什么礼物去拜访城主老人家,现在好了,问题迎刃而解。 陈数等人随即将伤残的山贼捆绑起来,拉在车后拖着走。 “丧彪……”秦镇欲言又止。 只听陈捕头笑着道:“一个山匪头头罢了,弟兄都死完了,还怕个甚?山里头不比咱外面,多的是人盯着他的位置呢!今日一战,那小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冒头了。” 与此同时。 逃出生天的丧彪好不容易回到了山寨,看着身后几十号残兵败将,愤怒的将门口的木桩一拳打得粉碎! 这二百号人,可是他好不容易搜刮来的家底! 如今折损大半,岂能不痛? 他一把抓起气喘吁吁的王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锤。 “都怪你,老子才死了这么多弟兄!” 王元无力反抗,被打的近乎晕厥。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风骚低俗的脸上满是惊慌。 她一把抓住丧彪的手,道。 “大王,这都一个多月了,山下人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我弟弟的消息!疤儿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第六十八章:霸气外露 丧彪本就因为吃了败仗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搭理这王翠,但毕竟贪人家身子,还是压着火气说了几句好话。 “指不定又跑到哪个赌场里去厮混了!管他作甚?!” 说起这王疤,也就是疤哥,丧彪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鱼肉生意,每个月还能给山里提供一笔不小的收入,让山寨里的弟兄不至于隔三差五就要下山劫道。 别以为劫道是个什么好差事,指不定撞到什么硬茬,若是能躺着把钱挣了,谁愿意拿着刀出去玩命?万一遇到扫匪的官兵,又或是从别处来的硬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这王疤不知道怎么了,自打前几个月卖鱼狠赚了一笔后,突然就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没了鱼肉收入,就意味着没有钱。 没有钱就留不住人,就扩展不了势力。 没钱,谁跟你卖命? 山里的经济状况一度拮据,实在揭不开锅了,人心浮动!丧彪这个当大哥的今日才无奈带着人山下劫道。 谁曾想,踢到铁板了。 之前帽儿山正乱着呢,丧彪根本没功夫管他;如今好不容易腾出手来,丧彪下定决心,定要找到王疤那个兔崽子,让王疤把从他这里拿走的钱,全部吐出来! “我可就这一个弟弟啊!你个没良心的!”王翠哭诉着,伸手就挠:“要不是我弟弟在外面起早贪黑的捞鱼,哪有你的今天?他现在下落不明,万一有了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丧彪心烦意乱,反手就是一个大比兜子。 直接把王翠打倒在地,满脸是血。 “给你脸了是不是?” 丧彪不耐道。 “一个女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跟我没完?你也配?再唧唧歪歪的,我就把你丢到苦窑里去,让你和那些苦奴睡一起!” 王翠捂着脸,泪如雨下,一声都不敢吭。 “大哥,我知道疤哥在哪里。” 浑身是血的王元艰难道。 “之前我听人说过,疤哥和秦镇抢地盘干了一架,自那之后疤哥就再也没有出现,好多人都说疤哥被秦镇……杀了!” 纵使秦镇下令封锁消息。 可毕竟那天看到疤哥闹事的村民太多,许多事情,并不是他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仍有只言片语,流露出来。 “什么?!我弟弟死了?!”王翠一听到弟弟可能死了,当时就毛了,她疯了似的冲到丧彪面前:“大王,我可就这一个弟弟,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回应她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报仇? 丧彪神色淡漠。 今天秦镇二十号人就能撵着自己二百号人跑,他拿什么去报仇?再跟秦镇硬碰硬,这不是找死吗? 王翠对他而言,不过是玩玩罢了! 又怎会因为一个女人,下山丢了性命? 但王疤毕竟是他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丧彪多少也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你确定秦镇杀了王疤?” “有九成把握!”王元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我与秦镇不共戴天!”丧彪咬牙切齿:“来日,我必杀秦镇!” 另一边。 经过几天的跋涉,一座宏伟气派的高大城池出现在车队面前。 近海城! 江南道三城之一! 车队后头,拉着一百多号尸体,他们原本是伤残的活人,却因一路拉扯,最终凉透。 一人串着一人,身躯被崎岖的地面磨得面目全非,甚是骇人! 也得亏有了它们,这一路上秦镇走得十分舒坦,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山匪。 “来者何人!?” 守城的官兵无不被这架势吓得有些慌乱,站在高墙上远远的喊道。 “我是新晋近海城城卫,陈快!” 陈捕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铸的腰牌,正面朝向守军。 “此后,是本官在路上斩杀的山匪!已查明是帽儿山的山匪,皆已授首!” 此言一出,满城皆惊。 帽儿山的山匪一直就是近海县的大害! 不知有多少无辜乡亲被其荼毒,就连各地的官员也束手无策! 这陈快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斩杀如此之多的山匪? 惊疑间,有人认出。 “这不是近海县衙的陈捕头吗?他可是咱们近海县的大英雄!” “就带着一村子人,抵抗海寇的那个?” “怪不得!也只有这样的大英雄,才能如此轻易的击溃山匪!” 听着周围人的称赞和认可,陈捕头心中别提有多爽了。 衣锦还乡,莫过如此啊! “真臭屁!”李憨瘪着嘴不爽道:“明明是咱们杀的,凭啥功劳都在他头上?” “秦老大自然有他的考量,咱们听话就是!”赵铭低声劝道。 相比之骑在驴背,走在队伍前头享受众人敬仰的陈捕头,秦镇则显得低调的多。 名声,并不重要。 名声,往往意味着麻烦。 秦镇讨厌麻烦,他务实,最喜欢的就是闷声发大财。 若是让别人知道,秦镇仅靠几十号村民,就能杀得帽儿山的山匪四散而逃,知县老爷会怎么想?那些当兵的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在拥兵自重? 秦镇不想暴露的太早,至少在现在,他希望在所有人心中的小渔村,仅仅只是一个富硕的村庄,而非一个武装团体。 “原来是城卫大人!” 守城的士兵纷纷涌了出来,对着陈捕头就是一顿寒暄。 毕竟来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能搞好关系,自然要嘘寒问暖一些。 “将这些贼人的尸首悬挂在城门之上!”陈捕头淡淡道:“本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山匪,不可惧!” 百姓拍手叫好。 士兵们也纷纷面露崇拜。 “大人,他们是?” 秦镇等人自然那也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 “这是本官在路上遇到的村民。” 陈捕头一语带过,根本没有提及秦镇等人和山匪交手的事情。 而这,是他和秦镇暗地里商量好的。 “原来如此!” 听到只是普通村民,众人纷纷失去了兴趣,又开始围着陈捕头寒暄。 待一具具尸身高挂城头。 极远处一双眼睛,透着冷意和轻蔑,一字一顿道。 “还没进城就先立威?初来乍到就霸气侧漏,找死!” 第六十九章:黄大郎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华服男子,衣着显贵,肥胖臃肿。 那双冰冷的双眼中透着不可一世的高人一等与趾高气扬。 “刚进城就悬尸山匪?这可不是二八开能打发走的货色。” 身旁的黄府管家低着眉,有些讶异。 “之前也没听说这陈快是这么一号人物啊?” “若是普通人,又怎能击溃海寇?”黄大郎冷笑一声。 他想起家里前些日子传来书信,说对于此人可以好生拉拢。 只是近海县令张藐,对此人有推举之恩,而那张藐作为一个外地人,难免与近海当地的宗族貌合神离,他辛苦提拔上来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拉拢的? “少爷,咱们怎么办?”黄府管家试探性的问道。 黄老爷年迈,黄府家中事务,几乎都由黄大郎执掌。 黄府下人,对他也是言听计从。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黄大郎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盯着缓缓进入城中的陈快:“你觉得该如何?” 黄府管家皱眉道:“这陈快显然不是个肯服软的主,要不然咱们还是……”说到这,他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 黄大郎的目光此时已经顺着陈快,挪到了他身后的秦镇身上。 他想起,自己那个不安分的弟弟,似乎最近盘算着做些鱼肉生意。 “请客。” …… 进了城,秦镇才知道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宏大。 举目所望,阁楼林立,琼楼玉宇,繁华人间。 这近海城,比起近海县城来,不知道大了多少!车水马龙,摩肩擦踵。到处都是贩夫走卒沿街叫卖,趾高气扬的骏马拉着马车疾驰而过,泛起烟硝尘埃。 近海城尚且如此,也不知江南道省会武江城,又是怎样的一番繁华? “我要先去拜见城主,就不陪你们了。待我处理完公务后,咱们再聚。” 陈快正了正衣襟,沉声道。 “我帮你们问过了,沿着这条街往前走,便是集市,你们要卖东西的话可以去那边。” “多谢陈大人。”秦镇笑着道。 “诚心埋汰我是不?自己人,不说这个!”陈快摆了摆手,跟着官兵一道离开。 李憨左右四顾,颇为激动。 “这近海城真大嘿!” 不仅是他,小渔村的村民们无不兴高采烈。 在交通极为不便的异世,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山村,今儿跟着秦镇一道来到这近海城,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算什么?”陈数笑着道:“我朝京都久安,那才叫无双繁华!” 闻言,秦镇不由得对传说中的京都久安心怀期盼,同时也暗下决心。 定要让小渔村发展起来,比这近海城还要繁华热闹! “城里的女人,长的就是白!”赵铭都给看愣了,心中盘算着将来怎么着也要娶一个城里的婆娘。 那款款腰肢,犹如细柳扶风,白皙透嫩令人面红心跳。 几个少女迎面走来,对着秦镇这一行人发笑。 迎着她们的目光,赵铭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寒碜,不敢抬头。 “城里的婆娘有什么好的?瘦不拉几的,都干不了农活!”李憨叫嚷着。 很快。 一行人就走到集市的位置。 多得是人沿街摆摊,吆喝声此起彼伏。 吃食,瓷器,布料,木材,玲琅满目。 秦镇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好位置,卸下货就开始叫卖。 “走一走看一看呐,上等的布料,全新的衣服,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呐!” 新颖的布料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少人围了上来,将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料子,这手感!比起黄家布铺的要好多了!” “你们看这衣服,多新鲜呐!穿上一定很好看。” “小兄弟,这布料怎么卖啊?” 秦镇站在车上,抱着一匹布宣传道。 “乡亲们,这些布料都是我们小渔村手工纺织出来的,一匹布料才一百文!那些衣褂汗衫,不论男女一件二十文!” “这么便宜啊!”百姓们都惊了。 现如今谁家的布料不得几十文起步啊?就秦镇手里这一批布料,做工精湛,材料上乘,怎么着也得二百文一匹,秦镇居然只卖一百文!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止如此,咱今天也算是初来乍到,为了让乡亲们都有新衣服能穿,特意开展促销活动。” 秦镇觉得口干,灌了口水后,端起木喇叭喊道。 “从现在开始,只要您花一百文,加入咱们的“渔粉俱乐部”,就能成为会员,原价一百文的布匹买一送一!同时每次来咱们这里买布匹时,都能享受八八折的优惠!购买两匹以上,能再领取马褂汗衫一件!” 买一送一?八八折? 还送衣服? 一连套促销组合拳下来,直接让这些朴素单纯的百姓傻了眼。 “同时,我们会在今天的购买者当中,进行抽奖,抽取五件精致旗袍!” 似乎生怕促销力度不够,不足以吸引百姓,秦镇特意让人将旗袍推了出来。 那精致的做工,栩栩如生的纹理,细腻的布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此刻一个个都看直了眼,想要将这旗袍收入囊中。 “您如果信不过咱,可以不成为会员,直接消费。”秦镇循循善诱:“只要在我这里购买了东西,就能参与抽奖!当然,消费越多,抽奖的次数就越多,精致旗袍,数量有限,抽到就是赚到!” 短暂的盘算之后,所有人都疯狂了。 “我要衣服!给我拿两件衣裳!” “我要加入会员!我要成为渔粉!” “夫君,快给我拿银子来,我要抽旗袍!” 也有人问道。 “这个旗袍能直接买吗?” “当然可以。”秦镇笑着道:“只不过这旗袍,一件可得十两银子。” 旗袍自然是对得起这个价格的,同样,秦镇将旗袍的价格定的越高,大伙的购物热情就越大!谁不想话几十文,抽个旗袍抱回家?就算不穿,也能拿去卖钱啊! 得知这旗袍的价格,百姓果如秦镇所预料的那样,彻底疯狂。 一时间,整个摊位人满为患,汹涌澎湃。 此刻,得知消息的黄大郎十分意外。 “他们没卖鱼?卖衣服?” “是啊!”黄家管家苦着脸:“他们的料子比我们家的便宜,质量也比我们家的好,现如今我们布店里的人都跑去他们那里买衣服了!” 第七十章:冲突 黄大郎面色阴沉。 布匹生意,是黄家的主业之一。 秦镇这么做,无异于和黄家抢钱! 秦镇一个小小的卖鱼佬,怎么突然间做起了卖布的生意?而且布匹质量还远比自己手里的要好?黄大郎眉头紧皱,又想到秦镇和黄绝的关系非同一般。 心中一突。 难不成,这背后,有黄绝的授意? “他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听着黄大郎的冷笑,黄家管家心领神会,当即离去。 另一边。 秦镇的销售计划十分顺利,正收钱收得手软。 就看到一群人面色不善的匆匆赶来。 “是黄家人来了!”人群中有人疾呼。 “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赶紧滚蛋!”为首的家奴一边驱赶着人群,一边不耐烦的说道。 “大家都在这里摆,为啥我们不行?”赵铭问道。 谁料那家奴则冷笑着:“谁不知道这近海城的布铺,只有我黄家能卖?没有给我家少爷敬茶上香拜码头就想做生意?你们懂不懂规矩?” “嘿!”李憨这暴脾气当时就忍不住了。 这集市摊位本就是近海城主开拓出来,方便百姓的。 如今却成了这些豪绅巧取豪夺的手段! 秦镇拦住了李憨,耐着性子问道:“敢问你家少爷在哪?” 毕竟是城里,不比县里。 非到万不得已,秦镇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别人起冲突的,毕竟和气生财嘛!尤其是像黄家这样的地头蛇,若是不打点好,日后难免有诸多麻烦。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见我家少爷?”恶奴趾高气扬,不屑一顾。 这下,秦镇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这时,黄家管家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轻蔑的来到秦镇的摊位,漫不经心的将其中的一匹布料揉捏了一下,随后当着众人的面丢到了地上。 “就这样的垃圾布料,还敢拿出来卖?做的衣服乱七八糟,这是给人穿的吗?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做个衣服都做不明白!” 他轻蔑道。 “把摊子掀了!” 说罢就要动手。 “怎么说?”陈数看向秦镇,目光中透着讯问。 秦镇此刻阴沉着脸,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别动刀子。” 为了生活,秦镇可以忍。 但他绝对无法容许,他人如此践踏小渔村女工们废情忘食的劳动成果。 得到了秦镇的首肯,早就按捺不住的村卫队们立刻出手。 当场就跟黄家恶奴们打了起来。 “就凭你,也敢掀俺们的摊子?你配吗?”李憨一马当先,直接将黄家管家放倒在地,骑在那老毕灯的脖子上一顿胖揍,打得那管家眼冒金星。 这些恶奴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这伙人会直接动手。 猝不及防下,直接被如狼似虎的村卫队打翻在地。 这些平日里在普通人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的恶奴,根本不是训练有素村卫队的对手,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就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地,一个个在地上哀嚎着打滚,再起不能。 “打得好!打死这些恶霸!” “叫这些王八蛋平时欺负人,现在踢铁板上了吧!活该!” 有人拍手叫好,显然平日里没少被这些人欺负。 也有人面带忧愁。 “这黄家手眼通天,也不知道小渔村的人能不能讨到好。” 衙差急匆匆的冲进人群。 为首的官差色厉内茬的呼喊着。 “都给我住手!” 秦镇只觉好笑。 刚刚这黄家人来找茬的时候,你们不管事;现在黄家人吃瘪了,你们倒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出来了! 黑! 真特么黑! 黄家管家鼻青脸肿的跑到官差面前大吐苦水。 “差爷,您可算来了,再不来小的都要被这些人给打死了!” “聚众伤人!这可是重罪!”官差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直接当在黄家人面前,指着秦镇等人道:“来人呐,给我将这些刁民全部抓起来!” “你是瞎了眼吗?”李憨破口大骂:“明明是他们闹事在先,怎么成了我们的错了?” “好哇!还敢辱骂本差!罪加一等!”官差冷笑一声,根本没有将秦镇等人放在眼里:“都给我上枷锁,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造次!” 早听闻黄家在近海县势力颇大,盘枝错节。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不仅近海县令张藐,都得给黄家几分薄面;就连这近海城中的官僚,也和黄家沆瀣一气! 好一个黄家! “狗官!”陈数咬牙切齿。 他就是因为朝野腐朽,才心灰意冷,隐姓埋名来到小渔村当一个默默无名的猎户。 如今又经历欺凌不公,他只恨不得当场宰了这些贪官污吏! 一向内敛的陈数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若不是秦镇压着,只怕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动手了。 秦镇此刻十分清楚,绝不能动手。 和黄家人动手,无非是百姓之间的打架互殴,舍点银子就能了事。 可若是对官差拔刀,意义就截然不同! 那身狗皮,让秦镇投鼠忌器。 “呸!” 黄家管家朝秦镇脚下狠狠吐了口唾沫。 “差爷,你可千万不能放过这些刁民!今儿敢聚众闹事,明儿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端来呢!我看他们身手不凡,下手狠辣,说不定是哪里来的山匪强盗!你可得好好查查他们的底!” “你放心!本差,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官差大言不惭。 不能束手就擒。 天知道这些官差有什么手段等着他们。 进了监牢,指不定使什么黑手呢! 想到这,秦镇眼神一厉。 心中已有决断。 “拔刀!” 他一声令下,村卫队纷纷拔刀,明晃晃的倭刀在阳光下释放出瘆人的寒意,让这些为虎作伥的官差措手不及! “你们竟然敢私藏铁器?!”官差震惊之余,故作镇定的吼道:“我看你们不是刁民,你们这是要反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秦镇登高而呼。 “老子叫秦镇,乃是近海县城小渔村的抗寇英雄,我身后的这些人皆是抗寇乡勇!想脏老子?你算个勾八!”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们管事的滚出来,我倒要看看近海城的官差,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忠良!” 第七十一章:交锋 解决不了矛盾,就升级矛盾。 这一招,屡试不爽。 “看他们手里的刀,好像确实是海寇使得的刀!怪不得他们不怕黄家呢,原来是小渔村的英雄好汉!” “我听说过那个秦镇,之前活生生打死过一头熊嘞!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敢跟海寇玩命!” “小渔村可是咱们近海县的大英雄,我可听说这次又好几千号海寇上岸呢!要不是他们,咱们说不定早就被海寇给宰了!可不能让他们被欺负了!” 在各地官府的层层加码之下,近海县的抗寇小渔村,已然众所周知。 若秦镇他们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抗寇英雄。 虽然远不如“抗寇功臣陈快”那么显著,但怎么着也算是远近闻名。百姓们大多都是纯朴的,哪里见得这样的好人受欺负? 一时间,群情激愤。 “明明是这些姓黄的不讲理,要掀人家摊子,人家被逼无奈才反抗的!怎么能说是人家聚众伤人?” “你们这些官差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秦镇显然也没想到抗寇英雄的名号这么好使,看到百姓都帮着自己说话,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也难怪。 大商沿海百姓苦海寇久矣。 哪怕是水师将士,也大多畏海寇如畏鬼神!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批敢跟海寇拼命的狠人,自然是众望所归! 官差也黄家管家显然也没有预想到,秦镇这批人来路这么硬。 尤其是那乡勇的身份,更是让原本肆无忌惮的官差,倍感棘手。 乡勇虽不属于官职,但也算是近海县令的人马,是有靠山的! 自己这芝麻点大的小差,要是因为这事得罪了近海县令,那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一时间,官差们也没了主意。 “误会!都是误会!” 眼看局势有些不受控制,黄家管家眼珠子一转,当即开口。 “小人还以为是哪里来得骗子,却不曾想是小渔村的英雄好汉,多有得罪,在这里给诸位爷道歉了!” 官差也十分会来事的打起了圆场。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都散了散了!” 见此,秦镇心中冷笑。 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自小渔村也就罢了,你黄家难道能不知道? 摆明了冲秦镇来的,说白了就是来试探,如今试探完了觉得点子扎手,拍拍屁股就想走? 搁这玩呢? 反正同行是冤家,小渔村的布料想要在近海城占得一席之地,就势必绕不开黄家。既然早晚都要打,晚打不如早打! 如今的小渔村,可不比当初! 弩箭发射。 箭矢钉在地面,将黄家人和官差拦住。 “我让你们走了吗?” 秦镇眯着眼,其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今日之事,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正好可以让小渔村的名头打出来!让整个近海县的人,都知道他小渔村的布匹!而代价,则是踩着黄家的脸! “你什么意思?”黄家管家眉头紧皱。 他心想,自己都服软了,这秦镇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会借梯而下。 为何这小子不依不饶? “我就想问一句话。” 秦镇居高临下,一字一顿。 “除了你们黄家之外,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卖布?” 黄家管家沉默了。 这事,他开不了口。 一旁的衙差也闭口不言。 “当然可以。” 一道和善阳光的声音从人群中走出。 像猪一样臃肿的黄大郎迈着八方步慢慢悠悠的踱了过来,随着他的到来,人群自发的让开一条过道——并非是爱戴,而是恐惧。他走到秦镇面前,露出满嘴的金牙。 “我黄家向来主张公平竞争,从不欺行霸市,外人想来这近海城里开店铺做生意,我第一个赞成!” “少爷!”黄家管家如释重负的靠了过去,还没开口,就被黄大郎重重的扇了一记耳光。 “秦兄弟可是我近海县的英雄,我黄家的贵客!瞎了你的狗眼!” 面对黄大郎的辱骂,黄家管家颤颤巍巍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随后,黄大郎又露出笑脸看向衙差。 “差爷,自家人闹矛盾,让您看笑话了。” 官差连忙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黄大郎厉色道:“还愣着干什么?给秦小兄弟认错!” 黄府管家连忙跑到秦镇面前,扑腾一下往地上一跪,对着秦镇就切切实实磕了个响头。 “秦兄弟,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你们小渔村的好汉!我该死!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这一套连消带打,不仅给足了秦镇面子,同时还彰显了黄大郎的实力。 黄大郎嘴角微扬,朝秦镇询问道。 “秦小兄弟,你可还解气?” 秦镇心中微沉。 深感眼前这黄大郎的手腕不凡! 如果说师爷黄绝给人一种老谋深算,那么眼前的黄大郎,就如同一个笑面虎,狠辣果决! 怪不得黄家是一方豪绅! 家中小辈尚且如此,那身为黄家之主的黄老爷,又当是怎样的存在? 没等秦镇开口,黄大郎便先发制人。 “看来秦老弟还是不解气啊!这样,我做东,明日在柏杨楼里为秦老弟接风洗尘,到时候全城的商贾老板,都会造访,老哥我也正好为你介绍介绍,如何?” 似乎生怕秦镇不同意,黄大郎拉着秦镇的手,亲密道。 “正好,我也对你们小渔村出的这些布料,很感兴趣!我和我那个弟弟不同,若是谈的好,我保你从此以后不愁销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镇自然无法推脱。 正好,他也想趁此机会,会会这近海县当地的豪绅宗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镇不卑不亢道。 “呵呵,那我就恭迎秦兄第大驾光临。” 黄大郎深深看了秦镇一眼,朝周边的家奴摆了摆手。 头都不回的径直离开。 “这土胖子肯定没安好心!”李憨瓮声瓮气道:“指不定有什么阴招等着咱们呢!” 陈数面露迟疑:“听他说这话,是想拉拢我们?” “拉拢?” 秦镇不屑一顾,一针见血。 “他想吞了我们!” 第七十二章:柏杨楼 是夜。 忙碌了一天的众人在客栈早已入睡,秦镇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镇儿,你让我查的事我查了,真让你猜中了!明日近海城主的千金过生日,把柏杨楼里里外外包了个遍,那土胖子根本不是给咱们接风洗尘,他是诚心让咱们丢人现眼呢!” 城主千金寿辰,满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祝寿,祝寿自然要带贺礼。 秦镇到时候不请自来,还两手空空,自然会引得城主不喜! 到时候他黄大郎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秦镇还想再近海城立足? 能活着离开都烧高香了! 陈数咬牙切齿。 “这土胖子杀人不见血啊!” “城里套路深,咱们玩不过他们,要不还是撤了吧?”赵铭忧心忡忡:“实在不行,咱们回去卖鱼也成。” “卖鱼他么的才一成利,赚个屁?” 为了和张藐搭上线,秦镇几乎让出了近九成的利润,这也导致卖鱼的收益在近海县这片地,并不可观。 眼下秦镇又无力发展通往其他州县的贸易道路,想要尽快完成原始积累,他就必须从其他方面想法子。 “再者,我们已经当众答应了黄大郎去赴宴,要是不去,岂不是正和了那土胖子的心意?”秦镇沉声道:“到时候那土胖子还不是想怎么编排咱,就怎么编排?指不定怎么在城主面前抹黑咱们呢!” “可时间这么紧,咱们上哪去弄贺礼啊?”李憨嘟囔着犯了难。 送贺礼也是一门学门。 送的不好,不和人心意,也是个坑。 保不齐那黄大郎会不会借题发挥! “我有法子。” 秦镇显得十分冷静。 无论何时何地,秦镇都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这给了众人底气。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期盼秦镇明日能有办法。 是昼。 柏杨楼人满为患。 黄大郎站在门口相迎,身后是一片当地望族的家主。 此刻都翘首以盼,等待着城主大人的到来。 “谁不知道这柏杨楼是有名的销金窟?将整栋柏杨楼都包下来,给城主千金贺寿,黄少真是下足了血本!” “城主大人为了百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这些都是我身为臣民该做的!”黄大郎神色淡然:“一些小钱罢了!哪比得上城主大人为咱近海百姓所做的万一?” 寒暄之中,几架豪华的马车缓行而来。 衣着不凡的近海城主走下车,国字脸上写满了刚正不阿四个大字,属于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感觉一身正气。 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华贵少女,举止神态透着骄奢。 “草民见过城主大人,见过小姐!” 黄大郎率先躬身而迎,身后众多家主纷纷效仿。 整个近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亲自前来贺寿,这不禁让近海城主感到十分长脸。 他颇为满意的拍了拍黄大郎的肩膀:“辛苦你了。” 城主千金却昂着头,一脸冷淡,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黄大郎受宠若惊,连忙跪地:“为大人分忧,乃草民之幸!大人,大家伙都等着您呢,请吧!” 城主大人在众星捧月中,昂首挺胸的进了柏杨楼。 而就在黄大郎一行人进入柏杨楼没多久,秦镇等人也如约而至。 望着面前足有七八层楼那么高的柏杨楼,秦镇不由得感叹。 大地方就是不一样,酒楼都这么气派! “衣冠不整不可入内!” 还没等秦镇进去,几个人模狗样的家奴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平心而论,参加宴会的人无不是穿金戴银,衣着豪气! 秦镇身上的衣裳虽然精神,但和周围达官贵人相比,就显得十分寒碜了。 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家奴眼中,也就比乞丐强点。 秦镇一度以为,这也是黄大郎的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把他堵在门口,让他吃瘪! 他忍着怒意,面无表情的问道:“那怎样才能叫衣着得体呢?” “至少得穿靴子。” 说着这伙人毫不掩饰的指了指秦镇脚下沾着泥土的布鞋,满脸的讥讽。 “泥腿子,也配来参加宴会?” “你敢看不起泥腿子?”秦镇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少年的身体竟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高自己半个头的家奴提了起来:“没我们这些泥腿子种田捕鱼,你们有饭吃?没我们纺织伐木,你们有衣服穿?有房子住?” 李憨更是直接爆粗:“连户籍都没有的奴才,还敢挡我们的道?你有几个妈够杀的?” 家奴们明显被秦镇的杀意给震慑到了。 尤其是在看到秦镇腰间露出的倭刀之后,眼神瞬间的就变了,态度也远不如先前那般桀骜不驯。 这年头,敢随身带刀的,不是官差,就是悍匪! 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家奴可以惹得起的。 一个个顿时瘪了气。 “我错了,您请进!” 考虑到人多眼杂,毕竟是大场合,动手影响不好,秦镇冷哼一声,将那人丢到一边。 “陈叔,憨子,你们两跟我进去,其他人跟着赵铭留在外面。” 陈数一言不发,抱着刀紧随而入。 李憨则朝那几个被吓傻了的家奴狠狠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的跟了进去。 楼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第一次进入高档场所的秦镇有些无措,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似乎看出了他们拘束,就在秦镇左右张望的时候,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秦镇面前。 “你就是秦镇吧?”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女人,一席蓝色长裙亮眼,衬托出傲人的身姿,略施粉黛的容颜上透着精明和少许的好奇,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女强人类型。 突然被这样一个美人搭讪,秦镇本能的警惕起来。 “你是?” “我姓方。” 女人嘴角微扬,从容不迫的眉眼之中透着自信。 “方岚。” 近海县,有三大家族。 黄,陈,方。 三家泾渭分明,却又彼此纠缠,几乎共同瓜分了近海县的八成行当。 方家亦是卖布起家,只不过黄老爷产业繁多、后来居上,以至于近海布匹,两家分别占据三成和七成。 “原来是方小姐,失敬失敬。”秦镇一边打量着方岚,一边不卑不亢的问道:“请问方小姐,寻我何事?” 第七十三章:好奇 “好奇。” 方岚的回答,令人意外。 “好奇?”秦镇一怔。 “听闻有个愣小子,敢当众驳了黄大郎的面子,十分好奇,特意过来看看。”方岚笑着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黄大郎,可不是什么好人。” “方小姐前来寻我,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事?”秦镇反问道。 “你不怕?”方岚有些惊奇。 按理来说,秦镇作为近海县人,应该更知道黄家的根深蒂固。 可以说,除了城主大人和远在武江城的江南牧,整个近海县,再也找不出第三个能够让黄家卑躬屈膝之人。 由此可见黄家势力之盛! 你一个小小的秦镇,没权没势没靠山,怎么就敢和黄大郎起冲突? “若是怕,我今日又何必来?” 秦镇从容不迫的抬起头,直视方岚的双眼,那黑色眼眸中气定神闲的深邃,让识人无数的方岚,都略微感到有些惊异。 这小子,倒是好胆魄! 就是不知,够不够格? “可有座位?”方岚又问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镇分明感到方岚的语气,似乎温和了许多。 “不知道有没有,你看到土胖子了吗?”秦镇左右四顾。 “土胖子?”方岚投去疑惑的目光。 “就是黄大郎,我们私底下都叫他土胖子,说实话,我觉得黑心猪这三个字更适合他。”秦镇解释道。 “噗嗤!” 饶是方岚,都被秦镇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 整个近海县,敢这么称呼黄大郎的,怕是只有这小子了。 “你们断不可当着黄大郎的面这么说。”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出意外,黄大郎应该不会给你们安排席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随我入席。” 看着人满为患的柏杨楼,多得是地主老财没有座位,哪还会有秦镇他们的位置? 只是…… 对于方岚的邀请,秦镇有些拿不准主意。 “非亲非故的,不太好吧?” “倒是谨慎。”方岚眼中掠过一抹赞许,她顿了顿,道:“实不相瞒,我对你们手里的那批料子很感兴趣,我知道黄大郎也盯着在,但买卖嘛!自然是价高者得!就是不知秦小兄弟,可愿给姐姐一个机会?” 秦镇略做思索,便欣然应允。 黄大郎妥妥不是个好东西,眼前的方岚虽然不知深浅,但至少表面上比那黄大郎有礼得多。 听听方岚的说法,有何不可? “不知方小姐想要怎么合作?”秦镇问道。 “秦小兄弟应该知道我方家是做什么的吧?”方岚笑着问道。 “布料生意。”秦镇应道。 谁不知道近海县的布料生意,除了黄家,就是方家? “相比之布料,我方家更建树蚕桑。”方岚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半个近海县的纺铺,用的都是我方家的蚕丝。我看过你们的料子,仅是用寻常的麻草,就能做出如此精良的布料,若是用了上等的蚕丝……” 纺织需要原材料,并非靠一个纺织机就能做出布料来。 通常来讲,纺织的原材料有四种,蚕丝、麻草、动物皮毛以及棉花。 近海县濒海,麻草居多,目前而言小渔村的所有布料产出,靠的就是麻草。 但这玩意数量有限,而且生长周期缓慢,并不足以支撑小渔村扩大产量。 换言之,秦镇造那么多纺织机没有用,原材料缺乏,就造不出那么多的布料来。多余的纺织机,只能闲置吃灰。 秦镇此番前来近海城,除了想将小渔村的招牌打出去外,确实有寻找其他原材料渠道的想法。 只是这玩意,几乎被各大世家瓜分占据,就比如黄家,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别看小渔村的衣料不错,可在黄大郎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 没有足够的原材料,小渔村每年的产出是有限的。 根本无法占据市场份额,如今的繁荣,不过是一时的喧嚣罢了。 方岚确实十分精明,她十分清楚秦镇如今想要的是什么。 一上来就用蚕丝做诱饵,让秦镇无法拒绝。 “方小姐能给多少蚕丝?”秦镇展现的十分淡定。 “这就要看你们需要多少了。”方岚嘴角微扬:“当然,价钱嘛好商量。” 和缺乏原材料的小渔村不同,方家面临的难题恰恰是蚕丝产量过多。 仓库积压不下,急于脱手。 “方小姐不妨有话直说。”秦镇开门见山。 蚕丝,卖给谁不是卖? 为何偏偏找上了他秦镇? 定然是有所求。 “秦小兄弟快人快语,那姐姐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方岚也是个直爽人,表明了来意:“我听说,在你手上有一种奇异的纺织机?据说可以一日产布数匹?不知可否一览?” 做服装行业的,对纺织器具十分敏感。 在她看到小渔村售卖的那些精品布匹之后,她就知道,能够织出这样的布匹来,定少不了那些神奇纺织机的帮助。 她好奇的,不仅仅是秦镇,更是秦镇手中制造纺织机的技术。 “奇技淫巧,不值一提。” 对此,秦镇展现的十分平静。 方岚的想法,他心知肚明。 无非是看上了秦镇手中的纺织机,想以此来兑换方家手中剩余的蚕丝。 平心而论,纺织机可以卖。 但不是现在。 如今,小渔村的纺织业刚刚起步,村里人都指望靠这玩意赚钱呢! 要是卖出去了,他一穷二白的,拿什么跟那些土大户斗?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方岚并不死心,她深知秦镇手中的那些纺织机的重要性,极有可能帮助她们方家东山再起,重新和黄家掰掰腕子,甚至将如日中天的黄家踩下去! “跟我们合作,蚕丝随便用,你们不是还要在近海城开店铺吗?现在店铺可不好拿,只要你点头,近海城中心区域最繁华街道上的三家店铺,随你挑选!我还可以帮你们把布料卖到武江城去,赚得肯定比……” 没等方岚说完。 一道刺耳的声音便不期而至。 “方小姐,这秦小兄弟可是我请来的贵客,借花献佛不太好吧?” 黄大郎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冰冷的目光在秦镇和方岚身上游离,最终落在秦镇身上。 “秦小兄弟,诸位家主都在那边等着呢,请吧。” 第七十四章:威胁 面对黄大郎的邀请。 秦镇稍作思索,便起身前往。 “方小姐,此事我们等下再谈。” 方岚知道秦镇这是在留有余地,便微微点头。 黄大郎发出一声意欲不明的轻笑,转身离去。 黄家的席间,远比方家敞亮宽阔,一眼扫去满满当当挤满了人。 没等秦镇看清人脸,这些人便一拥而上围了上来。 “这就是秦镇小英雄吧?果然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没想到秦小兄弟还精通木理之术,能制作出纺织机这样精妙绝伦的玩意!前途不可限量啊!” “咱们近海县能有秦小兄弟,实乃近海之幸!” 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让秦镇有些愕然。 看着那一张张虚伪做作的嘴脸,秦镇立马意识到,这是一场捧杀! “诸位谬赞了。” 他不卑不亢,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折,只有警惕。 “这位是兴盛粮铺的张老板。” “这位是如花盐业的严掌柜。” “那位是如窝客栈的郑老板……” 黄大郎不厌其烦的为秦镇介绍着一位又一位商贾,这些囊括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老板、掌柜,毫无疑问占据了近海县商业的半壁江山!这不仅仅是人脉,更是黄家实力的体现! 末了,黄大郎指了指席间末尾处的木椅。 直言不讳道:“秦镇呐,今后你不如就跟着我做事吧!这布料以后就别干了,专门给我制作纺织机如何?” 他拍了拍秦镇的肩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沉声道。 “我愿出一千两!买你的手艺!” 此言一出,席间一片惊呼。 一千两,可是一笔巨款!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积蓄!哪怕是在座的诸位老板、掌柜,也绝不可能像黄大郎这样,轻而易举的拿出一千两白银,来买秦镇的忠心! 陈数和李憨此刻早已被黄大郎的豪奢惊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觉得秦镇断不可能拒绝。 就连黄大郎也一副笃定的神态,示意秦镇入座。 然而。 秦镇却摇了摇头,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干脆利落的回绝了黄大郎的收买。 “实在抱歉,此事,我不能答应。” 纺织,是小渔村父老乡亲们的活计,不能让。 一千两银子确实可以让秦镇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也会让小渔村以纺织为生的乡亲们,重新回到那个忍饥挨饿的贫穷日子。 小渔村是秦镇的根。 他又怎会竭泽而渔,饮鸩止渴? 况且,区区一千两银子罢了,他又不是赚不到! 黄大郎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会拒绝自己的条件,那张装出来的和善嘴脸不易觉察的抽搐。 “嫌少?” 他财大气粗道。 “那两千两如何?” 惊呼声再起。 两千两!短短几息之间,价格翻了一倍! 陈数此刻呼吸都变得困难,扪心自问,若是他,此刻只怕已经对黄大郎俯首。 两千两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 秦镇却依旧摇了摇头。 “不是钱的事,小渔村二千多号人,都指望这个过活,若是断了生计,我没办法向乡亲们交代!” 秦镇其他人都可以不顾,但小渔村的乡亲们他必须管。 他哥死的早,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若无乡亲们的帮助,他活不到现在! 人,得懂报恩! “看来你是诚心想和我黄家抢生意啰?”黄大郎自然无法理解秦镇的想法,在他心中,那些所谓的贱民不过是可以肆意压榨,为黄家牟利的工具! 自然就无法理解,秦镇为什么会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贱民,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能让你摆摊赚钱,也能让你倾家荡产!” 既然利诱不成,黄大郎直接换了一套嘴脸,开始威逼。 “秦镇,你年纪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但你得知道,人呐,不能不识抬举!” “黄老板是在威胁我吗?”秦镇面色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稳如磐石。 这份心境和胆魄,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叹。 这秦镇不过是个孩子,怎会如此稳重? “我是正经生意人,从不做那些欺行霸市的事情,你还年轻,许多事情把握不住!”黄大郎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秦镇劝诫道:“这里面的水太深!做生意,又岂能想当然?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 “多谢黄老板厚爱。”秦镇毫不怯场:“但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席间喧嚣已止。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都想看看这件事,会如何收尾。 “这么热闹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接踵而至。 让紧张的气氛为之缓解。 陈捕头。 亦是如今的近海城卫,陈快,踏步而来。 今日的他披着一件象征着武将的红色官袍,精神抖擞,颇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意味!腰带上挂着铜佩,一身锦缎内挂,写满了春风得意四个大字,和之前那个充满了市井气息的小小捕头截然不同。 人靠衣装马靠鞍,诚不欺我。 “怎么这是?吹鼻子蹬脸的?” 陈快走到秦镇身边,熟络的挽着秦镇的肩膀,笑着问道。 “秦老弟,怎么惹黄大少生气了?都是一家人,可不兴这个啊!” 这小小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突。 对秦镇的态度也随之改观。 谁不知陈快是近海城卫,如今江南道最惹火的红人?人家身上是有战功的!虽然初来乍到,根基不稳,但从法理上来说,整个近海城除了城主之外,这位爷排第二!整个近海城的卫兵都听他号令! 这样的红人,居然对秦镇如此亲近? “也难怪,据说陈大人和海寇干仗的时候,小渔村的村民也加入了战斗,这么说来陈大人和这秦镇,算是过命的交情!” “若是有陈大人帮佐,今日怕是黄老板要吃瘪了。” 黄大郎脸上又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没事!就是身为过来人,唠叨了几句。” “没事就好。” 陈快朝秦镇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简单的寒暄了一阵后,陈快便带着秦镇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黄大郎眯着眼,意欲不明。 第七十五章:引荐 “多谢。” 秦镇正色道。 黄大郎来势汹汹,刚刚若不是陈快解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黄大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得罪了他,这事怕是有些难办。”陈快微微皱眉:“来之前就跟你说了,黄家家大业大,想要在近海城卖布料,多多少少得低些头。” “低不了。”秦镇叹了口气。 黄大郎都要抄他的老底了,这还能忍? 相比之方岚,黄大郎出手更为狠辣,一上来就要秦镇手中全部的纺织机,不留一点余地! 这是秦镇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跪下当狗的! “没事,不是还有哥在吗?有我在,黄大郎在城里多少会有所收敛。”陈快顿了顿,皱眉道:“只是在城外,我可能难以顾及。” “这样就够了。” 秦镇也知道,陈快毕竟有官职,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面面俱到。 能够让秦镇安稳的在近海城里立足,秦镇就已经很感激了。 至于城外,秦镇的村卫队也不是吃素的! 秦镇正色道:“我在这里代替小渔村的父老乡亲谢过陈大哥了!” “哪里话!见外了不是!”陈快咧嘴一笑:“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拍了拍秦镇的肩膀,道:“待会儿你就坐我身边,你不是要做生意吗?今儿来的都是近海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好混个脸熟,黄家势大不假,但这城里又不是只有黄家!稍微攀条人脉,都够你吃几年的。” 秦镇不由得心中一热。 陈快这人能处! 苟富贵,勿相忘! 柏杨楼里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近海城主的眼睛。 他指着秦镇,朝侍从问道。 “那是谁?” “好像是从小渔村来的,据说打死过熊,还杀过海寇。”侍从迟疑道:“近些天城里出现的那些奇异衣服,也是他们做得。” “哦?”近海城主有些新奇:“我近海县,竟有如此俊杰?” “肯定是假的。”一旁的蓝裙少女轻蔑道:“看那秦镇,土了吧唧的,年纪说不定还没我大呢!怎么可能杀得死一头熊?定是以讹传讹,欺世盗名之辈!” “莺儿所言极是。”近海城主微微点头。 他也打心眼里觉得这秦镇,多半是虚有其名。 此时陈快过来打招呼。 “下官见过城主大人,见过莺儿小姐!” 姿态很足,毕恭毕敬,让近海城主十分满意。 自打上一任城卫被山匪砍了脑袋后,这近海城卫的位置一直是空缺,期间近海城主也曾想过安插一个自己的心腹,但考虑到万一出了事,心腹未必扛得住事,便作罢。 一开始近海县令张藐举荐陈快的时候,近海城主还有些迟疑。 毕竟这陈快,不是自己人。 但一想到这家伙带着一群村民就敢跟海寇拼命,还把海寇给赶跑了!能有这样一员猛将驻守近海城,这位城主大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尤其是在看到,这陈快刚一进城就悬尸山匪,心中更是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狠人! 有这样的人驻守城池,他当城主的晚上才能睡得安稳,捞起钱来才能更有底气! “不必多礼。”近海城主和颜悦色道:“今日是家宴,不谈公事,不必拘束。” “陈大人,那秦镇,当真打死过一头熊?”说这话时,莺儿小姐满脸戏谑,显然是在嘲弄。 “莺儿小姐有所不知,我这小兄弟,可是一位能人!”陈快正色道:“当时整个县城的人都去看了,确确实实打死了一头棕熊!还是我亲自去查验的!” 原本莺儿小姐是不信的。 但陈快没理由撒谎,不由得有些迟疑。 她投去目光,再度打量着坐在席间闷头夹菜的秦镇,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异常粗鄙! “真有此事?”城主大人显然也来了兴趣。 “二位若是有意,下官愿意引荐。” 陈快也十分会来事,径直朝秦镇走去。 席间,秦镇三人已经被五花八门的美酒佳肴迷晕了眼。 小渔村里的老三样早就吃腻了,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高档场所,说什么也要开开荤,吃尽兴。 “憨子!你他娘的别抢老子的花生!” “陈叔,烧鸡给我留一只腿!” “饿死鬼投胎是吧?这么多人看着呢,都给我板正点!憨子,把那盘红烧肥肠给我放下!” 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秦镇不由得感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多的是百姓忍饥挨饿,靠吃野菜维生;这里的达官贵族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真是操淡的世道! “粗鄙!真是粗鄙!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周围的文人骚客不由得垂足叹气:“这是哪里来的野人?竟如此胡吃海塞?真是败坏了柏杨楼的雅性!” “你挨过饿吗?搁这唧唧歪歪的!”李憨不耐的吼道,嘴边挂满肉油:“菜不就是给人吃的?嫌老子没吃相,你不知道不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气的那些书生面色铁青。 秦镇只觉得这些人脑子不太正常。 我吃饭吃得好好,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哎,唐兄,你我都是读书人,何至于跟这样的乡野刁民一般见识?这不是自掉身价吗?”一个年轻的白衣书生戏谑道,举手投足之间是说不出的趾高气扬。 先前痛陈秦镇一行人的绿衣文人则摇头叹气:“我只是觉得,今日莺儿小姐好端端的寿宴,就被这么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给败坏了!” 那白衣书生讥讽道:“你跟他们讲道理没用,这些乡民目不识丁,犹同禽兽一般,又怎会懂得礼法规矩?” 秦镇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说两句得了,小爷宽宏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这怎么还越说越起劲了? “你特么说谁是野人呢?” 秦镇抬起头,冷冷的扫了这二人一眼。 “张嘴伦理道德,闭嘴礼法规矩,却无容人之德,宽厚之心!别看你们穿的人摸狗样的,皆是衣冠禽兽!” 第七十六章:送礼 “你一个草民,怎敢侮辱我等读书人?” 绿衣文人气的面色发白。 “大胆!竟敢说我等是衣冠禽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白衣书生也怒目圆瞪。 这年头,读书人身份显贵,普通人自然是读不起书的,能够读书的,不是寒门弟子,就是士族之人。 这里的“寒门”并非指寻常百姓家,而是指那些并不显贵,或是落魄的士族。 身份尊卑有别,地位嘛自然就要比寻常百姓要高出不少。 甚至,参加科举的书生,即使落第,县太爷见了也得礼貌有加。 秦镇也曾觉得,依靠自己的真知灼见和先进知识,来到古代异世,怎么着也能混到士人阶级;谁曾想现实给了他的重重的一记耳光,草根出身的他,是真不配啊! 若非有小渔村,只怕秦镇一家早就不知道被哪里的山匪或是地主老财盯上,强行掳去当苦奴了! “你们能代表读书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只能代表你们自己。”秦镇一句话噎得两人进退两难:“我骂的也不是天下读书人,我只是骂你们两个而已!” “你!”白衣书生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陈快走了过来。 他淡淡的扫了那两人一眼,朝秦镇沉声道。 “城主大人要见你。” 秦镇随即起身,跟着陈快离开。 “哼!乡里来的土包子!有辱斯文!”白衣书生气急败坏,想他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书生,当众被秦镇怼了一通,难免丢了面子:“唐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被称作“唐兄”的绿衣文人略微皱眉。 显然也觉得气不过。 “得想个法子,让这秦镇沦为笑柄!” 秦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人给记恨上了,此时的他正在为即将面见近海城主而紧张。 “草民秦镇,拜见城主大人!” 刚刚隔得远,近海城主没怎么看清,直到现在秦镇站在他面前,这位识人无数的近海城主方才惊觉秦镇的不凡。 那张清秀白净的脸上,没有清澈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的懵懂,有的只是将一切掩埋的不留痕迹的自然。 乍一看,似乎是一个寻寻常常的百姓子弟,可那眉宇之间若有若无的冷冽和笃定,却已然将此人和那些凡夫俗子区分开来。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 透着内敛的锋芒。 近海城主知道,那是只有杀过人,见过血才能拥有的峥嵘!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近海城主就对秦镇充满了兴趣。 同时对秦镇有关的那些传言,也信了七分。 莺儿小姐自然没有她爹那般老辣的眼识,她只是觉得这乡野里来的穷小子,长得倒还不错。 近海城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刚刚你们在吵什么?” “回城主大人。”秦镇实话实说:“刚刚有人觉得我们吃东西没有形象,缺乏礼仪,草民气不过便争论了几句。” 他顿了顿,似是解释,又像是阐明。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衣食无忧,草民卑微,从小和乡亲们刨菜食土以充饥,从未见过今日这般丰饶佳肴,难免忘乎所以,还请城主大人见谅。” 秦镇说的很隐晦。 他并没有直说世道艰苦,像他这样的百姓穷困潦倒,饥寒交迫。 事实如此,可说出来就不对了!士大夫天天歌颂盛世,粉饰太平,醉生梦死,穷奢极欲!你现在说百姓民不聊生,这不是变相在说他近海城主不体恤民情,做得不好吗? “刨菜食土?”没等近海城主开口,一旁的莺儿小姐率先开口,透着惊疑:“你们为什么不吃米饭?不吃肉呢?” 何不食肉糜? 秦镇笑了笑,道:“连年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哪有米吃?承蒙城主大人的恩德,准许咱们开海捕鱼,这才能够填饱肚子!”说到这,秦镇朝近海城主拱手再拜:“咱们近海县的父老乡亲们,都说城主大人的好呢!” 近海城主惊奇道:“此话当真?” “城主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小渔村走走。”秦镇煞有其事的说道:“现如今乡野间的精神风貌,远超之前。” 人嘛,都愿意听好话。 尤其是像近海城主这样士人出身的官员,心中多多少少总归是有一些治理天下的宏愿。 听到治下的百姓对自己感恩戴德,近海城主心中那丢失已久的文人风骨瞬间就出来了!即使他什么都没做,还苛加赋税,纵容当地宗族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 但这并不妨碍,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好官。 一旁的陈快也附和道:“都是因为城主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鞠躬精粹,才会有如今的近海盛况!才会有震惊天下的金沙滩大捷!” “哎哎哎!过了!” 这一番彩虹屁拍得近海城主都有些羞愧了。 他装模作样的摆了摆手,心中则得意至极。 “这都是江南牧的功劳,与我何干?你们要谢,就得谢江南牧大人体恤民情,治理有加!” 秦镇虽然心中有些恶心,但还是舔着脸附和着。 没办法,如今身微言轻,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玩下去,就得溜须拍马。 一时间,近海城主对秦镇的感观很好。 在他眼里,秦镇不正是书上写的那种,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愚民吗? 这可是大大的良民啊! 就在这时,黄大郎躬身而来,提醒道。 “城主大人,吉时到了,可以开始了。” 看着喜形于色的近海城主,黄大郎不易觉察的扫了秦镇一眼,倍感警惕。 心想这秦镇年纪轻轻,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怎么比他还会讨城主大人开心? 城主大人开心了,他还怎么打压秦镇?谋图秦镇手中的纺织机? 不成! 得诋毁这小子!让城主大人对秦镇心生厌恶! “那就开始吧!”近海城主笑道。 只见黄大郎直起身子,扬声朝外头喊道。 “吉时已到,贺莺儿小姐寿,开始献宝。” 一座二十公分高的玉雕被人推了进来,栩栩如生,价格不菲,引人惊呼! 只听贺官嘹亮的声音穿过围廊。 落在黄大郎得意的脸上。 “黄家黄大郎,贺小姐寿,送珍稀翡翠玉雕一尊!” 第七十七章:礼物 惊呼声中,一尊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雕缓缓浮现眼前。 看得出雕的是一头雄鹰,振翅而飞,栩栩如生,颇有大展宏图之意。 这个世界可没有廉洁奉公的说法。 当官,就是为了发财。 送礼,自然是多多益善!谁送的礼多,谁送的礼贵,谁送的礼份量最重,谁就能最受近海城主赏识! 大商玉石稀有,这样一尊玉雕,价值定然不菲! “黄老板,你有心了!” 近海城主颇有些惊喜,他屋子里什么都有,唯独少一件拿得出手的玉器!正所谓君子以玉示人,这件翡翠玉雕,不论是从品相还是寓意,都深得他心。 “祝愿城主大人能像这玉雕一样,大展宏图,一飞冲天!”黄大郎躬身贺道。 “好!” 近海城主是越看这玉雕越喜欢。 “这件宝物,我收下了!” 正所谓礼可以不收,但尔等不能不送。 送的礼,只要收了,就意味着关系的亲近,脑门上就此打上了城主红人的标签。 对于黄家这样的豪绅商贾而言,若是能攀上近海城主这艘大船,对于黄家的发展自然大有好处。 随着黄大郎那尊玉雕的出现,前来贺喜的文人骚客、宗族弟子纷纷争先恐后的拿出精心准备的礼品,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呈递。 当然,一圈看下来,论价值寓意,还得数黄大郎送的那尊玉雕,最为显贵! 这也让黄大郎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 陈快也咬牙拿出了一份玉镯子。 他的供奉不多,这一份玉镯子几乎耗尽了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油水,算是折了老本!但没办法,人情往来就是这样,别人都送了,你若是不送,面上说不过去。 况且,陈快身为近海城卫,近海城主是他的顶头上司! 不论是从何种角度而言,他都必须有所表示。 若不是在秦镇的鱼肉买卖那里入了股,攒了些钱,他还真买不起这玉镯! 看着莺儿小姐略显嫌弃的将他咬牙买下来的玉镯子丢到一边,不咸不淡的道了声谢,陈快心在滴血! 早知如此,他就不买这么贵的东西了,随便整个看得过去的应付应付完事! “我听闻秦镇,特意为莺儿小姐准备了一份贵重的贺礼。” 毫无征兆的,黄大郎突然发作,话锋直指秦镇。 那标志性的和善笑容里,透着阴险。 “不知秦小兄弟能否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喧哗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来自穷乡僻壤的乡野小子,能够拿得出怎样的礼物来! 席间。 “镇儿预料的不错,这土胖子果然没安好心!”李憨低声骂道。 陈数面露担忧。 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是秦镇事先有所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带来了礼物,唯独你秦镇空手而来,不管怎么说,都势必会惹得近海城主不喜。 甚至,落人口实。 只要,黄大郎煽风点火,刻意抹黑那么几句,秦镇就别想在近海城立足,更不可能做什么布匹的买卖! “哦?是吗?” 近海城主来了兴趣。 “快呈上来看看。” 莺儿小姐则心生不屑,看这秦镇穿的朴朴素素,又想到刚刚吃东西时着急的样子,早在心中她就已经认定秦镇不可能出手阔绰,自然也拿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黄大郎还在拱火:“秦小兄弟,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吧!大家伙都等着在呢!” 他笃定秦镇根本事先不知道城主千金过生日的事情,自然也拿不出什么礼物。 原本,秦镇若是愿意给他当狗,黄大郎或许会网开一面,不为难秦镇;可偏偏,秦镇不识趣,非要跟他黄家作对,这就没有办法了。 陈快似乎看出了秦镇的为难,心中一突,想到秦镇定是没有提前准备礼物,又或是礼物寒碜拿不出手。 当即硬着头皮解围道:“礼物是不是落在客栈里了?快回去拿。” 挤出一些时间来,临时买一个也成! 谁料黄大郎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我刚刚就看到他拿着礼物进来的,怎么回事啊秦镇?你不会是觉得咱们莺儿小姐配不上你的礼物吧?” 这妥妥的拱火之言,让在场许多人面色微变。 莺儿小姐拍案而起,温怒道:“秦镇,你什么意思?” 近海城主脸上,也浮现出不喜的神色。 “这秦镇怎么不把礼物拿出来啊?” “定是觉得拿不出手,不好意思拿出来呗!乡野之人,能拿出什么贵重的礼物来?搞不好是几笼臭鸡蛋呢!” “秦镇,你要真拿不出礼物来就直说,别硬撑着,耽误了吉时可是大罪过!” 听着周围人的冷嘲热讽,秦镇内心稳如老狗。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开口。 “草民确实有一件礼物,要送给莺儿小姐。只不过,这件礼物比较特殊,还请莺儿小姐移步。” “大胆!什么礼物如此重要,竟然需要莺儿小姐移步?”黄大郎面露讥讽。 哪怕是他费尽心思弄来的那尊玉雕,都是直接呈上来。 你秦镇算哪根葱?莺儿小姐千金之躯,岂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屈尊移步? 秦镇扬声道:“因为我这件礼物,莺儿小姐穿上,便如星辰灿烂,绝世独立!” 此等狂言,让全场都为之惊疑。 原本一脸轻蔑的莺儿小姐,此刻也来了兴趣,试探性的问道:“听你所言,你的这件礼物,是一件衣服?” “莺儿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多有城主大人的风采!”秦镇不漏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 近海城主和莺儿小姐随之释怀。 换衣服不移步,难道给这些草民看? “一件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黄大郎不屑一顾。 “我敢发誓,穿上了这件衣服,莺儿小姐将会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星辰!”秦镇丝毫不给黄大郎任何作梗的机会:“若不然,莺儿小姐只管砍下秦某的头颅!” 此言一出,哪怕是那些看不起秦镇的文人骚客,此刻都不由得对这件衣服充满了好奇。 莺儿小姐显然也被激起了兴趣,盈盈道。 “好!那我便随你走一趟,若是不合本小姐心意,小心你的脑袋!” 第七十八章:旗袍 见莺儿小姐随秦镇离开。 柏杨楼内议论纷纷。 “陈大人,这人靠谱吗?”近海城主忍不住问道:“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还能翻天?犯得着大动干戈吗?” 陈快此刻能说啥? 他显然也被秦镇的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面对近海城主的发问,他结结巴巴的应道:“小渔村的纺织之术确实闻名,近些天风靡近海城的马褂衣裳便是出自秦镇之手,既然秦镇都这么说了,大人不如就拭目以待。” 黄大郎顺势补了一句:“若是这小子胆敢戏弄咱们,大人便砍了他的头!” 近海城主微微点头,心中也隐隐抱有几分期待。 “陈叔,咱们怎么办?” 席间,李憨和陈数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连他们也没想到,秦镇居然玩的这么大,拿自己的脑袋当赌注! “还能怎么办?等着。”陈数一脸无奈。 “咱们就看着镇儿被砍脑袋?”李憨捏紧双拳:“城主千金心高气傲,定瞧不起咱们村里的东西!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挑剔呢!” “那咱们杀出去,带着秦镇跑路?”陈数一句话噎得李憨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近海城! 真闹出点什么事来,别说秦镇得死,小渔村也得被牵连。 “放心吧,秦镇心里有数着呢!”陈数安慰道:“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你什么时候看他吃过瘪?”话虽如此,陈数心中却没有底,毕竟秦镇这次玩的真的太大了! 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 另一边。 柏杨楼的雅间内。 “我倒要看看,这秦镇的木盒子里到底装着是什么衣服。” 让侍女将木盒子打开,当里面的衣服完全呈现在莺儿小姐面前时,那双不论在何时都高冷淡然的眼眸,罕有的流露出一抹惊异。 秦镇在楼梯间焦急的等待。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上所展现的那般淡然。 因为评论一件衣服的好坏,并非在于可观,而是在于试穿者主观的喜好。 秦镇觉得旗袍很好看,可这并不代表莺儿姑娘也这么认为。 若是送进去的旗袍不合莺儿姑娘的心意,他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但同样,高风险高收益,若是莺儿姑娘十分满意,秦镇就能借此彻底打响小渔村的名号! 随着一声咯吱声的响起,紧闭的房门打开。 看着出现在面前绝美的人儿,那脸上微微扬起的嘴角,秦镇知道,炸鸡赌赢了。 “这件衣服,我,很喜欢。” 席间。 不少人交头接耳。 “这莺儿小姐怎么还没来?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怎么这么慢?” “老弟,还没成家吧?女人换衣服最麻烦了……” “我看不是换衣服麻烦,兴许莺儿小姐根本没看上秦镇手里的那件衣服,正在砍秦镇的脑袋呢!”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震躁动,只听惊呼声四起。 “莺儿小姐来了!” 所有人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拉长了脖子往门口张望着。 只见众星捧月之中,莺儿小姐款款而来。 刺绣的锦缎贴合,将她本就纤细匀称的优美身姿展现的淋漓精致,黑色的墨染像星辰一般披洒在洁白的云肩上,熠熠生辉。比墨色更为深层的裙摆衔接在堪堪一握的腰间,好似纱裙围绕朦朦胧胧,又像朱雀尾翼亭亭玉立。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犹如山水泼墨般的涂层设计,和肩头的星辰遥相呼应,黑白相错之间还娟秀着一排刺锦。 赫然绣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美!” 近海城主豁然起身,苍目之中满是惊艳! 那是一种直观的美,山水写意朦胧,配合上莺儿小姐那高傲的性子,宛若下凡的仙女,高山止仰,美不胜收! 不仅是他。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身不同于任何已知服饰的全新衣裳,惊艳失态。 “这也太美了!这真的是莺儿姑娘吗?这莫不是天上来的仙女?!” “我……我都不敢看她了,自卑!” “一睹倾城,再睹倾国啊!” 比起在场沉迷在莺儿姑娘美貌中的男人,周围的女人们更是被衣服本身所折服。 方岚原本还觉得秦镇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而眼下,整个人痴痴地看着那一袭衣裳,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衣裳? 相比之下,自己身上穿的华裳简直就是垃圾! 这秦镇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得? 竟能做出如此精致的衣裳来? 惊艳之余,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和秦镇合作!仅仅只是这一件衣裳,就足够让方家一改和黄家相争的颓势,彻底稳压黄家一头!只要方家也能织出这样的衣裳来,服装行业,黄家将再无翻身之日! 想到这,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听着周围人的赞许和沉沦的目光,莺儿小姐心中别提有多么舒爽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真真应了秦镇的那句话。 灿若星辰! 近海城主迎了下来,跑到自己女儿身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什么衣服?!” “此乃旗袍。”秦镇应道。 事实上,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旗袍,秦镇保留了旗袍原本的妩媚率直,同时还增加了一些意境滋味,两者出乎意料的相得益彰。 再加上莺儿小姐本身底子就好,佳人配霓裳,绝世而独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好诗!好诗啊!”看着衣裳上飘逸桀骜的字绣,就连近海城主都忍不住为其中的意境与豪放所折服! 他看向秦镇,目光中透着迟疑和期待。 “这诗是你写的?” “不是,是草民摘抄的。”秦镇并没有欺世盗名的想法,直言道:“作出此诗之人,乃是诗仙李白。” 李白? 近海城主一脸茫然。 满座看管也一头雾水。 其中不乏文人书生,可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位诗仙李白是何人。 陈快接了一句:“什么李白?这不是你平时念叨的诗吗?怎么成了李白的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近海城主一脸惊奇:“你还会作诗?” 就连之前看不起秦镇的莺儿小姐,此刻也投来异样的目光。 “略懂一些。”秦镇不卑不亢道:“但此诗,确实非草民作所。” “自谦!太自谦了!” 近海城主朗声大笑,对秦镇也越发欣赏。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淡泊名利,难得,难得啊!” 第七十九章:找茬 “爹爹,我喜欢这件衣服!” 莺儿小姐毫不掩饰自己对旗袍的喜爱。 和黄大郎先前送的那尊玉雕不同,眼前这件旗袍,是莺儿小姐真心喜欢的! “此物摸着细腻柔和,甚是有趣,不知是用什么织做的?”莺儿小姐喜形于色之下,对秦镇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是麻草。”秦镇也没有隐瞒。 “麻草?”闻言,莺儿小姐有些意外。 麻草素来粗糙,做出来的衣裳也十分割手,一般只有贫穷的百姓才会用麻草来制作衣裳;像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通常会选择更为名贵的雪蚕丝。 这也导致,在许多名流看来,麻草低贱,是只有穷人才会用的低贱玩意! “好你个秦镇,竟然用麻草制作的衣服来羞辱莺儿小姐!”沉寂了许久的黄大郎终于找到机会跳了出来:“莺儿小姐千金之躯,岂能身着麻草那般低贱之物?我看你是居心裹测!” “物无贵贱之别,好用便是好物!”秦镇毫不留情的反怼道:“都听闻你黄家制作布料的手艺精湛,用的都是高贵的蚕丝,怎么不见你们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那是因为我们黄家只做高端产品!看不上低贱的麻草!”黄大郎冷笑道:“人尊贵有别,物自然也尊卑有别,千金之躯,岂可着低贱之物?” “这话倒是在理!”近海城主微微点头。 封建阶级森严,正所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便是如此。 达官贵人可身着华服锦缎,而底层百姓,就只能麻衣裹身。 这是这个世界,习以为常的世俗观念。 并非秦镇一言一行就可以改变的。 秦镇也不硬怼,而是退了一步,朝莺儿小姐道。 “莺儿小姐有所不知,这件旗袍只是样品,等草民购置到了足够多的雪蚕丝,便可以雪蚕丝制衣,届时做出来的旗袍绝对比如今的还要惊艳。” “果真?!” 原本还在因为这件旗袍是麻草所做而略感可惜的莺儿小姐一听这话,当即眼前一亮。 连最普通的麻草都能做出如此精致的衣服来,若是用了雪蚕丝,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她赶忙道。 “那说好了!等你弄到了雪蚕丝,定要第一个为我做一身衣裳!” “遵命。”秦镇允诺。 一旁的近海城主干咳几声,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简直就是垃圾!若是能让秦镇帮自己也做一身衣裳,穿出去别提有多长脸了!绝对可以把那些老家伙羡慕死! 但他毕竟是一城之主,想要开口却又不好意思。 还是陈快会来事,当即朝秦镇提醒道:“秦老弟,你也给我做一身呗!” 秦镇立马参透了陈快的言下之意,赶忙道。 “那是自然!不仅陈大人有,草民还想为城主大人贴身制作几件衣裳,不知城主大人意下如何?” “爹爹,你那几件衣服丑死了!赶紧让秦镇给你做新衣裳吧!”莺儿小姐撅着嘴嫌弃道。 “既然莺儿都这么说了,那本官便许你这门差事。”近海城主拍了拍秦镇的肩膀,以示鼓励:“切记,本官的衣服不要太花哨,要稳重些。” “草民明白!” 秦镇心中松了一口气,随之狂喜。 他知道,今日小渔村这块金字招牌,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连近海城主都点名要秦镇制作衣裳,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小渔村旗袍之名,将传及整个江南! 对此,黄大郎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和善的笑意,心中却已经将秦镇恨得要死! 他秦镇是出名了,黄家怎么办? 布料生意是黄家的根,怎能容忍他人插手? 可如今秦镇风头正盛,黄大郎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好法子,能够打压秦镇。 就在这时,先前一绿一白两个文人又跳了出来。 “秦镇,想不到你竟然作得出如此佳句,令人佩服!正值良辰美景,小生不才,斗胆向你请教,只为以诗会友,一泯恩仇如何?” 两人正好想找机会让秦镇吃瘪,那句古诗正好给了他们由头。 秦镇正在思索在近海城里几间布店为好。 白衣书生便贴脸而来。 “你谁呀?”秦镇虚着眼问道。 “在下琵县南宫远。”白衣书生得意道,仿佛报出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名讳。 “唐宣。”绿衣文人接道。 “没听过。”秦镇摇了摇头:“我再重申一遍,那首诗确实不是我作得;另外,我没有兴趣跟你们比诗,更没有兴趣与你们会友。” “你竟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南宫远目瞪口呆。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原始人。 秦镇一脸莫名其妙,南宫远这个名字很有名吗? 还是陈快小声解释道:“南宫这个姓氏在江南士族之中颇具分量,这南宫远乃是江南文人翘楚,素有小诗仙之称;而那位唐宣,则是今年江南道科举乡试的举人。” 闻言,秦镇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颇惊。 惊的是这南宫远真不知廉耻,居然敢自称什么小诗仙? 就你这几根葱,也配跟李白比? 狂妄! 秦镇本想拒绝,只听近海城主抚须笑道。 “如今江南文人齐聚柏杨楼,若有才子佳人以诗会友,传出去何尝不是一件雅事!” 近海城主亦是文人,自然喜闻乐见。 同时他也有些在意,毕竟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过于惊艳,可书中却无李白此人!不出意外,此诗极有可能出自秦镇之口,只是秦镇年少,又如何作得出如此飘逸桀骜的诗句? 他也想看看秦镇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墨水。 没等秦镇开口,黄大郎立马跳了出来。 “秦镇,你莫是看不起这两位才子不成?” 唐宣沉着脸:“秦镇,过度自谦,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秦镇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受虐呢?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们吧,你们随便出题,我都行。” 说这话时,秦镇满脸的无奈,大有一种你们一起上,我赶时间的意思。 这下,不仅是南宫远、唐宣不能忍,在座的文人墨客也都觉得秦镇狂妄! 唐宣忍着怒道。 “既然如此,今日恰好是莺儿小姐生辰,那我们就以美人为题,作诗文一首,邀在座诸位共赏,如何?” 第八十章:凤求凰 “好啊!早听闻唐兄文采斐然,诗词歌赋堪称一绝!今日有幸定要一见!” “南宫远的诗文可堪江南魁首,不知惊艳了多少文人!今儿能遇上这两位文坛翘楚吟诗作对,何其有幸!” 显然,人们只看到了唐宣和南宫远,下意识的忽略了秦镇。 所有人都认为,秦镇无非是会几句打油诗罢了,真要论文采,又怎么比得上唐宣、南宫远这二位俊杰? “这秦镇不过是个乡野之人,何德何能让这两位俊杰屈尊比试文采?” “你这就不懂了吧!没听到刚刚唐宣说,要以莺儿小姐为题作诗文比试吗?人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讨美人欢心呢!”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唐宣脸上略微有些腼腆。 莺儿小姐美若天仙,哪个男人不被她的美貌所惊艳? 自己又是乡试举人,开年将要登殿面君! 比起近海城主的门楣,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谓男才女貌。 南宫远也同样对莺儿小姐神往已久,只不过和唐宣这种见色起意不同,南宫远算是日久生情。 南宫家族属于江南道的名门望族,和近海城主关系匪浅。 借着这层关系,自然而然南宫远和莺儿小姐便从小相识。 “既然要比试,那就开始吧!”莺儿小姐有些雀跃。 众人纷纷让出了场地。 “我先来。” 南宫远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莺儿小姐面前展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仿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力,好像憋着一坨顽疾多年的屎,终于要呼之欲出。 “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好!”城主大人率先拍手叫好,略显褶皱的脸上满是欣喜:“我女儿就是这样一位绝世而独立的美人儿!” 周围的人见近海城主都鼓掌了,哪敢干看着?连忙甩起膀子跟着鼓掌。 “南宫哥哥谬赞了,莺儿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哪里值得如此诗文?”莺儿小姐心中窃喜得意,可表面上还是得谦虚有度,只是那不断上扬的嘴角已然暴露了她内心的开怀。 任谁被这么夸赞,总归是开心的。 南宫远拉完屎之后还不忘放几个屁:“在我心中,莺儿小姐就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奇女子!” 说得莺儿小姐脸颊微红。 这下唐宣看不下去了。 “南宫兄确实文采斐然,诗中描写也和莺儿小姐十分贴切,可在我心中,并不足以完全展现莺儿小姐的绝世美貌!” “哦?”近海城主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又能作出何诗来?” 就连莺儿小姐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感受到莺儿小姐那如水的眼眸,唐宣只觉自己的心境都在颤动,他没有像南宫远那般做作,而是拿起折扇,当即开口。 “西海人似月,处眉凝霜雪,俏也不知春,犹似仙人揭。”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赞叹。 “好诗啊好诗!寥寥几句,不仅将莺儿小姐那股清冷的劲儿展现的淋漓尽致,更添春风柔情!都说唐宣的诗善写人,今日一见,幸甚至哉!” 就连南宫远都不由得为唐宣的文采所折服,他正色道,眼中闪烁着难以言状的光芒。 “唐兄,你这首诗写的确实好!但我不会认输的!” “南宫兄过谦了,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看着两人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的模样,在场之人无不感叹。 “想不到今日有两位才子,甘愿为莺儿小姐赋诗比试,今后必成一段佳话啊!” “你们觉得是南宫兄的诗好呢?还是唐宣的诗好啊?” “我们觉得谁好没有用,得看莺儿小姐的心意!” “这两人都是有名的俊杰,你们说莺儿小姐会选择谁呢?” 对于这种半场开香槟的事情,秦镇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南宫远是拉了一坨屎,顺带着放了几个响屁。 而唐宣不同,这小子放屁带汁儿。 “等等,秦镇还没作诗呢!我们且看看他能作出什么诗来!保不齐比这两位俊杰还要好呢!” 终于,快颁奖的时候,有人想起了秦镇这位参赛选手。 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要看秦镇笑话,让他名誉扫地的黄大郎。 有了黄大郎这一声吆喝,周围商业互吹的文人墨客终于想起还有秦镇这一号人呢。 纷纷投来了讥讽的目光。 “秦镇,到你了,快作诗吧!” “他一个乡里来的土包子,能作出什么诗来?刚刚那旗袍上的诗句,他自己都说是抄的了!就他也配跟两位俊杰比?” “秦镇,你若是作不出来,干脆认输得了!”南宫远臭屁的走到秦镇面前,得意道:“输给我和唐兄,不丢人!” “谁说我作不出来了?”秦镇斜瞥着眼扫了南宫远一眼,淡淡道:“拿笔墨来!” “这么短的世间你就作出来了?”唐宣惊呼。 不仅是他,就连南宫远也一脸惊疑。 他们所作的诗,都是想了好久,咬字嚼句一坨一坨憋出来的。 是事先准备好,就等着今日说给莺儿小姐听的。 这秦镇才过了多久?就能想出诗来? “很难吗?” 秦镇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作诗,靠的是灵感,是有感而发,慢慢憋出来的不是诗,是屎!” 这时下人已经将笔墨纸砚取来。 “憨子,陈叔,帮我个忙。” 正在席间嗑着瓜子,喝着小酒准备看戏的两人一怔,随即拍拍屁股跑了上来。 两人将纸卷缓缓拉开,横在半空中。 秦镇一边感叹着近海城主真是豪奢,还用得上纸帛!一边挥笔洒墨。 镌刻苍劲的字体随着他的执笔在纸卷上蔓延开来,随之响起的还有秦镇那青涩却深沉清亮的声音。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瞬不见,思之如狂!” “这……” 寥寥几句,情真意切,犹如山呼海啸,扑面而来! 如何展现一个女人很美? 外在描写都落了下乘。 我爱你爱得发狂,才是真! 唐宣惊住了。 南宫远也赶忙凑到秦镇身边,仔细端详。 只见秦镇略微停笔,似作思考状。 随后,再次徽墨。 “凤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不在东墙!” 第八十一章:惊艳满堂 不知何时,那些嗤笑讥讽的声音已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喧哗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诗文挥墨的诗情画意之中。 那种爱而不得,无奈仿徨的无力与悲伤,在在场许多人感同身受。 仔细听,竟隐隐有哽咽之声,不少女眷居然眼眶微微泛红。 “将诗代语,自笑衷肠;何日能见,慰我仿徨?” “这不是诗啊!”黄大郎企图找茬。 却被莺儿小姐不耐喝止:“闭嘴!” 她怔怔的看着正在狂草挥墨的秦镇,那高冷的目光之中,隐有沉沦。 黄大郎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哭丧着脸。 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封建社会,阶级应当。 世道艰险,不知有多少相爱之人天各一方;本该厮守一生却终究沦为陌路。 听着秦镇的吟唱,近海城主微微闭眼,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盛夏。 当时他还不是城主,家中也无权势。 本想着这辈子已经望到头,家中便给他寻了门亲事,是城西王家的小女儿,他们自幼在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 然而,那年他侥幸高中,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家的小女儿,顿时就不如士族千金那般门当户对。 家中便多了许多不好的声音。 他不愿退婚。 他们是真爱。 可为了他的前途,王家小女儿主动退婚了,似是为了让他死心,次月王家小女儿便找了个泼皮成婚。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家族的胁迫,他痛恨,却无力改变。 而就在他和士族千金成婚的那天,他得到消息,王家小女儿死了。 积郁成疾而死。 “愿言配德,携手相将;不得於飞,使我沦亡。” 笔锋戛然而止,透着无尽的悲凉,让人久久难以平复。 “这首诗文叫什么?” 近海城主喃喃问道。 秦镇拱手道:“回大人,此诗叫做《凤求凰》。” 写出来的,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他原本想把其二也写出来,都怪他写的过于洒脱,大开大合,以至于纸卷都给写完了。 秦镇心道。 “必须得尽快弄出造纸术来,要不然写个字都得抠抠搜搜。” “凤求凰?”近海城主缓缓睁开眼,苍目已然湿润,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毫不吝啬的赞叹道:“好一首凤求凰!” 王家小女儿美吗? 比起士族千金,自然是万万不及。 可在近海城主心中,她笑起来的样子最美。 “这首诗,我很喜欢!” 莺儿小姐美目流彩,诗文中的词句含义,让她这位从小大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千金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情的美好和凄美。 尤其是那句“一瞬不见,思之如狂”,更是让她心中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小鹿乱跳的悸动。 和南宫远这样的世家子弟给她的感觉不同,秦镇举手投足之间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淳朴清澈。 她忍不住问道:“秦公子心中必然有着一位很重要的女子吧?” 不然又怎能写得出如此入木三分的诗文? “没错。” 听到莺儿小姐居然称呼自己为公子,秦镇有些受宠若惊。 他心中确实有一位十分重要的女子。 就是柳娟。 可莺儿小姐显然会错意了,她想着这诗文是为她而写,那诗文中的女人,自然也是她。 想不到秦镇小小年纪,竟然率真,居然爱她爱的发狂了! 也难怪,毕竟本小姐绝世而独立,秦镇沉沦其中也在所难免。 她看着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秦镇,心态有些微妙。 纵使秦镇文采超群,可毕竟是个草民,自己能接受他的爱意吗?父亲能同意自己嫁给她吗? 罕有人知,今日说是她的生日宴会,实际上近海城主也有让她一睹江南俊杰择为夫婿的意思。 纵观席间,才华超群者,唯有秦镇一人。 秦镇自然不知道莺儿小姐的脑补内容,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一杀南宫远和唐宣的锐气罢了。 南宫远神色复杂的走了过来,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敬佩二字。 “秦镇……不,秦公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 一首凤求凰,直接击穿了南宫远身为文人的自信。 就和大多数自命不凡,眼高于顶的大商文人一样,南宫远也恃才自傲,但同样他也会为别人的才华而喝彩。 秦镇有些意外。 按照他的猜想,像南宫远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继而对他展开打击报复吗? 果然,现实和无脑爽文的套路还是有所不同。 这时唐宣也走了过来,心悦诚服的给秦镇行了一礼。 “秦公子,你说的没错,我们写的诗文确实是一坨屎!只有像你这样有感而发的诗文,才是真正的好诗文!秦公子,你若是同意的话,还请让我将这首凤求凰摘抄下来,我想让天下士人传读,如何?” 秦镇挠了挠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标明,这首诗不是我写的,而是我抄的,它的作者是汉代诗人司马相如。” “秦公子就别诓骗我等了!哪有什么汉代?哪有什么司马相如?”南宫远还以为秦镇是不想出名,随意编了个名字,心中不经对秦镇淡泊名利的做法越发敬仰。 “想不到秦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超然,我等佩服!”唐宣也赞叹道:“但我文人风骨,素来实事求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今日柏杨楼中这么多人亲眼见到秦公子作出此诗,还能有假?” “这真不是作得,是我抄的!”秦镇有些无奈。 为什么自己说的话就没人信呢? “若是秦公子真不愿意出名,那我们也不必强求,只是这首诗,总该有个作者。”还是脑子活络的南宫远提议道:“要不秦公子你就想个笔名吧。” 文人墨客之间,多有笔名雅号。 比如什么居士,什么兰亭等等。 “笔名?” 秦镇随口笑道。 “那便叫“华夏群星”吧。” “华夏群星?” 南宫远和唐宣面面相觑。 一时有些摸不到由头。 “没错,华夏群星。”秦镇眼中掠过一抹期盼。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让华夏的诗词歌赋,文化瑰宝,如群星一般在这异世闪烁! 第八十二章:买卖 柏杨楼毕。 一首凤求凰,不胫而走,江南文坛震动,甚至都传到了京都久安。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秦镇正刚刚从柏杨楼出来。 “秦公子,我和唐兄虚长你几岁,便称你一声秦老弟。”南宫远正色道:“我知道你对莺儿小姐也情根深种,这很正常,毕竟莺儿小姐是江南道三大美人之一,仰慕者数不胜数……但我得提醒你,咱们哥儿三得公平竞争,不准耍阴招。” “谁说我喜欢莺儿小姐了?”秦镇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好像让许多人产生了误解? “都自己人,别装了!就那首凤求凰,你没看见莺儿小姐都笑了?”南宫远撅着嘴,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以前莺儿对我都是冷笑,轻笑,蔑笑!唯独今天,她看了你那首凤求凰后,是发自内心的甜蜜的笑。这说明啥?说明你这诗写到她心里去了!” “没错!”唐宣附和的点了点头。 “但你也别骄傲,更别以为这样就能俘获莺儿的芳心,咱们还没认输呢!但凡你和莺儿没有成婚,我和老唐还都是有希望的!”南宫远又道。 “就是!”唐宣又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秦镇突然觉得这两张脸也不如先前那般欠揍了。 “有一说一,你那身衣服做得确实精致,那做工缝线,估摸着也只有京都的皇锦和蜀锦能够相提并论。”南宫远期盼道:“秦老弟,你看看能不能给咱也做一身衣裳?” 文人重面子,衣袍精致,穿出去自然舒坦。 “没问题,过几日我布店开业,两位只管去量尺码,到时候定给两位置办一身超凡出世的行头!”秦镇笑道。 “别太高调,我喜欢含蓄。”唐宣接道。 相较而言,南宫远则显得十分骚包:“我就不同,怎么与众不同怎么来,要的就是惊艳世人!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干,衣服做得好,银子管够!”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走到。 “秦公子请留步。”方岚扬声叫道。 看到两人也在,她随即行礼。 “见过唐公子和南宫公子。” “方小姐不必多礼,既然是找秦老弟有事,你们先聊。”南宫远十分识趣的拉着唐宣就走,临走前还不忘朝秦镇喊道:“千万记住,我的衣裳要与众不同!” 方岚有些好奇:“这是?” “找我做衣服。”秦镇解释道。 “秦公子的那一件旗袍,堂皇流彩,山水写意,可谓珍品!别说两位公子,就算是姐姐我也想让秦公子做一套新衣裳了。”方岚打趣道。 “只怕今日之后,小渔村之名,将传及江南!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了小渔村的布料趋之若鹜。” “方小姐来找我,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夸我吧?”秦镇问道。 “以秦公子的聪明才智,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须多问?”方岚眉眼温和,双手端放在腰前和那蔚蓝色的长裙相得益彰,温文尔雅的端庄之中透着属于商人的精明。 没有任何的寒暄,她开门见山道:“我们可以合作。” “我们可以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提供雪蚕丝,交由秦公子调度,我们方家还能够负责运输工作、而作为交换小渔村所产出的丝绸布匹,必须卖给我方家。当然,价格这方面,绝不会让秦公子吃亏。” 方岚确实很精明。 从上一次的交谈中她就知道纺织机是秦镇的底线,所以这一次的合作,她提都不提,而是直接从秦镇最需要的原材料上下手。 如此一来,方家就成了秦镇的原材料供应商以及经销商。 而小渔村只管生产。 这好吗? 对于小渔村而言,不用担心销路,不用担心原材料,做了多少方家就收多少,当然好。 但对于未来的发展而言,却乏善可陈。 从最简单的角度出发,答应方岚的条件,就会让小渔村对方家形成依赖,万一将来方家翻脸不认人,从原材料上卡自己,小渔村就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方小姐可能搞错了一点,我小渔村的布匹绸缎,不愁销路。”秦镇不卑不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模棱两可道:“其次,雪蚕丝也不只有你们方家才有。” 秦镇已经在柏杨楼上放出风去,要收购雪蚕丝。 整个江南道的蚕丝商都盯着呢! 买谁家的蚕丝不是买?为何非要买方家的? 方岚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这小子脑袋如此灵光。 按照她的想法,小渔村和方家合作,今后只需躺着数钱;而方家也能以此牢牢抓住小渔村,依靠小渔村的纺织技术大赚一笔!几乎可以说双赢,她实在想不到秦镇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除非,秦镇不单单想赚钱,更想登堂入室。 “你真的想跟黄大郎干?” 说这话时,方岚眼中满是惊疑。 秦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方小姐,你的条件,我不能接受,不过嘛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方岚道。 “如你所见,我小渔村确实需要大量的蚕丝,不仅仅的蚕丝,其他的纺织原材料也需要,同时我也知道你们方家的库存充裕,急需脱手,我愿意买一些先行试用。” 秦镇可不是愣头青,做生意可不能脑子一热拍板就干,想和他做买卖,首先得拿出令秦镇认可的品质。 “若是质量合适的话,我愿意和方小姐签订一万斤的订单。” “一万斤?!”方岚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个数量,都快得抵得上方家这些年的蚕丝产出了。 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单子! “怎么?没有?”秦镇问道。 “当然有!”方岚赶忙道,随即有些狐疑:“只是这么多的蚕丝,价格可不便宜,你拿得出来吗?” 真不是她看不起秦镇,而是这么大一笔钱,哪怕是黄大郎想拿出来都够呛。 秦镇不过是一个乡野小子,一穷二白刚开始创业,有那么多钱吗? “这便是我要和方小姐谈得买卖。” 秦镇嘴角微扬,言出惊人。 “你们可以入股。” 第八十三章:空手套白狼 “入股?” 方岚给听愣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简单地说,你们方家为我们提供原材料,提供店铺,提供你们能够提供的一切,而我小渔村则负责制作出精致的绸缎布匹、衣装服饰进行售卖。” “那我方家不成给你们小渔村白打工的了?”方岚都听笑了。 这秦镇未免也想的太美了吧? “怎么能是白打工呢?说了,入股!”秦镇循循善诱,开始为方岚描绘一道波澜壮阔的蓝图:“根据你们方家的付出,会算作股份进行收益的分成,打个比方,比如你们方家为我们提供雪蚕丝,算作一股,那我小渔村每卖出一件布匹,便给你们方家分一股的钱。” “你想吞了我方家?”方岚一脸错愕。 “什么叫吞?这是搭伙做生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秦镇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你方家所有的付出,都会估成相应的股份,出了多少力,便分多少钱。” “可这一股也太少了!”方岚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细细琢磨着:“那可是整整一万斤雪蚕丝啊!你就给个一股就想打发了?” “一万斤雪蚕丝放在你方家手中,我用多少取多少,又不经我的手。”秦镇笑道。 方岚明白了。 这一万斤雪蚕丝,秦镇并不是想一次性买走,而是慢慢消化,做多少买多少。 所谓的一万斤,不过是提前和她约定好,方家仓库的留存数量,至少得保有这个数。 这样一来,就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细水长流了。 “有点意思哈。” 方岚也是做过生意的人,作为一个女人,能够爬到方家主事人这个位置上,足以见其的不凡。 她当即敏锐的捕捉到,秦镇这个想法的优越性。 “可雪蚕丝毕竟价格不菲,照你这样的说法,这一万斤雪蚕丝还得我们方家代为保管,储存上就得费心费力,区区一股实在是太少了!” “我还是那句话,雪蚕丝,并非只有你们方家有。”秦镇不卑不亢,胸有成竹:“并且,据我所知,你们方家的布店这些年被黄家层层打压,已经日薄西山,亏损巨大;既然如此何不将店铺借给我们小渔村来经营?也算你们一股。” 方岚盯上的是秦镇手中的纺织机和纺织技术。 而秦镇看重的是方家这些年的名望和底蕴。 黄家势大,单打独斗,总归比不过人多势众。 “我方家的店铺可有百来所,遍布江南道!光是这近海城内就足有二十多所,位置好的旺铺比比皆是!就算不做布店,也能卖其他的!你可知每年要给我方家带来多少的收益?” 方岚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股?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方家了!” “若非如此,还不值这一股呢!”秦镇意味深长:“方小姐可知这一股意味着何等的价值?你信不信,只需一年,我便可以让你方家成为近海第一家族?” 方岚心中一震! 饶是她,此刻都不禁被秦镇的狂言所惊到。 纵观近海三大家族,哪一个不是有近百年的历史?就说那黄家,历经四代人的努力积累,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艰险,方才有了如今的家业! 秦镇不过一个弱冠少年,怎敢大放厥词,狂言一年就能颠覆黄家四代祖业? 她不信。 但看着少年那张处变不惊的淡然笑脸,柏杨楼上的所作所为再一次浮现心头,让方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万一呢? “两股实在是太少了!”她面色复杂。 心底也有些难以接受,方家付出如此巨大,居然就单单只占两股! 那可是上百间店铺! 价值千金的雪蚕丝! “两股不少了,这还是看在方小姐邀我入席的份上,若是别家,怕是还拿不到这么多。” 秦镇其实并不一定要和方家合作,恰恰相反,现如今江南道多的是人想从秦镇这分一杯羹。 问题就在于,人一多,难免会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方家家大业大,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和方家一家合作,自然要稳妥一些。 正好他对这方岚感觉还不错,就是不知这位方家主事人,敢不敢赌这一把。 秦镇也不着急,而是朝方岚微微拱手。 “方小姐考虑清楚了,只管来城西客栈寻我,当然,还请尽快。” “店铺给不了你那么多,最多十间!”方岚似乎下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就和秦镇要先看看方家的雪蚕丝质量好不好一样。 方岚也要考察考察,秦镇是否真能如他所说的那般,日进斗金! 柏杨楼旗袍昙花一现,确实惊艳。 但仅靠这,就想要在被黄家占据的布料市场上撕开一道口子,还远远不够格。 梭哈方岚自然是不敢的。 她没那个魄力。 但慢慢加注,小股投资试试深浅的胆子还是有的。 秦镇略显意外,他确实也没有想到这方岚居然真有胆魄迈出这一步。 原本,他还打算如果方岚这里行不通,就去找近海城主那里寻个恩典,买十几间铺子自己干。 只是这样,对秦镇的钱袋子压力很大。 做生意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如今方岚松口,这些担忧荡然无存。 “半个月后开业,还请方小姐即刻运送一千斤雪蚕丝到小渔村,另外店铺尽快腾空,我要自己装修。” 店铺腾空倒没什么。 每一个掌柜都有自己的经营风格嘛! 方岚理解。 只是这一千斤雪蚕丝,倒是有些匆忙了。 “麻烦吗?”捕捉到方岚脸上的迟疑,秦镇问道。 “不麻烦。” 货物仓库里现成的就有,倒没什么。 只是方岚心中仍有些安不下心来。 “咱们这就开始了?不签个合约,按个手印,弄个章程啥的?” “不用,我信得过方小姐。”秦镇笑着问道。 小老弟,是我信不过你好吗! 方岚嘴角抽搐,可最终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秦镇身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忍不住的想陪他发疯。 “半个月后开业,是否太匆忙了?”方岚迟疑道:“不需要多准备一些时间吗?” “趁着如今小渔村的旗袍风头正好,肯定得乘热打铁!”说到这,秦镇笑了笑:“方小姐可知半个月后是什么日子?” 方岚一怔,想了又想,摇了摇头。 只听秦镇用一种略带恶趣味的口吻,一字一顿。 “半个月后,可是六月十八。” 第八十四章:苦窑 “六月十八有什么说法吗?” 方岚一头雾水。 秦镇意味深长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简单的商讨了一下有关运送的事项后,方岚便匆匆离开。 而秦镇则带着人回到了客栈。 “赵铭,有个事需要你跑一趟。”秦镇简单的将方岚要与自己合作的事情告诉了众人,随后手写了一份书信封好交给赵铭:“待会儿你带几个人走一趟方家,跟着方家人一道回小渔村一趟,将这封信交给柳娟,她会知道怎么做。” “得嘞!”赵铭当即点上几个人,带足了干粮和水就准备走。 “等等,把弓弩带上。”秦镇提醒道:“山林里多的是土匪,小心一点总没坏处。” 上次和帽儿山的丧彪打了一架,据说这小子心胸狭隘,再加上疤哥的事,秦镇担忧这伙土匪打击报复。 正好借机看看方家的能力。 毕竟运输物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方家连路都走不舒坦,时不时就被土匪给截了道,合作的事怕是得再议了。 “镇儿,你写的诗也太好了,你是没看到那些小姐姑娘,一个个都哭的稀里哗啦的,俺们听到不少姑娘家家的说你是江南第一深情呢!”李憨直给秦镇比大拇哥。 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自己咋就不能出口成章呢? “别贫了,还有事没完呢。” 秦镇看向陈数。 “陈叔,你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地方能买人吗?” “你说的是苦窑吧?”陈数迟疑道:“近海城我没来过,你等着,我出去给你问问。” 人口买卖在这个世界稀疏平常。 在讲苦窑之前,得先说一下这个世界的阶层体系。 简单地说,便是士农工商。 拥有户籍的百姓,算是正常人的范畴,有基础的人权,当地官府有责任庇护其安全,可堂堂正正的做人。 而那些失去户籍的人,则会脱离正常人的身份,变成低人一等的奴隶。 失去户籍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九族之中某个你根本不认识的朋友犯了罪,导致你被牵连;又或许因为逃荒去到别地,遗失了户籍凭证,成为流民,拿不出凭证来重则被当成山匪杀良冒功,轻则沦为黑户,被卖入苦窑。 诸如此类。 当然,被人贩子拐卖以及因为活不下去,被迫屈身为奴的占大多数。 而苦窑,就成了这些无家能归之人,最后的希望之地,亦或是埋骨之渊。 “镇儿,你买人作甚?”李憨满脸不解:“咱们这里不是有几十号人吗?何必去买那些苦哈哈的奴隶?” 在他看来,苦窑里的人不是被官府抓来的流寇就是被打得半死的难民,瘦的跟皮包骨一样,要力气没力气,没脑子没脑子,不知根不知底的,妥妥的饭桶。 买来何用? “我们缺人。”秦镇缓缓道。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很多人! “缺人?”李憨一脸不解:“几十号人还不够你造的?你要作甚?” 这时陈数跑了进来:“问清楚了,就距离咱们五六条街的地方就有一个苦窑,听说人还不少呢,许多大户人家挑奴才都去那里。” 秦镇大手一挥,带着人就朝苦窑走去。 “上好的林州瘦马嘞,便宜卖了!” “精壮劳力,苦奴牲口,各位老爷看一看瞧一瞧嘞!” “干干净净的小太监,刚从宫里跑出来的,喜欢童子的老爷千万不要错过。” 远远的看到一条凌乱的街道,和繁华的近海城格格不入,就像是隐藏在阳光底下那抹极致的黑。 趾高气扬的人贩子肆无忌惮的当街叫卖,骨瘦如柴的奴隶衣衫褴褛的蜷缩在角落中,沦为任人挑选的货物。 少有的几个奴隶还期盼的四下张望,幻想着被人救出火海,可绝大多数已然绝望,那灰暗不堪的眼眸之中是令人心悸的麻木。 他们在这里是奴隶,被人买走依旧是奴隶。 对他们而言,没有希望,无非是从一个地狱挪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在他们被打上奴隶烙印的那一刻起,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这一刻已经不再是人,而成了任人践踏的货物。 “哟,这位爷看着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吧?” 一个精明的中年男子主动迎了上来。 那双污秽的双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他搓着手,裂开一嘴的黄牙,十分热情的询问道。 “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姓秦。”秦镇面无表情。 “秦爷!”中年男人咧着嘴笑道:“叫我刀脸就好,我是这一片的“掌柜”,不论是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残缺的标志的,咱手上都有,还不知秦爷想要什么物件?” 被一个四十岁的猥琐大叔称呼一声爷,秦镇心中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荒诞。 “刀脸?你脸上也没刀呀?”李憨脱口而出。 “张麻子的脸上就非得有麻子?”刀脸反问道。 “你手里四肢健全的有多少人?”秦镇开门见山的问道。 刀脸一怔,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思考秦镇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沉默半响,他试探性的问道。 “敢问秦爷,你要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没等秦镇开口,陈数便不耐烦的说道。 “你懂不懂规矩?买家不问货物的来历,卖家不问买家的用处,你掌柜的应该更清楚这个道理!就问你有多少人,愿意卖就说,不愿意卖就让开别挡路!” “这位爷别生气,是我怠慢了!”刀脸深深的看了陈数一眼,后者眉宇中的铁血杀意,他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身上见过。 这样的狠人,居然跟在这秦姓少年身后当一个小小的扈从,这位秦爷身份,怕是金贵的很! 想到这,刀脸不敢怠慢,挤出了笑脸:“货嘛,当然有!但是我总得问问秦爷想要什么货不是?我这巷子里四肢健全的好几千号人呢,难不成秦爷都能拉走?” 陈数沉默了。 秦镇沉吟道:“我要一些老实听话的,男女各五十人,年轻的最好。”说到这,他顿了顿,补充道:“过几天准备开店做生意,需要人手打理。” “原来是要做生意的伙计、婢女!”刀脸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秦镇是要找死士做大买卖呢!这样的人他这苦窑里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不要脏的病的!”陈数冷声道:“脸上带刺的也不要!必须干干净净的!” 第八十五章:奴隶 脏的病的很好理解。 脸上带刺的,泛指囚徒罪身。 这样的人身上背着事,不好控制,搞不好就暗地里动刀子;山贼招新的时候倒是最喜欢这样的狠人,毕竟有共同语言嘛,尿得到一个壶里去,但秦镇是做正经买卖。 身上背着事的,不太妥当。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比秦镇的故乡。 小偷小摸、小打小闹根本用不着进监牢,被事主发现了打一顿,或是扭送到官衙打几板子算是了事。只有罪大恶极,作奸犯科之徒,才会收监、在脸上刺青。 这样的人,大多会被秋后问斩。 也有一些罪不至死的会被放出来,成为奴隶。 “明白明白!诸位爷要不先在旁边的茶楼伺候着?等我挑完了人再领着过来给诸位爷挑选?”刀脸舔着脸,平常那些大户人家来挑家奴也不过一两个,还抠抠搜搜挑挑拣拣的,如今这少年一来就要一百人,这是大生意!这批人说什么也得伺候好了。 秦镇想了想,问道:“我能自己去挑人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那些奴隶身份低微,不知规矩,就怕不小心冲撞了秦爷。”刀脸有些担忧。 “无妨。”秦镇淡淡道:“带路吧。” 逼仄的暗巷向前曲折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一股难闻的气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在阴影中升腾,躲在暗中的人们蜷缩着身子,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它们形容枯槁,它们犹同鱼肉。 “怎么有这么多人?”秦镇微微皱眉。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所谓的苦窑,同时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最本质的黑暗。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是一个遍地焦土,民不聊生的世界。 “连年旱灾,又是匪患,自然人多。”刀脸嗤笑着,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这几年北边,西边都在打仗,多得是无家可归的人流离失所,逃得出来的,要么上山落草,被官府砍了脑袋;要么一路逃亡,死在了路上。” “它们,还算是幸运的。” “幸运么?”秦镇喃喃自语。 不知是在问刀脸,还是问自己。 “至少还活着,不是么?” 刀脸吐了口浓痰,溅在一个奴隶的脚上,后者只是麻木的抬起头,又麻木的低下去,望着身前浅浅的一个水坑发呆。 “这些人怎么卖?”秦镇缓缓问道。 “男人五两银子一个,女人一两;男孩便宜一些,只要一百文,女孩我这里也有,不过比较金贵,至少也得这个数。”刀疤说着伸出了一个拳头。 这意味着一个女孩,得卖十两。 “一条大点的海鱼都能卖个几两银子呢!这人还不如一条鱼贵?”李憨不能理解。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不缺人,反倒是这海里的游鱼是稀罕物!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人呐在很多时候就是不如一条鱼。”刀脸眯着眼应道。 秦镇此行带的钱不多,粗略的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银子满打满算足有好几百两,除开用于店铺装修布置以及宣传的资金之外,目前能用的只有三百两多一点。 并不是秦镇不想多带点钱。 而是因为银子这玩意,有重量,得用车拉。 带的多了,扎眼!会遭人惦记! “都抬起脸来,让秦爷看看!”刀脸吆喝着,拍打着锣鼓,刺耳的喧嚣声让这些麻木不仁的奴隶缓缓抬起了头:“今儿也算是你们撞大运了,秦爷要一批人去当伙计,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秦爷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 幽暗的小巷里,许多人抬起了头。 像极了秦镇去宠物店里,那些垫起脚朝自己期盼,祈求着被带回家的猫狗。 但…… 他们是人啊! 一双稚嫩的小手突然拉住了秦镇的裤腿,那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瘦瘦巴巴的,本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此刻却和这些奴隶靠在一起,脏兮兮脸上还刻着一个刺眼的“囚”字。 “让你们抬头,别扒拉!”刀脸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小孩儿脸上,将小孩打倒在地,刀脸阴沉着脸怒骂道:“别用你们的脏手碰老子的客人!耽误了老子的买卖,把你们都宰了下酒!” 小孩颤颤巍巍缩了回去,只是那双眼依旧看着秦镇。 刹那间,秦镇竟然不敢去看那小孩的目光。 这时,另一伙买家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富人。 “哟,陈爷!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刀脸十分惊喜的迎了上去。 被称作“陈爷”的老胖子没有说话,开口的是一个瘦高的管家。 “刀老三,我家老爷之前买的痰盂坏了,你看着再帮我家老爷挑一个好的。” 正说着,陈爷眼睛一眯,看到了那个小孩。 “那孩子不错,就他了!” “陈爷,那孩子脸上可刻着字呢。”刀脸有些迟疑。 “我就喜欢玩这样的,这些小坏胚身上透着一股邪劲儿,蹂躏起来最有意思。”陈爷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狞笑,拖动着肥硕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就朝那小孩走去。 过去毫不留情的抓着那孩子的头发拽起。 孩子吃痛挣扎,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则从奴隶群中冲出,捶打着陈爷的大腿。 “放开我姐姐!”小女孩稚声稚气,透着哭腔。 “哟!没想到还是一对雏儿花!”陈爷非但没有嫌弃小孩身上污秽的气息,反倒露出了一种极为扭曲的神态:“很好!就这两个了!管家,给钱!” 瘦高管家当即拿出两个钱袋子,就往地上一扔。 陈爷则一手拽住两个孩子就往外面拖着走。 “陈爷,您走好!下次再来啊!”刀脸舔着令人作呕的笑。 孩子绝望的哭声在周围奴隶的麻木寂静里,显得格外吵闹。 突然。 一双手推开了陈爷,将两个孩子救了下来,护在身后。 秦镇略显稚气的脸在阴影中尤为冰冷。 “抱歉,这两个孩子,我已经挑走了。” 第八十六章:陈家 世道如此。 秦镇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他目前所能做的,仅仅只是救下这两个孩子,让自己良心稍安。 “憨子,给钱。” 李憨拿出二十两银子,丢到刀脸手中,后者一时有些错愕。 “秦爷,您这是……” “听不懂吗?这两个人,我们要了!”李憨森然道,怀中揣抱着的倭刀,释放着阵阵恶意。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人你也敢抢?”陈爷冷笑一声,并没有将秦镇这一行人当一回事:“我劝你识相一些,这里可是近海城!得罪了我,保管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刀脸此刻也赶忙跑到秦镇身边,低声劝道:“秦爷,眼前这位可是近海陈家的人!陈家在近海城手眼通天,你犯不着为了两个奴隶,得罪这位爷啊!” 近海三大家族之一的陈家? “你跟近海城卫陈快有关系吗?”秦镇反问道。 陈快也姓陈。 “想不到你还认识陈快,不错!陈快确是我陈家之人,论辈分,我还是他三叔!” 秦镇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肥肚流油的变态,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陈三爷! 陈家的掌舵人! “既然你和陈快认识,那今日之事我便给他一个面子,你只需将人交给我,刚刚的事既往不咎,如何?”陈三爷见秦镇面色微沉,不由得嗤笑一声:“若是你真的对这两个小雏儿感兴趣,大不了我玩够了后,给你就是!放心,不会弄坏的。” 他妈的! 秦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中的杀意堪堪压下。 他咬着牙,恨恨吐出一个字。 “滚!” 陈三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有些迟疑,直到他看到秦镇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后,方才确定,刚刚这个黄毛小儿对自己说了什么。 “呵……” 他笑了。 当着秦镇的面,他慢悠悠的退了出去,顺便挥了挥手。 周围的恶奴随即涌了上来。 “小子,这里是近海城!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是龙得卧着,是虎给盘着!今儿这事,要么你给我磕头认错,要么丢下两只手,打死不论!” 回应他的,是一柄柄出鞘的寒刀! 不用秦镇开口。 身后的村卫队纷纷摆出架势,抽出倭刀,准备迎敌! 那一柄柄冒着杀意的倭刀,看的周围人是胆颤心惊。 要知道,常人是不能佩刀的! 敢在城里拿着刀到处乱走的,用脑子想都知道不是一般人。 陈三爷此刻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愣头青,却不曾想是个狠角儿! “哼!”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十分惜命的陈三爷最终还是阴沉着脸,带着人转身离开。 不走不行,他手下的那些家奴拿的都是烧火棍,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行,真碰上拿刀的,多少条命都不够别人砍的。 “给我查查这小子什么来路!”吃瘪的陈三爷气急败坏:“近海,就不允许这么狂的人出现!” 另一边。 见陈三爷拂袖而去,秦镇等人也随之收刀。 “秦爷,您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啊?”刀脸此刻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嚣张嘴脸,声音中都透着颤抖。 敢在城里拔刀的人,不是天兵,就是悍匪! 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人贩子惹得起的。 “闭上你的嘴!” 秦镇对这刀脸本就没有好感,此刻更是厌恶。 迅速挑了百来号人后,丢下一百两银子,秦镇带着人径直离开。 离开苦窑后,刺眼的阳光从天而降,晃得秦镇睁不开眼。 身后百来号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引得行人品头论足。 “镇儿,刚刚你实在是太冲动了。” 许久的沉默后,陈数终于忍不住开口,透着责怪。 “你可知这陈三爷是什么来路?小半个近海县的私盐,都是他在贩卖!甚至铁器上,陈三爷也有所涉猎!近海县的黑白两道都看他的面子,得罪了他,我们没好果子吃的!” “那我们就眼睁睁的让那两个孩子去死?”秦镇走在前头,背对着身,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这样的孩子,大商不知有多少!难道你都要救吗?你救得过来吗?”陈数语重心长的劝诫道:“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帽儿山的事情还没完呢!咱们不能再树敌了!” 陈数的声音很大,传及了每一名村卫队成员的耳中。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气氛陷入了沉闷。 突然。 秦镇站住了。 他转过身来,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还记得前些年,小渔村遭到山匪袭击,死了不少人,我和我嫂子无处可逃,只能躲在火炕里面等死。火炕的洞很小,嫂子进不去,就让我爬了进去,而嫂子就只能躲在门后……” 他的声音很轻。 “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要是有人能来就我们就好了。” “我们是穷人。”秦镇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那些奴隶:“他们,也是穷人!见到穷人被欺负,不出手相助,我们岂不是就成了帮凶?” “以前我没有能力,顾不了那么多,如今我手中有刀,我总得做些什么。”秦镇看向村卫队,看向那些形容枯槁,双眼却泛起亮光的穷人:“你们手中也有刀,该砍向谁,你们自己决定,愿意跟着我秦镇的,请随我来;不愿意的,但走无妨!” “这世道,不该这样。” 陈数沉默了。 他的内心,已然掀起滔天巨浪。 他也曾满腔热枕,为家国而战!可十余年的兵戎生涯,让他认清了这世道的疾苦,看清这人间的险恶! 他心灰意冷,他归隐山林。 他又想起那天在竹林之中,还是个孩子的秦镇,决然拔刀,从棕熊口中救下了他的命。 他看向了手中的刀,寒光闪烁间倒映着他那张沧桑怯懦的脸。 “说的什么鸡儿玩意,听不明白!”李憨瓮声瓮气道:“要是没有镇儿,我们能吃饱饭?我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什么狗屁陈三爷,老子连海寇都敢砍,还他一个恶霸?刚刚也得亏是看陈捕头面子,要不然老子早砍了他的脑袋下酒!” 陈数笑了。 村卫队也笑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中再无迟疑和胆怯。 陈数追了上去,问道。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秦镇的回答,石破天惊。 “去衙门,给他们销户。” 第八十七章:班底 “你当真要给他们消除奴籍?!” 衙门口的官差目瞪口呆,看着秦镇,就像在看一个绝世蠢货。 不只是他,一众奴隶们此刻也傻了眼。 谁都没有想到,那灰暗绝望的世界之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叫做希望的光。 “这些人咱们可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就这么把他们的奴籍取消了,万一这些人跑了咋办?咱们岂不是白扔那么多钱了?”李憨有些担忧。 “是啊镇儿,多多少少手里得捏个依仗吧?”陈数也劝道。 奴籍,便是卖身契。 有了这玩意,人就变成了可以肆意践踏的牲口,必须为主人做任何事情。而主人却不需要对奴隶负责,不仅可以生杀予夺,还能任意差使。 且,这是受大商律保护的。 消除奴籍,这些人就恢复了正常人的身份,秦镇就不能对他们随意大骂,甚至不能强行要求他们做事。 毫无疑问,对于秦镇而言,这无疑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秦镇转过身,看着那一张张惊诧万分却又透着殷切期待的眼睛,看着那一张张被苦难折磨麻痹,灰暗无光的脸颊。 “我会为你们消除奴籍,但作为偿还,你们必须为我工作一年。在此期间,我会给你们工钱,包你们饭吃,给你们衣服穿,让你们有地方住!一年之后,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一摞摞卖身契撕了个粉碎。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纸屑,众人眼中的麻木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如获新生的惊惶无措。许多人喜极而泣,不少人如梦方醒,所有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朝着那道年轻的身影伏身而拜! “不准跪!” 秦镇陡然高呼,震颤了众人。 “我不值得你们跪!” 话虽如此,可众人还是止不住的向秦镇磕头叩拜。 这喧哗的场面吸引了许多百姓的注意,当他们围了上来,得知秦镇刚刚消除了这些人的奴籍,不由得大为惊诧。 “见了鬼了!还真有人傻了吧唧的买了奴籍出来放生啊?” “你懂什么!秦公子这是仁义!是见不得百姓吃苦!这些奴隶谁不是苦命人啊?” “那他怎么不把苦窑里的奴隶都救了?这百来号人,演戏给谁看呢?我看这秦镇,就是在装仁义呢!” “你狗嘴里是不是灌了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秦公子的不是?!” …… “秦公子,这些人总归是要落个户籍的。”衙差低声道,眼中透着敬佩:“要不然,他们没有户籍,再被人抓了去又会变成奴隶。” “就落在小渔村吧。” 秦镇淡淡道。 “憨子,带他们去客栈里换一身衣服,都洗个澡,弄点吃的喝的。收拾好后将他们的信息登记一下,我有用。” “好嘞!”李憨当即嚎了一嗓子:“大家伙都跟我走,别走散了,小心又被人贩子捞了去!” “你真不怕这些人跑了?”陈数忍不住问道。 秦镇笃定道:“他们不会跑的。” 这时。 之前被陈三爷看上的两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年纪小的怯生生的躲在姐姐的身后,短头发、像假小子一样的姐姐朝秦镇深深的鞠了一躬。 糯糯的声音中透着真挚。 “谢谢你救了我们。” 若不是秦镇出手相救,她们接下来的遭遇并不难想象。 秦镇伸手摸了摸姐姐的头,心中则在思索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她们当童工吧? 但他转念一想,无非是两个孩子罢了,两张吃饭的嘴而已,多大点事? 过些日子带回小渔村子去,交给妙云照看不就成了? “你叫什么?”秦镇温和的问道,轻轻的拨弄掉姐姐头发上的污秽。 “黛玉。”姐姐咬着嘴唇,对于秦镇的举动有些无措。 秦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似乎过于亲昵了,毕竟这里是古代,而非现代,可能会让这小女孩心生误会。 当即停下手。 妹妹则怯生生的说道:“我叫晴雯。” 黛玉晴雯? 秦镇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好像在看哪部电影的时候见过。 但一时又想起不起来。 “姓什么?”秦镇又问道。 姐姐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代人的名字以双为贵,通常来讲,双为嫡,三为庶。 这姐妹的名字明显出自文墨世家,跟王狗蛋、李憨子、张二麻子这样的名字截然不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是某个落难世家的庶女。见女孩迟迟没有说出姓氏,秦镇也没有多问,而是微微为两人的际遇叹了口气。 “你们的家在哪?”秦镇又问道。 若是隔得近,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寻亲。 “我们没家了。”黛玉抬起头,执拗的眼睛惹人心疼。 秦镇不再多说,带着人就朝客栈走去。 客栈的掌柜笑的菊花都快绽开了。 一趟来了这么多人,都是生意! 客栈不大,许多人没地方坐,只能坐在地上啃着馒头。 别看只是简单的馒头腌菜,对于这些刚刚脱离了奴隶身份的人而言,已然是一顿不可多得的饱餐。 这时李憨一溜烟跑了过来。 “镇儿,这批人我都登记好了,大多都是一些不识字的农民村妇,名字也五花八门的,你先过过目。” 接过竹简一看,秦镇眉头一扬:“哟,你小子行啊,现在都会写字了!?” “都是看小说看的。”李憨原本是不喜欢读书识字的,但没办法呀,为了看话儿书,人总得逼自己一把。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天天厚着脸皮求着小朋友给自己讲故事吧? “不错不错。” 秦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欣慰,就好像混吃等死的好大儿终于开始发愤图强了。 他简单的扫了竹简一眼,扬声问道。 “这里有没有人会识字的?或者算数的?” “我会算数,还会使算盘。”几个人怯生生的举起了手。 可并没有人认识字。 教育,对于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民来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知识被士族官僚所垄断,形成断层,毫不夸张的说,大商近九成的百姓,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盲流。 这也是为何,秦镇在柏杨楼展现文采之后,那些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世家文人,开始彬彬有礼。 识字的,能是普通人? 秦镇叹了口气。 心道在大商普及义务教育道阻且长。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清亮的声音响起。 “我识字。” 第八十八章:养成 小黛玉昂地脑袋迎着秦镇的目光,双眼清澈毫不怯场。 “小丫头别捣乱。” 李憨瓮声瓮气道。 “咱们要的是会算账、记册的人,不是孩子过家家。”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不如让我试试。”小黛玉仍在争取。 别看她年纪小,一路波折早已让她的内心早熟。 她深知,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秦镇会为了一时的恻隐之心出手相救,未必会救自己第二次。 无依无靠的女孩想要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中好好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必须让秦镇看到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才能够给自己和妹妹搏得一份保障。 秦镇提问道。 “问你个问题,鸡兔同笼,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分别有多少只鸡和多少只兔子?” 李憨当时就傻了,掰着指头数落着,连逻辑都没捋清。 而小黛玉则脱口而出:“23只鸡和12只兔子。” “算得这么快?”陈数也颇为吃惊。 “我姐姐敲厉害的!”小晴雯奶声奶气的说道:“教书先生都夸姐姐聪明伶俐,是算术天才!” 大商以文立国。 重文而轻武,崇辞而抑术。 这里的术,便是算术、工学,也就是士大夫嘴里常说的奇技淫巧。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是如此。 很少有人会刻意请教书先生来家里,教孩子算术;通常都是传授四书五经,识文写字。当然,也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这孩子出身商贾世家,需要算术知识。 想到这,秦镇对这小女娃越发好奇,他再度问道。 “我手中有九百九十九文钱,买了布匹、丝线共一千份,其中十一文钱能够买九匹布,四文钱可以买七份丝线,请问布匹、丝线各有多少份?分别花了多少钱?” 这道题,无异于比之前的鸡兔同笼要更难一些。 而前者抄录于《九章算术》,后者则出自《四元玉鉴》。 “憨子,为啥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连起来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李憨挠着头,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之前村里人总说他憨傻,他还不服! 现如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不太聪明。 “别打岔。”秦镇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黛玉身上,看着冥思苦想的小黛玉,秦镇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算的出来吗?” “布有657匹,共计803文钱;而丝线有343个,共196文钱。”小黛玉十分自信道。 “对吗?”陈数看向秦镇。 杀人他在行,你让他算数,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在飞鱼营里,不讲这些,谁不怕死,谁武功高,谁才牛掰! 秦镇忍不住拍手叫好。 没想到一时的恻隐之心,还真让他捡到宝了。 “你甚至都没有用算盘,仅靠心算就能算出来?” 他十分吃惊,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没有九九乘法表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够弄清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很多账房先生都未必有小黛玉算的如此快速准确。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难不成,她真是个天才? 小黛玉迎着秦镇的目光,梗着脖子问道:“我现在可以帮忙了吗?” “当然。” 若不是小黛玉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秦镇真想将近海城的店铺生意交给她试试。 不过,找到一个算数天才,倒也是一件幸事! 就算无法插手店铺的经营,至少能为秦镇分担不少账目上的压力。 “以后你就跟着我。” 在秦镇的预想中,自己的商业蓝图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就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来进行分块管理,而这些人,必须是自己人。有什么比养成一个女掌柜,更值得信任的呢? 当然,这也得小黛玉是那块料才行。 “大伙吃完饭之后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拾掇拾掇好好睡一觉,明日早晨在院子里集合。”天色已晚,秦镇也有了倦意,他指了指黛玉和晴雯,对李憨叮嘱道:“给她们姐妹两单独开一间屋子,让几个机灵点的女人多照看些,别让孩子受了惊。” 是夜。 陈府之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上好的瓷器被陈三爷摔得粉碎! “老爷,查出来了,今日那个小子叫秦镇,是从小渔村来的,他身边的那些人是乡勇,所以带着刀。”瘦高管家战战兢兢,他跟了陈三爷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三爷发过这么大的火。 “小渔村的秦镇?”陈三爷眯着眼:“村民而已,竟敢如此嚣张?” “八成是沾了陈快的光。”瘦高管家应道。 提起陈快,陈三爷脸上掠过一抹阴霾。 这陈快原本是陈家旁系的一个默默无名的后生,当初不知怎么的被张藐看中,提拔成了捕快!现如今又莫名其妙干死了登岸劫掠的海寇,从此平步青云,一跃成为了这近海城中不可小觑的城卫大人! 按理来说,陈三爷本该高兴,因为陈家终于出了一位官员。 但可惜。 这陈快,是旁系,而非本家! 旁系势大,难免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三爷,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奴隶罢了,何必因为这事惹得一家人不高兴?要知道,陈大人如今可是城主身边的红人,家里不少人都仰仗着陈大人……” 瘦高管家话音戛然而止,面对陈三爷那张阴冷的脸,这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陈三爷心中怒极。 他在近海城扎根多年,哪怕是黄大郎见了他,都得低头称他一声三爷! 他秦镇不过一个乡野出身的毛头小子,凭什么敢抢他看上的人?还对他拔刀子?!这事若不有个说法,将来陈家谁还服他三爷? “近海城不允许有这么狂妄的人存在!” 陈三爷显然想敲打敲打陈快这个后起之秀,顺带着教训教训秦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三爷,那些人可带着刀啊!”瘦高管家面露担忧。 “老子没有?”陈三爷一个眼神让瘦高管家噤若寒蝉。 “他总有落单的时候吧?”他顿了顿,厉色道:“不管用什么办法,老子要那小子的一只手!” 第八十九章:狼性文化 次日清晨。 秦镇打开窗户,就看到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 此刻这些刚刚脱离奴隶身份的人们脸上,再也没有麻木和绝望,反倒有说有笑,生机勃勃。 昨夜,是黛玉这些年来,睡过的唯一一次安稳觉。 不必担忧会被人贩子欺负打骂,不必担心闭上眼了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秦镇的感激,同样也怀揣着一份对未来生活的迷茫和憧憬。 “都吃了吗?”秦镇笑呵呵的从楼上下来。 干净整洁的灰白衣裳,让他眼前一亮。 衣服不用去买,秦镇手中就有现成的,直接去挑就行。 小渔村出品的马褂长衫,考究得体,穿上衣服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见到秦镇出现,众人当即变得拘谨。 倒是小黛玉笑着朝秦镇道:“回恩公的话,李主管刚刚带我们吃了米粥。” 齐落的短发修耳,干净的眼眉明亮,再配合上一身新衣裳,倒显得灵气!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粉嫩的女娃,昨日还是那般的灰头土脸,昂然的勃勃生机,就像初生的枝桠。 “李公子?”秦镇眉头一挑。 小渔村带来售卖的衣服里,除开旗袍之外的衣裳分男款和女款,男款长衫配长裤;女款则是绣衣配长裙。 秦镇注意到,这小丫头,穿的是男装。 “就是我!”李憨那欠揍的声音从一旁传出,黝黑的脸上得意洋洋:“镇儿,你还别说,被人叫公子的感觉,还真舒坦!” 秦镇捂着脸,有些无奈。 “你要点脸行吗?肚子里一点墨水儿都没有,也好意思舔着脸让人家小姑娘叫你公子?” “谁说我肚子里没墨水了?”李憨撅着嘴道:“我还知道背三字经嘞!” “来一段?”秦镇玩味道。 “人之初,性本善……”李憨结结巴巴,有些心虚:“狗不叫,就得揍,揍他娘,哇哇叫……” “我可不记得有这段。”秦镇虚着眼。 “什么是三字经呀?”小黛玉壮着胆子好奇的问道。 “就镇儿写的书,写的可好了,咱们村里的孩子都喜欢看。” 李憨的话让小黛玉越发的惊奇。 “恩公还会写书?” 李憨得意道:“写书算啥?我家镇儿还会吟诗作对呢!之前随随便便就写了一首鸡生蛋,把那些文人墨客惊得屁都放不出来,就连城主大人都说好!” 这下,不仅是小黛玉眼中充满了小星星,就连周围的那些人也一个个对秦镇大为改观。 昨日秦镇悍然拔刀的狠劲儿,可是被不少人目睹。 现在得知秦镇还是个文化人,敬畏之余,许多人心中又多了一份佩服。 在百姓心中,文化人三个字,几乎就和官老爷划等号。 秦镇就算不是官老爷,至少也是和世家公子一个级别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成为某位世家公子的手下,人们雀跃之余,内心的更多了一份期待。 “我就是普通人,算不得什么。”秦镇赶紧让李憨打住,他干咳几声,扬声朝大家伙道:“昨日跟大伙儿说了,要带大伙儿做生意,今儿借这个机会就跟大伙儿好好说道说道,介绍一下咱们的来历,以及做的买卖。” “我叫秦镇,来自小渔村,做布匹生意的。”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躁动。 一个胆大的男人举起手问道:“是那个打赢了海寇的小渔村吗?” 显然,“金沙滩大捷”已经流传深远,即使是苦窑之中的人儿,也有所耳闻。 “正是。”秦镇点了点头。 “天哪!居然是小渔村的英雄好汉!怪不得他们都带着刀呢!” “之前我逃荒的时候还听人说,近海县有个小渔村,出了一个打熊小英雄,年纪轻轻就杀了一头熊!就叫秦镇!莫不正是他?” 秦镇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接下来咱们来说说关于做工的事儿。” 人群再一次安静,相比之前,人们眼中的不安明显褪去了许多。 就连最胆小的晴雯,此刻也从小黛玉身后探出头来,专心的听着秦镇讲话。 “半个月后,我会在近海城内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开店卖布,届时会需要人手来帮忙;而你们的工作,就是接待客人,帮助客人挑选合适客人的衣物,打包售卖。” 一听只是帮着买衣服,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不就是卖个衣服嘛!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卖衣服谁不会? “就这么简单?”小黛玉有些不信。 卖衣服用得着特意去苦窑里买人? 随便在大街上张个告示,多的是人跑来应聘。 “这事儿可不简单。”秦镇脸上是微妙的笑意。 “我会制定出一套销售流程,里面包括了迎接客人时的话术、举措、以及对我们售卖商品的详细介绍。你们必须倒背如流,妥妥善善的将客人伺候好,给客人宾至如归的购物体验!” 一个女人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恩人,你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啥?我有些听不懂……而且我之前也没有卖过东西……” 像她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没事,在此之前我手中还有一些货物,你们这些天就由李……主管带着,帮忙摆摊售卖,积累经验。具体的事宜我会在这些天陆续教给你们,你们照做就行。” 销售嘛! 在理解中执行,在执行中理解。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估摸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跟你们聊一聊关于工酬的问题。”似乎怕人们听不懂,秦镇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也就是赏钱。” “我们还有赏钱?”小黛玉惊了。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本就是被秦镇所救,身上都背着人情债呢!秦镇之前说为他工作一年,就能回归自由之身,所有人都觉得是给秦镇当一年的牛马。这也正常,救命之恩,别说一年,哪怕是十年他们也愿意啊! 可现在,秦镇居然告诉他们,不是白干? 居然有钱拿?!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有!”秦镇理所应当道:“你们为我做事,我给你们赏钱,天经地义!”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不少人纷纷下跪,对秦镇表以内心的敬佩感激。 只因秦镇,真心实意的将他们当人看! 而非低人一等的奴隶! 第九十章:死忠 “不准跪!” 秦镇扬声吼道。 “我,不值得你们跪!” 清澈的阳光透过屋檐,洒落在他的脸颊上,犹如神祇。 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秦镇方才继续说道。 “简单的说一下,男人不仅需要销售,还需要运货搬货,会辛苦一些,所以男人每人每天十文钱,女人则是八文,包两餐饭。” 此言一出,场面再度喧哗。 之前说过,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不过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 折算下来,每天也就三文钱。 秦镇给出的工资,显然远远高出平均水准。 “另外,因为销售嘛,肯定是要算业绩。” 面对着已然被每天的工资蒙住了双眼的众人,秦镇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普通的衣服,也就是你们身上穿的那种二十文一件的,每卖出一件,多两文的赏钱。过些天我们村里还会来一批特制的丝绸,预估应该是一百文起步,每卖出一件赏钱有十文。” “至于最高档的旗袍,则是十两银子起步,你们谁要是能卖出一件,就有足足一两的赏钱!谁卖的多,赏钱就越多,赚得也越多!” 炸了。 彻底爆炸了。 在这个比包身工还要残酷的、奴隶横行的世界,秦镇所说的销售模式,无异是一种全新的、惊世骇俗的东西! 秦镇并没有对这些人宣扬什么人人平等的屁话,他只是用钱来告诉大家,跟着他干,努力工作是一定会有回报的。 “真的?!恩人呐!您可千万不要骗我们啊!”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 就连小黛玉此刻都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副“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这有啥的?!” 没等秦镇开口,一旁的李憨便说道。 “咱们村里在镇儿手底下做工的人,都有赏钱!就咱们这些带刀的村卫队,不仅赏钱多,家里的女眷亲属还有人照顾!孩子也能免费去村里子学堂上学!只要跟着咱们镇儿干,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小渔村的人此刻都笑了起来。 他们就喜欢看别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爹啊!” 许多人仰天高呼。 这哪里是什么恩人? 这简直就是他失散多年的野爹,义父!要不然秦镇凭啥对他们这么好? “我能加入你们这什么村卫队吗?”有人奋然起身,满脸的激昂。 怪不得这些人对秦镇言听计从呢! 待遇这么好,别说是对陈三爷拔刀,哪怕是秦镇叫他们造反,他们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那得先得到小渔村的户口才行。”秦镇笑着道:“只有成了我小渔村的人,你才能加入村卫队。” 小黛玉这个时候也大受震撼。 看向秦镇的目光之中,明显多了一份敬仰和崇拜。 小晴雯年纪小,还不知道秦镇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秦镇的敬仰和狂热。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对于美好事物的追随! 看着外面近乎疯狂的人群,客栈中正在啃包子的陈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秦镇非要去苦窑里买人了。 秦镇缺打工仔吗? 显然是不缺的。 他缺的是死忠。 先立威而后怀德,再以重利诱之。 有什么,能比一无所有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的奴隶,更容易收服的呢? 这样的手腕心智,陈数这么多年来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而那个人,便是昔日飞鱼营的统将——钟许国。 他将碗碟中的酒一饮而尽。 心中已然作出了一个决定。 简单的将众人分了个队后,秦镇便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集市走去。 经过几日的发酵。 小渔村牌衣服的名声奔走相告,深受百姓喜欢。 结实耐造,物美价廉,舒适好洗三大优点,让二十文一件的马褂长衫差点脱销!相比之下,黄家布店的衣服,款式又老,样子又丑,价格还贵,一片破布就睁着眼睛敢卖五十文! 之前渔村牌还没出来,布价被黄家垄断,大伙儿没得选。 只能捏着鼻子认。 现如今新人换旧人,尝试了渔村牌的好,谁还看得上黄家那破破烂烂的物件? 如今秦镇摊位前是人潮涌动,反观隔壁几条街的黄家布店,冷清至极。 “少爷……咱们的客人都被那该死的秦镇抢走了!现如今大家都去秦镇那里办卡,搞什么“渔粉”,都没人来咱们店里了!”黄家管家哭丧着脸:“好几家老主顾也派人来传话,问咱这里能不能也进一些渔村牌的衣裳布匹……” “这里是黄家店铺!岂能卖小渔村的东西?!”黄大郎气急败坏! 看着远处门庭若市的摊位,他咬牙切齿! 却又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秦镇这边,自然热闹的多。 秦镇特意令人搞了一个牌匾立在显眼处,上面赫然写着:“购物节将至,开业大酬宾”的字样,引得众人围足。 “秦公子,什么是购物节?”一道清冷中透着好奇的声音不期而至。 莺儿小姐在侍从的护卫下,缓缓走来。 秦镇连忙行礼。 “不知莺儿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先告诉我,什么是购物节?”莺儿小姐直盯盯的注视着他。 正好借这个机会,秦镇尽可能扬起声让更多人听见,解释道。 “就是如同诗会那般!草民已经和方家商量好,会在城中央划出一片地区布置场景,到时候不仅有各种灯谜、小吃、表演;还会有许多来自于我小渔村的特色产品,而我小渔村的布店也会在那时开业,各种丝绸布匹,新款衣裙也会上架。” “到时候莺儿小姐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前来游玩。” “听起来似乎不错。”莺儿小姐显然也被激起了兴趣:“我到时候一定过来。” 她盯着那块牌匾上的字,指着后半截又问道。 “那开业大酬宾又是怎么回事?” “莺儿小姐可知道什么是“渔粉”?”秦镇问道。 “就是你们小渔村的会员嘛!这个我听说过。”莺儿小姐笑着道:“只要交一笔钱,就能成为“渔粉”,在你们这里买衣服能便宜不少。”说着她扫了眼摊位上的衣服,并不感什么兴趣,哪怕是那几件展览用的精致旗袍,也远不如秦镇在柏杨楼送她的那件惊艳。 似乎注意到了莺儿小姐的目光,秦镇心中一动,解释道。 “这马上不是要开业了嘛!到时候店里会来一批由雪蚕丝打造的高档服装,而只要是咱们小渔村的“渔粉”会员,购物节时店里所有的衣服布匹全部五折起!精美礼品随便送,并且能优先享有压轴服装的购买权!” 第九十一章:肥皂 “什么压轴服装?是什么样子的?” 钱都是小事,城主千金会缺钱吗? 她在意的是那件压轴的衣服! 自打拥有了那件旗袍之后,莺儿小姐眼界瞬间被拉高,看自己之前的那些衣服是怎么看怎么不高兴。她今儿来,也是为了问问秦镇,之前答应过给她做衣服的事儿,啥时候开始。 却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 “这个我不能说,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怎么着也比我送给您的那一件旗袍要好。” 听到这话,莺儿小姐心中一震。 那件旗袍已经让莺儿小姐十分惊艳了,比那件旗袍还要好看,那岂不是真成了天衣仙裙? 没有一丝丝迟疑,她当即下定决心,定要将那件压轴服装拿到手! “我就不能提前买吗?”莺儿小姐眼巴巴的看着秦镇,隐隐有些请求的意味:“我可以多出钱!” 秦镇的品味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连他都赞不绝口的衣服,还能有差? “不行。”秦镇十分干脆的摇了摇头:“莺儿小姐若是想买,还需等到购物节那天,届时会有一场拍卖会,价高者得。” 秦棣的拒绝让莺儿小姐有些无措。 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她,从小便是有求必应,还从未有人敢当面拒绝她! 这不禁让莺儿小姐那颗高冷的心,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那你必须保证,在此之前不能卖给别人。” “这是自然!”秦镇再度开口:“到时候不单单只有这一件压轴衣服,还会有三件仙裙霓裳,五件青衣长袍共同拍卖,欢迎诸位共赏!友情提醒,只有“渔粉”会员,才能参与拍卖。” 砰! 一枚金锭子被莺儿小姐重重的按在桌面上。 “给我留最好的位置!” 饶是秦镇,都不由得被莺儿小姐的出手阔绰所震惊。 他连忙将那金锭子收入怀中,对着莺儿小姐郑重道。 “莺儿小姐只管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包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莺儿小姐咬着嘴唇,突然凑前,在秦镇耳边低声道。 “等衣服到了,我能不能先看一眼?” 她实在是心痒! 温热的呼吸烧的秦镇耳朵直痒痒,似乎是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有失礼仪,莺儿小姐赶忙退了回去,白皙透嫩的脸蛋上也挂着一抹红晕。 秦镇显得有些纠结。 “原则上是不行的……” 听到他这么说,莺儿小姐有些失落。 “但,如果是莺儿小姐的话,行吧!” 秦镇最终点了点头。 莺儿小姐有些惊喜,这种先抑后扬的感觉,让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她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那可说好了!你可不准骗我!” 得到准确的允诺后,她喜形于色的离开了,回去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 “恩人,莺儿小姐跟你说什么了?”小黛玉好奇的问道。 “秘密。” 待莺儿小姐走后,早就按捺不住的人群瞬间将小摊淹没。 皆是想要成为“渔粉”的人儿。 当然,女眷颇多。 别的不说,光是成为“渔粉”后享受优惠的折扣,就足以让这些喜欢买买买的女人趋之如骛! 五折起是个什么概念?买一件送一件!一去一来几乎就是白拿!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掺和一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好,平头百姓也罢,此刻都挤破了头,想要给年轻的秦老板上一课! 更不提还能参与高档衣服的拍卖会! 即使买不起,过过眼瘾也足够吹嘘了! 一时间,小渔村的摊位差点都被冲烂。 “哎,你这女人怎么插队啊!” “瞎了你的狗眼,我这是平移!别拉扯我!告诉你我不是好惹的!” “别挤别挤,让我出去!” 秦镇显然低估了人们的热情。 购物节可是个新鲜事物,人嘛,最喜欢凑热闹,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捡钱的趣事,不往上凑还能得了? 秦镇做梦也想不到。 自己将要举办购物节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愈演愈烈!莺儿姑娘的出现,更是让整件事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止近海县众人皆知,就连其他县郡的人也收到消息,纷纷赶往近海城,想要涨涨见识。 “这秦镇倒是花样百出!” 得知秦镇要举办购物节的事情,黄大郎神色阴霾。 不仅仅是因为秦镇抢走了他黄家的生意,更是因为方家居然不声不响的和秦镇达成了合作! 可以想象,这个购物节一旦让秦镇办成,对黄家布业的打击,足以伤筋动骨! “绝不能让这事弄成了!”黄大郎心生一计:“这购物节他秦镇能办,我为什么不能办?他打折促销,我们也能降价销售!” 秦镇不过只能卖衣服罢了! 他黄家的产业可多种多样! “传令下去,咱们也弄个好货节!跟他秦镇掰掰腕子!”黄大郎冷声道:“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黄家,还能被他秦镇给比趴下?!”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秦镇疲惫的回到客栈。 今儿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古代人民的疯狂! “衣服都差点被扯坏了,太凶残了!”看着铜镜里狼狈不堪的自己,秦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有所思道:“不行,到时候人一多,怕会出岔子!要是搞出什么踩踏伤人的事就不好了……得问问陈快到时候能不能来帮忙。” 正思索着,小黛玉抱着一盆衣服走过。 秦镇看了一眼,是之前的破烂衣裳。 “这衣服你留着做甚?不是有新衣服穿吗?”他疑惑道。 “这衣服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不舍得丢……”小黛玉低着头,有些落寞:“别看它现在破破烂烂的,我娘当初送我的时候可好看了!只是现在洗不干净了……” 看着破烂衣裳上的泥点污秽,小黛玉心中浮现出自己一路走来的艰险以及故去母亲的身影,双眼不由得微微泛红。 “怎么会洗不干净呢?用肥皂不就完了?” “肥皂?”小黛玉满脸疑惑。 秦镇则猛地一拍脑袋。 自己怎么把这事忘了? 肥皂! 第九十二章:我和姐姐可要服侍恩公 这个世界是没有肥皂的。 对于衣物的清洁,普遍是用水裹上石子进行搓洗。 这么做对衣服的损伤极大,同时除污效果也不理想。 但如果有肥皂,就大为不同了! 肥皂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 只需要将猪油、食盐、以及碱性植物(草木灰)进行混合烹煮,直至冷却成型即可。 秦镇当即跑到后厨开始操作起来。 “恩公,你在做什么?”小黛玉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跟着秦镇,看着秦镇捣鼓来捣鼓去,觉得十分新奇。 “我在制作一种可以能把衣服洗干净的东西。”秦镇一边拿着木棍在沸滚的锅里搅拌,一边解释道:“也就是我之前说的肥皂,有了这玩意,不管是多脏的衣服都能焕然一新。” “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小黛玉惊奇。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秦镇颇为兴奋,先前的倦意一扫而空。 洗衣服无异于是刚需! 凡是和刚需有关的生意,自然是一本万利! 可以想象,当那些苦恼于衣服难洗的百姓,发现了能够有效清洁清洁衣物的肥皂后,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关键这玩意不仅仅可以用来洗衣服,还能清洁自身,配合上花蜜,完全就是纯天然的香水。 别的秦镇不敢保证,但像莺儿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会为之疯狂。 睁着眼熬煮了一夜,肥皂方才凝固成型。 看着黄灿灿像块砖的肥皂,小黛玉满脸狐疑。 “这东西真的可以把衣服洗干净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秦镇说着便拿起了那件破烂污秽的黑衣裳,用上肥皂就着热水一撮,很快上面的污秽就被清理干净,露出白色的底绸。 “你这衣服居然是白色的?”秦镇大为震惊。 这也太埋汰了! “哇!真的可以洗干净诶!”小黛玉自己也试了一下,看着面目全非的衣裳逐渐恢复它本来的面孔,她心中有激动,更有对秦镇的感激。 “第一次做肥皂还是有些生疏。等我研究研究,想办法弄个模具,然后再加点花蜜啥的弄点香味出来,这东西绝对大卖!”秦镇仿佛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金山向自己倾倒而来。 “恩公,你懂的真多!”小黛玉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这有啥的,我只是比你早知道而已,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吗。”秦镇并不觉得自己能造出肥皂有什么不起的,他这无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沾光罢了。 “恩公,这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小黛玉稚嫩的脸颊上掠过一抹成熟的光彩,她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多年的苦难,早已磨炼了她的心智,别看她年纪小,心智却已然成熟。 “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小黛玉张大了嘴巴。 “你这几天想法子弄一批样品出来,我会让李憨来帮你。” 一夜未睡的秦镇此刻困意翻涌,打着哈欠转过身,摇摇晃晃的上楼睡觉去了。 只留下小黛玉一人面对着肥皂发呆。 秦镇又怎会不知肥皂的重要性? 这份信任,让小黛玉受宠若惊。 她挥舞着粉拳,下定决心:“恩公你就瞧好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镇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当他醒来的时候,客栈里空落落的,估摸着是李憨把人都带出去摆摊了。 他刚准备去后厨找点东西吃,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汤锅前摇摇欲坠。 他赶忙跑了过去,将小黛玉拉起,黑着脸责怪道:“累了就回去睡觉,搁这摇头晃脑的,你就不怕一头栽到锅里去?” 小黛玉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睡吧,我来盯着。” 秦镇挥了挥手,将小黛玉打发走。 自己则开始捣鼓,想着怎么给肥皂增味儿,使其变成香皂。 秦镇只是个普通人,知识面有限,无法面面俱到,所以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似乎是因为饥饿的缘故,香味的提取,让他本能的想到了小视频里熬煮火锅底料的画面。 底料师傅会将大葱、生姜之类的菜料放到油锅里榨煮,待炸干后捞出,剩下的油里就拥有菜料的香味。 “要不我也把香料放进锅里一起煮?” 秦镇嘀咕着,正准备尝试一下,突然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火锅!我还能弄火锅啊!” 自己怎么把火锅这么赚钱的事情给忘了? 整个湖底捞,按摩洗脚浴池听戏一条街,还能不赚钱? 其实也怪不得秦镇。 毕竟之前实在是太穷了,天天野菜就着观音土呢,都忘了肉是啥味儿了,哪能想起来这事呢? 当然,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但秦镇心中,已然燃起了当商业大亨的野火。 这时小晴雯走了过来。 比起黛玉来,小晴雯显然纯真了不少,粉嫩白皙的脸上透着怯生,稚声稚气的还是个娃娃。 “恩公,姐姐让我来帮你。” 看着还没灶台高的小娃娃,秦镇忍俊不禁。 “回去呆着吧,别添乱了。” “不行不行,我回去的话姐姐会说我的。”小晴雯撅着嘴,祈求道:“恩公就让我在这里呆着吧,我保证乖乖的,不添乱。” 谁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单纯可爱小丫头的请求呢? “那行吧,你坐远些,别被锅里的热汤溅到了。” 小晴雯乖巧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好,忍不住往锅里看。 “恩公,锅里是什么呀?好香呀。” “肥皂。” “肥皂是什么呀?” 一大一小有一茬没一茬的交流着,小晴雯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叽叽喳喳的有些吵闹,却又不至于让秦镇感到无聊。 “你以后别恩公恩公的叫我了,听起来怪怪的,我比你年长不了多少,你以后叫我哥哥就行。”秦镇挠着头。 “哥哥?”小晴雯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的样子十分可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晴雯赶忙摇了摇头,稚声稚气的说道。 “不成不成,姐姐说了我们是恩公的丫鬟,要给恩公做牛做马,要对恩公尊敬有加,要一辈子伺候恩公的!怎么能叫恩公你哥哥呢?” 第九十三章:拜访 “谁说你们是我的丫鬟了?”秦镇瞪大了眼睛。 丫鬟不都是大户人家的标配吗? 他身上才几个银子?连个大宅房都没有土哈哈,家里连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还用得起丫鬟? “大家都这么说。” 小晴雯脱口而出。 “那些叔叔阿姨们都说我和姐姐是恩公的童养媳、暖床丫鬟……”说到这,小晴雯好奇的问道:“恩公,什么是童养媳?什么是暖床丫鬟啊?” 秦镇此刻已经无语凝咽。 天地良心! 他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们还只是个孩子啊!别说她们了,秦镇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 看着小晴雯稚嫩单纯的面孔,秦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的跟这两小娃娃把事情说清楚。 “笑死爷了!” 这时,李憨那粗犷的嗓音从门外响起,替秦镇解了围。 他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身后是跟着一道摆摊回来的人。 “怎么了?闹闹哄哄的?”秦镇迎出去问道。 “出事了。”陈数沉着脸:“黄大郎听到我们要弄购物节,也要弄一个什么节,跟咱抢生意呢!” “多大点事,让他弄呗。”秦镇显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事没那么简单,我听说黄大郎不仅自己要弄,还把整个近海城有头有脸的老板都叫了过去,各行各业都搂全了,不仅学咱们打折促销,还请了戏班子登台献唱呢!” 陈数的表情有些凝重。 “今儿中午的时候黄家就已经打出了标语,咱们不是全场五折起吗?他们直接一折起!” “这是打算跟我们打价格战,用钱砸死我们啊!”秦镇此刻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和黄家之间最大的差距,便是底蕴。 黄家仓库里的银两比他多,黄家完全可以跟秦镇打价格战,用低价争夺秦镇的顾客,蚕食秦镇的市场份额,最终将秦镇驱逐出去。 而且不单单是黄家,黄大郎还伙同了整个近海城的其他家族商贾,这是摆明了打算用近海城商人的银子,砸死秦镇! 我靠! 真特么会抄啊! 秦镇在此之前已经设想过,黄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黄大郎一定会想法子找事!却没想到这黄大郎这么无耻,不仅把自己的那一套营销策略给照搬复制了过去,还一掷千金明目张胆的抢人! 这不免让秦镇想起了前世的营销战,各大厂家砸钱抢顾客的画面。 当时他是万千顾客中的一员,喜滋滋的看着各大厂家打的头破血流;如今他成了商家,才发现对他这样的小买卖人而言,这场商战是如此的无力。 比银子肯定比不过黄大郎的,这死胖子拉上大半个近海城的商贾做的局,绝不是秦镇这个刚出茅庐的少年能够比得过的;想要留住客源,甚至从黄大郎手中抢人过来,就必须推陈出新。 换言之,秦镇手中,必须要有一些只有秦镇这里有,而黄大郎那里没有的事物! “不慌,我还有法子。” 跟秦镇比创意? 简直就是癞蛤蟆跳悬崖,想当蝙蝠侠! 狂妄! “镇儿,你还有法子?”李憨都惊了。 他们都绝望了,谁成想秦镇居然还有法子?他脑瓜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有啥法子赶快使出来呀!”陈数急着道。 今日白天,黄家的人还刻意跑到小渔村的摊位上耀武扬威,可把陈数恶心坏了!他现在就想好好杀一杀黄大郎的威风!让这老毕灯知道小渔村不是好惹的! “等过几天,不着急。”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摆摊,带来的货物基本上都卖光了,正好趁机歇一歇,没必要现在就跟黄大郎硬碰硬。 等到赵铭带着小渔村来到时,场地也应该装修好了,那个时候再反击也不迟。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喘口气!”秦镇拍了拍陈数的肩膀,劝慰道:“陈叔你也别着急,像黄大郎这样赔本赚吆喝是走不长的,他就想跟咱们硬碰硬呢,咱们这个时候不接招,着急的是他们。咱们的货物打五折还有的赚,黄家他们打一折,呵,赔不死他!” “我就是看不惯那老毕灯的嘴脸!”陈数憋着怒。 “放心,过几天等咱们的货物到了,再跟他掰掰腕子也不迟!” 听到秦镇这么说,陈数心中的怒气方才消散了一些。 他沉着声问道。 “对了,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法子打败黄大郎?” 秦镇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在秦镇的安排下揠旗息鼓,全部投入店铺的改造装修工作中,原本的摊位上只剩下一个购物节的提示牌孤零零的立着。 每天减少的数字,向百姓诉说着购物节的临近。 “少爷果然料事如神!秦镇这几天连头都不敢冒,小渔村的摊位都没人光顾了!”黄家管家溜须拍马道:“而我们的店铺人满为患,百姓们都抢疯了!” “小小的一个秦镇,拿什么跟我斗?他有那个实力么?”黄大郎显得十分笃定,类似于这样的手段他屡试不爽,不知有多少想跟他黄家抢生意的人都被他这么赶走。 他黄家能够在近海县盘踞多年,靠的就是不择手段。 用钱砸人,还算是轻的! 若是秦镇继续选择和他黄家为敌,黄大郎多得是手段让秦镇跪着求饶! “就怕方家插手啊!少爷,我可听说方家借给了秦镇十间铺子,若是到时候秦镇找方家求助……” “方家?秋后的蚂蚱罢了!” 提及方家,黄大郎满脸不屑。 “他方家要是识趣,我或许还会赏他几口饭吃!若是铁了心的跟我作对,老子让方家也入土!” 话音未落,下人来报。 “少爷,方家人求见。” “哦?” 黄大郎有些意外。 平时黄家和方家就老死不相往来,这个时候,方家又怎会登门拜访? 他问道:“来的是谁?” 下人毕恭毕敬的应道。 “回少爷,是方岚的伯伯,方松。” 第九十四章:示好的方松 “这不是方叔叔嘛!今儿怎么有闲功夫来我这里转转了?” 黄大郎有些戏谑。 “怎么?不去店里看着?” 方松约莫五六十岁,头发稀疏,长得瘦高,穿着一身固执的青色长衫。 “贤侄!你就别挤兑我了!哪还有店啊?咱方家的店铺都被那个不肖女腾给外人了!” 方松愁眉苦脸。 “我早就说过,方家就不该让一个女人来管事!这些年什么都没捞到好不说,现在祖传的店铺生意都要保不住了!” 方岚的爹死的早,老太爷心疼这个孙女,便从小将她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下这小妮子倒也掌握了几分商贾之术。 前几年,老爷子病重,方家许多人都等着分遗产呢,那老不死的倒好,当着方家大多数人的面,将方岚叫到床头,指定她为下一代方家的主事人。 老爷子说的话,谁敢不听? 不得不说,这方岚确实有几分商业天赋,将日暮西山的方家堪堪挽起,若不是她,只怕方家早就被近海城的其他豪绅宗族撕碎了吃了。 当然,这些话,黄大郎自然不会说出来。 看着愁容满面的方松,黄大郎故作迟疑的问道:“方伯伯今天登门拜访,应该不是专门来跟我吐苦水的吧?” “贤侄开门见山,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方松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正色道:“方家不能这么被那不肖女败下去了!贤侄你这几天不是闹的动静挺大吗?咱和黄老爷子说来也是故交,几十年的同门情谊摆着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方家一马?” “方伯伯何出此言?我可没有针对方家呀?”黄大郎故作讶异。 他确实没有明面上针对方家。 可那些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商贾,却不约而同的开始抵制方家的货物。 别的不说,方家的蚕丝,这些天都卖不出去了。 其他的行当也处处碰壁。 近海城里的人都说,因为方家帮助秦镇的事情,黄家想对方家出手。 这可把方家人吓坏了。 如今方家大不如从前,方家人只想保住眼前仅有的财富,坐在先人积攒的家底上混吃等死,根本没有任何进取之心。 哪里有魄力跟黄家掰掰腕子? 都说方家和陈家、黄家共称为近海城的三大家族。 可只有方家人自己心里清楚,其中的水分有多大。 眼下看着家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方家人慌了,这不方松腆着个脸,过来向黄大郎示好了。 见黄大郎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松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当即痛陈方岚的不知轻重。 “都怪那秦镇不知天高地厚!方岚那个不肖女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跟着那个乡里来的野小子胡闹!贤侄啊!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黄大郎有些想笑。 “不知方伯伯想要怎么做呢?” 方松一时有些噎住了。 这时黄家管家幽幽的说道:“我刚刚还听闻,那秦镇正带着人在布置现场,准备购物节呢。” “布置个屁!”方松破口大骂:“把街道搞的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贤侄你放心,我这就去掀了他们摊子!”说着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方松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 黄大郎脸上满是嘲弄。 方岚倒是有些胆魄,只可惜方家人都不中用!可这又关他何事? 黄家独尊,总比三足鼎立要听得顺耳的多。 街道。 在众人的努力下,绵长的街道已经初具雏形。 各种颇具特色的装饰已经张贴垂挂,店铺之内也装修得如火如荼。 “这里,给我划出一片区域来当停车位,到时候多得是达官贵人,你总得让他们有地方停马车吧!” “这里给我清空,把那个幸运大转盘给搬过来,多打些灯!一定要亮瞎游客的眼睛!” 秦镇站在高处,端着喇叭指挥着。 整条街道有条不紊的朝着他计划中的样子靠近。 “舞台一定要搭牢实些!到时候要是塌了,别怪我发飙!” “憨子,你那边的仪态训练的怎么样了?告诉大伙儿一定要规矩得体,让顾客感受如同春天般的温暖!” 眼看距离购物节的日子越来越近,秦镇心中也蹦着一根线。 毕竟是他第一次组织如此盛大的集会,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得嘞!小秦爷你就放心吧!”说话的是一个面善的年轻伙计,叫方老实,是方岚特意安排同秦镇对接的。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办事却很利落,有他在秦镇的布置大业迅速不少。 “呦呵,你这里可真热闹啊!” 陈快带着队伍巡逻而至。 看着热闹的中央大街,他眼中掠过一抹新奇。 他刚从城西过来,说实话,黄家弄的集会,区域更大,入驻的商家也越多,不知比秦镇这边喧闹了多少!可要论新奇,黄家那边都是老三样,没啥意思! 还得数秦镇这边花样多。 “老陈,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秦镇从高处跳下,一溜烟跑到陈快跟前。 “购物节的时候你们有差吗?” “没呢,刚刚上任能有什么差事?闲出个鸟蛋来!”陈快笑呵呵道:“就是有些枯燥,每天不是巡城就是在准备巡城的路上,早知道这么无聊,当初还不如留在县城里当个捕头呢!想做啥就做啥,逍遥自在!” 秦镇有些意外。 正常来讲,城卫不仅得负责城池的治安,还得训练府兵,操练驻守等等。 陈快新官上任,理应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会如此悠闲? 他一时也没有深想,便道。 “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但说无妨!咱们之间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陈快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不是马上要到购物节了吗?我想着到时候人流量大,大量的百姓蜂拥而至,可能会挤得水泄不通,万一出了什么踩踏之类的祸事反而不美,就想着能不能让陈哥你帮个忙,到时候带人来值守巡视。” 城卫兵代表的便是近海城主的脸面。 有城卫兵驻守,不仅有面儿,还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让那些宵小闹事的时候都得先掂量掂量。 “我还当是什么事!保护百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陈快洒笑道:“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购物节开始,城主大人肯定亲至,到时候还有从其他地方来的达官贵族,这么好的刷脸机会陈快怎会错过? 秦镇大喜过望,故意扬声道:“陈哥,我要的人也不多,到时候你先给我拟个名册,兄弟们执勤辛苦,我自然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干。” 第九十五章:闹事 此言一出,陈快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知道,秦镇这是在帮他安抚关系。 让大伙儿知道,这好事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得看他陈快的脸色,他陈快让你来,你才能来。 至于来了能拿多少好处,自然不能明说。 但秦镇出手阔绰众所周知。 连那些低贱的奴隶,他都能开出高价,给他们这些当差的好处还能少? 不得不说,秦镇一手借花献佛,让陈快十分受用。 他重重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与此同时。 小渔村。 一架架转动的纺织机正落有序,上好的雪蚕丝通过滚轮,织成成片的丝网,再由纺织女工熟络的制成布匹,裁去多余的区域,缝上裁边,就成了一匹上好的绸缎。 看着面前细腻精致的雪蚕丝绸缎,方岚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惊叹。 “也不知秦公子是如何做出来如此精巧的纺织机?” 她也算从小在布坊长大,知道织布的不易。 因此,她才更加惊叹于秦镇的奇思妙想。 “方小姐,你来看看这件衣裳。” 柳娟兴冲冲的拿出一件新作的衣裳。 不同于麻布那般黯淡,雪蚕丝的质地更添细腻顺滑,阳光落在衣服上,竟显得熠熠生辉。饶是见惯了奇装异服的方松,此刻都不由得震惊柳娟的手笔。 这件衣裳,可不仅仅是依靠纺织机能做得出来的,更需要柳娟出色的纺织技术。 “好看!” 方岚忍不住赞叹道。 “比那件旗袍还要好看许多!” “是吗?那就好,我还怕做出来的衣裳不好看呢!”柳娟心中有了底。 来之前,方岚还在担忧小渔村是否是一个指的合作的伙伴。 在她原本的想象中,小渔村说白了不就是一个村子嘛!贫穷,落后,粗蛮,到处都是衣不遮体、吃不起饭的穷人。 而当她看到小渔村的那一刻起,这个顾虑便荡然无存。 高高的围墙迎面而来,将整个小渔村包裹进去,穿插着倒刺的壕沟依墙而绕,向外来人诉说着它的狰狞!内部整洁的街道错落有序,规整的建筑井落,无不标志着村子规划者的良苦用心。 生机勃勃的村民各司其职,精气神甚至要比她们这些来自近海城的城里人都要明媚飒爽。 最让方岚意外的是,这村里居然还有学堂! 听说是秦镇所建,免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 在这里,看不到懒汉、混混。 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外地村民赶来,在村口排队领取做工的名额,正如小渔村许多村民所说的那样,劳动光荣,勤劳致富。 要知道,哪怕是近海城,都有数不胜数的闲人。 但在这里没有。 秦镇所定下的制度,让每一个小渔村的人都有事做,而且所有人对秦镇的安排都十分满意。这对于执掌方家多年的方岚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这秦镇不过十六七,年纪轻轻,是如何能让这么多人对他心服口服的呢? 可以说,在小渔村呆的越久,对小渔村的了解越多,方岚对秦镇的好奇就越深。 这就像是一种食髓知味的毒。 让方岚欲罢不能。 “很好看!我敢打包票,等城里的姑娘见到了这批衣服,肯定得抢疯了!”方岚兴奋道,只觉得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她越发觉得跟秦镇合作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决定! 甚至,她不仅可以以此夺回被黄家抢走的市场份额,还能彻彻底底击败黄家!让黄家颜面扫地! “只是速度还需加快些!再过几天购物节就要开始了,除去路上的时间,留给我们赶做衣服的时间其实不多了。”方岚沉声道。 秦镇想要依靠购物节一炮而红。 方岚也想靠着购物节彻底翻身! 柳娟自信满满:“放心吧,绝对不会耽误事儿的。” 为了赶做这批衣裳,整个小渔村的女工已经加班加点好几个昼夜,纺织机都给干坏了几台。 柳娟已经通知出去,这几天纺织女工的工钱加倍,村里的女人都疯了,不仅做工的时候玩命的纺,下班回家了也纯手工废情忘食的编织。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让小渔村打出名头的机会,秦镇在外面忙死忙活,她们这些女工自然也不能拖后腿!村里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呢! “她二婶,到饭点了你男人叫你回去做饭呢!” “做个屁!姑奶奶忙事业呢!让他自己做饭去!没听镇儿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啊!全村的衣服订单都指望咱们做呢,哪还有闲功夫给爷儿俩做饭?” 这话引得女工们一阵哄笑。 柳娟笑着道:“姐妹们这几天都辛苦辛苦,忙完了这阵儿,我给你们涨工钱!” 看着面前独立自信的女工,方岚在她们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光芒。 她想到了自己接掌方家时,那些叔叔伯伯的冷嘲热讽。 想到了这些年来,外人对她身为一个女儿家却抛头露面的评头论足和流言蜚语。 她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 但现在,小渔村的女工给了她信心,她没错。 为何女人,就不能当家? 与此同时。 近海城。 就在秦镇正忙着布置现场时,方松面色不善的带着方家人涌入了现场。 他叉着腰,趾高气扬的指着正在忙碌的人群嘶吼道。 “都别弄了,放下东西麻溜的滚蛋!” “这好像是方家人?”李憨嘟囔着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秦镇眉头微皱,迎了上去,走到方松面前试探性的问道:“你们是?” “我是方松!方岚的伯伯!”方松鼻孔朝天:“你就是秦镇吧?麻溜的带上你的人和你的东西,滚蛋!” “能不能好好说话?”李憨挽起袖口面色不善。 秦镇朝李憨瞪了一眼,后者不忿的闭了嘴。 他打量了一眼方松和他身后来势汹汹的方家人,问道。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地方是方家地盘!你们在这里搞七搞八弄的街道乌烟瘴气,我们都不好开门做生意了!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方松冷声道。 “这地方,是方岚租给我们的。”秦镇丝毫不慌,不紧不慢的迎着方松的目光质问道:“我记得方家的家主是方岚吧?如今方岚不在,你们做得了主?” 第九十六章:胡搅蛮缠 “我是她伯伯,当然做得了主!” 方松趾高气扬。 “再者,方岚从来不是方家的家主!她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蛮丫头罢了!不知多大的人了,也不成家!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把我方家的门楣都败坏了!” 说这话时,方松面露讥讽和嫌弃,就好像说的并不是他的侄女,而是一个仇人! “松爷,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小姐就做得挺好的,咱大伙都服她。”方老实硬着头皮应道。 “你懂个屁!”被一个晚辈这么呛一句,方松只觉面子挂不住,当即劈头盖脸的骂道:“要不是老太爷非得让方岚领头,咱们方家不知道能过得多好!还能像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女流之辈就是不堪用!要我说咱们方家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她害的!” 方松心里不服啊。 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他强过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老太爷让方岚当主事人,把他这个亲儿子丢到一边? 看在老太爷和方岚她那早死的爹的面子上,他忍了这多年,今儿终于忍不下去了。 好端端的店铺,生意不做的,全部借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搞什么购物节?而且分文不取!等着分红!这不瞎扯淡吗? 万一秦镇的货卖不出去呢? 他方家岂不是纯亏?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哪有这么做的? 铺子一关,每天得亏损多少钱,她方岚知道吗? 方家上下几百口人就靠着这铺子吃饭呢! 今儿,方松就要做一回主,绝不能让方岚再这么胡闹下去! 他瞪着秦镇,毫不留情的下达了逐客令。 “还愣着干嘛?赶紧搬啊!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把你的这些破烂物件搬走?” “松爷,有得商量吗?”秦镇淡然问道。 他确实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破事儿。 搬,自然是搬不了的,东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现在搬他上哪找地方去?再者,就算找到了新的地方,时间上也来不及。 最重要的是,现在黄大郎正死死盯着秦镇,就等着他吃瘪呢! 秦镇毫不怀疑,他要是从方家这条街搬走了,整个近海城将没有一处地方会对他施以援手。 “没得商量!”方松想都不想的摆了摆手,态度坚决。 秦镇一开始,确实觉得对方是来坐地起价的。 但看样子,似乎是他想错了,这方松就是来找茬的。 “消息都放出去了,到时候城主大人和莺儿小姐都会莅临,咱要是搬了他们找不到地方怎么办?”秦镇开始晓之以理:“到时候莺儿小姐还要来我这里量尺码,做衣服呢!您通融通融?” “你还真别拿城主大人来压我!”方松油盐不进,冷笑一声:“这条街道是我方家的,我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大商律上写的明明白白,就算是到了城主大人那里我也有理!” 他逼近秦镇,压低着声音威胁道。 “我不管你和方岚那个野丫头之间有什么交易,现在她说的话不算数,方家上下都得听我的!” 秦镇懂了。 合着这老玩意是趁着方岚不在,想要夺权呢! 但又怎会如此凑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黄大郎让你来的吧?”秦镇开门见山。 “哼!”方松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劝诫道:“秦镇,听我一句劝,你不是黄大郎的对手!这事你还真别怪我,方家不能陪你胡闹下去了!” 合着还是个实诚人? 秦镇微微皱眉。 若方松是为了一己私利胡搅蛮缠,秦镇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但这家伙,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方家。 这就有些棘手了。 方松并不是那种特别坏的亲戚,他只是固执短见罢了。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最难弄。 按理来说,这家是方家的家务事,秦镇本不该管,但偏偏这事还涉及到自己购物节的大计!你方家谁上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撂挑子找事,秦镇绝不惯着! “这样。” 秦镇权衡半天,退了一步。 “我现在给你写个条子,这些天用你们的铺子就算是我租借的,等购物节弄完了我就将这些天的租金补上,如何?这样不管我和黄大郎谁死谁活,对你方家而言都不算亏。” “拉倒吧!你马上都要赔的血本无归了!哪还有钱给我?”方松显然认准了秦镇必败无疑,口吻也变的不耐烦:“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别拿骗方岚的那套来骗我!没用!” “你个老毕灯,我认你很久了!给脸不要脸是吧!”一旁瞪了半天的李憨忍无可忍,指着方松的破口大骂:“我们镇儿当初和方岚说好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算哪根葱?让我们走可以,让方岚来!你算什么东西?” 这时方老实也硬着头皮帮衬道。 “松爷,这事是小姐敲定的,无论如何也得等小姐回来再说!我敬您是长辈,劝您一句回去吧!” “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反了天了!” 方松恼羞成怒。 李憨黑头虎目的,一股蛮狠之气,他不敢惹。 你一个方老实,也敢在他面前指手划脚了? “今儿这事我还非得管了!正好替方岚那个野丫头教训教训你们这群不肖子孙!” 跟着方松来的方家人群情激愤,就想要动手。 这时陈快闻讯赶到,嘹亮的嗓子瞬间镇住了场子。 “怎么着?也不看看这块地是谁罩的!敢在这里闹事,想挨板子了吧!” “官爷,是他们蛮不讲理……”方松大声叫冤。 谁料陈快根本不听他的屁话,大手一挥。 “来人,将这些聚众闹事的家伙全部抓走!” 五大三粗的士兵一拥而上,就像抓小鸡仔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方松这一行人全部绑了起来押走。 张松嘴里塞着破布,满腔悲愤。 “老陈,这……”秦镇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见陈快重重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笑着道:“放心,不过是请他们换个地方待几天罢了!你本本分分做生意,凭啥被人欺负?只管安安心心办你的事,有我罩着呢!” 第九十七章:来者 “我不服!我要报官!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牢房内,方松抱着门柱愤怒的嘶吼着。 “我就是官,有啥事跟我说!” 陈快翘着二郎腿,看方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方老板,不是我说,这购物节是城主大人都惦记的事情,你好端端的去找什么茬?就那么几间店铺,让出去一个月,难道你方家就要倒了?糊弄谁呢?” 摆明是受了谁的指使,搁这闹事呢! “陈大人!你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方松气的面色铁青。 “没给你们上镣铐,已经很讲理了。”陈快轻笑一声:“要放我当捕头那会儿,你当还能像现在这样体面的跟我说话?”也得亏他现在升了官,做事多多少少得讲究方式方法,要不然光是这方松聚众闹事这一条,陈快多得是方法收拾他。 “我真是想不明白,黄家与你们方家应该是死敌才对,你这个当长辈的,怎么跑去跟黄家穿一条裤子?”陈快忍不住唏嘘:“购物节办不起来,秦镇大不了收拾东西回村,你方家呢?” “黄家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方松咬牙嘴硬,不知是愚蠢也好还是单纯也罢,居然对黄家抱有幻想:“我都跟黄大郎说好了,摆平了秦镇之后,会保护方家的富贵。” 陈快看向方松的目光古怪中透着怜悯。 这老毕灯,真是老糊涂了。 他实在没有多费口舌的心思,朝手下摆了摆手,叮嘱一句不准怠慢,便转身离开。 另一边。 秦镇正在推敲购物节的流程。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大多数人已经先一步离开。 只剩下秦镇和陈数几个人在收拾场地。 “你说这方家人会不会晚上悄摸摸的过来砸场子?”李憨神神叨叨的担忧道。 这话,提醒了秦镇。 商场如战场,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方家不来,也难免会有其他人从中作梗。 “那我叫一些人晚上住在店铺里盯着。” 见秦镇点了头,陈数当即朝客栈的方向跑去,准备回去摇人。 他走后没多久,秦镇也起身,叮嘱了几个留守人员注意安全后,便带着李憨离开。 天色已经暗下,虽说大商没有宵禁,可到了晚上街上也少有行人。 一方面是因为古代的夜生活确实比较缺乏,天一黑就没啥事干;二来则是因为灯油昂贵,除了大户人家,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天一黑啥也看不清,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滚炕头。 “若是能弄出蜡烛来就好了。” 秦镇思索着,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动过这样的想法,自他穿越至今就一直想过蜡烛这事,只可惜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知识面有限。 他只知道蜡烛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但实际制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还是得从长计议。 远处柏杨楼还亮着灯,文人骚客揽着歌女舞姬吟诗作对。 百姓则倚在门窗内,听着那吴侬细语,谈着家长里短。 几条街之外便是苦窑,那寂静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伤痕累累的眼睛正在遥望。 “他娘的!” 秦镇突然骂了起来。 “镇儿,你咋骂人哩?”李憨摸不着头脑。 只听秦镇后半段话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满卷升平词,不见苍生哭!这该死的世道!” 秦镇也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广厦千万间如何而来?得靠银子! 可想从士族豪绅手中抢银子,谈何容易? 秦镇这才刚刚崭露头角,还没下场呢,以黄家为首的近海县地主便纷纷抱团,拉拢不成就威胁,威胁不成就施压,现在就连方家也当了二五仔!唯恐秦镇从他们手里分得了一杯羹! 他不过是想赚点钱,接济接济像他一样潦倒的穷人。 不贪权不谋势,怎么就这么难呢? “听不懂。”李憨挠了挠头:“但这世道确实已经烂透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很快便拐进了一处巷角。 走到头,便是客栈。 黑漆漆的巷子中,闪烁着几道黑影,让秦镇有些疑惑。 这条路他这些天常走,每天这个时候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今儿怎么有人? 此时后方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秦镇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几道身影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不怀好意的向他们逼近。 不对! 秦镇敏锐的反应过来,这伙人不对! 他下意识的想要拔刀,却抓了个空,方才想起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倭刀和连弩带着嫌麻烦,便被他留在了客栈里。 不只是他,李憨此刻也两手空空。 “你就是秦镇?” 黑暗中传来一道干涩的声音。 对方蒙着脸,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到手中拿着的刀子在月色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李憨本能的将秦镇护在身后,翁声喊道:“你们要作甚?” 对方冷笑一声:“有人买你一只手,劳驾配合一下,别让弟兄们难做。” 看到刀的那一刻,秦镇就知道自己惹上事了。 这伙人,来历绝不简单! “那人出多少钱,我出双倍!”秦镇镇定自若,心中则在思索着脱身之法。 初步估计,对方不过十余人,一半堵在巷尾,一半挡在身前。 此地距离客栈不过二百余米,只要能冲出去就能脱险! 想到这,秦镇轻轻拍了拍李憨的手,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对方语气冷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规矩,小子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说到这,他扬起刀,冷冷吐出两个字。 “动手!” “我凿你姥姥!”李憨破口大骂,率先发难。 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的朝对方的脸上砸去! 只听一声哀嚎,一个黑衣人被打翻在地,浑身抽搐。 “走!” 谁也没想到李憨居然如此悍勇,当着几把铁刀还敢还手! 趁着对方愣神的劲儿,秦镇和李憨一把抓起倒地那人,当作盾牌横在身前,嘶吼着朝黑衣人冲去。 刀光中,秦镇的嘶吼响彻黑夜。 “陈数,老子被劫了!快点来帮忙!” 第九十八章:杀 “这几天怕人闹事,咱们这些人轮流去店铺里守夜,今儿我带几个弟兄先去,都带上家伙式,明白吗?” 客栈里,陈数正将村卫队召集起来开小会。 “陈哥,要是真遇上有人闹事怎么办?”一个人问道:“咱们总不能真对他们拔刀子吧?” 这里可不是野外,动了刀子难免会缠上祸事。 陈数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刚刚是不是有人叫我?” “好像是。” 带着狐疑,陈数推开客栈的门往外伸了伸脖子,就听到黑暗的巷子里隐隐传来了秦镇的呼喊声!他耳朵一动,竟还听到了刀剑碰撞的交错之声! “他娘的!有人在砍镇儿!”陈数当即拔刀,震怒的脸上透着森然杀意:“弟兄们,都给我杀出去!救镇儿!” 听到秦镇遇险,村卫队的人都慌了。 一个个拿着刀跟着陈数就冲了出去。 客栈里其余的人也慌了神。 “乡亲们,秦公子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带把儿的都跟我上!决不能让秦公子被欺负了!” 随着一个小渔村民站出,越来越多的自发的涌了出去。 有人拿着木棍,有人抄起板凳,还有人拿着撮箕竹篓子也冲了出去。 近百人声势浩大,让周边的黑夜都为之震动。 “头儿,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秦镇不就是一个乡里来的穷小子吗?” 突如其来的声势让黑衣人们不知所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劫了哪个官员家的公子呢! “不管!砍了那小子的手我们就撤!”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厉,抄起刀就朝秦镇身上砍去! 黑灯瞎火,敌人又多,根本防不胜防。 锋利的刀刃在秦镇右臂上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间扭曲了秦镇的面孔。 “镇儿!” 李憨眼眶一红,捡起敌人落在地上的刀,疯了似的就朝周围人砍去! 那不要命的势头刀刀见血,砍得对方心惊胆颤。 自己人的鲜血,刺激了黑衣人的感官。 眼看着自家不少兄弟倒在了李憨的手中,为首的黑衣人狰狞道:“给我宰了那个家伙!” 一时间,刀光开始向李憨倾斜。 此刻秦镇不知被谁踹翻在地,虽然他有底子在身,但空手对白刃确实占尽下风,不是对手;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了秦镇,其中一人挥刀就要朝秦镇的右手砍去! 乒! 金石交错之声骤起! 浑身是血的李憨一刀砍翻一人,单手将秦镇从地上拽出,推着往前走。 “镇儿,走!”李憨竭尽全力将秦镇推走,数道刀光狠狠的落在他的后背! 黑夜中,李憨无力倒地,被黑衣人所淹没。 “憨子!” 秦镇声嘶力竭,心神欲裂! “镇儿趴下!” 陈数的嘶吼在他身后响起。 无数箭矢顺着他的头顶掠过,将准备追杀上来的黑衣人射成了筛子! 陈数带着村卫队终于杀到,这二百余米的路程,在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走!” 见事不可为,黑衣人果断下令,带着剩余的人手四散而逃。 “给老子追!”陈数此刻也起了杀心,带着人便追了出去,势要将这些狗杂碎一个个斩杀殆尽! “秦公子!你流血了!”小黛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被秦镇血流如注的手臂吓到了。 秦镇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踉踉跄跄的跑向李憨,将他扶起。 后者身上狰狞骇然的刀伤,触目惊心! 整个人奄奄一息,怕是活不成了! “憨子,撑住!” 秦镇咬着牙将李憨背起,朝众人喊道。 “快!叫郎中来!” 深夜骤起的喊杀声,惊醒了大半座近海城。 当陈快带着城卫军匆匆赶到时,正好看到秦镇失魂落魄的坐在血泊之中。 “秦镇,你没事吧?!” 他赶忙凑过去呼喊,秦镇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发呆。 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情,他陈快首当其冲! 近海城内,竟然有贼人持刀行凶!这事若是不妥善解决好,他陈快要背大锅!他已经可以想象城主大人得知此事后,会是如何的愤怒!看着现场惨烈的状况,陈快心中对那伙贼人愤恨至极! 整座近海城的人都知道他和秦镇关系匪浅,对秦镇下手,这他妈不是诚心跟他陈快过不去吗? “秦老弟,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此刻,陈数带着几个贼人赶了回来。 他当着陈快的面,将贼人往地上一丢,怒吼道:“说!谁指使你们来的?!” 这伙人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陈快直接拔刀驾到了其中一人的头上,森然道:“把知道的都给我吐出来,少说了一个字,老子活剐了你们!”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伙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是余爷叫我们来的!” “哪个余爷?”陈快逼问道。 “帽儿山余二爷。” 这事还跟帽儿山的山匪有关?! 陈快看了秦镇一眼,思索着是不是因为秦镇得罪了帽儿山,方才遭致报复。 而陈数则拔刀砍掉了那人的胳膊,厉色问道。 “这什么狗屁余二爷为何要杀镇儿?” 陈数的狠,比陈快要直接的多,也更让这些山匪胆颤心惊。 一个个不敢私藏,当即把知道的事情吐了个遍。 “是陈三爷,陈三爷给了余爷一笔钱,让咱们教训教训秦镇,卸了他一条手。” 听到陈三爷的名字,陈快心中一震,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几步。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和陈家有关! 和自己那个该死的三叔有关!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想要跟秦镇解释,却看到刚刚在瘫坐在地上的秦镇,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那赫然的目光之中,是藏不住了森厉杀意! “陈大人。” 他缓缓开口,透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冷漠。 秦镇一直称陈快为陈哥,此刻这声陈大人,尽显疏远。 “你三叔在哪?” 那眼神,让陈快想到了那夜和海寇厮杀的场景。 少年的身影站在火光之中,亲手将那些穷凶极恶的海寇斩杀殆尽! 那份狠辣决绝,亦如当日,亦如今时! 第九十九章:杀(2) 憨子是秦镇从小到大的玩伴,每当秦镇被欺负时,憨子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秦镇出头。 多年相处,虽不是血脉兄弟,却已是至亲手足! 如今憨子身受重伤,生死不知,这份恨意,让秦镇必须讨回一份公道来! “秦镇,这事恐有误会,你听我说……”陈快刚想安抚。 就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是秦镇的刀! 此举引得周围的城卫军大惊失色。 “大胆!快放开大人!” 几百号城卫军纷纷持戈对向秦镇。 劫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拔刀!”陈数悍然开口。 二十号村卫队成员纷纷拔刀持弩,虽然人数远不及城卫军,但没有一人发怵畏惧,反倒跃跃欲试!尤其是陈数,他的眼中甚至闪烁着一抹压抑已久的炽热! 战斗一触即发。 “都放下武器!” 陈快深知陈数这伙人的恐怖,当初赤手空拳就敢跟海寇打,可见其悍勇!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毫不怀疑,只要秦镇一声令下,这二十号人就敢陪秦镇赴死! 陈快显然对城卫军的掌控不俗,寥寥数语便让这些官兵收起了兵戈。 “镇儿,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你还信不过吗?你先放下武器,不要冲动,好吗?” 本以为这一番好言安抚会让秦镇冷静下来。 谁料,秦镇的刀,依旧架在陈快的脖颈处,没有丝毫的退让。 “我很冷静,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我的兄弟,现在生死不知,他是抗寇英雄,不该守着个委屈,更不该被这些该死的山匪欺凌!” 为生活,秦镇可以忍,可以低声下气,可以虚以委蛇。 但动他兄弟就不行! “难道我们身份低贱,就活该被欺负?难道我们守法遵纪,就活该被围杀?好人难道就活该被人用刀指着?有钱,就能买我们的命?” 秦镇的声音冰冷清亮,声声入耳! 让在场的城卫军和百姓们都为之感到不公! 秦镇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 “陈三爷勾结山匪,谋害良民,已是实证!陈大人若还认我秦镇,那我便只问你一句,陈三爷在哪?” 陈快本想再劝,可他却不敢开口,他甚至连面对秦镇目光的勇气都没有。 “在柏杨楼。” 他低着头,挣扎再三,还是劝了一句。 “陈三爷若是和山匪勾结,自有律法判处!你若是在城中动刀,必死无疑!” 秦镇笑了。 他昂首而呼。 “愿随我赴死者,请随我来!” 陈数和二十位村卫队成员,没有任何迟疑,紧随秦镇而去。 只因李憨不仅仅是秦镇的兄弟,也是他们的兄弟! 过命的交情,岂因生死而避之? “大人,我们……” 看着秦镇等人离开的身影,城卫军们面面相觑。 陈快眉头紧皱,喃喃道:“出事了……” 柏杨楼,歌舞升平。 陈三爷搂着年纪能做他孙女的歌女,上下其手,那张布满褶子的丑恶面孔在此刻是那么的令人作呕。金灿灿的黄牙散发着恶臭,在歌女身上啃动着,年幼的歌女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和抗拒,而是小心翼翼的堆着笑脸扭捏着。 “三爷,我还小,别这样~” “三爷我就喜欢玩小的!” 陈三爷胃口大开,伸出了罪恶之手一阵玩弄。 就在兴头上时,瘦高管家急匆匆的走来,在陈三爷耳边低声道。 “三爷,出事了。” 被搅了雅兴的陈三爷面露不耐,瞪了瘦高管家一眼,继续低头把玩着。 要放以前,瘦高管家说什么也不敢搅了陈三爷的兴致,可今日瘦高管家却没有离开,而是压低了声音,又道了一遍。 “三爷,出大事了!” 看着管家严峻的神色,陈三爷意识到可能真出了什么事端,便收回手将歌女放走。 待整个雅座的旁人被清空,瘦高管家当即解释道。 “余二爷的人动手了,但没成,伤了秦镇一个弟兄,余二爷的人折损过半,还留了几个舌头……” 听到这,陈三爷并未因为事情失败而恼怒,而是啧啧称奇。 他知道帽儿山的土匪有多狠,能从那些狠人手里逃脱,这秦镇当真有些本领。 “秦镇的手还在?” “还在。”管家有些不懂,陈三爷为何纠结秦镇的手? “不成就不成嘛!多大点事?”直到这时,陈三爷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是悠哉游哉的端起一杯虎坤茶细饮:“余二爷的人嘴严着呢,咬不到咱身上,慌个甚?”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然而管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陈三爷差点没噎死。 “舌头吐了!不仅咬出了余二爷,还指名道姓是老爷您指使的,现如今那些人已经被城卫军接管,秦镇正带着人往咱们这来呢!” “余二怎么做事的?手下的人嘴这么软?”陈三爷眉头紧皱,但依旧没有当一回事。 有谁会相信一群山匪的话? 再者,城卫军可是陈快的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问题在于…… “秦镇来作甚?” 难不成,那野小子还敢来找他算账?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老爷,秦镇的弟兄怕是不行了,现在那小子正带着人过来,想要老爷的命呢!我可听说他们不仅带着刀,还有弓弩!怕是逼急了眼!” “他敢!” 陈三爷不屑一顾。 向来只有他陈三爷欺负别人的,还从没有见过哪个被欺负的敢找他陈三爷算账的!多少达官贵人听了他陈三爷的名字,不得颤三颤,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啊! “去给我把歌女都叫回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和陈三爷狂悖不同,瘦高管家此刻慌得一批。 “老爷,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您千金之躯,犯不上跟秦镇贱命一条脸对脸啊!万一那小子脑子一热,把您捅死了,咱们上哪哭去啊?还是先回府里……” 话音未落。 大门被人重重踹开。 浑身是血的秦镇踏门而入。 身后是一众被打翻在地痛苦哀嚎的陈家仆人,浓郁的血腥气息让陈三爷和管家脸色骤变。 只见秦镇径直逼近,将倭刀插在餐桌上。 “陈三爷,问你个事儿,今儿晚上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一百章:杀(3) 面对近在咫尺的刀锋,活了大半辈子的陈三爷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什么事儿?”他一脸疑惑,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刚刚,有一伙人要杀我,说是听你指使的。”秦镇开门见山,双眼死死盯在陈三爷的脸上:“不知陈三爷作何评价?” “我和那些山匪毫无瓜葛,一定是污蔑!”陈三爷拍着胸脯道:“我陈三爷做事向来光名磊落,绝不可能买凶杀人!定是那伙贼人狗急跳墙乱咬人!再者我和秦小兄弟也无冲突积怨,又岂会行此下作之事?” 一旁的管家也附和道:“就是,山匪的话,秦小兄弟也敢信?” “我什么时候说过,袭击我的贼人是山匪了?”秦镇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看着面色骤变的两人,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看来,陈家的消息倒是非常灵通啊!”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样,我陈家在近海城还有几分薄面,此事我一定查的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让你满意,如何?”陈三爷不愧是老江湖,即使他内心恨不得宰了秦镇以绝后患,可眼下还是装出一副仁厚良善的姿态,稳住了局势。 他心中发誓,只要让他逃过这一劫,一定要让秦镇付出代价! “不如何。” 秦镇淡淡道。 “我有个弟兄替我挨了几十刀,生死未卜,眼下你就得给我一个交代。” 说话间,陈数已经将门外的陈家仆人全部绑了进来。 这些平日里欺男霸女的恶奴,此刻一个个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三爷不知道秦镇这是想做什么? 而陈数接下来的举动,则回答了他的疑问。 只见陈数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拿起连弩,扣在一个恶奴的后脑勺上。 扣动扳机。 木箭穿颅而过,箭头贯穿眼眉,卡在脑袋上。 狰狞的死相,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谁都没有想到秦镇居然敢当众杀人。 “这里有二十多个人,隔一息死一人,若是在这些人死完之前,陈三爷再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保证你不能活着离开柏杨楼。” 说这话时,秦镇根本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杀坯! 那无法无天的淡漠,让陈三爷都感到心寒。 陈三爷刚想威胁几句,就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接连而起。 一道道身影栽倒在地,抽搐而亡! 此等骇人的场面,哪怕是作恶多年的陈三爷,一时都慌了神!身旁的瘦高管家此刻吓得瘫倒在地,止不住的打着摆子。 “秦镇!你可知当众杀人是什么罪责?!你就不怕被砍头吗?”陈三爷咬着牙低吼道,心中开始后悔为什么今儿来柏杨楼没有多带些人来! 秦镇没有接话,而是朝陈数问道。 “还有几个?” “十一个!”陈数狠厉一笑,随手崩死一个恶奴。 “此事当真和我无关!” 听着犹如催命符一样的弓弩声,陈三爷终究是怂了,他的命多珍贵啊!哪能轻易的就折在这儿?死在一个贱民手中? “秦镇,我知道你心中有怒,但有怒也得朝正确的人发不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冲一个无辜的人发火啊!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的要走,我见你英雄少年是个可造之材,这样,今日就此打住,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我陈家一定不遗余力的帮你……” 陈三爷的屁话在弓弩声中逐渐式微。 陈数这时已经举着连弩,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他!” 陈三爷心一横,立马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管家身上。 “是这个贼人,勾结外人谋害秦小兄弟!诸位壮士有所不知,此人阴险狡诈,心胸狭隘,猥琐至极!之前就靠着帽儿山的土匪在我府上兴风作浪!我一介良民,唯恐祸端,只能委曲求全!” 听着陈三爷如此卑劣的往自己头上泼脏水,管家满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怒。 震怒之余,却是悲呛。 秦镇笑了。 他看向管家问道:“是这样么?” 管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而是低下头,道了一声:“是……” 倭刀昂起,自上而下,管家人头落地。 滚烫的鲜血溅洒了陈三爷一身。 陈三爷被吓傻了。 但还是强压下内心的惊恐,挤出一丝谄媚的笑意,朝秦镇讨好道。 “秦小兄弟,不知这样你可还满意?” 回应他的秦镇冰冷的刀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天而降。 只见一位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双指钳住了秦镇这一刀。 “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兄弟何必赶尽杀绝呢?” “留先生救我!” 见到来者,陈三爷仿佛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躲在白衣男子身后。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盛气凌人,只有被血气吓破了胆的惊恐万分。 “你是何人?”秦镇警惕骤起,他根本就没看到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衣男子淡然道:“柏杨楼执事,留尊。” 留尊的出现让村卫队立刻摆出架势,连弩满弦,蓄势待发! 陈数更是抢步来到秦镇身前,低声提醒道。 “镇儿,这人不简单,怕是个高手!” 武林高手么? 这个世界的传武高手比比皆是,武林璀璨,藏龙卧虎! 有些高手可以飞檐走壁,分金断石! 传闻中有些绝世宗师,甚至可以一剑破万人! 之前秦镇只听陈数说起过,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秦镇意外的打量了留尊一眼,却没有因为他的高手身份而有任何的畏惧,而是反问道:“既然陈三爷无理都要搅三分,我有理为何要饶人?留前辈,若此人杀得是你兄弟,你焉会饶他一命?” “留先生!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我根本没杀他兄弟!”陈三爷着急忙慌的解释着。 “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留尊眉头微扬,扫了犹如丧家之犬的陈三爷一眼,心中已然明了,陈三爷的恶名近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陈三爷若不是把人逼急了,人家会啥都不顾的跟你玩命? 但,这里毕竟是柏杨楼。 “陈老板毕竟是我柏杨楼的客人,若是死在柏杨楼,今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留前辈的意思是,只要陈三爷出了柏杨楼,你就不管,对吗?”秦镇步步紧逼。 对此,留尊眉头微皱,沉声道。 “我说过了,陈老板是我柏杨楼的贵客。” 第一百零一章:武林高手 “所以你要保他?” 秦镇确实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护陈三爷一命。 但秦镇绝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他素来信奉一个道理,要么就不做,做就要做绝! 今日若不杀陈三爷,后患无穷! 想到这,他眼神一厉。 “劳请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留尊轻蔑一笑,好像听到了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念在你事出有因,让你全身而退已经是开恩了!若是你继续不依不饶,你可知得罪我柏杨楼的后果?” 秦镇不知道什么柏杨楼。 他只知道,今日不杀陈三爷,等这老毕灯喘过气来,一定会动用一切资源对付自己和小渔村。到时候别说购物节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小渔村都两说。 两权相害取其轻。 这陈三爷,今日他非杀不可! 想到这,秦镇不再迟疑,低吼一声。 “动手!” 村卫队当即出手,拔刀而来。 秦镇也挥刀径直朝陈三爷砍去。 “狂妄!” 留尊原本还有意放秦镇一命,却不曾想此人如此目中无人,做事不知深浅!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见他双指探出,袖间引出一把软剑直插秦镇面门。 这一剑迅猛刁钻,让秦镇猝不及防,以至于让他反应过来准备抵挡时,剑锋距他不过咫尺。 乒! 一把短匕横出,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一剑。 “哦?”留尊惊呼一声,有些意外。 陈数一手将秦镇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握紧短匕欺身而上,步伐流转贴着软剑一路突刺。 两人接连掠出十余米,竟不分上下。 趁此机会,秦镇拿着刀冲向陈三爷,挥刀便砍。 只听一声破空袭来! 一柄软剑划过长空,在秦镇手上划开一道血口,击落倭刀,重重的钉在木柱之上。 留尊旋即一记正蹬脚踹在陈数胸口,后者如遭重击闷哼一声,接连倒退十余步堪堪止住。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随之而来的是留尊淡然的声音。 “搏杀之术虽狠,却少了份锐气!倒是你那短刀耍的不错,素听闻镇国侯麾下飞鱼营中,有一支斥候名曰小刀队,善使短匕,无孔不入!倒和你的刀法有些相似。” 陈数面色微凝。 被人如此轻易的看透路数,让他心中有些苦涩。 刚刚的交手结果显然,他不是留尊的对手。 陈三爷这时再度跑到留尊身后,面目可憎的指着秦镇嘶吼道。 “留先生,宰了他们!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 留尊略显厌恶的扫了陈三爷一眼,并未做理会,而是朝秦镇道。 “既然是飞鱼营的豪杰,今日之事我便卖你们一个面子,走吧!” “你怎能放他们走?!你没看到那小子刚刚砍我的样子吗?你让他们走,我怎么办?”陈三爷惊了,顿时气急败坏的训斥道:“必须杀了他!留尊,我命令你必须宰了他们!” 留尊淡然回首,冰冷刺骨的眼神让陈三爷心中一震,将他刺醒。 “陈老板,我不是你的奴隶,而是柏杨楼的执事,若再有下次,我砍了你的头!” 寥寥一语,让蛮横惯了的陈三爷双腿一沉,不敢言语。 只能怨毒的盯着秦镇,来释放自己心中的愤恨。 秦镇此刻十分纠结。 他是真想宰了陈三爷,可又不是留尊的对手。 这留尊和柏杨楼显然背景不凡,继续闹下去,绝非好事。 可若是就这么放走了陈三爷,秦镇不甘心! 就在这时,陈快急匆匆的闯入。 看到陈三爷没死,陈快松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陈三爷张牙舞爪的嘶吼着。 “陈快,你来得正好!这些人要杀我!你赶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就地正法!” 陈快步伐一顿,抬头扫了陈三爷一眼,却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秦镇身边,低声道:“镇儿,憨子醒了!” 闻言,秦镇失态的抓住陈快的手:“真的?” “我还能骗你?郎中说了,憨子没事,就是需要调养。”说到这,陈快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劝慰的语气缓缓道:“今儿你先走,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看着面容诚恳郑重的陈快,秦镇最终点了点头。 见秦镇带着人离开,陈三爷不干了。 他拖动着肥硕丑陋的身躯,火急火燎的冲到陈快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就是一巴掌。 “陈快,谁他妈给你吃给你穿?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还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没有我,你他妈能当这个官?赶紧给我把秦镇抓住弄死!要不然,老子就把你逐出陈家!” 面对陈三爷劈头盖脸的怒骂,陈快先是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然后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扇在陈三爷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蹦出了几颗槽牙,把陈三爷都打懵了,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陈快,脸上被震惊和愤怒所充斥。 “我的官,是秦镇用命帮我拼来的,是县令大人卖人情求来的,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当年县令大人的知遇之恩,我早就饿死在外头了,那时的陈家,又在哪里?” 他眯着眼,一字一顿。 “陈三爷,我尊你是长辈,叫你一声三爷,这是礼数,但你千万别用这礼数,骑在老子头上拉屎!” 你敬我,我叫你一声三爷;你若是不敬我,老子让你入土! “反了反了!” 陈三爷显然不能接受陈快作为陈家小辈,居然敢忤逆自己! 但此刻,陈快显然没有心思,跟陈三爷掰扯这些没有意义的屁话。 他后退一步,振声高呼。 “陈三爷!城主大人有请!” 另一边。 匆匆赶回客栈的秦镇冲进屋内。 就看到李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一个老郎中正在给李憨身上缠着绷带,鲜血浸湿了药草,透了一层又一层。 “恩公回来啦!”小黛玉神色一振,连忙叫道。 秦镇则问道:“憨子怎么样了?” “你就是秦镇秦公子吧?”正在给李憨上药的老郎中缓缓开口:“放心吧,这小子没事,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就是得躺上一年半载,缓缓元气。” 第一百零二章:敲打 “未请教?”秦镇虚心问道。 “叫我周医师就行。”老郎中摆了摆手。 小黛玉解释道:“周医师可是近海城远近闻名的神医,轻易不出手,是陈大人费了好大力方才求来的。” 陈快么…… 秦镇心中一叹。 他知道,陈快架在自己和陈家之间也左右为难。 “听说你们和陈三爷干上了?那老毕灯可不是什么善人,听我一句劝,能走早点走,在这近海城里谁不知道陈家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要卖几分薄面。” 周医师一边说着,一边为李憨绑好绷带。 转过身来,随手写出一张药方交到了秦镇手中。 “按照方子去抓些药,每天按时服用就行,有条件的话每隔半个月把绷带解开给他换一次药。” 说完,周医师提起药箱就要走。 “多少钱?”秦镇问道。 “你们打过海寇,是好人,不要钱。”周医师摆了摆手:“若非如此,陈大人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来给你们瞧病。记住我的话,陈三爷不是好惹的,能走就走吧。” 与此同时。 城主府中。 近海城主正在用早膳,气派的实木四方桌上摆放着各式精致的餐点菜肴,香气逼人,令人垂涎欲滴。 陈三爷则跪在外面的院子里,低着头,内心戚然。 陈快则候在门外,目不斜视。 “长本事了,光天化日就敢买凶杀人?” 近海城主擦了擦嘴,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没想杀他!我只要他的一双手!是那些山匪……” 陈三爷刚准备叫冤,就听到屋内传来了摔碎茶杯的声音。 “陈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近海城主冰冷的声音随之传出:“还是说,你这些年过的太安稳了?觉得自己才是这近海城的天王老子了?” “草民不敢!”陈三爷弱了一头。 “你最好不敢。” 说话间几个年轻美貌的丫鬟走了进去,待收拾好后款款离开。 “这些年,你说说有什么事我没想到你们?好处拿了不少吧?虽说近海县的赋税你们缴了大头,但这些年也没少给我惹麻烦啊!做事前,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啊?” 在大商,当官,有当官规矩。 近海城主并非江南道人士,来到近海县算是猛龙过江,没有根基,自然要和当地的士族豪门,乡绅地主多多亲近、拉拢、勾结。 得不到当地士族的认可,官职无非是一个空名。 很多时候,官员是为当地的士族宗门所服务的,甚至在一些地方势力强盛的地方,官员不过是当地世家养的一条狗,一个代表人而已。 当然,也有一些强势的官员,能够镇压当地士族,反而让当地士族俯首任用。 近海城主曾经不是,但现在是了。 见陈三爷不说话,近海城主话锋一转,问起了那几个被擒山贼的下落。 “那几个舌头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正在监牢里。”陈快应道。 “还关牢里作甚?赶快处理了。”近海城主夹起半溜燕窝塞进嘴中,告诫道:“陈三,我跟你提个醒儿,看在你这些年功劳苦劳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我不可能一直给你擦屁股,懂吗?” 他顿了顿,接着道:“秦镇这孩子,不是凡人,我留着有用,你说说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家大业大的,何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肉都让你们吃了,总归得给人家留口汤喝吧?” 陈三爷有些不明白,为何城主大人要袒护一个乡里来的野小子。 但他没有问,也不会问。 “要不要进来吃点?”城主大人问道。 “多谢城主大人好意,草民不饿,若无其他事情的话,草民先行告退了。”陈三爷缓缓开口。 近海城主笑着摆了摆手:“回吧。” 看着陈三爷离开的背影,近海城主目光闪烁,待陈三爷走后,他冷哼一声。 “这陈三,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陈快神色木讷,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陈大人,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近海城主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是在赞许陈快并没有无脑帮助陈家,而是先来他这里通风报信。 只见他朝陈快招了招手,后者乖巧的走进屋内,在前者的示意下坐下。 “好好干,陈三已经老了,未来陈家的家主未尝落不到你的头上。” 闻言,陈快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中透着惶恐。 他连忙下跪,朝近海城主叩首:“下官愿为城主大人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近海城主十分开怀,拍了拍陈快的肩膀,亲手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陈快面前的碗中,意味深长道:“来来来,吃鱼,吃鱼!” 另一边。 陈三爷从城主府出来,立刻就被一群人包围。 管家已经被砍了脑袋,所以迎上来的是另一个陈家的长辈。 “三爷,怎么样?城主大人怎么说啊?” “管家勾结山贼,行凶杀人,罪证俱在,死了白死。”说这话时陈三爷不悲不喜,仿佛在诉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然暴露出他内心的愤恨。 他不过是让人卸了秦镇一只手,让这小子长长记性,多大点事? 如今落得自己多年的管家惨死,十几号家奴被刑杀,到头来近海城主居然还偏袒秦镇,反倒教训起他来! 这让他如何能忍? 一个贱民罢了!哪能有他陈家这些年的鞍前马后珍重? “啊?”陈家长辈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庆幸道:“这样也好,要是老爷您因为这事被关进牢里去,那才是咱们陈家的损失!如今城主大人开恩,让管家背了黑锅,咱们得谢谢他老人家呀!” “咱还得谢谢他?”陈三爷都被气笑了。 之前他又不是没少做买凶杀人的事儿,哪次近海城主管过? 陈三爷何等人物?看到陈快和近海城主熟络的那份劲儿,他就知道近海城主这是在敲打自己呢!觉得自己老了,不听使唤了,想换人上来呢! 陈家长辈低声问道:“余二爷的人就在府上呢,三爷,您说这事咱们……” “让他们这些天安安稳稳的别闹事!” 回想起刚刚近海城主的敲打,陈三爷看了身后的城主府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交心 “镇儿,苦……” 李憨躺在床上哀嚎着,秦镇正端着碗勺给他喂药。 “良药苦口。” 秦镇不由分说的将汤药塞进李憨嘴中,用和善的目光瞪着李憨,直到后者咽下去方才心满意足的盛起第二勺递到嘴边。 李憨哭丧着脸直摇头。 “别逼我让陈数过来,撬开你的嘴。” 在秦镇的威胁下,李憨只得委屈巴巴的张嘴喝药。 就在这时,小黛玉推门而入。 “恩公,陈大人来了。” 闻言,秦镇目光一凝,将汤药递给小黛玉,道了一声“给他喂药”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院内,陈快抱着一坛酒站在树荫下,显然恭候多时。 “吃了吗?”秦镇问道。 “还没。”陈快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意。 秦镇随即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整了张桌子搬到庭院,便和陈快对坐下来。 没等秦镇开口,陈快便率先道。 “那几个山匪死了。” 他看了秦镇一眼,一边为秦镇倒酒,一边缓缓道。 “整件事,由陈三爷的那个管家背锅,到此为止。” 秦镇原本起身想走,可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 陈快举起杯:“昨天夜里的事儿,我代替陈家跟你赔个不是。” 秦镇也举起杯,道了句:“憨子的事,多谢了。” 旋即,他就起身想走。 却被陈快一句话拦住。 “镇儿,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捕头的吗?” 陈快端起酒杯自饮自酌,双目微闭,似在回忆。 “当年大旱,有蝗,人相食,近海县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家挂着白绫缟素。我娘是外省嫁进来的,我爹软弱,被同族欺负领不到口粮,活活饿死,我娘为了谋活路,带着我往婆家跑,半道被饿疯了的人杀了烹食……”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淡然,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悲惨经历,而是在讲述他人的过往一般。 秦镇明白,并不是张快无情,而是吃多了苦的人都有的麻木。 “是张藐救了我。” 说到这,陈快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秦镇一字一顿。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虽姓陈,却不是陈家人!” 秦镇一直搞不清楚陈快的立场,担忧其陈家人的身份。 而现在,这份担忧已经荡然无存。 “镇儿,别看我陈快吃拿卡要样样精通,但谁是兄弟,谁是敌人还是分得清的。陈三爷势大,哪怕是城主大人,也只能安抚居多;到此为止,不是我偏袒陈家,而是对你的保护。” 陈快真挚道:“你现在,根本不可能跟陈家斗!” “但陈三爷想要我死,不是么?”秦镇目光冰凉。 就算在此之前,陈三爷还没有对秦镇起杀心。 自柏杨楼事件之后,陈三爷肯定铁了心的想要杀了秦镇。 “但他动不了你。”陈快亲自为秦镇倒满一杯:“至少现在,他动不了你。” “为什么?”秦镇紧接着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陈快并未直接解释,而是话锋一转谈起了如今的近海县。 “镇儿,且看看如今的近海县,衣食住行,各行各业,下至织履贩丝,上到盐渠矿产,哪个跟三大家族没有关系?早些年三大家族相互鼎立,虽说垄断了近海县的经济命脉,但至少还有些油水可捞,还有些好日子可过。” “自打方家式微,被黄家狠踩一脚之后,三大家族成了两家针锋,这世道是越发的糜烂了。” 简单地说,多方角逐肯定要比一家独大要好。 作为近海县的实际掌控者,近海城主自然希望看到“四大家族,五大家族”之类的百花齐放,而不希望黄家和陈家两家独大,甚至沆瀣一气,拥地自重。 不利于管制,更不利于近海城主发财。 结合陈快刚刚所说的点到为止,秦镇很快参悟其中的深意。 “是城主大人的意思?” 按照陈快的说法,仅靠陈快一人是保不住秦镇的。 能够让陈三爷妥协的,只有那位城主大人! “可城主大人又为何要袒护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呢?” 对于这个问题,陈快的回答十分简单。 “在近海县,能够找出一个有潜力,并且有胆魄敢对上黄家、陈家的人,屈指可数。你和黄家有矛盾,今儿又和陈三爷有冲突,正好合适。” 秦镇沉默了。 半响后,秦镇沉声问道:“城主大人就这么对我有信心?” “就像去赌坊里寻刺激的赌客一样,随便扔两钱儿,输了不痛不痒的,万一赢了不就赚大了?城主大人对你并没有什么信心,甚至都不会帮你,他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你跟那两家斗。” “你赢了,是你的造化,然后他心安理得的摘桃子;你输了,是你的命不好,他甚至不会为此感到惋惜,而会马不停蹄的物色下一个人选。” “官场嘛!不就是这样?哪个当官的不跟豪绅斗?官老爷的权利哪里来?还不是豪绅给的?豪绅赚钱的名目哪里来?不也是官老爷递的?” “只不过如今,双方都觉得对方要的有些多了。” 这些话,陈快本不该说。 他混迹官场这么些年,早就把这些官老爷和士族豪绅的心里揣摩透了。 对他而言,这已是不宣之秘;可对于秦镇而言,却让他获益良多。 听了陈快的话,秦镇对眼前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些全新的认识。 看着桌上凉放已久的烈酒,秦镇最终端起,一饮而尽。 陈快咧嘴一笑:“看来你是想通了。”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啊。”秦镇叹了口气,其中有不甘,有控诉,有无力:“咱们这些贱民,想讨个活计,真是太难了!” “谁说不是呢?若单靠勤劳能致富,田里的牛早就发财了!”陈快再度给秦镇倒满酒。 一壶酒喝到这里,也差不多见底了。 只听陈快神秘兮兮的朝秦镇道:“秦镇,我把你当兄弟,今儿就给你交个底,我这次来近海城,是带着任务来的。” 面对秦镇疑惑的眼神,他起身附耳。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 “张藐是个好官,但近海城主不是。” 第一百零四章:方岚归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秦镇始料不及。 面对秦镇惊疑不定的神色,陈快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秦镇的肩膀,道了句。 “酒喝完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你就安安心心弄你的买卖,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看着陈快离开的背影,秦镇眯着眼,如有所思。 坐了许久,秦镇方才起身准备离开,就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疾驰而来,还没等停下,一道身影便挽着裙摆急匆匆的跳了下来,直朝庭院里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叫道:“秦公子在哪?秦公子怎么样了?” “莺儿小姐?”秦镇有些意外,赶忙迎了上去:“草民秦镇见过莺儿小姐。” 见到伤痕累累的秦镇,一只手臂上还缠满了绷带,莺儿小姐显然怒了。 那张高冷绝美的脸蛋顿时覆盖上一层冰霜。 “那些贼人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行凶!秦公子你放心,我这就让我父亲派人缉拿凶手,严惩凶徒!” 秦镇有些受宠若惊。 合着堂堂莺儿小姐大早上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主持公道来了? 自己和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熟吧? “回莺儿小姐,凶徒已经被陈大人缉拿斩首,已经没事了。”秦镇应道。 “那就好!”莺儿小姐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儿一大早,她就听府里的下人说昨天夜里有山匪袭击了秦镇,给她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秦镇要是出了意外,谁给她做那些美艳好看的新衣裳?她还怎么绝世而独立? 心急如焚的她第一时间赶来客栈,察看秦镇的伤势,幸好秦镇没什么事,要秦镇出了什么好歹,她和那些山匪没完! “莺儿小姐特意前来,不单单是为了见我吧?”说这话时秦镇悄摸摸的观察着莺儿小姐的神色,语气也透着狐疑。 “当然。”谁料莺儿小姐开门见山,率真大方的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似乎是感受到了秦镇的微妙神色,她补充道:“你要是出了事,我那些好看衣服怎么办?我还准备在购物节上惊艳群芳呢!” 也对,堂堂城主千金,怎会在意他一个草民的安危? 莺儿小姐在意的是自己还能不能给她置办那些惊艳世人的衣裳。 “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莺儿小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见秦镇能吃能喝的,没什么大碍,转身跳上马车,一溜烟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秦镇,新衣服来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她。 回到客栈里,陈数围了上来。 “镇儿,大家伙都在等着你呢。” 昨夜的一战,让许多人忧心忡忡。 不少人心生退意,生怕一不小心把命折在这儿了。 那些奴籍出身的人倒还好,他们的命都是秦镇救得,眼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条心跟着秦镇干!村卫队忠心自不必说,别说杀人,哪怕是秦镇现在让他们屠了陈家满门,这些狠人都不带眨眼的。 反倒是小渔村的村民,人心浮动。 这也难免。 毕竟陈家的显赫,早已深入人心。但凡是惹了陈家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倒是不怕和陈家拼命,毕竟也曾跟着秦镇打过海寇,见过血。 他们怕的是,就算是把命捐在这儿,也干不过陈家,死了白死。 “镇儿,咱们还继续往下干吗?” “我可听说陈家不是好惹的,本来黄家就一直打压咱们,现在又加上一个陈家,大伙怕……” “镇儿,要不咱们撤了吧?回县城去,做小买卖也成。” 听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秦镇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是想一辈子当穷人,还是搏一个出人头地,抬头挺胸?” 谁愿意当穷人? 谁愿意当人尽可欺的贱民? 秦镇拍案而吼,震耳发聩。 “地主豪绅宁有种乎?” 陈家、黄家如今的富贵,还不是他们祖上几代人用命搏出来的?既然他们可以,那为什么小渔村不行?小渔村连穷凶极恶的海寇都不怕,还能怕几个恶霸地痞?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变了。 变得坚定狂热,透着一股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儿。 “镇儿说得对,他陈家和黄家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土财主!往前追五六代,据说还是逃荒来的流民呢!” “干就完了!” “镇儿,你就说吧!要咱们怎么做?” 听着周围人的嘶吼,那熊熊燃烧的斗志让原本报有悲观的陈数十分错愕。 他本以为人心散了,却不曾想秦镇寥寥数语,就将混乱不安的人心聚拢起来,甚至比先前还要坚韧。 此等安抚人心的手段,让陈数都不由得惊叹。 “真他妈是个帅才啊!”看着略显青涩的秦镇,陈数忍不住赞叹道,心中对秦镇的认可也越发深厚。 “和往常一样就行,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按部就班的干,只管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购物节顺利举行!只要购物节顺利举行,我就有信心让小渔村的名号彻底打响,继而在近海城立足!”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陈数适时的站了出来附和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陈三爷吗?办他!咱们这安安分分的做生意,还能被一个老毕灯欺负了?” 在秦镇的鼓动下,众人重拾信心,卯足了劲准备和陈家、黄家一较高低。 接下来的几天,购物节的活动现场热火朝天。 各种新奇的装饰布局,吊足了近海城百姓的胃口,就连近海城主也亲自造访,巡视了一番,夸赞秦镇的奇思妙想。 近海城主的到来,不禁给小渔村的村民们喂了一颗定心丸。 同时也相当于对外释放出了一个信号——这条街城主大人盯着呢,别闹事! 就在秦镇紧张筹备购物节时,某天的下午,终于传来了一个让所有人振奋的好消息。 陈数激动的找到秦镇:“镇儿,咱们的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刘全到来 “这就是近海城啊!确实比咱们小渔村要大多了!你看看城里的人,穿的就是气派嘿!” “想不到镇儿居然能在这里做生意,咱们小渔村的招牌要是能在这里扎根,那得赚多少钱啊?” “乡亲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让城里人觉得咱们焉了吧唧的埋汰!” 听着小渔村村民的嘟囔,队伍前头的方岚忍俊不禁。 在小渔村待了这么些天,她也算知道了这些村民的脾性,大多是善良直率的,少了几分城里百姓独有的那份高傲,多了一份乡野人家的实诚。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 “方小姐,乡下人闹腾,让你见笑了。”赵铭不好意思道。 “这有什么的,我刚到小渔村的时候也闹腾。”方岚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举手投足间的温文尔雅,让赵铭都看愣了,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方岚自然没有注意到赵铭的异常,此时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秦镇,好好的谈谈加深双方合作的事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渔村就是一个金窝,谁要是跟小渔村合作,谁就能掌握近海县布匹行业的话语权! 绵长的队伍穿城而过,就像一条蜿蜒的长蛇。 满载货物的车队,并驾齐驱,满满当当。 为了应对这次购物节,柳娟几乎将小渔村搬空,凡是能拿出去卖的物件,几乎全部拉上了车,诸如肉干、活鱼,野味之类的东西,也足足凑满了几十辆车。 光是安排随行的村民,少说都有二百多号人! 再加上几十辆车的绸缎,和方家自己的人手,那阵势招摇过市,购物节还未开始就已经点燃了近海城百姓的热情。 秦镇闻讯匆匆赶来,随即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全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骑在队伍前头驴车上得意洋洋的刘全,秦镇十分惊喜。 他穿着一身精神的黑衣裳,举着一面大旗,旗帜上用丝线赫然绣着“渔村正品”四个大字。配合上他胸前戴着的那朵大红花,显得十分骚包刺眼! “弟媳怕你人手不够,特意让我带着人来帮忙。”刘全从驴车上跳下,亲热的和秦镇来了个拥抱。 秦镇正发愁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带队伍,刘全的到来解了燃眉之急。 “那近海县城那边的鱼铺咋办?”秦镇问道。 刘全走了,那边的鱼铺岂不是没人盯着了?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刘全露出一个稳重的神色,拍了拍秦镇的肩膀:“你刘哥办事,你还不放心?” 这时方岚也走了过来。 上来便冲着秦镇道:“秦公子,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小渔村,居然蕴含着如此恐怖的产能? 短短十天,购物节所需的一万件衣裳,一千件布匹绸缎全部生产打包好。 若不是亲眼所见,方岚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面对方岚,秦镇的表情一时有些怪异。 “怎么了?” 方岚显然还对方松闹事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镇只能简短的将这件事跟方岚解释了一下。 “岂有此理!” 听到自己离开近海城的这段时间,自己的叔叔居然煽动方家人找麻烦砸场子,一向涵养极好的方岚都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自己累死累活在外头奔波,就为了方家能过得好一些,却不曾想方松作为自己家人,居然昏了头来拉自己的后腿! 她强压下内心的愤怒,一张柔和温婉的美脸在此刻气的铁青。 方岚咬着牙朝身边的下人道。 “立刻让方松过来见我!” “我想他可能来不了了。”秦镇挠了挠头:“他现在被陈大人关在监牢里呢,陈大人已经发话了,在购物节结束之前他怕是出不来。” 听到方松被关进了牢里,方岚一时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埋怨。 若是小打小闹,陈大人定会给方家一份薄面,不会上什么手段;既然关到了牢里,只怕当时方松把事情闹的挺大,陈大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由此可见陈大人和秦镇之间的关系匪浅。 “他活该!”方岚咬紧银牙。 她算是相信秦镇之前的话,相信小渔村能够帮助方家打败黄家,重新夺回属于方家的地位。 她巴结秦镇都来不及,你方松怎么就敢把秦镇往外撵呢?! 这不是诚心见不得方家好吗? 若不是方松是她的亲伯伯,她真是杀了方松的心都有了! “秦公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方家和秦公子的合作,情比金坚不可动摇!”方岚正色道:“从即刻起,我方家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秦公子。” 平心而论,方岚这个人秦镇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方家其他人,就未必了。 “方小姐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只是我想方小姐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出现一些不可控的纰漏吧?”为了双方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有些话秦镇不得不说:“方小姐若是不能代表方家,其实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找一个说话管用的人来就行。” 秦镇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想跟我们加深合作,可以,等你方岚什么时候把家务事处理好再说。 要不然方家一人一个想法,弄不成事,咱们也尽快散伙! 如今有了城主大人背书,秦镇也算是有了底气。 大不了,另起煤灶就是!未必非要跟你方家合作。 方岚何等聪明,立马就意会到了秦镇的意思。 她当即郑重道:“秦公子,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方松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似乎是怕秦镇不信,她眼眸一冷,肃然道:“我这就去清理门户!” 说罢,就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至于方岚如何去清理门户,秦镇并不感兴趣。 相比之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秦镇一把拉住刘全的手就往店铺方向走。 “全哥,来来来,我正好给你讲一讲现在的情况,黄家现在是铁了心的要压我们的风头,搞了个跟我们一样的什么节,自家的东西都打到了一折……” 第一百零六章:购物节开启 听完近海城的情况,刘全并没有如同秦镇预料的那般感到为难,而是透着淡然的笑意。 “镇儿,我们的衣裳虽然也面向普通百姓,但很大一部分是专供给大户人家的,大户人家会在意那三瓜两枣吗?他们追求的是面子!咱们的衣服比黄家做得好,别人就会来我们这买。” 他笃定道:“我们和黄家都不是一个赛道了,怕个啥?黄家的低价销售只会短时间内吸引一部分百姓,长久而言根本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 听完刘全的解释,秦镇豁然开朗。 小渔村的顾客是谁? 百姓和士族豪绅。 前者会因为黄家布店的价格低而舍弃小渔村,但士族豪绅并不会。 毕竟后者是不缺钱的,这些人看中的是面子和价值。 而秦镇手中的衣裳,有相当一批都是精致名贵的衣裳,而这些寻常百姓买不起的名贵衣裳,便是士族豪绅的心头好。 秦镇做生意其实是半路出家,并不懂其中的道道。 如今刘全解释清楚,他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穷人手里才多少钱?让黄家折价出售自家的产品,也算是秦镇做了件为百姓谋利的好事。而那些士人阶级,才是秦镇需要拉拢的对象,搏得这些人的欢心,黄家就算将自家的货物白送出去,这些眼高于顶的士人都未必会多看一眼。 “还得是刘哥啊!”秦镇忍不住叹道。 他还是生意做少了,真要论做生意,还得看刘全。 秦镇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不急,先让我把人都认一遍,熟悉熟悉情况。”刘全还是很稳重的,当即准备去购物节的现场看一看。 “对了……”刘全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这次除了货物之外,还给你带了几个纺织女工来,你不是在信里说要给人做衣服吗?弟妹特意挑了几个好手,过来帮你。” 秦镇这时才注意到队伍中的几个纺织女工,正笑呵呵的朝自己招手。 提及做衣服这事,秦镇倒是想起来,南宫远和唐宣还叫嚷着要自己给他们定制一身衣裳呢。 当然,在此之前,秦镇得去城主府一趟。 “你的请帖,我收到了。” 城主府。 近海城主眉开眼笑道。 “到时候,我一定去看看热闹!” “对了,城主大人之前不是说想让草民给您置办一身衣裳吗?不知城主大人今日可否有时间?”秦镇不卑不亢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近海城主笑着道:“怎么弄?” “大人静候便可。”秦镇拍了拍手,纺织女工络绎入内:“只需量一下尺码,告知一下喜好,我们的女工便可为大人量身制作合适的衣裳。” 量完尺寸后,秦镇告退。 正好撞上了闻讯而来的莺儿小姐。 “秦公子,听说新衣服到了?”莺儿小姐一把冲了上来。 “莺儿小姐的消息真灵通!之前我不是答应过莺儿小姐,让您一览华裳吗?我此行正是为了邀请莺儿小姐过去。”秦镇沉声问道:“不知道莺儿小姐现在可有时间?” “有的有的!”莺儿小姐急不可待:“快快快,我们现在就去!” 秦镇本来想走回去,却不曾想莺儿小姐直接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车。 莺儿小姐催促道。 “你坐我的车,带路!” 周围的下人无不面露古怪。 “啊?”陈数愣住了。 他看了秦镇一眼,后者也有些意外。 秦镇理了理衣襟,给陈数递了个眼神,随即坐在车板上,老老实实为马车指路。 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陈数沉着脸,带着人在后头追着。 自打出了那一档子事后,他就负责起了秦镇的安保工作,无时无刻寸步不离的保护秦镇。虽然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丧心病狂的袭击莺儿小姐的马车,但世事无常,万一呢? 只是这马车,开的也太快了! 说起来,这还是秦镇第一次乘坐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坐在车外的缘故,马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稳,反倒有些颠簸,颠得秦镇屁股疼。 路上,莺儿小姐时不时的问起新衣裳的事情。 秦镇也忍得住,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就让莺儿小姐到时候亲自去看。 勾得莺儿小姐心里急得直痒痒,却又拿秦镇无可奈何。 陈数不忿道:“他娘的,以后老子也得弄一辆马车来!”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匹可是比铁器还要管控严苛的战略性物资。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弄得到的。 身上没点官职爵位,骑马,便意味着犯禁!是要砍脑袋的! 等陈数气喘吁吁的赶回来时,秦镇已经陪同莺儿小姐看完了衣裳,正从院子里走出来。 也不知是怎么了,莺儿小姐小脸红扑扑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往日的清冷高贵截然相反。 她无比珍重的抓住了秦镇的手,就像一个准备掏空家底购买漂亮衣服的小女孩。 “无论如何,这件衣服都得给我留住了!” 这件衣服,她势在必得! 秦镇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件衣服到时候会拍卖,价高者得,我只能为莺儿小姐提供最好的包厢位置,至于能不能抱得衣裳归,就只能看莺儿小姐您自己了。” “秦公子觉得这件衣裳,最高能卖多少价钱?”莺儿小姐试探道。 她手里的零花钱可不多。 若是价格太高,她还得想法子找爹爹要! “额……” 这个问题还真把秦镇问到了。 回想着那件衣裳的做工精致,就连他都为之惊叹,让那些姑娘千金看到了,还不得疯了啊?按照他对于那些千金小姐的财力评估来说,怎么着也得一千两起步吧? 考虑到溢价的问题,秦镇给出了一个可能的价格。 “大概两千两以内吧?” 说这话时秦镇自己都觉得有些扯淡。 两千两银子,买一个衣裳,这或许也只有那些土大户舍得掏这个钱了吧? “两千两?”听到这个价格,莺儿小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微微皱眉,似乎显得十分为难。 踌躇半响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道。 “行!” 第一百零七章:购物节开启(2) 是夜,城卫军的监牢里,方岚见到了正在啃鸡腿的方松等人。 陈快如他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为难方家人。 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怠慢了。 但显然,方家人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大侄女,你可算来了!快救我们出去!”方松并没有一点做错了事情的惭愧,反倒有些激动:“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找城主大人好好说说!让城主大人给我主持公道!” “你还要将秦公子赶走?”方岚有些无法接受。 “当然!” 方松似乎有些魔怔了,这些天在牢里待着,他想了许多。 当然,不是思过,而是越想越觉得秦镇不是个东西。 一个乡野里来的混头小子,狂妄的想要和黄家一较高低!这不是扯淡吗? 回想着黄家这些天明里暗里对方家的压迫,方松居然觉得这秦镇,就是黄家刻意安排,准备以此吞并方家的棋子!所有人都知道方家和秦镇联手,方家还将店铺、珍贵的蚕丝给了秦镇,若是秦镇败了,不就意味着方家败了? 更别提到时候还有城主大人造访,要是那时秦镇再做一些僭越之举,惹得城主大人恼怒,那作为秦镇同盟的方家以后焉能在近海城立足? 当方松将自己的想法添油加醋的告诉方岚之后,方岚只觉得眼前这位叔叔确实是疯了。 “郎中怎么说?”方岚看向一旁陪同的陈快,似乎想获得一些让她能更容易接受的说辞。 “郎中赞不绝口啊!”陈快随口道:“就你叔叔这精气神,搞不好明年还要参加科举呢。” 方岚捂着脑袋,确实没想到这位陈大人还有几分捧哏的天赋。 一时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只得低叹一声:“陈大人,人我能带走吗?” “可以。”陈快提醒道:“只是你得保证别让他们再闹事,要真出了事端,我还得再把他们抓进来,那时候可就不止是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多谢陈大人!”方岚行礼道谢。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陈快摆了摆手,当即叫来几个当差的士兵,道:“收拾收拾东西,把人放了。” 从牢房里出来后,方松卯足了劲儿要攒使方岚立马中断和秦镇的合作。 “方岚,你还年轻,把握不住!咱们几个当长辈的叔叔伯伯这几天商量好了,日后方家啊,还是我们帮你管吧!城西不是还有几间店铺吗?都留给你,你爱怎么捣鼓就怎么捣鼓,但眼下城中央的那十几间铺子必须收回来……” 话音未落,方岚便打断了方松,沉着脸质问道:“你们难道要违背爷爷的遗命吗?” 方松还未开口,一旁的方家长辈便尖着嗓子叫道。 “他老人家糊里糊涂的懂个甚?你还真别拿老爷子来压我们!当年方家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墨守成规不可取,咱们也得痛定思变!” 另一人附和道:“这些年方家在你手里一直走下坡路,这是事实吧?可不是咱们这些叔叔伯伯欺负你,这女人呐,就是不抗事!” 方松语重心长:“咱们也是为你好啊!方岚,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能害你不成?” 看着面前吆五喝六,冷嘲热讽的方家长辈,方岚的内心感到十分的寒冷。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些年来呕心沥血的努力,在这些人面前一文不值;她没有想到这些每天无所事事,躺在资历谱上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家伙,居然早就觊觎起了自己手中的权利。 这一刻,看着这些打着为自己好旗号,巧取豪夺长辈的丑恶嘴脸,她只觉得那么的可笑。 “老实。”她缓缓开口,已然下定决心。 正在一旁候着的方老实赶忙凑了上来:“小姐,您吩咐。” “给我把这些人请进府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出来。”方岚眼神如铁。 此语一出,方松等人当时就炸了。 “方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你的长辈!你难道还要对我们不敬不成?” “反了天了!你一个女眷,还敢对我们出手?还真以为方家你说了算?都别动!我看谁敢动!” 方松沉着脸,明显不悦道:“方岚,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弄到这种地步?” 方岚压着火气,缓缓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人,那就听我的,就不要管这件事。我和秦公子的合作,不可动摇,你们理解也罢,不理解也好,别多事!真闹得不可开交,我也只能公事公办!” “诸位爷,请吧!”方老实凑了上来,有方岚在侧,他的身板都硬挺了不少。 “我今儿就在这站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方松黑着脸,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威信被侵犯了!一个小辈居然骑到他脸上来吆五喝六,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岚显然也不是善茬,能够在这么多年一个人苦苦支撑方家不被黄家吞并,她显然也是有些手腕的。 平日里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她能让就让。 但凡涉及到大事,她可从不含糊。 “来人,给我把他绑了!” 大商重孝道,晚辈对长辈得尊顺,长辈可以对晚辈指手画脚,这叫教诲!晚辈对长辈有任何不敬,便是僭越,是要挨唾沫星子的。 “你敢!” 方松勃然大怒,正准备怒斥一番,就被人放倒在地。 不知是谁塞了一个臭袜子到他嘴中,堵得严严实实。 他挣扎着,被麻绳绑成了一团,被方老实带着几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扛着王方府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几个长辈此刻面面相觑,都有些发虚。 方岚此刻展现出了身为方家主事人的果决。 “今儿我把话放在这,谁要是再阻碍我和秦公子之间的合作,就是我方岚的敌人!别怪我不讲情面!” “疯了!疯了!方家亡矣!”方家长辈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方岚显然是顶着压力的。 但一想到方家的未来,她别无选择。 只能等到购物节结束后,再好好的跟这些方家长辈解释了。 第一百零八章:购物节开启(3) 是夜。 前期的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完成,就等着明天日出,正式开门营业。 客栈中灯火通明,全是兴奋难眠的身影。 秦镇和刘全将明日的流程步骤对了一次又一次,确保不会出任何纰漏后,依旧安不下心来。 “这就像那啥那样,男人嘛,第一次总会担心自己对不准。”陈数安慰道。 “你对准了吗?”刘全来了兴趣。 秦镇也投去目光。 “当然!瞧不起谁呢?”陈数没好气的瞪了刘全一眼,拍着秦镇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就按照计划的来,自然会水到渠成。不是还有刘全跟你盯着呢吗?你就安心准备数钱就行!到时候咱们赚了钱,直接花楼听曲儿,点上十个八个姑娘吹拉弹唱……” “我有家室,还是算了。”秦镇嘴角略微抽搐。 “花楼里都是无家可归的寡妇,出来讨口饭吃,你怎么忍心让她们再守活寡?”陈数瞪大了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 “老陈,你这话我听着就不舒服了,咱有能力多娶个十个八个婆娘才叫本事!关照别人寡妇算什么能耐?”刘全肃然道:“镇儿,咱可不能学他,不是明媒正娶的咱不碰知道吗?” 看着两人斗嘴互怼的场面,秦镇有些想笑。 不得不说,经过这两货的胡侃,秦镇确实轻松了不少,对明日也不再那么的忐忑。 “秦公子在吗?”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声音,似乎是方岚。 秦镇连忙把门打开,只见方岚孤身一人站在月色中。 “方小姐?” 方岚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憔悴。 “秦公子方便吗?我有几句话想和秦公子聊聊。” “方便方便。” 刘全眼珠子一转,一边朝周围人使眼色,一边拉着陈数就往屋里走,将大堂留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秦镇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我把我叔叔关起来了。”方岚言出惊人,神色有些落寞:“家里的长辈都说我疯了,说我是丧门星!秦公子,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封建时代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不知吞噬了多少有识之人。 方岚作为一个女人,这些年执掌方家,不用想都知道受了许多委屈。 “方松不是在陈大人那待得好好的吗?”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恶人让陈快去做就行,方岚何必做这个恶人? “家中长辈身陷囫囵,我若无动于衷,会被人说闲话的。”说这话时,方岚脸上是苦涩的笑意:“再者,他毕竟是我叔叔,我也见不得他被关在牢狱里。” “家里长辈都说,要罢免我家主的身份,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到这,方岚突然看向秦镇,无比认真的问道。 “秦公子,我们真的可以胜过黄家吗?” 为了这次购物节,她确实已经赌上了一切。 若是输了,她很有可能被愤怒的方家长辈逐出家门。 对此,秦镇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赢,但方小姐才思敏捷、乃女中豪杰,若是方家容不下方小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CEO的位置,还望方小姐屈尊。” “CEO?那是什么?”方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是……CEO? 秦镇正色道:“就是大掌柜,我渔村牌布店所有的对外业务,都可以交给方小姐执掌。” 这绝非他心血来潮。 方岚能够将日暮西山的方家撑到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彰显了她过人的商业能力,刘全对布业并不熟悉,秦镇确实需要一个对布业有着充足经验的人才,来帮自己执掌布店。 方岚无异于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听了秦镇的话,方岚明显愣住了,她盯着秦镇半响没有说话。 这直挺挺的目光刺得秦镇有些无措:“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噗嗤。 方岚掩嘴而笑。 笑的秦镇莫名其妙。 这女人,好端端的笑啥? “方岚多谢秦公子厚爱,只是我记得秦公子可是有家室的人,我若是跟了秦公子,秦公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方岚目光狭促,透着揶揄:“我年纪可比秦公子大上许多呢。” “啊?”秦镇愣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只是想给方岚提供一份工作,怎么好端端的就扯到了家室上? 这跟柳娟有什么关系? 跟年纪又有什么关系?方岚也没到退休年纪呀? 月光透过窗台,映照在那袭知性的蓝色长裙上,将近在眼前的笑靥衬托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双成熟的眉眼微挑,透着一抹意欲不明的异色。 “这什么CEO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方家的烂摊子就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了……”方岚挽着青丝,笑吟吟的说道:“不过还是多谢秦公子劝慰,有你这番话,我开心多了。” 秦镇耸了耸肩:“你开心就好。” 随后,两人又聊了聊购物节的一些细节,尤其是拍卖会方面的布置。 听完秦镇的安排,方岚忍不住赞叹道:“秦公子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令人叹服!”她毫不怀疑,若是按照秦镇的计划顺利进行,一定可以让那些看官游客大吃一惊! “小打小闹罢了。” 秦镇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眼前的方岚。 那似是观摩的目光,让方岚心中升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她正起身子,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脸颊已经微微泛红。 “对了,方小姐,恐怕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嗯哼?”方岚投去讯问的目光。 …… 方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空荡荡的大厅之中,只剩下秦镇一人,望着天边泛起的白肚皮,秦镇知道,决定小渔村未来的时候已然来临。 不少人陆陆续续的从房间内走出,他们无不身着统一的小渔村服饰。 精神抖擞,激动难耐。 就连平日里爱睡懒觉的小黛玉和小晴雯也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天蒙蒙亮,外头已然传来包子铺忙活的声响。 已经有起早的菜农,扛着装满新鲜青菜的竹篓走街串巷的吆喝。 “都准备好了吗?” 说话间,秦镇已经换上了特制的工作服,清一色的流水黑,衣服胸口绣着一块碎裂的鱼头骨,那便是小渔村的标志! “早就准备好了!”客栈内传来人们整齐划一的嘶吼。 声音之大,震得周围的商户骂骂咧咧。 “好。” 秦镇嘴角微扬,无比自信的推开门。 阳光恰好穿过天边的山谷,掠过他的眼眉。 “我们出发。” 第一百零九章:开业 黄府。 “老爷,秦镇那边已经出发了。” 黄府管家候在门外,低声细语的往屋内说道,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天都没亮,急个甚?”屋内传来黄大郎的叫骂声:“滚远点,别打扰老子睡觉!” “老爷~别理他,咱们继续~” 莺莺燕燕的娇笑声让人发燥,管家不敢多听,连忙告退。 而就在黄老爷沉迷女色的当口,另一边城中央的街道上,已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小渔村第一届购物节正式开启】的横幅高悬房梁之上,从左拉到右。五颜六色的小帐篷整齐有序的落座在街道两侧,其中来自小渔村的特产玲琅满目的堆放在桌子上。 诸如各种各样的鱼类海鲜,木工艺品,荷包香囊,明码标价一应俱全。 天还没完全亮,火炉便已经生烟,烤鱼、烤肉、烤野菜之类的小渔村特色小吃已经架火,浓郁的烟火香气扶摇直上,让过往的行人垂涎欲滴。 秦镇就站在街道口,在他身后是一块巨大圆形抽奖盘。 他举着个木喇叭扬声喊道。 “走一走看一看嘞,小渔村购物节,只要在这条街上累计消费达到一百文,便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虽是清晨,周围早已围满了人。 一个个望着抽奖盘翘首以望,议论纷纷。 当即有人问道:“抽奖?!啥是抽奖?” 秦镇指着抽奖盘上的图形区域解释道:“乡亲们看到我身后这块圆盘了吗?上面有红、黄、绿、蓝、白五个区域,每个区域对应相应的礼品,其中有折扣卷、有代金卷、有鲜活的海鱼、上好的布匹等等……”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如此!现在一条十斤重的海鱼少说都得一百多文,这要是抽到了还不赚翻?”一个老妇人瞪大了眼睛。 “别的不说,若是抽到了其他的东西也不亏啊!”一个姑娘摆着指头算道。 一个粉嫩的小女娃指着圆盘上的礼品,朝着身边大人撒着娇。 “爹爹,我想要那个布娃娃。” 当即有人指着圆盘中最小的红色区域问道。 “那个红色区域是什么?” “诶!这你就问道点子上了!” 秦镇得意一笑,在他的示意下,几个穿着靓丽旗袍的女工推着一件绝美的衣袍款款而来。 那精秀的做工,考究的裁剪,新奇的织绣,让在场的百姓无不大开眼界。 “红色区域的神秘大奖,便是由咱们小渔村出品的名贵儒裙一件!谁要是抽到了,谁就能将这件襦裙带回家!” 随着襦裙的出现,现场百姓的热情被瞬间点燃。 “我滴个乖乖,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呢?” “之前在柏杨楼,秦公子送给莺儿小姐的那件旗袍就已经十分惊艳了,这襦裙虽不如那旗袍般写意,但也相差无几!这绝对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啊!” “就算自己不穿,抽到了卖给别人也行啊!消费一百文就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用不着安排拖烘托气氛,现场的百姓早就被那件珍贵的襦裙晃瞎了眼。 秦镇适时的抛出了另一则重磅消息。 “除开这件襦裙之外,今天夜里我会在此地举行拍卖会,共有一件绝世珍品和五件名贵罗绢公开拍卖!现在加入“渔粉”还能参与抽奖,届时另有精美礼品附送,我们还会挑选一位幸运用户,送出不亚于这件“襦裙”的大奖一份! 没有抽到襦裙的父老乡亲,不妨动一动自己的小手指,成为我们的渔粉会员,共同期待今天晚上的拍卖会!” 炸。 彻底炸裂! 这一套连消带打的现代营销手段,瞬间击溃了近海城里这些单纯质朴的百姓,点燃了他们的消费欲望。 “快快快!孩子他妈,把你婶婶姨姨之类的全部叫上,咱们一起加入“鱼粉”,一起抽奖!人多概率大!” “我的老天爷啊!天上掉钱了!大家快冲啊!” “黄家?狗都不去!谁都别拦着我,老娘今儿就是最忠诚的“渔粉”!” 天还未完全亮,秦镇这边就已经人潮涌动。 不少人睡眼朦胧的拖家带口,疯了似的朝购物街上蹿。 “都他妈的排好队,别乱挤!谁要是不规规矩矩的,老子就拿谁!”陈快早就带着人守在场内,竭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似乎是生怕闹出了什么事端,今儿他特意带了许多人来,除开日常巡逻值守的城卫兵之外,凡是他能叫到的都带齐了。 购物节的热闹,直接影响了临近几条街道的人气。 大量的人群涌入而来,让这些天因为黄家抱团而萧条的周边商家喜不自胜!不少脑袋灵活的商家纷纷主动挂上小渔村购物节的标语开门营业,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以一种辐射的趋势,向四周的街道蔓延。 举目所望,热闹非凡! “这么多人啊!” 小寐了一会儿的方岚姗姗来迟,饶是她已经提前做过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摩肩擦踵前来参加购物节的百姓,还是忍不住惊叹。 “我滴个乖乖,这莫不是小半个近海城的人都来了?”方老实张大了嘴巴。 他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 看着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的秦镇,方岚为生意爆火而感到欣喜之余,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异色。 之前她还在为购物节到底能不能行而担忧,而眼下,她心中只剩下对秦镇的佩服。 “走,咱们也去帮忙。” 方岚的到来,极大的减轻了秦镇等人的工作压力。 随着购物节的爆火,许多世家小姐,达官贵族人纷纷到来。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提前划好的停车位上。 莺儿小姐穿着那身惊艳的旗裙款款而来,略施粉黛的容颜尽显秀美,而那高高在上的冰冷气质,更添一种绝世而独立的冷艳之感。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无不为莺儿小姐的美貌而沦陷。 “莺儿小姐不愧是我们江南道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真是美得跟天仙一样!” “江南道?整个大商数一数二的美人!” “莺儿小姐,我是你的狗!” 莺儿小姐对于这种众星捧月的氛围十分满意。 她对自己的容貌素来自信,如今得到满城百姓的吹捧,更是飘然。 “谁在狗叫?带走!” 陈快皱着眉头,一个闪身进入人群,像抓小鸡仔般提起一个男子。 只听那人连忙求饶道:“陈大人,是我啊!误会,误会!” 第一百一十章:开业(2) 只见南宫远干笑着,神情有些尴尬。 刚刚那一句“莺儿小姐,我是你的狗”,便是他叫的。 本想着混在人群之中,卸下面具,向莺儿小姐表达一下自己的爱慕之情,却不曾想被陈快当众逮了出来,着实有些丢他南宫大才子的脸。 “原来是南宫公子,失敬失敬!”陈快还以为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变态喊的呢,本着为莺儿小姐安全考虑出发,他准备将那家伙抓起来,却不曾想居然是南宫远这个骚包。 他脑子一转,开始找补。 “没想到南宫公子对莺儿小姐的爱意如此深沉!真是令我辈叹服呀!想必南宫公子一定是爱惨了莺儿小姐了吧?” 南宫远原本还有些尴尬,一听这话,当即借坡下路,顺势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朝着莺儿小姐大表爱意。 “没错!我爱惨了莺儿小姐!” 封建时代,这番直白的表达爱意,素来是令人面红耳赤的。 哪怕是高冷如莺儿小姐,此刻都不由得脸颊微红,有些燥热。 还没等莺儿小姐表态,唐宣摊扇而来。 “此言差矣,莺儿小姐国色天香,试问天下,谁人不爱呢?” 说罢,海潮莺儿小姐行了个礼,文质彬彬的来了句:“莺儿小姐,小生这项有礼了,不知能否邀请莺儿小姐,共赏此街?” 秦镇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厚脸皮,同时也衷心的为两人大胆的直球而鼓掌。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当今举人,前途似锦的俊杰,放哪个姑娘不迷糊?可偏偏两人同时钟情于近海城主的千金! “若我是莺儿小姐,应该会在这二人之中选择一位当作夫婿吧?”刘全忍不住叹道。 “非也,以我所见,莺儿小姐怕是对这两人没有感觉。”方岚笑着摇了摇头。 “何出此言?”众人纷纷投去目光。 只见方岚嘴角微扬,轻轻道了句:“女人的第六感。” “多谢两位公子抬爱,但我另有打算。” 说这话时,莺儿小姐已经走到秦镇面前,她打量了一眼穿着工作服的秦镇,随即被秦镇身后的大转盘所吸引,得知只需花费一百文,便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后,显然来了兴致。 “买任何东西都行?”她问道。 “只要是在购物节的场地内,消费满一百文就行。”秦镇应道。 不管是买吃的还是买喝的,或是置办其他的商品,只要满了一百文便可抽一次奖。 莺儿小姐指着那件精致的襦裙若有所思。 “那若是有不止一个人抽到了那件襦裙怎么办?” “自然是先到先得。”对于这个问题,秦镇早有腹稿:“谁最先抽到了襦裙,便能将其带走。襦裙被抽到后,我们会将红色区域拿走,之后的人是抽不到的。” 闻言,莺儿小姐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这襦裙,她看着也喜欢,那做工缝线,虽不如她身上穿着的这件旗裙,但也相差无几。只是一百文抽一次让她有些迟疑,她手中的银子不多,全是拿来准备晚上的拍卖会的。 若是花的多了,拍卖会上争不过别人,可就难堪了。 再者,这抽奖纯靠运气,花了银子未必抽得着,还不如等人抽到后自己再从人家手里买…… 想到这,她看向秦镇,淡淡道:“不知秦公子现在有没有空?可否本小姐逛逛?” 听到莺儿小姐居然主动邀请秦镇同行,南宫远和唐宣只觉得心碎了一地。 “不好意思,您也看到了,我这里忙得很,实在抽不开身。”谁料,秦镇居然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莺儿小姐的邀请:“这里面都有专人指引,要不……” 他忙的跟狗一样,哪有功夫跟莺儿小姐带路? 笔笔直直一条街,瞎子都迷不了路,还需要人带? 莺儿小姐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会拒绝她的邀请,不由得微微皱眉。 想着自己堂堂城主千金,一大早特意过来给你捧场,让你作陪都不行? 好大的面子! “这里有我照看呢,不碍事的!秦公子还是陪莺儿小姐逛逛吧。”方岚使了个眼色,十分自然的接过了秦镇手里的活儿,将秦镇推了一把。 后者略作迟疑,便点了点头。 “这样也行吧。” “既然秦公子不乐意,就算了!本小姐一个人也可以逛!”莺儿小姐冷哼一声,昂着高傲的脖颈,像一个尊贵的白天鹅般独自走向了街道中。 秦镇一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千金小姐。 这时南宫远径直凑了上来。 “秦老弟,你这招欲情故纵玩的好呀!” 唐宣也露出凝重的神色,掏出一个小本本往上记录着:“莺儿小姐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适当的强硬,可以加分。” “你们都这么抽象的吗?”秦镇嘴角略微抽搐,有些不懂:“那个女人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你们的?” “有颜有钱,还有个当城主的爹,妥妥的白富美,这还不够吗?”南宫远如是道。 唐宣也附和了一句:“虽然性格孤高了些,但这恰恰是她的萌点。” “就这?”秦镇瞪大了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 “这还不够吗?” 南宫远十分骚包的说道:“我是士族子弟,她是城主千金,门当而户对!他喜欢我,我喜欢她,妥妥的天生一对!”顺带着将唐宣的想法也说了出来:“至于唐兄,寒门子弟,近海城主渊源京都,若是结为连理,将来唐兄进京赶考也能多些便利。” “也不尽然。”唐宣正色道:“抛开这些不说,我对莺儿小姐确实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秦镇懒得吐槽,将工作交给方岚和刘全,自己则径直朝莺儿小姐跑去。 他也回过味来了,对方毕竟是城主千金,若是伺候好了,莺儿小姐一高兴,便是近海城主高兴。近海城主一高兴,购物节这事就算成了一大半。 想到这,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脸上也僵硬的挤出几分不协调的谄媚。 抬头,便听到了莺儿小姐清冷的声音。 “秦镇,你来得正好,那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开业(3) 只见莺儿小姐指着一个正在做菜梗的小摊问道。 “那是野菜梗。”秦镇解释道:“算是小渔村的一种特色小吃。” “这个好吃吗?”莺儿小姐目光一动。 她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小吃。 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小贩将几串不知名的菜梗串在竹签子上,放在灶台上熏烤,时不时还撒上一些调料,诱人的清香徐徐扑鼻。 “他们撒的是什么?”莺儿小姐挺了挺鼻尖,觉得有些好闻。 “提炼的鱼油和粗盐。”秦镇笑着道:“以前条件艰苦的时候还没有这些玩意,村里人都将菜梗烤熟了就往嘴里塞,一节菜梗能就半碗观音土呢。” 看着烤的唧唧冒油的菜梗,秦镇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曾经自己和柳娟一节菜梗吃几天的艰难生活。这玩意入口咸硬,就像腌过头的榨菜梗,很难咬动,山里野猪都不吃的玩意,却是小渔村村民赖以生存的口粮。 自打开了海能够捕鱼之后,村里人家家都提炼鱼油,你别说把黄灿灿的鱼油往这菜梗上一刷,随便撒点调料,还别有一番风味。 日子一长,便成了小渔村当地一道小吃。 “观音土?”莺儿小姐一脸茫然,又听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词汇。 南宫远和唐宣此刻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前者沉声问道:“秦老弟,你说的这观音土是什么?也是一种小吃吗?” “观音土就是烧干了的泥巴,没东西吃的时候拿来填肚子。”说这话时秦镇展现的十分淡然,和面露惊愕的三人对比明显:“这玩意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死人的。” “人怎么能吃土呢?”唐宣惊了。 “是啊秦老弟,你可不要寻我们开心啊!”南宫远也十分狐疑。 “满腹经纶颂太平,何不俯首看苍生?”秦镇低叹一声:“连年大旱荒灾,粮食颗粒无收,耕地绝种,不吃泥巴还能吃什么?诸位如是不信,大可去乡野之地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南宫远和唐宣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南宫远身为世家子弟,自然衣食无忧;唐宣虽为寒门,也非劳苦阶级,又怎会知道人间疾苦? “那你们为什么不吃肉呢?”莺儿小姐此刻发出了灵魂质问。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确实无法理解,百姓能苦到何种程度。 在她看来,近海城里那些住着老破小,一日三餐三菜一汤的百姓,已然是穷人,再穷再苦,能苦到何种地步? 这时小贩正好将菜梗烤好,秦镇拿了一串递了过去,道。 “莺儿小姐想要尝尝吗?” 莺儿小姐一怔,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接了过去。 她浅尝了一下,刚没咀嚼几口,就皱着眉头吐了出来。 “好难吃!” 即使裹了香喷喷的鱼油,野菜就是野菜,粗糙咸硬的口感是改变不了的。 南宫远和唐宣也接连尝试了一口。 前者皱着眉头脱口而出:“这玩意真的能吃吗?比我家下人吃的粗糠还要难以下咽!” 唐宣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咀嚼着,脸上掠过一抹深远。 秦镇却吃得津津有味。 不只是他,周围许多穷苦百姓早已排起了长队,不少人尝了之后都赞不绝口。 这玩意不要钱,属于免费送。 主打的就是一个情怀和特色。 一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劳苦大众以野菜充饥,食泥土饱腹,莺儿小姐的内心就有些堵堵的,不是很舒服。 她虽然高傲了些,但本性其实良善。 “之前听人说,年情不好,庄稼欠收很多人吃不上饭,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以为是了。”南宫远长吁短叹,有些惋惜:“秦老弟,你之所以行商做买卖,想必也是为了让乡亲们吃上一顿饱饭吧?” “实不相瞒,这购物节上卖的东西,都是近海县父老乡亲们的活计,好几千人指望着这吃饭呢。”秦镇如实道:“马上就要过冬了,今年又是灾年,若是不能趁机多赚些钱置办些米粮,乡亲们只怕又要忍饥挨饿了。” 小渔村倒还好,在秦镇的带领下乡村建设搞的有声有色,至少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 但除开小渔村之外的外乡人就说不准了。 如今一千多号外乡人在小渔村做工讨活,若是秦镇不能在近海城打开销路,东西卖不出去,就只能削减产能,辞退多余的工人。冬天一来,那些无处可去的乡民下场如何,可以想象。 “这黄大郎真是畜生!就这还为了赚了点钱,联合商户打压秦老弟!”唐宣有些义愤填膺。 黄大郎打压秦镇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 之前唐宣还觉得,两者都是商人,商人逐利福泽百姓,是好事。 可如今看来,黄大郎是为了赚钱,而秦镇是为了带领乡亲们谋生! 你老黄家赚了这么多年的钱,就不能分一口汤让乡民们喝一口? 经唐宣这么一说,南宫远和莺儿小姐也回过味来,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个活畜牲!”南宫远破口大骂:“之前在柏杨楼就觉得这小子不像好人,现在看来,真是妥妥的坏批!” 秦镇确实没有想到,因为一根菜梗儿,两人就能把话题扯到黄大郎身上。 还骂的如此起劲。 “这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莺儿小姐沉声道:“我爹爹可以帮你们的。”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怎敢让城主大人忧心?”秦镇心中,天下乌鸦一般黑,哭惨有个屁用? 却不曾想这位莺儿小姐心地善良,不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一样,不是畜生,不是王八蛋,不是寄生虫…… “秦老弟,既然如此,这个忙我帮定了!”南宫远大手一挥,拍着秦镇的肩膀道:“我别的本事没有,手里倒是有些余钱,今天一定狠狠的消费、狠狠的捧场!也算是为乡里乡亲的尽些绵薄之力。” “也算我一个。”唐宣也应和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慈善购物节 嗯? 秦镇一愣,神色有些怪异。 “我还认识许多朋友,都是世家子弟,待会儿我就让他们都来帮忙!”南宫远正色道:“别的不说,买几件衣服还是可以的!你晚上不是要整个什么拍卖会吗?哥给你包圆了!” 卧槽! 秦镇从头到尾看了南宫远一眼,从未觉得这个骚包的家伙竟有如此正派的一面。 莺儿小姐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 你包圆了,她怎么办?她还想着拍衣服呢! “本小姐也会帮忙买几件衣服的。”莺儿小姐接道。 秦镇脑子一转,灵光一闪! 既然如此,那晚上何不弄一个慈善拍卖会? “公大义!秦某感激不尽呐!”秦镇当即道:“这样,也不能让你们白帮忙,今儿晚上的拍卖会不管你们花了多少银子,其中的五成都会被我无偿用于捐赠资助贫困百姓,帮助他们建设村子、购置粮食和棉衣。” 此语一出,南宫远等人都惊了。 “我靠!秦老弟,你才是大善人啊!” 捐出一半去做善事! 此等仁心义举,令人敬佩! “不是我捐,是你们捐!”秦镇眼中闪烁着亮光:“这些钱财会以购买者的名义捐赠出去!我们只是负责落地,确保这笔钱用于正途上,不被别有用心之人挪用克扣。 我们还会会给你们立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善举!到时候整个近海县的父老乡亲们都会记得你们的好!” 这番话,直接给南宫远和唐宣整激动了。 文人好名。 自古如此。 若是让南宫远和唐宣将白花花的银子直接散给穷人,他们或许会心疼;可若是借着拍卖会的名头做这件事,他们收获了价值不菲的衣服,收获了仁义的名头,简直就是血赚! 当然,秦镇会少赚一半的钱,但对于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买家而言,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想到秦镇居然愿意割掉一半的利润,用他们的名义去做好事!在场之人无不肃然起敬!哪怕是高冷如莺儿小姐,此刻看秦镇的眼神都异彩纷呈。 “秦公子义举,令人拜服!”莺儿小姐迟疑道:“可这样,秦公子不就亏大了吗?” 秦镇亏吗? 自然是不亏的。 就以参加拍卖会的六件雪蚕丝所制衣裳为例,成本说破天不过一百两一件,放拍卖会上一件少说也能上千两!根本不亏!而且一慈善的名头搞拍卖,必然会刺激这些士族子弟一掷千金。 搞不好拍卖价能突破天际。 再者,百姓疾苦,秦镇也确实想为那些苦难百姓做些事情。 这钱,该掏就得掏!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秦镇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低低一叹:“人生在世,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我只愿略尽绵薄之力,让近海县的父老乡亲不至于穷困潦倒。”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唐宣细细揣摩,不由得拍手叫好:“好句!好句啊!我要记下来,让天下文人墨客研读!” 南宫远也不由得被震撼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一种何其宏大、何其慈悲的志愿!自己怎么就想不出如此震耳欲聋、发人深省的诗句呢? “唐兄,此句也并非我所作,而是……”秦镇刚准备解释。 就听到一旁的南宫远露出一个暧昧的神色,意味深长道:“我懂!华夏群星嘛!” 莺儿小姐此刻看着秦镇稚气未褪却尽显深邃的侧脸,不由得都看呆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文采斐然却又不慕名利之人? 人心都是向善的,秦镇的仁义和她平日里见得那些虚伪肮脏的家伙不同,是一种让人向往爱戴的真善美!一时间,那颗高不可攀的冰冷内心,竟然不受控制的隐隐悸动起来。 “秦老弟,我这就放出风去,叫上我那些弟兄过来捧场!” 南宫远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才半个时辰,整个近海城的士族大家都得到了消息,当他们得知还有此等名利双收的好事,纷纷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鱼涌而来。 捐钱都是小事,主要是能给自己、给自己家族长脸! 传出去倍儿有面! 豪华马车一辆接一辆驶来,将停车位挤了个满满当当,有些实在挤不进去的,便停在路边,引得过往的行人议论纷纷。 “今儿这里怎么聚了这么多富家子弟?”一推车的小贩惊奇道。 旁边的游客解释道:“你不知道吧!今儿夜里这里要举办拍卖会,到时候会搞一个慈善拍卖,用于拍卖的钱会抽出一部分资助咱们县穷困的百姓,你是不知道,许多乡野人饿的只能吃草根,可惨了……” “那些纨绔能有这么好心?”小贩满脸狐疑。 “这事还是秦镇秦公子提议的,说是那些纨绔出钱,说白了还不是从秦公子口袋里掏?我可听说这次购物节,就是为了帮助乡野里那些穷困潦倒的乡民才开设的,就为了给那些苦哈哈赚点过冬的钱粮,就这,还让黄扒皮一顿撵呢……” 小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破口大骂道。 “黄家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此语引得不少当地百姓附和。 “本来还想去黄家那边看看的,现在想来,与其把钱给了黄家,倒不如给这些穷困的乡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沉吟道。 “谁说不是呢?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就是就是!而且说句实在话,小渔村的东西就是比他老黄家的要好啊!买了东西还能抽奖呢!我刚刚就抽了条十斤重的大海鱼!人家直接把海鱼从池子里捞出来给我打包装好,一点都不糊弄人!” 和秦镇这边锣鼓喧天,人潮涌动不同的是。 另一边的黄家,门可罗雀。 黄大郎刚刚做完早操,提着一笼包子晃晃悠悠的坐着驴车来到街道上,看着一个个杵在店门口,无所事事的伙计,不由得微微皱眉。 “都愣着干什么?开工啊!” 管家哭丧着脸,尴尬道:“老爷,人都被那秦镇抢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黄大郎的手段 抢走了? 黄老爷一怔,连忙问道。 “你没把咱们打折促销的牌子立起来?” 在他看来,这么低的价格几乎等于白送,那些抠抠搜搜的贱民一定会上赶着来买自家的东西,怎么会没人来呢?定是那些贱民还不知道自己这边在做活动。 “立起来了呀!”管家耸拉着脸,苦涩道:“立了好久了,先开始还有些人来买咱家的东西,可后来不知怎么了,人都跑到秦镇那边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黄大郎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即带着人跑到秦镇那边去看看情况,还没到购物街,临近购物街周边的几条街道都人潮人海,许多人拍着长队候在路中央,上前一打听。 居然是因为购物街的人太多了,怕发生事故秦镇开始管控人流,现在想去购物街游玩还他妈得排队! 看着排队都快排到自己家门口的队伍,再一想到自己那边冷冷清清的样子,一种十分难以接受的憋屈和愤怒涌上黄大郎的心头。他从商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 凭什么?! 他咬着牙,横冲直撞的朝购物街的方向挤去。 他倒要看看秦镇到底有什么法子,竟然可以吸引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你丫的怎么插队啊!” “喂!那老胖子,说你呢!你凭啥插队啊!” 黄大郎本就心里窝着火,现如今又被人指着骂,当时心态就崩了。 他恶狠狠的转过身,张着鼻孔瞪着那人,脖子都气的血红。 “插了又怎么样?老子不是好惹的!” 几个恶奴顿时挤了过来,嚣张跋扈的推揉着那几个阻止黄大郎插队的百姓,让周围正常排队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这老胖子是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就是黄大郎!” “原来他就是黄扒皮啊!都说相由心生,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老东西发这么大火作甚?” “还能为啥,大家伙都来秦老板这里逛街,他老黄家没生意了,眼红呗!”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黄大郎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丑。 这时管家急急忙忙的从队伍前头跑了过来。 “老爷,打听到了,那秦镇搞了一个慈善拍卖会,说是拍卖收入的一半会用于资助穷困孤老;不仅如此,凡是在购物节上买一件东西秦镇就会从中抽出一文钱来,用作扶危济困的资金……” 说到这,气喘吁吁的管家苦着脸。 “现如今大半个近海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事,想着买东西还能做好事,都跑到秦镇那里去了。” 闻言,黄大郎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会玩这一出。 商人逐利,向来只有无商不奸,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有商人居然白花花的银子不赚,还自个儿贴子往外掏的!秦镇这是疯了吧?照这么搞下去,他还不赔的血本无归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秦镇怎么会把白花花的银子散给穷人呢? “我们也弄!” 这个时候黄大郎心中也升起一股狠劲儿。 赔本赚吆喝谁不会? 他都跟秦镇打价格战都打到这份上了,再多掏点钱也算不得什么。 钱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如今一定要狠狠杀一杀秦镇的锐气,让世人都看看谁才是近海城的话事人! “啊?”管家都惊了。 他担忧的看着黄大郎,心中想着老爷是不是被秦镇气魔怔了? 只见黄大郎跳上一个桌子,扬声喊道。 “从现在开始,我黄家和秦镇一样,也搞慈善!秦镇捐多少,我黄家就捐多少!除此之外,凡是我黄家场子里的东西,全部打折销售一折起!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此言一出,全场狐疑。 和秦镇不同,黄大郎是近海城出了门的黄扒皮,地痞恶霸一般的存在,今儿告诉大家改行做慈善了!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拉倒吧,他丫的搞不好自己把善款吞了,勾栏听曲儿去了!信他做善事,我还不如信山匪儿洗心革面呢!” “今儿我就算是把钱丢了,也不会买黄家的一件东西!” 名声坏了,做起事来自然事倍功半。 相比之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黄大郎,人们更愿意相信抗寇小英雄秦镇。 当然。 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看中了黄家夸张的优惠,纷纷调头朝黄家店铺的方向涌去。对于这些人而言,做不做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捞到实惠。 看有想当一部分人掉头去了自家店铺,黄大郎得意至极,仿佛已经赢下了秦镇一般。 “比烧钱?秦镇,我黄家三代底蕴你比得过吗?” 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另一边。 正在带着莺儿小姐等人参观摊位的秦镇,随之得到了黄大郎过来抢人的消息。 “秦公子,咋办呀?有好多人都被黄大郎抢走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都快要没人了!”亲自寻过来的方岚一脸急切。 秦镇却显得十分淡然。 “方小姐,咱们这里人多的脚都快着不到地了!就咱们这几条街根本吃不下整座近海城的人,分给黄家一点又如何?黄家锣鼓喧天,说白了卖的东西也是老三样没什么新意,等人们买够了东西,自然而来就会涌到咱们这里来的。” 秦镇巴不得黄大郎跟自己恶性竞争。 黄家降的价越多,亏的就越多,百姓获益就越大,何乐而不为? 黄家的东西都是靠手工,秦镇的则是靠木械,生产力都不同,一味的压低价格只会自取灭亡。 “放心吧,现在还早呢!等到了晚上,才真是人多的时候!” 听到秦镇这么说,方岚心中稍稍安稳下来。 这时穿着“袖珍”工作服的小黛玉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稚声稚气的朝秦镇喊道。 “恩公,刘大哥让我来跟你说,舞台场地已经搭好了!” “舞台?”莺儿小姐一脸新奇:“难不成今儿是有什么表演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说书人 “莺儿小姐不妨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秦镇卖了个关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众人随即跟着秦镇走向舞台。 说是舞台,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头架子。 上面挂了几盏灯笼,摆了张桌子,算是了事。 秦镇跳了上去,朝着向这边聚拢的游客百姓拱了拱手,扬声道。 “为了庆祝第一届小渔村购物节正式开启,为了答谢父老乡亲的大力支持,今儿我在这里特意准备了几个节目。若是说的不好,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若是听得畅快,也请您们鼓鼓掌,也不枉咱耗费这份心力。” “想不到秦老弟还会说评书呢!这可真是稀奇!”南宫远啧啧称奇。 会吟诗作对的文人墨客比比皆是,但若是论起评书讲义,这控场阐述的功夫可不是普通人拿捏得了的。 “也不知道秦老弟要讲什么故事?”唐宣好奇道:“只希望能说一些新奇的就好,寻常的那些评书小说咱早就听腻了。” 人一多,场面就显得嘈杂,秦镇当即道。 “劳请诸位轻声细语一些,我的音量有限,咱们越是安静,就越能让更多的人听见。” 场面顿时安静了许多,就连热火朝天的店铺也不由得轻拿细放,唯恐影响了别人听节目。 待人聚的差不多了,秦镇坐在椅子上,拿起话板儿装模作样的往桌子上那么一拍,清亮的声音随即在舞台上响起。 “正所谓“邻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就说那林家姑娘在光明顶上倒拔垂杨柳……” 秦镇的声音很慢,很稳,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周围的百姓不由自主的沦陷进他的故事中。 不同于那些早已被人熟知的话本,秦镇魔改的故事可谓惊世骇俗,天马行空,让人拍案叫绝! 什么孙猴子怒撞不周山…… 曹老板穿越成人妻…… 关公下马战秦琼…… 精彩纷呈,刀光剑影跃然纸上,让人大呼过瘾!直接让这些没有经受过同人小说熏陶的异世百姓傻了眼。 原本缓缓前行的队伍,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不少急着游玩购物街的百姓连忙催促着:“前面怎么回事啊?怎么排着排着不动了?” “别叫!秦公子正说评书呢,等我听完了这段就走……你若是实在着急,就插 我的队,别打扰我听评书。”前方传来一人的应和。 “评书?什么评书这么有趣,让你们都挪不动道了?”不少人惊奇问道。 “听着像杀海寇的故事……”一人竖起耳朵迟疑道。 “别叫,马上就到李将军攻打县城那段了,你他妈吵得劳资都听不清了!” …… 秦镇讲得兴起,一连讲了十几段题材迥异的评书。 讲的自己是口干舌燥,听得百姓们是大呼过瘾! 眼看人越聚越多,都快影响基本通行了,秦镇连忙作罢,却引得台下听众的不满。 “秦公子,再讲一段吧!刘姥姥得了菜花之后怎么样了?” “是啊!李大将军最后有没有攻下县城,救出孔大愣子?” “秦公子你再说一段吧!急死人了!” 见台下一片嘈杂,秦镇忍俊不禁。 今儿这评书,是他一次小小的测试。 这也算是在小渔村开设学堂激发的灵感,既然好的故事如此卖座,他为何不编写一些故事来,搞个评书,赚点赏钱? “实在抱歉诸位看官,后面的故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写呢!待过些日子我将后面的故事写出来了,再登台献丑,讲给诸位听,如何?” 听到这话,台下顿时一片哀嚎。 也有人当即叫嚷着:“秦公子,那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写出来了,可一定要讲给我们听!不准骗咱们!” “一定!”秦镇笑着道:“我秦镇说一不二!” 当然,表演尚未结束。 秦镇下场后,恭候多时的戏班立马顶上。 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想不到秦公子,还会写书?”莺儿小姐不知何时找了个凳子坐下,看那意犹未尽的样子,显然是从头听到了尾。 “小打小闹罢了,闲来无事写着玩的。”秦镇谦虚着,不由的问道:“莺儿小姐觉得我的这些故事,如何?” “好!简直是太好了!” 还没等莺儿小姐开口,南宫远便激动的跳了出来。 他拍打着秦镇的肩膀,就想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 “秦老弟!恕我直言,你写的这些故事,我愿称之为世间一绝!哪怕是久安城里那些专门写故事逗皇帝玩儿的老书官,都远不及你啊!” “有这么夸张吗?”秦镇惊了。 “何止!”唐宣此刻也满脸的激动:“那些老书官写的故事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哪有你写的这般清醒脱俗,荡气回肠,引人入胜,叫人拍案叫绝啊!” 这一顿捧,给秦镇都整的都有些飘了。 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心中清楚自己这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当裁缝罢了。 算不得什么。 “秦兄,有没有兴趣咱们一起办个买卖?”南宫远突然道。 “这评书如此卖座,咱们何不将它传播开来?开上几十上百间茶楼,专门请人全天候不间歇的讲你写的评书,一定叫座!咱们光是收点茶水钱也能赚的盆满锅满!” 南宫远越说越兴奋。 而这,也是秦镇一开始的想法。 “咱们还可以按照故事的类别,进行分类,搞成专场……”唐宣也动起了脑筋,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咱们还可以叫上一些戏班,让他们把话本里的故事演出来,正好人一边那台上讲,一边戏班在那表演……” “妙哉!”南宫远一拍大腿,眼中冒着精光:“这样一来,绝对场场爆满!想不赚钱都难啊!” 他一把抓住秦镇的双手,兴奋中透着期待的看向后者。 “秦老弟!茶楼的事交给我,请人的事给老唐,你只管创作!发家致富,就在今天!干不干!?” 秦镇不得不承认,南宫远和唐宣真是人才! 说的一些点子,几乎就和他那个世界的“舞台剧”有些类似。 秦镇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同意,而是笑着道:“这样,我考虑考虑,如何?” 第一百一十五章:愤恨的黄大郎 茶楼确实是个好生意。 但并不在秦镇目前的计划之中。 他现在只想先在近海城立足,将布业弄好。有位葛姓师爷曾经说过,步子迈的大,喀!容易扯着淡。 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根基才稳。 南宫远一听秦镇要考虑考虑,顿时有些急了。 他还以为秦镇不打算跟他搭伙呢! 也对,赚钱的买卖,谁不想独吞? 他刚准备开口,就被唐宣拉到一边,后者低声道:“南宫兄,这事急不得。秦镇和我们并不熟,不过点头之交,信不过咱们很正常,你如此急切难免令人疑虑。” “一本万利的买卖呀老弟!我能不急吗?万一被人抢走了咋整?”南宫远嘟嚷着。 “谁能抢?今儿这购物节我算看出来了,秦老弟谋而后动,绝非常人!你猜他好端端的为啥非要在今天来这一出?”唐宣问道。 “今儿人多啊!方便宣传。”南宫远脱口而出。 “这只是其一。”唐宣微眯着眼,意味深长道:“我问你,今儿晚上的拍卖会是不是更热闹?到时候近海县乃至于江南道的许多士族子弟都会造访,你说若是他们得知了这件事,会如何?” “当然是上门求秦镇合作啊!”南宫远此时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今儿这场戏秦老弟是想抛砖引玉?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晚上的那些世家子弟,好从中挑选最合适的人选进行合作?” “拍卖会嘛!自然可以彰显财力,你若是秦镇,自然也会更偏向出价高的那一方。”唐宣略显木讷的脸上闪烁着精光:“如此一来,谁出的钱最多,谁就最有可能和秦镇合作,吃下这一块肉来!” “妙呀!”南宫远不由得暗自惊叹。 这样一来,就算秦镇到时候拒绝他们也有理由。 并非是秦镇不愿意和他们哥两合作,而是你南宫家实力不行,比不过别人,怨不得他。 他瞟了一眼正在和莺儿小姐交谈的秦镇,低声问道:“秦老弟小小年纪,竟能想出如此技法?” “秦公子又岂是常人?”唐宣也不由得惊叹。 如果说之前两人是为秦镇的文采而心生敬佩,那么如今便是因为秦镇这个人的手腕心识而为之惊服。 “那咱们多搞点钱,晚上露露富?”南宫远试探性的问道。 不得不说,唐宣虽然行为处事不如南宫远骚包洒脱,但心智谋略显然比前者深远。 “富自然是要露的,但不能让我们来露。”唐宣虽属寒门,但家中毕竟有些积累,该拿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南宫远又属于江南士族,虽不如黄老爷那般财大气粗,但也绝非穷鬼。 只是,若由他们两人露富,难免给秦镇一种刻意讨好的感觉,反而不美。 若是不经意间由他人展露,方才最善。 看着南宫远一脸殷切的神色,唐宣突然问道:“南宫兄,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 南宫远一愣,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 黄大郎垮着个脸,像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隐隐在爆发的边缘。 他的生意火爆吗? 火爆。 人潮人海,比之购物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问题在于……这些该死的贱民一股脑的涌入了店铺里,专门拿那些最便宜的东西,买了就走,像一个拔坤无情的渣男,看都不看其他名贵的商品一眼! 与其说他们是来购物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来进货的! “老爷,我们一折销售的那些布匹衣裳全部卖光了!”这本该高兴的事情,管家却说的颤颤兢兢。 “其他的呢?”黄大郎沉声问道。 “其他的货物一件都没有卖出去,尤其是那些高档名贵的丝绸,已经降了不少价了,却无人问津……”管家梗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现在不少百姓都堵在咱们店门前,问咱们还有没有一折销售的货……” 一折销售的货物本就是黄家卖不出去的陈年货,卖一件亏一件,今儿大促销就算是清空库存了。真正赚钱的还属于中高档商品,虽然也有折扣,但黄家多多少少还是稳赚不赔。 黄大郎本以为,借着低价销售的势头,能吸引百姓将自家其他的货物销售一空,却不曾想现实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黄大郎咬着牙道:“告诉他们,没有了!” 得知消息的百姓们炸开了锅,他们本就是看着“零元购”的折扣过来的,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居然没货了!是个人都心怀不满。 “没有你开什么店啊!浪费老子时间!” “哎呦!早知道我就去购物街那边了,现在排队不知道得排到啥时候去!这不耽搁人事嘛!” “就这还想跟秦公子争呢?连购物节一个脚趾头都算不上!呸!” 黄大郎忍不住了,冲出去破口大骂。 “滚滚滚!一群穷比!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百姓们眉头紧皱,群情激动。 “他咋还骂人呢?” “就这服务态度,跟购物街那边是真没法比!我去秦公子那边买东西,人家小姑娘那个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哟!还叫我老铁,夸我没毛病!再看看这,啧啧……” “给他脸了!咱穷不假,难不成还不能自己决定怎么花钱了?走走走,都到秦公子那去!才叫享受呢!” 人群四散而开,先前还人潮人海的街道瞬间稀稀落落。 不少跟黄家搭伙合作的老板纷纷涌上门来哭诉道。 “黄少爷,你不能这样啊!咱们为了今儿辛辛苦苦备了那么多货,现在是一件也没卖出去!不能都砸我们手上啊!” “是啊!看在大伙跟您一条心的份上,您得给我们想想法子啊!” 黄大郎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被这么多人围着念叨,顿时心态大崩。 “你们没生意关我屁事?自己卖不出去,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怎么着?还想我给你们包圆了?” 他面色有些狰狞。 “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滚蛋!别搁这唧唧歪歪的!滚!” 第一百一十六章:肥皂 晃荡了一圈,秦镇陪着莺儿小姐又回到了入口处。 此时已过午时,烈日当空,炽浪滚滚。 现场依旧热火朝天吗,人声鼎沸。 众人都买了些东西,来到大转盘前准备抽奖。 “方小姐,那件襦裙被人抽到了吗?”一过来莺儿小姐就急急忙忙的问道。 “回莺儿小姐的话,还没有。”方岚应道。 此刻的她略显疲惫,可脸上依旧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干劲儿。 人越多,说明生意越好,方家赚的就越多! “来来来,抽个奖。” 秦镇笑着看向三人,问道:“你们谁先来?” “自然是莺儿小姐先来。”南宫远彬彬有礼,一派君子之相。 唐宣也虚请一手:“莺儿小姐请。” 见况,莺儿小姐也不谦让,满脸新奇的来到了大转盘前,略显得有些无措的看向秦镇:“这个应该怎么玩?” “转动它就好了。”秦镇过去搭着木盘子往下一转,指着转盘下方的指针解释道:“这个木针最后指向的区域就是你能获得的奖品。” 说着转盘缓缓停下,只见恰好落在最少的红色区域上。 引得一片惊呼。 “秦公子,你中大奖了!”方岚打趣道。 秦镇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摇,就摇到了唯一的神秘大奖,不由得笑道:“刚刚只是给大家伙儿打个样,不算数!”说罢他将位置让给莺儿小姐:“你来试试。” 看秦镇轻轻松松就能摇到神秘大奖,莺儿小姐不由得生起了斗志。 这么容易就能中奖,看来也没什么难得嘛! 她搓了搓手,抓着转盘上的把手轻轻一摇,却因力道太小,转盘只略微挪动了一下,就停留在旁边的白色区域内。 “恭喜莺儿小姐抽得精品香囊一个!”方岚祝贺道。 “我不想要这个。”莺儿小姐撅着嘴,双手叉腰,显得十分可爱。 “没事,你不还有几次机会嘛!”秦镇劝慰道:“你下次用些力,说不定就能抽到大奖嘞。” 闻言,莺儿小姐也觉得很有道理,刚刚定是自己没发挥好,随即又抽了一次。 这次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卯足了劲转动轮盘,画面来回转动,最终停在了绿色的区域内。 “恭喜莺儿小姐获得烟熏鱼肉干一份!”方岚再次祝贺道。 看着鱼肉干和香囊,莺儿小姐有些欲哭无泪,接下来她一连又转了几次,都没能抽到神秘大奖。眼看机会就要用完,最后一次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用力一转。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转盘飞速旋转,逐渐减缓,最终朝着红色区域落去。 “哎呀,这次不会要中吧!”南宫远叫道。 左一点,再左一点! 莺儿小姐聚精会神的盯着将要落定的转盘,眼看着指针就要在红色区域落下,几乎下一刻她就能将那件价值不菲的襦裙收入囊中……可偏偏,转盘仿佛失去了动力一样堪堪止住。 指针也在距离红色区域咫尺之遥处戛然而止,指向了临近的黄色区域。 “啊!!!” 莺儿小姐有些抓狂,当众失态狠狠的跺起脚来。 方岚忍着笑意祝贺道:“恭喜莺儿小姐获得香皂一份!” “都怪你!” 眼看着自己和神秘大奖失之交臂,莺儿小姐转过身恨恨的瞪着南宫远! “都怪你乌鸦嘴,要不然我这次就抽中了!” 南宫远一脸无辜。 这时方岚将抽到的礼品装进礼盒之中递了过来。 莺儿小姐兴趣寥寥的扫了一眼,却被其中一块颜色鲜艳的物件吸引了目光。 她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砖头,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方岚一时也拿不准。 还是秦镇笑着解释道:“莺儿小姐,此乃香皂,用于沐浴洗漱时,可身携异香,清洁舒爽。” “这么神奇?!”莺儿小姐十分惊奇,她俯首一闻,只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此物是非卖品,制作不已,数量稀少,您抽到它也算是中大奖了!” 秦镇的话让莺儿小姐原本因为没有抽到襦裙的烦躁一扫而空。 尔后,南宫远和唐宣也上来抽了几发。 南宫远运气不错,抽到了几斤活蹦乱跳的海鱼。 唐宣则脸黑一些,只抽到了几个布娃娃。 “此物甚是有趣!秦公子且等着,等我吃完了饭再来!” 莺儿小姐兴冲冲的乘着马车离开。 南宫远和唐宣也随之告别。 见时候不早了,秦镇也让人接替工作,自己则带着方岚和刘全随地找了个馆子应付几口。 “辛苦了。” 秦镇递了个馒头过去。 “堂堂方家家主,今儿陪咱站了大半天,不容易。” “我可不是那些娇柔的小姑娘。”方岚正色道:“说实话,我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充实了。” “方小姐我是佩服的!”刘全这时搬了几个热菜过来,香喷喷的热气令人垂涎欲滴:“像别人家的少爷小姐,谁不是养尊处优的?方小姐能跟咱们这些人一起干苦活累活,我刘全佩服!” “时间紧急,咱简单吃点,还请方小姐别见外。”秦镇道。 “哪里话,秦公子和刘哥你可不是外人。” 忙碌了半天的秦镇和刘全饿得够呛,也不在意什么形象,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方岚还是有些含蓄的,正襟危坐细嚼慢咽。 这时正好看见小黛玉和小晴雯在外头买吃的,秦镇直接朝她们招招手,叫了进来。 “恩公,我们发了!” 刚一进门,小黛玉就激动难耐的叫道。 “来来来,一块吃。”秦镇让刘全又去点了几个菜,让小黛玉坐到身边,笑着道:“不着急,边吃边说。” 小黛玉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稚气未褪的粉嫩小脸上满是红晕。 “恩公,你知道光是一上午,咱们就赚了多少银子吗?” 没等秦镇开口,小黛玉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 “二千多两!” 方岚惊了,一把抓起小黛玉的胳膊:“多少?” “二千多两!”小黛玉又狠狠咬了一口咸菜:“这还单单只是布铺的收入,还不算杂七杂八的那些摊位。照这样下去,到了晚上咱们预计可以赚到五千两!” 第一百一十七章:血赚 五千两! 这几乎是方家一年的收入,却成了秦镇一天的利润! 这怎能让方岚不震惊? “真的有这么多钱?”刘全也被惊到了。 这可是五千两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算了好几遍了,不会有错的!”小黛玉自信道:“别忘了晚上还有拍卖会呢!我们赚的银子只会多于这个数,不会少!” 方岚激动的跳了起来。 刘全更是跳上桌子开始扭屁股。 把周围的食客给下了个够呛。 “低调低调!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这半场开香槟的架势,让秦镇忍俊不禁,饶是他内心也按捺不住兴奋!有了这么一笔钱,小渔村的建设算是有了充足的资金,他也能大刀阔斧的去完成自己的想法,让村民们过得更好一些。 “老板,给我上几个硬菜,什么烧鸡烧鹅随便上!”刘全大手一挥,说什么都要吃好一些。 正所谓钱是男人精,有钱的男人,最他么豪气! “就自己吃?”秦镇白了他一眼,叫住老板叮嘱道:“老板,搞几百份盒饭,加肉加料!再备上几十坛好酒,送到街上去渔村店铺里去,所有的消费我买单!” 能够如今的成绩,自然少不了小渔村几百号村民的鼎力支持。 现如今有钱了,谁还苦哈哈的啃馒头?全都吃饭! 吃的好好的,下午才有力气接着干! “这位爷,咱们店小,没那么多货,您看我能不能和其他饭馆搭个伙儿?”店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以,但一定要多加肉!”秦镇笑着道:“一定要确保每一位小渔村的工作人员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 店老板笑的菊花都要裂开了。 他一年到头都没见过今儿这样的大订单,真可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借着购物节的光,忙过这阵,他今年也能舒坦不少! 香喷喷的菜肴一份接着一份搬到了店里。 引得过路的客人议论纷纷。 “看看,小渔村的这些人吃的真好啊!这么多硬菜可得花不少钱呢吧?秦公子可真是舍得!” “那可不,我听说去小渔村做工,有不少银子呢!待遇还好!秦公子对人客气仁厚,不像老黄家把咱们当狗使唤!不少人都想去秦公子手下做事呢!” “怪不得小渔村的人都尽心尽力跟着秦公子干呢!活该秦公子赚钱!” 见小渔村的人都有饭吃,周边值守的城卫官差一个个别提有多羡慕了。 “大人,咱们好说也站了一上午了,为啥咱们没有呀?”一人抱怨道。 陈快扫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回怼道:“就你话多?秦老弟是我兄弟,能少得了我们的吗?” 话音未落,秦镇就带着人扛着热乎乎的饭菜过来。 “陈哥,实在不好意思,菜太多馆子做的慢,来迟了。” “嗨,你这叫什么话!”陈快浑不在意。 秦镇一边让人给官差们分饭倒酒,一边拿着一个袋子依次递钱。 “诸位官爷都辛苦了,帮咱照看了一上午,都歇息休息,一些酒肉饭菜不成敬意。” 对于秦镇而言,钱不算多,每个人也就一两银子。 可对于这些月钱不过百来文的城卫而言,这可是一两银子几乎算的是小半年的收入。 一个个将银子踹在怀里,眉开眼笑。 “哎,秦老弟,你这是做什么?维护秩序,保护百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陈快故作佯怒道:“饭菜心领了,可这银子,俗了!” “官爷们都有公务在身,总不能让官爷们白跑一趟不是?”秦镇扬声笑道:“这样,从今往后诸位官爷的家眷只要在我这里买东西,统统七折!” 引得一片吹捧之声。 陈快连忙将秦镇拉到一边,低声道:“给两字儿差不多得了,给那么多作甚?”他手底下好几百号人呢,一人一两不得几百两啊!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秦镇今儿不得亏的底裤都没了? “陈哥,您是我哥,我还能亏待您不是?”秦镇故意扬声道:“这些人是你的弟兄,就是我秦镇的弟兄,正所谓有钱一起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就是要告诉这些人,跟着陈快混,跟着他秦镇混,有肉吃。 今后在近海城做生意多多少少都得仰仗这些人,确实不能怠慢了。 说着他朝陈快低声道:“我给您也留了一份,晚上您悄摸着来拿,保管让您满意。” “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快苦笑不已,同时看秦镇越发顺眼。 什么叫懂事? 这就叫懂事。 花自己的钱,走别人的关系,借花献佛到这份上,陈快还能说什么?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底下士兵的注意,扬声道。 “得了人家的恩惠,就得把事儿办好!大伙今后都长长心,明白吗?” “明白!” 秦镇再度开口。 “陈大人,我这里晚上还要举行个拍卖会,到时候人肯定会很多,莺儿小姐和不少士族子弟都会造访,届时的安保还请您多多费心。” 黄家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秦镇并不认为黄家会丧心病狂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拍卖会上闹事,但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陈快一点就懂,他深深看了秦镇一眼,冷笑一声。 “秦老板只管放心,有我在,谁要是敢闹事,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 陈家。 陈三爷正在家里和几房小妾玩小鸡吃葡萄的游戏,正在兴头上,就听到有人来访。 “三爷真是宝刀未老,龙精虎猛啊!”黄大郎脸上露着虚伪的笑,站在院子门口。 陈三爷眯着眼,随手将小妾们打发走,穿了件外衫就坐了起来。 “怎么?今儿不去照顾生意,和秦镇斗个你死我活,怎么有闲心跑到我这儿来了?” 黄大郎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我想给秦镇找点儿事。” “你败了?”陈三爷十分意外。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以黄家的底蕴和手段,居然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秦镇! 陈三爷看了黄大郎一眼,有些迟疑道。 “这秦镇,可有城主大人作保,不好动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暗涌 陈三爷恨秦镇吗? 肯定是恨的。 那一日柏杨楼,秦镇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画面历历在目!从那一刻起陈三爷就知道,自己和秦镇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但是。 近海城主对他的那一番敲打,又让他投鼠忌器。 民,怎敢与官斗? “做的干净一些不就完了?”黄大郎淡然道:“近海县的刀用不了,我们大可向外地借刀。若是秦镇被外地流窜而来的山匪截杀了,就算城主大人事后追查起来,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我的路子可没那么宽广。”陈三爷摇着头,却突然又想象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对方。 黄大郎静静道:“这事不能我一家干。” 看着沉默不语的陈三爷,黄大郎沉声道:“事成之后,方家归你,小渔村归我,三大家族,从此归由咱们两人掌握,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那两个黄毛丫头也归我!”陈三爷狠辣道,眼中泛起一抹扭曲的恨意。 黄大郎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也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只要拿下了小渔村,有了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你要买谁的刀?”陈三爷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黄大郎眯着眼,缓缓道出三个字。 “龙门寨。” 此时的秦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黄大郎和陈三爷算计上了。 经历短暂的休息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岗位上,和小渔村的父老乡亲们一道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工作之中。 似乎是因为消息的发酵,下午前来游玩的人比上午要多得多。 也得亏柳娟准备了足够多的货物,足以撑到晚上,要不然秦镇还真担心中途货物卖光了,没东西可卖的尴尬局面。 “他就是你说的万里挑一的俊杰?” 人群中,一个悦耳的女声透着不屑和狐疑,悄然而至。 那是一个年轻飒爽的女子,不同于其他大商女子那般梳着繁琐精致的发装,一根玉簪插着马尾,尽显干脆利落。 衣装也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秀丽端庄,反倒穿着男人那种修身的长裤径衣,粉雕玉琢的眉宇之间剑竖,颇有些英气。 南宫溪欣瞥着眼,看向一旁堆着笑的南宫远,没好气道。 “哥,你知道我练功的时间有多么宝贵吧?是不是又皮痒了?” 看着面前面露不善的妹妹,南宫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想他南宫家,是江南道有头有脸的书香世家,文墨大族! 可偏偏出了南宫溪欣这样一个另类! 别人从小以熟读五经六艺为荣,这小妮子倒好,偏偏对舞枪弄剑感兴趣。 正所谓穷文富武,南宫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加上南宫远他爹又是个女儿奴,便出血本请了一些江湖名师前来教导。 没想到这南宫溪欣还真有些天赋,五岁那年便可抓着十岁的南宫远按在地上打,十岁那年家中的侍卫都被她败了个遍!转眼如今十五岁,都该嫁人的年纪,整天不思索女红礼仪,反倒钻研怎么能一拳将别人肠子给打出来。 如此彪悍,可谓江南世家之中远近闻名! “我的好妹妹,我哪敢骗你啊!” 南宫远带着三分讨好,三分恭敬和四分畏惧的嘴脸,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此人可是抗寇英雄,你最敬仰的侠义之士!之前那一首传及江南道的《凤求凰》,便是此人所出,连老哥我都甘拜下风!这样的人,难道还称不上一声俊杰?” “让你甘拜下风的人多了,难道都是俊杰?不过此人年纪轻轻就敢和海寇血拼,确有一番英气!”南宫溪欣若有所思:“也不知这小子能够挨我几拳?” 一旁的唐宣都听愣了。 对于这南宫溪欣的彪悍,他素有耳闻,却不曾想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见到人就想给别人几拳。 一时间他和南宫远面面相觑,都对秦镇抱有一丝悲观的怜悯。 “南宫姑娘,是这样的……” 出于对两人赚钱大计的考虑,唐宣还是简单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还没等他说完,南宫溪欣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我知道,就是拿钱砸他嘛!我又不傻,这点小事自然何必说两遍?” “额……对。”唐宣一愣,觉得这么理解倒也无妨。 “老妹儿,我可跟你说,这件事情关乎到我和唐兄的身家性命,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尤其不能上去就给人家几拳!人家秦公子细胳膊细腿的,可千万别打出个好歹。”南宫远忍不住叮嘱道:“咱们是来展现实力的,不是来打架的……” “啰哩啰嗦的!我又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南宫溪欣白了自己哥哥一眼:“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事成之后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只要这件事情办妥,别说一把宝剑,十把宝剑我也给你弄来!”南宫远咬着牙道。 这年头铁器的价值不言而喻,一把上好的铁器价值连城,南宫远显然也是下了血本的。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躲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后,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大转盘,上面的指针正好落在红色的区域。 “恭喜你,抽到了神秘大奖!”秦镇略有些意外的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和善道:“获得了我们小渔村布坊制作的精美襦裙一件。” “那个漂亮的裙子是我的了?”小女孩怯生生的指着襦裙,年幼的眼中有紧张和期盼。 “没错。”秦镇点了点头,令人将襦裙拿了下来打包好,亲自递给了对方。 看着手中的襦裙,小女孩跟做梦一样不可置信。 过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到了大奖,当即兴奋的跳了起来,拉着她身边的少年又蹦又叫。 “师哥!我中大奖啦!” 少年一袭白衣,身后背着一柄长物件,外表被厚重的麻布缠裹,看形状似棍似枪。 看着欣喜万分的师妹,赵羽嘴角微扬,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这衣服,我出十两买了!” 黄梅儿趾高气扬的从人群中走出,不可一世道。 “给我拿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冲突 黄梅儿? 她不是在近海县城的黄老爷身边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难不成是听到购物节的消息,被吸引过来了? 对于这个黄家三小姐,秦镇的印象并不好。 同样是心高气傲的主,莺儿小姐属于是那种气质上的高傲,本性却不坏;而这黄梅儿则眼高于顶,透着鲁莽和顽劣。 几个黄家的仆人上前就要去抢。 赵羽见况立刻将赵璇护在身后,冷眼以对。 “我们没说要卖吧?” “我家小姐看上的东西,你还能不卖?”黄家家奴冷笑一声:“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拿钱走人!别逼我们对你不客气!在这近海城,谁不知道我黄家不是好惹的?” 赵羽眉头微皱。 身后的赵璇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袖口道:“师哥,这裙子我不要了……” 赵羽心中颇为恼怒。 师妹明明那么喜欢这件裙子,怎能就这么被这群地痞无赖抢走? “可惜哦!黄家家大业大,可不是这两个娃娃能够招惹的,这裙子怕是保不住喽。” “价值好几百两的襦裙,黄家居然只花十两就想拿走!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小孩儿吗?” “嘘!你不要命了?要是被黄家人听到了,你小子都得挨顿揍!这城里,除了城主大人,只怕还真没有人压得住黄家。”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赵羽面色越发难看。 他很想据理力争,可面对人多势众的黄家,瘦弱的赵羽牵着年幼的师妹,显得十分的单薄。 就在这时,秦镇站了出来。 “黄梅儿,人家不卖,你何必强买?” 他挡到了赵羽两人身前,直视着黄家恶奴以及他们身后的黄梅儿,缓缓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黄家总归得讲些道理不是?” 赵羽显然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会为自己出头。 看着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秦镇,他有些感激,当更多的是忧虑。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犯不着为我说话。” 从先前百姓的议论中他已经大致清楚黄家的势大,赵羽担心秦镇因为这一句话,而得罪黄家。 “你在我的店里抽的奖,便是我的顾客,我自然要为你主持公道。” 秦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过头用一种警惕的目光迎向黄莺儿。 黄莺儿出现的时机,有些凑巧。 秦镇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女人,是黄大郎派来找茬的! “你的店?” 赵羽惊了,他看了看周围盛大热闹的购物街,怎么也不能相信背后的老板,居然是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 他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这秦镇怎么就已经成为执掌一条商业街的掌柜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秦镇,你当真要和我作对?”黄梅儿冷着脸,十分不高兴。 她从小随心所欲惯了,哪个人敢不顺着她的心意? 若是莺儿小姐那样的名门闺秀也就罢了! 你秦镇一个乡民,也敢在她面前摆谱,让她难堪? “我说过,我只是在主持公道罢了。” 秦镇丝毫不惧。 “人家兄妹两来我这里买东西,是对我信任,别的我不管,在他们没出这条街之前,该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你黄梅儿想强买强卖,怕是不成。” 人群中旁观的南宫溪欣不由得赞赏道:“这小子不错,倒还有一颗仁义之心。” 非亲非故的,寻常人哪会管这事儿? 可以说秦镇这番挺胸而出,在南宫溪欣心中加分不少。 “只是这黄梅儿可是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主,黄老爷的心尖尖,得罪了她,怕是没有秦老弟好日子过。”南宫远叹着气。 “你傻啊!”唐宣低声道:“秦老弟和黄家闹得越凶,不越需要咱们帮助吗?到时候咱们出面,帮秦老弟摆平此事,秦老弟一高兴一感激,开茶楼的事还不是水到渠成?” 南宫远眼前一亮,拍了一把唐宣的大腿:“唐宣,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没事的……我愿意把这件裙子让给这个姐姐……”似乎怕把事情闹大了,年幼的赵璇连忙开口,稚嫩的眼中充斥着自卑和怯懦。 秦镇暗暗打量了赵璇一眼,心中道:这小丫头,倒是懂事。 “听见没!人家小姑娘都愿意交出来了,你还搁这叫什么叫?”黄梅儿双手叉腰,对着秦镇一番冷嘲热讽:“我看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时陈快也带着人闻讯赶来。 得知事情的经过,他不禁感到有些为难。 说实话,这事他还真不好管。 他将秦镇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 “秦老弟,既然这小姑娘已经愿意把这衣服卖给黄小姐,那咱们何不随她的意?何必多此一举呢?” 秦镇又何尝看不出那小女孩想息事宁人? 两个孩子,身单力薄的,因为这事惹怒黄家确实不值当。 正因如此,他才更看不惯黄梅儿的所作所为。 仗势欺人,算什么玩意? “十两银子就想把这件襦裙拿走,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人家两个孩子满脸风霜一看就是从别地逃荒来的,多少也得加点价给他们多弄些盘缠。” 赵璇对此是一无所知。 可耳力极好的赵羽却将这番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心中不由得一热,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和秦镇素未平生,对方却如此为自己着想。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艰险不易,他感慨之余心中更添一抹感动。 闻言,陈快也不由得高看了秦镇一眼。 他本以为秦镇是想和黄家掰掰腕子,却不曾想是为了这两个孩子考虑。 心中不由得叹道:这秦镇,真是个厚实人啊! 这时黄家恶奴纷纷靠了上来,准备从赵璇手中夺走襦裙。 一个恶奴一把抢过襦裙,恶狠狠的骂道:“小杂种,快点拿来!别弄脏了我家小姐的衣服!” “你骂谁呢?!” 赵羽脑子一热,当即冲了上去和对方推揉着,一巴掌将对方打翻在地。 “哎呦,还敢打人!给我办他!” 几个人见况立刻围了上去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赵羽眼神一厉,透着霜寒。 一手抓向身后的长物件就要动手。 只听秦镇厉声喝道,拔刀而出,明晃晃的寒刀摄人心魄。 “我看谁敢!” 第一百二十章:得罪 随着秦镇的拔刀,周围二十号村卫队成员在陈数的带领下随之拔刀! 那寒绰的刀光无不在提醒着在场每一位人。 这位年轻的秦公子,不仅仅为人敦厚,也是一位敢于搏命的狠茬。 黄梅儿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些黄家恶奴也一个个成了垂头丧气的老鼠,你让他们欺负欺负常人还行,真让他们和秦镇身后的这些杀坯拼命,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秦镇,你什么意思?!”黄梅儿苍白着脸,显然是被秦镇这么一下给吓醒了。 “在我这闹事,有点说不过去了吧?”秦镇显然没有将这位黄梅儿放在眼里:“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陪我练练?” “没想到秦老弟还是一个侠义之人。”南宫远啧啧称奇。 “这秦镇不仅诗词歌赋超然,竟胸怀如此血勇,确实不凡!”唐宣也频频点头,他话锋一转:“只是当着陈大人的面动刀子,未免有些放肆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大人怕是有些难做啊……” “有什么难做的?黄家仗势欺人;秦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清清楚楚!”南宫溪欣白了唐宣一眼,鄙夷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想的太多,我倒是觉得这秦镇做的挺对。” 她最看不惯那些虚头巴脑的做派,反倒是秦镇的举止颇合她的心意。 被人欺负了不能还手? 什么狗屁道理? 将目光给到陈快。 此时的他确实有些难做。 倒不是因为站队之类的问题,而是在思考用什么理由能把黄梅儿这一行人给收拾走。 “秦老板!” 这时,一道和善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是黄大郎。 只见他不疾不徐的从退散的人群中走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大好日子,何必动刀子呢?都是误会误会!” “黄老板!”秦镇眯细着眼。 正主儿来了! “哥!” 见到黄大郎,黄梅儿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撅着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秦镇他欺负我!他还拿着刀吓唬我!你要是再不来,我都要被秦镇欺负死了!” 她本以为黄大郎会怒不可遏,找秦镇算账。 可谁料黄大郎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秦镇面前,拱着手赔着笑道。 “舍妹欠管教,放肆了些,还请秦老板多多包涵!” 此言一出,别说黄梅儿一脸不可置信,就连秦镇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堂堂黄大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示弱了? “哥!你说什么呢?是他欺负我!”黄梅儿尖着嗓子叫道:“你怎么会向一个低贱的乡民低头?快帮我……” 话音未落,黄大郎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她的脸上。 “再没大没小的,我就禁你的足!” 他冷冷的扫了黄梅儿一眼,那尖锐的眼神刺得后者不敢抬头,捂着脸悄摸着哭。 黄大郎随即露出笑容迎向秦镇:“人我也教训了,不知秦老板可还满意?” 人物! 这黄大郎是个人物啊! 如果说之前的黄大郎,在秦镇心中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地主恶霸,那么现在的黄大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头笑面虎。 秦镇夺了黄家的饭碗,两者本该是水火不容,可这黄大郎非但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愤恨,反倒露出一副彬彬有礼的讨好之相!这非但没有让秦镇心生飘然,反而让秦镇心中对黄大郎越发忌惮。 咬人的狗,通常是不叫的。 那看似和善的笑容背后,毫无疑问藏着赫赫凶机! “这么热闹啊!” 又是一辆马车停靠,莺儿小姐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近海城主。 陈快立马带人迎了上去:“卑职参见城主大人!”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跪地叩首。 秦镇朝陈数使了个眼色,村卫队趁机将刀收起,秦镇则一路小跑前迎。 近海城主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笑着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是这样的。”秦镇解释道:“刚刚有位小姑娘抽到了大奖,大家伙儿都在祝贺呢。” “是那件襦裙吗?”莺儿小姐赶忙问道。 “正是。” 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襦裙被抽走了,莺儿小姐有些着急,连忙抓着秦镇道:“快,带我去见见那位小姑娘。” 这一幕,让近海城主眉头微挑。 秦镇朝近海城主行了个礼,便领着莺儿小姐来到了赵羽两人面前。 “小姑娘,你抽中的那件襦裙可以卖给我吗?”莺儿小姐正色道:“我愿意出一百两银子。” 似乎怕这兄妹二人搞不清楚状况,秦镇顺着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近海城主的千金,莺儿小姐。” 得知是城主千金,兄妹两人的脸色瞬时就变了。 眼前这位和刚刚那个胡搅蛮缠的黄梅儿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没等赵羽开口,赵璇当即道:“可以。” 襦裙她虽然喜欢,可终究是一件衣物,比不上实实在在的钱帛。 一百两这个数字,远比黄梅儿的价钱高出了许多,若是再多一些赵璇怕是不敢拿,毕竟两人身单力薄、身怀巨款难免被人觊觎。可若是一百两,就恰好。 眼看着自己看上的襦裙就这么被莺儿小姐买走。 黄梅儿低着头,心中泛起一道怨毒的恨意。 她捂着脸,死死盯着秦镇,将这一切都归之于秦镇的过错。 “秦镇呐,你这里好生热闹。” 这时近海城主在一干侍卫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黄大郎和陈快等人自觉的跟在身后。 “听说你晚上要弄个什么慈善拍卖会,不知本官可有资格参加啊?” “当然!”秦镇吹捧道:“城主大人能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大人这边请。” 说罢,亲自带路,领着众人朝拍卖会而去。 “想不到连城主大人都亲自造访,看来今天晚上这拍卖会,怕是热闹啰!”南宫远沉声道:“天色也不早了,拍卖会即将开始,咱们也去吧。” “也好。”唐宣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拍卖会 看着周围人都叫嚷着拍卖会要开始了,赵羽不由的朝旁人问道。 “什么拍卖会?” “你不知道啊?就是秦公子组织的慈善拍卖会,上面卖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珍品。秦公子说,拍卖会所得的一半都会捐出去,用作善款去资助那些贫困的父老乡亲们,我老汉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秦公子这么仁义的人。” 听着周围人的说辞,师兄妹两人瞠目结舌。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慈善拍卖会的说法。 “当真有这样的善人?”赵羽不敢置信。 一路走来,他们看的最多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土匪和巧取豪夺的恶霸,只见过为了抢银子杀人越货的凶徒,还从未见过自个儿掏银子做善事的人。 “刚刚为你们出头的就是秦公子,他若不是个善人,又怎会冒着得罪黄家的风险替你们出头?” 闻言,赵羽和赵璇沉默了。 月色将至,街道各出悄然挂起了灯笼,看着熙熙攘攘的逛街游玩的人群,赵璇突然道:“师兄,我们也去看一看好不好?”似乎怕赵羽不同意,赵璇接着道:“就耽搁一会儿,不碍事的。” 赵羽迟疑了一下,最终架不住赵璇的哀求,点了点头。 “也好,今日没有那秦镇帮我们解围,我们也得不到这些银子,确实该向他道个谢。” 另一边。 要论近海城最高档的酒楼,当属柏杨楼。 按理来说,若是能在柏杨楼里举办这么一场拍卖会,定可以让小渔村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但这次拍卖会的地点却并没有订在柏杨楼,而是秦镇向方岚讨了间酒楼,临时改装搭建而成。 原因无他。 只因柏杨楼的租金,实在是太贵了! 所幸方家的酒楼够大,虽不如柏杨楼那般奢华显贵,但也足够秦镇大展拳脚。 拍卖会尚未开始,整个一楼大厅早已人满为患,各路富商老板家里的公子千金皆落座于此,几张椅子配个茶几,就算是一张座位,井然有序。 而二楼,则是专门为世家子弟提供的雅座。 环绕主舞台一周,区间由屏风隔开,曲兰幽香。 至于第三楼,则是豪华包厢,俯瞰全场,高人一等!能入此席者基本上都是达官贵族。而第三楼中最显贵的天字一号包厢,便是秦镇刻意为近海城主预留的。 不仅内设豪华套餐,美味佳肴;还有专人服侍,推油按摩,针灸泡脚。 刚到门口还没上楼,南宫远等人就迎了上来。 “南宫溪欣见过叔父,见过莺儿姐姐。”南宫溪欣行了个抱拳礼,英气逼人。 “溪欣妹妹,你也来啦?”莺儿小姐有些惊喜:“之前我上门邀你你都不来,今儿怎么自个来了?” 南宫溪欣喜欢舞枪弄棒,性格孤僻,鲜有朋友。 而莺儿小姐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特意过来陪你。” “哼,还算你有良心!” 南宫溪欣话锋一转,看向一旁默默立在众人身后的秦镇,故意点名道:“这位便是名震近海的秦镇,秦公子吧?你那首《凤求凰》情真意切,婉转凄凉,着实不凡!” “姑娘过奖了。”秦镇谦虚道,目光有些好奇的在南宫溪欣身上停留。 降生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穿着男装的女子。 确实英姿飒爽。 南宫溪欣似乎对秦镇并不在意,简单客套几句后,便向莺儿小姐邀请同席。 “爹爹,我能和溪欣妹妹一起吗?”莺儿小姐问道。 近海城主欣然应允。 “秦公子,我们待会儿见。”莺儿小姐朝秦镇道。 “秦老弟,那我们先走了。”南宫远也一道跟着离开。 秦镇随即带着近海城主一路上了三楼。 “你这地方,倒是不错,虽不如柏杨楼那般庄重豪奢,但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近海城主赞赏道。 “大人喜欢就好。”秦镇不卑不亢道。 “对了。” 近海城主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说你弄这个慈善拍卖会,愿意拿出一半是收入来资助穷苦孤老,可有此事?” 秦镇心中一激灵,暗叫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也是见惯了人间疾苦,想为咱们近海县的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有善心好啊!天底下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善良之人,怕是也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百姓了。”近海城主赞赏道:“秦镇,你做的很不错。” “大人谬赞了……” 不知为何,近海城主越是这么说,秦镇心中越没底。 果然。 只听近海城主顿了顿,突然扯到了这笔善款上。 “秦镇呐,这笔善款具体做何用处,你想好了吗?” 这龟儿子果然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善款来的! 也对! 自己购物节搞的如火如荼,是个人都会盯着他手里的这块肥肉,想要上来撕咬一口。 “还请大人明示。”秦镇脸上谦卑,心中则直接骂娘。 他只能希望近海城主胃口小一些,别狮子大张嘴。 见秦镇这么懂事,近海城主眉头微挑,也不绕弯子,直接挑明了道。 “近海县的状况,我是知道的,乡野里苦,城里也苦!哪里的百姓不苦呢?你这笔善款,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很好,但不能单单只用于乡野,你明白吗?” “连年旱灾兵祸,加上陈赋苛税,城衙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别的不说,近海城里的官差已有半年没有发月差钱了,你说官若是都饥一餐饱一餐,哪还有民的活路?” 听到这,秦镇差点忍不住骂娘。 前段时间的“金沙滩大捷”,引得大商朝野震动,陛下大喜重赏江南!试看江南官僚,哪个不是吃的满嘴流油?缺钱?缺他奶奶的钱!巧立名目能不能换个更有说服力的说法? “这样吧,本官也知道你为难,不多要,善款的五成便可!”近海城主笑呵呵的看着秦镇:“不为难吧?” 正如陈快所言,近海城主不是个好官!之前他还不信,今儿算是见着了! 秦镇恨不得一刀攮死眼前这个狗官! 但他不能。 他甚至连回绝的想法都不能有,只能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意道:“小人愿为大人分忧。” “好!” 近海城主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好干!本官便是你的后盾!” 第一百二十二章:拍卖会(2) 酒楼一楼,黄梅儿面色阴沉。 作为近海城乃至于近海县的第一家族,黄家居然连个包厢都没有,只能和那些下等人坐在一起!实在是有失黄家的脸面! “哥!” 她咬着嘴唇,恼怒中透着不解的看向已经落座的黄大郎,沉声问道。 “你为何要向着那秦镇说话?!” 黄大郎漫不经心的应道:“难道让城主大人看到你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都是小事。 若是让城主大人觉得这是黄家在故意闹事,不知轻重,可就不好了。 “我就是见不得秦镇那副得意的嘴脸!一个乡野来的混小子,凭什么骑到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他要是在近海城生了根,以后谁来我黄家买东西?”黄梅儿恨恨道。 黄大郎瞥了她一眼,问道:“这事老爷子知道了?” “何止!整个近海县都传遍了!都说咱们黄家的饭碗,被秦镇给砸了!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一想起那些冷嘲热讽,黄梅儿就气的牙痒痒。 平日里黄梅儿在县城里多神气呀! 任谁见了不得弯着腰奉承一句“黄三小姐?” 自打秦镇出现以后,那些外人腰也不弯了,嘴也不甜了,整天窃窃私语,眼里透着嘲弄! 就好像黄家马上就要日落西山一般! 黄大郎端起一杯凉茶细盏:“老爷子什么态度?” “别说了!爹问我想不想嫁给秦镇!”黄梅儿跟吃了屎一样难受:“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老三样了! 黄老爷做出这样的决断,黄大郎并不意外。 既然秦镇身子骨傲,跪不下去,怀柔拉拢确实不失为一条道路。 可…… 看着自己无知刁蛮的妹妹,黄大郎暗暗摇了摇头。 秦镇怕是看不上这桩亲事。 他抿了口茶,眼神陡然闪过一抹冰凉。 “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黄大郎缓缓开口,幽幽问道。 “黄绝那边,是什么反应?” 对于这个心思深沉的族弟,他可是在意的紧。 好好的生意不做,功名也不考,非要去张藐手底下当个师爷!整天跟着外人勾肩搭背,黄家的家事是一点不管! 难不成还想继张藐的班不成? “绝哥?” 黄梅儿一怔,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何黄大郎会在这时问起黄绝。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 “绝哥这些天没事就往金沙滩那边跑,嘟啷着卖鱼的事呢。” 卖鱼? 黄大郎都给气笑了。 他摆了摆手,不再多心,而是抬头看向张灯结彩的舞台,在人群的嘈杂声中,逐渐有工作人员推着东西出来。 “各位来宾,各位观众,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第一届小渔村购物节慈善拍卖会的现场……” 悦耳不失干练的女声缓缓浮现。 惊呼声中,方岚踏步走来。 那是一身洁白的裙袍,娟罗刻绣的黑色水墨画浮于宣白之上,相得益彰。雪蚕丝的温婉纤细将她本就完美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举头投足间,略施粉黛的绝美面容之中,露着一抹知性沉稳的恬静。 “好美呀……” “这真的是方家的方岚小姐吗?” “怕是号称江南明珠的莺儿小姐,都略逊一筹吧……”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方岚的内心难免透着无措和激动。 “方岚小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明日的拍卖会,能否由你来主持?” 秦镇的话语切时浮现在她的心中。 她抬头望去,只见秦镇正在包厢中朝她招手示意。 让方岚来主持拍卖会,并非秦镇心血来潮。 拍卖会既然是为了卖衣服,自然就需要一个能够完美展现衣服样式的人。 在第一眼看到方岚的时候,秦镇就看出方岚是一个绝佳的衣架子。 她的仪态,身姿,气质都可谓清新脱俗。 所以为了更好的刺激消费,啊呸,吸引大善人们一掷千金,秦镇特意让柳娟按照方岚的尺码,量身定制了一整套拍卖会的衣物。 事实和秦镇所预料的一样。 方岚绝美,点燃全场! 不知为何,秦镇的眼神似乎具备一种特殊的魔力,让手足无措的方岚很快平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令人推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雪色裙袍,胸有成竹的向众人介绍道。 ““不知人间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诸位观众,我身上穿着的这件便是此次拍卖的珍品之一——“风花雪月”四件绝世霓裳中的其雪……” 台下,早已燥热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裙袍的不菲之处。 不论是做工还是立意,都可谓上乘,比起寻常的那些锦罗绸缎不知道高出了几个层次!正应了那句拍卖会的宣传语——标新立异,超凡脱俗! “好一句“不知人间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南宫远拍手叫好,相比之裙袍,他更在意的是那句绣刻在裙袍山水妙华之中的诗句:“别的不说,仅是这句诗,此衣便价值连城!卖个衣服都能卖出这么多花样来,秦老弟真是神人也!” 唐宣早已拿出竹简开始记录。 此等绝句,自当传播开来,让天下人传读! “这衣服好漂亮呀!”莺儿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件裙袍,心中无比热切。 今日的拍品一共五件衣服,昔日秦镇曾领她都看了一遍,当时就让她惊艳不已;如今在灯光照耀下,这件裙袍更是平添一抹圣洁脱尘之感! 看着一旁充当模特的方岚,所有女人都在幻想自己穿上了这件裙袍后会是怎样的绝色! 就连一开始对衣服不感兴趣的南宫溪欣此刻也来了兴趣,心中盘算着要不要买下这件裙袍。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方岚立刻开始推流程。 “此等珍品世间难得,一千两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诸位请开始吧。”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谁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件衣服,就敢定出一千两的高价! 外围的百姓们都看傻了。 “疯了吧?” 人群中踮着脚往里看的赵羽忍不住骂道。 “谁脑子有病,会花一千两去买一件衣服?” 第一百二十三章:拍卖会(3) 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千两可以说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天文数字。 是几代人不吃不喝才可能积攒下来的家底。 在定价之前,方岚也心存疑虑。 觉得这个价钱是不是太高了? 但秦镇的一句话说服了她。 “近海城主都把税收到他娘的西元2050年了,百姓成穷鬼,没油水可捞了!咱们想赚钱,自然得从有钱人手里捞银子!咱们不是慈善拍卖会吗?赚的越多,分给百姓的越多,咱们这算是劫富济贫!” 可问题在于。 就在在座的都是近海县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可真的会有人花一千两银子,来买一件衣服吗? 然而,接下来台下来宾的反响,则直接打消了方岚的顾虑。 “一千一百两!” 莺儿小姐举手喊道。 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因为提前看过了拍卖会上的衣服,得知了价码,莺儿小姐今日带足了钱! 足足有五千多两!其中不仅仅有她自己的私房钱,还有从家中账房挪用的银子。当然,这事她提前和爹爹说了,想着那么多银子搁着也是搁着,爱女心切的近海城主自然欣然应允。 莺儿小姐的出手,直接让那些观望的公子小姐跃跃欲试。 能让莺儿小姐看重的东西能是俗物? 肯定是值这个价的呀! 不管是穿在身上还是拿去送人,都可谓上上之选! “这小丫头,就知道乱花钱!”近海城主笑骂道,脸上尽是宠溺。 秦镇则谨小慎微的应道:“规矩我懂,莺儿小姐的钱如数奉还,世家豪强的钱,五五分账……” “哎!” 近海城主摆了摆手,佯怒道。 “本官又岂是那贪得无厌的人?” “草民唐突,还请大人恕罪!”秦镇立马躬身。 心中则破口大骂! 这狗官,强取豪夺还想立牌坊!真他么恶心! 秦镇只希望,能来一个富婆,将拍卖会上的衣服包圆,一件都别给莺儿小姐留!这样自己多少能多赚一些,用作百姓的善款也能宽裕一些。 “近海王家,一千二百两!” “玄石卫家,一千五百两!” 听着里面一声比一声高的叫价,外头的百姓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贫富差距。 “开眼了!今儿算是开了眼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是真不当钱啊!” “没想到连玄石城的卫家都来了,咱们近海城的这次拍卖会还真是热闹嘿!” “也不知道这件衣服最终能落到谁手里?” 议论纷纷间,价格最终定格在一千五百两。 “恭喜卫家,拍得这件裙袍!” 方岚拿着个小木锤重重一敲,算是一锤定音。 舞台上工作人员直接将衣服打包好,放进贵重奢华的礼盒之内,众目睽睽之下送到了卫家的包厢。而方岚则当众脱下了身上的样服,撕了个稀巴烂。 “此物,世间仅有。” 她里面还穿着白色的内衬,那一地破烂的衣服碎片,无不在彰显着她这句话的含金量。 “浪费!太浪费了!就算不穿,也不必撕了去啊!”南宫远痛心疾首。 哪怕是样服,也能值不少银子呢! “孤品才有价值!”唐宣沉声道:“方岚小姐这一撕,直接让刚刚那件衣服升值数倍!如今全天下都知道,风花雪月中的雪,唯有卫家手中才有!” 闻言,南宫远方才反应过来,不禁对秦镇销售的手段感到心惊。 如此一来,那些追求与众不同的公子小姐,还不趋之若鹜? 果然! 在方岚这一撕之后,全场沸腾! 不少人大呼可惜的同时,对接下来的拍品磨拳擦掌。 “如此一来,倒是卫家捡了漏!”南宫溪欣笑道。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拍卖价格,只会高,不会低。 莺儿小姐暗暗惋惜,若非她银子不够,还真想和那卫家争一争,拿下这件裙袍。只可惜风雪花月之后的最后一件衣服最为惊艳,也是她的志在必得,为了确保最后那件衣服万无一失的落在自己手中,她只能忍痛割爱。 此时,工作人员推出了第二件拍卖品。 而方岚也重新穿上了一套和刚刚雪墨裙袍风格迥异的翠绿霓裳。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第二件拍品乃是“风花雪月”系列之中的“风”!”方岚亭亭玉立,裙摆蓬松飘逸,犹如春柳摆尾,粉翠嫣然。 如果说第一件“雪”,给人一种高岭之花浸染霜雪的遗世之感,那么眼前的这件“风”,恰似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给人一中灵巧青涩之美,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 “第二件卖品一千两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诸位请开始吧。” 话音未落,叫价声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不一会儿就达到了一千五百两的高价! “哥,我想……”黄梅儿咬着嘴唇,看向舞台上的绿色霓裳满是渴望。 黄大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若是喜欢,那便买吧。” 反正,最后落到秦镇嘴里的银子,黄大郎都会让他变本加厉的吐出来! 不过是经了秦镇一遍手,从他的左口袋换到右边口袋罢了。 闻言,黄梅儿惊喜交加,她甜甜的道了句:“谢谢兄长!”随即赶忙举起手喊道:“近海黄家,出价一千六百两!”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黄家居然也来了?” “黄大郎不是和秦公子斗得不可开交吗?怎么会来这里?” “要不说这秦公子所出的衣服是真值钱呢!连黄大郎都愿意舔着脸过来一掷千金!” 方岚也十分意外。 她深深的看了黄家的坐席一眼,扬声道:“黄家出价一千六百两,可还有更高的?” 她接连喊了两次,见迟迟没有人应答,有些不甘。 就宰了黄家一千六百两,实在是太便宜黄家了! 可规矩就是规矩,连喊三次都无人应答的话,这件衣服就会归黄家所有。 就在她准备敲下锤子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南南宫,一千八百两!”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南宫溪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口啃着梨,一边皱眉道。 “都看着我干嘛?继续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拍卖会(4) “溪欣妹妹,你喜欢这件裙子?”看着面前和淑女二字毫不相关的南宫溪欣,莺儿小姐神色有些怪异。 在她的印象中,南宫溪欣最不喜欢这样花枝招展的裙子,而喜欢江湖侠客穿的那样利落方便的便服。今儿怎么破天荒,看上了这件花花绿绿的衣裳? “啊……不喜欢。”南宫溪欣十分淡定的咬了口梨,汁水混杂着果肉在她齿间作响。 “那你为何要买?”莺儿小姐不懂了。 这可是一千八百两银子呢! 可不是个小数目! 南宫溪欣随口道:“我高兴啊。” 说着,她看了一旁的南宫远和唐宣一眼,问道:“没啥毛病吧?” 她来这不是就向秦镇展现财力的吗? 刚好,她看黄梅儿刚刚仗势欺人的嘴脸,有些不太顺眼,小小的踩一下脸,应该没啥问题吧? 南宫远和唐宣此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们确实想通过南宫溪欣的手,向秦镇展现一下财力,好说服秦镇和他们合作干茶楼的买卖。只是他们低估了这场拍卖会的价格,低估了那些衣服的售价! 他们原本以为衣服嘛!能值多少钱? 几百两顶天了! 谁曾想这边开口就是一千两起拍? 南宫远虽是世家子弟,手中却没多少闲钱;唐宣更是寒门穷鬼,没几个子儿。两人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了一千多两想着应该够了,没想到南宫溪欣一张嘴,就叫超了额!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倒是骑虎难下了。 “老妹,悠着点,咱手里没多少钱……”南宫远将妹妹拉到一边低声道。 “我知道,你想给人一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感觉嘛!我懂!”南宫溪欣一副理解的神色。 “我想你可能不懂……”南宫远正准备解释。 就听到远处黄家席位传来黄梅儿愤怒的声音。 “黄家,一千九百两!” 南宫溪欣头都没抬的应了一句:“两千两!” 三楼包厢内。 秦镇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南宫家,竟然如此阔绰!” 他还以为南宫远是个浮于表面的花花公子,却不曾想这小子是真有钱啊!看那南宫溪欣几千两说丢就丢,眼皮都不眨一下!是他秦镇肤浅了,错看了这条真大腿! “南宫家可是江南名士望族,有些家底也是很正常的。”近海城主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南宫家的几个长辈还在跟我哭穷,说什么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如此看来手里还是很富裕的嘛!” “也不知道黄家和南宫家谁能赢?”秦镇十分期待。 台下,南宫家和黄家之间的角逐,赚够了眼球。 一个是江南士族领军门第,一个是近海县第一富商,这两家的争斗可谓是让许多人喜闻乐见。 “南宫小姐,此物实在是我的心头好,还请南宫小姐忍痛割爱,梅儿一定感激不尽!”黄梅儿说话间便把价格加到了两千一百两。 “两千二百两。” “南宫小姐,还请您高抬贵手!只要您愿意高抬贵手,条件您提!只要梅儿能够做到的,一定满足!两千三百两!” “两千四百两!” “南宫小姐……” 没等黄梅儿说完,南宫溪欣便不顾南宫远和唐宣的苦苦哀求,扬声道:“既然是拍卖会,自然是价高者得!若是黄小姐没有钱,我建议你回家找妈妈!何必作女儿态,苦苦哀求?” 我他喵的本来就是女人啊! 这话黄梅儿多听一秒就要爆炸,她咬着牙,却怎么也不敢再往上加。 她一分钱都没有。 花的都是黄大郎的钱。 能不能买下这件衣服,得看她哥的脸色。 “继续。” 黄大郎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他此刻脸上虽然挂着笑,却笑的十分阴冷。 精明的他此刻已经从中嗅出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黄家和南宫家向来泾渭分明,这南宫溪欣为何今日非要跟他黄家作对? 他想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和南宫家斗!南宫溪欣的那番话,随口所出也好,意有所指也罢!这场竞价已经变成了两家的面子之争!黄大郎绝不会后退! 有了黄大郎的首肯,黄梅儿底气顿生! 当即一咬牙,道:“黄家出三千两,买这件衣服!” 正在扒拉南宫溪欣的南宫远一听到这个价格,只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哆嗦……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乎了他能够承担的极限。 “呦呵!跟姑奶奶横呢?小婊砸,姑奶奶拿钱砸死你!我出五千……” 南宫溪欣显然也被斗起了火气,正准备叫出一个秒杀全场的价格。 一双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按倒在地。 瘦皮猴似的南宫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压制住了习武多年的妹妹。 “唐宣,快!给我堵住她的嘴!” 话音未落,唐宣就不知从哪找了块抹布,不由分说的朝南宫溪欣嘴里塞去。 南宫溪欣呜呜咽咽,硬是挣脱不了。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面露古怪。 舞台上的方岚愣了许久,方才在黄梅儿的催促下落下了锤子。 “让我们恭喜黄家耗资三千两,买走了这件霓裳!” 方岚笑的嘴都快裂开了。 原本一千多两就要被黄梅儿拍下的衣服,硬是被南宫溪欣抬到了三千两!这一去一来就多痛宰了黄家一千多两!真是畅快! 她径直来到黄大郎面前,笑着道:“黄老板,不知这银子你打算怎么给?” “你还怕我当老赖?”黄大郎冷哼一声,只觉得这是对黄家的侮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规矩如此,还请黄老板海涵。”方岚眯着眼,揶揄道:“这么多人看着呢,黄老板总不能赊账吧?若是付不起钱,这件卖品可是要交由南宫小姐那边的。” 众目睽睽之下,明知道方岚是在针对自己,可黄大郎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去回怼。 想着反正这些钱最后都会让秦镇加倍吐出来,他冷哼一声,十分爽快的朝下人道:“去账房里取三千两现银出来!”他扫了方岚一眼,刻意扬声道:“要足银!别让某些人以为,我黄家买不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拍卖会(5) 调银子自然需要时间,拍卖会可不能因此中断。 这时陈快带人走了出来:“方小姐请放心,我带人陪着黄家人去拿银子。” 有了陈快的帮衬,方岚自然放心。 旋即转过身走上舞台,准备继续拍卖。 看着手中被打包好的衣服,黄梅儿心在滴血。 她自然是不知道黄大郎的打算,她只觉得自己被南宫溪欣狠狠的坑了一把!白白多出了那么多银子! “哥……我……” 她低着头,有些自责。 “没事。”黄大郎淡然道。 黄大郎越是这么说,黄梅儿心中越不好过,她死死盯着远处的南宫溪欣,心中恨意涌现。 “你们做甚?!” 这一边,南宫溪欣终于挣脱开了两人的控制,冷着脸十分不爽的质问道。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咱们口袋里的三瓜两枣,能跟黄家比吗?”南宫远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把咱们南宫家上上下下的钱全加起来,都没有黄家多!跟他们黄家较劲,真把你哥我当成土财主了?” “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多出点血吗?你真当我想拍这个衣服?”南宫溪欣气呼呼的应道:“你没看那个黄梅儿都上头了?我说多少钱她都得往上跟!原本咱们可以让黄家这个冤大头多出一些血,现在好了,才坑了他们三千两!” “真的?”南宫远和唐宣面面相觑,面露狐疑。 “你们两个真是笨死了!”南宫溪欣长长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三楼。 秦镇颇为意外的看着南宫溪欣。 对这小妮子平生不少好感。 不管你是谁,只要踩黄家一脚,就是他秦镇的好兄弟! “接下来的拍品,乃是“风花雪月”中的“花”和“月”,和前两件拍品不同的是,这两件拍品乃是一套。” 方岚的声音再度响起。 舞台之上,出现了两件全新的衣裳。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词尽,两件拍品也完全无漏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花”为披风罗倚,由蓝渐变为白,悠远宁静之态,薄如蝉翼。其上由最高贵的雪蚕丝铭刻游丝,被风一吹犹如落英缤纷,断续还绝! “月”为修身襟服,窄袖阔肩,周身洁白如皎月,恰逢月色垂落,竟熠熠生辉! 两者结合,好似孤月昭残芳,徒添凄凉美景,又如高客应幕夜,飒爽飘然! 此物一出,全场震颤! 紧接着是无数男人的哀嚎。 “这衣服如此英姿飒爽,缥缈破凡,可偏偏为何是一件女装?!” 哪个男人心中没有豪气?谁都曾幻想过成为一名侠客,仗剑天下! 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更是神往至极! 他们没有仗剑天下的胆气,也没有拔刀而起的实力,唯一能做得就是买一套像样的衣服过过瘾。而眼下这件衣服,几乎就满足了所有人心中对于侠客的幻想。 不少人暗自思索,难不成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要穿女装?! 南宫溪欣猛地站了起来,浑身因为激动都在颤抖。 之前的衣服,虽然惊艳,却并不讨她欢心。 而眼前这件颇具侠女气息的衣袍,却直击她的内心,让她欲罢不能! 这世间,怎能有如此恰好进到她心坎里的衣服? 那秦镇,怎会如此懂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好诗好诗啊!”此刻南宫远还沉浸在诗文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危机正在来临。 “仅凭此诗,秦镇可为江南文坛之首!”唐宣正色道。 “江南?!”南宫远不屑一顾:“大商!试问天下,有何人能出其右?!和此诗相比,世间文豪皆是朽木禽兽也!不值一提!” “此诗也是秦镇写的?”唐宣有些不信。 可他又不得不信! 只因此诗,在此之前,人间从未出现过!若不是秦镇所作,难不成还是天上的仙人所写? 南宫远拍了拍唐宣的肩膀,玩世不恭的笑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一字一顿道:“唐兄,你信不信,日后秦老弟必成大商第一诗仙!哪怕是诸侯王爷,当今圣上,也会将他奉若上宾!” 唐宣咽了咽口水,神色木然。 只听南宫远缓缓道:“此人,我们定要不顾一切的结交讨好!我有预感,我南宫家,极有可能因秦镇而腾飞!” 说话间,拍卖已经开始。 “由于这“花”和“月”是一套衣服,所以会绑定在一起拍卖,起拍价两千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诸位可以开始了!” 随着方岚开口,不少人踊跃举手。 “玄石卫家,出价两千一百两!” “江南刘家,出价两千二百两!” “江南南宫家,出价两千五百两!” 一个声音喝住了众人。 只见南宫溪欣昂首而立。 “谁都别跟我抢,这件衣服我志在必得!” “妹啊!咱缓缓……”南宫远心中一激灵,连忙朝南宫溪欣跑去,想要故技重施。 却被南宫溪欣一拳打翻在地。 一旁准备帮忙的唐宣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南宫远,不由得愣在原地。 “黄家出三千两!” 黄梅儿娇滴滴的伸出三根手指,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南宫溪欣。 心想你小妮子终于被我逮住了吧! 刚刚抬我的价!今儿也让你尝尝被抬价的滋味! “你个小骚货,找死是吧!” 南宫溪欣直接上来开喷。 “我出四千两!黄梅儿,够胆你就跟!我倒要看看今儿是谁收拾谁!” 黄梅儿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她看了黄大郎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当即冷笑一声。 “那咱们就来狠的!也别几百两的加了,没意思!我直接出五千两,你有本事就加一千两!” 此语一出,全场惊呼! 看着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方岚,秦镇眉头微皱。 他朝近海城主拱手道:“大人,我先下去看看。” 近海城主欣然应允。 他可是许久没有看过这么大的乐子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冲突 五千两的高价,直接让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南宫溪欣,想看看这位南宫家的宝贝千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南宫溪欣显然也被黄梅儿的豪横给惊了一跳。 “黄小姐。” 秦镇缓缓走来,神色微凛。 “你可知乱叫价,是什么后果?” 黄梅儿嚣张的昂起头:“你说什么后果?” 秦镇盯着她,一字一顿:“你可能会死。”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引起轩然大波! 炽热的现场也为之寂静无声。 黄梅儿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赤裸裸的威胁告诫,让从小骄横惯了的她,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秦镇!” 黄大郎勃然大怒。 “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妹妹?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黄大郎的开口,便意味着黄家的入场。 果然! 黄梅儿的乱叫价,不仅仅是报复南宫溪欣,更是为了针对秦镇! “我只是担心你们黄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秦镇争锋相对,毫不发怵:“既然你们叫价五千两,可否先让大家伙验验资?” 这时,陈快刚好带着人运钱回来。 一箱箱的白银被推入了秦镇的仓库里,银子在木箱里碰撞的声音,悄然充斥在秦镇和黄大郎之间。 黄家有那么多银子吗? 自然是有的。 但是目前而言,那些银子都在黄家的私库里面,由重人把守,黄大郎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秦镇直接逼宫,确实让黄大郎有些下不来台。 “城主大人在场,我何须骗你?”黄大郎冷冷一笑:“既然我敢叫价,自然就拿得出来!我黄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说到这,他话锋一变直指远处的南宫溪欣:“与其问我,秦老板倒不如去问问那位南宫小姐,是否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我自然也拿得出来!”南宫溪欣毫不示弱。 “哦?”黄大郎淡淡一笑:“那南宫小姐只管加价,我承诺只要你比五千两这个价格要高,我绝不还价!可若是你没这么多钱,我建议你还是省些力气,回去找妈妈吧!” 说到这,黄大郎故作讶异,笑着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妈死了!你没妈妈了!” 此言一出,全场愤懑。 就算是为了报之前南宫溪欣抬价之仇,黄大郎的说辞未免也太恶劣了! “你该死!” 南宫溪欣的眼睛当即就红了。 她的母亲早年病逝,这是她心中的痛,如今母亲被人嘲弄,直接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她疯了似的冲向黄大郎,想要将黄大郎碎尸万段。 黄大郎却手舞足蹈的跳到陈快身后,挑衅般的叫嚣道:“秦老板!作为你的客人,我想你有责任保护我的安全对吧?现如今有人想杀我,你不得管管?” 莺儿小姐此刻都气得不行。 黄大郎的丑恶嘴脸,实在是令人作呕。 陈快虽然不齿黄大郎的行径,但又不得不站出来挡在黄大郎的面前,拦住南宫溪欣的去路。 “南宫小姐,还请冷静。”陈快苦着脸。 正拍卖会呢,要是真动起手来,现场一乱可就不好收拾了。 南宫溪欣哪里听得进去? 黄大郎还挑衅般的伸出脸去,冷笑道。 “来,你打一个试试?你爹见了我都得称一声黄老板!你算什么东西?碰我一下,我让你南宫家产业尽丧,全家吃土!” 黄大郎今儿就要让整个近海县的人都知道! 在这里,还得是他黄家! 也顺便让三楼的那位大人看看清楚,近海这片地,他做不做得了主! 凭一个秦镇,一个狗屁不通的拍卖会,就想扳倒他黄家?就想自立门户? 未免天真了些! 你近海城主才来近海多久?他黄家可在这片土地上深耕了百年! 南宫家算什么玩意?一群连一官半职都混不到的穷酸秀才也敢跳出来吆五喝六? 还敢自称士族? 可笑! 南宫溪欣此刻也冷静了下来,那双通红的眉眼里尽是不甘的泪光! 她知道黄大郎说的是真的。 黄家确实有这个实力!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一片敢怒不敢言的达官贵族,黄梅儿自信心疯狂膨胀! 这才是她熟知的黄家! 看着南宫溪欣那委屈至极,可怜兮兮的嘴脸,她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就连三楼包厢里看乐子的近海城主,此刻也沉着脸,意欲不明。 “怎么?不敢打?”黄大郎轻笑一声,不屑至极:“不敢打就滚蛋!别碍着我的雅兴!你……” 还没等他说完,沙包大的拳头便猝不及防的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力道之大,竟直接崩飞了他两颗镶金的门牙! 惊呼声中,秦镇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脱口骂道:“你腚眼上怎么长了个嘴?逼逼叨叨的喷这么多屎呢?” 这一声粗俗至极,简单明了的唾骂,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连黄大郎也一脸震愕。 “五千两是吧,给钱!不给钱老子卸了你两条腿!”秦镇骂骂咧咧的搬了张椅子,压在黄大郎身上坐下,周围的黄家家奴见况想要出手,却被陈数带着村卫队拦开。 陈快也霍然拔刀,站在了秦镇身侧。 明晃晃的刀锋,寒人心魄! “你敢打我?!”黄大郎此刻已经从震愕中反应过来,脸色已然扭曲,他满嘴漏风,鲜血直流:“你够胆!你有种!秦镇!我跟你拼了!” 一把弓弩对准了黄大郎的面门。 寒绰的箭刃塞进了他的嘴中。 秦镇手指搭在扳机上,似乎下一刻箭矢就会破弦而出。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然说不出话来的黄大郎,冰冷的吐出两个字。 “拿钱。” 死亡的威胁下,黄大郎只能屈服。 很快黄家的人就带着满满当当银子赶了过来,秦镇仔细清点了一下,不足五千两,只有四千多两。 秦镇也不纠结,拿起弓弩对着黄大郎的胳膊就是一箭。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少几百两,这一箭就算是抵了!” 他缓缓起身,无视黄大郎怨毒的眼神,朝方岚道。 “方小姐,将你身上穿的样品给黄老板打包带走!” 随手将上面两件全新的衣服拿了下来,递给了南宫溪欣。 第一百二十七章:凤凰 “对不起,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南宫溪欣受宠若惊。 “给你。” 秦镇则懒得废话,丢下衣服,转头就走。 回头正好看见黄大郎狼狈至极的离开。 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秦镇生吞活剥。 “要不我们现在就做了他?”陈数低声道。 秦镇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想杀了黄大郎?可杀黄大郎容易,难的是如何扳倒黄家! 黄家不倒,杀了一万个黄大郎又如何? 他拍了拍陈数的肩膀,径直上了楼。 原地,南宫溪欣看着秦镇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原来他,是为了帮我才对黄大郎出手的吗? “想不到秦公子居然会将这件衣服直接送给你。”莺儿小姐忍不住说道,那语气字里行间透着酸楚:“如此一来,秦公子算是彻底和黄家交恶了。” “交恶就交恶,怕个甚?”南宫远还搁地上躺着,眼歪嘴斜、浑身抽搐的样子吓了众人一挑。 “哥!你怎么了?”南宫溪欣大惊失色。 查看一番才发现是一拳给南宫远下巴打脱臼了,连忙手动正骨扳了回来。 缓过气来的南宫远扭了扭脖子,沉声道:“我早看黄家不爽了!如今秦老弟和黄家交恶,咱们正好可以和秦老弟合作,弄他丫的!”看着双眼湿润的妹妹,他拍了拍南宫溪欣的肩膀,安慰道:“那黄扒皮骂咱们妈,这不能忍!你放心,哥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算我一个。” 唐宣举起手。 他算看出来了,秦镇可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黄家动手,必然是有所倚仗!没看到他都上三楼了吗? 有那位爷在,还真能和黄家掰掰腕子。 外界。 离开拍卖会现场后,黄大郎面色阴郁至极。 他浑身颤抖,恨不得即刻带人把秦镇碎尸万段!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叫来管家,冰冷刺骨的杀意呼之欲出:“跟龙门寨的人说,准备动手!另外通知山里,让余二爷也带人帮忙!老子要把秦镇切碎了包饺子吃!” 管家心中一颤,连忙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躲在人群的赵羽师兄妹看在眼中。 另一边。 三楼包厢。 秦镇刚一进去,就听到近海城主苛责的声音。 “你怎可当众伤人?你把本官的威严放在哪里?将大商的律法置于何地?” “这不正是大人愿意看到的吗?”秦镇反问道。 近海城主眯细了眼睛,意味深长。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近海城主轻笑一声,满是赞赏道。 “你很不错。” “为大人分忧,乃是草民的职责所在!”秦镇沉声道。 近海城主微微摆手,秦镇则近身候在前者身侧。 望着重新开始的拍卖会,只听近海城主低声喃喃道。 “这黄家,确实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秦镇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台上。 方岚简单的控了场,将气氛又重新调度了起来。 ““风花雪月”四件珍品已经拍卖完了,接下来即将出现的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也是我们小渔村布业的开山之作!” 前期的宣传已经让拍卖会的噱头十足,尤其是在见了“风花雪月”四件珍品之后,众人对小渔村的制作工艺叹为观止,同时对这最后一件压轴的卖品更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没有人在意狼狈离场的黄大郎。 刚刚的冲突,似乎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来了来了!” 莺儿小姐小脸通红,激动不已。 她心心念念的衣服终于就要面世了! 见她如此,南宫溪欣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衣服啊?能让你如此期待?难不成比我这套衣裳还要好看?” “当然!”莺儿小姐得意道:“最后出现的那套衣服我之前见过,可谓人间绝色!比你这套衣服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我这衣服才是最好看的。”南宫溪欣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服。 摸着手中细腻的面料,她脑海中无端的浮现秦镇那张青涩又不失刚毅的面孔。 和她心中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隐隐有些相似。 不由得,心中竟隐隐有些悸动。 “妹儿,你脸怎么红了?”南宫远盯着妹妹的双颊问道。 “热的。”南宫溪欣随口应道。 “妹儿,能跟你商量个事不?”南宫远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你手中这套衣服,能借我玩两天不?”感受到周围人古怪的目光,他当即一脸正气道:“只是观摩,你们不要瞎想!” “不可能。” 南宫溪欣想都不想直接回绝,将衣服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别人抢走了般。 “这是我的。” 说话间,合上的幕帘缓缓拉开。 月色也在这一刻被乌云笼罩。 漆黑的夜色,让整个舞台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只见十几个穿着漂亮襦裙的女侍端着油灯并排而出,火烛星点摇曳,构建出一条火光长河。其上铺出一个木制的阶梯,呈于火光之上,好似一道天埑,将黑夜和火光长河割裂开来。 而在这种奇幻中带着美感的画面之中,一道漆黑的身影,缓缓踏来。 黑色的裙摆连至脚边,绵长的后尾疏疏落落。 在夜色下,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件黑色的端庄长裙。 “就这?” “也没啥大不了的啊?” 不少人心意阑珊,倍感失望。 期待已久的压轴好戏居然如此平平无奇。 也有不少人则暗暗期待,坚信这件衣服能够排在“风花雪月”之后,定有其过人之处。 缓缓,方岚缓缓走到阶梯尽头,恰在这时,乌云退散,皓月浇筑! 皎洁的月光垂落于她的身上,和她脚下的火光长河交相辉映。 “我的天!” “那是什么?!” 无数惊呼声中,那漆黑的羽毛瞬间血染如虹! 方岚微微抬手,拉出两道熊熊燃烧的羽翼! ““凤凰于飞无穷碧,落日白暄尽躇踌”!” 这一刻,火光长河攀风而上,浸染她的身前。 方岚犹如浴火重生的神鸟凤凰,展翅于飞,傲立苍穹! 第一百二十八章:争抢 “家人们谁懂啊!这也太美了吧!” “相公,我要这个!” “老爷,你要是给我买了这个衣裳,不论是剑走偏锋还是旱地拔葱,奴家都依你~” 火光栩栩如生,伴随着方岚的动作,犹如凤凰展翅! 一时间,莺儿小姐不由得看入了迷。 当时她是白天去看的,并不知道这件衣服还有这样的神韵,仅仅只是被做工和立意所吸引,便让她不顾一切的想要买下这件衣服!如今目睹了这件衣服从黑变红,浴火重生的画面,她只觉自己的内心都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了一把。 理智,已然不复存在。 只剩下三个朴实无华的字。 买买买! “此物,乃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品,亦是小渔村布业的开山之作!全身由雪蚕丝打造,手工编织,配合名贵香料浸泡渲染,穿此服者,身携异香,静心凝神,驻容养颜!” “此物,两千两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 还没等方岚说完,疯狂的女人们便已经争前恐后的嘶吼起来。 “我出两千五百两!” “玄石卫家出三千两!” “江南刘家出五千两!” …… 三楼,看着那栩栩如生近乎神迹的凤凰,饶是处变不惊的近海城主此刻都不由得陡然色变。 “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种极为珍贵的雪蚕丝,遇热即可变色,加之特殊的香料在其表面覆盖上一层保护膜,等温度一高,加之光亮折射,自然就会出现这样的效果。”秦镇简短的解释道。 讲人话就是科技加猛料。 说话间,现场的叫价已经水涨船高,达到了六千两的高峰! 只听一个柔情似水的声音响起。 “武江于家,七千两!” 此语一出,全场寂静。 就连近海城主也猛地起身,十分震惊的看向二楼的包间。 秦镇也十分错愕,他本以为江南刘家出五千两就已经足够离谱了,却不曾想这武江于家随手就豪掷七千两!这是哪里来的富婆? 秦镇试探性的问道:“大人,这武江于家是什么来历?” 近海城主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于家来历深着呢!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妥了! 这怕是来了一位非富即贵的爷! “这于家的人怎么跑到咱们近海城来了?购物节这么火吗?” “不对呀,我听说于家老爷膝下似乎并无女儿,这于家小姐是从何而来的?” “于家家大业大,就不容许人家有几个私生女?” 听闻于家报出了七千两的高价,莺儿小姐面色煞白。 她本以为自己的钱足够拿下这件凤凰羽衣,可显然她低估了其他竞争对手的疯狂。其实也怪不得她准备不充分,放眼近海县,还真没有人能争得过她这位城主千金。 可偏偏,对方来自江南道主城武江! 而且还是武江城第一门阀,于家! 于家财大气粗,张嘴便是七千两!如此一来她之前准备的六千多两银子就完全不够用了。 放弃么? 看着面前这件栩栩如生,如有神迹的凤凰羽衣,莺儿小姐不甘心! “溪欣妹妹,你能借我点钱吗?”她看向了南宫溪欣。 哪怕是借钱,她也必须拿下这件衣服! “当然可以,你要借多少?”南宫溪欣问道。 “有多少借多少!”莺儿小姐正色道:“待我买下了这件衣服,便向爹爹借些钱还给你。” “莺儿小姐,有句话我说了您别介意。”南宫远试探性的插嘴道:“人家可是武江于家,就算咱们借钱给你,也未必争得过……况且看这架势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要不咱们……让了吧?” 这确实是实话。 江南道最牛掰的世家是谁? 于家。 像黄家这样的地方宗族势力,最多算是乡野豪绅,是乡党。 而于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阀! 据说人家京都里还有人呢! 这样的门阀里出来的人,又岂是他们这些末流世家争得过的? 没看到自于家开口后,整个近海县本地的家族,包括外地来的刘家、卫家都不吱声了吗? 唐宣也沉声劝道:“莺儿小姐若是喜欢,何不让秦公子私下再给你做一件?秦公子既然能做出第一件,便能够做出第二件……” “且不论秦公子是否愿意,就算他为我破例,可这件凤凰羽衣是被于家买去的,我若是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知道我穿的是仿品?” 她堂堂莺儿小姐,岂能穿高仿? 要穿就穿世间唯一的那一件! 见莺儿小姐心意已决,南宫溪欣也不纠结,十分利落的朝南宫远伸了伸手。 “拿钱。” 南宫远撅着嘴,弱弱道:“钱都在外头的马车里装着呢,一共一千多两,定要记得还啊!这可是我和唐兄的身家性命……” “瞧你抠搜那样!” 南宫溪欣白了哥哥一眼,转身朝莺儿小姐道:“放心吧,随便花,慢慢还!” 真是妹用哥钱心不痛啊! 但这么多还不够,至少在莺儿小姐看来还远不够击败于家。 她又和现场几个家族东拼西凑了两千多两,算上她自己的钱差不多快一万两了,方才鼓起勇气叫道。 “我出八千两!” 八千两?! 饶是方岚有心理准备,此刻都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件衣服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她狠狠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后,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扬声道。 “莺儿小姐出价八千两!有没有人更高的?” 一时间满堂哗然,议论纷纷。 三楼,原本听到武江于家准备用七千万当这个冤大头后,秦镇和近海城主嘴都要笑歪了。 前者是因为血赚,后者则是因为可以从中搏得一笔不菲的善款。 而在看到莺儿小姐叫出了八千万的高价之后,两人的面色几乎同时暗沉了下来。 正所谓城主大人的钱,原数奉还;其他人的钱,五五分账。 要是莺儿小姐真掏了这八千万,不仅秦镇血亏,一分钱都拿不到;近海城主却也失去了巨额分红!相当于啥也没捞着,白得一衣服!可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哪有银子香? “大人,莺儿小姐还真是豪横啊!”秦镇挤着笑闭着眼夸赞道。 近海城主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心中不由得开始后悔,为啥要给自己女儿那么多钱?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沉寂的二楼包厢,心中忍不住在呼喊。 加价! 你他娘的一定要加价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天价羽衣 “武江于家,出九千两!” 万众瞩目之下,先前那道温柔轻灵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件衣服姐姐真心喜欢,还请妹妹忍痛割爱,姐姐我一定感激不尽。” 富婆! 果然是富婆啊! 听到于家喊出九千两的高价,秦镇和近海城主纷纷松了口气。 幸好没折自己手里! “于家果真壕气冲天!如此一来,咱们近海县的百姓又得多得不少善款。”秦镇笑道。 近海城主会心一笑,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没错,咱们近海县的父老乡亲们都得感谢于家呀!必须里牌坊!好好的传诵于家为行善事、慷慨解囊的功德!” “大人,莺儿小姐不会还要往上加价吧?”秦镇不放心的问道。 “不可能!”近海城主笃定道:“她没那么多钱。” 闻言,秦镇心中一缓,开始暗暗盘算着,这九千两银子入手该怎么花。 首先得分一半给近海城主这个狗官! 剩下的一半还得支付乡亲们的分红和工钱,估计能余下四千多两,能做好多事呢! 可还没等两人笑完,莺儿小姐再度开口。 “实在抱歉,这件凤凰羽衣我志在必得!我出一万两!” 噗! 近海城主拍案而起。 秦镇也目瞪口呆,脱口而出。 “这小妮子不会是网贷了吧?怎么这么有钱?!” 近海城主勃然大怒:“网贷?网贷是哪家钱庄?敢借这么多钱给我女儿,这不是诚心让我女儿误入歧途吗?良心大大的坏!必须狠狠的查办!该杀头的沙头,该充军的充军!” 二楼包厢中。 身着绿色长裙的年轻丫鬟十分惊异的看了莺儿小姐一眼,转过头朝着坐榻上的白衣御姐轻声道。 “小姐,她出了一万两,咱们还继续跟吗?” 白衣御姐纱巾拂面,看不清容颜,只瞧得见朱红的杏唇微张。 “跟。” “小姐。”一道低沉中透着苦涩的声音随之响起,竟是柏杨楼的执事留尊,他举止谦卑,透着恭敬:“一万两买件衣服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你说的对。” 白衣御姐嘴角微扬,笑着道。 “一万两就想买这件凤凰羽衣,确实少了些,翠儿,给我叫价两万两!” 留尊面容呆滞,嘴角抽搐。 心想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既然是慈善拍卖会,何不多出点钱?就全当是救济近海城受苦受累的百姓了。” “好嘞!” 绿裙侍女翠儿款款一笑,扬着绳子就朝外头喊道。 “我家小姐说了,这件衣服非买不可!武江于家愿出两万两,买这件凤凰羽衣!我家小姐还说了,多出的钱,就当是为了救济近海县苦难的父老乡亲们的善款!”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 场内场外的百姓士族无不高呼“余小姐仁德”! 莺儿小姐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南宫溪欣拍着她的肩,无奈道:“莺儿,算了,我们争不过的。” 三楼。 听到于家的冤大头居然愿意花两万两白银买这家衣服。 秦镇和近海城主忍不住手舞足蹈,齐声欢呼! 什么叫他娘的富婆啊! 两万块钱买件衣服,跟玩儿一样!人家还说了,愿意多花钱,权当是救济百姓了!什么叫格局?这他娘的就叫格局! “于家小姐可真是人美心善啊!”秦镇忍不住赞叹道:“真是活菩萨!” 向来处变不惊的近海城主也喜形于色,拿出手巾狠狠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差一点,差一点这衣服就让自己女儿给买去了! “莺儿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若非莺儿小姐接连抬价,此衣绝对卖不出这么高的价钱!”秦镇十分会来事的捧了一句:“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哼!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明知道秦镇是在帮莺儿找补,可近海城主就是听着舒心。 “大人,草民先行告退,待我将账目收支盘算清楚后,再呈与大人过目。” 来了位如此壕无人性的大主顾,秦镇这个当老板的怎么着也得亲自去接见一下。 近海城主也知道秦镇有许多事情要忙,便应然应允。 反正他全场都在这看着,拍卖会捞了多少钱,他自己心里有数,也不怕秦镇做假账糊弄他。 望着已经落幕的拍卖会,近海城主兴奋的搓着手,开始幻想分银子的美好时刻。 离开了三楼后,秦镇径直前往舞台。 “各位观众,各位来宾,拍卖会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多谢大家的捧场!我秦镇在这里承诺,拍卖会收入的一半,将会用作救济百姓,建设家乡的善款!我们会将善款使用过程中的各项开支如期公布,还请大家伙监督!” “好!秦老板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实诚人呐!” “秦老板,就凭你这句话,俺们都信你!” 一时间叫好声不断。 秦镇则压了压手,不卑不亢道:“这都得力于城主大人的悉心栽培和信任,让我们在这里再一次感谢城主大人对我们的关怀!” 热烈的掌声响起,三楼的近海城主心里暖呼呼的,脸上光溜溜的。 就两个字,舒坦! 说话间,一个大型的抽奖转盘被搬上了舞台。 方岚适时的接过话茬。 “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我们会在现场观众中抽取十五名观众,赠送精美礼品,我们现在开始抽号……” 秦镇则趁机带着人,将那件凤凰羽衣打包好,亲自向二楼走去。 “在下秦镇,前来送衣。” “你就是秦镇?”绿裙丫鬟翠儿好奇的打量了秦镇几眼,只觉得此人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神乎。 她沉声道:“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对于这明显的逐客令,秦镇显得有些意外,但他转瞬便释然。 在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草民。 能到他这里买衣服,都算赏脸了,又怎会多看他一眼? 但,这么好勾搭关系的时机,秦镇又怎会错过?别的不说,进去和那位于家富婆混个脸熟也成啊! 他厚着脸皮道。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时留尊走了出来,靠在木门上斜着眼瞥了秦镇一眼,淡淡道。 “小姐不想见你。” 看到留尊的那一刻,秦镇心中一个激灵,而他口中的那句“小姐”,更是让秦镇始料不及。 他深深的看了留尊一眼,也不纠结,拱着手朝雅座道了句。 “既然如此,秦镇告辞。” 第一百三十章:修路 “小姐,你不是特意来见这秦镇的吗?怎么到头来,又不见了?” 丫鬟翠儿疑惑问道。 “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白衣御姐嘴角微扬。 “啊?” “翠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白衣御姐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丫鬟翠儿没有多说,抱着打包好的衣服,随着白衣御姐离开了。 待拍卖会结束后,秦镇带着一大帮子人挤在屋里。 看着正在飞快扣动算盘的小黛玉,所有人的心中都忍不住期待。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购物节小渔村肯定狠狠赚了一笔,可具体赚了多少,无人得知。 而眼下,众所期待的谜底终于要揭晓了! 很快,小黛玉双手放平,长舒了一口气。 “恩公,算好了,咱们这次购物节,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刨去成本、人工等开支,净利润足足有三万三千七百五十六两!” 霎时,整个屋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天呐!咱们一天赚了多少?三万多两?!”刘全面容呆滞:“这他娘的比咱们近海县一年的赋税的都要多吧?!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不只是他,就连从商多年的方岚,此刻也目瞪口呆。 她知道秦镇狠狠赚了一笔,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三万多两白银啊! 方家一年的进项收入顶破天不过才几千两,秦镇一天就赚了方家好几年的收入! 巨大的惊喜反而给她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落差感。 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钱,可扎手啊!”陈数沉声道。 这样的一笔巨款,不论放在哪里都极为惹眼!遭人觊觎! 在陈数看来,以小渔村如今的力量,根本守不住这样一座金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秦镇又何尝不懂? “其中有一半,是善款,是给咱们近海县百姓用的!”秦镇淡定道,而善款中的一半,则是给近海城主的孝敬钱! 他早就上下打点好了。 上到近海城主,下到黎民百姓,都落了实惠! 谁敢打这笔钱的主意,就是公然和近海县过不去! 秦镇甚至都不用出手,多的是人会帮他摆平麻烦! 秦镇笑道:“有百姓给咱们撑腰,怕甚?” 闻言,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心中的担忧也横扫一空。 钱到账,自然就到了喜闻乐见的分钱环节。 “我这个人不喜欢画饼,怎么说的就怎么给你们兑现。”秦镇大手一挥:“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排好队,按批次过来领赏钱!” 购物节已经结束,整个近海城夜深人静,唯独购物街上人潮涌动。 都是红光满面,拿着“工资竹条”排队领钱的员工。 “秦老板真是仗义啊!真能领到钱啊!” “那是!咱们秦老板最够意思了,你以为是黄扒皮?咱们秦老板不压榨我们,把我们当人看,我以后一条心跟着秦老板干了!” “啥也不说了,我准备跟着秦老板去小渔村定居了,这才叫神仙日子!” 不论是赶来支援的小渔村村民,还是秦镇解救的奴隶,此刻一个个都捧着钱袋子眉开眼笑。 在秦镇手下做事,他们不仅吃到了肉,更感受到了尊重。 而这,是他们前半辈子作为底层草芥,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这一幕,让暗中观察的赵羽两人惊愕不已。 他们见惯了扒皮鬼,可从未见过活善人!向来只有玩命压榨克扣百姓的奸人恶人,哪里有对百姓如此宽裕的商人呢? “师兄,秦镇还真给他们发钱啊?”赵璇幼小的心灵大受震撼。 赵羽也忍不住感叹道:“这秦镇,确实是个奇人!活该他赚钱!” “师兄,我听这里的人说小渔村挺好的,现在去小渔村只要勤劳就能致富,要不然咱们去小渔村吧?”赵璇咬着嘴唇:“师兄,我不想再跑了。” 师妹稚嫩的声音让赵羽十分触动。 一路走来颠沛流离,他也早已过够了这样的生活。 他又何尝不想找一处栖身之地? “先看看吧。” 赵羽实在不忍心拒绝赵璇,同时也隐隐对素未蒙面的小渔村抱有一丝期盼。 另一边。 “方小姐,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其中的两股,算所你的分红。”秦镇指了指面前几车银子:“您点点?” “不必,我信得过秦公子。”方岚款款一笑,此刻她仍然有些无法相信,居然就这么容易的赚了到这么多的银子。看着面前青涩的少年,方岚眼中异色流转:“秦公子,日后我们可得多多走动,我方家将来可就仰仗你们小渔村了。” “仰仗算不上,相互扶持。”秦镇伸出手:“那就祝贺我们合作愉快。” 看着秦镇伸出来的手,方岚一怔。 月色下,她的脸蛋似有些娇红。 旋即,她缓缓伸出手,触电似的和秦镇的手掌贴合在一起,轻声道了句。 “合作愉快。” 待方岚离开后,陈快大笑而来。 “秦老弟啊!秦老弟!你可真是小刀拉屁股,让我开了眼啊!原来赚钱是如此的轻易畅快!” 之前赚穷人的钱,陈快总有些于心不忍。 可如今宰那些世家子弟,陈快却倍感畅快! “陈老哥来的正好。” 秦镇连忙迎了上去。 “这些天多亏了陈老哥秉公执法,仗义出手,方才让拍卖会顺利进行。您的那份我已经备好,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话间,秦镇带着陈快来到了后巷。 这里停靠的一箱箱白银,看的陈快直揉眼。 “这也太多了!” 陈快声音都在哆嗦,他做了这么久的官,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人不是?”秦镇拍了拍陈快的肩膀:“日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陈老哥帮扶,这只是一部分,等我的店铺开起来了,在近海城站稳了脚跟,您拿的会更多!”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小子哪一点吗?实诚!”陈快感慨万千,心中已经铁下心来! 张藐算个屁? 近海城主算个屁? 黄家算个屁? 能给他这么多银子吗? 秦镇才是他的真兄弟啊! “你放心!”他正色道:“从今儿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修路 “对了,陈老哥,你还得帮我件事。” “嗯?” 是夜。 秦镇带着陈快,连夜赶到了城主府。 如他所料,城主府灯火通明。 表明了来意之后,秦镇被管家带着入内,最终见到了近海城主。 “大人,这时小人此次拍卖会的收支账目,请您过目。” 秦镇毕恭毕敬的递上了账本,近海城主迫不及待的抢过来一看。 “竟然赚了两万多两?!” 看着上面的数字,饶是提前有心理准备,近海城主仍然免不了震惊万分。 如此算来,最终落到他口袋里的钱,少说也有五千两! 近海城主合上账目,看着秦镇沉吟道:“秦镇呐,这笔善款你打算怎么用?” “回禀大人,近海县山势复杂,道路残破不堪,行径都成问题!单单从小渔村到近海城,少说也得走上四五天,来回一趟就是半个月,太久!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草民斗胆想向大人讨个差事,用这笔善款修缮道路。” 这是秦镇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 封建时代交通不便是常态,举目所望不是泥泞灰尘扬,就是碎石陡坡堵。坐个推车人都要起飞,何况货物?修路,不仅仅是为了便利百姓,更是为了便利秦镇自己。 如今眼看着秦镇的买卖越做越大,运输压力也随之骤增。 若是能修一些平缓宽阔的路来,秦镇的物流也能更为迅速。 “修路?” 近海城主颇为惊讶。 他本以为秦镇会想一些诸如施粥之类的事情,却不曾想这小子居然想直接修路! 修路好啊!往小了说,是政绩!往大了说,是他近海城主一心为民,造福苍生! 近海城主没理由拒绝。 “修路可是个大差事,得费不少银子,这些钱够用吗?” 修路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其中涉及的人力物力,方方面面,错综复杂,难以估量! 据近海城主所知,秦镇手中的善款不过几千两,够修路吗? “草民愿意自己贴一点。”秦镇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近海城主都不由得有些敬佩。 但也仅仅只是有些罢了。 他稍作迟疑,便道:“路可以修,怎么修我不管,但是你不能给我闹出事情来,不能搞得怨声载道,明白吗?” 说白了就是他这个当城主的什么都不管,修路的工人、材料、探勘等等都需要秦镇自己去解决。出了事就是秦镇劳民伤财,修好了就是近海城主领导有方。 “明白。” 秦镇顿了顿,又道。 “启禀大人,草民斗胆向大人求个恩典,野外修路危险莫测,怕是有毒虫猛兽袭扰,草民希望大人能派遣官兵随同,好保护百姓,镇压宵小。 当然!这份钱我出。” 秦镇已经说的很隐晦了,近海城主却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什么毒蛇猛兽? 秦镇怕的是山匪! 让官兵随同,就相当于给秦镇的修路计划披上了一层官府的外衣,谁要是不开眼敢闹事,秦镇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对方!甚至,秦镇还能借机主动对山匪出手,肃清周围的山匪势力。 “你小子倒是想的长远。”近海城主意味深长的看了秦镇一眼,略作沉思便欣然应允。 他看向一旁的陈快,问道:“陈大人意下如何?” “修路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罪在当代,利在千秋!卑职愿意随同。”陈快当即道。 “看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近海城主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还是那句话,切记不要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端来,别让好事变成了坏事。” 临了,秦镇试探性的问道:“大人,这钱我是送到您府上来,还是?” “先放你那里吧,人多眼杂的,也没地儿藏不是?”近海城主眯着眼道。 哪个贪官会把贪来的银子放家里? 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放了个定时炸弹吗? 秦镇立马心领神会道:“那放在小渔村?” 这样一来,近海城主有这么一笔钱放在小渔村,也算是给小渔村多了份保险。 万一将来有人想对小渔村动手,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这几千两银子,近海城主多少也会帮扶一二。 近海城主欣然应允,道了句:“善。” 从城主府离开后,已是拂晓。 正好撞见了回家的莺儿小姐等人。 没有买到心仪衣服的莺儿小姐幽怨的看着秦镇,好像自己苦苦养了许多年的白菜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样委屈。 秦镇正准备打招呼,就看到莺儿小姐撅着嘴,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府。 那红彤彤的眼睛,似乎还哭过了? “不能吧?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吗?”秦镇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时南宫溪欣走了过来,大大咧咧惯了的她此刻竟有些扭捏。 “谢谢秦公子送的衣服,我很喜欢。” “哦……好。”秦镇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当初把这衣服送给南宫溪欣的时候,也没想啥,就是单纯看黄大郎不爽,这么好的衣服落到那死胖子手里,糟蹋了! 本以为南宫溪欣过来道完谢就会走,却没想到这小妮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南宫小姐,还有什么事吗?”秦镇不由得问道。 平日里肆意洒脱的南宫溪欣,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她磕磕巴巴的问道,低着头不敢去看秦镇的眼睛:“秦公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村子帮大家伙修路。”秦镇笑着道:“手里有了钱,总归得让父老乡亲们落点实惠吧?野外杂乱无章,多修几条路乡亲们想去哪儿也方便。” 闻言,南宫溪欣不由得对秦镇越发欣赏。 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赤子心吗? 简单寒暄几句后,秦镇便告辞。 看着秦镇离开的背影,南宫溪欣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悸动。 “老妹儿,秦公子咋说啊?答没答应和咱们一起搞茶楼的事啊?”南宫远凑了过来问道。 “啊?我忘记问了……”南宫溪欣如梦方醒。 南宫远愣住了:“那你刚刚搁着和秦老弟有说有笑,聊啥呢?” 南宫溪欣没有接茬,而是看着秦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随即下定了决心般,朝南宫远道:“老哥,我想去小渔村看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提醒 从城主府那里回来,秦镇还没进屋,就看到刘全站在客栈门口张望。 见到秦川的身影,他连忙跑了上来:“镇儿,有一个自称赵羽的后生仔找上门来,说有事跟你说。” 赵羽? 秦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名字是谁。 进了屋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遇见的那对师兄妹。 两人正在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看架势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吃得上一餐饱饭了。 “慢慢吃,不着急。” 秦镇走了过去,在两人面前坐下。 和善问道:“听说你们有事找我?是又有人找你们麻烦吗?” 赵羽刚准备起身,就见秦镇压了压手:“不着急,坐下说。” 赵羽连忙将嘴里的馒头咽进肚子,看着周围人欲言又止。 “没事,都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你但说无妨。”秦镇笑着道,心中对两人要说的事情越发好奇。 赵羽直言道。 “有人要害你。” 秦镇微微皱眉。 陈数心领神会,当即将其他人打发走,关上门守在外面。 “慢慢说,说清楚了,谁要害我?”秦镇问道。 赵羽随即将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闻言,秦镇神色自若,淡淡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你们的告知,刘哥,拿些银子来……” “我不要你们的银子。”赵羽沉声道。 “哦?”秦镇有些意外的打量了眼前的两人一眼,示意赵羽接着往下说。 赵羽咬着牙,试探性的问道:“我能不能在你手下讨个活计?” 话既然说开了,赵羽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开门见山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是深蜀人,家里出了变故方才流落此地,我师妹年幼经不起奔波,就想在当地寻一处栖身之地,还请秦老板收留。” 深蜀人? 据传深蜀人肤色偏黑,这两人白白净净的也不像啊? 秦镇玩味着反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卖了?” “我们知道秦老板是大善人,不会做那种事情的。”赵璇稚声稚气的说道。 收留这两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反正小渔村现如今发展急需人口,秦镇还求之不得有人来投奔他呢。 只是…… 秦镇有些摸不准这两人的深浅。 略作思考后,秦镇还是应允了下来:“刘哥,把这两人带去后房,先让他们换身新衣裳,过些时候随我们一道回小渔村。” 待刘全将赵羽两人领走后,陈数沉声问道。 “这事你怎么看?” “这次购物节咱们让黄家颜面扫地,黄大郎对我们出手理所应当,可他真的能够说动帽儿山的山匪吗?”陈数有些迟疑:“那些滚刀肉可不是家奴,又怎会听黄家差使?” “黄家说不动,不是还有陈家吗?”秦镇冷笑道:“你忘了陈三爷?” 昔日陈三爷能够买通山匪进城行凶,已然彰显了陈三爷的实力。 这两家如果联合起来对付秦镇,事情还真有些难办。 “那我们怎么办?”想通了其中关节的陈数眉头紧皱:“要不要通知城主大人?” 帽儿山少说也有大几千号山匪! 要是真有山匪劫道,仅凭秦镇身边这几十号村卫队,真不够看! “咱们现在没凭没据,就算是惊动了城主大人也无济于事;况且若是黄大郎和陈三爷铁了心的要对付我们,绝非城主大人可以阻拦的。” 昨日黄大郎在拍卖会上的叫嚣,历历在目。 秦镇一直不知道为何黄家和陈家敢公然在近海城主面前造次,黄家再有钱也不过是民,民又岂能跟官斗?而如今,他却是有些懂了。 那帽儿山的数千号山匪,便是黄家、陈家的依仗。 在这近海城里,他近海城主的话还有几分用。 可若是出了城,野外便是那些山匪的天下。 正如他所言的那般,近海城主也得卖黄家几分脸色。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陈数苦着脸:“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城吧?万一他们对小渔村出手咋办?” 事实便是如此。 帽儿山的山匪,是黄家和陈家的立足之根。 也是秦镇必须要跨过去的槛。 “解决不了问题,就升级问题嘛!百姓的死活没人管,那若是危及到城主大人的利益呢?”秦镇嘴角微扬,倒是觉得这次是一个机会:“张贴告示,就说城主大人下令修缮道路,招募民工,给我多招点人,场面越大越好!” 看着秦镇嘴角的笑意,陈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别看秦镇平时人畜无害的,其实阴损着呢!每当秦镇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陈数的办事效率极高。 很快近海城的大街小巷就张贴满了招募民工的告示。 “你们听说没?小渔村的秦老板正在招募民工,想要修路呢!” “听说了!据说每天包两餐,顿顿馒头鱼肉,还有工钱拿哩!” “还有这种好事?!不会骗咱们吧?” “秦老板你还不知道?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他会骗咱?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快排队去报名,去晚了就排不上了!” …… 一时间,响应者从众。 “镇儿,现如今已经有一千多人报名了,咱们还继续收吗?”刘全急匆匆的跑来问道。 “收,越多越好,不封顶。” 看着人潮涌动的报名现场,秦镇似乎还觉得人数不够多。 他拉上陈数和赵羽,道:“走,咱们去趟苦窑。” 再次见到秦镇,刀脸显然比上次谄媚了许多。 “秦爷!这次又有什么需求?只管提!小人一定满足!” 整个近海城,谁不知道黄大郎都被秦镇给揍了一顿? 连城主大人都对这秦镇颇为赞赏。 这样的狠人,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人贩子能够得罪的? 重回苦窑,恶劣的环境裹挟着令人发指的恶臭迎面扑来。 来过一次的秦镇和陈数倒还好,赵羽就显得十分愤懑不适了。 “你这里有多少人?”秦镇开门见山的问道。 刀脸一怔,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秦爷的话,若是算上老弱病残能喘气的,我这里有将近两千多人;若只是年轻的,只有千余人……您这是?” 哐当! 秦镇撂下一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银子,差点晃瞎了刀脸的狗眼。 “收拾一下,我全要!” 第一百三十三章:浩浩荡荡出城去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小渔村的一员,只要好好干,勤劳刻苦,一年后我就会为你们脱离奴籍,让你们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商人。” 当奴隶们抬起头,望着正站在高处声嘶力竭的秦镇时,所有人的内心是麻木漠然的。 而当他们身上的脚镣枷锁被人打破后,他们方才意识到,本以为这辈子跟自己再无关系的“自由”,竟然不期而至的,再次和他们相遇。 不同于小黛玉那一批人,那些人是秦镇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多多少少心中有数。 而眼前这些奴隶,成分复杂,来历不清。 加之人数众多,为了确保稳妥,秦镇并没有即刻解除他们身上的限制,而是采取一种以观后效的方式,进行管控。 “来来来,多吃些,吃饱了好上路!” 刀脸带着马仔,亲自给这些奴隶发放食物。 他舔着笑脸,再也不复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反倒十分温和热切,仿佛眼前的不再是一个个让他心生厌恶的奴隶,而是一个个金贵的大宝贝。 “刀哥,想不到真有人买这么多奴隶啊!这下把咱们几年的存货都买光了!” “这不行,咱们得想办法继续去拐些人来!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啊!” 听着手下人的议论,刀哥心中热切。 他来到秦镇身边,试探性的问道:“秦爷,不知这些人,您觉着够吗?” 秦镇眉头微挑,目光一沉。 “秦爷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要是觉得不够的话,咱还能想法子给你捞些人来。”刀脸裂着嘴,露出两排黄牙:“承蒙道上的弟兄关照,小人也算是有些关系,您那里若是缺人,只管开口,小人一定尽力!” 难世人命如草芥。 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像刀脸这样的人贩子,根本不愁拐不到人。 “拐卖人口,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赵羽义愤填膺。 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对刀脸这样的恶人也极为痛恨。 “这位爷说的可就有些有失偏颇了。”见赵羽和秦镇一伙儿,刀脸不敢得罪,而是挤着笑解释道:“您也不出城看看,荒郊野外有多少骸骨?若不是咱们,多的是人要被土匪山贼给掳走进了黑窑!来城里当奴隶,总归比去山寨子里当畜生要好吧?” “合着这些人还得谢谢你?”赵羽怒目相视:“他们原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是你们生生逼着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世道的错,与我们何干?我们不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刀脸瘪着嘴:“再说了,流民和咱们能一样嘛?他们要是想秦爷这样年少有为,还能当流民?” “你!” 秦镇拍了拍赵羽的肩膀,略作劝慰。 旋即似笑非笑的盯着刀脸,沉声问道。 “看样子,你的路子还挺广?” “不敢当,也就近海县这一亩三分地略有人脉。”刀脸谄媚道。 “这样,劳驾你帮我个忙。”秦镇道。 “您吩咐。”刀脸弓着背。 “你在流民常走的那几条道上,帮我立一些牌子,就说小渔村有活计,愿意接纳他们。”看着眉头紧皱的刀脸,秦镇顿了顿,道:“不让你们白干,凡是你们领过来的流民,我都按一个人五十文钱来给你们算。 你们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指路就行。” 闻言,刀脸惊了。 他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迟疑再三,试探性的问道:“秦爷,每年从咱们这里过的流民,少说也有几万人,这么多人您吃得下吗?” “这个你不管,就问你这事儿能不能干?” 人口拐卖这事儿,算是这个世界心照不宣的产业链了,砸锅肯定是不行的,既然如此堵不如疏,干脆把这些人贩子收编,专门让他们引路,把涌入近海县的流民都带到小渔村去。 未来几年在秦镇的计划中,小渔村会迅速发展,十分需要劳动力。 秦镇不怕人多,就怕没人可用。 面对秦镇的提议,刀脸自个一琢磨,当即应允下来。 拐卖人口可是个粗活儿,途中经过那些山大王的地盘,还得多加打点;期间还不能让这些流民死了病了!不然就卖不出好价钱了!整套流程下来,风险不低。 而现如今,只需要引个路传个话,就能赚到钱。 多好的差事! “干可以干,但秦爷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事儿只能允给我一个人干!不能让其他人插手!”刀脸罕有的正色道。 秦镇哑然失笑,他确实没想到这刀脸还算有些心智,知道垄断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 他没有表态,而是转身离去。 “刀哥,秦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答应啦?”小弟赶忙问道。 “怕是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刀脸自然不差,他眯着眼,沉声道:“这差事我们一家怕是吃不下,这样,赶紧联络周围的蛇头,告诉他们老子给他们寻来一份大富贵!想吃肉的麻溜来我这里集合,免得将来有人说老子刀脸不带他们玩儿!” 刀脸想的很明白。 虽说秦镇没有同意,但秦镇也没有拒绝呀!那只要他将这地界上的人贩子都收编,这份差事还不是变相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在他干这行的第一天,他就暗暗发过誓! 既然当了蛇头,就要当蛇头王! 而眼下,机会来了。 当秦镇带着两千多号人回到客栈时,刘全已经将事情都处理好了。 近两千号报了名的百姓会跟着秦镇一道离开,数百两满载粮草、器具等各种货物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而这些奴隶和百姓,会跟着这些货物,一起回到小渔村。 “全哥,开店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秦镇沉声道:“另外,那两个小丫头也拜托你照顾了。” 购物节的成功落幕,让小渔村布业在近海城一炮而红,刘全会作为小渔村的代表,留在近海城,筹备开业的事宜。 另外,小黛玉和小晴雯姐妹俩,也会随刘全暂时留在近海城。 当然,一起留下来的还有卧病在床的李憨和许多人手。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知道?”刘全十分笃定:“你且看着吧,终有一天我会让黄家后悔和我们作对!” 心明则言寡。 多的话不说了,都在心里。 待陈数那边准备好后,秦镇大手一挥。 “乡亲们,随我出城,去小渔村过好日子喽!” 第一百三十四章:随行的人 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城外开去,声势惊人。 城门处,陈快带着数百城卫军恭候多时。 秦镇注意到,这些士兵身上都是穿着甲胄的!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铁甲,披在身上就足有几十斤重,别说箭矢,哪怕是近距离用刀砍,都砍不穿!几百号人列成队列,就像一片铁山,极具压迫感。 给秦镇羡慕坏了。 “牛呀!” 秦镇凑上前去,围着陈快来回打量。 按耐不住用手捶了几下,满满的厚重感。 “嘿嘿,近海城里就这几百套兵甲,我全给你带出来了,够意思了吧!”陈快得意道。 为何说古代严禁私造兵甲呢? 这玩意往身上一披,简直就是人形坦克,有甲打没甲简直就是砍菜切瓜。其实也不能怪大商对铁器管控严苛,这玩意要是流落在外,妥妥就是造反的本钱! “玄铁甲?看来近海城主还是挺富的啊!这几百件玄铁甲可不便宜!”陈数沉声道。 通常来说,兵甲只装备于“道”一级及以上的府兵。 就以江南道为例,也只有江南道首府武江城,江南牧麾下的府兵有资格装备兵甲。而像近海城这样的附属县郡,只有兵器,没有甲胄。当然,想有也不是不可以。 但得有关系,有银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批玩意,跟近海城主没关系。”陈快解释道:“前些年闹海寇,整个近海县都沦为前线,当时江南牧老爷害怕这边守不住,海寇越过近海县杀到武江地界,特意差人送了一批兵甲过来,我现在身上穿的就是当时的存货。” 这甲胄极重,饶是五大三粗的陈快此刻都有些气喘吁吁,得把佩刀立在地上撑着方才好受一些。 “他娘的,这玩意好用是好久,就是太重了。” “这有什么的?”陈数不屑道:“想当初在飞鱼营,我穿的精铁甲少说也有百八十斤,你这才多少?陈大人不是我说,你确实得练练了。” “百八十斤?!”秦镇惊了:“那穿上了人还走得动?还有力气杀敌?” “当然不是一直穿着,那么重的重量一直穿着就算是江湖高手也顶不住。也就冲阵、攻城的时候穿,那玩意厚重,人随冲势力拔千钧,所向无敌!”说着陈数眼中升起一抹追忆,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不说我吹,想当初我也是“先登”狠人!” 古代四大军功,夺旗,斩将,陷阵,先登。 能得其一者,足可授勋封爵! “那你现在咋混的这样了?”陈快瘪着嘴,明显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 在他看来,能先登夺城之人,怎么着也能封个校尉。 怎会是陈数这样的乡野猎户? 对此,陈数冷哼一声,支支吾吾道了句:“爷不稀罕!” 有了陈快这几百号人的跟随,秦镇心中稳妥了许多。 虽然陈快一度表示,只要真有山匪作乱,他定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但秦镇还是希望一路平安。 毕竟自己这行不仅仅满载货物,还带着许多民工百姓。 没走多久,两辆马车追了上来。 南宫远伸着脖子在车窗外喊道:“秦老弟,等等!快等等!” 秦镇有些迟疑,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待马车靠近,他才发现里面居然坐满了人。 南宫远、唐宣自不必说,就连南宫溪欣也在。 最让秦镇始料不及的是,莺儿小姐居然也在马车之中! “你们这是?” “秦公子,素听闻小渔村繁荣热闹,我们想去小渔村游玩几天,不知道秦公子可愿作陪?”南宫溪欣轻声道。 去小渔村玩? 秦镇自然是举手欢迎。 只是……这群人好像没有带侍卫? “这事儿,城主大人知晓吗?”秦镇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偷跑出来的,南宫远和唐宣他尚且不管,莺儿小姐千金之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担当不起啊! “我爹知道。”莺儿小姐冷冷道。 秦镇和陈快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棘手。 就近海城主对莺儿小姐的宝贵,知道自己宝贵女儿要出去玩,不得派几十个武林高手陪同护送啊?你丫的孤孤单单一个人,带着几个侍女仆从,怎么看都觉得不那么靠谱。 权衡再三,秦镇还是劝道:“此行颠婆,莺儿小姐千金之躯,恐怕难以承受,不如……” “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莺儿小姐呛道。 “我只是担心莺儿小姐的安危……”秦镇苦笑不已。 “不是还有陈大人在吗?陈大人可是抗击海寇的英雄,麾下这数百精锐又岂是吃干饭的?”莺儿小姐这句话噎得秦镇哑口无言。 “如果是因为这事的话,秦公子不必担心。”南宫远突然道:“舍妹武艺高强,等闲三四个人根本无法……”没等他说完,南宫溪欣就揪着他的腰,硬生生把他拽进了车内。 “妹儿,你掏我腰子干啥呀?”南宫远疼得龇牙咧嘴。 南宫溪欣则瞪着他:“你跟秦公子说这些作甚?” “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跟人说你武艺高强吗?”南宫远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哆嗦着嘴隐隐透着几分激动:“妹儿,你不会是喜欢……”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哀嚎,南宫远捂着脸安详的昏死过去。 同车的唐宣默默的撇过头去,不忍多看。 南宫溪欣则收起粉拳,露出一个温柔又不失礼貌的笑意。 “好拳法!” 赵羽低声惊叹道。 他习武多年,哪里看不出这一拳的深浅?腰马合力十几年的功力,突然来这一下饶是他,都未必吃得消! 见这群人去意已决,秦镇无奈,只好应允下来。 “陈大人,待会儿你多分些人保护他们,万一真有山匪作乱,定要保证她们安全无虞。另外,叫几个信得过的弟兄回去报信,知会城主大人。” 陈快点了点头,当即开始安排。 与此同时。 近海城内,黄家府邸。 管家急急忙忙的冲进来禀报:“少爷,秦镇他们出城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帽儿山悍匪 一只信鸟,越过天际,飞落到密林之中。 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余二爷冷冷一笑,转头丢给了身后的丧彪。 “鱼来了!” 得知秦镇已经出城的消息,丧彪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狰狞。 自打上次被秦镇收拾了一顿后,丧彪就心怀恨意。 这次听到余二爷要对秦镇动手,他二话不说直接带人过来帮忙。 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 “这次我非要宰了他!”他恨恨道。 一想起秦镇让自己丢盔弃甲,屁滚尿流的场面,丧彪就气的牙痒痒。 自己好歹也是帽儿山的三当家! 怎能被人像撵狗一样撵着跑? 他必须得找回场子! “人自然是要杀的,惹了陈三爷,那小子非死不可。”余二爷眯着眼:“但咱们这么多弟兄走这么一遭,总归是要捞点好处的。据说秦镇此行带了不少货物,还有牲口,咱们……” 银子是动不了的,这是陈三爷提前打好招呼的。 但其他货物倒是能随便拿。 那些粮食,布匹,器具都是山里需要的!毫不夸张的说,干了这一票,山里能舒坦好几年! “我懂!”丧彪虽然也眼热这批货物,但山里是有规矩的:“二爷能带我出来见世面,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只要能宰了秦镇,这批货物我分文不取。” 跟着别人出来“打幌子”,能拿多少得看别人的脸色。 给的多你就接着,给的少你就忍着。 “这话说的,都是一个山头出来的弟兄,我还能亏待你不成?”余二爷斜着嘴笑道:“我知道你寨子里前些天折了不少人,这样,待会儿抢的牲口,你先挑几百个,粮草器具之类的也拿一些!” 丧彪大喜:“多谢二哥!” 山寨子里比的就是人口,谁手底下的小弟越多,谁的腰杆就硬! 谁的话语权就越大!谁就能当老大。 之前他手底下弟兄折损了不少,让不少人对他三当家的位置起了心思!他这次跟余二爷来,除了报仇雪恨之外,也有抢些人回去扩充人手的想法。 别的不说,家里的黄脸婆实在是折磨得他不行,天天非要叫嚷着他去给那死去的弟弟报仇!不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丧彪作为帽儿山的三当家,能受这气? 他心中恶狠狠的想着:“臭娘们,等着老子今儿抓了个几个新娘们,回去就弄死你!” 至于打不打得过秦镇,这并不在丧彪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三爷下了死口,要秦镇的命! 因此余二爷倾巢而出,把自己寨子里两千多号人全拉来了!一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人头,甚至连平日里舍不得用的弓弩都带出来了!就这阵仗,不是丧彪吹,哪怕是江南道的府兵来了他们都敢碰一碰! 秦镇手里才多少人? 顶破天百十号能打的! 人海战术堆都堆死他! “对了二哥,我听说这次劫道,陈三爷那边还请了龙门寨的人,是不是真的?”丧彪试探性的问道。 龙门寨是江南道有名的土匪窝点,在水龙山中。 据说水泊八百里,门下英雄豪杰过百,人马逾万! 乃是江南道这片地域里,首屈一指的好汉地!是所有山贼心中的榜样。 凡是混这行的,无不以加入龙门寨为荣。 声势猖獗,甚至连如今的江南牧都头疼至极。 “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余二爷瞪了丧彪一眼。 后者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我这不是担心到时候东西不好分嘛!二哥您说龙门寨的好汉千里迢迢走这一遭,若是不带点东西回去,说不过去呀……” 可若是带多了,丧彪心疼啊! 谁愿意到嘴的肥肉,被别人硬生生抢去一块? 闻言,余二爷冷笑一声。 “是我们的终究是我们的,别人抢不了,也抢不走!” 丧彪裂着嘴笑道:“二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 另一处山头上。 数十道身影齐聚。 和帽儿山的山匪不同的是,这些人明显都是狠茬,身上带着戾气! 尤其是为首的矮瘦男人,尖嘴猴腮,眉宇凶煞,扛着一把和矮小身材格格不入的宽厚长刀,看起来十分阴狠。 据传龙门寨有十大恶首,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狂徒悍匪! 而眼前之人,正是十大恶首之一,有着“金刀鼠”之称的王猛。 此刻王猛撅着嘴,评头论足间尽显不屑。 “看看前面那片林子,连只鸟都没有,一看就知道藏了人!这帽儿山的喽啰真是不专业,劫道劫到这份上,真是败咱们这行的脸!” 在他面前,站着一位孔武有力的中年猛男。 如果秦镇在这,一定能认出此人便是当初在近海县城买走棕熊尸体的那位猛男。 “要我看,黄老板根本就用不着那么多人,只把这差事交给咱们不就完了?保证给他办的妥妥的!你说是不是,老刑?” 话音未落,刀光斩下,将一条翠绿的长蛇一分为二。 被称作“老刑”的猛男神色木讷,透着漠然。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正捡起蛇尸把玩的王猛,道了句:“临走前当家的吩咐过,拿多少钱做多少事,你可别节外生枝。” “这话说的!我是那会惹麻烦的人吗?”王猛咧嘴道,狠狠咬下了一块蛇肉,腥臭的鲜血糊了他一嘴,他却旁若无人的咀嚼起来:“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我王猛最讨厌麻烦事儿了。” “但据说……” 王猛话锋一转,将蛇肉咽下。 “这趟买卖值不少钱,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老刑,那可是几千两白花花的纹银啊!够咱们潇洒好一阵儿了,你难道不心动吗?我记得你不是要给花楼里的某个姑娘赎身吗……” 轰! 刑烨一拳轰在王猛的面前,碗口粗的高树被拦腰折断! 周围的山匪显然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凑起热闹。 “王猛……” 刑烨眯着眼,冰冷的眼神中闪烁着杀意。 “我劝你管好你的嘴,管好你自己的事,别指手画脚。” 第一百三十六章:交手 王猛摊开手,一副无辜的嘴脸。 “都怪我,您消消气。” 话虽如此,可那眼中的戏谑却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 知道王猛秉性的刑烨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意,冷哼一声。 这时,一个手下匆匆忙忙来报。 “老大,前面来人了!” 闻言。 王猛将手中嚼了一半的蛇尸往地上一丢,扛起金色长刀就朝前头跑去:“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来活儿了!” 几十号精英山匪随之跟着王猛朝山下望去。 只见绵长不绝、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密林子里崭露头角。 “呦呵!够气派啊!你们看,还有马车哩!”王猛指着队伍中的两架马车,啧啧称奇:“看来咱们今儿算是钓到大鱼了!黄老板诚不欺我,这秦镇真的有大货啊!” 马车可是稀罕物件。 能坐马车出行的人非富即贵。 一时间,许多人的眼神都炽热起来。 “别忘了寨主的安排,我们只需要杀了秦镇就够了!”刑烨冰冷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给在场躁动不安的山匪浇了个透心凉:“王猛,别做多余的事!” “切!”王猛瘪着嘴,十分不爽:“知道了!”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一个小弟问道。 显然,秦镇这一只大肥羊,已经让许多人按捺不住了!饶是见惯了大买卖的龙门寨山匪们,此刻都一个个磨肩擦掌,恨不得立马下去劫掠一番! “急什么!没看到队伍里的那些铁甲兵啊?”王猛虽然心急,但他并不是蠢货。 有甲打无甲简直就是屠杀! 他们这些弟兄虽然身手过人,但在这几百号披甲持利的城卫兵面前,也落不到好。 “让帽儿山的人先上,等他们拖住了那些铁甲兵之后,咱们再去摘桃子!” 王猛舔着嘴唇,死死盯着那两架马车。 虽说寨主临行前特意嘱咐让他们不要节外生枝,但事到临头,有便宜不赚王八蛋嘛! 另一边。 看着缓缓而来的队伍,饶是有心理准备的余二爷,此刻都不由得瞠目结舌。 “我的天呐,居然有这么多人?这要是全部抓到寨子里去,咱们还不得上天啊?” 别的不说,光是这几千号人要是全部被掳到了寨子里,帽儿山的实力不得突飞猛进啊!再加上这么多粮食、器具、银子,到时候帽儿山说不定就是第二个龙门寨! 他余二爷,摇身一变说不定要当山大王了! 想到这,余二爷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正在朝自己招手! “二哥,那就是秦镇!”丧彪指着队伍前头的少年咬牙切齿:“就是这家伙,当初让老子差点撂挑子!” 余二爷眯着眼,点了点头。 “二爷,那群当差的身上可都穿着甲呢!”一个小弟迟疑道。 “二哥,那人我也认识!就是刚刚走马上任的近海城卫陈快!原来就是近海县城里的一个捕快!”丧彪连忙道。 “陈快?就是杀海寇的那个?”余二爷有些惊疑。 提及此人,丧彪满是不屑:“二哥,你可千万不要被这小子的名头唬住了!之前我和这小子交过手,就是一个怂批!根本不像打得过海寇的狠人!反倒是那个秦镇,年纪轻轻透着凶狠!我倒是觉得那小子才是真正击败海寇的主。” “这年头当差的都是些沽名钓誉之人!”余二爷深以为然,不由得对秦镇越发重视。 若真如丧彪所言,那这个秦镇可就了不得! 年纪轻轻,带领一群乡野村民,居然打翻了穷凶极恶的海寇!还一路把生意做到了近海城里,就连如日中天的黄大郎都无法压制,只能用买凶杀人这样的低劣手段去对付秦镇! “这秦镇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相比之下,穿着铁皮甲胄的城卫军和陈快,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二哥,这秦镇手里有一种连弩,十分厉害!加上陈快这些铁甲兵,咱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啊!”丧彪沉声劝道。 “咱们两千多号人,还打不过这几百号人?他有连弩,我们没有弓箭?”余二爷显然也是心高气傲之辈,有铁甲又如何?扛得住刀剑,扛得住火烧水溺?搬块石头往身上砸一样扛不住! 但话说又回来了,就算打得过,自己这边也得损失不少弟兄。 “不是还有龙门寨的人吗?让他们先上!”余二爷眼珠子一转,当机立断:“等他们引走了那些城卫兵,咱们再出手,杀秦镇一个措手不及!” 陈快和这几百城卫兵的出现,确实让余二爷感到十分棘手。 毕竟陈快身上穿的那身皮,犯忌讳。 寻常来说,山匪劫掠百姓,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各地县衙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山匪对官差出了手,这意义和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镇这是想让陈快帮自己挡灾。 要放平常,余二爷还真不敢对这些官爷出手。 可现在,陈三爷下了死命令。 非杀秦镇不可! 那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得拔刀! 两边的山林隔空相望,龙门寨和帽儿山的土匪就这么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 “他娘的,我怎么感觉有点慎得慌?” 陈快摸了摸后脖颈,只觉得发寒。 就好像有几千把钢刀在自己脖子处来回的拉锯,虽是晴空万里,却让他毛骨悚然。 “林子里都藏着人呢!”陈数冷冷道。 前方是一个狭窄的谷口,左边的林子枝叶繁茂,却寂静无声,连鸟叫都听不到。 傻子都能知道里面藏着人。 秦镇沉声道:“通知弟兄们,准备迎敌。” 村卫队当即警戒起来。 陈快也连忙叮嘱手下士兵,摆出阵列,做好迎战的准备。 众人的动作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跟着一道过来的百姓,此刻都议论纷纷,面露忧虑。 “乡亲们,待会儿千万不要乱,一切行动听指挥,过了这片山谷再走个一两天,便是小渔村!到时候我秦镇亲自为诸位接风洗尘!” 第一百三十七章:交锋 显然,秦镇的话让躁动的人心略微平复。 这年头,谁还没被山匪劫过道? 别看这些百姓手无寸铁,真出了事,都有逃命的手段。 让秦镇担心的,是莺儿小姐她们。 这些人生活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内,被保护的很好,没有见过人间疾苦,真遇上了事儿,可能会惊慌失措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愚蠢举动。 “出什么事了?”南宫远伸出脖子问道。 “咱们可能被山匪盯上了。”秦镇简言意骇:“待会儿若是没打起来还好,要是真打起来了,陈快会保护你们,你们千万别乱跑,明白吗?” 这里就前后两条路,后路是几千号百姓,堵的严严实实走不动。 两边都是深山老林,万一马受了惊儿,带着车蹿进林子里神仙都找不着。 秦镇怕就怕这一点。 他并不认为山匪可以撕开这几百号铁甲兵组成的防线。 他担心的是莺儿小姐这行人,自己个儿往防线外头跑。 “啊?” 南宫远已经开始慌了。 “不会吧?” 一旁的唐宣则赶忙问道:“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南宫溪欣却一脸兴奋。 “不好说。”秦镇确实拿不准。 看着略显无措的莺儿小姐,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连弩,递了过去。 虽然他并不认为莺儿小姐用得到这玩意,但以防万一嘛! “千万不要乱跑。” 留下这句话,秦镇转身回到队伍的前方。 看着秦镇离开的背影,以及周围严肃的士兵们,马车上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咱们点怎么这么背?偏偏就让我们遇到山匪了呢?”南宫远哭丧着脸,心中祈祷待会儿能化险为夷。 “我倒是觉得不是我们点儿背。”唐宣目光微凉:“什么山匪敢当着城卫军的面行凶?” “唐公子的意思是说,这伙人是朝我们来的?”莺儿小姐惊呼。 “不好说。”唐宣一脸正经:“但莺儿小姐不必惊慌,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有血勇在心!若真有山匪来袭,小生一定拼死保护莺儿小姐!” “我也会拼死保护莺儿小姐的!”南宫远赶忙表态。 这番真情流露,让莺儿小姐十分动容。 “拉倒吧!”南宫溪欣瘪着嘴:“就你们这样式的,只有挨刀的份?哪能保护我家莺儿?真有那能耐,就应该和秦公子一样,拿着刀去前面迎敌!” 这番话,说的南宫远和唐宣绷得脸红。 两人面面相觑,可硬是没人有胆量下车。 见此,南宫溪欣无奈摇头,目光则移向莺儿小姐手中的连弩上。 她接过来一番把玩,不由得啧啧称奇:“竟有如此精巧的玩意?” 南宫溪欣曾经也练过弓射,见过一些弓弩。 可那些弓弩无不笨重,远没有眼前这连弩轻便。 “这玩意不就是寻常的弓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南宫远不服道。 “你懂个屁!”南宫溪欣气得直翻白眼。 她也懒得解释,而是朝莺儿小姐讲述起了这连弩的用法:“莺儿,这玩意是这么用的……” 另一边。 赵羽正在嘱咐赵璇:“待会儿你别乱跑,就呆在我身边。” 赵璇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秦镇回到队伍前头,领着队伍缓缓朝前方进发。 几千人的队伍很长,绵延数里,想要趟过这片山谷,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奇怪,这群人都要走出去了,怎么帽儿山的人还没有动手?”王猛眉头紧皱。 “难不成是他们怕了?”小弟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们先动手?” “你想和那些铁甲兵碰一下?”王猛看着对面安静的山林,沉声道:“继续等,我就不信帽儿山的人舍得放走这一块肥肉!” 与此同时,另一片山林里的余二爷也忍不住骂娘。 “娘希匹,龙门寨的人怎么还不出手?马上人就要从山谷里走出去了,过了这片界再动手,可就不稳妥了!” “二哥,不能再等了啊!” 眼看着秦镇就要走出包围圈,丧彪急了。 “再等下去,肥肉就跑了!” 余二爷也算看出来了,龙门寨那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露头,说不定就是想让他们帽儿山去吸引火力,自己好摘桃子!他心中虽然恼怒,却没有办法。 “娘的,不管了!弟兄们,都抄家伙给我上!” 他大手一挥,蛰伏已久的山匪们顿时鱼涌而出,挥舞着各种各样的粗劣木制武器,直冲冲的朝着山下的人群袭来! 冲天的喊杀声第一时间吸引了秦镇等人的注意。 本就处于戒备状态的他们时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原本还在迟疑为何山匪没有露头的秦镇,看到山匪终于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 用不着任何的命令,陈数便带着村卫队依靠木车摆出阵型,开始还击。 “我的天,这么多山匪啊?莫不是帽儿山的山匪都出来了?”看到漫山遍野的山匪,陈快心头一跳。 他确实没想过会有如此之多的山匪。 慌乱之中,身上的铁甲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弟兄们,全给我迎上去!杀山匪换赏钱!” 城卫军说白了就是披上甲胄的普通人,你让他们为了保护百姓,跟山匪殊死搏斗,难免有些不太现实;可若是告诉他们杀了山匪可以换赏钱,就算是为了银子他们也得拼上一拼。 阵线迅速前靠,就像一座小山,挡住了漫山遍野的山匪。 “乡亲们,快往外面跑!”秦镇登高而呼。 山谷就在前方,只要冲出这里,便能脱险。 秦镇的人手不足,保护不了所有人,只能让这些无辜的百姓先行离开。 原本被山匪吓得胆战心惊的百姓如梦方醒,连忙顺着秦镇的指引朝山谷外头涌去。 让他意外的是,相当一部分人却留了下来,随手捡起木棍石块之类的玩意,选择和秦镇一道抗击山匪。 他们大多是被秦镇解救的奴隶,对秦镇感激涕零。 若是秦镇死了,他们又会被山匪掳走,成为比奴隶更为凄惨的苦奴! 一边是新生,一边是地狱,这个抉择并不难选。 秦镇稍微一怔,便扬声高呼。 “都给我上,打赢了我帮你们全部脱离奴籍!” 第一百三十八章:金刀鼠 脱离奴籍四个字,就像在枯草堆中放了一把火,瞬间将这些奴隶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奴隶能够拒绝脱离奴籍,回归正常人。 多少银子买都买不来的好事,现如今只要跟着秦镇一道抵抗山贼就能实现,这不禁让所有奴隶们都疯狂了。 “他娘的,这些百姓怎么不跑?”余二爷破口大骂。 在他的臆想中,百姓都是怂鬼,稍微亮一亮刀子就会跪在地上自觉的把身上的钱财掏出啦,祈求自己的宽恕,只为换取一条活路。 这也让他一直以来自视甚高,继而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甚至以玩弄百姓为乐。 而眼下,这些人尽可欺的百姓,见到山匪爷爷的屠刀,非但不逃跑,居然还胆敢帮着秦镇对抗自己? 余二爷惊异之余,平生怒意! “给我扑上去,撕碎他们!” 流矢、乱石横飞。 生锈的砍刀落在厚重的盔甲上,泛起道道火花,陈快听了个响,反观山匪那边,刀都快给砍卷刃了。 “真当我身上的铁甲是纸糊的?”陈快狰狞一笑,虽然力道依旧浸透盔甲传到了他的身上,可并不致命。他抬手就是一刀,直接将面前的山匪砍翻在地! 几百号城卫军俨然成了一堵墙,坚强的立在所有人前面,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别朝他们身上招呼!砍脚脖子手腕子!”余二爷显然有些见识,知道这套盔甲的薄弱点在哪里,眼看不少弟兄倒在城卫军的刀锋之下,他厉声道:“别跟他们近战,他们走不快!拿石头砸!” 在余二爷的指挥下,山匪们纷纷就地取材,抓着东西就朝陈快身上招呼。 没一会儿就有不少城卫军踉跄倒地,被一拥而上的山匪抹了脖子。 “山匪太多了!”陈快急呼道:“不能这么拖下去了!实在不行咱们先撤吧!” 撤,谈何容易? 还有许多百姓尚未离开,全部堵在狭小的山谷里动弹不得。 秦镇他们身手矫健,倒是能走,可这些百姓怎么办? 这几百箱货物怎么办? “领头的是帽儿山的余二爷,看这架势应该是把寨子里的人都带来了!”陈数沉声道。 余二爷? 陈三爷叫的人? 看着高坐在山顶,发号施令的余二爷,秦镇眼神一厉。 “村卫队,跟我走!我们去宰了他们的头头!” 擒贼擒王素来是决定胜局的不二法门。 只要宰了余二爷,这伙山贼就会不攻自破。 听到秦镇要直接顶着两千多号山匪的面,杀上山头宰了余二爷,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陈大人,我们没死光之前,你们绝不能退!” 丢下这句话,秦镇拔刀而出,径直朝山上杀去! 几十号村卫队无人掉队,毫不迟疑的紧随其后! 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冰冷双眼之中,充斥着对于秦镇的狂热! 赵羽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 在他看来,秦镇完全可以不顾这些百姓的死活,独自逃跑。 可秦镇没有。 而是为了百姓们不被山匪祸害,毅然决然的冲进敌群之中,为大家伙搏取一份生机! 这份豪情,直接让赵羽心头一震! “师哥……”赵璇轻轻的拉了拉赵羽的衣襟,眼眸中透着真挚。 赵羽轻叹一声,陡然长笑。 油布脱落,展现出一把寒气凌人的银色长枪! “秦公子且慢,我随你同行!” 银枪一出,寒气四溢,扫倒一片山匪,应声而来! “你果然是高手。” 对于赵羽的出手,秦镇略显欣喜,却没有什么惊奇。 在看到赵羽的第一眼,秦镇就断定这小子不一般。 只是他没想到,赵羽武艺竟然如此不俗,枪出影随,杀人犹如探囊取物! “好枪法!”陈数也忍不住惊叹。 看这赵羽年纪轻轻,枪术就已经十分老练,这样的人不是某个武学世家的传人,就是一代宗师的高徒。 有了赵羽的加入,秦镇杀意骤增。 他身先士卒,陈数和赵羽则一左一右,三人带着几十号村卫队,就像一道利剑,硬生生从数千山匪中撕开一道口子,直插余二爷的所在而去!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在场所有人。 陈快狠狠的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嘶吼道:“兄弟们,都给我顶上来!海寇老子都不怕,还怕这些狗屁山匪不成?!给我杀!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反了反了!”余二爷暴跳如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镇这伙人居然如此难啃! 他更没有想到秦镇凭借着几十号人,就敢冲他的山门! “都给我压上去!传令下去,谁要是能取得秦镇首级,赏银百两!苦奴十个!老子升他当堂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无数山匪纷纷调转矛头,朝秦镇杀去! “有趣!” 正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王猛满脸戏谑,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想不到这秦镇,还真是个人物!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老刑,你说这样的人才,拉拢进咱们龙门寨如何?” 他转过头,却看到刑烨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怎么了?”王猛笑着问道。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刑烨沉着脸,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秦镇。 王猛则嗤笑一声:“眼下这秦镇必死无疑,再不出手,人头就要被帽儿山的乌合之众给捡走了,是你去还是我去?” 王猛的话打断了刑烨的沉思,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眼下还是任务重要。 “我去。” 刑烨人狠话不多,丢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去。 “也好。” 王猛脸上是狡诈的笑意,他将目光从秦镇那边收回,移向人群中孤零零的马车上。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镇那边,马车这边的防守十分空虚。 “弟兄们。” 他陡然扬声。 “咱们发财去!” 马车内,忐忑不安的众人正焦急的朝山上眺望着,想要搜寻到秦镇的身影,却因距离太远,山匪又多,一时半会儿看不确切。 “我的妈呀,这么多山匪,秦老弟是怎么敢杀出去的呢?他就不怕死吗?”南宫远颤颤兢兢的问道,面色煞白。 “他是为了我们。”南宫溪欣眼眸中透着担忧。 就在这时,喊杀声在近处骤起。 “弟兄们,给我劫了那两辆马车!抓活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破敌 王猛的突然杀到,直接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正在前头殊死抵抗山匪的陈快,见到有一股山匪居然从后方杀出,直朝莺儿小姐的马车而去,顿时心急如焚! “快!拦住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这群百姓的死活他完全可以不顾。 事后追究起来,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训诫罢了。 但若是莺儿小姐出了什么闪失,别说他这身官服不保,近海城主发起飙来,连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陈快当即组织人回防。 可兵力是有限的,一旦分兵就意味着正面防线的薄弱,不少山匪趁着空隙越过防线冲到了车队之中。这些人掀翻了木车,打开了箱子,当他们看到那一车车明晃晃的银锭时,这些本就劫掠惯了的山匪顿时疯狂了。 “好多银子啊!兄弟们快抢啊!” 城卫军组建起来的防线顿时摇摇欲坠。 许多山匪已经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挥起了屠刀! “都给我顶上去!乡亲们,既然跑不了就和他们拼了!” 留守的赵铭带着为数不多的小渔村村民苦苦支撑,声嘶力竭的呼喊让许多奴隶和百姓心中一横!纷纷拿起木棍加入了战斗。 另一边,王猛已经冲到马车前。 他一刀将车顶劈翻,正要上前查看里面坐着的是何人。 就听到几道破空之声骤起。 他挥动金色长刀左劈右砍,将暗箭挡下,可他身边的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几个冲在前面的山匪当场被射杀。箭矢穿胸而过,波及后方的人马,不少人都挂了彩。 惊怒交加的王猛定睛一看,只见车内莺儿小姐端着连弩,惊慌失措。 唐宣和南宫远颤颤巍巍的挡在前面,企图和这群穷凶极恶的山匪搏斗。 “哟!没想到还是个大美人儿!”见到莺儿小姐的那一刻,王猛就被她的绝美所吸引,丑恶狰狞的脸上掠过一抹炽热,这要是能一亲芳泽,这辈子都值了! 想到这,王猛当机立断:“弟兄们,给我把那个美人给绑了!男的直接劈了!” 周围的山匪无不狞笑着围了上来。 吓得两个大男人直打摆子。 “这是当今近海城主的千金,她若是有任何的闪失,近海城主绝不会放过你们!”南宫远虽然恐惧,但还是壮着胆子吼道。 闻言,王猛非但不惧,反倒笑的越发肆意。 “老子这辈子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没有玩过城主千金!今儿我倒要尝尝这城主千金的滋味,比起那些大家闺秀来,有何不同!” “好汉!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是南宫家的长子,我有钱,你们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南宫远就像一个身怀巨款的傻子,不断的高呼“我这有钱,快来抢呀!”之类的蠢话。 试问山匪听了这话,能放他离开? “蠢货!”王猛冷笑一声:“绑了你,老子还怕敲不到钱?” 但南宫远的自报家门多少是有些用的,至少在王猛心中,已经从一开始不假思索的宰杀变成了绑票。 就在这时,陈快的嘶吼声渐近。 城卫军正在杀来。 “弟兄们,别拖了,赶紧绑了他们离开。” 话音未落,南宫溪欣突然提剑刺出,剑法之刁钻,直接在猝不及防的王猛脸上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想绑姑奶奶,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疼痛刺激着王猛的精神,被人偷袭致伤,让这位凶名远扬的金刀鼠怒从中起。 “花拳绣腿!小婊砸!老子今天非得玩死你!” 王猛长刀而落,势大力沉! 另一边。 山腰处。 秦镇根本无暇顾及莺儿小姐那边的险况,此时的他正疲于奔命,和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玩命搏杀! 鲜血早已将他如洗的白色衣袍浸染得残破不堪,一身竹甲也被人砍得七零八落,暴露出淋漓的刀伤。 不只是他,周围的村卫队成员无不身上挂彩,更有甚者已经倒在前行的路上,被敌人践踏。 但。 无人退却! 所有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凭借着满腔血勇和一股狠劲儿,目空一切的朝山上杀去! 赵羽横枪而扫,陈数拔刀而立。 秦镇抬起刀冷眼环视眼前之敌,杀意凛冽:“还有谁敢上前领死?!” 山匪穷凶极恶不假,但山匪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 平日里让他们以多欺少、持强凌弱,他们自然无所顾忌;可一旦碰上了硬茬子,真到了见血的时候,这些山匪反倒顾虑重重。尤其是在目睹秦镇这批人不顾生死的往前扑时,那刀刀砍在肉上、将骨头劈碎的声响,令人胆颤心惊! 山匪不是经过训练的军队,更不是秦镇那个时代的军人! 当伤亡达到一定程度后,这群本就是乌合之众,临时拼凑到一起的山匪,彻底慌了神。 哪怕余二爷不断的抬高秦镇人头的价码,也没能浇灭山匪对于秦镇的恐惧。 银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有命拿,有命花呀! 山匪大爷的命多珍贵啊!他们就是活不下去了,又舍不得死,才被迫上山当匪;现如今让他们为了一点银子把命搭上,谁愿意?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人死了,就啥也没有了。 一时间,山匪人人自危,畏惧不前。 山匪怂了,秦镇可没怂! 此刻的他已经杀红了眼,死死盯着气急败坏的余二爷,就想要他的命! “二哥,实在不行咱们撤吧!”丧彪显然也被秦镇这不怕死的势头给震慑住了。 此刻的他完全把向秦镇报仇的事情抛之脑后,尤其是看到秦镇身边那个持枪少年跟他么砍菜切瓜一样把自己的弟兄穿成了糖葫芦,眼看着就朝自己逼近,丧彪已经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真让秦镇杀过来了,谁拦得住? “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弄不死一个秦镇!”余二爷明显是被惊怒冲昏了头:“他们能有多少力气?总归要力竭了吧?咱们这么多人,堆都能堆死他!都给我上!谁敢跑,老子就杀谁!”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好巧不巧正中余二爷的面门!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余二爷直挺挺的向后倒地。 丧彪失声惊呼:“二哥!二哥死了!” 第一百四十章:退走 丧彪的惊呼声响彻山野。 听闻余二爷死了,所有山匪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们先是惊疑不定,随后震颤万分,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数千人的山匪顿时一哄而散,四溃而逃。 “好箭法!”看着举着连弩的陈数,赵羽忍不住惊叹道。 陈数淡然一笑,尽显高手风范。 他自然不会告诉大家伙儿,他其实瞄准的是一旁的丧彪。 “快跑呀!” 丧彪仓皇而逃,甚至都不敢去捡余二爷的尸首。 随着山匪头领一死一逃,剩下的山匪也战意全失,被百姓们打倒在地。 不少人跪地乞降,却被愤怒的百姓围攻致死。 举目所望,皆是百姓的怒吼和山匪的哀嚎。 秦镇自然是没力气追杀山匪的,能够一路杀到半山腰,已经让他气喘如牛。 和人搏杀,极其消耗体力。 正常人单对单就已经十分疲惫,秦镇本就年少,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极为不易。 而就在他准备喘口气的时候,只听陈数的疾呼声骤起。 “镇儿小心!” 抬眼便看见无比凌厉的一拳空破而来! 声势之迅猛,甚至都能听见爆竹炸裂一般的轰鸣声! 乒! 赵羽持枪而挡,枪锋横在秦镇面门和这一拳硬撼! 秦镇亲眼看到枪锋在拳头的轰击下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冰冷的枪刃距离他的面门仅有一厘之差,他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这一拳带来的凛冽寒风! 陈数堪堪赶至,倭刀和短匕双手齐出,在空中画出两道清晰的弧线,向来者斩去。 秦镇此时也反应过来,双手拔刀上砍。 面对三人合力,刑烨眉头微皱,淡定后移,闲庭信步般将三人的攻击尽数躲开。 正当他准备再一次发动攻击时,一声迟疑的惊呼打断了他的行动。 “是你?!” 秦镇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脱口而出。 “你不是当初在近海县城里,从我手中买走棕熊的那个人吗?” 此言一出,瞬间唤起了刑烨的记忆。 他眯着眼,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微妙道:“原来是你,怪不得我说你小子怎么看着眼熟呢。” 毕竟当初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交换名字。 也怪不得两人不认识。 “认识?”赵羽提枪立在秦镇身侧,语气中透着警惕:“认识下手还这么狠?” 陈数此刻也满脸戒备。 他看得出,眼前此人几乎是和柏杨楼的执事留尊同一个级别的高手!刚刚那一拳,绝非是寒暄,而是奔着取秦镇性命来的! “误会,误会。”刑烨脸上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原来你小子就叫秦镇啊!今儿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谁跟你是自家人?”陈数呛道:“我们不和龙门寨的山贼为伍!” 显然,陈数已经通过刑烨身上的服饰,认出了他龙门寨的身份。 其实也不难认,龙门寨的那群悍匪做事十分高调,仿佛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龙门寨的名号一般,出门做事都穿着一身显眼的黑衣,脚踩蛇纹长靴。 眼下这刑烨便是这么一套行头。 刑烨也不解释,而是看向秦镇,沉声道:“上次承了你的情,今日便留你一命,我回去便会向寨主禀报,收回对你的暗花。” 秦镇这时才后知后觉,连忙问道:“谁出的暗花?” 江湖上居然不知不觉有人悬赏他秦镇的脑袋! 这还了得?! “按照规矩,是不能说的。”刑烨嘴很严:“不过你可以想想,这些天得罪了什么人。” 黄大郎! 陈三爷! 秦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黄大郎那阴暗怨毒的眼神! 没有小说中反派对主角打压的那种循序渐进、逐步加码。 黄大郎上来就是狮子搏兔的杀招! 鼓动帽儿山几千号山匪埋伏,还觉得不够保险,居然还斥重金立下暗花,说动了龙门寨派遣高手前来!就是为了他秦镇的这颗项上人头! 若不是秦镇手底下有陈数,赵羽这样的猛人;若不是提前叫上了陈快帮忙;若不是村卫队的拼死搏杀! 若不是刑烨恰好与自己相识! 今儿,他秦镇说不定还真死在这儿了! 好一个黄大郎! 好一个黄家! 来不及细想,山下方向的乱战,吸引了秦镇的注意。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伙贼人,竟不知不觉的杀到了两架马车之前! “该死!” 看到王猛的那一刻,刑烨的面色阴沉至极。 “那是你的人?”秦镇冷声问道。 刑烨并未过多解释,而是往天上发射了一枚响箭。 响箭破空,带着特殊的音调,直入天际。 一刀将南宫溪欣砍翻在地的王猛,正欲上前,看到这到意味着撤退的响箭,不由得眉头一皱。 “不准伤害我妹妹!” 南宫远抱着木棍跑上前来,虽然他两腿仍止不住的打摆子,可却坚定的挡在南宫溪欣身前。 不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宣也搬起一块石头冲了过来。 眼看着陈快带着城卫军就要赶到,王猛冷哼一声,深深看了莺儿小姐和受伤倒地的南宫溪欣一眼,留下一张狰狞的脸,带着山匪弟兄转身离去。 目睹他们蹿进林子里消失无踪,紧绷的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小姐恕罪!”陈快赶忙来到马车前,看到莺儿小姐毫发无损,只是惊吓过度后,不由得松口气。 莺儿小姐则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南宫溪欣:“溪欣,你没事吧?!” 南宫溪欣嘴角泛着血迹,面色煞白,似乎受了不少的内伤。 “那黑矮子的大刀好沉……我实在是接不住……”南宫溪欣挤出一丝笑意。 也得亏她从小习武,有底子在,虽然和王猛的战斗中占尽了劣势,但至少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内出血肯定是跑不了的。 这时秦镇带着人踉踉跄跄的赶了回来。 “秦公子,我打跑了那个黑矮子……”南宫溪欣甚至还有力气向秦镇炫耀邀功。 秦镇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当即道。 “此地距离小渔村不远,我们立刻动身,小渔村有医生,你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人心之变 随着山匪的溃逃,秦镇这边的损伤也逐渐清晰。 除开逃走的百姓不论,光是交战死在山匪手中的百姓,就不下百人,伤者不计其数。 这还是在秦镇和陈快钳制吸引了绝大部分山匪的情况下。 陈快的城卫军死了一百多号人,这还是在穿着铁甲的情况下,若是没那一层铁皮护着,只怕这个数量还得往上翻几倍;而秦镇的村卫队,也死伤惨重,二十多号人战死,剩下的无不带伤! 可谓惨重! 反观山匪那边,数百人被俘,伤亡过千,二当家余二爷更是被陈数射杀!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战,几乎让帽儿山伤筋动骨! “收敛尸身,战死者重赏,妻儿家眷村子养之!”秦镇长叹一声。 这些人,都是小渔村的中流砥柱,是村里土生土长的父老乡亲! 他们是父亲,是丈夫,是孩子,是兄弟! 而现在,化作枯骨,长辞于世! 秦镇从不为死亡而哀伤,他只是觉得愧对战死者的家眷。 有些事情,是钱,所不能弥补的。 “陈大人,你这边也尽快立一个名册,存活者嘉奖,战死者重伤,若有伤残退伍之人,可来我小渔村!” “这么多山匪人头,足够咱们这些弟兄升官发财了,那还用得着你掏银子?”陈快沉吟道。 “官府是官府,我是我,算来你们也算是为我小渔村流过血!我秦镇一介草芥,但也知义气人为。” 这番话,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尤其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城卫兵,此刻更是眼眶一热,涕泪横流。 大商对于伤残退伍士兵的善后工作,十分敷衍。 很多人为国而战,上阵拼杀,落得一身伤病到头来却只换得了几两纹银。 秦镇这番话,几乎说到了这些士兵的心坎里。 身为军人,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自己死后,家人无依无靠;怕的是自己伤损残疾,朝廷却不管不问,任由自生自灭! 一时间不少城卫兵高呼:“秦公子仁义!” 连城卫兵都尚且如此,更不提那些奴隶百姓,以及小渔村民。 莺儿小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爱戴和敬仰,让她倍感无措。那是一种和她平日里见到的、对她父亲敷衍胡喊截然不同的声音。 看着那道血染的破碎白衣,少年立在人群之中,犹如一道炽热的星火,让她心中堵堵的。 “此事还需尽快告知城主大人!”秦镇沉声道。 “这是自然!买凶杀人,勾结山匪,公然截杀朝廷命官!”陈快脸上露出一抹凶狠,显然他也对这些狗屁世家的所作所为痛恨至极:“再加上企图劫掠莺儿小姐,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善了!” “还有一条,截杀当今举人!”唐宣冷声道:“举人虽无官无职,却也算是天子门生!这群山匪丧心病狂,必定遭致雷霆天威!” 唐宣此刻对山匪也痛恨至极! 他刚刚差一点,就要脑袋搬家了! 再不济也会被山匪掠走,不知道还要遭受何等非人的对待! 可以说,他恨不得现在就让各地官衙发兵,狠狠的围剿这群山匪! “这可能得劳驾老哥你亲自走一趟。”秦镇看向陈快。 他将陈快拉到一边,嘱咐道:“顺带着告诉城主大人,山匪势大,虽然我等竭力抗敌击退了山匪,但还是损失了大批货物……” 听到这,陈快已经懂了。 他脸上露出了险恶的微笑:“你小子,还真是阴损啊!” 此事事关重大,若不添油加醋狠狠的编排一把,秦镇岂能甘心? 而这,巧合陈快的心意。 待事情交代的差不多,百姓休整完成重新上路后,秦镇来到莺儿小姐的面前。 “莺儿小姐,此行艰险,你要不还是跟着陈大人一行先回去吧。” “我要陪着溪欣。”莺儿小姐倔强道。 南宫溪欣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她岂能一走了之? 秦镇也不多劝,只是让赵铭多带些人保护莺儿小姐的安全。 另一边。 匆忙撤退的王猛阴沉着脸找到了刑烨。 “为什么收手?那秦镇的脑袋怎么还在他的脖子上?” “秦镇不能杀。”刑烨冷冷道。 “为什么?”王猛提出质问。 “之前用来作药引,救寨主的那头熊就是从他手中买的,承他的情,我得保他一命。”刑烨解释道。 闻言,王猛一怔,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你可知道黄老板发了多少的暗花买他的脑袋?整整五千两啊!这么大的一笔钱,足够咱们哥两把武江城里的花楼玩个遍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出来混,要讲信用!”刑烨冷冷的瞥了王猛一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训诫道:“说保他一命,就保他一命!等我回去后会亲自将此事禀报寨主,我想寨主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这番话,给王猛都气笑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世道如此混乱,居然还还有傻子满嘴的信义! 他们是山匪啊! 真当是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了? “这五千两你若是不要,我自己去拿!”王猛转身就准备离开。 却被刑烨拦住。 那张木然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抹寒意。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周围的山匪顿时剑拔弩张,纷纷拿起武器对准了刑烨。 这些人,可不是刑烨的人,而是他王猛的手下! 对此,刑烨非但没有任何的忌惮,反倒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审视着矮自己许多的王猛。 “我说过,秦镇,你不能动!” 刑烨是龙门寨里出了名的的倔驴,凡是被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偏偏这小子实力惊人,放眼整个龙门寨也罕有敌手,因此深受寨主的喜爱。 前段时间又救了寨主一命,可谓红人! 王猛还真不敢和这位爷掰掰腕子。 “既然如此,那我不杀秦镇就是!”王猛退了一步,话锋一转:“但……你总不能挡我杀其他人吧?”他指了指脸上的刀痕,从眼眉拉至左耳,触目惊心。 “那个女人划了我一刀,这仇我得报!那个女人总和你没有关系吧?” 刑烨漠然。 王猛冷冷一笑,推开刑烨,带着人直朝秦镇离开的方向追去。 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话。 “老刑啊,你别的都挺好,就是心太善。” 而心善的人,在乱世活不长。 第一百四十二章:震怒 近海城。 黄府。 黄大郎正在府中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两千多号山匪的合围,加上龙门寨的匪爷帮衬,就算秦镇又通天的本领,也必死无疑! 可不知为何,他这心里始终就是不太踏实。 “瞧瞧你的样子,那个处变不惊的黄少爷哪里去了?”陈三爷眯着眼,坐在一旁,悠哉游哉的享受着丰盛的甜点:“龙门寨的匪爷都出动了,能出什么事?你就安安心心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用不了多久,近海城依旧是咱们两家的近海城,翻不了天!” 有了陈三爷的劝慰,黄大郎方才略微舒了一口气。 “事成之后,你吞了小渔村,我除了陈快、彻底执掌陈家,双赢!”陈三爷端起酒杯,遥敬一手:“来来来,黄少爷,咱们庆祝一下,共饮此杯!” 黄大郎略作迟疑,最终还是举起酒杯,回敬道:“也好……” 话音未落,下人就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禀报。 “少爷,大事不好了!城外传回来消息,说是秦镇的队伍在野外遇到山匪了!” “哦?!” 黄大郎旋即起身,快步走到下人面前,忍着内心的畅快兴奋,挤出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沉声问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秦公子他没怎么样吧?” 下人不知其中的深浅,当即将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说死了不少人,秦镇的货物也被劫走了大半……” “哈哈哈!”朗爽的笑声骤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三爷实在没忍住笑,捂着嘴沉声道:“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快乐的事情……”他压了压心中的舒爽,沉着脸问道:“那秦镇死了没有?”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不清楚。”下人摇着头:“但听陈大人说,他们殊死搏杀击退了山匪,想来秦镇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击退了山匪? 黄大郎心中一激灵,隐隐感到一丝不详。 陈三爷则赶忙问道。 “哪个陈大人?” “就是城卫军统帅,陈快陈大人!” 下人的回答让陈三爷的面色十分难看。 “陈大人还抓了不少山匪,少说也有大几百,据说这一战陈大人折损了不少手下,那些兵爷正在砍山匪脑袋泄愤呢!不少人都跑过去看了……” 坏了! 秦镇可能没死的事实,已经让黄大郎倍感意外;而如今陈快居然也没死!不仅没死,还击败了山匪,一进城门就大张旗鼓的砍山匪的脑袋! 这不仅仅是在示威! 更是在向他黄家挑衅! 将下人打发走后,黄大郎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怕什么?就算他们侥幸活了下来,又如何怪得到我们头上?”陈三爷依旧一副笃定的模样,只是那略微颤动的眼角已经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慌张。 话音未落,又有人来报:“少爷,陈三爷,外头有人来报,说城主大人有请!” 城主府。 近海城主面色阴沉至极,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大人,那群山匪就像早知道我们的路线一样,刻意埋伏我们,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末将带着甲胄,拼死杀贼,只怕末将断不能回来见您了!” 浑身是血的陈快跪在地上哭丧。 浑身上下显眼的刀伤,无不在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凶险! “虽然末将最终击败的山匪,可最终损失惨重!秦镇身负重伤,生死不知;货物被劫掠一空,所剩无几;就连跟随我们出城修路的百姓民工也惨遭屠戮! 莺儿小姐甚至差点被山匪劫掠走,若非南宫小姐舍命相救,只怕……” 听到这,近海城主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愤怒的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贼人!欺我太甚!” 愤怒的嘶吼,传及府内上下,让府内下人无不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愤怒之后的近海城主咬牙问道。 “莺儿她……怎么样了?” “莺儿小姐平安无事,只是惊吓过度,但南宫小姐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虽然已经被拉到小渔村去救治,可到底能不能救活还两说呢……” 陈快脸上满是愤慨和恨意,向着近海城主重重一拜。 “卑职有罪!还请大人责罚!” 近海城主愤怒吗? 自然是动了真怒的。 本该被拉到小渔村保管的几千两银子被山匪洗劫一空,自己的宝贵女儿差点被贼子掠走!这让他岂能不怒?!但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原因,却不仅仅于此。 秦镇,是他亲口说要扶植的人! 对秦镇出手,无异于打他近海城主的脸!这些山野贼寇,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光天化日,行此大凶?! “你没罪……你做的很好!”近海城主亲自将跪地不起的陈快扶起,后者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他无比动容。 若不是陈快殊死杀贼,只怕自己的宝贝女儿都被山匪劫走,成为要挟自己的筹码了!对于这样一个忠心不二的悍将,他爱惜都来不及,又如何恨得起来呢? “大人,我亲眼看到为首的贼人,正是帽儿山的二当家余二爷!”见时候差不多了,陈快不留痕迹的推了一手:“这狗东西一边派人围攻我们,一边还派出人马溜到我们后面对莺儿小姐出手!只怕这狗东西的目标,不仅仅是秦镇,还有……” 言尽于此,陈快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留有空白,才能给近海城主无限的遐想空间。 果然! 近海城主的面色越发阴沉。 他有意遏制黄、陈两家之事,众人皆知;黄、陈两家不甘于此,勾结山匪,企图斩杀秦镇,掳走莺儿小姐相威胁,逼近海城主让步,合情合理! 他早就料到黄大郎不会轻而易举的坐以待毙!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黄大郎居然如此狠辣!竟敢公然对抗城卫军,对他女儿出手! “大人!大人在哪!” 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冲门而来,不顾下人的阻挡,硬生生撞开了房间的大门。 一个中年士人着急忙慌中透着震怒,直朝陈快走来。 “大人!陈大人!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决心 来者正是南宫远和南宫溪欣的父亲,如今南宫家的族长——南宫厚。 此人虽无官职,却是江南名士,桃李满天下。 尤其是在江南道一带,颇负盛名。 “南宫先生还请不要慌乱,溪欣小姐她已经送往小渔村救治,小渔村有位神医,医术高超!定可让溪欣小姐转危为安。”陈快硬着头皮解释道。 “神医?荒郊野外有个屁的神医!”南宫厚怒气冲冲的抓住陈快的衣领吼道:“我且问你,你为何不带我女儿回近海城医治?我看你就是诚心见不得我女儿好!” 陈快无力辩解,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近海城主。 近海城主不由得劝道:“南宫兄!你就别为难陈大人了!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不是陈大人奋勇杀敌,你女儿说不定早就被山匪掳走的。” “你还有脸提?!” 南宫厚顿时炸裂开来,冲到近海城主身前就一阵推搡:“要不是你女儿把我女儿骗出去了!我女儿好端端的怎会铁了心要去那什么小渔村?我女儿落到今天这番田地,都怪你这个老毕灯教女不严!” 一开始南宫厚是拒绝南宫溪欣去小渔村的。 外面多乱呀! 这小丫头片子仗着学了几招几式就觉得天高任鸟飞了!别人不知道,南宫厚还不知道吗?就自家女儿那三脚猫的功夫,欺负欺负她哥还行,真遇上高手就是等死的份儿! “我家溪欣多单纯啊!就是被你家女儿给诓骗了才会偷跑出去,落到今天这番田地!”南宫厚激动之下,挥着拳头对着近海城主的老脸就是几拳,一边揍还一边骂道:“今儿我把话放在这儿,要是我女儿出了什么问题,老子就和你拼了!” 近海城主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被南宫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招呼,顿时憋不住了。 “你说是我女儿骗了你女儿?我还说是你闺女把我闺女给骗走的呢!”近海城主挽起袖口,掐着南宫厚的脖子就一阵摇晃:“我今儿也把话放在这,要是我家莺儿伤了一根毫毛,我就抄了你南宫家!”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陈快劝也不是,拦也不是。 只敢在一旁安抚道:“城主大人,南宫先生,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 说是黄大郎和陈三爷到了。 “南宫老贼,你且等着!待你爷爷解决了这件事,再慢慢和你掰扯!”近海城主面色涨红,气喘吁吁。 南宫厚也双手叉腰,瞪着牛眼:“好!我等着!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别想好过!” 旋即,他怒气冲冲的走了。 南宫厚刚一走,陈快就赶忙将近海城主扶了起来。 “这老贼平日里走个路都打摆子,动起手来居然这么狠!”近海城主一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边叫骂道:“竟然当众殴打本官!真是不想活了!” 话虽如此,近海城主却没有丝毫严惩南宫厚的意思。 两人本就是老友,知根知底,南宫厚这老家伙平日里难得发火,今儿动手打人怕是真到了气头上。 近海城主又何尝不气呢? 一想到始作俑者就在门外候着,近海城主刚刚压下去的怒意再次控制不住的沸滚起来。 “让那两个宰种滚进来!” 很快,黄大郎和陈三爷就一路小跑进了屋。 看着鼻青脸肿的近海城主,两人面面相觑,回想到刚刚气冲冲离开的南宫厚,不由得释然。 只怕这两位爷,刚刚打了一架,看这架势应该是城主大人输了? 两人来不及细想,就听近海城主厉声喝道:“你们两个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勾结山匪,谋害忠良,劫掠百姓!” 此言一出,黄大郎和陈三爷心照不宣的高呼冤枉。 “草民冤枉啊!” “我等都是大大的良民,怎敢勾结山匪?” 良民? 冤枉? 近海城主冷笑一声,别人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货色他难道不知道? 都是杀人放火,巧取豪夺的主! “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们?!”近海城主不怒反笑。 “大人若是有铁证,证明我等勾结山匪,那我们就认!若是拿不出铁证,就想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草民说什么都不会认的!”黄大郎义正言辞:“皇天在上,厚土为证,天地良心呐!绝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没错,我和那秦镇确实有些矛盾,但万万不至于兵戎相向呀!”陈三爷倚老卖老:“大人,我已经老朽了,不问世事多年,又怎会对一个小辈赶尽杀绝?”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玩起了双簧,陈快只觉得恶心想吐!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哦?” 近海城主冷笑一声:“照你们所言,你们和山匪当真没有瓜葛?今日之事确实是那秦镇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 “秦镇在购物节大赚特赚,却不知低调,有点横财便四处张扬,闹得众人皆知!难免被山匪觊觎!”黄大郎一本正经道:“试问这么一大块肥肉到了野外,哪个山贼不眼红?要我说,秦镇这完全是咎由自取!” “照你这么说,我女儿差点被山贼劫走,也是咎由自取?”近海城主一声怒喝,彻底打乱了黄大郎的节奏。 他盯着勃然变色的两人,缓缓逼近:“你们知不知道,南宫厚的女儿,被山匪所伤,生死难料?你们知不知道唐宣也在队伍之中?陈大人带着那么多的官兵沿途护送,试问哪个山匪,敢公然对官兵出手?!” 南宫厚的女儿被山匪所伤? 怪不得两人方才看到南宫厚怒气冲冲的从府内走出。 这事儿放谁都得闹一闹! 黄大郎阴沉着脸看向陈三爷,那眼神似乎在说:不是说好了只对秦镇出手吗?怎么还祸及了其他人? 陈三爷也一脸茫然,他确实刻意叮嘱了余二爷,瞅准了秦镇再出手,最多无非是死一些底层百姓,多大点事儿?谁曾想居然闹的这么大? “你们最好和此事无关!” 近海城主眯着眼,一字一顿。 “传我命令,即刻集结府兵,出城剿匪!” 第一百四十四章:剿匪 剿匪?! 听到这两个字,黄大郎和陈三爷眼皮一跳。 多年来,近海县时有匪患,一度猖獗!只是近些年收敛了许多。 期间近海城主也多次提出要剿灭山匪,也确实获得了一些成效,可这么多年下来,山匪却杀之不绝。如同韭菜一般,割了一批,还有一批! 其中缘由,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 “黄大郎,本官令你们即刻筹措军饷,绝不可耽搁剿匪事宜!要是磨磨蹭蹭坏了本官的大计,我拿你们人头试问!” 丢下这句话,近海城主拂袖而去。 从城主府离开后,黄大郎面露忧虑:“三爷,这剿匪您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府兵这些年出动了多少次?哪次不是走个过场?帽儿山易守难攻,谁吃力不讨好过去和那些一穷二白的山匪玩命儿?”相比之下,陈三爷显得驾轻就熟:“但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惊到了莺儿小姐,就算是做做样子,咱们只怕也得吐点血喽。” “这是自然。”黄大郎微微点头。 吐点血无所谓,又不伤筋动骨。 只是可惜这次没有弄死秦镇,经此一战后秦镇越发防备,以后再想对他开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了,龙门寨那边,你得看着点。”陈三爷突然开口:“帽儿山的人哪有不认识莺儿小姐的?秦镇不过是一介草民,怎么欺负都无所谓,但若是伤了莺儿小姐,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说到这,他眯着眼,压低声音道:“城主大人可不是南宫厚那样的文人,真做过了火,咱们脑袋搬家。” 提及此事,黄大郎也慎重起来。 原本动用龙门寨的人,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弄死秦镇。 现在看来,却差点捅了娄子。 要是沾了自己一身血,难免是一桩祸事。 另一边。 帽儿山。 吃了败仗的丧彪屁滚尿流的回到了山寨,出门的两千多号弟兄,到头来回来只剩下几百人。如此巨大的折损,不仅让整个帽儿山为之震动,就连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大当家也急忙赶来。 “老三,你们不是简简单单劫个道儿吗?怎么弄成了这样?!老二呢?” “大哥!二哥他……死~啦!”丧彪哭丧着脸,抱着大当家的腿一阵哭嚎。 哭嚎声震得大当家脑袋嗡嗡的。 “你说什么?!” 大当家一把将丧彪提了起来,阴沉着脸质问道。 “怎么死的?!你给我讲清楚!” 丧彪随即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吐了出来。 听到余二爷居然被秦镇的人一箭射穿了脑门,这位从山匪残酷内斗中杀出来的帽儿山大当家,惊怒交加! “他娘的!好一个秦镇,竟敢杀我二弟!来人呐,都集合起来随我下山报仇!” 他抄起一把大刀,叫嚷着就要冲下山去。 却被丧彪死死抱住。 “大哥!不能去啊!那秦镇身边有高手庇护,手下尽是些不怕死的狠人!他们还有连弩!咱们就这么冲下去,怕是讨不到好啊!” “可余二是我兄弟!我们是拜过把子的!如今他惨死在外,我怎能不替他报仇?!”大当家红了眼眶,咬牙切齿。 听得周围的山匪弟兄是义愤填膺,深感大当家的仗义! 事实上,报仇?报个屁! 没看到余二爷带着两千多号人下山,都被干趴下了?大当家能够坐上这帽儿山的第一把交椅,绝对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之所以叫的这么响,就是为了收揽人心! 毕竟是自己的兄弟,死在外面,当大哥不有所表示,人心是会散的! 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他还怎么当作福作威的山大王? 丧彪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大哥!二哥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这样,你等我养好了伤,弟弟我一定亲自下山,和大哥一起为二哥报仇!大哥!你就当是为了二哥,再忍一忍吧!” 大当家本来就是在装模作样,听到丧彪这么说,当即借坡下驴。 “哎!” 他长叹一声,将大刀重重的摔在地上,咬牙切齿恨恨道。 “秦镇!你杀我兄弟,我和你势不两立!” 旋即,他又道:“二弟的尸首何在?我要亲自为他守灵,将他风光大葬!” 丧彪当然不敢说,自己只顾着逃命,让余二爷曝尸荒野。 “秦镇带人追得太紧,我和弟兄们已经尽力,但还是没有能将二哥的尸首抢回来!” “秦镇!”大当家再次咬牙切齿,脑袋上的青筋暴起,显得十分用力。 “也罢,我那里还有几件二弟的旧衣服,拾掇拾掇作个衣冠冢吧!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待谎骗过了山匪弟兄们,立好了人设之后,两人走到私密处。 大当家立刻变了个人似的,冷声道:“这秦镇是不能再碰了。” 之前是丧彪,现在是余二爷,派出去的人一次是比一次多,死的一次比一次惨。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秦镇不是他们这些山匪能够打发的,真继续硬刚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那陈三爷那边……咱们不好交差呀……”丧彪小心翼翼的问道。 “三爷?哼!” 提及陈三爷,大当家面色一沉,冷笑一声:“虽然咱们这些年都仰仗他陈家而活,可也没少帮他们做腌臜事!今儿为了杀秦镇,折了老子这么多弟兄,足够偿还他的恩情了!” 大当家看的很明白。 他之所以能够活在各大家族的缝隙之中,就是因为他手中有几千号弟兄!各大家族,你来我往都得靠他帮忙!这些人要是死完了,没了立身之本,他还混个屁啊! 给陈、黄两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他早就腻歪了! “咱们可以做脏事,但他们不能把咱们真当狗啊!大不了一拍两散嘛!” 闻言,丧彪颤抖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手下匆匆忙忙的赶来禀报。 “大当家,大事不好了,黄家差人过来报信,说是近海城主勃然大怒,要出兵剿匪!县里的府兵已经集结,黄少爷让咱们这些天避避风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回村 剿匪的事情,秦镇目前自然是不知道的。 如今的他,经过了两天的跋涉后,终于看到了小渔村那熟悉的围墙。 老村长带着人,老早就在村外候着,看到秦镇归来,村民们纷纷迎了上来。 “镇儿回来了!” “乡亲们,咱们的小英雄回来了,快去帮忙啊!” 听着乡亲们热烈的欢呼声,一道暖流在秦镇心底淌过。 那一张张真挚朴素的面孔上洋溢的欣喜和关切,无不向秦镇诉说着一个事实。 这里,才是他的家。 “镇儿!” 看到秦镇浑身的伤势,柳娟红着眼扑了上来,紧紧的和秦镇相拥,却因太过用力疼的秦镇龇牙咧嘴。 “嫂子,轻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话虽如此,秦镇却紧紧拥抱着柳娟,痛并快乐着。 “我不管!我就要抱!”一向温婉懂事的柳娟此刻耍起了小性子,却轻轻的松开了手,心疼道:“真的很疼吗?” “不疼。”秦镇咧嘴一笑,不小心触动了伤势,疼得倒吸凉气。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有啥事回家再说!”这时妙云走了出来,看了眼遍体鳞伤的秦镇,俏眉微挑:“还能说话就是没啥事,我呆会儿给你开一些养身子的草药,好好休息就是!” 她顿了顿,左右看了一眼,问道。 “你说的那个受了重伤的姑娘在哪?” 秦镇带着妙云上了马车。 车里莺儿小姐正在照顾昏迷不醒的南宫溪欣。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妙云的身份,南宫远赶忙哀求道:“道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都昏迷好几天了!” 妙云当即查看了一下南宫溪欣的状态。 刚一搭脉,她就眉头微皱:“好严重的内伤!” “能救吗?”秦镇赶忙问道。 “要放别人,肯定是救不了,幸好你带她来了小渔村。”妙云沉声道:“这里不是救人的地方,先进村,放心有我在,这小姑娘死不了!” 对于妙云的医术,秦镇还是相信的。 既然妙云说可以救,那就南宫溪欣就死不了。 众人当即急急忙忙的进了村。 时隔一月,小渔村的变化是显著的。 原本的围墙加宽了不少,村里的道路也扩宽了许多,随处可见崭新的屋子有序井落,焕然一新;最令人惊讶的是汹涌的人潮,比起之前,小渔村的居民明显多了不少,前来务工的外村百姓,不少已经住进村子里特意划分的租住房里。 一眼看去,小渔村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贫瘠落后的小渔村了,反倒更像一个初具规模的镇子。 “镇儿,你回来了!” 山海匆匆赶来,满头的大汗。 他左右四顾,沉声问道:“怎么不见憨子?” “憨子受了伤,在近海城修养,没跟我们一道回来。”秦镇解释道。 别看他平时和李憨经常互怼,可实际上关系好着呢。听到李憨受了伤,山海有些着急:“他怎么受伤了?出什么事了?不要紧吧?” “没事,过些时候我带你去城里看他。”秦镇笑道。 听到秦镇要带自己进城,山海可高兴了,之前他就想跟着一块到城里去耍,可惜秦镇不让,非得让他留守村庄。若是带了他,说不定李憨就不会受伤了。 “村长,劳驾您安置一下外头的那些人。”秦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带血的民册,递给老村长:“这里面有不少是跟着咱们回来的劳工,帮着咱们修路的,绝不能怠慢了。” 老村长当即点了点头:“放心吧,包管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秦镇又看向山海:“对了,山海,你带几个人帮陈叔善后……抚恤金一定要发到位……” “你先别说话了!你都吐血了!赶快让妙云给你看看吧!”见到秦镇好不容易回村,不管自己的伤势,反倒先操劳起村子的事宜,柳娟急的不行。 她一把拉住秦镇,不由分说的就往医馆跑去。 医馆里。 妙云正在给南宫溪欣治疗,几根银针插了下去,放出许多淤血,立马见效。 南宫溪欣原本紧皱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她发出几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屋内的众人疑惑道:“我这是在哪?” “小渔村。” 妙云淡淡开口,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南宫溪欣身上插了几根银针。 “伤你的人实力不低啊!你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淤血堆积堵了心窍,若非你练过武,只怕撑不到我这里来。” “你是?”南宫溪欣只觉眼前的道姑甚是出尘,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位是妙云师父!”南宫远赶忙解释道:“是小渔村的神医!” 说罢他担心受怕的问道:“妙云师父,我妹妹她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好好养就不会,要是隔三差五再运气用功,可就够呛。”妙云随手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医护:“我给她开一些疏泄消炎的方子,一日三次,喝上半个月便可下床。” “多谢神医!”南宫远激动的拱手道谢。 他就这一个妹妹,宝贝得不行! 来的路上,看到妹妹痛苦的样子,他心中也煎熬的不行!如今妹妹有了救,他比谁都高兴。要不是现在人多,他高低得给妙云跪下磕几个响头。 这时秦镇被柳娟生生拉了进来。 后者急切的说道:“妙云姐姐,快救救镇儿吧!他都咯血了!” “啊?” 莺儿小姐和南宫溪欣无不震惊。 显然没有想到秦镇居然伤的如此之深! “没事。”妙云却一脸淡然:“年轻人气血充盈,咳点血不碍事的。” 她随后写了个方子,交给医护,柳娟嫌慢直接一把抢了过来,急急忙忙的亲自跑去抓药熬药。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显得格外的微妙。 南宫溪欣欲言又止,却是莺儿小姐先一步问道:“敢问妙云师父,刚刚那女子和秦公子是什么关系?” “那是柳娟,是秦镇的嫂子。”妙云随口道。 听到是嫂子,两女心中一宽! 长嫂如母嘛!对秦镇这么关切是应该的! 还没等她们高兴多久,只听妙云又道。 “他们已经成婚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英雄 “成……成婚?!” 莺儿小姐说话都结巴了。 南宫溪欣更是垂死梦中惊坐起:“秦公子年纪尚幼,怎会成婚呢?”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再说秦镇早就满了成婚的年纪了,不成家每年的单身税你出钱?”妙云一脸莫名其妙,但并为多想,只当是大家小姐不清楚人间疾苦。 “可秦老弟分明叫她嫂子……”南宫远有些狐疑。 “兄终弟及,镇儿他哥死的早,总不能让他嫂子守活寡吧?”妙云说着从南宫溪欣身上拔出了几根针,涂了一些药草裹上纱布:“再者,这样的事情民间不是满地都是吗?” 莺儿小姐神色复杂。 既然你早已成婚,为何还要写那一首《凤求凰》来扰人心弦? 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婚姻可是男人的坟墓啊!”南宫远痛心疾首:“秦老弟,这婚成早了!” 唐宣也颇为认同。 在他俩看来,婚姻是对自身阶级跨越的一次机遇,秦镇这样的俊杰,理应和世家闺秀喜结连理!怎可和一个乡野村妇结为夫妻?这不是作践了吗?将来就算有佳人倾心秦镇,也会碍着柳娟这道坎。 世家小姐,心高气盛,岂会嫁给秦镇做小,让一个村妇骑在头上? 想到这,他偷偷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心中微叹。 幸好发现得早,自己妹妹应该对秦镇用情不深,如此一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话我就不认同了!” 妙云眯着眼,回怼道。 “常言道,遇良人先成家,遇贵人先立业,姻缘到了迎接就是,何来早晚之说?若真是两情相悦,爱之至深,又怎会不争朝夕?柳娟不离不弃,秦镇有所担当,十里八乡都传诵的佳话,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听着那么不舒服呢?” 因缘际会,水到渠成,不应如此吗? “妙云师父言之有理,是我们俗套了!”南宫远连忙道歉。 他可不敢惹怒了妙云。 自己妹妹的性命还在对方手里捏着呢。 妙云冷哼一声,拔针便走。 南宫远连忙追了上去,在她屁股后头喊道。 “妙云师父,别走呀,再扎几针呀!” 唐宣十分懂事的朝两女拱手告退。 屋内只剩下莺儿小姐和南宫溪欣两人,前者失魂落魄,情绪低沉;后者则双目无神,面容呆滞。 另一边。 家中。 粗硬的石炕上铺着柔软的棉被,四处漏风的墙壁也被推倒重建,抹上厚实的土泥。全新的木制家具摆放在屋内,许多精巧的小物件陈列桌上,映衬着某人的别出心裁。 昔日破烂不堪的土坯房,此刻已经重新改修,焕然一新,透着温馨。 看着正在院子里熬药的柳娟,秦镇嘴角微扬,流过一道暖流。 过了一会儿,柳娟端着热乎乎的汤药跑了进来,脸蛋上还沾着烟灰。 “镇儿,快把药趁热喝了,怕你觉得苦,我特意加了几块方糖……” “烫。”秦镇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吹吹。”柳娟轻噘起嘴,吹着药汤上的热气。 青丝垂落,勾勒出那张专注的脸,不施粉黛的娟秀容颜下是不惨一丝杂质的关切和爱意。 有谁能拒绝一个专心爱你的贤惠老婆呢? “哎呀!汤要撒了!” 秦镇伸手一把将柳娟揽进怀中。 柳娟俏眉微皱,亦是万千风情。 下一刻,秦镇就低头咬了上去,柳娟身子一颤,轻轻将秦镇推开,红着脖子细如蚊丝道。 “别闹,你身上还有伤呢!” 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那我不动,你来。” …… “唐兄,你别说,这小渔村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 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南宫远忍不住感叹。 不同于其他村落的死气沉沉,小渔村处处都透着生机,自由嬉戏的孩童、挥汗如雨的农夫、满载而归的渔民、有说有笑的劳工。举目所望,皆是他处看不到的热闹繁华。 “这地方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唐宣点了点头,沉声道。 “哪怕在近海城里,都时常能看到百姓为了生计愁眉苦脸,看到乞丐沿街乞讨被人欺凌,看到权势之家鱼肉百姓,但在这里,却仿佛没有那么多的不公,每个人都笑着在活。” 唐宣也算是读过圣贤书的,知道书中所描绘的“盛世”是什么样子。 简简单单八个字。 风调雨顺,衣食无忧。 这是多少贤君能臣一直想要实现,却又无力实现的愿景? 而眼下,这座小小的村落,却给了他们一种恍如隔世的祥和。 唐宣忍不住叹道:“秦镇,有治世之才啊!” 短短几个月,便可以将一穷二白的小渔村发展到如今繁华的大村镇;让还在吃树皮果腹的村民,再也不用为衣食住行而担忧!此等能力,唐宣自知远不能及! “听说,秦老弟还要散尽家财,给县里的百姓修路!”南宫远也不由得升起一抹敬佩:“此等仁义之举,令人崇慕。” 走到村头,正看到陈数带着一大帮子人围在一起。 村口老歪脖子树下,立着一块碑。 先前的山海正拿着刀,在上面铭刻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南宫远找了一个旁观的村民问道。 知道眼前这两人是跟着秦镇一道回来的,村民们旋即解释道:“村里立了规矩,凡是为村子出了力,不幸战死的人,都会将战死者的名字刻在碑上。”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红着眼道:“咱弟也算是为村子出过力了!名字能留在碑上,不孬!” 先前解释的村民将两人拉到一边,压低着声音解释道:“那女人的丈夫之前就是村卫队的,打海寇的时候死了,弟弟接男人的班也去了村卫队,这次听说被山匪给砍了脑袋,好端端的一家人,只剩下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怎么了?!我家男人死的光荣!要不是他们,哪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中年妇人哽咽着,脸上满是自豪:“咱家不靠村子里养,咱孩子能免费上学识字,俺也能去纺织厂做工!等俺娃儿长大了,俺让俺娃也去村卫队!村里人都知道俺们家的人,是英雄!” 前方树下,陈数肃然而立。 身后的村卫队成员无不肃穆。 “行礼!” 陈数单手锤胸,身后村卫队无不景从! 围观的百姓不知是谁率先喊起:“娃他爹,一路走好!” “老叔,不用担心,咱们娘俩有村里人照顾,你安心上路!” “弟弟,莫回头!来世再当渔村人!” 海风呼啸,其通幽冥。 这一幕,让南宫远和唐宣,大受震撼。 第一百四十七章:发展进行时 “莺儿小姐,这段时间许湘姐会充当您的护卫,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或者许湘姐提就行。” 刘燕儿透着小渔村人特有的淳朴,笑盈盈的看着莺儿小姐。 知道是近海城主的千金,老村长惊喜之余不敢怠慢,连忙将村里最好的屋子给腾了出来,各种生活物件也全部换了一套崭新,生怕没伺候好惹得莺儿小姐不喜。 看着屋内朴素全新的陈设,远远称不上名贵,也远不及她平日所用的奢华,但却是这些朴素的村民能够给她提供的最好的待遇了。 “嗯,好。” 莺儿小姐礼貌性的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太满意。 从屋子里出来,刘燕儿有些迟疑。 “我怎么感觉莺儿小姐有点不太高兴?是觉得咱们的被褥不好看吗?” “城里的小姐都有些傲气,觉得咱们这里的物件不合心意,在所难免。”许湘沉声道。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许湘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女子模样,举手投足中透着刚强。她的眼中沉淀着一抹冰冷,显然过往的伤痛,尚需要时间去磨合。 “可这已经是咱们这里最好了的呀。”刘燕儿有些犯难:“就她住的那间庭院,还是前不久刚建起来的,原本是镇儿哥打算拿来做“农家乐”民宿的,整个小渔村也没有比那更好的屋子了……” “咱就这条件。”许湘顿了顿,带着几个村卫队的女兵候在院外:“回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辛苦许湘姐了。”刘燕儿甜甜一笑。 和莺儿小姐不同,南宫远和唐宣可就随便多了。 闲逛了一天的两人累得不行,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房子就住了进去。 “你别说,这地方确实规划的比近海城里好得多,一片儿是一片儿,整洁敞亮!不像城里,窑子旁边就是官衙,民居后头就是坟场,败坏兴致!” 南宫远用热水泡着脚,满脸的惬意。 作为南宫家的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突然没人伺候了,自己动手烧水做饭,倒也颇具一番趣味。 “今日那大锅饭还挺有意思,原来饭居然是这样做出来的。”唐宣斜躺在石炕中央,左脚搭在右脚上,唏嘘道:“想来我等读书人,确实是养尊处优了些,以至于不分五谷,不识庖厨……” 泡完脚,南宫远爬上了床,拍了拍唐宣的屁股:“挪挪位置,我要睡觉了。” “哦。” 唐宣乖乖的往左边挪了挪,顺便吹灭了烛灯。 黑暗之中,窸窸窣窣,掺杂着乡野田园独有的蝉鸣蛙叫,裹挟着月色照进窗来。 “南宫兄,实不相瞒,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男人睡一张炕上。”唐宣嘴角微扬,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啥的?”南宫远闭着眼嘟囔道:“咱们不是好兄弟吗?都是爷们怕啥?” 唐宣一想也是,当即开始脱衣服。 全然不知的南宫远已经进入梦想,熟睡中他已经和府里的丫鬟玩起了抓迷藏的游戏。他哼哼着,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睡着,自然就碰到了一旁的唐宣。 “卧槽!” 他猛地惊醒,点燃火光惊恐万分的看向唐宣。 “你他么脱光了作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唐宣一脸不解的反问道:“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那你脱裤子作甚?!”南宫远声音都在颤抖:“你还拿屁股对着我!你他娘的不是会是个兔子吧!” 面对南宫远那明显颤抖的瞳孔,唐宣后知后觉的娇羞一笑,解释道:“抱歉,我喜欢裸睡,南宫兄若是不喜欢,我把衣服穿上就是。” “赶紧穿!”南宫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了炕,朝门外走去。 “南宫兄~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唐宣问道。 “老子屎都差点被你吓出来了!我要去屙屎!”南宫远低吼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般来说,古人如厕是个大问题。 因为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先进完善的排污体系,为了满足拉屎的需要,有钱的人家会在床底下备一个“木马子”,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马桶,拉干净后由下人拖出去丢掉。 而平头百姓则是拉在桶里,卖给专门收粪水的换钱。 乡野村民更是方便,就地挖个坑埋了就是!若是嫌浪费,还能跑到田地里浇菜上。 当然,有些人憋不住了,或是嫌麻烦,就会随地乱拉。 之前秦镇有一次捕鱼回家时,就发现自家门口立着一坨冒着热气的翔。 被屎包围,可不是什么好事。 卫生环境恶劣会导致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尤其是在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异世,恶劣的卫生环境恰恰是瘟疫滋生的温床。 严惩了随地拉屎的元凶之后,秦镇痛定思痛,决心改善一下村门们的如厕环境。 他先是叫人在村里挖了一条深渠,用碳化的木板隔开相对封闭,外围铺上碎石沙土加固,做了一个简易的化粪池。 随后在化粪池旁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公共茅厕。 这样一来,不仅极大遏制了随地大小便的情况,优化了村里卫生问题,还方便了浇灌施肥的难处。为了防止积便,秦镇还特意成立了一个“金汁儿队”,专门负责村里的卫生事宜,这也是小渔村远比其他地方干净整洁的主要原因。 解决了如厕问题还不够,秦镇还特意召开了卫生文明讲座,严禁村民喝生水,吃生肉!每天勤洗手,勤换衣物,隔夜的饭菜和屎绝不能吃! 之前村里条件差,没那么多讲究。 现在不同了,村里人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物质生活丰富了,精神文明也得建设建设。 当然,这一切都是秦镇牵头,由妙云去具体落实的。 半夜三更,人生地不熟的南宫远自然不会去村西头的茅厕。 “乡下就是拉屎方便!” 他随便找了个墙角,刚准备“发粪涂墙”,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是来拉屎的吧?!” 只见山海举着火把,袖口“金汁儿队”的袖章尤为显眼。 看着光着腚,半蹲在地上僵硬不已的身影,山海心中怒极!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今儿又让他撞见了! 他冷着脸,痛心疾首的训斥道。 “随地拉屎像什么样子?别人见了,还觉得我们小渔村都是不知礼数的野人禽兽呢!撅起腚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人,这么没有素质,偷摸儿拉屎!” 第一百四十八章:发展进行时(2) 是日。 起了个大早,正在和老村长等人商讨小渔村规划事宜的秦镇,得知此事后,当时就绷不住了。 “我还以为这些读书人多了不起呢!原来也到处拉屎!”山海说这话时满脸的不屑和鄙夷:“你说他去田里拉就算了,居然还拉在学堂门口!恶心!要不是我发现得早,立马让他憋回去了,真拉在学堂门口影响多不好?” 秦镇看了看老村长,老村长又看了看陈数,陈数又看了看妙云,妙云嘴角略微抽搐,应了句:“确实影响不好。” “南宫远他什么反应?”秦镇问道。 “哭哭唧唧,寻死觅活的。”山海瘪着嘴。 秦镇沉声道:“这样,此事你先不要声张,我找个时间和他们聊一聊。” 读书人看重名声,这要是传了出去,南宫远怕是无颜见人了。 “啊?”山海有些尴尬,他挠着头,嘟囔道:“镇儿你之前不是说再抓到随地大小便的人要立典型,当成反面教材宣传吗?” “声张出去了?”秦镇眉头一挑。 山海尴尬的点了点头。 秦镇嘴角抽了抽,心中哀悼:南宫兄,一路走好。 既然已经于事无补,那秦镇索性也不再纠结,而是将注意力聚集到了当前的事情上。 “都说说村子的现况吧。” 老村长率先开口:“镇儿,按照你的法子,自你走后村子就开始扩招,不少其他村子的人都来投奔咱们小渔村,算上那些临时过来务工的以及你带回来的那些人,咱们小渔村现在的人口已经突破一万大关。” 一万是个坎。 寻常村子的常住人口能有几百就了不得了! 稍微大一点的村镇也不过才几千人。 小渔村人口突破一万,已经算是非常巨大的城镇了。 要知道,近海县城里的百姓也不过才四五万,这样算来小渔村都快比得上四分之一的县城了。 当然,比起动辄几十万人口的近海城,还是差的极远,可在方圆百里这一片,小渔村已然一家独大! “有这么多人了?”秦镇喜形于色。 “那是自然,现在整个近海县谁不知道我小渔村的好?每天都有人往咱们这里来呢!”老村长笑眯眯的,心中开怀至极,看到小渔村越来越好,成为了百姓心中的风向标。 他心中出了自豪,更多的是欣慰。 古代,人口就是生产力。 生产力越多,小渔村才能走得越远。 “村里的学堂、医馆、茅厕等公共设施已经建造齐全;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便民商超”,因为人手不够,只选好了位置,尚未动工……” 妙云紧接着开口。 “按照你的要求,开荒队已经将东边的荒地开垦出来,进行播种。按照现在的进度,预计秋收之前,能收割一批粮食;至于渔港那边,李二牛还没回来,具体情况不清楚……” 看着面前的沙盘,小渔村周围的地势地貌一览无遗。 小渔村西边环山,身后便是临海悬崖,唯一可以拓展的方向只有东边和北边。东边土质较软,适合种植,轻易不能动;北边则是一片原始森林,地势较为平缓,若是想要扩大小渔村的范围,只能伐林。 “将开荒队分出一半人来,去伐林。”秦镇指着北边的林子道:“将这里推出一条线来,链接小岩村和渔港,乃至于金沙滩连成一片!” 古代可没有土地属于国有资产的说法。 这年头,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和荒原,谁先占着就是谁的。 “我预计在这里修一条路,打通我们和隔壁县郡的阻碍,让我们的货物可以运送到武江,甚至是更远的地方。”秦镇拿起木棍在沙盘上化了很大一圈地方,几乎将整个近海县的沿海区域全部囊括在内:“这里,在未来都将是小渔村的地界!” 波澜壮阔的蓝图,让在场之人无不呼吸急促。 “我滴个乖乖,这也太大了吧!这么大一块地,朝廷能分给我们吗?”山海惊呼道。 “谁开荒就是谁的!朝廷也没规定村子不能比城大呀,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胆大一些,我要让小渔村成为天下第一村!”秦镇眼中闪烁着精光。 凡日月所照,皆是村土!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感到口干舌燥,惊叹秦镇的想法之余,也不由得为那副波澜壮阔的蓝图抱以憧憬。 “村卫队那边怎么样了?”秦镇沉声问道。 提及此事,陈数眼神有些黯淡:“除开折损的弟兄之外,现如今还能动的人手一共有八十多人。” 此战,村卫队损失惨重! 除开许湘手中留守村子的六十号人外,秦镇最开始带走的二十号人和后续支援过去的四十号人,一共六十人,在这一战中折损了足足有四十多位弟兄! 伤亡超过三分之二! 足以见此战之惨烈! 秦镇拍了拍陈数的肩膀,内心也十分沉重。 看着沙盘上日渐繁华的小渔村,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扩招,必须扩招!” 随着小渔村人口的逐渐膨胀,所面对的风险和也与日俱增,原有的村卫队数量已经不足以满足小渔村的安防需求,秦镇必须扩招,缔造出一支强有力的队伍来守护村子。 “从现在起,村卫队的酬金翻倍!外村人加入村卫队,能够直接获得小渔村的户口……” 帽儿山的山匪让秦镇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自保! 一百多号人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需要一千人,一万人,无数人! “陈叔,我给你权限,人不够你就去我带回来的那些奴隶里挑!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你管,你只需要给我训练他们,给我练出一支攻无不克的乡勇义军!” 也只能是乡勇。 秦镇无官无职,若是私自募兵,形同谋反! 他抬起头,看着张藐赐的那块“抗寇模范村”的牌匾,秦镇心中默念。 几百人是乡勇,几千人也是乡勇,张县令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发展进行时(3) 陈数深吸了一口气,村卫队扩招的意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相较之老村长和妙云却显得顾虑重重。 “镇儿,扩招这事要不咱们再缓缓?一下子搞那么多人,会出事情的。” 兵者,凶也! 老村长胆子小,觉得一百多号人的村卫队刚刚好,既不招人惦记,也可以保护村子。 人若是多了,引人忌惮,张藐那一关怎么过? 搞不好,就有人说他小渔村坏话呢! “手里有刀不用,和没有刀,是两种概念。”秦镇正色道:“平时村卫队可以是村民,但必要时这些人必须成为能够打仗的民兵!帽儿山还有几千号山匪呢!海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摸上岸来!难不成还指望那些官差府兵护咱们的命?” “我宁愿被朝廷问罪,也不愿意村民们惨死在敌寇手中!”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老村长低叹一声:“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以后村子终究要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大胆的去干吧!” 解决掉村卫队扩招的事情后,众人面前只剩下一个难题。 修路。 从何修起? 虽说秦镇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可具体该怎么实施,还得设身处地去看看情况才能敲定。 “先从村里修起吧,沿着山路往近海县城修。” 近海县城到近海城之间有专门的官道,但近海县城到小渔村却只有几条崎岖的山道,不管怎么说,先将这条路扩宽总是对的。 村里的铜铃随之响起。 全村的百姓都被聚集了起来。 秦镇走上台,拿着个木喇叭扬声道。 “乡亲们,我是秦镇。” 除开小渔村原本的村民外,在场有很多人都是后面才来到小渔村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秦镇的传闻,却并没有见过秦镇的样子。今儿见到传闻中的小英雄秦镇,不由得议论纷纷。 “哎呦我去!秦镇小英雄居然这么俊呐!” “这一看,还真是咱们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呢!” “张寡妇,你就别犯花痴了,人家有老婆了!” “有老婆那又咋滴?这年头有能力的男人是不是三妻四妾啊?就秦镇这身段模样,别说做小,哪怕是当一个暖床丫鬟我也愿意啊!” 王婶撅着嘴满脸不屑:“去去去!哪里跑出来的旱葱?就你那样还想进秦家的们?排队都排不上你!” 周围的村妇调笑道:“对对对!王婶家闺女还没着落呢!哪轮得上你!” 听着台下的胡言乱语,秦镇满脸黑线。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今日召集大家伙主要就是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得功于咱们村纺织厂的女工,我们小渔村的商品在近海城站稳了脚跟,打亮了名头!所有女工下班之后统一去柳娟那儿领赏钱。” 一开始,纺织厂的女工是按工时算工钱的。 后来柳娟觉得这样不好,索性改成了计件,按数量算工钱。 每个人的生产力都是不一样的,改成按量算钱后,纺织厂的效率提升了不少,那些女工恨不得把纺织机给踩冒烟儿,争分夺秒的赚钱!这也一度导致纺织机的维修压力越来越大,李叔不止一次向秦镇哭诉着想要招几个人减轻压力。 听到要发赏钱,纺织厂的女工们都欢呼起来。 周围的人也无不向其投露出羡慕的目光。 这些天纺织厂女工的工作强度大家都看在眼里,真是没日没夜的干活,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工位上,方才有了名震江南的购物节奇迹。她们多赚钱是应该的! “能不能问一下,赏钱有多少啊?”王婶忍不住问道。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关心纺织女工能分到多少钱。 “每个人拿到的赏钱都不一样,做得多的就分的多,做的少的就分的少。”秦镇并未深说:“到时候我们会将每个人能够得分得的钱都公布出来,你们可以自己去砍,这里就不耽搁大家时间了。” 不少人暗自期待,心里跟挠痒痒一样,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柳娟面前看看自己能有多少赏钱。 “第二件事,村里准备修路,有些朋友已经了咱们的政策,还有些人不知道,我在这里统一说一下。”秦镇顿了顿,道:“首先,修路包三餐,每餐有鱼肉,每天还有五十文的工钱,参加修路的人等路修完了之后,可以获得小渔村的户口。” 在这个遍地饿殍的世界,能吃到饱饭就已经难得可贵了。 如今秦镇为了福泽乡里的修路事业,不仅包三餐,还餐餐有鱼肉,还有工钱! 这已经不是大善人可以概括得了的了。 这简直就是活菩萨! 更不提,事成之后,还能定居小渔村! 小渔村的福利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谁不想老有所依,幼有所育啊?几乎每个来小渔村务工的人,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住进小渔村而努力的。 一听到帮着修路还能获得小渔村的户口,顿时人群激动。 对此秦镇早有预料般压了压手,控住了场。 原定计划,最多需要两千位劳工进行修路,可因为山匪作乱,路上死了不少人,以至于之前在近海城招募的劳工人数有了空缺,所以秦镇才会选择在村里招人。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修路很重要不假,但对于目前的小渔村而言,没那么重要。 毕竟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急不得。 相较而言,小渔村自己的扩张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件事,想必很多人都已经听说了,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死了不少人。” 提及此事,秦镇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 嘈杂的人群也渐渐沉寂。 山匪,是所有父老乡亲心中的一根刺,背上的一座山! 每年被山匪害的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 这些山匪占据的山头,就像一个个发烂流脓的毒疮!无时无刻不在荼毒周边的百姓!危害小渔村的安全! 秦镇缓缓开口,石破天惊。 “为了还父老乡亲们一个美好的明天,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遭受山匪之乱,为了守护我们共同的美好家园!我决定,扩招村卫队,剿灭山匪!” 第一百五十章:发展进行时(4) 剿灭山匪。 简简单单四个字,犹如巨石坠海,掀起万丈波澜! “疯了吧!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打得过山匪?” “这是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我看秦镇这小子是飘了!” 听着台下各种反对的声音,秦镇的面容自始至终的肃穆。 山匪欺压当地百姓已久,多年恶行,早已荡平了百姓心中的胆气,让他们宁愿俯首为奴,也不敢忤逆山匪。 而秦镇今天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们知道,山匪不过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在秦镇的示意下,陈数拿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走了上来。 “这颗脑袋,可有人认得?” 血淋淋的画面让在场不少人面色煞白,倍感不适,许多人甚至跑到一边吐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叫道:“那是余二爷的脑袋!” 听到余二爷的名字,在场许多人不由得一震。 这些百姓之中有很多人都是从西边逃回来的,深知帽儿山山匪的凶残!其中最让人胆寒的,当属帽儿山的二当家——余二爷!传闻此人青面獠牙,力大无穷,杀人为乐!每天枕着人骨睡觉,以人肉为食! 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 恐惧和流言,素来是山匪震慑百姓屡试不爽的手段。 而今天,秦镇就是要让大家伙都知道,山匪不可惧!流言不可信! “几天前,我们在山沟里和帽儿山的山匪干了一架,余二爷带了两千多号人山匪,想要灭了我们!”陈数的声音缓慢且冷冽,就像一把磨砺过的钢刀,缓缓划过人们的内心,将那可笑的恐惧割裂开来:“结果呢?余二爷死了!两千多号山匪,死了一半!几百人被咱们活捉,送到近海城外排着队砍脑袋!” 秦镇走上前,从陈数手中接过了那颗已经干别的人头。 放在地上,抬起脚狠狠的践踏! 一脚,又一脚,踩在头颅之上,踩在百姓心中,将那颗人憎鬼厌的丑陋人头踩的稀碎! “山匪,没有什么可怕的,和咱们一样都是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 秦镇缓缓抬头,看着已经寂静无声的人群,质问道。 “你们的亲人,也曾被山匪所害,为此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你们甘愿自己的儿子闺女,也和你们一样,被这狗屁的山贼肆意欺压,直至被榨干一切,悲惨的死去吗?” “你们愿意辛辛苦苦耕种得来的粮食,被山匪抢走;流血流汗赚来的钱财,被山匪夺取;辛辛苦苦搭建的家园,被山匪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秦镇声嘶力竭的质问道。 “回答我,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惊天的嘶吼应声而起! 当多年笼罩在心头的恐惧被秦镇斩破,从中流露出来的是积压已久的怒火! “那就跟他们干!” 秦镇举拳高呼! “不是为我秦镇,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妻儿亲友!我会随你们一起杀贼!我秦镇在这里向你们承诺,若战死,妻儿老小我养之!英名铭刻石碑,永垂不朽!” “若凯旋,山匪尽除,从今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将再无山匪之患!” 望着已然疯狂的人群,听着振奋人心的演讲,那台上稚气未褪的少年,更像是一个值得追随的领袖! 莺儿小姐看着那道被狂热村民簇拥的身影,双手捂着心头,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想不到,秦公子还有战将之姿!”唐宣忍不住赞叹道,对秦镇这番荡气回肠的操作,心悦诚服。 “此等文武全才,若不能投身朝廷,岂非暴殄天物?” 想到这,唐宣心中下定决心。 明天赴京赶考,他定要向圣上推荐此人! “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屋内传出。 南宫远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捂着脸痛声哀嚎。 唐宣跑回屋,坐到南宫远身边,语重心长的劝道。 “南宫兄!别哭了!不就是屙屎被看到了吗?多大点事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一遇挫折就自甘颓废,怎能成气候?!” “南宫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南宫远哽咽着。 要是让他爹知道,他出了这么大的糗,非得活劈了他不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唐宣循循善诱:“再者,人有三急嘛!况且你不是没拉出来吗?又何来丢脸一说呢?” 经唐宣这么一开解,南宫远茅塞顿开。 对呀! 他憋回去了!就不算随地大小便! 自然就不用丢脸喽!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南宫远心中积郁骤解,破涕为笑:“多谢唐兄开导!” 唐宣情不自禁的搂着南宫远,挥着纸扇,俏眉微挑:“都是兄弟,应该的!” 他心中悄咪咪的想着:我当然无所谓呀,就是不知道莺儿小姐会怎么看待你。 少了一个对手,他获取莺儿小姐芳心的几率又多了一些! 这时南宫溪欣缠着绷带杵着拐,在刘燕儿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哥,我听说你……” 刚一进门,拐杖就从她手中脱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南宫溪欣不可置信的看着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近乎崩塌。 旋即,她惊恐万分的眼框浸染湿气,头都不回的跑了出去。 南宫远和唐宣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正一头雾水呢。 就听到刘燕儿赶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冲撞了两位公子的好事,还请两位公子不要怪罪。” 说罢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 直到这时,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妹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唐兄是清白的!” 南宫远哀嚎着冲了出去。 唐宣也紧随其后。 瓜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有多重! 若是让莺儿小姐误会他们两人有断袖之癖,继而疏远了他们,那唐宣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溪欣?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养伤,怎么在外面乱跑?”莺儿小姐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泪奔的南宫溪欣,一把扶住她关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莺儿姐姐……我哥他……”南宫溪欣皓齿微张。 闻言,莺儿小姐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男子气概 “莺儿小姐,你听我狡辩,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唐兄绝对是纯洁的!”南宫远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满脸的欲哭无泪:“刚刚只是……” “南宫公子不必多说,我晓得的!”莺儿小姐抢先开口,她给予南宫远一个理解的眼神,轻声道:“南宫公子只管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为你们保守秘密。” “保守嘛秘密呀!”南宫远急的乡音都出来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宣此刻也匆匆赶来,一脸真挚的辩解道:“南宫小姐,莺儿小姐,刚刚我只是在安慰南宫公子,你们也知道他随地大小便被人抓到了,心中受挫,我也是略尽绵簿之力,想要他振作起来……” 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重铸在莺儿小姐心中的形象,唐宣果断将南宫远的伤疤揭开,以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南宫远原本还在因为唐宣当众揭自己老底而惊怒,可看到唐宣的挤眉弄眼,他瞬间了然这是弃卒保帅之计!在没素质和断袖之癖之间他纠结了一下,一咬牙果断选择了前者。 素质低是可以改的嘛! 要是弯了鸟,可就掰不直喽! “没错!” 南宫远心在哭嚎。 “我确实因为此事心生羞愧,唐兄刚刚只是在正常的安慰我,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们都搂到一起了!哪有大男人相互安慰到炕上去的?”南宫溪欣明显大受打击。 莺儿小姐一脸冷漠,拉着南宫溪欣径直离开。 “莺儿!” “莺儿小姐!” 南宫远向前伸着手无力跪地,失声痛哭。 “不成!我们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唐宣沉声道:“这事必须解释清楚!” 且不提他们和莺儿小姐之间还有无可能。 至少他们两人都是江南士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唐宣,更是明年要殿试的举人!若是让人以为他有龙阳之好,他还有何脸面去面见乡亲父老? 有何脸面入朝为官? 就算是为他们自己,这个事也必须掰扯清楚了! “可莺儿小姐现在都不听我们解释了,这该如何是好啊?”南宫远哭丧着脸。 莺儿小姐不听解释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南宫溪欣。 那小丫头大大咧咧的,藏不住事儿!以他对妹妹的了解,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经由南宫溪欣的嘴,传的到处都是!到时候三人成虎,就算假的,也得传成真的喽! “我们的话她们不信,那就去找一个说话管用的。”唐宣下意识的想到了秦镇:“我们去找秦镇,莺儿小姐和你妹妹都信任他,有他帮我们解释,定能消除误会。” “没错!”南宫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睛里瞬间都有了光。 而当两人急急忙忙赶到村口的时候,却得知秦镇已经带着人去几十里外的渔港了。 “他们刚刚动身,你们若是着急的话,现在跑着去应该还追得上。”说着老村长指了指渔港的方向。 南宫远和唐宣面面相觑,道过谢后连忙马不停蹄的朝林子里跑去。 陈数因为要训练新兵的缘故,没有随行。 秦镇则叫上了山海和赵羽一起。 “老赵,小渔村住的可还习惯?” 说来,赵羽和秦镇、山海年纪相仿,三人同行倒是有不少话题。 “我师妹睡得很踏实。”赵羽性子有些冰冷,说话也言简意赅。 “我是问你,又没问你师妹。”秦镇笑道。 “我睡得也很踏实。”赵羽接道。 对于赵羽,秦镇可是十分的上心。 年纪轻轻,枪术惊人! 昔日和余二爷搏命的时候,这赵羽枪出如龙,杀得那些山匪胆颤心惊!不仅震慑了山匪,也惊艳了秦镇。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若是没有赵羽,秦镇怕是断不可能杀出重围! 这样的人才,若是能留在身边,是何等的助力? “那就好。” 秦镇淡淡一笑。 他哪里看不出赵羽和赵璇身世不凡? 只是他素来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赵羽不主动说,他就不会主动问。 “赵羽,听老陈说你枪术惊人,昔日在山谷一个人就杀了好几十号山匪!是不是真的?”山海满脸兴奋。 这小子和他师姐完全是两个极端。 妙云随和儒雅,宅心仁厚,一手医术普渡苍生。 山海倒好,披着一身道袍,满嘴的打打杀杀,一点都没有道士应有的恬静洒脱。 “侥幸罢了!”赵羽淡淡道:“旁门左道,不值一提!” “改日我们切磋切磋!”山海苍蝇搓手,满脸期盼。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老赵切磋?”秦镇打趣道:“老赵的枪术就连陈叔都赞不绝口,你小子可得掂量掂量。” “切,不就是枪术嘛!整的好像谁家没一本武林秘籍似的!等我从师姐那里学得了师父他老人家留下来的武学秘籍,和赵羽切磋自然不在话下!” 山海仰着脑袋,牛逼哄哄:“到时候还指不定谁把谁揍趴下呢!” “妙云手里还有武林秘籍?”秦镇来了兴趣。 这事他怎么之前没有听妙云提起过? “这年头谁手里没有几本傍身的武功?”山海理所应当道:“你是不知道,之前咱们道观还在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还建了一个藏经阁呢!里面全是武林秘籍!” 说到这,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的山海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黯。 “只可惜……道观被该死的山匪一把火给烧了!师父他老人家也……” 秦镇没有说话,只是劝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那一夜我就发誓,定要杀光这世上所有的山匪!”山海眼神一厉,透着坚定:“师姐常说我杀心太重,一直不肯把秘籍给我,但血海深仇,难道不应该以杀止杀吗?我已经想好了,等再过几个月,我就去找师姐要,她若是不给,我就抢……” “为何要再过几个月?”赵羽突然问道。 秦镇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山海咧嘴一笑,道:“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了,是爷们儿!我师姐她管不了我!” 第一百五十二章:渔港 这天真的话语,让秦镇不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青春期的他常觉得长大了就是大人,凡事就可以自己做主。 可在爱你的人面前,不管多大你也始终是个孩子。 “多听你师姐的。”秦镇笑着道:“她不会害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能有人管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没错。”赵羽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冰冷的眼眸中透着一抹哀伤。 山海一脸狐疑:“你们也比我大不了几个月吧?说的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头呢!哪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 秦镇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急呼。 转身一看,只见南宫远和唐宣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秦老弟,可算追上你了!” 两人气喘吁吁,南宫远拉着秦镇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秦老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唐宣也一脸真挚的说道:“我们的名节,全在你手中捏着了!” “怎么了这是?”秦镇打量了两人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山海,狐疑道:“他们又偷偷拉屎被抓到了?” “没得到消息呀。”山海挠着头。 见两人欲言又止,秦镇心领神会的将两人拉到一边,应道:“这样,咱们边走边说。” 听完两人的讲述,秦镇忍着笑,神色古怪。 “所以你们打算让我去给她们解释解释?” “对!”两人忙不迭的点头。 “那你为何笃定,我说的话她们两人就一定会信?”秦镇反问道。 “因为你是秦镇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不会骗人!”南宫远脱口而出。 “秦兄弟,一句话的事,拜托了!”唐宣苦苦哀求。 看得出,这两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办法才求到秦镇这里来的。 “没问题,但我提前跟你们说好,若是我的话她们也不信,最后可别怪我。” 秦镇想都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咱们现在就赶紧回去吧!”南宫远连忙道。 他现在只想赶快解除误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现在可不行,我这还有事呢!”秦镇沉声道:“至少也得我回来之后才能帮你们。” “啊?”两人一听有些急了。 “这样,来都来了,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就跟我们一道去海港走一圈,正好带你们领略领略大海的风情。” 面对秦镇的提议,南宫远和唐宣略做思索,便应允了下来。 村子他们是没脸回去了,倒不如来外面避避风头。 再者,虽然是江南士人,可他们却没见过大海,平日里对海洋的广袤心向神往,今儿正好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有了这两人的加入,秦镇的渔港之行自然热闹了许多。 一路上有说有笑,终于在快下午的时候看到了海港外围那标志性的木围墙。 “南宫兄,唐兄,可会游泳?”秦镇突然问道。 “不曾。”唐宣摇了摇头,望着那蔚蓝色的汪洋出神。 “别看咱们是南方人,南方人也有旱鸭子不是?”南宫远道:“虽说江南临海,可咱这还算是头一遭真正看到大海是什么模样。实不相瞒,之前我还听别人说这大海是黑色的呢!今儿见了才知道,大海是蓝色的。” 连南宫远这样的士族子弟尚且如此,更不提寻常百姓了。 在这个交通闭塞、消息封堵的时代,很多人对于外界的认知,只停留于道听途说。 普通人,能够出个村子,进一趟城,都算是能人!像那些能出省,去其他郡县走一遭还能活着回来的,都是受十里八乡老少爷们吹捧的大英雄! 这也从另一个程度凸显了“进京赶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十年寒窗苦读中说的“寒窗”指的就是像唐宣这样的落魄寒门,寻常百姓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余力去提升自己,读书识字? 和最开始那个简陋的渔港相比,如今的渔港明显热闹了许多。 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的渔民赤裸着上身,在岸边拉网;许多海民抱着浮木在汹涌波涛之中穿梭;岸边早已开拓出大片平地,房屋并排林立,升着炊烟。 弄潮儿独具特色的号子声接连响起,直冲天际。 “他们是在作甚?” 看着几十上百号人赤裸着上身,排成一条队从海中拉拽渔网,南宫远不由得惊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活动。 不只是他,唐宣和赵羽也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这是在捕鱼。” 山海就喜欢看这些读书人没见识的样子,介绍道。 “我们会将渔网投入大海,然后由岸上的人进行拉拽,将海里的鱼拖上岸来!” “这能捕到鱼?”唐宣目瞪口呆。 在他的想象中,捕鱼难道不应该靠鱼叉或是钓具之类的玩意慢慢钓吗? 这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大网,也能网到鱼?鱼难道不会从缝隙中跑掉吗? 南宫远面露震惊:“这网都是破的!” “你懂什么,渔网上的缝隙是为了让小鱼逃走,留下大鱼。”山海得意洋洋:“要是大鱼小鱼都网了上来,那海里的鱼没法繁衍,不得绝户啊?镇儿说了,这叫可持续发展。” 说话间,渔网离开水面,只见由细铁丝编织的渔网内满是白花花的海鱼,活蹦乱跳拍打着破碎的海浪。 “我的天呐!真的有鱼!”南宫远激动的跳了起来。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鱼。 “这么多鱼,渔网不会破吗?”唐宣已经看呆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渔网是咱们镇儿捣鼓出来的,最大的优点就是结实耐造!别说这么点鱼,哪怕是海里的龙王都能捞起来!”说到这,山海神态中透着崇拜道:“前些天,镇儿还用这玩意抓到了一头龙王呢!” 就在这时,海滩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听李二牛大声呼叫道。 “快!来人帮忙,这鱼太沉了,要拽不住了!” 只见原本还平稳移开水面的渔网,突然向下一沉,渔民们手中的长绳似乎被什么重物拖拽,竟然脱手。 不少人猝不及防下被拽倒在地,刚刚浮出水面的渔网迅速朝海里坠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出海 “帮忙!” 秦镇当即立断,径直朝沙滩冲去。 这渔网乃是由千仞丝打造,价值不菲。抓不到鱼都是其次,若是这张渔网被鱼群拖入了海底,找不回来了,对秦镇乃至于小渔村的捕鱼事业而言,将是巨大的损失! 岸边的人听到秦镇的呼喊,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赶赴海边帮忙。 “我们也去帮忙吧。” 南宫远和唐宣也跑了过来。 秦镇一个箭步拽住了绳子,可根本来不及用力就被恐怖的力道直往海中拖去。 山海紧接着抱住了他的腰,可也没使上劲,便随着秦镇一道在地上拖行。 越来越多的人群扑了上来,压着绳子,使出浑身解数和鱼群角力。 终于在巨网即将脱手的前一刻,钳住了势头。 秦镇堪堪起身,将绳子拉过肩头向后伸拽。 “拉!” 数百人齐心协力,岸上的力量和水中的鱼群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宫远和唐宣都卯足了劲,涨的满脸通红。 赵羽在队伍最后头,一枪将拳头粗的绳索洞穿,在枪身上缠绕了几周,连同银枪一道扛在肩头开始发力。 “一二三,拉!” 简短的口号充斥着令人向心的力量,所有人都跟随号子,一同发力。 在所有人的同心协力之下,坠沉的渔网终于缓缓朝岸上移动。 似乎是知道被拖上岸就意味着死亡,海底的鱼群开始疯狂的抖动,铁了心的要堵上一切赢取这场角力的胜利。 可它们又岂是岸上渔民的对手? 最终,在来回拉扯了数分钟后,鱼群终于力竭,当全部的渔网离开水面,出现在沙滩上时,人们才惊讶的发现这次的捕获是多么的丰厚。 “好家伙,这么多的鱼啊!”南宫远激动的跳了起来,兴奋的跑到小山一般高的鱼群面前,仿佛忘却了疲倦和劳累,只剩下劳动后获取成果的喜悦。 他掐着身旁同样震惊的唐宣的脖子,激动的摇晃着。 “唐兄,你看到没有啊!这鱼都堆成山了!都是小爷我拉上来的!啊哈哈哈!” “我也出了力好不好?”唐宣白了他一眼。 “恩公,幸好你们来了,要不然这一网子鱼怕是都得散了!”李二牛气喘吁吁,累得瘫倒在地上。 “都是大家伙的功劳。”秦镇坐在地上,朝大家伙嘶吼道:“今儿大家都辛苦了,这网子鱼每人挑两条回去煲汤喝!” “秦老板仁义!” 欢呼声响彻沙滩,许多孩童已经冲上鱼山开始玩耍。 渔民则带着妇人,开始挑拣海鱼。 每一次渔获,秦镇都会奖赏一些活鱼给帮忙的百姓,久而久之这件事已经成了渔港的规矩。周围的百姓也喜欢来渔港这帮忙,不仅能捞到鱼,做工还能拿工钱,比自己在金沙滩抱着块破木头下水玩命抢多了。 这也导致深水湾这一片愈发繁华。 而金沙滩那块地,则逐渐荒芜。 作为一块不错的浅滩,金沙滩拥有深水湾难以比拟的地理优势,较为平缓的水势加上丰富的海洋生态,刚好可以用作旅游度假之地。金沙滩那片地秦镇已经派人过去圈了起来,打算做一个旅游景区,吸引那些达官贵人过来消费。 正好可以带动周围的经济,顺带着解决一下周围孤寡百姓的就业问题。 听到能挑鱼,南宫远立马跑了过去,不顾海鱼身上的腥臭,蹲在地上就开始挑选。 一边挑还一边惊奇的叫道。 “唐宣,你快来看诶,这鱼鼓得像个绣球一样,还挺好玩!” 秦镇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赵羽道:“你也过去条两条吧,这可是上好的海鱼,吃了能补身体。” 赵羽本来想拒绝,可以听到这海鱼很补,纠结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 他想着师妹这一路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抓两条海鱼回去给她煮补补身体也挺好。 看到赵羽也跑过来挑鱼,正在兴头上的南宫远赶忙挪了个坑,朝他招了招手。 “赵老弟,来这儿挑!这里的鱼大!” 这时唐宣抱着一头海马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得意的朝两人炫耀:“大有什么用?海里的鱼,越是奇形怪状越是珍贵!看我这个,一看就属于那种万里挑一的极品!” “哇!”南宫远故作惊羡,然后道了句:“你怎么抱了个几把?” “这他么不是几把!哪有这么大的几把?这是万里挑一的神鱼!”唐宣涨红了脸争论道:“我把这神鱼抱回去,莺儿小姐一定喜欢!还有这个……”说着他又掏出一个正在吐着墨的八爪鱼,一脸笃定道:“我敢打赌,这八只脚的玩意吐出来的东西,一定是稀世珍宝!搞不好是龙脊凤髓之类的……” 赵羽默默的离唐宣远了一些,难得的吐了个槽:“虽然我不知道你手里抱得的是什么,但我建议你把它丢了,那八只脚的玩意好像在吃你的手……” 闻言,唐宣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一眼,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已经被墨鱼包裹住,好像有一股吸力在他手上粘连,吸得他隐隐作痛。 唐宣面色骤变,发出一声惊恐的哀嚎。 “我靠!救我!” 他疯狂的挥舞手臂,企图将墨鱼甩走,好巧不巧的将墨鱼顺势甩到了自己的脸上。密密麻麻的触角在他脸上吸吮,粘稠的液体伴随着腥臭的墨汁扑面而来,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直接让唐宣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唐兄莫怕!我来救你!” 南宫远不愧是好兄弟,果断的抬起脚丫子往唐宣的脸上踩去,一边踩还一边指着墨鱼怒骂道。 “孽畜!休伤我兄弟!” 看着打闹成一团的众人,秦镇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山海道:“去帮帮忙。” 待山海起身走去。 秦镇看了看撕四周,向着李二牛突然问道:“对了,怎么不见张落?他人呢?” “老张几天前带着人出去试船了,说是打探一下周围的海域环境,估摸着快回……” 没等李二牛说完,一道白帆便悬至蔚蓝海面之上,由远及近。 甲板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 正是张落。 第一百五十四章:海域地图 “我靠,秦老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想不到你这小小的渔村,居然还有船?!” 船锋海浪前行,迎面倾倒的海风和浪涛冲撞甲板,让人大呼过瘾! 作为一名铁匠,在铁匠铺尚没有建立起来前,张落十分自然的加入了捕鱼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弄潮儿。 秦镇前往西海城前,曾从海寇手中缴获了三艘海船。 为了确保这些船不至于闲置沦为废品,秦镇特意让张落和李二牛挑选人手,上船操练,尽快熟悉船只,掌握控船之术。 如今看来,张落事情办得不错。 波澜壮阔的海洋总是给人一种天高地远的辽阔,让人不自禁心生一抹豪迈!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秦镇有感而发。 飞鸟与游鱼竞跃。 海风和浪涛争鸣。 何其壮阔! 唐宣死死把着栏杆,脸色煞白。 第一次坐船出海的体验,让他倍感新奇,惊惶无措。 尤其是当他这个旱鸭子,看着无数数丈高的海浪一个接着一个迎面砸来,砸的甲板微颤,白浊泛起,那种源自内心的不安几乎要击溃他极力维持的理智。 呕! 再船体的又一次颠簸后,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和他相比,同样是第一次出海的赵羽和南宫远则显得正常了许多。 前者双手环胸,立在甲板上,不动如山。 后者则像个类人猿一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大吼大叫。 “这他娘的实在是太刺激了!” 秦镇走进船舱,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海图,微微皱眉。 这张海图,是之前就挂在这里的,上面挤满了繁琐的邪台文标注,囊括了大半个大商的东海。其上各处海礁、海域标注清晰,甚至还详细的描绘出了大商水师的巡防范围以及路径。 难以想象,就在大商水师刚刚组建,朝廷开始探索属于自己海域的档口,大商的敌人——邪台国,早已将这片富硕广袤的海域探索了个清清楚楚! “这图上距离咱们二十里以内的地方,我这些天都走了一遭,基本可信。”张落坐在椅子上,喝着淡水,沉声道:“村田耳那小子没有骗我们,这些挨千刀的玩意,已经把我们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 “邪台国亡我大商之心不死。”那些被海寇屠戮的村子的惨况再一次浮现在秦镇的心中,点燃了他满腔的怒火和忌惮。 “看来海寇已经做好了再一次入侵大商的准备。” 连一个小小的罗刹礁海寇,那些在邪台国混不下去、沦落到做海寇的浪人,都拥有如此详密的海图!难以想象邪台国真正的精锐将士手中,又会拥有怎样的一副图纸? “据说我大商水师天下无敌。”说这话时,张落脸上透着玩味:“我在深蜀的时候,就对钟意将军素有耳闻!” 钟意乃是当今镇国侯的次子。 亦是如今圣上亲封的镇东将军,亦是如今江南水师的实际统帅,传闻中的大商精锐之一飞鱼营,便由他执掌。 对于此人,秦镇并不熟悉。 只是听陈数提起过,相比之这钟意,陈数说的最多的当属钟意的兄长,亦是镇国侯的嫡子,曾经的掠北将军——钟许国。 据陈数说,这钟许国乃是大商年轻将领一辈中的佼佼者,十四岁从军,十五岁组建飞鱼营,十六岁横马漠北、逐鹿蛮族!带着五千人深入敌后,杀得数十万蛮族溃不成军,心惊胆颤! 其忠猛武略,深受先帝赞许,二十岁那年大败蛮族,匡扶北境被先帝授予勇军侯! 北蛮曾言,大商有勇军侯,坚不可撼!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大商在勇军侯的带领下有望角逐漠北,收服失陷的烟云十六州时,天妒英才!在一次对北蛮作战途中,勇军侯遭敌人设计围攻,不幸战死! 时年二十二岁。 将星陨落那日,天月啼血!先帝悲痛交加,呕血而亡! 当时陈数亦在军中,却因临时调遣没有随勇军侯出征,侥幸捡回一命。 后因为心中悔恨,黯然离开军伍,归隐山林。 他常说,若是当时漠北联军中哪怕有一位将军愿意出手相救,勇军侯都不会身陷重围,最终力竭战死! “你放心将自己的命交在那些人手中?”秦镇冷笑一声。 世道艰险,朝野腐朽,人心黑暗! 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对此,张落也深以为然。 若非官匪一窝,进城劫掠,他也不至于带着妻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现在能熟练使用船只的有多少人?”秦镇问道。 “算上我,一共二十多号人。”张落应道。 “太少!”秦镇沉声道:“这样,你从捕鱼队中挑选信得过的弟兄加入船队,我再让陈数那边给你拨三百人,你来操练他们,要让他们尽快熟练掌握船舶技术。” “我可不是行伍出身,不会练兵。”张落虚着眼,没好气道:“我就是个打铁的!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没让你练兵啊!”秦镇眨巴着眼睛:“商队懂不懂?咱们用船走商,总得挑一些信得过、会使船的伙计吧?要不然船翻了咋办?” “你说的最好是商队。”张落低叹一声。 他哪里不明白秦镇的意思? 之前秦镇还偷摸着问他,能不能在船上加钢板,加床弩…… 你见过哪家商队的商船上有床弩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 相比之那虚无缥缈的大商水师,他宁愿相信眼前的秦镇。 别的不说,万一将来真的起了战事,那些当兵的拍拍屁股跑路了,真正为了父老乡亲留下来敢跟海寇拼命的,也只会是秦镇这号人。 帮他,又何尝不是帮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我之前让你研究这玩意,你研究的怎么样了?能不能造?”秦镇再度问道。 “大哥!我叫你哥行吗?我就是个打铁的!你让我打打兵器盔甲还成,造船?你得找木匠!”张落脱口而出。 秦镇却眉头一挑,略带兴奋道:“你还会打造盔甲?” 得! 张落嘴角一抽,完了!说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巡海校尉 盔甲和兵器可不太一样,前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得出来的。尤其是制式甲胄,那玩意是管控品中的管控品,几乎和马匹的战略程度对等,属于那种由大商严密监管的技术。 且不论寻常人能不能造出来,就算造出来了!哪怕只是一块经过简单敲打的铁片,也足以定性谋反! 轻则株连三族,重则九族祭天。 而现在,张落居然表明,自己能够制作盔甲!这无异于是在告诉秦镇,哥的强悍,超出你的想象。 “不会。” 张落来了个死不认账。 “我刚刚都听到了。”秦镇眯着眼紧逼不舍。 “你听错了。”张落一脸淡然。 “老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从某个军营里跑出来的兵匠?”秦镇压低了声音问道。 又会制作兵器,还会打造甲胄,同时还具备一定探勘地形的能力,这样的人才,能是普通人? 张落嘴角略微抽了抽:“我只是个打铁的,你想多了。” 心中自暗道,这小子猜的真准! 秦镇也不戳破,心中则在盘算该怎么让张落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制作甲胄。 山谷一战之所以能打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陈快那几百号城卫军顶住了正面,依靠甲胄吸引了大部分山匪的冲锋。 若是能够给村卫队也搞一套甲胄,秦镇有信心彻底荡平帽儿山! 当然,如今铁匠铺都没建起来,冶铁的工具器材也一件都没有,想这些事确实为时过早。 “也不知道林三什么时候回来。” 秦镇心中暗暗思索,如今他唯一能弄到“铁”的途经,便是林三。 自打上次林三从自己这里拉走几大车鱼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按照约定,他应该早就把东西卖完了回来进货才对。 正想着,外头传来山海的惊呼。 “镇儿,外面有船过来了!” 闻言,秦镇和张落连忙起身朝甲板上跑去,只见远处的海浪上,七八艘快船簇拥着一艘战船破浪而来,那明显比秦镇这边高出不少的船身给人一种十分具象的压迫感。 船身上悬挂着大商水师的黑旗。 为首的旗官正在瞭望塔上挥舞旗帜,打着旗语。 “他举着两面旗瞎摆弄啥呢?”山海问道。 “那是旗语,他要我们停止航行,接受检查!”张落沉声道。 “牛呀,你连旗语都知道?”山海满脸惊奇。 秦镇则深深看了张落一眼,催促道:“让弟兄们都出来,规规矩矩的,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身处汪洋,用的还是海寇那边的船,搞不好这伙大商水兵为了领赏,直接把他们当海寇宰了。 快船很快冲了上来,将秦镇的船团团围住,士兵们纷纷举弓箭,一脸警惕;战船随即停靠,几块木板横了过来将两艘船衔接,水师士兵立刻踩着密集的脚步声冲上甲板,将秦镇等人围了起来。 “误会误会!” 秦镇率先高呼:“我是近海县的渔民,我们是来海上捕鱼的。” “我国渔民又怎会拥有海寇的战船?”一个轻佻的声音缓缓而来,是一位披着甲胄的年轻将军。 他眯着眼,扫视了秦镇等人,冷笑一声:“我看你们就是潜入我国意图不轨的海寇!来人呐,给我将这些海寇全部拿下!如有抵抗,一并杀之!” 水师士兵们纷纷挥舞刀剑向秦镇等人逼去。 “我是江南南宫家的嫡子南宫远!不是什么海寇!你们看清楚了!”南宫远大声辩解道。 唐宣这时也站了出来:“小人唐宣,乃是今年乡试的举人,此番出海游玩,绝非海寇!还请小将军明察!” 听到是南宫家的人,年轻将领微微皱眉。 秦镇适时的说道:“此船,乃是我等缴获所得,已上报近海城卫陈快大人,小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将我们押去近海城对峙!” “笑话!” 年轻将领轻蔑一笑:“海寇何等凶残?你们一介渔夫,手无寸铁,也能从海寇手中缴获战船?!就算是编造事实,怎么着也得编一个合理一些的!” “我等所言皆是实话。”面对刀兵,秦镇淡定自若,丝毫没有慌乱:“上个月海寇登岸劫掠,我带领乡民殊死抵抗,侥幸击溃了海寇,方才缴获了这一艘战船,此事近海县人尽皆知!将军若是不信,大可随我们上岸一问!” “哦?” 闻言,年轻将领若有所思,眼中猛地爆出一抹精光。 “你就是小渔村的秦镇?” “将军听说过我?”秦镇心中一动。 “名震天下的金沙滩大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年轻将领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戏谑和嘲弄:“都说有十余万海寇登陆沿海,将近海县洗劫一空!本将负责此片海域巡防,又怎会不知?”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也多亏了你,圣上大喜重赏江南!可本将却被钟将军骂的狗血淋头!” 金沙滩大捷是假。 海寇劫掠是真!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有海寇从他的防线渗透进了岸上,还死了不少人!对他而言,这怎么着也是一个失职之罪。 “草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秦镇显然理清了其中的脉络。 金沙滩大捷,是江南官僚的狂欢,却是大商水师的奇耻大辱! 连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都能干翻海寇,他们这些当兵的是干什么吃的?每年朝廷拨款那么多军费,都用到狗身上了?整天吹嘘沿海防线固若金汤,到头来还要人家百姓自己同海寇搏命! “好一句自保!” 年轻将领轻笑一声,挥了挥手。 周围的士兵随即散开。 “既然你能击败海寇,身上自然是有些实力的,这样,我们比试一场,你若是能击败我,本将便相信你的话,放你们离开如何?” 秦镇眉头紧皱,反问道:“若是我拒绝呢?” “那你们便是海寇!”年轻将领洒笑一声:“届时船毁人亡,皆是功名!” 此言一出,船上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唐宣痛斥对方的无耻狂悖。 竟然能做出此等杀良冒功的事来! “别跟他打,这个人很强。”赵羽低声劝道。 秦镇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问道:“还未请教?” 年轻将领随之应道,年轻的脸上透着轻狂。 “大商水师钟将军麾下,巡海校尉,宁伤!” 第一百五十六章:比试 听到对方居然是当今大商水师统帅,钟意将军麾下的战将,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秦镇也满脸凝重。 对方既然已经报出名讳,就不怕秦镇他们闹事!换言之今儿这事,如果不能让这宁伤满意,秦镇这一船的人只怕都会被宁伤当作海寇,杀良冒功。 “大商水师不应该是保护百姓的吗?为何如此嚣张跋扈?!”南宫远厉声痛斥。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自报家门,甚至愿意让对方查证,为何这一伙水兵还死咬着不放? 唐宣也气的浑身发抖,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两位公子怕是没去过边境吧?”张落幽幽道:“朝廷的官兵早就烂透了,他们披上那张皮可不是为了保家为民,而是为了升官发财!这样的人心中可没有道理二字。” “我跟你打!”山海忍不住怒吼道。 秦镇小身子骨,哪里是这宁伤的对手? 别的不说,这宁伤既然能够年纪轻轻就爬到校尉的位置上,手中的功夫绝对不差!真动起手来,秦镇绝对在他手中走不过三招。 “我说过了。” 宁伤神色冰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字一顿。 “只有他能跟我打!” “非要闹的如此不可开交吗?”秦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意,赔着笑道:“既然将军已经知晓我们并非海寇,何必咄咄逼人?若是将军愿意,草民愿略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将军和诸多兵爷们……” “小子,你懂个屁!”宁伤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嗤笑着道:“仅凭这艘海寇的战船,我拉回去便是大功一件!若是再斩获一些贼寇的头颅,别说官升一职,哪怕是半职其中的好处也不是你一个乡野村夫给得起的!” “看在你身后那两位世家子弟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打赢了我,船我拉走,你们可以平安上岸;若是输了,人和船都得成为我的军功!” “别信他的!”赵羽低声道:“他既然想动手,就绝不会留活口!这番说辞不过是为了逼你出手,戏耍我们而已!不论你胜负与否,他都会斩草除根。”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题。 如果宁伤忌惮南宫家,就不会出手。 既然出手,就断不可能放任何人活着离开。 “我跟你打!” 秦镇陡然开口,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了出去。 “既然是公平决斗,还请将军将身上的甲胄脱了!否则有甲打无甲,怕是遭人耻笑!” 宁伤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这么有种,真敢应战! 他意外之余,满眼的戏谑。 因为金沙滩的事情,他没少被钟意将军责罚,甚至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些,他不怪自己失职,却全部怪到了秦镇头上! 若是秦镇他们引颈受戮,海寇捞够了钱悄无声息的离开,又有谁会知道海寇曾经上了岸?又怎会有那可笑的金沙滩大捷?钟意将军又怎会勃然大怒,迁怒于他? 现如今碰巧抓到了秦镇,他自然得好好的戏弄一番,方才可解他心头之恨! “好!” 宁伤一把撕下甲胄,露出白色的衫衣。 他没有拔刀,而是挽起袖口,伸出双拳。 若是一刀把秦镇砍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他得拳拳到肉、慢慢的把秦镇给收拾一顿,才觉得畅快! “来!” 宁伤扬了扬头,挑衅般的讥讽道。 “让我看看传闻中的小英雄,有多么厉害!” 秦镇眼神一厉,猛地冲向宁伤。 迅猛的速度让宁伤微微意外,按照军体搏杀术的套路,秦镇一记正向踢抢攻,随后野马分鬃准备近身缠斗,用擒拿解决战斗。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力量,也低估了宁伤的战斗经验。 面对秦镇的正向踢,宁伤居然避都不避,直接双手前顶,硬生生接住了这一脚。 “什么?!” 在秦镇惊愕的目光中,宁伤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双手抓住秦镇的脚,顺势往身后一带,反身就是一记回旋踢。 失去平衡的秦镇根本无力招架,这一脚切切实实的踢在了秦镇的腰间,恐怖的力道直接将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 “速度可以,但力量不够。”宁伤冷笑着:“太弱!” 南宫远和唐宣连忙跑了过去将正在吐血的秦镇扶起。 “秦老弟,你没事吧?那狗东西下手也太狠了!咱不打了,不打了还不成吗!” 乒! 赵羽拔枪而出,枪意峥嵘。 “要打是吧!我陪你打!” “哟!还带着铁器!还说你们不是海寇?!”宁伤嘴角微扬,随手抄起佩刀:“小子,看你年纪轻轻,毛都没长齐,玩的明白枪吗?” 赵羽刚准备出手,就被一声厉喝叫住。 “住手!” 秦镇缓缓起身,擦掉嘴角的鲜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的挪动着步伐,缓缓朝宁伤走去。 “这是我和他的决斗,我还没败!你想和他打,得先排队!” “你不是他的对手。”赵羽低吼道:“再打下去,你会被他打死的!” “死?” 秦镇不置可否的再次站到了宁伤的面前,脸上露出了和宁伤先前一样的嘲弄。 “他杀不死我。” “猖狂!” 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给瞧不起,这让高高在上的宁伤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一个进步,轰出一记窝心拳,想要彻底击溃秦镇的行动能力,将他狠狠的践踏在脚下。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秦镇嘴角微扬。 他不躲不避,而是从身后掏出了一架连弩。 当宁伤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之时,已经来之不及。 轻易将秦镇击倒的膨胀感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而这也让他面对秦镇的羞辱时,十分冒进的冲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距离。 下一刻,弓弦声响。 接连的箭矢,蓄势而出,准确无误的射穿了宁伤的大腿。 一个冰冷的声音,喝住了全场的暴动,只见秦镇一手举着弓弩,一手拔出倭刀架在宁伤的脖间,横眉冷对。 “谁敢动,他就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要挟 这挟持巡海校尉的一幕,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张落最先反应过来,拿着绳子就冲上来将宁伤捆了个严严实实。 南宫远和唐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小子!你够胆!竟敢袭击巡海校尉!你知道惹了多大的事吗?”宁伤仗着人多,肆意叫嚣:“按照大商律,袭击军队可是重罪!斩无赦!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放了,否则……” 还没等宁伤把狠话放完,秦镇就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只见他手起刀落,硬生生的斩断了宁伤左手的大拇指,鲜血淋漓裹挟着宁伤惊怒的哀嚎,震慑在场所有的内心。 “你凭什么说你是巡海校尉?”秦镇狠狠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子还说你是伪装成巡海校尉的海寇呢!告诉你的人,把路子让开,要不然我就把你的指头一根根砍断!” “你疯了!”唐宣吓得面色煞白。 他从未想过,局面居然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秦镇瞪了他一眼,再度抬刀砍掉了宁伤的一根食指,钻心的痛楚让这个狂妄之极的巡海校尉瘫倒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搐:“你还有八根指头!” 唐宣刚准备劝阻,就被南宫远拉住。 只听南宫远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声音缓缓道:“秦镇这是在救我们!在海里,我们斗不过这帮兵,当务之急必须先靠岸,上了岸,我们才有活路!” 闻言,唐宣打了个激灵。 张落心中暗暗高看了南宫远一眼。 “我就不信你敢杀了我!”宁伤显然也是个狠人,他死死盯着秦镇,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杀了我,你们全部都得死!来,今儿我要是眨一下眼,就是你孙子!” 要放别人,可能真被宁伤这滚刀肉的势头给吓到了。 但可惜,他是秦镇。 秦镇还真不惯着他。 弓弩对着他的腰间便是一箭,箭矢穿过肋骨,卡在缝隙之中。 “按照伤口流血的速度,大概半个时辰内你就会死,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们离开,要么我跟你陪葬。”秦镇说着,拿着刀又砍掉了宁伤一根中指:“我命贱,死了白死,就是不知道宁将军惜不惜命?” 所有人都被秦镇这狠绝毒辣的手腕给震慑到了。 面对重重包围,秦镇非但没有任何的慌乱,反倒展现的异常的果断。 仅是这份心魄,就让宁伤惊惧交加。 眼看着秦镇再度抬刀,要把自己的无名指也给砍了,宁伤终于松口。 “你牛!我认怂!都快把道让开,放他们走!” 周围的将士生怕惹得秦镇恼怒,连忙将船只挪开,让出空缺供秦镇离开。 用不着秦镇开口,张落便指挥众人开船,战船迅速驶向海岸。 “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海兵们面面相觑。 “宁将军有了闪失,我们都得掉脑袋!”副官显然心思活络得多,他叫来一个心腹叮嘱道:“你即刻带人返回海港,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宁将军……” 旋即带着众人,紧随秦镇的船只而去。 “他们跟过来了。”南宫远惊呼道。 “领头的在我们手中,他们肯定得跟上来。”秦镇没有丝毫的意外,此刻的他正坐在地上休息,别看他只挨了宁伤一脚,这一脚几乎就将他的肋骨踢断! 若不是他拿出连弩阴了这宁伤一次,只怕他真会死在宁伤的手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可是校尉啊!”唐宣煞白着脸,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好端端的他跟着秦镇出海游玩,莫名其妙就被一伙水兵给盯上,那伙水兵莫名其妙要拿他们的脑袋去领赏,又莫名其妙的劫持了对方的将领,夺路狂奔。 这他娘的比说书人杜撰的故事还要刺激! 大商文武官职泾渭分明,而校尉一职算在武官行列,武将从高到低分九等。 大商左右丞相分管文武,右丞相之下便是将军,将军之下是中郎将,中郎将之下则是校尉。 校尉分很多种,巡海校尉算是其中中等偏上的官职,品秩为“比二千石”。由于历年来大商有军功的武将越来越多,导致基层的校尉也越分越多,以至于校尉已经变得不那么显赫了。 可饶是如此,校尉也可居七品。 打一个不那么合适的比方,近海县城的张藐,身为一县之长,见了宁伤都得称一声大人。 陈快身为近海城卫,算是正七品,有治辖近海县府兵之权,从理论上说和巡海校尉同阶,可陈快手中并无实权,出门剿个匪还得看近海城主的脸色;而这位宁伤可是货真价实的校尉,拥有统兵之权,可巡防海域。 足以见宁伤官职之实。 如果有的选,秦镇真不想得罪这位巡海校尉。 但眼下,他已经别无他法。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唐兄不必在意!”秦镇肃然道:“事后就算追查起来,大不了我一人扛了就是!” “岂有此理?这宁伤杀良冒功,我们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何罪之有?”没等唐宣开口,南宫远便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秦老弟放心,登上了岸我就向家中写信阐明此事!我就不信钟意将军会包庇此等恶人!” 唐宣略作迟疑,也咬着牙附和道:“秦公子是为了救我们才对宁伤出手的,唐某虽然一介布衣,但也知道江湖信义!若是钟意将军追查起来,唐某一定秉公直言,还秦公子一个清白!” 船很快就驶到深水湾。 正在渔获的村民看到秦镇去而复返,不由得高兴的欢呼起来。 正准备上去迎接,就看到秦镇身后跟着几条大商水师的快船。 惊疑中,战船靠岸,秦镇抓着半死不活的宁伤跳了下来,朝李二牛吼道。 “快!去叫陈数过来!” 李二牛从未见过秦镇如此急切的一面。 看了秦镇怀中浑身是血的宁伤一眼,他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几个脚快的村民朝小渔村的方向跑去。 “不准上岸!” 秦镇在码头上,拿着刀架在宁伤的脖子上。 “谁敢靠近岸边,我就杀了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水师震动 武江城以东二十里的海港,东望港,人烟市肆。 军旗掺杂着白饭迎风飘扬,显眼的水师字样镌刻在楼船身上,分外峥嵘。 作为大商最有名的海港,亦是最大的出海口,东望港同时还是大商水师的驻扎之地。 随处可见精壮的水师将士在甲板上操练,喊杀声高耸入云,破风踏浪。 东望港将军府,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忙跑来,碗口粗的手腕肌肉隆起,近两米高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光是看着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他的左眼被一道刀光割裂,刀痕延至耳根,让他整张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史望跑到将军府门前,抓住小厮急声问道:“钟将军回来了吗?”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和气的说道:“回太史将军的话,我家将军半个月前就去近海城了,至今未归,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当然有事! 而且还是大事! 太史望欲言又止,只得追问道:“那你家将军何时能够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厮挠着头,迟疑道:“要不您留个口信?等将军回来了,我再代您禀报?” 太史望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最终却啥也没说出口,唉声叹气而去。 刚回到营地,就听到一阵哄闹。 他本就烦躁,看到营地乱哄哄的一片,顿时没好气的吼道。 “出什么事了?!” “将军,刚刚有人回来传报,说宁将军他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海寇劫持,处境十分凶危!”一人解释道。 “啥?!” 太史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和宁伤素来不合,那小子仗着家中关系,整天横行霸道,拉帮结派。像太史望这样从草芥靠着战功杀上来的狠人,最看不起这样的二世祖。 如今听到宁伤被一伙海寇给劫持了,太史望差点笑出声来。 “这狗东西也有今天?”太史望强忍笑意,再度问道:“他不是挺能打的吗?号称军中第一高手!怎么连一群海寇都打不过了?” “将军您就别取笑了,听回来的人说,那些海寇穷凶极恶,硬生生砍断了宁将军三根手指!还插了宁将军几刀!如今宁将军危在旦夕,特意跑回来找咱们求援的!” 闻言,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太史望此刻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不管他平时和宁伤有怎么的矛盾,牵扯到海寇事宜,还是得一致对外。 “海寇有多少人?在何地被擒?海寇又逃往了何地?” 提及此事,众人的神色十分古怪。 几番盘问之下,方才得知那伙海寇只有二十多号人,在距离岸边只有几十里的海域被擒,事后那伙海寇径直朝岸边逃去。 “海寇抓了人,不往海里跑,反倒往岸上跑?”听到这话,直接给太史望整不会了。 “这尼玛是海寇吗?莫不是被咱们的渔民撞到了?” 没等他细想,一个身披甲胄的白发老者便冲了进来,当着太史望的面,直接下令道:“所有人立刻集结,随我前去援救宁将军!” 来者,正是东望港的值守,宁先北,宁老将军。 如今钟意将军不在东望港,军中大事都由他太史望和宁老将军两人裁决。 “宁老将军!水师身兼拱卫大商海域之责,不可擅动!”太史望沉声道。 宁先北是那位宁伤的亲舅舅,宁伤负伤被擒,他怎会坐视不管? “海寇猖獗,危及大商,我等本就该率军剿杀!”宁老将军冷冷的看着太史望,言辞如刀:“太史将军不愿意出手援救,难道是想借此铲除异己不成?” 在场之人都知道他太史望和宁伤不合。 此番言论,可谓直接将他架在火上烤。 “宁老将军何必血口喷人?”太史望忌惮宁先北的资历和声望,不敢正面硬刚,只能委婉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 “有何蹊跷?!”宁老将军冷声质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如今宁伤有难,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太史望低叹一声,迫于压力只能附和:“救自然是要救的,但东望港水军不可动!尤其是宁老将军您位高权重,岂可轻移?这样,您老坐镇军中,晚辈带人走一趟如何?” 正好也用行动堵住这老毕灯的嘴! 免得天天拿铲除异己这事埋汰他。 宁老将军定定的看了太史望一眼,冷哼一声:“你记住,若是宁伤有了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宁老将军终究是不信太史望,末了又点了一员心腹爱将,跟随太史望同去。 另一边。 小渔村正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的宝贝女儿!你在哪呀!爹爹来看你了!” 南宫厚冲下马车,蹿进村子里到处叫嚷着,引得众人围观。 “这位老先生,您找谁?”见南宫厚气度不凡,衣着显贵,妙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等南宫厚开口,身后便响起了南宫溪欣就的惊呼。 “爹!?” “我的宝贝女儿呀!”见到浑身上下缠着绷带,还杵着拐的南宫溪欣,南宫厚心中一酸,老泪纵横:“那群挨千刀的山匪手段竟然如此狠辣,竟然把你伤成了这样!呜呜呜,为父对不起你啊!” 南宫溪欣怪尴尬的迎了上去,小声道:“爹,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妙云先生说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得知是妙云出手救了自己的女儿,南宫厚赶忙朝着妙云一阵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老先生不必客气。”妙云不卑不亢道。 “莺儿见过南宫叔父。”莺儿小姐过来行了个礼。 “你没什么事吧儿?”南宫厚连忙问道。 “多亏了溪欣妹妹出手相救,莺儿身体无恙。”莺儿应道。 一阵寒暄后,妙云带着南宫厚进了村。 刚一进城,这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气急败坏的叫骂道:“你哥那个狗东西在哪?要不是他撮使你来这小渔村,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我非要活劈了他不成!” 提及南宫远,南宫溪欣和莺儿小姐神色怪异。 “爹,我说件事您一定要挺住啊!”南宫溪欣小心翼翼道。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李二牛慌慌张张的冲进村里。 “快!快去港口!恩公他出事儿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围攻 “出什么事了?”南宫溪欣连忙问道。 “不清楚,但是来了好多当兵的,要抓恩公!”李二牛神色紧张,正好看到莺儿小姐身后的许湘,连忙道:“许姑娘,陈老大在哪呢?恩公让我回来找他帮忙。” 听到秦镇都要动用村卫队的力量,许湘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我带你去找他。” 她当即带着李二牛往山上跑去。 正在操练的陈数听到秦镇被一群官兵缠上了,惊疑之余,当机立断。 “弟兄们拿上家伙式跟我走!” 一千多号人浩浩荡荡的跟着陈数直朝渔港的方向而去。 剩下几百号人则交给赵铭,留守村子。 “好端端的,镇儿怎么会和当兵的碰上?” 闻讯赶来的柳娟心急如焚。 若不是许湘拦着,她也会跟着队伍一起跑到深水湾去。 “应该是误会吧?”莺儿小姐沉声道:“秦公子与人和善,应该不至于和官兵起冲突。”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柳娟纠结再三还是放不下心来。 “姐姐,那我们也去看看吧。”南宫溪欣看向莺儿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端,我们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莺儿小姐略作迟疑,便点了点头。 南宫厚眯着老眼,看着将关切之情写在脸上的宝贝女儿,心中有些古怪。 但也没有多说,而是一道跟了过去。 “大哥,先前伤你的那个臭丫头出来了,咱们动不动手?” 山林中,蛰伏已久的王猛暗中窥伺。 “不急,看这架势小渔村应该是出了大事,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抓南宫溪欣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那近海城主的千金,包括秦镇的人头,他都想要! 深水湾。 对峙仍在继续。 正在渔港里忙碌的百姓,一看到这架势,纷纷围了上来,站到秦镇身后。 他们不管这些官兵为何要来,他们只知道秦镇带了给他们好日子,让他们能吃饱饭,谁要是干秦镇,他们就干谁! 眼看着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些追来的官兵们倍感棘手。 杀良冒功的事,本来就见不得光,虽然不少人都在做,但是真摆到了明面上,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秦镇,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们上了岸,就放了将军吗?”副官扬声吼道:“你难道要出尔反尔?” 只要秦镇放了宁伤,他就会立刻下令,将这里的百姓杀个一干二净! 但秦镇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天知道放了宁伤之后这些官兵会做些什么! 渔港只有几百手无寸铁的百姓,绝不是这些披甲持利官兵的对手,万一这些官兵想要杀人灭口,这里的百姓将毫无还手之力! 宁伤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在陈数没来之前,秦镇绝不可能轻易的放走宁伤。 “放了他,你们能放过我?”秦镇反问道。 “当然!此事不过是误会罢了,只要你能够放了宁将军,我保证即刻离开,绝不纠缠。”副官信誓旦旦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屁话。 “万一你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秦镇沉声道。 “这样,你即刻写一个条子,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写下来,按上手印给我,我就放了他!这样就算告到了县衙老爷那里,我也有个凭证!” 闻言,副官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这东西,写出来了就是罪证。 他怎么敢写?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啰?”副官目光冰冷,从中泛出危险的光芒。 “我只求一个公道!”秦镇丝毫不怂,宁伤就在他手中捏着,他怕什么? 他就不信对方敢不顾宁伤的性命,对他们挥刀。 这时,大批战船驶来,将整个深水湾几乎占满。 “太史将军!王副将!” 副将连忙迎了上去。 太史望扫了岸上众人一眼,微微皱眉,还没开口。 一旁的王副将便率先问道。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卑职和宁将军按照惯例巡逻海域,发现了一艘邪台国的战船!将他们逼停之后,宁将军上船核查,却被这群暴民暗算,如今这群暴民挟持了宁将军,还砍断了宁将军三根手指!”副将添油加醋的将事实扭曲。 闻言,王副将勃然大怒。 “竟有此等暴民?!这些暴民搞不好还是海寇安插在我大周的内线!否则又怎会有海寇的战船?” 他大手一挥,朝岸上怒吼道:“我乃大商水师,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马放下武器投降,交出宁将军!否则杀无赦!” 无数弓弩齐刷刷的对准了岸上的百姓,似乎下一刻就会万箭齐发,射杀他们这些暴民! “若他们真是暴民,杀了宁伤跑就是了,何至于跟我们对峙?”太史望一针见血的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副官心虚的低着头,不敢面对太史望的目光。 “不管怎么说,那岸边的邪台国战船做不了假!”王副将很自然的帮扶了一手,一口咬死这是一场暴民作乱的事端:“太史将军,你我身居要职,何必为这些暴民说话?” 太史望深知这王副官是宁先北的心腹,不好得罪,便没再说话。 “秦镇,你死定了……” 宁伤跪在地上冷笑,身体的疼痛让他本就反派的面孔变得越发狰狞。 “我劝你现在就跪下来求我,要不然到时候这些村民,都得陪你一起死!” 他本以为秦镇会被大军震慑,惊慌失措。 却不曾想,秦镇当着众人的面,手起刀落又斩断了他一根指头。 凄厉的哀嚎让本就随时可能爆发的局势,越发的不可控制。 秦镇扬声高呼:“我乃秦镇!乃是近海县的乡勇!此獠明知我等身份,却对我等肆意羞辱,意图杀良冒功!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试问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骤变。 那些一头雾水的渔民一听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无不义愤填膺! 大商水师的官兵此刻也面面相觑。 秦镇昂首冷笑。 “早听闻大商水师乃是我大商劲旅,宽待百姓,军纪严明!今日一看,却尽是魑魅魍魉,滥杀无辜之徒!就凭你们,也配自称我大商将士?” 第一百六十章:威逼 “将军,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啊!”副将惊慌失措:“他这是在污蔑我等!他在诽谤我们啊!” 太史望心中冷笑。 宁伤是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 平日里就作福作威,鱼肉百姓,若非仗着他有个好叔父,钟意将军早就将此等害群之马逐出水师了!怪不得他总感觉怪怪的,看这岸上的百姓一个个忠厚纯良,老实巴交的,哪有一点暴民的样子? 分明是这宁伤杀良冒功不成,逼得他们奋起反抗。 一时间太史望心中对宁伤越发鄙夷的同时,也对岸上的百姓抱有浓浓的兴趣。 那宁伤实力可不低啊! 能把宁伤收拾成那样,这群百姓之中有高手! “胡言八道!” 王副将冷声怒斥。 虽然他也知道宁伤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事实可能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是宁伤杀良冒功。 可屁股决定脑袋,作为宁先北的亲信,他自然要向着宁伤这边。 “你说我们滥杀无辜,现在可有一人身死?你说我们杀良冒功,证据何在?反倒是你当众残害我大商良将,众所周知!区区暴民,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王副将,此事我看尚有隐情。”太史望缓缓道:“要不然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事实清楚,何来隐情?”王副将扫了太史望一眼:“若任由此人胡言乱语,我大商水师必将颜面扫地!”说罢,他大手一挥:“登岸救人!这些暴民若敢反抗,一并诛杀!” 这年头,每天都在死人。 百姓的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 见到对方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秦镇心中微沉。 他高估了大商军人的道义水平,也低估了这些兵匪的嗜杀之心! “还有公理吗?还有道义吗!” 南宫远愤怒的冲了出来,对于大商官兵失望至极。 “我是南宫远,南宫家的长子,我能证明秦镇说的是真的!你们怎敢混淆黑白,指鼠为鸭?!” 唐宣此刻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站了出来。 他本以为像宁伤这样的人,在大商军队之中只是个例。 却不曾想,这些当兵的尽是一丘之貉! “我乃当今举人唐宣,我也能证明秦镇说的是真的!你们要杀是吧!好!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奏明朝野!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对我挥刀!” 南宫远和唐宣的挺身而出,让磨刀霍霍的大商水师为之迟疑。 士人和百姓可不一样,可不是他们想杀就能杀的! 尤其是南宫远和唐宣,一个是江南名族,一个是当今举人,若是就这么杀了,万一事后追究起来,怕是不好处理。 “怎么还有士人?!”王副将狠狠瞪着一旁的副将,恨不得将这伙惹是生非的家伙全部投海里喂鱼! 在南宫远和唐宣的带领下,深水湾里的渔民百姓也纷纷站了出来,加入了声援秦镇的队伍中。 “我就是平头百姓,没犯法没杀人,我倒要看看你们凭什么杀我!” “秦镇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不仅帮助孤寡,还出钱修路!这样的人你们也下的去手?你们还有良心吗?” “乡亲们,都团结起来,绝不能让秦镇被这些狗日的官兵给祸祸了!” 声势之浩大,令人动容。 看着激愤的乡亲们,秦镇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起,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后已经不再是空无一人。 而是人山人海! 赵羽默默的拿出银枪立在秦镇身侧,山海抄起钢刀跃跃欲试。 就连张落也拍了拍秦镇的肩膀,拿出祖传打铁用的铁锤。 心中冷笑道。 不就是官兵嘛!他又不是没杀过。 “反了反了!” 王副将气急败坏。 “聚众闹事,抗拒执法!你还说你们不是暴民?!来人呐,给本将把这些暴民一网打尽!” 官兵随即登岸,披甲持利朝秦镇缓缓逼近。 那瘆人的刀光,刺人心弦。 “王将军,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太史望微微皱眉:“既然其中有隐情,那便查清楚嘛!若是不明不白的大动干戈,那我们和山匪海寇何异?” “太史将军!注意你的立场!”王副将冷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太史望低笑一声,陡然开口。 “传我军令!全军戒备,不可妄动!伤及百姓者,斩!” 太史望的官职,比王副将高,有他开口,数千水师官兵顿时停了下来。 “你!”王副将气得脸上的褶子都扭曲了。 “我时刻铭记我的身份,我乃是为国为民而战的大商将领!”太史望目光淡然中透着凌冽,所展露出来的上位者姿态,压得王副将抬不起头来:“就是不知王副将,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王副将低吼道:“你就不怕宁将军怪罪……” “宁将军,难不成有钟将军大?”太史望一句话噎得王副将说不出话来:“若是让钟将军知道他宁先北的内侄,仗势欺人,杀良冒功;王副将一心包庇,滥杀无辜,不知你和那宁伤,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宁伤麾下的副将,那冰冷的眼神刺得后者直哆嗦。 太史望冷哼一声,当即登船,缓缓朝岸边驶去。 突然止步的大商水师让秦镇心生迟疑。 就在他警惕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一道伟岸的身影缓缓走来。 “我乃钟将军麾下部将,太史望。” 太史望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为首的秦镇身上。 看着秦镇手中被折磨得不行的宁伤,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秦镇是吧?你可能得随本将走一趟。” “不能跟他走!”山海立马冲了出来:“谁知道这些官兵打的什么主意?搞不好把镇儿掳到海边杀了喂鱼!” 此语引得在场百姓纷纷附和,一个个死死盯着太史望,随时准备动手。 秦镇微微压手,让激愤的百姓安静下来,直盯着太史望的双眼,问道。 “去哪?” “当然是随我回东望港,你不是说其中有冤屈吗?带上你的证人跟我回去,三方会审,还你一个清白。”太史望淡淡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同僚 “我本就是清白的,何须证明?”秦镇冷笑一声:“难道是个人说我是暴民,我都需要向他证明不成?” “太史望!你在做什么!快杀了他救我走!”宁伤狺狺狂吠。 在他看来,秦镇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 蝼蚁一样的玩意,何须多费口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的重重的落在宁伤的脸上,将他打的瘫倒在地。 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太史望擦了擦手,冷冷的道了句。 “聒噪!” 他抬头看向秦镇,沉声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于刚刚这一巴掌,秦镇对这太史望的为人多了一份了解,权衡再三,他还是跟着太史望走了一步。 “那小子是当今大商水师宁先北的内侄,宁家显赫,若是没个说法,这事没法了。” “既然宁家家世显赫,我又如何能自证清白?”秦镇反问道。 这句话,让太史望眉头微挑,对秦镇高看了一眼。 良久,他低叹一声。 “你没得选。”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很多时候,事实并不重要,水师有水师的考量,世家有世家的面子,不管怎么说,宁伤杀良冒功之事确无实证,而你残害水师将军之事,却板上钉钉。你跟我走,不牵扯他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好人就活该被人用刀指着?”秦镇的质问震耳欲聋:“就因为我们是百姓,就活该被欺负?!我们可以像蝼蚁一样活着,但你们不能连活着的权利都要剥夺!” 太史望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觉得这世道十分操淡。 只听秦镇冷笑着道:“你们手里的刀根本不是拿来保护百姓的,你们只会保护你们自己。”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太史望羞愧难当。 他何尝不想秉公执法? 但很多时候,他没那个实力。 “选择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是你跟我走,还是让这些百姓跟着你一起被治罪,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说罢,太史望便朝岸边走去,等待着秦镇的决定。 这时,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山林子冲了出来,正是陈数等人。 手持连弩的村卫队摆出阵型,严阵以待,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海面上的大商水师。 “镇儿,出什么事了?”陈数问道:“你怎么和军队起了冲突?” 秦镇随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 得知宁伤的所作所为,陈数勃然大怒。 早些年在边关从军时,他就对杀良冒功的事情深恶痛绝!现如今听到这些兵匪居然明目张胆的对秦镇出手,愤恨之余他心中更多的是对大商军队的心灰意冷。 “他们怎么能这样?!” 莺儿小姐义愤填膺,当即道:“秦公子不必惊慌,我将此事告知我爹,我爹爹一定会奉公执法!” “就是就是!”南宫溪欣也附和道:“城主大人一定会还秦公子一个公道的!” 对此,南宫厚不置可否。 他比谁都了解那位近海城主。 宁家乃江南豪门,在京畿都有关系!此等豪强,近海城主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会为了区区一个百姓去得罪呢? 他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秦镇心中也在思索对策。 继续闹下去,肯定无法收场。 可若是按照太史望说的,去东望港三师会审,他没权没势的怎么可能扳得倒宁伤?只怕刚到衙门口,还没等下跪呢,官老爷就判他死罪立刻问斩。 这谁敢去? “三师会审可以有,但不能去东望港,得在我们近海县!”唐宣沉声道:“到了他们的地盘,白的都能变成黑的!咱们自己的地界判案子,多少有些保险。” 唐宣的话,提醒了秦镇。 如果说只有三师会审才能换秦镇清白,那么为何不在近海县衙呢? “没错!”莺儿小姐正色道:“只要到了近海城,就是我爹的地盘,一切都有得商量!” “到时候我也能给你作证!”南宫远附和道:“我就不信邪能压正!” “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炷香之后,太史望走了过来。 跟着他一道前来的还有王副将。 “我接受三师会审,但不能去你们东望港,必须在近海县。”秦镇沉声道。 闻言,王副将当即否决:“不可能!你伤了我们的人,自当跟我们去东望港!” 太史望沉吟道:“宁老将军不会同意的。” “那就是没得谈啰?”陈数拔刀而立,身后的村卫队一个个剑拔弩张。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王副将陡然变色。 太史望扫了王副将一眼,后者咬着牙闭上了嘴,旋即看向挡在秦镇身前的陈数,微微皱眉。 “你使得可是拔刀术?” “是又如何?”陈数反问道。 “可曾在飞鱼营帐下效力?”太史望又问道。 陈数冷哼一声:“老子早些年追随过勇军侯,在斥候营效力,参加过漠北战役,死在我手中的蛮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原来是飞鱼营的弟兄,失敬失敬。”太史望抱了抱拳,语气中显然多了份好感,只听他话锋一转:“既然兄弟曾效力军伍,咱们也算是同僚,自然应该明白军中的规矩,切莫让事态升级,让彼此难做。” “去你娘的傻哔!” 面对太史望这样的高级将领,陈数毫不留情,破口大骂。 “老子当初在漠北,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匪兵!打仗不行,欺负自己人有一手!难做?那他妈就别做!老子这条命都是秦镇救得,谁敢动他,我就杀谁!” 他大手一挥,身后一千多号村卫队蓄势待发。 “披上这张皮,真把自己当兵了?你们这样的玩意也配叫兵?别他娘的给镇国侯丢脸了!也得亏勇军侯不在了,若是他还在,你们这样的禽兽匪徒,都得割了脑袋做成京观!” “同僚?谁他妈跟你是同僚?老子现在是乡勇!保家卫民的乡勇!” 这番话。 骂得王副官狗血淋头。 骂的太史望哑口无言。 骂得数千水师官兵自惭形愧。 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南宫厚缓缓开口。 “不知诸位,可愿听我一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收监 近海城。 正在听陈快禀报剿匪战绩的近海城主,刚听到城里豪绅捐了多少剿匪善款,正听得起劲,突然就有人来报。 看到来信,近海城主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陈快还从未见过近海城主如此惊慌,不由得斗胆问道:“出什么事了?” 近海城主随即将书信递给了陈快。 读完信的内容,陈快脸色骤变:“三师会审?!” 信的内容很简单,秦镇涉嫌谋害水师将领宁伤,请近海城主即刻派人将其收监,届时宁老将军、钟将军将会前来,同近海城主三师会审,共审此案。 “好端端的,秦镇怎么会惹上水师?”陈快不能理解。 “你问我,我问谁?!”近海城主咬着牙:“保不齐是水师的那群兵大爷不知怎么的惹到了秦镇头上,那小子脑子一热就动手伤人!这小子莺儿遇险的事情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又给我整这出?他是诚心和本官过不去啊!” “连宁老将军和钟将军都惊动了!这事儿为什么闹得这么大?” 这时,他看到了信上的落款。 一个该死的名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南宫厚!你个老毕灯!” 看到近海城主气急败坏的样子,陈快不由得有些惊疑:“大人为何如此焦躁?既然是断案,大人只需秉公执法不就好了吗?” “秉公执法?!”近海城主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若真如你同你说的那么简单,又何至于三师会审?这里面有冤屈!有大大的冤屈啊!” 钟将军和宁老将军素来貌合神离,这宁伤又是宁老将军的内侄,这事还能小了? 不管他怎么判,最后都会惹得一方不爽,最终里外不是人。 这哪里是判案?这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不成!这事我兜不住,得找个顶包的。”多年混迹官场的近海城主十分熟练的开始分锅:“既然事情是在近海县发生的,自然就该当地的官员负责此事!即刻给张藐发令,让他主审此事,绝不可有失偏颇!” 让我们将时间拉回到几个时辰前。 南宫厚提议道:“我觉得,既然是审案,在哪里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审案的人。” “你是何人?”王副将轻蔑的问道。 “鄙人南宫厚。”南宫厚笑着道。 听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南宫家的家主,江南名士南宫厚,王副将立马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板着脸透着一份恭敬。 “还请南宫先生直言。”太史望虚心道。 “既然是三师会审,自然要找三个说话算数且公正廉明的大官来主持,岂能全部都是你们大商水师的人?”南宫厚意味深长道:“若所谓的“三师”全由军方出,怕是有失偏颇啊!”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既然秦镇担心去东望港会被设计,水师这边也担心在近海县判案,秦镇会脱罪。那就一边派一个人嘛!再找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中间人,凑足“三师”,不就完了? “这倒也是个法子。”太史望若有所思。 说实话,他心中里明白秦镇跟着他会东望港必死无疑,从内心出发,他也希望秦镇能够得到公正的判罚,避免这一场无妄之灾。 “此事我等还需和宁老将军商议!”王副官眼珠子一转,找了个说辞。 “还商议个屁!”陈数直接开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今儿这么多父老乡亲都在场,大不了把事情直接闹大,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宁老将军能否只手遮天!” 要放以前,王副官还心一横,大手一挥直接跟陈数干! 但现在当着南宫厚的面,杀人灭口的事儿确实干不了。 他忍着怒,气呼呼的说道:“好!此事我便替宁老将军应下了!” “你能代表宁老将军?”秦镇虚着眼,满脸的质疑。 “宁老将军嫉恶如仇,断不可能容忍你等暴民为非作歹!三师会审,宁老将军必会参与!”王副官牛逼哄哄的放着狠话。 “算我爹爹一个!”莺儿小姐忙不迭的接道:“我爹是近海城主,此事发生在近海县内,审案之事我爹当仁不让!” 已有两师,还差一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南宫厚,南宫厚则摇了摇头,道:“我虽有名望,却并无官职,没资格会审此事……” “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钟将军。”太史望突然开口。 他不顾王副官难看的脸色,朝秦镇沉声道:“钟将军素来刚正不阿,此时又恰好在近海县,想必不会拒绝。” 钟意将军么? 秦镇看向陈数,后者略所思索,点了点头。 “好!” 有了陈数的认可,秦镇也不纠结,当即应允下来。 他想着就算宁老将军非要致他于死地,近海城主多少也会保自己一命,再加上刚正不阿的钟意将军,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让宁伤此獠含血喷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即刻回去报信吧。”王副将一刻都不想多呆,临走前他指了指宁伤,道:“此人我必须带走。” “他和我一样,都是嫌犯,凭什么被你带走?”秦镇冷笑一声。 “王将军,诚如秦镇所言,他们身上皆有嫌疑,理应收监候审。”南宫厚又站了出来:“这样,我即刻向近海城主书信一封,让他派遣官差过来将这二人收监,如何?” “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岔子。”太史望沉声道。 见况,王副将也不再多言,而是登上船,带着人径直离开。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秦镇朝南宫厚拱手一拜。 若没有南宫厚从中斡旋,今日之事怕是真得见血。 “我可没有救你。” 南宫厚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了句:“小伙子,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他心中清楚,所谓的三师会审,不过是把斩立决,换成了死缓罢了。 秦镇依旧会死。 而且是带着罪名死去。 “怕啥!我们都会给秦镇作证!”南宫远义正言辞:“爹,要不是秦镇出手,你儿子我早就死在海上了!我就不信有这么多人证,那宁伤还能翻得了天?” 若非如此,南宫厚又怎会从中斡旋? 他确实感谢秦镇救了南宫远一命,可心中却止不住的为秦镇感到惋惜。 第一百六十三章:三师会审 “镇儿,打官司咱们能赢得了那些权贵吗?” 回村的路上,柳娟顾虑重重。 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有权有势,寻常老百姓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赢得了。” 秦镇安慰道:“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占理,上了公堂咱也不怕!再说城主大人也会站咱们这边,没事的!” 话虽如此,可秦镇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自己的性命,不能托付在别人的头上,他必须提前准备,应对最恶劣的情况。 他低声看向陈数:“钟意将军会帮咱们说话吗?” 所有人都清楚,证据与否,事实与否根本不重要,所谓的判案只是走个过场,真正还是要看上面人的意思。 若是秦镇能搏得钟意将军的帮助,再加上近海城主,自己就有可能幸免于难。 否则,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钟意将军虽不如勇军侯那般嫉恶如仇,但听风评据说刚正不阿,若是钟意将军愿意插手此事,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钟意将军位高权重,未必愿意替咱们出头。”陈数低叹一声。 太史望说是要去请钟意将军,可至于钟意将军来不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秦镇看了眼正骑着高头大马在后方随行的太史望,朝陈数沉声道:“若是此去不回,替我照顾好村里人。” 闻言,陈数面色微变。 旋即轻笑一声,洒笑道:“这事你跟我说没用,你得跟妙云那个道姑说。” 若是那些狗官真不打算放过秦镇,陈数自然要出手相救。 出了手,他陈数便是朝廷要犯,哪里还顾得上小渔村? “犯不上……”秦镇微微摇头。 “别人我不管,我的命是你救的,得还。”陈数拍了拍秦镇的肩膀,劝慰道:“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老子带人劫了法场,随地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多大点事儿?!” 这番话,给秦镇都听笑了。 他动容的看着面前黝黑粗犷的汉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了小渔村,老村长立马带着村民围了上来。 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后,激起一片怒骂。 “这些当兵的还是人吗?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吗?” “咋地?只能被人欺负,不能还手?这是什么道理?” “镇儿你莫怕,叔叔婶婶都向着你呢!我就不信这世上没天理了!” 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太史望若有所思。 南宫厚也颇为意外。 这年头,能够让百姓如此爱戴的人可不多了,人心是一杆秤,村民百姓对秦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做不了假。 来的路上他就听说过秦镇的事迹,带着乡亲们发家致富,是为仁;募捐善款给百姓修路,是为义;抗击海寇保卫家园,是为勇;诗词笔墨文采斐然,是为才。 此等仁义忠勇的俊杰,可谓罕见。 也难怪年纪轻轻,便可名扬近海。 “爹,秦公子真的是好人,咱们帮帮他好吗?”南宫溪欣恳求道。 她爹可是江南名士,桃李满天下! 毫不夸张的说,大半个江南的县令官员,基本上都是他的学生。 这也是为何南宫家虽然放眼江南,并不显赫,却无人敢得罪的主要原因。 南宫家确实无人出仕,是个彻头彻尾的书香世家,可南宫家的学生多啊! 只要南宫厚发话,秦镇必可平安无虞。 “溪欣,你跟爹爹说实话,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个秦镇?”南宫厚眯着眼睛问道。 “女儿仰慕秦公子的才华,敬佩秦公子的所作所为。”南宫溪欣面不红心不跳的应道:“此等俊杰,理应为朝廷效力造福一方黎庶,怎可被害于匪人之手?再者若不是他出手挟持了那宁伤,我哥说不定都被当作海寇,被那些匪兵丢到海里喂鱼去了!此恩难道我们不该报答吗?” “仅此而已?”南宫厚笑盈盈的逼问道。 那睿智的目光仿佛可以洞察南宫溪欣的内心。 只听南宫厚意味深长道:“从小到大,为父可没见过你对哪个男子,如此上心。”捕捉到女儿略显惊慌的眼神,南宫厚沉声问道:“告诉爹爹,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没有!”南宫溪欣当即应道,满是傲娇。 “那就好。” 南宫厚也不说破,而是看向正在和柳娟交代事情的秦镇,若有所思。 “娟儿,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留在村子里,刘全刚刚在近海城站稳脚跟,咱们可不能给他掉链子,纺织厂的女工都动员起来,不要懈怠明白吗?” “妙云师父,村里的建设有劳您和老村长多加照看,尤其是那些修路的劳工,切不可怠慢了……不出意外的话,近些天会有源源不断的灾民往咱们这里来,能收留的就收留,收留不了的就给餐饱饭……” “张落,捕鱼队那边你多费心……” 秦镇事无巨细的嘱咐着,尽可能将所有事情都安排清楚。 “当家的,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些做甚?!我跟你一道去吧!路上怎么说也有个照应。”柳娟泪如雨下,她哪里听不出秦镇话里话外的深意。 “哭什么,我又不是回不来了。”秦镇轻轻抹去柳娟脸颊上的泪痕,笑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过几天等这事完了,我就回来。” 妙云正色道:“你一定要回来,小渔村……离不开你。” 秦镇点了点头,转身就朝太史望走去。 按照约定,太史望得将他和宁伤一道押送到近海城中。 “有什么好交代的?徒增笑料罢了!” 宁伤躺在木车上,伤势已经被简单处理,只是那断裂的四根手指头却怎么也接不回去了。这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斩断了行伍这条路,也粉碎了他建功立业的可能。 他面色狰狞,投向秦镇的目光中是彻骨的恨意。 “秦镇!没人救的了你,以民伤官,必死无疑!等解决了你,老子要将你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弄死,就连你这个狗屁村落,也得杀光屠尽!” 狂妄癫狂的嘶吼,让在场所有人眉头紧皱。 “宁伤将军癔症犯了,还不堵上他的嘴?”太史望冷冷喝道。 周围的士兵随即上前,将宁伤推走。 秦镇朝太史望问道:“他威胁我,你听到了吗?” 太史望看着秦镇,淡淡道:“几声狂语罢了,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近海县衙 “路上小心呀!”柳娟跟着送行的队伍,泪眼婆娑。 就好像秦镇就要一去不回般。 她咬着嘴唇,竭尽全力的喊道:“秦镇,你记住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秦镇的身子一僵,没敢回头,径直离去。 目送秦镇的背影隐没在树林,柳娟就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妙云和刘燕儿连忙将她扶起。 柳娟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妙云的手:“妙云先生,您会算卦,您快算一算镇儿此行会不会遇到危险……” 妙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卦象只是一个参照,事在人为。”她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少年在火光下,屠戮海寇冰冷卓绝的眼神,轻声道:“放心吧,镇儿他,会回来的。” “柳娟儿,秦镇这孩子你还不清楚?从小到大就他最有主见,啥事能难倒他?”老村长此刻站了出来:“镇儿临走前不是给我们安排好了事情吗?要我说咱们就该把小渔村守好,等他回来!要不然镇儿回来了发现小渔村变了样,该多伤心啊!” 老村长的话一针见血,让惶恐不安的柳娟找到了一根弦。 “没错。” 她缓缓起身,眼中重新有了亮光。 树林中。 “其实你们不必跟我过来。” 看着周围气势汹汹的村卫队和赵羽,秦镇哭笑不得。 “那可不行,谁知道这些当兵的安的什么心?万一半道把你杀了,栽赃给山匪,找谁说理去?”陈数从始至终都死死盯着太史望一行人,大有一副对方稍有异动,他就悍然拔刀的架势。 “对。”赵羽也点了点头,眼神冰冷。 对此,太史望不置可否,置若罔闻。 走了几天,刚翻过几个山头,就迎面撞上了一对兵马。 为首的正是陈快。 “我乃近海城卫陈快,奉近海城主之令,前来押送犯人秦镇和宁伤。” 陈快骑在高头大马上,掏出一份书令表明来意。 经太史望核查无误后,后者沉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不去近海城候审,反倒定在了近海县城?” “卑职不过是奉令行事罢了。”陈快沉声道。 太史望略做思索,怜悯的转过头看了秦镇一眼,随即朝陈快拱手。 “既然如此,陈大人请。” 去近海县城的路不远,几个时辰便到。 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张藐老早带着几十号城兵在城门外驻足等候。 见到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他立马迎了上来。 “陈大人,太史将军,可让本官好等!” 陈快下马回礼,举止随和中隐隐透着敬重。 太史望看了眼破破旧旧的近海县城,暗暗摇了摇头,简单寒暄之后便带着人马入驻城中。 张藐的目光从秦镇和宁伤身上掠过,淡淡道:“来人呐,将这两个疑犯押入监牢,以待候审!” 周围的衙差立马上前,将秦镇和宁伤分别带走。 “同为疑犯,为何要分头关押?”陈数顿时扬声质问道。 没等张藐回话,躺在木车上的宁伤便嗤笑道:“活人能跟死人关一个地方?” “带走!”张藐大手一挥,两人随即被带走。 木车被缓缓推至一处隐蔽的厢房,早就候在此地的年轻丫鬟立马迎了上去,轻手轻脚的将宁伤扶起。 师爷黄绝朝着宁伤行了个礼,谄媚道:“宁将军,寒舍简陋,这些天还请您多多担待,县令大人只会小人在屋内备好了烈酒美人,还请宁将军笑纳。” 黄绝的姿态让宁伤十分受用,他冷声问道。 “那秦镇关在何处?!” “自然是阴暗潮湿的监牢里。”黄绝低着头。 “别让他好过!”宁伤冷哼一声,丢下这句话抱着丫鬟就走进了屋内。 黄绝脸上是讨好的笑意:“小人明白。” 另一边。 张藐将陈快和太史望领到了县衙,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城主大人和宁老将军这边,都是什么意思?” 望着满桌的佳肴,陈快并未直接应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笑道:“竟如此丰盛,看来张大人阔绰了不少嘛!” “承蒙县中乡绅抬举,物泽而肥,税收多有富余。”张藐笑着道。 太史望就没那么多废话,而是直言道:“宁老将军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只管秉公办案就是。” “近海城主也是一样的意思。”陈快沉声道:“切不可有失偏颇,有失公允!” 听到这话,人精的张藐哪还不明白? 心里当时就有数了。 “了解了解!本官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他笑着为两人斟酒:“来来来,两位大人舟途劳顿,略施薄宴聊表心意,还请两位大人不要拘束……” 与此同时。 秦镇被衙差粗鲁的丢进肮脏的监牢之中,潮湿的草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知道为什么近海城主会让咱们县令来审理此案吗?”黄绝背着手缓缓从门外走来。 周围的衙差随即退走出去。 “近海城主不敢得罪宁家,便找张藐背锅。”秦镇淡然道。 在听到近海城主将判案地址从近海城改到近海县城之后,秦镇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聪明!”黄绝站在监牢外,意味深长的看着秦镇:“那你猜,你还有没有活路?” 近海城主此举,无异于已经站队宁家。 所谓的三师会审,已有两人处于秦镇的对立面,除非那位钟意将军异排众议,力保秦镇,否则秦镇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能赢下这场官司。 “有。”秦镇目光坚韧。 黄绝有些意外,似乎不知道秦镇的自信来源何处,他顿了顿,缓缓开口:“若是我告诉你,你们在海上遭遇宁伤,并非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此言一出,秦镇瞳孔微缩,心中一震! “为何你偏偏一出海,便遇上了宁伤?大商水师的巡防区域,似乎不包括你所处的那片海域吧?” 黄绝循循善诱。 “你就不觉得,有些恰好了吗?” “你什么意思?”秦镇沉着脸:“就算你黄家手眼通天,也来不及当日就向宁伤传信,让他在海上堵我;不止你黄家不行,近海城主也不行,近海县内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我说的恰好,不是指这个。”黄绝摊开折扇,轻摇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海寇偏偏能从那里上岸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杀局 此言一出,秦镇心中一震! 怪不得宁伤好端端的非要致他于死地! 他之前就在思索,为何这宁伤一上来,就来势汹汹,不留余地。 就算自己打败了海寇,让大商水师颜面扫地,让他宁伤背负责罚,但总归不至于一点迂回的余地都没有。 而现在,经过黄绝的点拨,结合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秦镇瞬间意识到其中的根结。 大商水师内部,有人和海寇有勾结! 而宁伤,极有可能牵扯其中! 宁伤刻意出手,不是凑巧,而是他就是奔着秦镇来的!他知道秦镇缴获了战船!所以故意在深水湾附近的海域蹲守!就是为了抓到秦镇,杀人灭口!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秦镇骤变的神色,黄绝知道这小子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现在,你还觉得你有活路吗?” 黄绝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在剜秦镇的心。 连黄绝都想得明白的事情,近海城主没理由想不明白。 那些水师将领,更没理由不清楚! 若仅仅是因为伤人之事,秦镇尚有活路;可若是涉及水师通敌之事,宁伤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断不可能给秦镇一丝生机! 而且,秦镇还无力破局。 因为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想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就如同太史望所说的那样,他无法证明宁伤杀良冒功,反倒是他秦镇当众伤人,已是铁证! “你运气不错,南宫远和唐宣与你同行,他们的证言县令不能不听,可你猜猜南宫家和唐家,敢不敢趟这一趟浑水?” 南宫厚出面组织的三师会审,已经仁至义尽。 这也意味着,他断不会让南宫远出庭作证;连南宫家都如此,更不提落魄的唐家。 没了人证,秦镇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秦镇深吸一口气,朝黄绝行了个礼。 “还请师爷明示。” 黄绝刻意来这一趟,绝不是为了说风凉话,更不是为了让秦镇当一个明白鬼。 他一定是有所求的。 而这,说不定就是秦镇唯一能抓到的生机。 “我想你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只是看望一位老友罢了。” 黄绝的话,令人绝望。 “距离宁老将军过来,最多半月,好好享受这仅剩不多的时光吧。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上路,也不往咱们相识一场。” 黄绝走了,临走前嘱咐衙差,好生伺候,有啥条件尽量满足。 面对发霉的牢笼,秦镇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杀局! 但秦镇绝不会引颈受戮! “官爷,劳驾您帮我去找个人。”秦镇扬声道。 很快,陈数便被官差领了进来。 待官差走后,陈数沉声问道:“怎么说?” “村田耳在哪?”秦镇开门见山的问道。 昔日击退海寇之后,秦镇擒获了一批海寇,其中大部分被张藐拉走领赏,可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被秦镇留了下来。 村田耳便是其中之一。 “在村里的地牢里关着呢,怎么了?”陈数问道。 “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的记住。”秦镇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听完秦镇的话,陈数惊怒交加。 他从未想过,这事情里面居然还藏着这么多事情! 黄绝那番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却隐隐给秦镇指了一条明路。 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升级问题!把事情闹大! 如果是单单拿秦镇伤害宁伤这件事来说,秦镇辩无可辩,必死无疑! 可如果秦镇手中拥有大商水师通敌的证据,那这件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您能保证钟意将军是绝对可靠的吗?”秦镇沉声问道。 如果钟意将军也涉及此事,那秦镇就嗝了个屁的。 可若是此事,钟意将军一无所知,那么这位镇国侯子嗣,将会成为秦镇能否活命的关键。 “镇国侯一家满门忠烈!若是连他们都信不过,这天下便无人可信了!”陈数肃然道。 “好!你立刻照我说的做,务必在半个月内办妥!” 半个月后,宁老将军就会到,三师会审开启,秦镇必死无疑。 陈数突然压低了声音。 “若是事情办不妥……” 秦镇眼神一厉,冰冷彻骨。 “那就……” 最后一个字,秦镇并未说出口,但通过他的口型陈数不难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是一个“反”字。 “好!” 陈数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待陈数走后,秦镇独自在监牢里静坐了许久。 “衙差,给我拿一副床櫈被褥过来,备上好酒好菜,小爷饿了!” 离开监牢后,陈数刚到外面,赵铭便带着村卫队的弟兄围了上来。 “老大,镇儿怎么样啊?那些狗日的官差有没有为难他?” “镇儿怎么说啊?” 陈数没有过多的言语,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问你们,若是有人诚心要镇儿死,要陷害他,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干呀!”赵铭脱口而出:“要不是镇儿,我和我娘早就饿死了!这些官老爷不当人,苛税杂捐压在咱们身头不给活路,要不是镇儿,我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就是!谁要是欺负镇儿,我们就跟谁拼命!” 见到众人义愤填膺,陈数倍感欣慰。 “好!你们围上来听我说……” 将事情安排好后,陈数看向一旁默默擦枪的赵羽,恳求道。 “赵小兄弟,这事大儿,镇儿的意思是不让你牵扯进来,还请你不要怪罪!我和弟兄们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镇儿的安全就全仰仗你了。” 陈数一身傲骨,从未求过人,今日却对赵羽松了口。 赵羽微微点头,冷声道:“放心,有我在,秦镇死不了!” 陈数也不拖延,立马带着人兵分两路。 一队去了近海城。 而他则亲自赶往小渔村。 黄家。 黄老爷正悠闲的躺在太师椅上玩核桃,突然就看到黄梅儿喜形于色的跑了进来。 “爷爷!大好事儿!那个秦镇,终于要死啦!” 假寐的黄老爷睁开眼,瞥了孙女一眼,淡淡的道了句:“这次又买通哪个山头的山匪?” “不是山匪!”黄梅儿笑的嘴都要裂开了:“这秦镇不知怎么惹了大商水师的宁将军,现如今已经被关到衙门监牢里候审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震动 “还有这种事?” 黄老爷哧溜一下从太师椅上跳起。 近些天,秦镇风头之盛,甚至盖过了黄家,就连他的好大儿黄大郎都在秦镇手中吃了瘪!黄家布业的生意也在小渔村布店的打击下一落千丈。 虽然对家大业大的黄家而言,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平白被抢了财路,确实令黄老爷子十分窝火。 说实话,黄老爷子巴不得秦镇吃瘪,可真当这一切来临时,他却感觉那么的诡异。 “你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梅儿绘声绘色道:“听县衙里的人说,好像是秦镇在海上不知怎么和宁将军起了冲突,一言不合就伤了宁将军,事儿闹得挺大,好像连近海城主都惊动了……” “秦镇在海上和别人起了冲突?”黄老爷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点:“那小子居然有船?!” 船这玩意可是稀罕物件! 价值连城! 连他老黄家都没有,秦镇年纪轻轻的,上哪搞到的船? “好像是之前打海寇的时候缴获的船,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二哥不是在县衙里当师爷吗?等二哥回了,让二哥跟咱们说说。” 说话间,黄绝正好回来。 “二哥!来来来!” 黄梅儿连忙凑了上去,一把拉住黄绝的手,把他拉进了院落中,脸上透着期盼。 “二哥,你告诉我,秦镇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死定了。”黄绝应道。 “他到底犯什么事了?”黄老爷追问道。 “蓄意谋害水师将领,砍了那姓宁的四根手指,宁家是好惹的吗?直接三师会审,看架势,应该是走个流程,拉到公堂转一圈签个字画个押直接铡。” 说这话时,黄绝叹了口气。 “我估摸着宁老将军甚至都不用来,近海城主随便下个令,县令这边就要开刀。” “杀得好啊!”黄梅儿朗声大笑,自从购物节回来后,她就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畅快了。 回想到昔日在秦镇手中受到的委屈,再想到即将被斩首的秦镇,黄梅儿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她唾骂道:“像秦镇这样的狗杂碎,就该死!”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大哥,让大哥也爽一爽!” 丢下这句话,黄梅儿匆匆的出了城。 黄老爷试探性的问道:“既然秦镇必死,那小渔村……” 他可还惦记着小渔村的产业和秦镇手中的船。 这玩意可是香饽饽,之前有秦镇在,小渔村的人拧成一股绳,他动不了。 现如今秦镇都要死了,小渔村还不是任人拿捏? “我劝你别动小渔村。”黄绝似乎看出了黄老爷的想法,忌讳莫深的提醒道:“秦镇都死了,小渔村焉有活路?人家宁老将军千里迢迢来这一趟能白来?” 也是! 小渔村的布业江南闻名,谁不想咬一口? 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小渔村出手,不就是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虎口夺食吗? 老练的黄老爷岂会犯这样的错误? 但黄老爷终究不死心。 只听他喃喃道:“布业动不了,捕鱼的活计总可以分杯羹吧?” 黄绝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另一边。 东望港。 “三师会审?” 宁老将军眯着眼,阴晴不定。 “这南宫厚,还真能搅和!” 一个贱民罢了,杀了不就杀了?多大点事?非得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那太史望不知怎的,竟和那南宫厚穿一条裤子,非要小事化大,还搬出来钟意将军!”王副官愤愤不平:“末将执拗不过,只能斗胆应允下来,还请将军恕罪。” “你做的不错。”宁先北眯着眼:“若非如此,恐令人生疑。”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 “那秦镇有什么背景?” 能让南宫厚那个固执的老家伙开这个金口,除了那秦镇背景深厚之外,宁先北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莫不是哪个王公贵族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将军多虑了,那秦镇只是一个贱民罢了。”王副官沉声道。 “贱民……” 宁先北冷笑一声。 那太史望当真有趣,明知道他坐镇东望港,钟意将军回来之前不可擅动,现在又整出这么一招,摆明了是让他难堪! “这样,你带着我的宝剑走一趟。告诉太史望,见此剑,如见我亲临。” “诺!”王副官抱着宝剑欲走,走到一半折反过来迟疑问道:“将军,若是钟意将军亲临……” 钟意将军嫉恶如仇,颇有其兄勇军侯之风。 若是钟意将军亲临,保不齐会横生枝节。 “那就在钟意将军到达之前,让秦镇闭嘴。” 宁先北扫了王副将一眼,肃然道。 “一定要给我将宁伤带回来!” 闻言,王副将打了个寒颤,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 近海城中。 柏杨楼内。 “小姐,出大事了!”侍女翠儿急急忙忙的冲进屋内,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南宫先生飞鸽传书,说有要事请小姐您赏尊一去。” 于家小姐俏眉微挑,一颦一笑便是万千风情。 此时的她正穿着那件凤凰霓裳,犹如神女下凡,美得惊心动魄。 “哪位南宫先生?” “南宫厚老先生。”侍女翠儿应道。 闻言,于家小姐坐了起来,接过书信扫了一眼。 信中的内容,让于家小姐明媚的脸色陡然冰霜。 “南宫先生想让我找钟将军,去主持公道呢!” 她啪的一下将书信按在桌上。 冷笑道:“秦公子和宁伤起了冲突,斩断了宁伤四根手指。此案存疑,南宫先生提议三师会审。” “啊?” 侍女翠儿惊了。 “秦公子儒雅随和,宅心仁厚,岂会无故伤人?” 听到这话,门外守卫的留尊嘴角抽搐。 在他心中,那个小子完全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如何也跟儒雅随和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信上说秦公子驾船出海游玩,正好撞上了巡视海域的宁伤,疑似宁伤想要杀良冒功,却不曾想碰到了硬茬,反被秦镇劫持,而秦镇为了自保,不得已才出手伤人……” 没等于家小姐说完,侍女翠儿便斩钉截铁道:“定是这样!自古民不和官斗,秦公子一介庶民,若非万不得已,怎敢对宁伤出手?” 显然,她对宁伤之流,全无好感,十分厌恶。 “那在哪里三师会审?”侍女翠儿问道:“总不能是东望港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于家小姐冷笑一声:“居然在近海县城。” 第一百六十七章:满城风雨 近海县城和近海城,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小渔村专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购物街,一片嘈杂。 因为有充足的资金,刘全一口气在这条街上买下了十个店铺,连成一片,打造成了一条小渔村特色商业街。 “来来来,新店开业大酬宾,买到就是赚到!” 热烈的吆喝声吸引了大量游客整个商业街车水马龙,人满为患,连带着将方家店铺的生意,也生生拉了起来。 小黛玉坐在堂前,葱指灵巧的在算盘上拨动。 “姐姐怎么样?咱们赚了多少钱呀?”小晴雯问道。 “和预计的差不多,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咱们盘店的银子就能收回来了。”小黛玉嘴角微扬,小脸上满是兴奋:“咱们要发财了!” “新店开业,加上购物节的余热才有了如今的火爆,等过段时间人们的热情下落,我们的营业额稳定下来,那时才是真正算利润的时候。”刘全老练道:“以我的经验而言,一个月收回成本不太可能,少说也得要三个月,还得是在咱们正常营业的情况下。”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或是有奸人捣乱,怕是期限还得往后拉。” 小晴雯撅着嘴不服道:“现在整个近海县谁不知道我们小渔村布店的实力?连黄大郎都被恩公干趴下了,还有谁敢来找我们的岔?”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黛玉轻敲了一下妹妹的脑袋瓜,教训道:“刘叔叔说的没错,这世上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祸事什么时候会降到自己头上,可不能有了点小小的成绩就得意自满。” 刘全有些意外的看着年幼的小黛玉。 之前秦镇将这两个女孩交给他,让他帮忙培养培养的时候,他还因为对方是女孩的身份心生轻蔑。在他看来,赚钱走商在外闯荡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才能做的事情,小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 而如今听了小黛玉的这一番见解,他不得不承认两个女孩之中的姐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赶来。 那人刘全认识,是村卫队里的老人,也是他同村的兄弟。 “徐三?你怎么来了?” 刘全十分意外,看着徐三身后跟着的一种村卫队弟兄,他心中一沉,敏锐的感觉到怕是有事发生了。 “刘哥,出事了。” 徐三刚要开口,就被刘全拦住。 “这里不方便,屋里说。” 随即众人便随刘全进了屋,小黛玉则聪明的将下人遣散,自己守在屋外。 “刘哥,镇儿遭人陷害,摊上了官司……” 日夜兼程的奔波让徐三气喘吁吁,他强压下身体的疲惫,尽可能详尽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徐三的讲述后,刘全面色十分难看。 “镇儿现在怎么样了?” “镇儿现在被关在近海县城的牢房里,就等着宁老将军一道就问斩,他差陈老大出来传话,让咱们来找你。”徐三随之又将陈数交给他的说辞,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刘全听。 听完整个计划,饶是胆大心细的刘全,都不由得为之震惊。 他没有一丝丝的迟疑,当机立断。 “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手。” 见徐三等人急急忙忙的离开,小黛玉走了进来试探性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镇儿出事了。”刘全肃然道:“我们得救他。” …… 近海城脚,一处粥铺。 小渔村的标牌挂垂。 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排队领着稀粥。 乞丐老李端着领来的稀粥心满意足的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蹲坐下,虽然粥很稀,飘着几根野菜叶儿,却是这些没有生计之人,从前不敢奢望的温饱。 “秦老板真是善人呐!” 周围的乞丐纷纷发出源自内心的敬叹。 之前还有人觉得所谓的慈善拍卖会,只是秦镇巧取豪夺敛财的手段,根本不会救济穷苦人。但秦镇用他的具体行动,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一件件简陋的粥铺开在城市中的犄角旮旯里,救济着那些被人遗忘的底层百姓。 虽是清汤寡水,却冒着热温,让这些深陷绝望的人们,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 “弟兄们,待会儿吃完了都出城去做路引!咱们虽然是乞丐,但也不是吃白食的!承了秦老板的恩,就得出一份力。” 一味的救助,不过是饮鸩止渴。 以工代赈,才是授人以渔。 其实也不算是秦镇给这些人找了份伙计,而是这些人自己发的想要做些事情,换取这每日的一粥之恩。 知道秦老板的布匹生意热火朝天,吸引各地的游客前来游玩,这些人便将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为游客介绍宣传。 听说小渔村在接收外县涌来的难民,不少乞丐便自发的去到各个山间路口,给人引路。 最近小渔村不是在修路吗?这些穷苦人没有力气,做不了开山凿石的活,但也会成群结队去山间搬石头、挖泥土,尽自己的一份力。 因此,不少人还得到了一些赏钱。 官衙从不管他们的死活。 而秦镇,却赋予了他们存活于世的意义。 像这样的粥铺,不仅在城间,也在乡野,每一笔支出费用都清晰的陈列在小渔村的店铺门前,百姓看得到,摸得着。 “嘿嘿,你们是不知道,昨日我给秦老板的布店开了单大生意,刘掌柜一高兴赏了我好多钱呢!”一个年长的乞丐脸上满是质朴:“我想好了,等我凑够了盘缠,就去小渔村,不当乞丐了。” 悄然间,小渔村已经成为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 “俺也想去小渔村,听说在那里只要勤劳就有饭吃,只可惜路上都是山林子,还有吃人的麻匪……” “城主大人不是前些时间派人剿匪了吗?” “剿个屁!打着剿匪的名头敛银子呢!你当谁都是秦老板那样的大善人?” “哎……也不知道这山里的麻匪啥时候能死绝,就老张头昨天去城外给人引路,运气不好撞上了麻匪,直接被砍了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乞丐慌慌张张的跑来。 “老兄弟们,出大事了!” “瞧你那怂样儿,海寇又打上岸来了?”乞丐们一片哄笑。 “是秦老板!秦老板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满城风雨(2) 此语一出,周围的乞丐顿时围了过来。 “秦老板?秦老板出什么事了?”年长的乞丐一把抓住那人,紧张的质问道。 “据说是秦老板在海上捕鱼的时候,被大商水师的一个将军给撞上了,那些兵匪想杀良冒功,结果被秦老板逃出来了,那将军好像伤得不轻,现在拿这事脏秦老板,说他故意谋害朝廷将军,要杀了秦老板呢!” 在场都是受过秦镇恩惠的人,一听这话,当时就忍不住了。 “娘希匹!还有这事?!” “那些狗东西也太欺负人了吧!打海寇的时候没见他们这么神气,欺负咱们老百姓就这么蛮狠?!” 乞丐老李连忙问道:“这事儿真的假的?你可不能传谣啊!” “城里都传遍了,哪还能有假?”传信的乞丐信誓旦旦道:“你们知道吗,我还听到了一种说法,说是秦老板之前击退了一伙海寇,那伙海寇和水师里的某些人有勾结,那些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啊?!” 在场众人都震惊了。 “老子就知道那些当兵的不是好东西!怪不得大商水师组建了这么久,还是时有海寇上岸劫掠!原来是这些狗东西和海寇有勾结!” “我就说嘛!秦老板可是名声远扬的抗寇英雄,那些当兵的怎么着也不会把算盘打到秦老板头上,其中定有隐情!” 有人拉踩,自然有人质疑。 乞丐老李迟疑道。 “大商水师怎么着也不至于勾结海寇吧?” 话音未落,立即有人说道。 “老李,你想想,那些当兵的才多少俸禄?哪有杀人放火来的轻快?自打勇军侯死后,当兵的就没有不贪的!搞不好这些年来肆掠沿海地区的根本不是海寇,而是伪装成海寇的水兵呢!” “他们如此恶意中伤秦老板,死咬着秦老板不放,显然是为了杀人灭口!不行!咱们绝不能让秦老板这样的大善人被这些该死的匪兵给祸害了!” 人是会从众的。 当流言蔓延,没有人会在意这玩意是真是假,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朴素情感所认为的事情。 就如比这些前一秒还在捧着粥水的乞丐,给他们饭吃的秦镇会是坏人吗?自然不会,那是天大的善人!那坏人,自然就会是那些当兵的。 人言是一把刀。 裹挟众意,便可无往不利。 秦镇被水师将领欺负构陷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充斥在整个近海县内。 贩夫走卒,权贵世家,甚至是绿林山匪此刻都知道了秦镇被人陷害,将要不日处斩。 有人欢欣鼓舞,有人怒斥不公,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挺身而出。 商业街人满为患,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 “刘掌柜,秦老板落难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那些当兵的是不是故意坑害秦老板啊!” 面对百姓的惊疑,刘全十分悲痛的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确有此事!朝廷已经下令三师会审,邀请近海城主审理此案!我想朝廷一定会还秦镇一个公道!” 得到刘全的验证,本就愤愤不平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秦老板多好的人啊!不仅给乡亲们修路,还救济了许多被拐卖的孤儿!这样好的人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祸事?!” “小渔村的东西物美价廉,一点都不像其他店铺那样缺斤少两,秦老板要是出了事,那小渔村的店铺岂不是都得黄了?咱今后上哪买东西去啊!” “这些该死的兵匪怎么就不能有点良心?!要我说,秦老板为了自保对那宁姓将军动手根本没错!好人就活该被人用刀指着?” “严阵兵匪,释放秦镇!”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见气氛差不多了,刘全扬声喊道:“秦公子的为人,想必在场的诸位父老乡亲也清楚,刘某不才,想请诸位帮个忙!觉得秦公子有冤屈者,可在此块牌匾留下名字,坐一块万民扁呈与城主大人,恳求城主大人秉公执法!” 此言一出,嘈杂的场面随之寂静。 “写名字的话,事后那些当兵的不会找我们算账吧?” “咱们不过是一些屁民,说话的声音还没屁大,会有人把咱们当回事吗?” “不成不成,咱们也是普通人,可不能写名字呀。” 人性自古如此。 会因为路见不平而义愤填膺,也会因为保全自己而束手旁观。 这并不是错,而是人的本能反应。 “秦公子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众人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今日我们若是对秦公子见死不救,他日又有谁敢为我们发声?!” 一个嘹亮的女声撕破嘈杂,凭空响起。 只见方岚带着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小小的身体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众目睽睽之下,她毅然拿起笔墨,在牌匾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邪不压正!我相信城主大人定会秉公执法,还秦公子一个清白!” 有了方岚的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走了上来。 识字的留下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便按上自己的手印。 方岚的话,触动了在场百姓的内心。 连秦镇这么好的人,遇到事了都没人帮忙,他日又怎会有人来帮他们? 这样的画面,不止在近海城中。 近海县内,比比皆是! 甚至一度传到了近海县之外。 武江城。 刚刚收摊回家的林三,正思索着这几日带人去一趟小渔村进点货,突然就听到街上一片喧闹。 好奇心的驱使下,让他走上前讯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其中一个小厮说道:“出大事了!大商水师里有人勾结海寇,正好被邻县的秦老板给撞见了,现如今大商水师那伙人要杀了秦老板灭口!” “啊?” 林三一听这话都惊了。 连忙问道:“哪个秦老板?” 而小厮的回答,让他如雷灌顶。 “就是近海县小渔村的秦镇,秦老板呀!” 第一百六十九章:满城风雨(3) “岂有此理!” 近海城主狠狠的将书信摔在桌上,怒不可遏。 这封书信,来自武江城,江南牧的案前。 一共九个字。 “你徐才是干什么吃的?” 辞藻简单,言简意赅。 近海城主怎么也没有想到,芝麻大点的小事,居然已经喧嚣直上,闹到了江南牧大人的案头! 江南牧大人一向健谈,能让他惜字如金,已经可见江南牧大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 在近海城主看来,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民伤官嘛!该怎么判怎么判,判完直接砍头就完了!谁成想,这近海县内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么多离奇的流言! 说什么大商水师勾结海寇,要杀人灭口! 还有人说他近海城主是和那些匪兵穿一条裤子的! 更有甚者,胡编乱造,不知怎么把他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说是他近海城主贪图小渔村的财富,刻意指使大商水师这么做的! 天地良心! 他一个城主,小小的六品文官,何德何能指挥得动大商水师? 这不是诚心往他脸上丢屎吗? 偏偏,还有许多人信了!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彻底失控!他听说城里到处都是百姓为秦镇叫冤,还搞了个什么万民牌匾,要他近海城主秉公办案,还秦镇一个清白! “本官以前怎么没看出这秦镇在百姓心中,这么有声望呢?人在监牢里,还能让外面的百姓为他奔走高呼?了不得啊!” “空穴来风的事情,大人不会信了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正是王副官:“恶意散播谣言,可是要砍头的!大人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任由这些贱民闹腾?” 近海城主心中叫苦不迭。 “难不成我还能把他们杀了?现如今人言可畏,百姓心中都觉得秦镇无辜,我若是对百姓出手,定会让百姓彻底靠向秦镇!人言可畏,本官不得不慎重考虑。” “宁老将军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王副将手里捧着宝剑,不悲不喜:“一些贱民罢了,不过是吆喝几声,没人理会便会自己发散去!还能掀的起什么风浪不成?”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大人在这近海县待了多年,难道就不想去看看京都风光?” 这话,让老成人精的近海城主心头一跳。 近海县虽属江南,可却处于沿海边境,十分贫瘠;连年都有海寇袭扰,苦不堪言。 近海城主早就有挪坑之心,却无合适的时机。 江南牧那个老东西知道近海城主怀异,便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之前的金沙滩大捷,宫里重赏江南,江南七郡都吃的满嘴流油,唯独分到他近海县手中,只有残羹剩饭! 近海城主早就不能忍了! 如今有了机会,他又怎会不动心? 只听王副将又道:“这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由秦镇而出,便由秦镇而止,不要牵扯他人,宁老将军的意思大人可还明白?” “明白!”近海城主当即点头。 心中盘算着,怕是传闻中大商水师勾结海寇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城里的声音,确实嘈杂了些。”王副官看了近海城主一眼,缓缓道:“大人,做大事,不能惜身!” 近海城主知道,这是在向他要投名状! 一个贱民的公道和升官发财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秦镇为他赚了不少的钱,可那又如何?工具人罢了,谁会在意? 这时莺儿小姐匆匆跑了进来。 她一路赶回近海城,就是为了说服自己爹爹,主持公道。 谁料一进来就看到和爹爹相谈甚欢的王副官,不由得愣住了。 “既然如此,末将先行告退。” 王副官捧着宝剑,得意洋洋的从莺儿小姐身边走过。 “爹!秦镇他是被冤枉的!” “何以见得?”近海城主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有南宫远和唐宣两位公子可证明!”莺儿小姐当即道:“那些跟着一道出海的渔民也可以证明!” “那你把他们给我找来。”近海城主不悲不喜,淡淡的抿了口茶:“若是他们愿意出庭作证,那我便信秦镇是清白的。” 莺儿小姐不疑有他,当即欣喜的出门而去。 待她走后没多久,黄大郎和陈三爷便进了府内。 近海城主开门见山道。 “本官叫你们来,因为啥事,自个儿心里都清楚吧?” 黄大郎和陈三爷相视一眼,前者迟疑问道。 “是因为秦镇?” “不错。” 近海城主看了两人一眼,将两人的鬼心思尽收眼底。 他也不绕圈子,而是直言不讳道。 “秦镇完了。” 此语一出,黄大郎和陈三爷同时眼前一亮。 言尽于此,近海城主便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去。 同事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两人也算知根知底,用不着说的那么明白,这两人自会为他排忧解难。 从城主府离开,黄大郎脸上的笑意是止不住的灿烂。 想他秦镇异军突起,搅得近海县不得安宁!他黄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他甚至都有了割舍布业的心思,谁曾想峰回路转! “看来秦镇这次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呐!”陈三爷险恶的笑道:“我就看出那小子不知轻重,只会凭借一腔蛮勇行事!现在撞到铁板了吧!活该!” “如今秦镇一倒,小渔村群龙无首,还不是任由我们予夺?”黄大郎早就觊觎小渔村的纺织机和捕鱼工具,之前秦镇势大,他不敢出手,如今秦镇一倒,他那份据为己有的心思再次活跃起来。 “小渔村的事情不及,等秦镇死了再办也不迟。”老练的陈三爷则阴测测的说道:“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只见他斜着眼瞥向满城为秦镇疾走高呼的百姓,冷笑着道:“这些人,确实有些太吵了!” 万一百姓把事情闹大,惊动了更上面的人,降下天兵天将彻查此事。 最后弄的秦镇没死。 他们俩找谁哭去? 近海城主不好出手捂住百姓的嘴,但让黄大郎和陈三爷这样的乡绅地痞来做这样的事,却是再好不过。 黄大郎此刻也露出了险恶的冷笑,朝着身旁的陈三爷道。 “老规矩,我砸店,你放火。” 第一百七十章:满城风雨(4) 是夜。 奔走了一天刘全疲惫的回到客栈,刚刚脱下衣服准备休息。 远远的看到布店的方向窜起一道狭长的火光,紧接着火光连成一片,开始向四周蔓延。 “娘的!着火了!” 刘全立马带着人抱着水桶赶去救火,刚一靠近就闻到了十分浓烈的火油气味。 店铺的外围被人砸了个稀巴烂,门口的万民牌匾也被捣毁,熊熊的烈火将货物和店铺毁之一炬,摇曳的火光甚至照亮了小半座近海城! “呜呜呜,救火呀!” 小黛玉急的都哭了出来,稚嫩的哭声在火光下尤为凄凉。 这里,是她的心血,亦是她的家。 小晴雯嚎啕大哭。 “姐姐,我们的店铺被烧了,我们的家没了……” “快快快!救火!” “还有人在里面呢!快救人啊!” 刘全嘶吼着,指挥众人开始救火。 周围惊醒的百姓也自发的加入了救火的行动中。 大火整整肆掠了数个时辰,才被扑灭。 原本的十间店铺,九间轰然倒塌,仅剩的一间也一片焦黑,摇摇欲坠!不少在店里值守的工作人员,来不及逃脱,被大火吞噬殆尽,那扭曲焦黑的尸骨,在大火中哭嚎。 刘全呆滞的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废墟,止不住的发抖。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黄大郎阴损的声音尤为刺耳,他带着家奴缓缓走出,举手投足间尽是讥讽。 “临近秋天,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嘛!一看就是你们店里的防护不到位,如今起了大火,害人害己!你说把自己店烧了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临近的街坊,死了那么多人,啧啧啧……” 刘全猛地站起,死死地盯着黄大郎:“是你!” “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哦!”黄大郎有恃无恐:“就如同外头的那些传言一样,杀良冒功的事情无凭无据,倒是那秦镇出手伤人的过程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刘掌柜,咱做人做事总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吧?” 这时周围的城卫军也赶了过来。 为首的人是陈快的下手。 “刘掌柜,我们的人已经勘探过了,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是失火。” 说这话时,那人低着头,似是惭愧。 “这么大的火油味你闻不出来?!”刘全冷冷的看着他,旋即笑了。 刘全缓缓走到黄大郎面前,身后是数百愤怒的工作人员。 他死死盯着一脸戏谑的黄大郎,一字一顿道。 “跟我玩狠的是吧?我光脚,你穿鞋,咱们走着瞧!” 黄大郎冷笑一声。 他活了这么大,什么风浪没见过? 若是狠话能杀人,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我就是喜欢看你们这些贱民无能狂怒的样子!乡里来的土包子,仅凭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就妄想比拟我三代祖业?”黄大郎羞辱式的拍了拍刘全的脸,嗤笑道:“刘掌柜,我等着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说着黄大郎便带着人,嚣张跋扈的大笑而去。 与此同时。 方家。 在睡梦中的方岚被嘈杂声惊醒,随之得知商业街失火的消息,连忙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就要赶去帮忙。 谁料走到厢房门口,就看到方松带着许多陌生面孔堵在了走廊上。 “方岚,从今天开始,你已经不再是方家主事人了!” 方松冷漠无情的说道。 “我们一致决定,你无德无能引领我们方家!从此以后,我,将接替你的位置,成为方家新的主人!” “你糊涂了吧?!” 方岚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熟络的亲戚面孔。 这些年来,这些好逸恶劳的家伙,躺在方家的功劳谱上坐吃山空,若不是她方岚呕心沥血,开源节流,方家早就被其他家族分食殆尽了!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些尖酸刻薄的亲戚,吃她的,用她的,现在居然反过头来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恶心之人? “方岚,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方家好!” “就是!一介女流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整日抛头露脸有失体统!从今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 “放心,有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在,饿不死你!” 听着周围人的冷言冷语,方岚的内心从未有现在这般冰凉。 “你们也配当方家的主人?”她冷笑一声,对这些亲戚彻底失望:“来人呐!给我把这些人赶出去!” 她一连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别枉费心机了。” 方松拍了拍手,被绑成粽子的方老实像皮球一样被人踹了出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方岚的心腹。 “小姐,全完了,他们在水里放药,咱们的人都被撂倒了。”方老实的哭诉声让方岚彻底绝望。 她原本以为方松等人看得到购物节的成功,已经认可她的努力,赞同她和秦镇的合作。 谁曾想,这些老不死的顽固自始至终都包藏祸心,处心积虑的想着争权夺势! “想不到方家主办事还挺利落嘛!” 黄梅儿得意洋洋的从人群中走出。 方松等人随即谦卑道:“黄小姐好!” “你们居然给黄家当狗?!”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方岚的内心,她失声控诉道:“你们难道忘了黄大郎是如何逼死爷爷的吗?” “那老家伙自寻死路,和黄公子有何关系?”方松的泯灭人性让方岚彻底死心。 “我早就劝过老爷子,不要和黄家作对!那老家伙非不听!活生生被自个儿气死了,能怪谁?” “不错不错!”黄梅儿趾高气扬的朝方松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方松当狗的觉悟:“方家主只管放心,从此以后有我黄家一口吃的,就有你方家一口汤喝!” “多谢黄小姐垂青!我一定不遗余力的跟随黄家!”方松当即表态。 那上赶着摇尾乞怜的嘴脸,令人作呕。 “至于你嘛!” 黄梅儿瞥向方岚,那优雅恬静的气质让她莫名的憎恶。 她就喜欢把美丽的事物,摧毁给别人看。 “正好我爷爷那还差个养枣的丫鬟……” “你休想!”方岚宁死也不受此大辱! 话音未落,方松便狠狠的抽了她一记耳光,力道之大让她嘴角渗血。 “给黄老爷养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方松冷冷道。 “来人呐,将小姐洗漱干净,送去黄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证据 是夜。 小渔村灯火通明。 因为秦镇的入狱,原本阳光热情的小渔村,满地愁云。已至深夜,可村里到处都是睡不着的村民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拉耸着脑袋,垂头丧气。 “他刘叔,回炕休息了。” 王婶在屋内吆喝着。 老村长头都不抬的回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觉?等咱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张落杵在那颗老歪脖子树下,不远处便是村里给他安置的房子,屋内一片漆黑,妻女已然熟睡。 他来小渔村的时间不久,才一个多月,却已经被这片温暖的土地所折服。说实话,他在这里过得很安心,不用担心妻女被人欺负,不用害怕出门的时候有强盗冲进屋内行凶,不用忧愁每个月的给那些官差地痞交“茶水钱”。 他的妻子能在纺织厂帮工,或是去做一些更轻巧的事情补贴家用;他的女儿能在村里的学堂上学读书,可以无忧无虑的和新交的朋友在田野里玩耍,在泥巴路上奔跑。 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很奢侈,曾只出现在他的梦中。 “张叔,你说那些官老爷能还镇儿清白吗?”山海坐在石墩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愁眉苦脸。 向善的本性让他相信这世间有公理,有正义;可曾经悲惨的经历却又让他实在难以信任,那些高高在上的官爷。 “不知道。” 张落顿了顿,用一种淡然的口吻接了一句。 “但我敢保证,若是秦镇出了事,咱们小渔村也保不住。” 小渔村的繁华,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觊觎。 村子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因为村民们被秦镇拧成一股绳,秦镇往哪走,村子的力就往哪儿使。 秦镇若是能平安回来,小渔村无人敢动! 秦镇若是死在了外面,用不着外人出手,群龙无首的小渔村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张落担心的是,若仅仅只是分崩离析也就罢了,怕就怕还有人想要赶尽杀绝! “张叔你的意思是说,会有人对小渔村不利?”山海抬起头。 他的家已经没了,被山匪给冲了。 是秦镇给了他一个家,小渔村就是他的家。 谁要是敢对小渔村不利,山海绝不会束手旁观。 张落并未多说,而是望着天边压抑的夜色,沉默不语。 这时,村外突然有了声响。 只见陈数带着人匆匆赶回。 “咋了的?你们咋回来了?”老村长连忙迎了上去。 陈快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简单应付几句后就朝西边地牢跑去。 沿着田地往西走个数里地,便是一片土包山。 值守的村民正在比谁杀的蚊子多,就看到陈数带着人过来,连忙起身迎接。 “人呢?” “在里面呢。” 陈数径直走进地牢,昏暗的月色透过木栅栏,落在村田耳熟睡的脸上。 这小子身上沾着血命,秦镇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每天一餐饭,吃的还是糠。 先前黑瘦的小子,现在已经是皮包骨了,时不时还有村民过来揍他一顿泄愤,遍体鳞伤的模样,几乎看不出人形。 若不是还喘着气,陈数都以为它死了。 冷水连盆子一道浇到了村田耳的身上,将睡梦中的它惊醒。 “别打我,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它本能般的跪倒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祈求村民们的原谅。 陈数一把将它从地上拽起,刀直接就架到了脖子上:“问你个事,若是半句有假,人头落地!” 村田耳点头如筛糠。 它早就被折磨得心气全无,只想卑微的活着,哪敢说一个不字? 陈数先是扫了众人一眼,许湘和赵铭随即带着人走了出去,将这一片警戒起来。 待四下无人后,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大商水师的宁伤听说过吗?” 村田耳茫然的摇了摇头。 陈数再度开口。 “还记得你们坐船来的那条路线吗?你们为什么会从那里走?” “我不知道,是织田孝也带我们过来的,织田孝也说这条路安全……”村田耳战战兢兢的应道:“他当时还说……说你们大商水师不长记性,漏洞百出……” 织田孝也就是当初那批海寇的头领。 当时就被秦镇给一刀劈死了。 听了村田耳的话,陈数眉头紧锁。 “你们海寇有没有和我大商水师的人相互勾结,让大商水师私下底网开一面,放你们偷偷进来的情况?” 闻言,村田耳身子一颤。 它终于知道陈数大晚上来找自己,所谓何事了。 “我只是个最低贱的浪人,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啊!”他哭丧着脸:“织田孝也是我们的头,他让我们来,我们就来了,其他的事情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话虽如此,可陈数还是从它的情深意切中,窥到了一丝慌乱。 “放你娘的狗屁!你若是普通浪人,我们会留你活到现在?” 村田耳为了保命,曾表露过自己会勘探海图的事情。 而在后续的旁敲侧击中,陈数和秦镇也从它口中得知,这小畜生来自邪台国一个有名的氏族,他兄长就是十年前“商邪海战”的老兵,因为战功卓越,被授予了爵位官职,还被赏赐了商奴! 换做大商,怎么着也是个千夫长。 搞不好家里再运作运作,还能更上一步,当个校尉! 这种级别,已经足以接触到一些机密的事项了,这村田耳作为其弟,难免能听闻到一些风声。 陈数也不纠结,而是挑明了说道:“你若是知道,才能活;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死。” “我最后给你一个选择,是被我斩断四肢丢进海里喂鱼,还是坦白从宽戴罪立功,你自己选。” 几乎没有一丝丝迟疑。 村田耳果断选择了苟且偷生。 “我曾见到了一伙人,登上了罗刹礁,向我们走私铁器盔甲……他们虽然伪装成了南越人,但凭举止神态以及刀柄上的纹图,确是大商人军人无疑!” “仅仅只是走私?”陈数逼问道。 他也曾效力兵戎,知道在边关,走私之事比比皆是。 互换所需罢。 不仅大商军人向敌军走私,敌人也时常向大商走私,这已经成为双方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虽搬不上台面,却远远称不上通敌。 第一百七十二章:证据(2) 他甚至都不能将走私这件事和宁伤扯上关系。 但陈数心里门儿清。 既然两国士兵之间互有走私,就不单单只是走私。 “你们用什么交易?”陈数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总不能是银子吧?” 士兵身上存不住钱。 一发饷不是逛窑子就是进赌场,想从他们身上扣钱,比杀了他们还难。 “有时候用人,有时候用物。”村田耳结结巴巴道:“女人最值钱,其次是孩子,有时候泥砖、瓷器、铁石也行,用得最多的就是兵器甲胄……” 人口,素来各国相互争夺的重要资源。 走私盛行之地,人口贩卖必定猖獗。 像大商各地,人口贩卖猖獗,南边的卖到北边,北边的卖到山里,来回的倒,朝廷不管不问。因为不管怎么倒,这些人口始终都在大商境内,始终都算大商的黎民百姓。 可若是把人口往外拐卖,却是重罪! 当然,这罪名比起向敌人走私铁器矿石而言,还是小了许多。 走私都定不了的罪,单凭人口拐卖这件事,更是徒劳无功。 陈数想问的,则是另一件事。 “你们船里的那张海图,是如何测绘的?” 从海寇那里缴获的三支海船里,除了被拐卖的百姓和掠夺来的资源之外,还有一张海图。 海图之详尽,令人深思,引人心寒。 “那是“邪商海战”的时候测绘的。”提及海图,村田耳显得十分从容。 在它看来,自己连两国将士相互走私的事情都交代了,区区一张海图根本不算事儿! “放屁!” 陈数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村田耳,他将村田耳顶在墙上,目光森然。 “十年前还没有大商水师,你们的海图上就已经提前标注了大商水师的巡航路径和海域范围?” 此言一出,村田耳不知所措。 那海图它也是第一次看,也记不清上面描绘了什么东西,听陈数这么一说,它心里顿时一激灵,连忙解释道:“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浪人,只会看海图,至于这海图是如何绘测的,我真不知道啊!” 这张海图是证物吗? 是。 但这张海图证明不了大商水师和邪台国有勾结,也证明不了宁伤通敌,最多只能证明邪台国的人技艺高超,将大商沿海之地摸得清清楚楚。 其实陈数自己心里也清楚。 通敌这么大的事儿,如果真有其事,幕后之人一定会做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村田耳一个小小的浪人,又怎会知道? 但有些话,必须从村田耳口中说出来,才有用。 “我问你,这张图你之前可曾见过?” “不曾……” “当日你目睹有大商水师的士兵过去走私,然后织田孝也就带你们出海来大商劫掠,在船上方才看到了那张图,对吗?” “对……” “所以,极有可能是那伙士兵出卖了一份大商水师的布防图,因此你们才能重新制图,继而避开大商水师的眼线,成功登陆上岸劫掠,对吗?” “对……” 陈数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步一步诱惑着村田耳掉入自己编织好的陷阱。 而此刻,在陈数的胁迫下,村田耳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跟着陈数的说法去补全自己的逻辑。 “现如今,东窗事发,海寇被我们击溃,那伙通敌的士兵害怕事情败露,害怕海图落在我们手中,所以就故意在海上蹲守,袭击了秦镇的海船,企图杀人灭口……对吗?” 既然宁伤可以颠倒黑白,为何秦镇不能指鹿为马? 证据真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 “管好村田耳的嘴,若是能套出点什么来最好,若是套不出来,就想办法脏宁伤,把水搅浑!”回想到秦镇在监牢中对自己的嘱咐,陈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庆幸秦镇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那小子有十分灵活的道德底线。 对于穷苦大众,良善之人,秦镇会报以春天般的温暖。 对于土匪恶霸,狂徒枭首,秦镇会还以雷霆般的颜色! 想要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中活得更久,就势必要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顺着陈数的说法,村田耳自个儿想了想,觉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整个事情逻辑清晰,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水到渠成! 完全找不出一丝丝的破绽。 他灰暗的双眼都变得清晰明亮,吐字也越发自信笃定。 “没错!就是这样!” 很好! 陈数仔细的审视了村田耳许久,确定这小子不是在逢场作戏后,紧接着开始了第二段的洗脑。 建立在村田耳已经将前面的事情当成了既定事实的基础上,第二段的威逼利诱显得水到渠成。 “现如今宁伤和秦镇一起被关进了监牢,你面前有一个选择。” “第一,拒绝出庭作证,死。” 听到那个冷酷无情的“死”字,村田耳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第二,出庭作证,证明秦镇的清白,揭发宁伤的通敌行为,你会有两个下场。” 说到这,轻笑一声。 “要么,秦镇沉冤得雪,你揭发有功;要么秦镇被当堂问斩,你被杀人灭口。” “若是后者,那算我们运气差,朝野黑暗世道浑浊,怪不得谁!可若是前者,你就是我小渔村的大恩人!我们会给你一艘船,放你回家。” 村田耳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陈数,干瘦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 “当真?!” 他都已经绝望了,想着这辈子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等死,在无人问津处腐烂。 谁曾想,竟还有回家的机会! “全村人的性命都在你身上,我怎敢骗你?”陈数肃然道:“事成之后,我们会找一具无头死尸替你去死,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笔钱……只要你出庭作证,揭发宁伤的恶行,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满足!” 看着已然双眼赤红的村田耳,陈数缓缓道。 “是被斩断四肢丢进海里喂鱼,还是搏一搏拿到回家的船票,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第一百七十三章:株连 当陈数带着村田耳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郁郁葱葱的原野上,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百姓。 “陈数啊,你这是想做甚?” 老村长背着手走了出来,看着陈数和他身后的村田耳,苍老的脸上平添一抹沧桑。 陈数毫不迟疑的走上前去,将象征着小渔村户口的竹条从怀中拿了出来,当众掰成了两半。 “从现在起,我不是小渔村的人,生死祸福与小渔村再无关系。” “陈叔,你疯了!”山海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只是他,妙云、张落,柳娟等人此刻一个个神色复杂。 话音未落。 身后的几十号跟着秦镇一道杀过海寇,干过山匪的村卫队旧人也纷纷出列,跪在地上朝村民们重重的磕了个头,将户口竹条拿了出来,纷纷掰的粉碎。 着极具震撼性的一幕,让在场之人无不惊颤动容。 陈数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掉脑袋的买卖,搞不好还要株连他人! 只有提前跟小渔村撇清关系,万一将来事发,也不至于让小渔村蒙罪。 “快起来,都起来!”柳娟连忙冲了上去,想要将陈数扶起来。 却听后者郑重道:“柳娟姑娘,只管放心,有我在,断不可能让镇儿受此不白之冤!” “叔啊,不说这些,你先起来!”柳娟双眼湿润,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数又朝老村长重重一拜:“村长,当年若不是你收留我,也没有我陈数的今天,我走以后您老多注意身体,别熬夜了。” 老村长身子一颤,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陈数起身一言不发,带着人便走。 他说的越少,村子里人知道的越少,村民就越安全。 看着陈数离开的背影,村卫队的副队长赵铭咬着牙,也想跟上去。 却被许湘一脚踹开。 “都走了,谁来守护村子?” 她本就是孤家寡人,亲人都被海寇所杀!是秦镇带人救了她。 如今秦镇遭难,她岂能见死不救? 看着手中标注着小渔村的竹条,许湘眼底泛起一抹留恋,但随即坚定的将竹条捏断,丢在地上,紧随陈数等人离开。 后知后觉的山海疯了似的冲了上去:“我要跟你们去!我也要去救镇儿!” 却被妙云和张落联手拦住。 “秦镇还没死呢!他会回来的!”妙云咬着嘴唇,面色泛白:“我们要做的,是帮他守好村子!明白吗?!” 山海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只恨自己太弱,帮不上忙。 正如同曾经目睹道观被山匪践踏,师兄弟惨死在屠刀和火光之中那样,对力量的渴望再一次充斥在他的胸中。 老村长一阵恍惚,仿佛瞬间苍老的十余岁。 双鬓都开始泛白。 在柳娟的搀扶下,老村长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目光从那些啼哭的妇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村口的那颗老歪脖子树上。 恍惚间仿佛看到秦镇小时候,站在树上往他脖子里撒尿的场景。 “都该干嘛干嘛去!杵着作甚?地也不耕,鱼也不捕,布也不织!你们要上天啊?天还没塌下来呢!” “镇哥儿他们还能回来吗?”刘燕儿哽咽着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能的!” 老村长坚定道。 “他一定能回来的!” 朴素的话语中充斥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赵铭抹了抹眼泪,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朝人群嘶吼道:“村卫队的老少爷们,都给我操练起来,该执勤执勤,该训练训练!丧了吧唧的,山匪来了咋办?海寇来了咋办?村里人都指望着咱们呢,都跟老子动起来!” 如今秦镇身陷囫囵,陈数也许湘也先后离开。 作为村卫队仅有的元老,赵铭必须扛起重担,维持起小渔村的安防工作。 人群在老村长和赵铭的带动下,逐渐回到正轨。 所有人都虔诚的祈祷,秦镇等人能平安归来。 妙云将山海叫到了屋里。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将一份由蓝布包裹着的古籍交到了他的手上。 看着古籍封面《霸王戟法》的字样,山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妙云。 “师姐……这……” “你不是一直吵着闹着要学武吗?这是师父老人留下来给你的。山海你记住,这个世界上力量是没有好坏之别的,人才有善恶之分。”丢下这句话,妙云头都不回的径直离开。 屋内,山海攥着秘籍,内心坚定。 另一边。 张落回到家,正好撞见在做饭的妻子。 “你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累到了?” “我刚刚决定了一件事情。” 张落说着走进院落中,坐在木椅上,手中正捏着那一柄祖传的铁锤。 “什么事?”妻子抬起头问道。 “之前秦镇求着我,让我给他做兵甲……原本我是不愿意的。” “你现在愿意了?” “对,只要秦镇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就帮他。” 说到这,张落笑了笑,道。 “当然,前提是他得给我建一个铁匠铺,顺带着能搞到用不完的铁矿。” …… 近海城。 朱红大院古色书香。 莺儿小姐站在唐府门外,扬声喊道。 “徐莺儿求见唐宣公子!” 一连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开门,磨平了莺儿小姐的耐性。 她索性冷着声子叫道:“唐宣!你快出来!你为何要躲着不见我?不是说好了要给秦公子作证吗?” 引得过往行人指指点点。 架不住议论,唐府的门被打开,唐家的老管家走了出来。 “莺儿小姐,你还是请回吧,我家公子是不会出来的。” “为何!”莺儿小姐冲上前去质问道:“难不成他唐宣忌惮宁家,想当缩头乌龟不成?!” 若真是如此,她断断看不起唐宣! 老管家苦着脸,将莺儿小姐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莺儿小姐你误会了,不是我家公子不想出来作证,而是我家老爷把他绑了,关厢房里不让他出来……咱也无计可施呀!” “啊?” “老爷说了,唐家落魄了多少年才出了一位举人,若是因为此事影响仕途,咱唐家的路就断了!秦公子的事情,还请莺儿小姐包涵,我们实在爱莫能助。” 第一百七十四章:无援 “快快快,别让他跑了!” 只听府内突然起了嘈杂,被缚住手脚的唐宣正一蹦一跳的朝外面逃来。 还没等跑到门口,就被五大三粗的家奴当场给绑了回去。 只听唐家老爷的怒吼:“他要是再敢跑,就打断他的腿!腿断了还能治,仕途断了,老夫无脸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眼看着唐宣呜咽着挣扎不脱,被一路拖回了府内。 莺儿小姐十分无措。 老管家掩声叹气:“莺儿小姐,咱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人总得顾上自己不是?这忙咱们是帮不了了,要不你去问问南宫家?” 没错,唐宣不行,还有南宫远呢! 想到这,莺儿小姐匆匆告别,乘着马车直朝南宫家而去。 还没到南宫家,正半道上,就和南宫溪欣撞上。 “溪欣,你哥呢?”莺儿小姐赶忙问道。 只见南宫溪欣哭红了鼻子,又急又气道:“别提了!我哥被我爹打断了双腿,关在家里呢!” “啊?” “我爹说,咱们帮秦公子书信一封已经仁至义尽了,多余的事不让咱们插手。我哥不服非要跑出来,就被我爹派人生生打断了双腿!”谁能想到,平日里高风亮节的南宫厚,居然也有畏惧权贵的一天? 说到这,南宫溪欣哽咽着问道:“莺儿姐姐,唐宣那边怎么说?我哥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呢,证人可就只有唐宣一个了,他那边没问题吧?” 莺儿小姐面容苦涩,随即将刚刚自己在唐家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闻唐宣也做不了证,南宫溪欣急的跳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没了人证,谁能证明秦公子的清白呀?这不是诚心把秦公子往火坑里推吗?” “走!跟我回家。”莺儿小姐咬着牙,沉声道:“咱们一起去求求我爹,只要我爹愿意帮着秦公子说话,想必宁老将军也不会太为难秦公子。” 两人风风火火的又回到了城主府。 就在莺儿小姐带着南宫溪欣想要进去时,却被下人挡了路。 “小姐,老爷吩咐过了,让您回来后一个人去他书房找他。” “溪欣妹妹,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安顿好南宫溪欣后,莺儿小姐径直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近海城主正握着狼嚎练习书法。 “爹!你早就知道南宫家和唐家不会帮秦镇,对不对?” 面对颇有些兴师问罪的女儿,近海城主淡淡一笑,沉声道。 “人家宁家是什么来头?如今圣上的宠妃是宁先北的闺女,小半个大商水师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哪怕是江南牧,都得给他老人家几分薄面,放眼大商行伍将领,哪个不得称他一声老将军?” “多少人攀炎附势都来不及,又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秦镇,去得罪宁家?” “圣上才五岁,哪里用得着妃子?!”莺儿小姐脱口而出:“这摆明了就是宁家谋图权势!” “那又如何?” 近海城主瞥了女儿一眼,训斥道。 “别人有门路,才能把女儿送到幼帝的床头,多少人想送都送不着呢!我要是有他宁家十分之一的资源,爹也把你送到后宫里去享福,多好!” “爹!”莺儿小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从小大的,教会自己诗书礼仪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女儿啊,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闹了许多荒唐,后来承蒙你外公指点,才明白了许多事情。”近海城主笔走龙蛇,字里刚劲:“公道,正义,情义,都是狗屁!自己过得舒服才是真的!” “人家宁老将军发话了,只要咱们帮他平了这事,咱们就能回到京都,过从前那样的神仙日子!你外公犯了错,连累咱们来这鸟不拉屎的近海县受苦受罪,一晃快十年了,这日子你难道没有过够吗?” “我……”莺儿小姐欲言又止。 江南似水,可又哪有京都繁华? 想起小时候在京都的生活,她眼中泛起一抹挣扎。 “你就不想再见见你娘?见见你外公外婆?见见你儿时的那些玩伴?”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秦镇?” “爹……这样不对。”莺儿小姐艰难道。 心中的善良,把持着她的底线,让她怎么样难以跨越那一步。 这时近海城主堪堪收笔,只见那白暄之间写着四个大字。 天下为公。 “莺儿,爹告诉你,成年人的世界是不分对错的,只讲利益。秦镇先前能帮我赚钱,我便保他;如今他自个儿不开眼,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是他自己该死,怨不得咱!” 说到这,近海城主走到莺儿小姐面前,叹息道。 “杀他的是宁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心帮他,可如今已无人证,谁又帮得了他?既然他已经必死无疑,我们何不顺水推舟,换取一张回京都的投名状?” 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缓缓道。 “好好想想吧。” 莺儿小姐面色忽白忽暗,似在挣扎,像在犹豫。 但最终,她眼中的良善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冰冷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惭愧。 见莺儿小姐走了出来,南宫溪欣连忙凑了上去,紧张的问道。 “莺儿姐姐,怎么样了?你爹愿意帮秦公子吗?” 莺儿小姐面色冰冷:“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啊?”南宫溪欣一脸的无措。 “我说,我帮不了秦公子,我爹也帮不了秦公子。”莺儿小姐低着头,不敢去看南宫溪欣的眼睛,强狠着心道:“溪欣,听姐姐一句劝,你也别帮了,咱们救不了他……” “你怎么这样?!” 南宫溪欣不可置信的倒退几步。 先是爹爹,再是唐家,最后连莺儿小姐都说这样的话! 这让本性良善的她,根本无法接受。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秦公子就是清白的,凭什么污蔑他!” “溪欣,你听我说,我也是有苦衷的……”莺儿小姐想要解释。 却被南宫溪欣一把推开。 她的眼神泛红中透着支离破碎的脆弱。 “你们都不帮,我帮!我就不信秦公子那样的一个好人,还能被那些兵匪给祸祸了?!” 说罢,她头都不回的跑开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听声 帽儿山。 窑洞里,传来女人的娇笑声。 “王家兄弟,你可比丧彪那个不中用的东西强多了,嫂子我好喜欢……” 王元策马驰骋,满头大汗。 自打进了帽儿山,这小子就凭借过人的手腕和狠辣,一步一步站稳了脚跟。不仅成为了丧彪最得力的小弟,而且还登堂入室,玩起了嫂子。 王翠眼神迷离,摇曳生姿。 “王家兄弟,我都这么依你了,你可一定要为我弟弟报仇啊……” “那是自然!我和秦镇不共戴天,你弟弟就是我弟弟,王疤的仇,我一定会报!”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片嘈杂。 “莫不是丧彪回来了?” 两人不敢纠缠,连忙穿起衣服一前一后的溜了出去。 王元刚到大厅门口,就看到平日里苦大仇深的丧彪,今日居然红光满面。 他连忙凑了上去,谄媚问道:“爷,今儿是出什么事了?您这么高兴啊?” “好事!大大的好事!”丧彪像拍一只看门狗一样拍打着王元的脸,裂开满嘴黄牙笑道:“那狗日的秦镇终于摊上事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在衙门口问斩!” “啊?” 闻言,王元十分震惊。 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啊?” 这些天大当家的发了令,严禁土匪下山,因此他一直都在寨子里猫着,对于山下的信息一无所知。 “那秦镇惹了武江城的宁家,必死无疑!” 听完丧彪的解释,王元也激动起来。 他之所以沦落到如今这番田地,全都是因为秦镇!他从未觉得自己落草为寇,给人当狗,苟且偷生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狭隘的他将这一切都归罪于秦镇! 他痛恨秦镇,却又惧怕秦镇的势力,只敢像蛆虫一样无能狂怒。 而如今,秦镇终于落难,他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升起一抹歹念。 “彪爷!如今秦镇落难,小渔村群龙无首,必定乱作一团,咱们何不乘机下山,狠狠的抢上一把?” 王元眼中闪烁着恶意。 “小渔村不仅银子多,女人也水灵!咱们兄弟们可好久没有尝过荤腥了。” 丧彪明显意动,却又一脸为难道:“可大当家的说了,这些天让咱们规规矩矩的,不准出去闹事!” 王元眼珠一转,扯了个由头:“为余二爷报仇雪恨,何错之有?就算是大当家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这个理由,让丧彪十分满意。 原本先前大当家就当众说过要为余二爷报仇,可却一直没有实践,早就引得不少弟兄私下非议。若是丧彪这个时候,主动下山洗劫了小渔村,为余二爷报了仇,必然可以收获一帮山匪弟兄的敬佩。 再加上从小渔村里抢来的银子和女人,搞不好这帽儿山的第一把交椅,得由他来坐了! 想到这,丧彪下定决心。 当场开始集结心腹,准备下山狠抢一手。 另一边。 南宫溪欣回到家后,直接开始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儿?” 南宫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素雅的儒袍撑着漆黑的夜色。 “我要去救人!” 南宫溪欣拿起包袱就往外走。 “你救不了他。”南宫厚无奈叹道:“近海城主都低头了,你还瞎凑合个什么劲儿?帮人可以,但不能把咱们自个儿给搭进去啊!我已经给钟意将军书信一封,他自会有所决断……” “若是钟意将军也不愿意得罪宁家呢?”南宫溪欣抬起头,清澈的眼中透着一抹执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秦公子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为乡民修路,为百姓谋福,为奴隶脱困,为贫苦济粥!” “这样的人,不该死。” 南宫厚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平心而论,就连他都有些敬佩秦镇的才能人品,可这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官场鱼龙混杂,连他都参不透。所以他放弃了入朝为仕,而是甘愿在野教书,成为一个人人尊敬,却又无权无势的南宫先生。 南宫厚十分头疼:“你非去不可?” 倒不是怕宁家会对他南宫家如何。 而是因为南宫溪欣性子急躁,身上又有伤,担心自己宝贝女儿的危险。 再者…… “那秦镇不过是乡野村夫,我南宫家是书香门第!尊卑有别!” 南宫厚从小对南宫溪欣宠爱有加,知女莫若父,又怎会看不出南宫溪欣的心意? 早在小渔村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自己女儿看秦镇的眼神十分不同。 这让他欣慰,同时也让他恼怒。 “你喜欢谁不行?非得喜欢一个乡民?那秦镇可还有家室!难不成你非要自降身份去给秦镇做小不成?!我见那秦镇眼中根本无你,满心怀春,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爹!” 南宫溪欣静静道。 “我去救秦公子,不是因为我对他的仰慕,而是因为你曾教导我,做事要不愧于心。” 说完这句话,南宫溪欣头都不回的走出屋去。 气的南宫厚垂足顿胸,却又无可奈何。 “溪欣小姐的脾性可和先生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道冷峻的身影缓缓走出。 是一位和南宫厚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虽双鬓泛白,却气度温软,犹如翩翩公子。 “老子的种,能不像我?”南宫厚瞥眼道。 那人微微一笑,显然对南宫厚的臭嘴习以为常。 南宫厚眉头微皱,迟疑不定的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那秦镇值得救吗?” 别看他是名震天下的大儒,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杆,可也会有许多拿不准的事情。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问道:“不知先生可曾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屁就放!”南宫厚最讨厌他这样说话只说半截的谜语人。 那人轻声笑道:“呼声。” “呼声?”南宫厚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为公理道义,奔走急呼鸣不平的呼声。”那人望着眼前的西海城,目光穿过万千灯火,人潮人海,最终落在了眼前的南宫厚身上:“我记得先生年轻时,也曾为公理二字,奔走而呼。” 第一百七十六章:狠辣的刘全 是夜。 方家小厮押送着方岚出城。 “身为方家人,你们岂能与黄家那样的贼人为伍?” 马车上,被捆住手脚的方岚痛心疾首。 和黄家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 以她对黄大郎的了解,只要秦镇一死,他摆平了小渔村,紧接着就会对方家下手!黄大郎想要将近海城变成自己的一言堂,又怎会放任方家存在? 方松此举,无异于自毁方家百年根基! “大小姐,你就别白费功夫了,咱们也是奉令行事。” 眼前这群人又怎会管方家的死活? 有奶便是娘的玩意,方家倒了还有黄家,饿不着他们! “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我!” 方岚低吼道。 “不管方松给了你们多少,我给你们双倍!” 听到有银子捞,众人纷纷有些意动。 和为首的小厮却冷冷一笑:“放跑了你,我们如何跟黄小姐交差?”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面色一沉。 这方岚,可是黄小姐点名了要送去黄家,给黄老爷养枣的! 他们这些下人,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黄家!万一放走了方岚,事后追究起来,以黄小姐的性子,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银子谁都爱,可得有命花才行! “好生待着吧!到了黄家,伺候好黄老爷,黄老爷一高兴也能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方岚心生绝望,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瘫坐在马车里。 她不甘心。 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秦镇身陷囫囵,自己的心腹又被方松关押,还有谁能救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打斗声响起。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出现。 “方小姐,是你吗?” “刘掌柜?!” 看着车窗外的刘全,方岚惊喜交加。 店铺被黄大郎派人烧了之后,刘全便带着人赶往方家,想要找方岚帮忙,却不曾想正好撞见了方家剧变,方岚被人押上马车的这一幕。刘全当机立断,带着人一路跟了上来,择机出手相救。 将方岚解绑,刘全沉声问道:“方小姐,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闹成了这样了?” “都怪方松!”方岚随即咬牙切齿的将方松带着方家人,准备给黄家当狗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了刘掌柜,我之前听说商业街那边起了大火,你们的店铺没事吧?” “全烧了。” “啊?!” 提及此事,刘全神色十分的冰冷,和往日那个圆滑市侩的刘全截然不同。 “全被黄大郎烧了。” “纵火可是大罪!那咱们赶快报官抓他呀!”方岚焦急道。 对此,刘全摇了摇头。 “没用的,如今镇儿落难,陈快又不在城中,那些当差的不敢得罪黄家。”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方岚一时有些无措。 她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方家巨变,家主之位被夺,如何好不容易操办起来的店铺也被黄大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一夜之间,她仿佛一无所有。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全本来就不是善茬。 能从穷苦小渔村里走出来的人,哪个性子里不带着一抹蛮狠? “当务之急,是先想方设法救出镇儿,店铺烧了也就烧了,只要镇儿活着咱们总能卷土重来!可黄大郎毁了那块万民扁……” 刘全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相反此刻的他十分冷静。 秦镇派人传话,让他鼓动近海城的声势,让百姓为他不平,占据宣传口。 继而依靠舆论对官府施加压力。 而如今,黄大郎的插手,就是在争夺舆论风向。 这意味着,秦镇的计划,是切实有用的,确实对某些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刚刚说黄梅儿在方家?”刘全眼神一厉。 “没错。”方岚忙不迭的点头。 刘全盯着方岚,一字一顿:“方小姐,不知你敢不敢随我一搏?” …… 方家。 黄梅儿刚刚从方家出来。 正准备去商业街看看秦镇的店铺烧的怎么样了。 刚走到一个拐角,就被人用麻袋套住。 “你们是谁?!” 黄家家奴一个个震惊交加,正准备大声呼喊,上前施救,就被人抹了脖子,无力的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黄家小姐!你们惹错人了!” 被麻袋套住的黄梅儿骂骂咧咧,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奴已经横躺了一片。 蒙着脸的刘全也不惯着她,一记手刀直接将这女人击晕。 确定现场没有活口之后,他带着人迅速离开。 小屋中。 一盆冷水将麻袋浇了个透心凉。 黄梅儿挣脱出来,刚准备开骂,就看到了刘全那张脸。 “是你?!” 那一刻,黄梅儿不由得一惊,胆气也虚了不少。 “黄小姐,别来无恙啊。” 黄梅儿缩到墙角,色厉内茬的叫嚣道。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乱来!我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我哥不会放过你!” “黄小姐哪里话,小人哪敢对你不敬呢?”刘全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圆滑的嘴脸中透着几分戏谑的讨好。 “只是……你哥烧了我的店铺,总归是要有个说法。” “你有什么证据?!”黄梅儿反问道。 刘全脸上堆着笑:“黄小姐说笑了不是!官衙拿人,才需要证据,小人是来寻仇泄恨的,自然管不了那么多,谁嫌疑最大,我就弄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想做什么?”黄梅儿警惕的问道,虽然慌乱,可依旧没有将刘全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刘全不过是想乘机敲诈一笔,从自己身上捞点银子弥补店铺被烧的损失罢了。 可她忘了一点。 劫财,不必露脸。 既然露了脸,可就不止劫财这么简单了。 “小人斗胆向黄小姐借一样东西。” 说这话时,刘全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意。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却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听到只是借东西,黄梅儿心中一松,当即问道。 “何物?” 刘全指了指黄梅儿的双手,微微一笑。 “想借您的玉手一用。” “什么?!”黄梅儿面色一僵,旋即煞白,看着抽出刀朝自己缓缓逼近的刘全,恐惧攀上了她煞白的脸:“刘掌柜,我知道你和我哥之间有些误会,但祸不及家人呐!我是无辜的……” “祸不及家人?” 刘全依旧在笑,可那笑里分明透着冷冽。 “那你哥放火的时候,又可曾放过店铺里那些无辜的妇孺?” 第一百七十七章:断指 近海城。 黄家。 “少爷,按照您的吩咐,那些聚众闹事的乞丐,已经全给收拾了一遍,城里的百姓也都宣传到位了,我和兄弟们已经打好招呼,那些贱民谁要是再敢说秦镇的好,说城主大人的闲话,咱们就狠狠地揍他!” 听着管家的禀报,黄大郎悠哉游哉的听着戏曲,目光止不住的在唱戏的怜人丫头身上打转。 “刘全那伙人呢?” “还在客栈里候着呢,听周围的人说,还在因为秦镇的事情到处奔走,想要鼓动大伙儿去声援秦镇呢。”管家笑着道。 自私怯懦的贱民,焉能成事? 不是管家看不起那些百姓,而是因为百姓,是最好打压的。 甚至都不需要挥刀,随便给一些蝇头小利,就能轻易的分化他们。 近海城主每年都把赋税上调,变着法儿从百姓口袋里捞钱,榨得百姓苦不堪言,就这种情况都没人敢出头;这些百姓又怎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秦镇,公然闹事? “想法子把他们逼走。” 黄大郎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三爷的人已经在城外侯好了,只要他们离开了近海城,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斩草,素来是要除根的。 如今秦镇身陷囫囵,黄大郎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断绝秦镇一切卷土重来的可能。 他挥了挥手。 管家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黄大郎则扭动着像猪一样肥硕的身躯,缓缓的朝不知所措的怜人丫头逼近,后者稚嫩面孔上的惊恐,让他食兴大发。 “来之前,戏班老板应该教过你规矩吧?” 他微笑着,伸出了罪恶之手。 “少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急匆匆的将房门撞开。 正好撞破了黄大郎的好事。 啪! 黄大郎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在管家脸上,直接将年迈的老管家扇倒在地。他怒火中烧的瞪了老管家一眼,喝退怜人姑娘,转过身不耐烦的问道。 “出什么事了?” “手……”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将一份带血的书信递了上来。 那信中渗着血,有一小块突起,似乎带着东西。 黄大郎迟疑的接过信,撕开一看。 其中的内容,让黄大郎勃然大怒! 【黄老板亲启,你妹妹在我手中,想要她活命,明日之前将纵火的凶手交出来!】 寥寥数语,言简意赅,杀气逼人。 “刘全!” 不用想,黄大郎都知道这封信一定是刘全写的! 除了他,放眼整个近海城,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胆敢对他黄家出手! 他颤抖着向信封中摸去,摸到了一个翡翠的手镯,那是他送给黄梅儿的生日礼物。 而手镯后面,是一节断指。 “我这就带人去包围客栈!救出小姐!”老管家战战兢兢的往外跑去。 “回来!” 黄大郎气急败坏:“你知道他们把黄梅儿藏到了哪里?贸然前去,万一没找到黄梅儿,他们一旦撕票,我妹妹怎么办?!就算把那些贱民全杀了,也不值我妹妹一根毫毛!” 别看黄大郎不是个东西,他对自己的妹妹还是十分看重的。 “这封信怎么来的?”他沉声问道。 “被人包着石头丢进来的,夜太黑,没瞅着是谁丢的。”老管家六神无主:“少爷,这事还是赶快通知老爷吧!” “我爹有个屁用?他能救人还是咋地?从这里跑到近海县城都得好几天,等他老人家知道了,黄花菜都凉了!” 既然刘全敢如此直白的将这封信送到自己手里,肯定是有所倚仗! 看着手中的这份信,黄大郎从未感到今日这般棘手惊慌。 之前打劫绑票这种事,都是他对别人干,现如今被人现世报,他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现在去请陈三爷,算了,我亲自去陈家一趟。” 黄大郎说着就往外头跑去。 陈三爷毕竟是老江湖,对于这种事有经验。 再者,放火的事情是他陈三爷叫人做的,就算黄大郎想找几个替死鬼出来抵命,也得征求陈三爷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的人出去抵命?” 听完黄大郎的说辞,陈三爷意欲不明的瞥了他一眼。 顿了顿,接着道。 “你可知这意味什么?” “若绑你妹妹的真是刘全,咱们交出了凶手,就意味着认下了这件事,你妹妹还能有好?” 这个道理,黄大郎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投鼠忌器。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妹妹的安危。 “听我说,若你有把握认定,绑票的那伙人就是刘全,那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刘全给抓住,对他严加逼问,就不信他不招!”陈三爷脸上浮现出一抹老辣:“跟劫匪没什么好商量的,必须硬刚!你若是退了这一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这番话,可谓说到了黄大郎的心坎里。 之前关心则乱,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如今得到陈三爷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 没错! 刘全绑了自己妹妹,那他难道就不能绑了刘全? 可一想起刘全先前放下的狠话,黄大郎又有些发怵。 “可若是刘全死不招认呢?” 刘全命贱,万一咬死了不说,那自己妹妹的处境不就危险了? “再者,万一万一绑票的不是刘全,那……” 黄大郎在近海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仇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的是他得罪的人!虽然大多都是没权没势的贱民,但保不齐有哪个家伙脑子一热,做下此事。 他确实不敢赌。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三爷眯着眼。 “劳请三爷出手相助,找几个替死鬼先应付过去。”黄大郎低声道:“我会派人严密监视刘全,只要他有任何异动,我必出手!这城中三爷您耳目齐全,劳请三爷帮个忙,寻一寻我妹妹的下落……” “好说。” 陈三爷缓缓开口。 一道身影从他身后走出,是一个手持双刀的黑面武人。 自打上次被秦镇骑脸,差点被砍了脑袋后,陈三爷特意出高价聘用了一位武林高手,庇护自己左右。 “那刘全能做得如此隐秘,想必身手不俗……李狂,你跟着黄少爷,切不可出任何差池。” 第一百七十八章:万民伞 天刚蒙蒙亮,黄大郎便火急火燎的带着几个替死鬼,来到了衙门口。 “我要报官!” ……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放火烧刘掌柜店铺的凶手找到了。” “啊?不是失火吗?” “那么重的火油味能是失火?我邻居家的表姑的堂妹的女儿的外甥在衙门口当差,他亲口告诉我的,说今儿一大早黄大郎就亲自押着凶徒过去报官!证据确凿,供认不讳!因为这事,衙门口还给黄大郎颁发锦旗呢!” “有这事?黄大郎能有这么好心?” “这里面东西深着呢!我可听说那几个凶徒,是陈三爷手底下的人!” …… 城东,一间普通民居的地窖中,方岚正在给黄梅儿喂食。 此地,并非是方家的产业,而是她方岚的地盘,位置隐秘,方便藏人。 “方姐姐,您就放我走吧!我求求您了……” 看着明显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黄梅儿,方岚心中掠过一抹于心不忍。 但一想起这黄梅儿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还要把她送给黄老爷养枣! 心中的那抹善意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痛恨。 方岚心中十分清楚,黄梅儿并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而后悔,她是因为自己被抓到了,才后悔。 一旦放走了她,她一定会带着黄大郎杀回来,将刘全和方岚这些人全部干掉,以绝后患。 “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取决于你哥有多看重你。” 方岚淡淡的瞥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黄梅儿,冷笑着道。 “放心,在你哥还没有放弃你之前,我们不会杀你的。” 另一边。 和往常一样,刘全带着大家伙在闹市处奔走相呼。 为秦镇争取更多的声援。 “刘掌柜,那些姓黄的不当人啊!咱们只是说了几句秦老板的好话,他们冲上来对着咱们就是一顿揍!我们年轻的还好,年纪大的哪经得住这么打啊!好几个老哥哥都没挨过去,昨天夜里就……” 乞丐老李抱着刘全的大腿哭诉着。 “刘掌柜,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知道自己命贱,但也不能被这么糟践啊!” 看着面前跪倒一片的乞丐们,刘全十分动容。 不只是他们,不少百姓也站了出来痛陈黄大郎的暴行。 “我昨天就是说了句秦老板是被冤枉的,黄扒皮的那些狗腿子就冲上来砸了我的店!我婆娘抱着娃儿被吓得瘫在地上哭,这些狗东西真是太欺负人了!”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贩恨恨道。 “俺的包子铺也被掀了!要不是拖家带口的,俺真想跟他们干!什么东西!”包子铺老板狠狠吐了口唾沫。 “刘掌柜,俺们娘儿俩的小推车也被抢了,今后没了活计,这可怎么办啊!”一对妇孺掩面哭嚎。 这些人,都是为了秦镇的事情,勇于站出来声援的朴素百姓。 却因为他们的勇敢和正直,惨遭欺凌! 人心都是肉长的。 刘全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大娘,没事!等咱们救出了镇儿,他一定会替咱们讨回一个公道!”刘全扶起了那对妇孺,真挚道:“没了活计不怕,以后来咱们店里帮工,小渔村养你!” “可……店已经被烧了呀……”老大娘望着一片焦土欲哭无泪。 “烧了再建就是!”刘全扬声道:“受苦受累的乡亲们,今日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刘全铭记于心!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黄大郎越是不当人的欺负咱们,越说明咱们做的事情让他们害怕!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邪不压正,邪不压正!” 万民扁被砸了又如何? 重写就是! 店铺被烧了又如何? 重建就是! 刘全的想法很简单,要么你干死我,要么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近海城主爱惜名声没有亲自下场。 百姓们面对的不过是黄大郎和陈三爷这样的豪绅一流,何惧之有? 一时间应者如潮。 踊跃上前重写万民扁的百姓,比之昨日更盛! 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来,编织万民伞,为秦镇声援。 这一幕,让准备动身前往近海县城的近海城主怒火中烧。 “城主大人,这百姓,是要反呐!”王副官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们哪有那胆子反?不过是瞎吆喝几声罢了!”近海城主冷哼一声:“等过了几日,见没人回应,自会散去!”他太了解这些百姓了,除了会向他这位城主大人磕头外,还会什么? 但,话虽如此,他心中仍免不了有些忧虑。 毕竟人言似刀,万一传了出去,对他名声无利。 “告诉黄大郎,让他手脚麻利些!本官不希望到了近海县城之后,还听到有这么多愚昧无知的百姓聚起来闹事!” 吩咐完手下后,他冷冷挥手。 出行的队伍缓缓开出城门,向着三师会审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目睹这一切的莺儿小姐心中五味杂陈,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拉上了车帘。 与此同时。 从衙门口办完事的黄大郎也带着人来到了此处,他径直朝刘全走去,开门见山道。 “纵火的凶徒我已经交给衙门了。” 刘全不悲不喜的拱手回敬:“多谢黄少爷替我等揪出凶徒,刘某感激不尽。” 黄大郎死死地盯着刘全,仿佛想要从刘全脸上看到任何端倪,可让他失望的是,刘全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淡漠的神色,让他无从下手。 他忍不住低吼道。 “我妹妹在哪?” “黄少爷的意思,我不明白。”刘全故作疑惑。 “跟我装蒜是吧?”黄大郎顿感自己被耍了,他双手抓着刘全的衣领,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快点把我妹妹交出来!” 周围的百姓见况,以为黄大郎要对刘全动手,届时纷纷涌了上来。 “光天化日的,怎么欺负人呢?!” “快放开刘掌柜!” 刘全淡淡一笑,目光冷漠的出奇。 “黄老板,你的话,我确实听不明白……听样子你似乎是怀疑你妹妹的下落与我有关?你……可有证据?” 第一百七十九章:云集 可有证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宛如在黄大郎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 当初将刘全的店铺烧的一干二净的时候,面对刘全的质问,他也曾问过刘全同样的问题。 而如今,昔日的讥讽玩弄,此刻被刘全还以颜色,扣在了他的头上。 黄大郎怒极反笑,本能的就要动手。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松开手,轻轻的理了理刘全的衣领,笑着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还请刘掌柜,切莫让我失望。” 说罢,他拂袖而去。 李狂冷冷的注视了刘全一眼,没有说话,紧随黄大郎离开。 现场的人群,不由得仗着胆子,对黄大郎一行人各种唏嘘。 “刘叔叔,你没事吧?”小黛玉连忙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无碍。” 刘全脸上又浮现出了和善的笑容。 “来,我们接着干活。” 回去的路上,李狂突然开口。 “若是黄老板愿意,我可以帮您绑了此人,李某有九种方法让他开口。” “他既然敢和我硬碰硬,显然是豁出性命来了!对他出手没有意义。”黄大郎摇着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们藏匿黄梅儿的位置,届时还需李兄弟出手相助。” “自然。” 就在黄大郎气冲冲的回到家时。 老管家又捧着一封带血的书信冲了上来。 “少爷……又……又有信!” 黄大郎闻言,连忙抢过信一看。 【黄老爷亲启,令妹安好,想要她活命,便在明日之前,将真正的纵火凶手交出来!】 第二封信和第一封信的内容几乎一样。 而信中,亦有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看到这封信的那一刻,黄大郎心态直接炸裂。 刘全怎会知道那些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这书信从何而来?”李狂沉声问道。 “和第一封信一样,也是被人绑着石头扔进来的。”老管家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就在少爷您今儿早上出门没多久,这封信就出现了……” “如此凑巧?”黄大郎不由得心惊。 “保不齐你们黄家有内鬼!”李狂阴测测的说道。 黄大郎一想也是这个理,当即厉色道:“给我查!把黄府上下查个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竟敢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来谋害我!” …… 近海县城。 书房之内,陈设简单,没有近海城主徐才的书房那般古色古香,奢华文雅;反倒透着一种淡然宁静之意。 书柜上头,悬挂着一张文扁,上面写着实事求是四个大字。 “徐大人动身了?”张藐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在他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人是师爷黄绝,另一人则是如今的近海城卫,陈快。 “算时间,应该是动身了。”黄绝弓着身子应道。 “钟意将军那边如何了?”张藐又问道。 “太史望前些天就说派人去给钟意将军传了信,至于钟意将军来不来,不好说。”黄绝再度应道:“我估摸着,钟意将军位高权重,怕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钟意将军若是不来,那秦镇岂不是……”陈快面带愁容。 在他看来,近海城主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妥妥的站队宁家;而宁老将军肯定不会善了。三师会审中的其二已经来到了秦镇的对立面,若是钟意将军不来,秦镇必死无疑。 “本官只管秉公执法,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说完这句话,张藐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待两人走后,张藐低叹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秦镇是被冤枉的? 只可惜,他无能为力。 权势是一座大山,这座山上稍微抖落的一点泥土,落在凡人身上都是灭顶之灾。 多年前,他来到近海县城,出任县令时,也曾满腔热枕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福泽乡里,造福百姓。 只可惜,乡绅势大。 近海县的地主老财大权在握,背靠近海城主这棵大树,对他徐才唯命是从,反倒是他这个从外地强塞进来的县令,成了摆设。 秦镇的出现,确实让张藐十分惊喜,尤其是这小子敢从乡绅手中抢银子的本领,更是让他看到了打破原有格局的曙光。 “唉……” 该说的话张藐已经借黄绝的口,交代给了秦镇。 至于秦镇能从中悟出几分道理来,就看秦镇自个儿的造化了。 “这小子受尽欺辱,若是度过了这道坎,必定嫉恶如仇!届时就可以将他拉拢过来和徐才掰掰手腕子。就是不知道老天,愿不愿意留他一条性命……” 想到这,张藐又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天”,便是钟意将军。 作为镇国侯之子,勇军侯之弟,钟意的背影并不比宁家低,甚至还要略高于宁家!只要钟意将军愿意出面,绝对可以保下秦镇的命来。 而问题,就在这里。 天知道钟意将军会不会来? 与此同时。 监牢之内,看着面前一脸肃然的秦镇,尤其是听了这小子的言辞之后,太史望的面容陡然冰冷肃穆。 “你说……宁伤私通外敌?” 太史望冷着脸,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缓缓道。 “你可知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若无实据,便是乱我军心!搞不好,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名呐!” “我有人证和物证。”秦镇显得十分从容:“但不能给你,必须由我亲自面呈钟意将军。” “你小子倒是聪明。” 太史望冷冰冰的质问道。 “可你若是不拿出一点干货来,如何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连我都说服不了,又怎能说服钟意将军?” 对于太史望这个人,秦镇虽不如面对宁伤那般敌意满满,但也抱有最基本的戒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他和太史望不过点头之交,谁知道这冷面将军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太史望的话,确实有道理。 秦镇思虑再三,缓缓开口。 “一个多月前,海寇袭扰村子时,我们杀一批、擒了一批,除开被张县令带走的那些海寇外,还有一人被我留在了村子里。” “而那个人,姓村田。” 第一百八十章:太史望的震动 村田这个姓氏,对于百姓而言,可能极为陌生。 但对于常年和海寇交战的太史望来说,却十分熟悉。 现如今时常袭扰海疆的邪台国水军将领,便姓村田。 叫村田厉猖。 此人极为悍勇,曾是十年前商邪海战的幸存者,回到邪台国后因为战功卓著,摇身一变成为邪台国的前沿海军校尉。太史望多次和其交手,互有胜负,深知此人的难缠狡诈。 听到秦镇手中有一个海寇俘虏也姓村田,不由得精神一震。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人在哪?” “在我手中。” “你想拿他换命?怕是自以为是了些!”太史望眯着眼:“若此人真如你所言,身怀军机,那你故意私藏他,便是知情不报,贻误军情!按律当夷三族!” “太史将军,我读过大商律。”秦镇毫不发怵的应道:“我和那海寇言语不通,听不明白他说什么,自然不知道什么军情。我也是今日才从村里人那里得知此事,便立刻求见将军,将此事禀报,算不得知情不报,更算不得贻误军机。” “你说是就是?你当本将好糊弄?”太史望没好气的说道:“夷三族!没商量!” “太史将军……” “夷三族!” …… 秦镇有些头疼,这国字脸的将军莫不是个憨子?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夷人三族?难不成大商水师里当将军的,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怪癖? “太史将军想如何?”秦镇退了一步。 毕竟现在他还仰仗通过太史望,将钟意将军找来,救他狗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将人交出来,待我核实无误后,自会上禀钟意将军!”太史望一脸正气:“届时你便有功,用不着钟意将军点头,本将都会出手保你一命!” “你?”秦镇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史望,满脸的狐疑。 真不能怪他不相信这家伙。 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他必须慎重。 略做思索后,秦镇摇了摇头,直言道。 “我信不过你。” 比起眼前的太史望,秦镇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南宫厚手写给钟意将军的那封书信上。一个是桃李满天下的江南名士,一个是不知来历、动不动就要夷人三族的杀坯将军,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该信谁。 这直白的话语有些刺伤了太史望的心,但他不怪秦镇,毕竟他们之间还并不熟悉。 信不过他是正常的。 太史望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准备表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我是镇海中郎将——钟意将军麾下抗寇校尉!战功卓著,让海寇闻风丧胆!” “我信不过。” “我的官职比宁伤还高半阶!哪怕是宁老将军也得卖我几分薄面!” “我信不……” “我是钟意将军的亲信!” “我……你说什么?”秦镇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神气的太史望,那得意的嘴脸就差把“我是钟意将军的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若非如此,我何必同意南宫厚的建议,搞什么三师会审?直接乱箭把你杀了不就得了!”说实话,太史望其实还挺希望秦镇当时脑子一热,把宁伤给捅死。 这样一来既给大商水师除了一匹害群之马,同时又能恶心宁先北那个老东西,双赢! 秦镇脑海中在迅速思考。 他之所以不敢相信太史望,就是因为他对太史望并不知根知底。 可若是这太史望是钟意将军的亲信,那就截然不同了。 “口说无凭。” 秦镇还是保留必要的戒备。 你说是就是? 总得有个什么凭证。 太史望似乎早有预料,当下从衣襟中拿出来了一块牌子。 那是一块铁质的令牌,其上铭刻着一个“鱼”字,厚重肃穆。 秦镇认得这张令牌,陈数手中也有一块类似的,据陈数所言,所有飞鱼营的弟兄都会被赋予一张这样的令牌,象征着忠勇和铁血!相比之陈数手中的那块令牌,太史望手中的明显新一些,远不如陈数手中的那块斑驳陈旧。 “你是飞鱼营的人?!”秦镇不可置信的问道:“可飞鱼营不是没了吗?” “漠北一战,飞鱼营确实死伤殆尽,可其悲壮慷慨之精神魂魄,却并未随勇军侯远去!钟意将军这些年一直在搜寻那一战幸存的飞鱼营旧人,同时也在吸引选拔新的忠勇志士,重建飞鱼营。” 提及这块飞鱼营的牌子,太史望脸上罕有的流露出一抹郑重和敬仰。 “我说过,我和那位陈数算得上……同僚。” 说到这,太史望再度看向秦镇,语气已然变得严肃。 “现在,你可愿信我?” 秦镇深深的注视着太史望许久,似是在审视这位眼前这位将军。 片刻后,他微微点头,沉声道。 “近海县城中有一处卖鱼的店,到了那里后,陈数自会将村田耳带来见你。” 闻言,太史望也不迟疑,当即转身离去。 临终之前,他沉声道。 “我知道你对咱们这些人,有许多误解,但这世间,也不尽是宁伤之流!” 看着太史望离去的背影,秦镇陷入沉思。 秦镇所说的卖鱼的店很好找,随便问一下就知道,整个近海县城里,也只有小渔村的一家店铺卖鱼。 到了鱼铺门口,没等伙计开口,太史望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秦镇让我来找陈数。” 听了这话,卖鱼的伙计神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一眼太史望,连忙将他请进了店内。 “官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陈老大。” 很快,陈数便闻讯赶来。 太史望也不废话,直接将飞鱼营的牌子丢了出去。 看到那一块象征着飞鱼营的令牌,陈数顿时百感交集,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他深吸一口气虚请一手。 “将军还请移步。” 言语分明比之前,少了一份轻蔑,多了一份郑重。 跟着陈数七绕八绕出了城,在一片老树林子里,太史望见到了村田耳。 听完村田耳的讲述,饶是处变不惊的太史望,此刻都不由得心神俱震。 他一把拉住村田耳的手,用一种罕有的严肃口吻一字一顿。 “你确定看清楚了,当时登岸交易的水师将领,是宁伤?” “小人不认识宁伤,也不知道宁伤长什么模样,但那伙人确实是大商水师的兵。”村田耳拍着胸脯道:“确凿无疑!小人愿用性命担保!” 第一百八十一章:夜袭 旋即,陈数便将那张海图拿了出来。 看到海图上对于大商近海详尽的描绘,以及对大商水师驻防区域和巡航时间、范围的标注,太史望的眼神彻底冰冷了下来! 别的都可以作假,但唯独这张海图做不了假! 只有大商水师内部的人,才能作得出如此详尽的海图,尤其是其中涉及到的关于大商水师驻地的种种信息,可谓机密!至少也是校尉级别的将领,才有资格获悉! 这意味着,大商水师有内鬼,而且内鬼级别还不低! 怪不得近年来接连几次对周边海域的收复行动都已失败告终!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邪台国防备森严,所以才导致战败,却不曾想自己这边的行动早就被邪台国看了个一清二楚! 太史望脸皮略微抽了抽,这是他极端愤怒时才会出现的微表情。 “如此看来,你们和宁伤并非偶遇,而是那宁伤是刻意找上你们,就是为了销毁这份海图!杀人灭口。” 太史望本就对宁伤离开巡航区域一事心存疑惑。 如此一来,倒是茅塞顿开。 因为秦镇击退了海寇之后,缴获了海寇的海船,宁伤担心船上有什么与他不利的罪证,所以痛下杀手! 看着眼前这份囊括了大商大半个海域的海图,太史望只觉得不寒而栗。 连邪台国最底层的浪人海盗都拥有如此精密的海图。 邪台国的水师手中的作战海图,又将何等详尽?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太史望咬牙切齿:“宁家,皆是国贼!” 这么大的事情,想做到滴水不漏,仅靠宁伤一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回想起临行前,宁先北特意叮嘱自己一定要将宁伤带回来的话,太史望心中就不经冷笑。 “此事,我会立刻向钟意将军禀报。”他正色道:“证人和证物交给我,我来保管。” 听到太史望要带走村田耳和海图,陈数显得有些为难。 “你只管放心,我以飞鱼营的名义发誓,绝不会让村田耳有任何闪失!” 见对方搬出了飞鱼营来,陈数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 “此事,关乎我兄弟秦镇的性命!还请将军一定要慎重!” “此事,关乎国事!何止秦镇一人?”太史望肃然道:“若此人所言属实,本将一定还秦镇一个清白!” 当太史望带着村田耳离开后,立刻叫来卫队严加看押。 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悄然注视着他。 “这几日,太史望有何动作?” 宁伤惬意的躺在软榻上,享受着温香软玉的伺候。 “禀将军,太史将军近几日倒没什么动作,只是今日突然出了城。”回应他的是一个裨将。 当日在深水湾,王副将临走前,特意为宁伤留下了一批人。 皆是亲信。 “出了城?”宁伤眉头微皱。 “正是!”裨将沉声道:“在出城前,太史望还去了一趟监牢,应该是去见了秦镇。” “你们先出去。” 宁伤将周围的丫鬟遣散,随即招手让裨将上前。 他低声道:“给我弄清楚太史望出城的目的。” “明白。”裨将随即告退。 没一会儿,裨将又再度进来,禀报道。 “将军,查清楚了,我们的人跟着太史望一路出了城,亲眼看见太史望和一伙小渔村的村民有接触,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太史望从中离开,还带走了一个人。” “何人?”宁伤眉头微皱。 “属下不知。”裨将解释道:“太史望似乎对那人极为看重,安排了亲兵护送,我们的人进不去,但看那人的言行相貌,似乎是邪台国的浪人。” “浪人?” 听到这两个字,宁伤顿时警惕起来。 “给我查!我要知道那个浪人是谁!” “喏!” 与此同时。 “此人给我严加看管,除了任何闪失,本将拿你们试问!” 安排人将村田耳看管好后,太史望立马回到书房开始写信,准备将这里的事情飞鸽传书,禀报钟意将军。 是夜。 村田耳正酣睡着,梦中的他已经回到故乡的海岛,拥抱着自己的母亲。 突然,一道寒光掠过,斩断了他的脖颈。 “什么人!?” 巡夜的士兵听到声响举着火把赶了过来,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从屋内出来,门口值夜的卫兵横倒了一地。 “有刺客!拦住他!” 惊呼声惊扰了县城,引得灯光接连燃起。 黑衣人无处可逃,被赶来的士兵当场擒获。 太史望黑着脸匆匆赶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把撕开了黑衣人的面巾。 “是你?!” 现场的氛围顿时凝重。 只因这黑衣人,在场许多人都认识,正是宁伤身边的裨将。 “将军!犯人死了!” 太史望连忙冲进屋内,看着已经被斩断脖颈,毫无生机的村田耳,面色阴沉至极!他立马冲出屋来,对着那裨将就是一顿拳脚相加,拽着后者的衣领怒吼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行凶?!说话,谁派你来的?!” “误会!误会!”裨将惊慌失措:“里面人的死跟我无关啊!” “你当本将是傻子吗?!” 太史望怒而拔刀,架在裨将的脑门上。 “信不信本将夷你三族?!” 太史望的狠辣,在大商水师中众所周知,他说了夷你三族,就一定夷你三族! “将军明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裨将吓得抖如筛糠。 “我再问你一遍!谁派你来的?!”太史望面露森然,似乎下一刻就会拔刀砍下这裨将的头颅。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裨将低着头,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主子。 “是……宁伤将军让我来的……” 宁伤! 果然是宁伤! 太史望心中一厉!他就知道宁伤知道村田耳的事情后会杀人灭口!特意加强的守卫!却不曾想还是被宁伤给得逞了! “来人呐!集结部队,随我捉拿宁伤!” 大批军队进城。 满城喧嚣。 黑夜中,陈数目光泛凉。 他喃喃道。 “镇儿的计策果然狠辣,如此一来,便是死无对证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冲突 满城的火光惊醒了百姓,一队队肃穆的官兵冲进城内,那寒绰的刀光让人为之发颤。 “出什么事了?!” 张藐披着衣服慌慌张张的从府里出来。 黄绝面色难看道:“大人,出事了!太史将军他带兵进城了!” 闻言,张藐神色怪异。 按照大商律,大商军队如非战时必要,无故不得进城! 否则视如谋逆! 他当然不会觉得太史望脑子抽了,好端端的要造反。 “难不成海寇又打过来了?” 这时一个小兵急匆匆的赶来报信:“大人,太史将军说宁将军涉嫌通敌,要将宁将军抓走!” “啊?” 张藐和黄绝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两人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黄绝前几日才提醒秦镇破局之法,是将事态升级。 没想到今天夜里,太史望就带兵进城要捉拿宁伤! 这可不是小事啊! 这无异于让太史望和宁老将军公然撕破脸皮! “不会吧……秦镇这小子竟有如此手段?”黄绝都惊了。 他怎么办到的? 张藐急呼:“快让陈将军派人阻拦!绝不可让宁伤被太史望带走了!” 他是三师会审确定的主审官,宁伤是此案的嫌疑人,若是宁伤就这么在他手中被太史望带走了,事后不用想都知道近海城主和宁老将军都得拿他开刷! 虽然他有心帮一下秦镇,但没理由让他背这么大一口黑锅啊! 张藐急急忙忙的朝监牢的方向跑去,心中只希望事态不要失控。 当他赶到监牢时,陈快的城卫军正和大商水师对峙。 “陈大人,烦请让开!我不想对你出手!”太史望扬声吼道。 看着面前披甲持利的大商水师,陈快心里也惊疑交加。 “太史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干戈?” “宁伤涉嫌通敌卖国,我手中已有实证!现在我要将他带走,亲自押回东望港候审!兹事体大!还请陈大人行个方便!” 冰冷肃穆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震惊。 宁伤可是大商水师的巡海校尉! 涉嫌通敌卖国?! 这事儿,可大发了! “太史将军,这事可不能随便开玩笑啊!”陈快咽着口水,心中则在思索其中的利害:“下官奉近海城主之令,看管犯人,若是仅凭你一面之词就交出了宁伤,恐失妥当!我看不如这样,等张大人来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话音未落,张藐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太史将军,抓不得,抓不得呀!” 他连忙跑到太史望身边,将他拽到僻静处,压低了声音道。 “近海城主就在路上,你若是现在将宁伤带走,下官交不了差啊!依我看,要不还是等宁伤和秦镇之事有了定论后,再行处置!” 见太史望神色冰冷,张藐劝阻道:“兹事体大,若是贸然出手,恐对将军不利,下官知道太史将军一心为国,刚正不阿!可那宁伤毕竟是宁老将军的子侄,将军不得不防啊!” 张藐的意思很清楚。 宁伤官至巡海校尉,背后又有一个宁先北这样的长辈,您太史望想动他不太容易,怎么着也得请示请示钟意将军吧?要不然出了事,这锅谁背? “老子的官职比他高半阶!大商水军又不是宁家的一言堂,管他们作甚?!” 太史望冷笑一声,直言不讳道。 “张大人,我现在已经告诉你那宁伤通敌卖国,你若是不肯放人,便是窝藏凶犯!你就不怕夷三族?” 张藐脸色一僵。 这好家伙,怎么动不动就要夷人三族? “若无确凿罪证,本将断不会如此行事!”似乎是见张藐迟疑,太史望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张大人只管交人,出了事情,本将一人承担!” 张藐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此一来,就算事后近海城主和宁老将军怪罪下来,张藐也有说法。 “可那宁伤,现如今不在监牢之中……”一旁的黄绝弱弱的开口。 “他在哪?!”太史望一把抓住黄绝,那眼神似能吃人。 黄绝连忙开口:“在西边的厢房里……” “呵,张大人,你还真是会做人呐!”太史望立马心领神会,冷冷的瞥了张藐一眼。 后者则朝着黄绝厉喝道:“还不带路?!” 等众人来到宁伤的住所时,厢房外围已经被宁伤的亲兵围住。 宁伤在院子里扬声问道。 “太史将军深夜带兵进城,可是要谋反?” 太史望就怕宁伤畏罪潜逃,看到宁伤的那一刻,他反倒放下心来。 “宁伤,你已经事发了!那个裨将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招了!现在我要将你带走,押回东望港候审!” “笑话!” 宁伤嚣张至极的问道。 “不知太史将军今日,又要给我安插什么罪名?” 太史望一字一顿:“通敌卖国!” 听到这四个字,宁伤明显面色一僵。 而这也让太史望对宁伤通敌卖国之事越发坚信不疑。 “你说是就是?”宁伤阴沉着脸质问道:“若无实据,我定要将今日之事禀报宁老将军,无故带兵进城已是谋反!如今再加上一条栽赃陷害同僚之罪!只怕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 见宁伤还在负隅顽抗,太史望便决心当众拆穿他的面具。 “我且问你……”太史望道出那名裨将的姓名:“那人是不是受你指派?” “不错。”宁伤想都不想便承认下来。 在他看来自己派那裨将不过是去打探一下消息。 何罪之有? 而太史望接下来的话,却让宁伤始料不及。 “他杀了人!” 太史望死死盯着宁伤微变的脸色,一字一顿。 “杀了一名非常重要的人!” “那个浪人?”宁伤下意识的问道。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嘛!”太史望咬牙切齿:“那浪人已经交代,曾看到一对大商水师的官兵,私通邪台国,还出卖了我大商水师的布防图!你以为杀了他就能毁灭人证,高枕无忧?” “宁伤,你错了!原本这事还未必能按在你头上,可如今你主动派人杀了那浪人,自露马脚!” “说!你身后还有谁?!” 第一百八十三章:到来 宁伤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给他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那浪人不是我杀得!这其中有误会!有人要脏我!” 宁伤刚准备解释,就听到太史望一声冷笑。 “误会?刚刚你亲口承认了那人是你所派,还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你想说,杀人灭口之事是那裨将自作主张,与你无关?!你当现场这么多人,都是聋子、瞎子、傻子吗?!” 宁伤百口莫辩。 都怪他先前承认的太过干脆,如今先入为主,现场的人断不会相信他与此事无关。 “宁伤!你和秦镇根本就不是偶然遭遇,而是特意为之,带着人想要去灭口的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我就说秦公子怎么会好端端的和这些当兵的起冲突呢!合着是这些匪兵故意找事儿!想着法来坑害秦公子呢!” “身为大商水师还通敌卖国!呸!宰种!” “看那小子狼首鹰顾的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人言如刀,宁伤面色煞白,一顿踉跄。 心中则在思索太史望刚刚的话。 诚然。 他确实是奔着秦镇去的,但却没有私下和邪台国有任何勾结。 太史望所说的,和邪台国交易的那一伙大商水师,并不是他。 而是另有其人。 换言之,太史望手中的证据,有,但不充分! “你刚刚说那浪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又岂可为证据?” 他很快的捕捉到了太史望言语中的漏洞。 脸上先前的惊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竹在胸的狂妄。 “我确实派人去你帐中打探消息,但你又如何证明那所谓的浪人所言是真的?你甚至都不能证明那具无名尸首,是邪台国的人,不是么?” 太史望沉默了,半响后他缓缓开口。 “但人是你杀的!” “我只承认我派人过去打探消息,至于那裨将为何杀人,我不知道!”宁伤此刻似乎拿准了太史望手中没有足以扳倒自己的铁证,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再者,就算我杀了个贱民又如何?你能拿这事脏我?” “反倒是你,太史将军!若是拿不出实据来证明我通敌卖国,那你和你家人的脑袋,可就危险啰!” 现场一片寂静。 张藐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的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是非对错自有钟意将军裁决,本将现在要拿你!” 太史望心意已决。 如今正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若是拖下去,让宁伤喘过气来,恐生变数! 当即下令就要冲阵! “我看看谁敢!” 宁伤也不是随便什么可以拿捏的软蛋,他叫嚣着,展现的比太史望还要狂妄。 “本将是巡海校尉,官拜七品!无兵部书令,谁敢拿我?!” 他指着太史望的鼻子讥讽道。 “太史望,有本事你就来!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死!”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的当口。 一队人马进城。 为首的是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 其后乃是近海城主和王副将以及大量士兵。 “好热闹啊。” 马车缓缓在众人面前停驻,一个清秀年轻的声音随之传出。 “太史望,你这是要反呐!” 听到这个声音,宁伤面色骤变! 太史望更是直接快步上前,单膝跪在马车外,语气中透着敬重。 “钟意将军!” 张藐等人傻了眼。 不只是他们,就连近海城主和王副将,此刻面色也十分微妙。 谁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钟意将军,居然真的来了! 马车里的声音缓缓响起。 “说说吧,因为何事?” 太史望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闻宁伤通敌卖国,意图杀人灭口,马车内陷入了压抑的寂静。 半响,马车门缓缓拉开,一道俊郎的身姿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张柔冠似玉的脸,眉锋清澈逼人,英姿飒爽;略显瘦弱的身姿却挺直如松,给人一种高山止仰的锐气。 任谁见了,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拜见钟意将军!” 城内甲士纷纷单膝跪地,神色肃穆敬重。 整齐之声,久荡不绝! 钟意淡淡挥手,城中甲士随之起身,步伐之齐重令人瞩目。 他看了眼远处的宁伤,朝太史望问道。 “你说的那个人证在哪?” “属下无能,未能看管好导致那浪人被贼人所杀!而那行凶的贼人被我等当场擒获,经辨认确是宁伤麾下裨将无疑!而那裨将也招认,是受宁伤指使,行凶伤人!” 话音未落。 一名小兵匆匆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那裨将畏罪自杀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什么?!我不是让你看好他吗?”太史望勃然起身,一把抓住那小兵怒斥道:“他怎么自杀的?!” “他……咬舌自尽……” 太史望转过身死死盯着宁伤,那眼神似乎要将宁伤生吞活剥! 好算计! 如此一来,真成了死无对证! 片刻的沉默后,王副官小心翼翼的开口:“钟将军,此事我看定是误会!定是有小人蒙蔽了太史将军,所以才会闹得如此难堪,如今若无实据,咱们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钟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副官,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后者心中发毛。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装了半天死的近海城主徐才,问道。 “依徐大人看来,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徐才是出了名的两边油,自然两边都不敢得罪,便道:“城中有贼人闹事,杀了太史将军的犯人,因此太史将军进城寻贼!谁料那贼人又丧心病狂的杀了宁将军的裨将,两位将军冰释前嫌,何不美哉?” 这番话,让张藐都快绷不住了。 太史望更是冷冷的看着徐才,就像在看一坨奇臭无比的狗屎。 “徐大人可真是装糊涂的高手!”钟意却拍着手笑道:“我觉得事情,就该是这样!” “将军!”太史望满脸不忿。 却被钟意一个眼神制止。 钟意看向宁伤,扬声道:“今夜刀兵,让宁将军受惊了!还请宁将军不要和我这位兄弟一般见识。” 钟意亲自开口,这面子宁伤是无论如何也要给的。 他顿了顿,又道。 “正好该来的都来了,太史望,去将秦镇带来,今夜我们直接三师会审。” 第一百八十四章:当堂对质 “今夜就审?” 近海城主和王副官对视一眼,后者沉声道:“钟将军,我们连夜至此舟途劳顿,何不稍作歇息?等待明日天明,再行审问?” “夜长梦多。” 钟意反问道。 “难道两位大人困了?” “不敢不敢。” 钟意都没说累,他们哪敢说累? 随即,张藐便令陈快将秦镇火速带至公堂。 来到堂前,秦镇直盯盯的看着钟意的那张脸,忍不住惊叹好一副俊俏的皮囊! 他幻想过无数次和钟意将军相见的场面,可谓独没有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钟意将军,居然如此俊秀。 “大胆!见到将军,还不下跪?!”张藐拍案喝道。 钟意摆了摆手,反倒兴致勃勃的打量起眼前的秦镇来,那不加掩饰的率真目光,让他觉得有趣。 在座皆是有名有姓的官员,寻常人见了这么多大官,怕是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这秦镇却镇定自若,跟回自己家一样!这份从容胆魄,令人在意。 “你就是秦镇?” 不愧是钟意将军,声音也十分好听。 秦镇心中想着,沉声应道:“没错,我就是秦镇。” “你不怕我?”钟意好奇的问道。 寻常百姓哪个听了他的名讳,不得吓得跪地磕头? “将军乃忠君爱民的大英雄,寻常百姓见了敬重都来不及,为何要怕?”秦镇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我可算不上英雄。” 钟意微微摇头,也不等秦镇接话,便率先问道。 “宁将军的手指,你砍的?” “没错。”秦镇承认的十分利落。 钟意盯着秦镇,语气陡然冰冷:“你可知仅凭这一条,我就可以定你死罪?” 民伤官。 不论对错是非,皆是死罪。 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可讲,没有那么多的冤屈可伸,大商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民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官! “我知道。”秦镇神色依旧淡定。 “那你为何还要出手?”钟意来了兴趣。 只见秦镇伸出手笔直的指向一旁正在看戏的宁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来了句:“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大商水师,而是将他们当作了犯疆作乱的海寇,身为乡勇,为了匡扶海疆,所以我才果断出手。” “放屁!” 宁伤破口大骂。 “我当时一早就表露了身份,我军的战船上还竖着大商的旗帜!你是瞎了眼还是脑子有坑,会将我们认作海寇?” 秦镇的反问道。 “我一开始也表明了身份,我们的船上也竖着大商的标识,为何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船伤人?”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海寇假冒的?”王副官阴阳怪气的说道。 “肃静!”陈快不得已出来维持了一下公堂纪律。 张藐眼巴巴的看了看近海城主,又看了看钟意,弱小可怜又无助。 明明此案,该由他审,他却插不上嘴。 “钟将军,此案当有张大人主裁,我们只需旁听即可。”近海城主不咸不淡的说道。 王副官有意的将手中宁老将军的佩剑扬了扬,附和道:“是啊钟将军,审案的事,就交给张大人吧!我相信张大人一定会秉公判案的!” 钟意笑了笑,道:“也好。” 待这三位大爷坐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张藐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的宁伤扬声问道。 “宁将军,且说说当日发生的事情吧。” 宁伤理了理思绪,随即开始编造事实。 “当日我按照既定路线巡航,在途中发现一艘不明船只,疑似海寇战船,便立刻带着人过去核实。在此过程中我一度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登船检查,秦镇不配合,我便带人将其逼停,待我上船之后秦镇突然暴起,挟持我,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噗嗤……哈哈哈!” 太史望十分不留情面的大笑起来。 朗爽的笑声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你笑什么?!”宁伤阴沉着脸质问道。 “宁将军!你可是咱们水师里实力拔尖的高手,那秦镇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怎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你?你就算是编,多少也得编个真一点的!”太史望扬声道。 这番话,怼得宁伤脸上红一块紫一块。 显然愤怒至极。 “事发突然,那秦镇先用弓弩伤我,随后将我挟持,水师的弟兄都可作证!”宁伤伸出被斩断了足足四根手指的手臂,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这,便是秦镇伤人的罪证!” 他咬牙切齿,面怒狰狞,十指连心,秦镇斩他四指,犹如断他一臂! 此等深仇大恨,他岂能不报?! “按照大商律,民伤官者,不论缘由,一并当诛!” 王副官抱着剑,阴测测的说道:“既然证据确凿,那还判什么?直接问斩吧!” 近海城主眯着眼,慢悠悠的道了句:“我觉得王将军言之有理,张大人,你觉得呢?” 近海城主此语,无异于表态他已经偏向宁老将军那边,根本不打算搭救秦镇。 这让秦镇意外之余,十分心寒。 得亏他还给近海城主孝敬那么多银子!没想到全喂了狗! 你徐才不帮忙也就算了,怎能落井下石? “将军,秦镇不能杀!”太史望当即请愿:“此事极有可能是某人担心通敌之事败露,继而杀人灭口!如今邪台国人一死,秦镇就成了此事唯一的人证,末将觉得在没有查明事情真相前,断不可贸然诛杀此人!” “太史望,你血口喷人!”宁伤怒目圆瞪。 “事实如何,宁伤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史望毫不退让。 牛呀! 看着丝毫不怂宁伤的太史望,秦镇不由得暗暗的为这位猛人比了个大拇哥,心中也不经在庆幸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好。 若非太史望仗义执言,但凭他自己,怕是难以在这么势力面前保全性命。 “张大人。” 就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许久没有出声的钟意突然开口。 语锋直指张藐。 “我听说,秦镇是你特意组建来抵抗海寇的乡勇?有这事吗?” 张藐心中一激灵。 叫苦不迭。 钟意此语,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第一百八十五章:乡勇不算民 诚然。 民伤官,不论缘由,一并当诛。 这是为了维护官僚阶级的利益以及官权的权威性。 如果说秦镇只是个普通百姓,今日这事不管是何原因,不管宁伤做得有多么的过分,秦镇都没有任何活路而言。 因为他是民。 是犹如草芥的民。 可乡勇算民吗? 显然是不算的。 按照大商律的说法,各地官府因为自身需要而临时组建的乡勇,算作民兵。虽地位不及正规军,同时也没有军饷和各项福利,只能算是预备役,但也比最底层的民,要高上那么一些。 如果说,这里张藐承认秦镇是他召集的乡勇,那这事就有说头了。 将不再是民伤官,而是地方守备力量和正规军之间的冲突。 就得论事实,讲证据,分对错! 其中的关键,王副官和近海城主徐才一听便知,心中不由得惊叹钟意将军的心思活络,居然瞬间就想到了破局之法!但同时,两人又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近海城主,更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问。 张藐是他麾下的官! 还能不跟他徐才一条心? 连他徐才都不敢得罪宁家,只能在这里拉偏架,张藐算哪根葱? 买官走后门才混的一官半职的玩意,也敢得罪宁家?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区区贱民? 笑话! 秦镇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性命居然如此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捏在了张藐的手上。 看着张藐那张谄媚的嘴脸,他的心中逐渐绝望。 连近海城主都不在意他的死活,张藐又怎会为他说话?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漆黑的夜色,只希望陈数带人动手的时候,能利落一些。 面对钟意将军的提问,张藐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答案。 “回钟将军的话,确有此事!” 近海城主的面色瞬间凝固。 王副官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宁伤此刻都满脸的惊诧,惊诧之余是一种无端的恼怒。 只听张藐脸上堆着笑,慢悠悠的说道:“之前海寇登岸,正是这秦镇带领乡民奋勇,方才打跑了海寇。下官念其作战勇猛,是个人才,便允许他组建乡勇,来弥补近海县城守军薄弱的缺口。” “张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宁伤扭曲着脸,气的伤口止不住的往外渗血。 “下官当然知道。”张藐的回答掷地有声:“实不相瞒,这秦镇不仅仅是乡勇,更是乡勇的统领,至于那日秦镇巡海,也是奉了下官之令,不知下官说的可还清楚?” 这番话,不仅镇住了宁伤等人。 就连秦镇也目瞪口呆。 他不明白,为何张藐会保自己? 没理由呀? 无端地,秦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陈快对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话。 “张藐是个好官,但近海城主不是。” 难不成……这张藐真是个仁义公正的好官?! 张藐当然是个好官,但他此刻出言相助,并非是因为心中那几分仁义,而是因为钟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钟意和宁老将军不对付,而且钟意将军明显不想让秦镇死,怕是还指望拿秦镇这件事对宁老将军开刀呢!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既然如此,张藐何不雪中送炭,卖钟意一个人情? 这不单单是一份人情,更是一份投名状。 当然。 若是钟意今日没来,那张藐是断不会提秦镇出头的。 但钟意来了。 张藐又何尝不想借此攀上钟意这条大船? 钟意此刻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藐,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近海县令,倒是有几分胆色! “好你个张藐!竟敢私自募兵!你该当何罪!”近海城主徐才当场起身怒斥。 自己养的狗反了水,放谁身上不气? 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个胸无大志,整天闷在屋里练书法的张藐,居然还有如此胆魄!也怪他徐才有眼无珠,错看了此人! “乡勇之事,我早已随金沙滩大捷的战报一并呈与徐大人手中,再由徐大人亲呈至江南牧以及沿途关隘,直达圣听!岂是私自募兵?”张藐气定神闲,完全不在怕的:“就连圣上都龙颜大悦,重赏江南!试问徐大人,下官何错之有?” 要么忍辱负重,要么一击必杀! 为官之道,便是如此。 “你!”近海城主气的浑身发颤。 王副官则幽幽道:“既然如此,凡乡勇缴获的战船都必须充军,张大人知情不报,意欲何为啊?” “谁说本官知情不报?” 张藐直接拉出了陈快,扬声道。 “此事陈大人也知道!陈大人身为近海城卫,负责近海防务,应当有权利处置几艘战船吧?” 突然被拉了出来,陈快显得十分尴尬。 他顶着近海城主快要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此事,下官确实知晓。” 啪啪啪! 钟意惹不住笑着鼓起掌来,此番精彩,就连他都不由得拍案叫绝。 “如此说来,哪怕本将不来,张大人都会秉公执法,还秦镇一个清白!” “岂敢岂敢。”张藐十分自然的接过话茬:“若无钟意将军点拨,下官怕是也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仓促之间怕是会失了公允。” 钟意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赞道:“张大人做的不错,我大商就应该多一些像张大人这样,敢于公正执言之人!” 此语,算是对张藐极大的认可,亦是对他投名状的赞同。 张藐都豁出一切,顶着得罪宁家和近海城主这么大的风险,站队钟意了,钟意若是无所表示,张藐岂能安心? 如今有了钟意的这具话,张藐欣喜之余彻底放下心来。 从今以后,他也算是钟意将军的人了。 有了张藐的证言,整件事情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现如今秦镇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问题,唯一的关键点在于,秦镇缺少足够份量的人证,来证明当时是宁伤主动惹事,杀良冒功,而不是他恶意伤人。 “当时南宫远和唐宣与我同行,他们可以证明草民所言属实!”秦镇沉声道。 “这两人呢?”钟意转头看向张藐问道。 “下官不知,将军何不问问徐大人?”张藐随之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徐才。 只听徐才黑着脸,强压着火气应道:“下官也不知!”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忌惮宁家,导致南宫家和唐家不敢过来作证吧? “无妨。” 钟意似乎早有预料般,淡淡道。 “派人去找,本将给你们五天时间,告诉他们我钟意在这里等着。” 第一百八十六章:五日 锁链将木门捆上,重新坐回潮湿的杂草地,秦镇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只因他对面的监牢,宁伤正一踉一跄的沿着墙角坐下。 那张满是怨恨的脸,让担心受怕了多日的秦镇,倍感畅快! “孙贼,你也有今天?”秦镇讥讽道。 得知宁伤这些天没呆在监牢里,而是在外面的厢房中享受生活。 钟意将军很不高兴。 即使有王副将和近海城主的多番劝阻,钟意将军依旧还是下令,将宁伤关到监牢之中。 “别高兴太早了!”宁伤冷笑道:“没人给你作证,你依旧无法自证清白!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又有谁能救你!” 这番话,让秦镇心中一沉。 近海城主都到了,南宫远和唐宣没理由还在路上。 他们如今没到,只能说明他们没来。 平心而论,南宫远和唐宣他是相信的,但南宫家和唐家是什么态度,他就拿不准了。现在看来,只怕这两家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忌惮宁家的权势,不敢出头。 但怎么说,也至少没有像近海城主那样,落井下石。 “省点力气吧。” 秦镇躺在枯草垛上,翘着二郎腿。 “若真到了那一天,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我会先砍断你所有的指头,然后再让亲吻自己的菊花……” 宁伤直接破防:“你他妈……”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太史望走了进来,看都不看宁伤一眼,径直来到秦镇面前。 “将军要见你。” 随着太史望出去后,太史望径直将秦镇带到了一处厢房。 推开门虚请一手。 自己则候在门外,顺带着为秦镇关上了门。 小院中,古朴的石桌显目,钟意手中拿一本诗集,朗朗上口。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可以作出此等豪迈诗词,难得!” “草民拜见钟将军。”秦镇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毫不夸张的说,自己这条命能够活到现在,全仰仗面前这位钟意将军抬举。 要不然昨夜他就得嗝屁。 “你可知这本诗集,是谁给我的?”钟意笑着道:“唐宣。” 钟意微微抬手,示意秦镇起身入座。 “唐宣向我力荐,说近海县的秦镇,乃有经天纬地之才,是麒麟之子!还差人送了我一本诗集,说其上皆是你所作。” 唐宣因为唐家的原因,无法亲自下场为秦镇作证,可他还是挖空心思的另辟蹊径,想要帮助秦镇渡过难关。 这份心意,让秦镇动容。 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将军是因为这本诗集前来?” “不全是。” 钟意淡淡一笑,开始掰着指头数道:“南宫先生亲笔书信一封,让我施以援手;就连太史望那头倔驴,也在信中说你小子是个忠勇之人,不该枉死;最有趣的是连堂堂江南于家的千金小姐,也来求我,让我救你一命。” 说到这,钟意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秦镇。 “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 “于小姐?”秦镇一愣。 南宫厚和太史望为他求情,尚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那位江南于家的小姐,和她不过点头之交,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不过是在拍卖会上买走了一件裙子的交情,竟然也为他求情? 这不禁让秦镇有些受宠若惊。 钟意笑着道:“于小姐面子薄,性子傲,从未求过人,今后有缘你可得好生谢过她。” “那是自然。”虽然不知道于小姐为何要出手相救,可这份恩情秦镇自当铭记。 “当然,最后让我下定决心救你,其实另有原因。” 钟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那村田耳,你派人杀的吧?” 秦镇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脸茫然:“村田耳死了?” 秦镇的反应让他钟意越发赞赏:“不错,就凭你这份心机胆魄,留在近海县当一个小小的乡勇实在是屈才了,有没有兴趣和我去海上建功立业?” 秦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在思索钟意此言,到底是邀请?还是通知? 沉默半响后,秦镇突然问道。 “为何定在五日?” 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从近海县城到近海城少说也要一天半,这还是在骑马的前提下。消息传到了近海城,南宫家也好,唐家也好,若是想在规定时间内赶到近海县城,就必须即刻动身启程。 晚一柱香的时间,都会超时。 这个时间,恰好能让南宫家和唐家足够赶到,却又不能有丝毫耽搁的时间。 “聪明。” 钟意方才发现,秦镇的智谋,很不简单,甚至不在他之下! 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个时间的异常。 “若真心想救你,不需五天他们就会来;反之,多等一个月他们也来不了。” 钟意的解释显然不能够让秦镇信服。 “仅此而已?” “唐宣确实没说错,你小子的确有大才!”钟意兴致勃勃的看着秦镇,仿佛就像看到了一块绝世好玉:“说说你的想法,你若是能猜中我的心思,我便满足你一个条件。” “因为那份海图?”秦镇径直问道。 “接着说。”钟意挑着眉。 “这份海图的出现,意味着大商水师的防线已经千疮百孔,高层有内奸,基层中有细作,邪台国对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却对邪台国一无所知。” 说到这,秦镇看了眼面带笑意的钟意,壮着胆子道。 “若我是邪台国的国主,此时便是挥刀东进的良机!而先前登岸的小股海寇,便是战事燃起前的试探。草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五日,并不是给南宫家和唐家的时间,而是将军给草民的时间。” 啪啪啪! 钟意毫不吝啬的鼓起掌来。 “秦镇,有没有兴趣来我麾下当个部将?你要是来,我直接给你千夫长当当,如何?” “将军想要草民做什么?”秦镇径直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钟意又抿了一口茶水。 “若是五日内无人为草民作证……” 说人话,就是五日内找不出证据证明宁伤杀良冒功…… “那你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大商律你这种情况得流放徭役十年!但我这个人惜才,流放就免了,改为充军!”说到这,钟意露出了阳光的笑意:“我会将你安排到宁老将军麾下做事,你可明白?” 第一百八十七章:癫狂的黄少爷 近海城。 一夜未眠的黄大郎顶着压力,再度去了趟陈府,好说歹说割了些肉,方才让陈三爷将真正的纵火凶手交了出来。 “我来报官!” 面对一脸错愕的官差,黄大郎指了指身边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混混,道。 “他们也参与了纵火,一并抓了!” 看着那些混混被押进官衙,黄大郎叹了口气,心道这样一来刘全总该满意了吧? 然而当他担惊受怕的回到府上时,老管家早已恭候多时。 老管家满脸憔悴和麻木,手里捧着那该死的书信,不敢抬头。 “少爷……信……” 黄大郎一把抢过信,看了一眼后便愤怒的将其撕的粉碎! “凶手!还是凶手!我都已经将凶手交出去了!你为什么还是死缠着不放?!” 信的内容和前两封一样。 让黄大郎交出纵火案的凶手。 “少爷……”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欲言又止。 “纵火的幕后主使,不是您吗……” “住嘴!” 恼羞成怒的黄大郎一脚将老管家踹翻在地,那老身子骨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躺,当场没了声息。 “少爷……老管家他……死了……” 下人的恐惧的惊呼声将正在气头上的黄大郎拉回现实,他面色铁青,冷冷的看了倒地的老管家一眼,漠然道。 “把这老家伙找个地方埋了!碍老子眼!” 这老管家为黄家服务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被黄大郎一脚给生生踢死!黄大郎还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反倒嫌弃老管家碍眼。 此等冷酷无情,让在场许多人都不免兔死狐悲。 “黄少爷,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三爷那边已经很不高兴了,您看要不咱们……”李狂说着比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大郎又何尝不想直接跟刘全翻脸? 可是妹妹的安危,始终让他投鼠忌器。 见黄大郎举棋不定,李狂忍不住劝道:“黄少爷,咱不能这么一直被刘全牵着鼻子走啊!你不敢动刘全,那咱们动他身边的人总行吧?我看那刘全身边总是跟着两个小女孩儿,要不咱们把那两个丫头绑了,威胁刘全?” 闻言,黄大郎眼前一亮。 他之所以处处受制于人,就是因为手中没有刘全的把柄。 他刘全既然绑了自己的妹妹,那他黄大郎又为何不能绑了刘全身边的人? “能行吗?那两个丫头值得刘全忌惮吗?”黄大郎有些拿不准。 “黄少爷您有所不知,那两个丫头是秦镇从苦窑里捞出来的,宝贝的不得了!要不然能把这么大生意的账本给她管?”李狂解释道:“再者绑了这两人,也能给刘全提个醒!让他不要太过分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黄大郎一听,觉得李狂说的有道理。 这几天,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不好,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么憋屈的事情。 他必须还以颜色!让刘全知道他黄家不是纸糊的! “这样,你带人走一趟,下手麻利些!千万不要让刘全有所发觉!” “您就瞧好了吧!咱的手段,狠着呢!”李狂冷冷一笑,带着几个弟兄转身离去。 黄大郎则在家中等着好消息。 这一等,便是一天。 李狂大早上出的门,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没回来,这不免让黄大郎心中一突。 绑个人而已,至于这么久吗? 就在他来回踱步,愁眉不展的当口,刘全推着一辆小推车出现在街道尽头。 小推车上横着几具尸身,身上插满了箭矢。 引得周围的百姓失声惊呼。 刘全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小推车停到了黄府门前,抬起头直盯盯的看向已经被吓傻了的黄大郎,指着小推车上的尸体扬声问道。 “黄老板,烦请您看一眼,这上面的物件您认识吗?” 李狂赫然就在此列,被人腰斩,肠子内脏就那么堆放在外面,触目惊心。 没等黄大郎开口,随行的官差便先一步解释道。 “这几个贼人光天化日强闯民宅,想要欲行不轨!幸好刘掌柜出手将其诛杀!有百姓看见这一伙人和黄老板同行,我等特意前来询问,还请黄老板如实禀报。” 毕竟也都喂了银子,没凭没据的事,这些官差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光天化日行凶,他们若是不管,等陈快大人回来了,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看着李狂那张惨死的狰狞面孔,黄大郎心中怒吼。 你丫的不是陈三爷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吗? 动手前不是拍着胸脯,说什么万无一失吗? 这就是你丫使得狠手段? “不认识。” 黄大郎抽搐着脸,强压下内心的震撼和惊恐,故作镇定道。 “这些人和我没关系。” 听到这话,官差松了口气。 若这事和黄少爷有关,那他们还真不好处理。 “既然如此,打搅了。” 说罢,官差调头就要走。 却听刘全突然问道:“黄老板,最近不曾见到黄小姐,不知她近来可好?” 这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黄大郎身子一颤。 没等黄大郎开口,只听刘全又道:“在收拾这群贼人的时候,我有个弟兄听那个断了半截身子的家伙说什么……黄老板做梦也想不到是谁绑走了黄梅儿……”他顿了顿,关切道:“黄老板,你妹妹没事儿吧?” 看着刘全那张脸,黄大郎心神俱颤,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官差闻言立马折返回来,严肃问道。 “黄老板,您妹妹还好吗?” “舍妹还好,让两位费心了,我估摸着应该是刘掌柜手下的弟兄听错了。”黄大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我妹妹,就在府内……怎么可能被贼子绑走?” “那就好!”刘全松了口气,眼中带着些许歉意:“黄老板,之前我还怀疑是您派人放的火,对您多有得罪,还请黄老板不要见怪。如今放火的真凶被找到,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带着人,回小渔村去了。” “你要走?!”黄大郎一脸错愕。 “店都没了,为何不走?”刘全面透不甘,但最终还是释怀的叹了口气:“如今秦镇身陷囫囵,小渔村事务繁忙,得有人回去盯着……黄老板您放心,只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抢您的布匹生意了。” 说罢,刘全躬身一拜,带着人转身离开。 看着刘全离开的背影,回想起刘全刚刚的那番话,黄大郎眼中惊疑不定,阴晴交错。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涌现在他的心中。 难不成……绑走黄梅儿的人,不是刘全?! 第一百八十八章:黄梅儿的下落 可不是刘全,还能是谁? 陈三爷吗? 可为什么呢? 回想着这些天来的经历,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少爷,夜深了,进屋吧。” 一个小厮颤颤兢兢的劝道。 黄大郎坐在石阶上没有起身,而是突然问道。 “你说,是谁绑走了黄梅儿?” “啊?不是刘全吗?”小厮愣住了。 “为什么是他呢?”黄大郎问道。 “因为您说是他呀……”小厮神色古怪,心想少爷是不是受了刺激,魔怔了。 “可如果是他,他又怎会走?”黄大郎想不通。 如果是刘全绑了黄梅儿,那他一定有目的,对黄家有企图! 可这几天他观察刘全,不是在鼓动百姓联名奔走,就是在为秦镇鸣不平;甚至,这小子刚刚还在为错怪了他黄大郎而自责,向他黄大郎道歉? 这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劫匪? “少爷觉得绑走小姐的凶徒不是刘全?”小厮挠着头嘀咕道:“可不是他又能是谁?近海城里都是咱们的人,想要把小姐藏得咱们找不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说着,只见黄大郎面色阴沉的站了起来。 小厮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刘全才来近海城多久?一点根基都没有,拿什么藏人? 只要黄梅儿还在这座城里,仅凭刘全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 想要蒙蔽黄家的耳目,让他这个黄大郎都找不到任何有关黄梅儿踪迹的人,放眼整座近海城里,只有一人。 “陈家,陈三爷!” “啊?三爷?”小厮惊了:“可这些天三爷不是一直都在帮咱们找吗?绑了小姐,三爷有什么好处?” 小厮想不通。 不仅是他,就连黄大郎一开始也没有想明白。 但回想起李狂这些天在自己身边的所作所为,那家伙一直催促自己对刘全动手,黄大郎心中隐隐有了明悟。 “陈三爷想要我和刘全干起来。” 他一边想一边说道。 “从李狂的死状不难看出,刘全那边有不少好手,估计是秦镇留下来帮他镇场子的,若是我真和他动起手来,就算能赢也必是惨胜!搞不好陈三爷就能趁此机会,渔翁得利。” 可黄家和陈家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为何好端端的陈三爷想要对他黄家下手呢? 一道惊雷在黄大郎脑海中炸起。 方家! “因为方家投靠了咱们黄家,陈三爷恐对我黄家心生忌惮,所以才绑了黄梅儿,来了招祸水东引,想要让我和刘全拼个你死我亡……” 逻辑链逐渐成型,在黄大郎的脑补下,愈发坚不可摧。 一旁的小厮都听傻了。 怪不得人家能当黄少爷呢!仅是这份心智谋略,小厮想上一百年也想不明白啊!一时间心中对黄大郎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可发现我十分谨慎,一直按兵不动,所以他派出了李狂来我身边!就是为了让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刘全所为!” 想到这,黄大郎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是今日李狂真的得了手,从刘全那里将那两个丫头绑了来,只怕自己和刘全今日必定不死不休! 此等手腕,何其老辣! “幸好李狂实力不济,被刘掌柜反杀了,否则咱们黄家可就危险了呀!”小厮也跟着黄大郎的逻辑附和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既然少爷推理得头头是道,那就是对的吧! “陈老贼!” 一想到自己被陈三爷玩弄于鼓掌之中,黄大郎就恨得牙咬切齿。 想自己堂堂黄家大少,居然被一个老东西儿戏! “少爷,有消息了!” 这时一个家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有几个乞丐说看到小姐从方家离开后,被一辆马车带走,那些乞丐瞧着那马车,好像是陈家的。” 闻言,黄大郎脸色骤变! 来不及分清消息的真假,当即带着人急急匆匆的朝陈家赶去。 另一边。 陈家。 “老爷,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这次的瘦马可是从扬州那边拉来的,吹拉搓唱样样都会,包管您舒舒服服的……” “好!” 陈三爷拖动着老朽的身躯,捧起酒杯将一碗鹿血一饮而尽。 粗重的气息伴随着飘浮的步伐,在旁人的搀扶下急急忙忙的朝屋内走去。 屋中,是一片特殊的香味,似是熏香药草,令人燥热。 一道身影躺在床榻上,纱帘垂落,恰好遮住了面容。 “小娘子,桀桀桀……” 陈三爷搓动着手,就像是一头恶心的苍蝇。 就在他即将拉开纱帘,好好的蹂躏一番时,一阵打闹声从屋外响起。 “黄少爷,三爷有要事在身,见不了您呐……” “滚开!” 黄大郎一脚将下人踹倒在地,扬声喊道。 “陈三!给我把黄梅儿交出来!” “黄少爷,你这是什么话?黄小姐不在我们这里呀……”下人连忙起身阻拦。 就在这时,陈三爷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打开了房门。 皱着眉头骂道。 “黄大郎,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找你妹找到我头上来了?败坏老子的兴致!” 看到陈三爷提裤子从屋里走出,黄大郎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陈三爷的好色和变态众所周知,最喜欢抓人家闺女妹妹蹂躏虐待。 难道…… “屋里是谁?!”黄大郎厉声喝道。 “你傻哔吧?屋里是谁跟你有关系吗?”陈三爷冷笑道:“还不快滚!真当老子这里是茶馆?想来就来?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赶紧滚!” 黄大郎阴沉着脸,径直冲进屋内。 “姓黄的,惊了老子的瘦马,老子跟你没完!”陈三爷作势要拦,却被黄大郎挣脱。 冲进屋内,黄大郎直接冲向床榻,拉开床帘一看。 黄梅儿赫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姓黄的,你……” 陈三爷怒骂着追上来就要动手。 随即看到了床上的黄梅儿,脑子嗡的一响!顿时愣在原地。 不是说好了是扬州来的瘦马吗?怎么是黄梅儿? “误会……误会……” 他刚准备解释,迎面砸来的是黄大郎愤怒的一拳。 “陈三,彼其娘也!” 黄大郎怒吼着,一把骑在陈三爷脸上,就是一顿输出。 “作践我妹?姓陈的,老子和你拼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驱虎吞狼 “黄大郎,你冷静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有人脏我!” 陈三爷敏锐的意识到整件事情的诡异。 可怒上心头的黄大郎哪里肯听他解释? 几拳切切实实的打在陈三爷的胸口,力道之大差点没把这老家伙给揍咽气! “保护老爷!快把他们拦开!” 陈家管家连忙招呼仆人上来帮忙。 见到自家老爷被人骑在身下猛揍,这些仆人哪还管黄大郎不黄大郎?纷纷抄起家伙就朝黄大郎身上招呼着。 一记闷棍将黄大郎打倒在地,他嘴角淌着血,摇摇欲坠之时嘶吼道。 “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随即瘫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少爷被他们打死了!弟兄们,为少爷报仇啊!” 本就混乱的局势随着这一声惊呼,变得越发不可控制。 好不容易脱困的陈三爷一听到黄大郎死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黄梅儿的事他还能够解释。 可若是黄大郎死在了陈家,那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届时这个消息只要传到了黄老爷子的耳朵里,以那老家伙护短的性格,定会带着黄家跟他拼命! 黄、陈两家多年盟友,今日就将分崩离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愤怒的黄家人就疯了似的朝他扑去。 “你个狗东西杀了少爷,老子让你偿命!” 无数棍棒雨点般的朝陈三爷身上招呼。 打的陈三爷哀嚎连连。 当随后赶来的陈家人好不容易将陈三爷从黄家人的包围中解救出来时,陈三爷已经浑身酱紫,没了声息。胸口的位置还插着一把短匕,鲜血直流! “三爷!” 惊慌的哭嚎声响彻陈府。 继而转变成对黄家的愤怒和仇恨。 “跟他们拼了!让这群狗日的黄家人给三爷偿命!” 厮杀中。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 “如何?” 客栈中,刘全看着归来的李憨,急忙问道。 李憨咧开嘴,露出得手的笑容。 “一刀插进心窝子里,陈三爷必死无疑!” 当初陈三爷派山匪夜袭秦镇,那群遭天杀的山匪捅了李憨几十刀,若非李憨命大,加上有名医搭救,只怕早就死在那天夜里了!如今李憨手刃陈三爷,也算是报了此仇! “黄大郎呢?”刘全紧接着问道。 “那小子被我一闷棍干翻在地,不死也得半残!”李憨脱下外衣,露出满身的绷带:“刘全,先前怎么没看出你小子这么毒呢?居然想得到让这两家相互打起来。” “这算啥?老子还有更狠的呢!”刘全眼中掠过一抹阴芒。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为了生活他愿意低声下气,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脾气。 黄大郎步步紧逼,做得太过分! 刘全就只能让黄大郎去见阎王! “憨子,带人去黄家放火!” 要么就不做,做了就要做绝!让黄家和陈家彻底没有任何化解求和的可能!他要让黄家和陈家从此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刘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李憨有些犹豫。 “过?” 刘全冷笑一声。 “憨子,你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咱们想要在近海县发展壮大,就势必和黄家、陈家不共戴天!不灭了他们,焉有我们的容身之所?镇儿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太弱!犹如蝼蚁!” “镇儿有句话说得不错,咱们这些屁民想要抬起胸膛做人,就得够狠!咱们不当渔民了,咱们要当世家!要当门阀!要当这近海县第一豪绅!” 昔日秦镇跟他推心置腹时,他还在为秦镇惊世骇俗的想法而惊疑。 而现在,他已然成为了秦镇最坚实忠诚的拥护者。 李憨脑子笨,听不懂这番话的深意,但他知道,这么做对小渔村,摧秦镇好,就够了。 城门处,方岚正跟随车队缓缓出城。 绵长的车队里尽是这些天来百姓编织的万民伞。 她需要将这些东西,送到近海县城,呈于钟意将军。 与此同时。 近海县城。 近海城主和王副官愁眉不展。 “徐大人,你这事儿办的也太不利索了!堂堂近海城主,还管不了一个小小的近海县令?” 近海城主本就心烦意燥,面对王副官的讥讽,不由得眉头紧皱。 “谁能想到那张藐竟然两面三刀,对本官阳奉阴违!” 王副官冷冷道:“徐大人,我可提醒你,若是这事儿办不妥,先前约定的那些可都做不得数!” “王将军,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近海城主冷着脸:“我千里迢迢陪你走这一遭,岂能白跑一趟?为了你们,我连钟意将军都得罪了,整个近海县的人都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和你们这些通敌卖国的乱党狼狈为奸!现在你们岂能临时变卦?” “徐大人,说话慎重些!乱党这两个字也能瞎说?”王副官眯着眼。 近海城主冷哼一声,没有吱声。 王副官也知道这个时候还得仰仗这徐才,压了压心中的怒意,挤出一丝笑容劝慰道:“徐大人,做大事,岂能惜身?来都来了,说这些作甚?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如何救宁伤出来吧!” 现在局势已经不比之前。 由于张藐的突然反水,让秦镇的身份地位,不再是一开始的平民百姓,而成了乡勇。 这意味着民伤官那一套已经不好用了。 “其实王将军也不必担心,如今南宫家和唐家都不敢出来作证,秦镇和宁伤各执一词,最终钟意将军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近海城主笃定道,神色轻松。 至于所谓的,证明宁伤通敌卖国的证据,在他看来不过是笑话罢了。 证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还说个屁? 就算是钟意将军,也断不会因为此,就治宁伤的罪! 也就是说,两人一开始“保下宁伤”的目的,并无阻碍。 然而王副官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近海城主心中一震。 他目光森然,一字一顿。 “如今宁伤的安危倒是其次的,只是那秦镇,断不可活!” 第一百九十章:为何 徐才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略微一惊。 他想不明白,为何王副官非得就想让秦镇死? “为何?” 面对着谨小慎微的一问,王副官没有解释,而是岔开话题,说起了自己手中的这柄宝剑。 “徐大人可知我手中这柄宝剑是什么来历?” “愿闻其详。” “多年前,大漠一战,勇军侯兵败身死,埋身黄沙!数十万北蛮大军陈兵边境,欲破剑门关长驱直入,袭我京都!正值举国危难之际!宁老将军临危受命,坚守国门,北拒蛮寇!挽我大商之既倒将倾!” “此剑,便是宁老将军斩杀敌将所得!” 提及这把剑的来历,王副将不免满脸敬仰。 世人都说勇军侯是大商百年一出的战神! 可在他看来,宁老将军的功绩,丝毫不弱于勇军侯! “宁老将军神勇!”徐才顺势赞叹道。 旋即问道:“可这,又和秦镇有什么关系?” 王副官淡淡道。 “宁老将军一生磊落,岂可因为一个小小的秦镇,沾染污点?虽说犯事的是宁伤,并非宁老将军,可毕竟那宁伤是宁老将军的子侄,又是其麾下将领,若是处置不当,难免落人口实。” 说到这,他看向徐才。 “如今局势动荡,难免有奸人企图恶意中伤,污蔑忠良,党同伐异!徐大人身为朝廷要官,自然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徐才悟了。 其实他并不想悟。 奈何王副官实在是说的过于直白。 镇国侯和宁老将军素来不和,不仅为政的主张相悖,行事作风也截然不同。 十年前,海寇肆虐,镇国侯奋笔疾书写了个折子,力建要筹备建设大商水师,补充大商海防力量的空缺。折子过了,但大商水师却不由镇国侯筹建,而是交由了于此八竿子打不找的宁老将军和江南牧。 别看如今镇国侯次子钟意明面上执掌大商水师。 可实际上,大商水师一大半都姓宁。 多年的明争暗斗,摆不上台面,这里不必多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钟意和宁老将军相互掣肘,相互提防,相互算计。 如今钟意摆明了想借着秦镇的事情,给宁老将军上上眼药。 作为宁老将军的心腹,岂能无动于衷? “所以王将军的意思是……”徐才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明白王副官想要怎么做,但他就是不说。 有些话,意会不行,必须得由人说出来,才有谱。 王副官自然也明白徐才的意思,当下低声道。 “我不管你是下毒也好,暗杀也罢,绝不能让秦镇活着等到第二次升堂。” 现如今,秦镇还在监牢里,尚有下手的空间。 等到过几天,秦镇到了钟意手中,可就没那么好下手了。 “王副官是想借我这把刀杀人?”徐才眉头微皱。 军营中接连有人死去,已经让太史望有所防备,王副官断不可能让自己的手下去做这件脏事。 但近海城主可以。 徐才本身和大商水师并无关联,就算溅了一身血水,钟意也不敢多做什么!更不可能拿这事发难,指责宁老将军的不是。 “王将军这是要陷本官于火上烤啊……”徐才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故作为难道:“这也太为难我了,得加钱!” “张藐都不惜身,难不成俆大人怕了?”王副官冷笑一声,他最讨厌坐地起价的人:“是继续窝在这贫穷的山沟沟里当城主;还是回到京都去做一个文官,这份投名状,你自己好好想想。” 咯吱。 一声异响引起了两人的警惕。 “是谁?!” 王副将眼神一厉,持剑而出径直朝门外刺去! 他刚刚和徐才所说之事,极为机密,断不可泄露! 而就在这时,莺儿小姐慌张的从门外走出,面色煞白。 “王将军且慢!”徐才疾呼。 王副将堪堪收手,眉头微皱。 “王副将,劳请移步,让我和这丫头讲几句。”徐才挡到莺儿小姐身前,朝王副将拱手道。 王副将冷哼一声,将宝剑入鞘,转身离去。 直至他离开许久,莺儿小姐仍然止不住的发颤,也不知是因为刚刚差一点被王副将一箭穿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爹……” 她抬起头,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雾气。 “您……真的要杀了秦公子?” 她可以理解自己的爹爹为了私利,放弃救助秦镇,坐井上观;可她断不能接受爹爹了私利,亲手杀了秦镇!前者莺儿小姐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宁家势大,被迫为之。 而后者,则是赤裸裸的对秦镇的加害! “反正他得死,为何不死的更有价值?”徐才的语气出奇的冰冷,他将房门关上,把女儿拉到一旁,沉声道:“你我身份尊贵,何至于在意秦镇那个小小的草民?和我们父女的未来相比,他算个屁?” “爹……这不对!”莺儿小姐从未觉得眼前的父亲如此陌生。 “你不想见到你娘了?不想见到外公外婆?你真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山坳坳里,当一个无人在意的莺儿小姐?”徐才沉着脸,语重心长:“莺儿,你天生丽质,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嫁入王侯将相家,过上穷奢极欲的生活!你应该在京都,不该在这里!” 说着,徐才递给了莺儿小姐一把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人选。 “我知道,那秦镇对你有意思,今夜我会引走哨兵,好让你趁机下手。” “不……”莺儿小姐不断的后退,想要逃离。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莺儿小姐的脸上,将她打蒙。 “你以为王副官会留一个无用的舌头?刚刚的话,你听了,我也听了!如果不做,不止爹会死,你也会死!” 徐才的面容十分冰冷,以至于显得异常的狰狞。 “算爹求你!就这一次……” 莺儿小姐浑浑噩噩的离开了。 王副官从门外走入,淡淡的瞥了眼正在擦拭眼泪的徐才,讥讽道。 “徐大人还真是好手段,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我不要当一个普通的文官。” 徐才淡淡道。 “今夜之后,不论秦镇是生是死,我都必须回到京都,官拜五品。” “徐大人还真是好胃口!”王副将笑了:“宁老将军,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杀机 是夜。 “镇儿那边如何了?” 陈数眯着眼,盯着黑夜中的县衙,周围是一干值守的村卫队成员。 “没什么动静。” 赵羽坐在树干上,抱着银枪,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都一直守候在此,监视着县衙的一举一动。 “盯紧些,虽说有陈快的人驻守,但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我信不过他们。” 随着钟意将军的到来,原定的劫狱计划,暂时搁置。 秦镇和陈数交代过钟意将军有意让自己充军的想法。 比起获罪问斩的死路一条,去钟意将军麾下做事,显然是一条康庄大道。 现如今,只需等待几日后的会审,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待此事完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陈数看向赵羽:“你一身好武艺,不出去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岂非暴殄天物?” “你要跟着秦镇一道去从军?”赵羽扫了陈数一眼。 “军营复杂,镇儿身边需要人手。”陈数十分清醒:“不管怎么说,秦镇和宁伤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他日去了军营,就算有钟意将军帮衬,日子也不会好过。咱们得让镇儿在军营里站得住脚,只有这样,小渔村才能有所依靠。” 没等赵羽开口,陈数又道:“当然,你若是不愿,我会送你回小渔村。” 只是以赵羽的实力,留在小渔村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有人。” 赵羽突然开口。 目光直盯盯的透过黑夜,落在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是谁?”陈数在树下急切的问道。 只听赵羽语气古怪道:“好像是南宫小姐……” 监牢中。 宁伤正在熟睡,他身上有伤,比较嗜睡,鼾声如雷。 而秦镇则因为白天睡得多,以至于现如今睡不着,只能精神抖擞的抠脚。 以往的秦镇经常熬夜,每天忙于事务到处奔波,为了讨一口吃的不得不出生入死;而这些天自打被关进了牢里,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实在闲来无事就宁伤互怼几句,练练口技,不仅悠闲而且舒坦。 “果然,坐牢才是当下年轻人唯一的出路,诚不欺我。” 秦镇只觉得坐牢的这几天,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秦公子?”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出。 只见南宫溪欣蹑手蹑脚的靠了过来,有些急切。 “秦公子,你没事吧?” “南宫小姐?”看着一身夜行装的南宫溪欣,秦镇都惊了:“你这是闹哪样呀?” 南宫溪欣的眼神单纯且清澈,透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倔犟:“我来救你。” 说着,她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短匕,开始割铁链子。 那认真的模样,让秦镇不忍打击。 过了半响,秦镇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拿铁刀拉铁链子,能拉的动吗?我觉得不如尝试锯木头桩子,保不齐天亮之前还有机会。” “哦哦!” 南宫溪欣居然真的开始拿着那把短匕,开始锯木头桩子。 “南宫小姐……”秦镇欲言又止:“你……不会是来劫狱的吧?” “对呀!”南宫溪欣点了点头。 这耿直的大眼睛,让秦镇有些始料不及,受宠若惊。 “你爹、你哥他们呢?” “他们不敢来,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埋头苦干的南宫溪欣,秦镇神色古怪,心想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丫头如此呆萌? 单枪匹马,拿着把短匕就敢来劫狱? 秦镇真想把南宫溪欣的小脑袋瓜打开,看看里面是怎么想的。 “南宫小姐,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你还是赶快走吧。” “不成!”南宫溪欣满脸的坚定:“来都来了,怎能无功而返?” “可是……我真不需要你帮忙……”秦镇心想,就算是劫狱,也还有陈数赵羽他们呢。 怎么着也轮不到南宫溪欣啊! “秦公子,你就不要推辞了,你是好人,好人不该枉死。”南宫溪欣划着划着,竟然真给她划断了小半截木桩。她用力一推,还真搞出一个空缺出来。 她小声道,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秦公子,走吧!” 就在这时,走廊的方向竟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怎么又有人来了?” 秦镇心中直犯嘀咕。 平日里大晚上连个鬼都没有,今儿夜里怎么一拨接着一拨呢? 南宫溪欣吓得面无人色,若是被人发现她在监牢里,可就解释不清了! 危急关头,秦镇连忙朝她招了招手:“你先进来。” “啊?”南宫溪欣一愣。 但还是乖巧的通过空隙,钻进监牢之中,秦镇将她带到墙角让她蹲下,随后捡了一大把杂草往她身上一盖,算是做了个简单的遮掩,低声叮嘱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发声。” 随后抱起那半根木头桩子又塞了回去。 不仔细看,根本想不到这木头桩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做完这一切后,那脚步声随之到来。 “是你?!” 秦镇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出现的人,竟然是莺儿小姐! 鼾声被脚步惊醒,宁伤坐起身子,冷眼旁观。 莺儿小姐显然也没有想到监牢里居然还有其他人,一时有些无措,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秦镇面前。 没有任何的话语,她径直掏出钥匙,打开了监牢的门。 “秦公子,快跑吧。” 这番操作给秦镇整不会了。 不只是秦镇,就连宁伤也十分狐疑。 “私自放走逃犯,可是死罪!莺儿小姐,你可要想清楚!” 面对宁伤的质问,莺儿小姐身子一僵。 她用着轻微颤抖的声音,朝秦镇劝道:“秦公子,快走吧,我爹要杀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镇眉头微皱,走上前去正欲开口。 突然只觉心口一凉。 一把短匕切切实实的插了进去。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莺儿小姐,踉跄倒地。 莺儿小姐浑身发抖,一个劲的哆嗦着,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 树林中。 “之前去了个南宫溪欣,现在又进去一个莺儿小姐,你说大晚上的她们去监牢里作甚?”赵羽不懂。 “还能做甚?指不定是和咱家镇儿互诉衷肠呢。”陈数打趣道。 “可……监牢里不是还有宁伤吗?”赵羽面露迟疑:“就算是互诉衷肠,有个电灯泡在一旁看着,难道不隔应?” 陈数心中一震。 似是意识到什么,刚准备开口,就看到远处突然人影闪动。 大批官兵,竟包围了监牢! “坏了!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构陷 “精彩!精彩呀!” 短暂的震惊之后,宁伤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鼓掌。 近海城主带着大量官兵“及时”赶到。 看到秦镇倒在血泊中,不由得露出得逞的冷笑。 “秦镇意欲越狱!持凶伤人,即刻处决!” 现场,都是他的人,还不是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陈快自持把持了城卫军,觉得可以高枕无忧!可他哪里知道,近海城主又岂会将城卫军这样一股力量,完全交给陈快这个半道出家的外人? 别看陈快明面上好像执掌了城卫军,实际上城卫军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忠于他徐才的。 这也是为何,他能够赶在所有人之前,来到此地! “莺儿,你做的很好,来人呐,将莺儿小姐带走。” 如果直接对秦镇动手,万一秦镇喊了一嗓子惊扰了他人,恐生事端。 如此一来,秦镇就算想大声呼救,也不可能了! 随着莺儿小姐被人带走,现场的刀兵也围到了秦镇的身前。 看着胸口插着刀,艰难的想要起身的秦镇,近海城主脸上浮现出冷厉的笑容。 “秦小友,怪不得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周围的心腹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角落中冲出,挡在秦镇身前。 南宫溪欣手持短匕,逼退了一众官兵。 “你怎么在这?!”近海城主始料不及。 “卑鄙!太卑鄙了!” 南宫溪欣做梦都没有想到,堂堂近海城主,父亲的旧友徐才,竟然会做出此等卑鄙恶劣的行径! 她只身挡在秦镇身前,扬声高呼。 “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要对秦公子不轨!” 凄厉的呼救声在黑夜中尤为尖锐刺耳,让周边都为止躁动。 “都愣着做甚?还不快动手?!” 近海城主心急如焚。 “赶快将那丫头拉开,杀了秦镇!” 喊杀声在黑夜中骤起! 陈数和赵羽带着村卫队,直冲监牢而来! 一个手下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冲进来报信。 “大人,小渔村的人杀过来了!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徐大人还在迟疑什么?”宁伤的声音幽幽响起:“那女人是唯一的人证,杀了她,便能坐实小渔村众人劫狱之事!便可名正言顺的铲除秦镇和外头的那些暴民!” 这个道理,近海城主又何尝不知? 只是这南宫溪欣是南宫厚的爱女,近海城主一时难以决断。 眼看着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宁伤此刻也开始急切:“徐大人!杀了她,大可以将她的死推到秦镇头上!若是再心慈手软,你该如何对钟将军解释今夜的来龙去脉?” 一想到此事一旦暴露,自己的官位非但不保,还极有可能落上牢狱之灾。 牵连家人。 近海城主心头一厉! “对不起了……” 见周围人都忌惮南宫溪欣的身份,不敢出手,徐才果断抢过旁人的刀,径直朝南宫溪欣身上捅去! 却在距离南宫溪欣一寸的空中,被一双手死死钳住。 秦镇咬着牙,挡住了这一刀。 “老贼,你还真不是个东西!” “秦公子!”南宫溪欣惊呼不已。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评价我?”徐才一脚将秦镇踹翻在地,举着刀再度劈砍,眼看就要落在秦镇的脖子上。 只听两道箭矢破空而来,将他的刀锋震开。 当他再准备出手时,一柄银枪悄然而至,抵在他的喉头。 赵羽眼神如冰。 “谁来谁死!” 陈数带着村卫队已经冲进了监牢,将官兵隔开。 大批部队闻讯赶来,钟意带着太史望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看着满地狼藉和浑身是血、倒在南宫溪欣怀中昏迷不醒的秦镇,他眉头紧皱。 “钟将军!救救秦公子吧!这些人要杀秦公子!”南宫溪欣涕泪哭喊。 “放屁!将军休要听这女人胡说!”徐才扬声道:“明明是这秦镇意图越狱,下官这才带人前来镇压!此女,和秦镇是一伙的!” “这一点,我可以给徐大人作证。”宁伤沉声道。 “都给我住嘴!” 钟意怒了。 当着他的面,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是真不把他当一回事啊! “都给我放下武器!” 官兵们面面相觑,最终在徐才的示意下缴械投降。 而陈数等人却紧紧抓住武器不放,严阵以待。 “陈数,放下武器!”太史望沉声道:“是非曲直,钟意将军自有判断!你们若是肆意妄为,谁也救不了你们!” “放你娘的狗屁!” 陈数破口大骂。 “太史望,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镇儿的安全!这就是你的保证!?今夜若不是南宫小姐大声呼救,提醒了我们,只怕镇儿已经死在这群狗官的手中!” “我今夜就要带镇儿走,谁也拦不住!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敢!”太史望又急又气。 “你看老子敢不敢?”陈数冷笑。 “将军切莫冲动!下官还在他们的手中呢!”徐才此刻有些发虚,赵羽的枪尖就抵在他的喉咙,随时随刻都能要了他的命:“这位壮士,要不这样,你先把我放了,我一定好好劝劝钟意将军,放你们离开如何?” 啪! 陈数扬起手掌冲上去就是几个耳光。 “你把老子当傻哔呢?再比比叨叨的,老子砍了你的头!” 这下徐才彻底老实了。 这时张藐和陈快姗姗来迟。 两人都被现场的局势惊得不轻。 “陈大人,你这官怎么当得?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张藐忍着怒意,若非钟意在场,他真想狠狠的痛骂陈快一顿。 陈快此刻既委屈又自责。 谁能想到近海城主居然对城卫军掌控的如此之深? 他已经有所提防,可还是被钻了空子。 险些铸成大错! 秦镇嘴角止不住的涌着鲜血,殷虹将南宫溪欣的衣襟浸染。 她哽咽着,朝众人哀求道。 “快救救秦公子吧!他快不行了!” “不行!” 王副官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秦镇越狱证据确凿,论罪当诛!我们何须去救一个死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方岚到来 “不只是秦镇论罪当诛,这些暴民夜闯监牢,也该一并诛杀!” 王副官冷笑着,指着陈数说道。 “你们若是放了徐大人,本将许诺只诛罪身!若是徐大人少了一根毫毛,本将便杀你们全家!” 此言一出,原本紧张的局势越发不可控制。 “王将军好大的官威啊!”钟意面容冷峻:“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平日里,王副官是万万不敢和钟意对着来的。 可今日,面对钟意的质问,他非但没有任何的退却,反倒举起了那把宁老将军交给他的宝剑。 “此剑,乃升庐剑!犹如宁老将军亲临!钟将军,如今证据确凿,你难不成要当众包庇贼人不成?” 钟意显然也没有想到,宁先北居然将升庐剑交给了王副官。 如今王副官当着众人的面,将宁老将军搬了出来,占据道德制高点来压他,若是他执意袒护秦镇,必会落人口实。 所有人都知道钟意和宁先北不合,可表面上两人却是同袍为将大商将军。 双方都在极力维持着彼此之间的平衡,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所带来的惊涛骇浪,将是不可设想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张藐站了出来。 “两位将军,那女子是南宫溪欣,乃是南宫先生的女儿!若是打成暴民一派,恐怕有失偏妥……依下官看来,这其中恐有隐情呐!” 听到其中还有南宫厚的女儿。 钟意和王副官都倍感意外。 南宫厚的身份和名望,绝非泛泛!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 “你就是南宫溪欣?”钟意连忙问道。 他虽然认识南宫厚,却并不认识南宫溪欣,只是听说过南宫厚有一位女儿。 “正是。”南宫溪欣抱着秦镇,哭喊道:“钟将军,秦公子真的是被刺杀的!我亲眼所见徐莺儿一刀将秦公子捅伤,随后徐大人就带着官兵冲进来,要杀了秦公子!秦公子真的是被冤枉的……” “住口!” 眼见自己的腌臜事就要败露,徐才恼羞成怒。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监牢里,除了秦镇之外,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休要听这女人胡言乱语!这南宫溪欣对秦镇心生爱慕,自然会为他说话!钟将军,王副官,此女所言断不可信!” “徐大人所言极是!此女孤身出现在监牢之中,本就形迹可疑!”王副官附和道:“至于她的身份,更是有待商榷!依我看,不如先将此女收监,好好的审一审再说!” 太史望低声道:“将军,这王副官和徐才摆明了在拖延时间,秦镇身受重伤,拖不得啊!” 这个道理,钟意又何尝不知? 就在这时。 外界突然一片嘈杂。 只见一支队伍缓缓的开进城中。 数十把缝缝补补的大伞张开,横在木车之上,引得满城的百姓驻足围观。 车队后方还跟着许许多多的百姓,他们大多都是从近海县各地闻讯赶来,尽是衣衫褴褛,一路风尘仆仆。 庞大的人群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钟意等人不自觉的跑了出去,面对着数以千计的百姓,一脸茫然。 “民女方岚拜见钟将军!” 车队前头,方岚行礼下跪。 “你们车上装的是何物?”钟意沉声问道。 “这是近海县百姓自发编织的万民伞,其上有千丝万缕,有无数人名,特遣民女送来。”方岚解释道:“只为钟意将军能够体恤民心,公正执法,还秦公子一个清白!” 闻言,钟意浑身一震。 他跑向车队,伸手触摸着那一把把凝聚了百姓心血和期盼的万民伞,粗糙的质地沉淀了百姓最淳朴的呼声,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 “妖言惑众!”王副官轻蔑道:“不过是一群刁民罢了!还想教我们做事?狂妄!” 他当即下令:“来人呐!给我把这些刁民都抓起来!把那些破伞都给我烧喽!” 士兵一拥而上,眼看就要动手。 “都给我住手!” 危急关头,钟意一声怒喝,镇住了众人。 他瞪向王副官,怒目而视。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无辜百姓出手?朝廷给你们盔甲刀具,难不成就是让你们拿来欺负百姓的?!” “钟将军,别忘了你的身份……”王副官冷着脸沉声道。 “拿根鸡毛当令箭,给你脸了是吧?”钟意大手一挥:“太史望,给我把他的剑下了!” 太史望早就看王副官不爽了。 如今有了钟意的命令,当即恶狠狠的朝王副官冲去。 后者连忙拔剑:“我这可是升庐剑!” 话音未落,就被太史望揍翻在地,连升庐剑也被太史望抢走。 忠于王副官的士兵面面相觑,都不敢妄动。 “别说升庐剑!哪怕是宁先北今日在这,也得尊称我一句上将军!”钟意轻蔑的撇了一眼王副官:“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太史望,盯着他,要是再敢妄动……” “杀!” 简简单单的一个杀字,犹如秋风肃杀,令人寒毛耸立。 原本,钟意还在迟疑要不要现在就跟宁先北翻脸,而眼下这一把把万民伞,让他下定了决心。 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论其心,而观其迹。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来人呐,让军医过来,救治秦镇!” 陈数和赵羽面面相觑,都十分迟疑。 南宫溪欣则管不了那么多,背着秦镇就朝外头跑去。 见况,陈数和赵羽立马带着人跟了上去。 有人想拦,却听钟意道:“让他们走!” “钟将军,这似乎不合规矩……”脱困后的徐才又开始作妖:“放任这些贼人离开,恐会生乱……” “生乱?” 钟意冷笑一声。 “徐大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吧!我确实管不了你,但不知道你该如何跟江南牧解释?” 大商重文轻武。 文官有罪,自有文官裁决,武将不得越俎代庖。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盛怒的钟意,徐才丝毫不慌。 他摸了摸脖间枪尖留下的淡淡血痕,反问道。 “暴民劫狱众目所见,下官镇压暴民,何罪之有?” 第一百九十四章:南宫厚 就算钟意要治他的罪,也得先通报江南牧,由江南牧那边派人过来了解情况、收集证据,搞七搞八之后,再交由江南牧裁定。 这一套流程,少说也得大半年,其中的章程徐才比钟意更熟悉。 诚然。 钟意的官职比徐才高,与江南牧齐平。 可以随意的处置王副官。 但钟意却无法对徐才出手。 其中涉及的问题十分复杂,一言难尽。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秦镇罢了,难不成钟将军还打算去陛下那里参我一本?”徐才此刻将无赖的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应当不值得钟将军如此记挂吧?” 说罢,他略微拱手行了个礼。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下官告辞。” 也不管钟意作何反应,徐才拂袖而去。 “这徐才也太嚣张了!”太史望怒不可遏。 “人家有了靠山,能不嚣张吗?”钟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副官,那冰冷的眼神让王副官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史望,让你的人盯死些!昨夜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属下明白!” 这时张藐走了过来,试探性的问道。 “钟将军,关于昨夜闹事的那些百姓……” 不管怎么说陈数等人进攻监牢时板上钉钉的事儿,做不得假,更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 放平常,这事儿他根本不用请示,直接按照造反一并诛杀就完了。 但现在不同,毕竟他张藐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做任何事情都得问问钟意的意思。 “那些不是你手下的乡勇吗?”钟意的回答十分耐人寻味:“既然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处置吧!” 张藐心思玲珑,一点就透,知道钟意这是放了陈数他们一马。 当即道:“多谢将军开恩!” 另一边。 在陈快的带领下,一行人扛着秦镇来到了医馆。 正打着盹的老医师被乌泱泱的一群人闹醒,紧接着就看到秦镇胸口插着的那把刀。 “我滴个乖乖,受这么重伤啊!” 老医师都惊了,心门上插一把刀,哪还活得了? 当即摇着头就说救不了。 “要不是这里离小渔村上百里,老子会来你这里治?”陈数凶神恶煞的威胁道:“麻溜的给我治!治不好老子拆了你的店!” “别把人家吓到了!”陈快没好气的瞪了陈数一眼,朝老医师解释道:“老先生,劳驾您抬抬手,就救命!这小子才十六岁,还年轻,不该死啊!” 南宫溪欣也哭诉道:“是啊老先生,你就救救秦公子吧!” “秦公子?哪个秦公子?”老医师一怔。 得知眼前这半死不活的年轻后生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秦镇后,老医师当时就严肃了起来。 “原来是秦镇小善人!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力救治!” 若放了别人,这老医师说什么也不会白费功夫溅自己一身血。 可若是秦镇,那就两说了! 整个近海县,哪个人不知道秦镇是出名的小善人?到处施粥修路,除暴安良。 这样的人,老医师说什么也得尽尽力。 “这一刀直接朝着心窝子扎去!可真狠呐!”老医师一边检查伤势,一边禁皱眉头:“还有肩膀处的这一刀,直接嵌进肩胛骨里!怕是连骨头都砍断了!” 南宫溪欣闻言心疼得不得了。 她知道,肩胛处的那一刀,是秦镇替她挡的! “徐家父女好狠的心!”陈数恨得咬牙切齿。 他父女二人一人捅秦镇的心窝子,一人砍秦镇的肩膀子! 这是铁了心要至秦镇于死地啊! “嗨,奇了!” 老医师突然一乐。 “这样的伤势,放常人肯定是死翘翘,但偏偏秦小善人的心脏和常人不同,常人的心脏在右边,而他的在左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羽沉声问道。 “也就是说,这一刀没捅到心窝子!秦小善人还有救!”老医师喜形于色,连忙开始为秦镇止血。 “真是奇哉!老夫活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看到心脏长左边的!秦小善人不是凡人呐!” 听到秦镇有救,在场的人无不松了口气。 “感谢上苍,保佑秦公子逢凶化吉。”南宫溪欣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哈哈哈!老子就说镇儿是下凡的神仙,死不了!”陈数朗声大笑。 赵羽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难得的出现一抹喜悦。 陈快沉声道:“这里你们先盯着,我先去禀报张大人,待会儿我会派人过来把守这里……” “你可别派人来了,你手底下的那些白眼狼,老子一个都信不过!”没等陈快说完,陈数便冷冷道:“镇儿的安危有我们呢,你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拾掇干净了再说吧!” 自知理亏的陈快面容苦涩。 确实是因为他治下不严,所以才险些铸成了大错。 这时方岚等人也赶了过来。 “秦公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刚到此地,方岚就得知了秦镇受伤的消息,惊怒之余,她立马赶了过来。 随着她一道涌来的,还有数以千计的百姓,此刻都围在医庐外头,翘首以望。 “暂时死不了。” 陈数简单的说了一下秦镇的状况,随即问道:“你怎么来了?刘全那边如何了?” “刘掌柜怕秦公子这边耽搁不起,就先让我送万民伞过来。”提及刘全,方岚语气显得十分的微妙:“至于刘掌柜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黄家都和陈家打的你死我活了,能有什么问题? 碍于陈快在场,方岚并没有明说。 “没问题就好,刘全那小子别看他憨憨厚厚的舔着张人畜无害的脸,其实底子里焉儿坏!做起事来,绝不会含糊。” 对于陈数的这番话,方岚深表认同。 “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方岚走到南宫溪欣身边,附耳道。 “南宫小姐,南宫先生也来了。” “啊?我爹来了?”南宫溪欣一时有些惊喜,又十分的心虚,毕竟自己背着老爹私自去劫狱这件事儿,若是让南宫厚知道,指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她往后张望着,没看到南宫厚的身影,不由得问道。 “我爹在哪呢?” “南宫先生,去找钟将军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夫子一怒 急促的步伐自走廊上响起。 南宫厚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对着徐才那张老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直接打碎了徐才的鼻梁,崩出了几颗门牙,打的徐才满脸是血。 “南宫厚,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徐才心中一虚,外厉内茬的吼道。 “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 南宫厚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解下了腰带,狠狠地朝徐才身上招呼。 “老子跟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居然为了自己个儿的前程,要杀我闺女!?你还是人吗?!” 他将徐才抽得抱头鼠窜。 周围的官兵没有一个敢上来帮忙的。 只因这南宫厚,是江南名士! 虽无官职,却名声显赫,就连江南牧大人见了他,都得带着几分恭敬。 “姓徐的,就算老子瞎了眼!从今以后咱们一刀两断!我会上书给江南牧大人,阐明你的所作所为!我还要让全天下的士人都唾弃你!让你寸步难行!” 丢下这句话,南宫厚拂袖而去。 留下被抽的浑身是血的徐才,瘫在地上直抽抽。 从徐才那里离开,南宫厚径直前往县衙。 钟意正在敲打王副官。 见到南宫厚亲临,钟意不由得十分意外,连忙起身迎接:“南宫先生,您怎么来了?” 说起来,南宫厚还算是他半个老师。 天地君师亲,大商重孝道,学生见了老师,可不得敬重一些。 “我要是不来,我闺女都要被人杀了!” 南宫厚吹胡子瞪眼。 “秦镇的事情我不管,但我闺女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钟意和太史望相视一眼,后者谨小慎微的解释道:“南宫先生,这事儿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您女儿确实是想要劫狱,将秦镇救走……这事儿……” “劫狱咋地?”南宫厚反问道:“那秦镇又不是朝廷命犯!海上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两说呢!将他带走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懂不懂大商律?” 这一连串的质问直接给钟意怼得没了脾气。 “话不能这么说!” 见南宫厚执意要包庇自己的女儿,王副官有话说了。 “南宫先生,就算她是你的女儿,也不能违法乱纪!犯了错,就得认!” “你在教我做事?”南宫厚黑着脸,怒斥道:“你也好意思说这话?自己什么成分不清楚?非得我挑明了说?宁先北怎么有你这么蠢的手下?” “你!”王副将敢怒不敢言。 “一个屁大点的事,被你们搞的这么复杂!不就是渔船撞了战船嘛!他宁伤断了几根手指,秦镇心脏也被人捅了一刀,扯平了嘛!”南宫厚直视着王副官的双眼,质问道:“这事能不能了?要是不能了,我可就要让我儿子出来作证了!” “南宫先生,你这是诚心要和宁老将军过不去啊!”王副官气的脸直抽抽。 如果仅仅只是撞了船,也就罢了。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秦镇身上可能有证明大商水师里某人通敌的罪证。 王副官哪里肯就此作罢? “那咱们就公堂上见!就算赌上老夫的名声,也得给宁伤定一个杀良冒功的罪名!我倒要看看宁先北那老东西舍不舍得自己这个侄子!” 南宫厚显然是真的怒了。 原本他就因为自己儿子差点死在海上,对宁伤十分不满。 如今自己的闺女又差点死在监牢里。 怎么着?你们这些人做起事来什么都不顾是吗? 合着就他一个人担心受怕,生怕得罪了人? 真当他南宫厚没有脾气的吗? 钟意和太史望在一旁目睹南宫厚将王副官怼得抬不起头。 心中暗爽不已。 “这南宫先生先前不敢为秦镇说话,现在怎么仗义执言了?”太史望低声问道。 “只有证明秦镇无罪,南宫溪欣劫狱的行为才能解释成不忍忠良获罪的见义勇为,夫子帮得可不是秦镇,而是帮自己家闺女。” 钟意的解释让太史望如梦方醒。 他忍不住叹道:“不愧是文化人,想的就是深远!” 平心而论,钟意是乐于看到秦镇获救的。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将秦镇收为己用,而不是搞什么将功赎罪那一套来堵住别人的嘴。当然,坏处就是,宁伤这小子现在怕是办不了了,得来日方长。 在南宫厚的气势逼迫下,王副官十分理智的选择了退让。 毕竟他也心中清楚,要是南宫厚真铁了心在这件事上插一脚,自己这边还真讨不到好。到时候宁伤获罪事小,若是因为这事影响到了宁老将军,反倒不美。 一番权衡之后,各方达成共识。 这只是一件小小的撞船事故,宁伤没有杀良冒功,秦镇也没有恶意伤人,至于所谓的大商水师通敌卖国更是子虚乌有。 一切都是误会。 钟意和王副官把手言欢。 表面上,大家是和睦的一家人。 当然,至于各方私底下是怎么想的,可就只有各方自己知道了。 “就这么把秦镇放了?”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徐才得知情况,抱着王副官的大腿哭诉道:“那咱们这一趟不就白忙活了?”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前程。 为了王副官这事,他几乎将钟意、南宫厚得罪了个遍;这要是白忙活了,他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秦镇一刀穿心,必死无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同意南宫厚的提议?”王副官冷笑一声:“但小渔村终究是个麻烦事,斩草得除根呐……” 徐才心领神会,当即道:“下官在这近海县还有些朋友,据说帽儿山的山匪和小渔村有私仇……” “徐大人果然不凡!”王副官拍了拍徐才那张谦卑的脸,肃然道:“待我回去便会将徐大人的苦劳禀报宁将军,还请徐大人委屈一些时日,过不了多久让你返京的折子便会送达。” 闻言,徐才狂喜! 他强压下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对着王副官躬身一拜。 “下官定位宁老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与此同时。 太史望也苦着脸,迟疑道:“钟将军,咱们就这么把宁伤给放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收徒 “你若是你宁伤,可会放过秦镇?”钟意的眼神意味深长。 “必不可能,断指之仇不共戴天!那宁伤本就是豪横之徒,绝不会眼下这口气。”太史望太了解宁伤了。 不知是宁伤,宁老将军也断不会允许秦镇活着。 看着钟意似笑非笑的神色,太史望如梦方醒:“钟将军,您的意思是,将秦镇当成诱饵?” 钟意并未接话,而是朝太史望道:“告诉张藐,让他给百姓一个交代。” 张藐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一个时辰关于秦镇此案的宣判便张贴满城,大白天下。 当百姓们得知秦镇被无罪释放后,无不欣喜若狂。 另一边。 在老医师的全力救治下,秦镇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 也得亏刺进秦镇体内的那把刀上没有什么铁锈或是淬毒之类的玩意,否则如此大的贯穿伤,足以要了秦镇的小命。 “秦公子,你醒了?!” 秦镇艰难的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南宫溪欣那张憔悴的脸。 “哼!总算醒了!”南宫厚哼哼道。 这些天,南宫溪欣一直守在床头,没日没夜的照顾秦镇,人都焉了不少。 可给南宫厚心疼坏了。 “南宫小姐……南宫先生……” 秦镇想要坐起身,却因伤口处的撕裂,不得不吃痛躺倒。 他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气来,缓缓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儿?陈数和赵羽他们没事吧……” “咱们在近海县城的医馆里,你的朋友都好好的,没事儿!”南宫溪欣连忙解释道:“秦公子,前几日你的案子已经有结果了,张县令裁定只是一场撞船事故,你自由了。” 撞船事故? 秦镇眉头一皱。 那么大的事,最后却用撞船事故来收尾,不用想其中肯定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斡旋。 秦镇强撑着身子,艰难起身,朝南宫厚行礼。 “晚辈,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南宫厚能够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仅靠钟意,王副官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我可没有救你!” 南宫厚一边惊叹秦镇的思维敏捷,一边板着脸冷哼一声。 自己的宝贝闺女,从小到大捧到手心怕化了,抱在手里怕摔了! 今儿反倒给他秦镇当起丫鬟来了! 这让南宫厚如何能忍? “溪欣,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秦镇说。” “爹,我还要照顾秦公子……”南宫溪欣撅着嘴。 一听这话,南宫厚心中火冒三丈,厉声道:“出去!” 迫于父亲的威严,南宫溪欣不情不愿的起身,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秦镇和南宫厚两人。 “不知先生所为何事?”秦镇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已经敏锐的感受到,南宫厚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怪异。 就好像是在看一头拱了自家白菜的野猪。 可天地良心,他和南宫小姐真的是清白的呀! 南宫厚静静的注视着秦镇,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诡异微妙的大眼瞪着小眼。 许久,南宫厚突然开口。 “听说你颇有文采,见地非凡,何不考取功名,为大商谋?”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秦镇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镇反问道。 “那先生又为何满腹经纶,却不致仕?而是当一位教书先生?”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南宫厚双手叉腰,瞪着眼道:“老实回答问题!” 门外,南宫溪欣正撅着屁股贴在门上偷听。 “南宫小姐,你这是做甚?”方岚一脸好奇。 身后还跟着陈数和赵羽。 “嘘!我爹正在和秦公子说话呢。”南宫溪欣比了个“嘘声”。 “啊?秦公子醒了?”方岚等人神色一喜。 也纷纷凑到门前,开始偷听。 屋内。 面对南宫厚的逼问,秦镇随口道。 “草民狼狈,不过是识得一些字罢了,岂敢奢望功名?” “说实话。”南宫厚眯着眼:“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这很重要吗?”秦镇有些不懂。 “当然重要!”南宫厚神色严肃:“我总得知道,我闺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救得,到底是什么人。” 担心闺女交友不慎么? 对此,秦镇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让自己变得舒服了一些。 “草民不屑与禽兽为伍。” “嗯?” 只听秦镇言出惊人。 “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冤屈难伸,忠义难明,秦某自知不是清流,但也算心怀道义,知晓为官为民,造福百姓的道理!如今秦某虽一介布衣,亦可福泽乡里,何须那一身官衣?” “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这番话,可谓发人深省,惊世骇俗! 南宫厚也曾有心致仕,可最终却还是选择当一个教书先生。 为何? 不就是因为看透了朝野黑暗,人心奸诈,心灰意冷方才如此吗? 秦镇这番话,可以说直接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如今大商朝野的弊政,说到了南宫厚的心坎上! 今日之前,他本以为这世间皆醉,唯他一人独醒。 却不曾想,这出身乡野的秦镇,竟然也有如此真知灼见! 这让南宫厚震撼之余,不由得对秦镇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和欣赏。 南宫厚沉默了半响,缓缓道:“既然朝野黑暗,我等文人更应该以清入浊,改变这一切,而不该躲在乡野之间,愤世嫉俗!” 这也是为何南宫厚十几年如一日的传经授道,培养人才的原因。 他坚信,只要朝野皆是好官,就一定可以改变这该死的世道。 这个想法无疑是朴素的,单纯的,符合时代局限性的。 “白纸染墨,便是黑,如何能变回白纸?”秦镇一句话堵得南宫厚哑口无言:“穷则独善其身,富则独善其身,秦某是个俗人,管不得那么多身外事,只求亲朋安好。” 璞玉啊! 这小子绝对是一块璞玉啊!南宫厚识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哪里看不出秦镇的潜力?此子若是稍加打磨,将来绝对可以成为一代名臣! 一时间,从未有过徒弟的南宫厚,竟生平第一次起了收徒的想法。 第一百九十七章:收徒(2) “若天下人都和你这一般自私自利,又怎会有我大商五百年国祚?”南宫厚痛心疾首:“你如此年轻就不思进取,和朝堂上的那些朽木禽兽有何两样?” “你管我这样抗击海寇,为家乡修路,救济百姓的年轻人叫“自私自利,不思进取”?”秦镇毫不留情的回怼道:“秦某做事素来讲究不愧于心四个字!如果不愧于心是一种错,那秦某愿意一错再错!” “糊涂!糊涂啊!” 南宫厚气的又蹦又跳。 简单地说。 南宫厚觉得大商还有得救,所以觉得秦镇这种想法作践了自己一身的天赋才华,继而为之痛心;秦镇则觉得大商药丸,没几年活头了,与其入朝为官尔虞我诈,不如当一个富家翁,高筑墙,多积粮,以谋他日之变。 当然,南宫厚自然是不知道秦镇内心的真实想法的,在他看来秦镇不过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傻小子,是一块埋进屎坑里的璞玉,他得把秦镇捞出来,擦拭干净,放到秦镇应该去的位置上。 在他看来,秦镇偏居一隅有什么用? 能救几个人? 秦镇只有入朝为官,位极人臣,才能救更多的人。 “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朽木?我非得把你这股歪脑筋给板正过来不成!” 南宫厚咬着牙道。 “从今日起,你来我门下读书,老夫要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君臣大义!” 门外。 南宫溪欣捂着嘴惊呼道:“什么?我爹居然要收秦公子为徒?” 想当初镇国侯出面,请南宫厚当勇军侯的师父,南宫厚都没有同意,只是教了几年的书便告辞。如今南宫厚居然主动要收秦镇为徒?这给南宫溪欣的震撼,不亚于他爹要认秦镇当义子。 大商讲究天地君师亲。 南宫厚传经授道十余载,学生极多,却无门徒。 学生嘛! 说过几句话,请教过几个问题,便可以学生自居。 但徒弟,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师父衣襟的传承,一种对于长者精神的延续。是需要经过端茶看水,拜师学艺的严苛步骤。在大商,徒弟的身份,几乎和义子无异,可见南宫厚对秦镇的看重。 “南宫先生桃李满天下,素有夫子之称!若是镇儿能够成为他的门徒,飞黄腾达不是梦啊!”陈数此刻也惊了。 谁能想到,鼎富盛名的南宫厚,居然主动要收秦镇为徒? 这也太离奇了。 更让众人预想不到的是,秦镇竟然拒绝了南宫厚。 “谁要当你的徒弟?”秦镇一脸狐疑:“就你这样的老顽固,还想当我秦镇的老师?你不能因为救了我,就趁火打劫吧!” 南宫厚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收徒,居然会被人拒绝。 但偏偏,他就喜欢秦镇这脾气! 要是秦镇上赶着要给他当徒弟,南宫厚还不乐意呢! 他就喜欢这强扭的瓜,吃起来舒坦过瘾! “我可是江南名士!” 南宫厚吹嘘着自己的名头,企图以理服人。 “你知道全天下有多少人想当我徒弟都没机会吗?你年轻,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仔细想想认不认我这个师父!” “不用想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秦镇一脸淡然。 “你可知成为我的徒弟,全天下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南宫厚有些着急了,秦镇那副置若罔闻的淡然,让这位江南名士感到有些不安:“我能让你入朝为官,你大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拒绝了你,天下人也会知道我的名字。”秦镇正色道:“南宫先生,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你你你……” 南宫厚有些无措。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拒绝他南宫厚。 他话锋一转,再起一招。 “溪欣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不为她考虑考虑?” 秦镇眉头一皱。 “正所谓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姻缘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你若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娶士族之女?你若是拜我为师,和溪欣便是门当户对……” 听到这,门外的南宫溪欣满脸红霞。 她没想到,原来爹爹执意收秦镇为徒,还有这样的考虑。 陈数和赵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穷小子娶千金小姐的戏码,戏文里比比皆是,可罕有真事儿。 门第之别,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是能想到,为了收秦镇为徒,南宫厚甚至搬出了自己的女儿! 方岚此刻也十分惊羡,但惊羡之中,却藏着一抹黯淡。 如此俊杰谁人不爱? 可秦镇太过于耀眼,耀眼到让从小到大不服输的方岚都感到自惭形愧。 也只有南宫小姐,才配得上秦公子这样的俊杰吧! 这时,钟意将军悄然而至。 看到挤在门口的众人,不由得笑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四人纷纷回头:“嘘!” 钟意倍感好奇,也学着样子上前偷听,屋内正好传出秦镇的怒斥。 “南宫小姐的恩情,秦镇自当铭记!只是男女之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两相情悦,绝非父母之命!” “你……” “念你一代名士,居然也如此腐朽封建!南宫小姐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物品!更不是由你我肆意摆弄的筹码!她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先生所为,和那徐才何异?” “我……” “秦某素来敬重南宫小姐这样的女人,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秦某对她绝无非分之想!就算他日有缘,秦某也希望是南宫小姐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而非因为什么狗屁徒弟的身份,不得已而委身!我想南宫小姐将来择一良人,也希望对方是爱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她是你南宫厚的女儿!” “这……” 秦镇指着南宫厚的鼻子怒斥道。 “南宫先生,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啪啪啪! 大门随之打开,钟意鼓掌入内,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欣赏。 “说的好呀!秦兄所言,可谓醍醐灌顶,震耳发聩呐!” 第一百九十八章:收徒(3) “这……” 秦镇惊了。 合着这么大一帮子人都在偷听呢? 南宫溪欣原本还在因为秦镇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而失落,可听到秦镇后面说的那番话,却只觉得暖心。 大商女性地位低下,秦镇所说的那番话,是许多女人内心期盼,却又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从没有人考虑过她们的感受,就好像她们生来就该被牺牲、利用。 如今听到秦镇的那一番话,南宫溪欣惊喜之余,对秦镇越发的欢喜仰慕。 “秦公子可真是温柔呢……” 她心中暗窃窃的想着,看向秦镇的目光如水,都要化了。 “钟将军,您这身份,咋还偷听人家说话啊?”秦镇黑着脸,有些局促。 “我也是恰好过来。”钟意淡淡一笑:“听闻你醒了,我便过来看看,谁成想刚一到就听到了秦兄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论!清醒脱俗,发人深省啊!” “不敢不敢。”秦镇连忙推辞, 这时南宫厚突然在一旁朗笑:“哈哈哈哈!”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得意道:“有才无德之人,视为贼!若是你刚刚应允下来,我还真不会收你为徒!面对诱惑,你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清醒,不简单呐!秦镇,老夫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被一个油腻中年人大庭广众之下直言喜欢,秦镇只觉得菊花一紧。 “爹爹,刚刚只是你的试探吗?”南宫溪欣问道。 “当然!我又怎会将我的宝贝女儿如此轻易的许配出去?”南宫厚理所应当道:“刚刚的一切,只是老夫在试探这小子的德行!” 得知爹爹并不是真的想撮合自己和秦镇,南宫溪欣不由得有些失落。 但转念又一喜。 秦公子说的没错,自己的幸福不应该交给他人,理应由自己去争取! 见南宫厚又要念叨收徒的事情,秦镇连忙开口:“南宫先生,休要再提收徒之事,秦某确实无心致仕。” 钟意突然道:“南宫先生,既然秦镇不愿意,何必强人所难呢?”没等南宫厚开口,他便直接道:“诸位,有些案子上的事情我需要询问一下秦镇,劳请诸位回避一下。” 南宫厚欲言又止,摇头叹气的离开了。 看样子,似乎并未放弃收秦镇为徒的想法。 待众人走后。 钟意笑着道:“你可知刚刚拒绝了一条怎样的康庄大道?” 说这话时,钟意走到秦镇身边,查看起秦镇的伤势。 他伸出手,在秦镇胸口摩挲。 时隔多日,回想起莺儿小姐那一刀的深狠,依旧让秦镇忍不住心悸。 “我知道。”秦镇淡淡道。 “你知道?”钟意眉头微挑。 “你还准备摸多久?”秦镇微微皱眉:“一些小伤罢了,不碍事的。” “这可不是小伤。”钟意摇了摇头,在秦镇狐疑的目光下收回了手,白葱般的指尖沾着鲜血:“看来你已经想好了,打算一条心跟我回东望港。” 从军从官,对于秦镇而言,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万一将来海寇打了过来,比起嘴皮子,我更相信手中的刀剑。” 如果秦镇孑然一身,没有小渔村,没有那么多顾虑软肋,他可能会像鱼仔强一样跪在地上,向南宫厚磕头叫一声干爹。 从此走向为官入仕的道路。 但生活没有如果。 他走了,小渔村怎么办?这么多弟兄怎么办?大几千号人还指望着他过活呢!他能走到现在离不开乡亲们的支持,小渔村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他怎么能走? “你倒是通透。” 钟意眼中掠过一抹赞许和欣赏。 江南险恶,虽说这次事端草草收尾,可宁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拜南宫厚为师,别的不说,就算将来不能在朝野中混的风生水起,至少性命无虞。 “只是你这伤,终究是个隐患。” 说到这,钟意轻轻一叹。 以他对宁家的了解,秦镇若是跟他回了东望港,多得是手段收拾他。活人都能剥一层皮,更何况他这个重伤号?他还真担心秦镇扛不住,死在了宁老爷子手中。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情。”秦镇沉声问道:“之前将军说过,愿意让我在你麾下当一名千夫长,是不是真的?” “不是我麾下,是在宁老将军麾下。”钟意应道。 秦镇紧接着问道:“我能不能自己募兵,补齐这一千人?”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如果让秦镇跑到东望港招兵,或是直接让他接管宁老将军麾下的旧部,那他妥妥的必死无疑。此行艰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没有信得过的弟兄帮忙,谁敢去? 钟意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能。” 旋即皱眉道:“可你上哪招这么多的人?” 小渔村的乡勇,不才百来号人吗? 全带走了都不够呀!再者若是秦镇把乡勇都带走,谁来守护小渔村? “这个将军不用管,只要能允许我就地招兵就成。” 秦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渔村的村卫队刚刚扩招,多的是人! 这些人的老婆孩子都在小渔村里,对秦镇的忠心毋庸置疑,带着这些人去,秦镇放心! “对了,关于武器装备的事情……” 秦镇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将钟意逗笑了。 后者忍着笑埋汰道:“我还能让你拿着烧火棍上阵不成?等你到了东望港,军备自当配齐!” 有了钟意这句话,秦镇就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 “你有完没完?”钟意虚着眼。 也得亏他脾气好,放别人,谁会跟秦镇废话? “最后一件事尤为重要!”秦镇正色道:“您也知道,近海县内山匪猖獗,我这一走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万一山匪下山劫掠,怕又是血流成河!草民斗胆向将军讨个恩典,请将军率军荡平帽儿山的山匪,还近海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帽儿山的山匪一直是秦镇的心头大患。 这根刺不拔,秦镇寝食难安! “山匪罢了,扫了就是!”钟意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只是扫灭山匪!他一直就对近海县的匪患颇有微词,也曾让近海城主上上心。 可谁知好几年过去了,近海县的山匪换了几拨,却依旧健在。 今儿正好赶巧,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何乐不为? 就在他宣见太史望,准备给太史望安排活计的时候。 陈数匆匆赶来。 面色惊慌。 “镇儿,大事不好了!有山匪袭击了村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山匪袭村 两天前。 秦镇尚在昏迷之中。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渔民正推着装载海鱼的木车,满载而归;纺织厂里的女工也纷纷下班,三五成群回家做饭;祥和的炊烟在余晖下的小渔村里此起彼伏,平添一抹令人着迷的烟火气息。 “放饭喽!” 欢快的吆喝声吸引了外来务工百姓的注意,辛勤劳作了一天的男女老少聚集在村口,排成长队端着木碗,望着那一车车的饭菜直流哈喇子。 这是村民们每天最快乐的时候。 正所谓早上吃得饱,中午吃得好,晚上吃的少。 小渔村晚上的这顿饭,不仅有中午吃剩下来的鱼肉、鱼汤,还有现杀的野味。 训练了一天的赵铭也带着村卫队的弟兄归来。 一个个满头大汗,也不拾掇拾掇,就抱着碗坐在村外头的地上狼吞虎咽。 和劳工的饭菜不同,村卫队的饭里有野鸡肉。 那可是稀罕东西,吃了有力气!全村除了那些走商运货的弟兄时不时能够沾点光吃上一点外,也只有村卫队的弟兄能够享用。 “也不知道镇儿他怎么样了……” 柳娟坐在院子门口,神色落寞。 由于消息闭塞,她压根不知道县城里发生了大事,秦镇被人刺伤,受伤昏迷。 她只能每日坐在院子门口,望穿秋水,祈祷着秦镇的平安归来。 “放心吧,镇儿有大福气,不会出事的。” 妙云习惯似的捧着饭,作到柳娟身边。 这样的话,她不知已经对柳娟说了多少遍。 就好像是某种心理暗示一样,劝慰着柳娟,也劝慰着她自己。 柳娟笑了笑,岔开话题。 “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山海那孩子?” 提及山海,妙云叹了口气。 自打她将那本师父留下来的《霸王戟法》交给山海后,那孩子就跟疯了一样的玩命儿操练。整天不是练功,就是跑到山林子里去砍树,都快魔怔了。 前几日,还缠着张落给他打造一把三百多斤重的双戟,说要当兵器。 给张落都整惊到了。 连夜从深水港跑到村子里,让妙云去给山海看看脑子,怕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那孩子,不提也罢。” 妙云叹了口气。 “孩子嘛!谁没有个叛逆的时候?”柳娟劝慰道。 “拉倒吧!秦镇和山海差不多大,你家镇儿都能独当一面,带着村子发家致富了!我家山海能做什么?整天不是和我斗气,都是耍横!能有你家镇儿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妙云瘪着嘴,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同样都是十六岁,你说这山海怎么就和秦镇差这么远呢? 柳娟心中得意极了。 哼哼,谁让她家的镇儿是世上最好的? 树林中。 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伺。 “这里就是小渔村啊!姓王的那小子没有骗我,这地真他娘的富啊!” 第一次来到小渔村的丧彪被眼前的繁荣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个村子?这简直就是个城镇呀! “大哥,你看那些苦哈哈,吃的饭里都有鱼肉呢!” “哇有女人!好多女人!这村里的女人比城里的小姐还要白净圆润嘞!” “鸡腿!我看到鸡腿了!这里的人过得都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这些山匪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像他们风里来雨里去,提着裤腰带干着玩命的买卖,都只能吃一顿饿一顿!这里的村民随随便便卖卖苦力,就能吃上饱饭,不仅顿顿有肉,还他娘的能啃鸡腿! 巨大的对比让山匪极度的不平衡。 “他娘的不是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吗?凭啥这些人过得比咱们还要好?” 丧彪恶狠狠的说道。 “这里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弟兄们,待会儿都给我狠狠的抢!杀光!抢光!” 动手前,丧彪刻意观察了一下,确定那个拿枪的少年没在村子里后,心安了一半。 “大哥,不仅那个拿枪的小子不在,陈数也不在,估摸着都应该去近海县城里帮秦镇去了。” 一想到小渔村的主要战力都不在场,丧彪劫掠的欲望迅速膨胀! 看着那令人着迷的灯火,他悍然拔刀。 “弟兄们,都跟我上!抢他娘的!” 喊杀声惊天动地从树林中蹿出。 数百号山匪鱼涌而出,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朝着小渔村杀去! 突如其来的山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面色煞白,惊慌失措:“山匪!山匪来了!” 正在啃鸡腿的赵铭闻言,当即起身,望着村外浩浩荡荡的山匪,不由得面色骤变。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山匪的围攻,虽然也曾跟着秦镇冲锋陷阵过,但那时的他只需要盲从,而不需要决策。如今全村人的性命都背负在他身上,赵铭难免是有些慌乱的。 但他很快稳下心神,扬声高呼:“所有人按照排练的那样,往村子里跑!捕鱼队、开荒队的老少爷们赶紧疏散村民,村卫队的弟兄们都抄家伙,跟我上!” 老村长此刻也站了出来,开始指挥村民撤离。 “连弩都给我掏出来,使劲的射!” 赵铭登上哨塔,指挥全局。 “来几个人,去把村门堵上,绝不能放这群山匪进来!” 平心而论,赵铭的反应还算及时,成功的将敌人堵在了围墙之外。 可他低估了这伙山匪的彪悍。 丧彪等人早就被小渔村的繁华勾得红了眼,哪里会善罢甘休? 这些山匪,不知从哪掏出了倒钩,挂上土墙,竟顺着墙边开始往上爬。 经验的或缺让赵铭缺乏足够临场应变的能力。 当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挡时,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山匪越过土墙,跳到了村子里。 别看村卫队扩招了许多人,可大多都是一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哪里是这群刀头舔血山匪的对手?短兵交接之后,哀嚎声伴随着恐惧迅速蔓延,前沿防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溃败! “都给我顶住呀!咱们人多,不要怕!”赵铭心急如焚。 随着一声轰响,村子的木门被撞开,大量的山贼涌入的村内。 丧彪踩着尸体,看着惊慌失措的村民,面色狰狞! “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抢!今日咱们就抢个痛快!” 第二百章:巷战 “我滴妈呀,山匪冲进来了,快跑啊!” 面对穷凶极恶的山匪,这些刚组建不久的村卫队显然是稚嫩了许多。 缺乏像样武器的他们,只能依靠弓弩和自制朝木矛予以还击。 残酷的白刃战蔓从村口延至街道,所经之处,哀嚎不绝! “跑个屁!咱们的家在这里,亲人在这里,我们跑了他们怎么办?” 关键时刻,老村长站了出来,顶着满头白发,登高而呼。 “跟他们拼了!” 不少人在老村长的感染下,毅然决然的加入战斗。 极大的阻碍了山匪的推进。 “这群狗东西还真硬挺!” 丧彪又急又怒。 急的是这些村民手中的连弩,对自己前排的威胁性极大,不少兄弟折在了上面;怒的是这些村民居然敢反抗!一直以来山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哪个村民见了他们不得跪在地上磕头叫一声山匪爷爷? 这些贱民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和他们作对! “给我杀!狠狠的杀!我倒要看看谁敢反抗!” 瘆人的寒刀在街头巷尾中绽放血色的花朵,许多村民哀嚎着倒下。 这些疯狂的山匪,踹破了房门,冲进了院子中,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到女人就打晕了掳走! “好多钱啊!我们发达了!” “都别跟我抢!那个小女娃娃是我的!” “哈哈哈,粮食!这里有好多的粮食!” 战线摇摇欲坠,许多山匪已经渗透进居民区,开始打砸抢掠。 “快跑,大伙儿都往西边跑!” 柳娟站在人群中,组织着妇孺老幼的撤离。 在此过程中,不断有男人毅然转身,朝身后的山匪扑去! 眼看到村东头的人都撤离的差不多了,却唯独没有看到赵璇的身影,柳娟不由得拉住一个村民问道。 “你看到赵璇了吗?” “赵丫头啊?没见着啊!不会没跑出来吧?” 闻言,柳娟心中一震,咬了咬牙朝着居民区冲去。 “柳娟你去哪?!”身后传来妙云的惊呼声。 柳娟头都不回的喊道:“赵璇不见了,我得去找她!” 混乱的街角某处,赵璇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她的左腿上赫然是一道刀口,正往外渗着血。 距离她不远的院子外面,是几个拿着刀的山匪。 “奇怪,刚刚那个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挨了我一刀还能跑这么快?” “肯定藏起来了呗!弟兄们,给我使劲搜,等把她找出来了,咱们哥几个使劲乐呵!” 赵璇缩在墙角里,尽可能将自己藏起来,不敢出声。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响起,一个女人被山匪从房子中搜出,直接被山匪按倒在地。 任凭女人如何哭嚎,这些畜牲都不为所动,一个个狞笑着施暴。 女人苦苦哀求让山匪绕过自己,放了自己一命。 可换来的是正中胸膛的一刀。 披头散发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绝望的死去。 那女人,赵璇认识,是邻街的芳婶,前些天刚和捕鱼队的一个小伙子成婚。 人和和善善的,十分爱笑,还不止一次给赵璇织新衣裳。 芳婶常说,要多攒些钱,给肚子里的孩子用,若是个女孩就当嫁妆,免得受人欺负;若是个男孩,就当彩礼,以免将来娶不到婆娘…… 但现在,芳婶死了。 “哟,还是个带珠子的!” 山匪肆意的狞笑着,蹂躏着本该美好的一切。 一双手突然伸来。 “走。” 柳娟低声道,抓着已经被吓得失了魂的赵璇偷偷的从墙角翻走。 可还没等她们跑出几步,就被在周围劫掠的山匪发现。 “哟!好俊的美人儿!咱们撞大运了!” 为首的山匪看到柳娟,眼中直冒邪光。 他也算见识过不少美色,可从未有像柳娟这样绝美柔雅的人儿。 “大哥,美人儿给你,那个小丫头能不能给我?” 之前杀了芳婶的山匪也闻讯赶来。 那炽热觊觎的目光,诉说着世间最低劣的邪恶! 为首的山匪拧笑道。 “不急!咱们排排队,慢慢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从暗中蹿出。 正是山海! 只见他抱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冲进人群之中一顿横扫,打的那些山匪纷纷避退。 “嫂子,你们先走!” “臭小子,敢坏我的好事?!”为首的山匪气急败坏:“给我做了他!” 面对围逼上来的山匪,山海丝毫不惧。 碗口粗的木桩在他手中举重若轻,他抱着木桩子哗哗横扫,挥舞着大风车将这些山匪打的哭爹喊娘。 “这小子是怪物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弟兄们,你们先顶住,我去搬救兵!” 为首的山匪眼珠子一转就要逃跑,直接被山海一木桩砸成了肉酱。 剩余的山匪四散而逃,被山海一个个追上,活活砸死。 另一边。 柳娟已经带着赵璇回到后方。 此时妙云已经将百姓都疏散走,现场只剩下一些拿着木棍警戒的男人。 “你师弟救了我们。”柳娟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 “山海?他在哪?”妙云急忙问道。 “他在东街那边抱着根几百斤重的木桩子砸人玩呢!” “啥?” 来不及解释,赵铭已经带着村卫队退了回来。 他浑身是伤,胸口的木甲也被劈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不行,这些山匪太狠了,都是沾过血的悍匪,我手底下的新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数和许湘临走前带走了村卫队几乎所有的精锐,只留下了几个赵铭这样的老兵留守。 虽说将村卫队数量给拉了起来,可就质量而言,远不及陈数带走的那一批人。 “咱们这多人,还干不过几百号山匪?”老村长面色铁青。 “他们有刀!” “有刀怎么了?当初那些海寇也有刀!还不是被我们干趴下了?”老村长咬牙切齿,指着赵铭和他身后的村卫队一通怒骂:“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们能不能有点血性?!你们要是怂蛋,就把武器给我,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上!” “你这是什么话?!” 赵铭显然是有血性的,他将身上的木甲撕下,决然转身。 肆掠的大火将他染血的脸颊照耀的极为坚毅。 “老子过来不是要跑,我是想跟你们说,照顾好我娘!” 第二百零一章:围杀 “你说什么?!” 得知小渔村被山匪袭击的消息,秦镇面色骤变。 他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出屋外,只见几十个衣衫褴露的村民正跪在外面哭嚎。 看到秦镇出现,纷纷涌了上来。 “秦老板,快去救救村子吧!小渔村被山匪给冲了!” 经过盘问秦镇得知,这些人是小渔村的劳工,山匪袭村后趁乱逃了出来。 想着秦镇就在近海县衙,日夜兼程的跑到这里来求援。 听到袭击村子的山匪足有大几百号人,秦镇的面容瞬间阴冷下来。 “村子里那么多人,还能被几百号山匪给欺负了?”许湘有些迟疑。 “村子里没有高手,扩招的村卫队又是新人,战力堪忧,未必挡得住山匪。” 秦镇当机立断。 “陈数,立刻召集所有人,随我回村!” 旋即,他径直走向钟意,叩首一拜。 “草民恳请将军施于援手,铲除山匪!” 想摆平这几百号山匪绝非易事,秦镇必须求助钟意。 钟意沉声道。 “太史望。” “末将在!” “我令你即刻率兵一千,火速赶赴小渔村,铲除山匪!” “喏!” 太史望领命而去,军鼓擂响,震耳欲聋! “多谢将军!” 秦镇朝钟意深深一拜,拖着伤痛的身躯,转身艰难的朝外头走去。 “秦公子,你身上有伤,不宜奔波,还是先静养吧!”南宫溪欣凑上来搀扶着秦镇,满脸的担忧:“钟将军依旧下令,有太史将军出手,小渔村不会有事的!” “我必须回去!”秦镇斩钉截铁。 “那我跟你一起去。”南宫溪欣倔犟道。 南宫厚连忙将自己的女儿拉了回来,皱着脸呵斥道:“你当这是小孩过家家呢?添什么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哪也不许去!” 村卫队迅速集结,比太史望的部队还要快。 秦镇没有等待,而是带着百来号人径直出了城,直朝小渔村而去。 没走多久,陈快便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数百城卫军。 “张大人有令,让我过来帮你。” 看着陈快和他身后的城卫军,秦镇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多谢。” “自家兄弟,谢个甚?” 城中。 “秦镇出城了。” 王副官淡淡开口,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平淡的事情。 一旁的徐才却笑着道:“将军只管放心,都安排好了。” 宁伤咬牙切齿道:“告诉你的人,给我将秦镇的指头,一根一根掰断!” 从近海县城到小渔村,少说也得两天。 秦镇因为伤势过重,只能躺在木车上被人拉着走。 山路颠簸,震得秦镇气血翻涌。 “前些日子不是剿过一次匪吗?为何帽儿山的土匪还敢出来肆虐?”秦镇一边抹着血,一边不解的问道。 “剿嘛匪呀!”提起此事,陈快就瘪着嘴:“徐才那孙子哪有胆子剿匪?他只不过是打的剿匪的名义,大肆敛财!我都没到帽儿山,走到半道就被徐才给叫回去了。” “可剿匪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陈数疑惑问道。 谁都知道陈家和黄家和山匪有勾结。 徐才又一心想要挤掉这两家,独掌近海县的大权。 剿灭了山匪,犹如断了这两家的根基,他若是徐才,定会不遗余力的剿匪才对!怎会半途而废? “应该是两家吐了很多血,否则以徐才的胃口,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收手。”陈快思索道。 秦镇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若是徐才,就算黄、陈两家付出了大代价,也断不会放弃剿匪。 剿灭了山匪,黄、陈两家的财富权利不都是徐才的吗?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和这两家虚与委蛇? 除非,徐才自己不想剿匪。 思索间,周围的山林突然爆发出震耳的喊杀声! 看着漫山遍野的身影,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是山匪!” 陈数面色一沉。 “山匪怎会在这里埋伏我们?!” 此地可不是近海城外那绵延上百里的深山老林,而是一处小山坳。 平时就没多少人从这儿走,如此规模的山匪,少说也有上千人,又怎会在此地设伏劫道? 摆明了是冲秦镇他们来的! 有人,透漏了他们的行踪!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涌上心头,让秦镇内心泛凉。 “有没有可能……徐才,是帽儿山山匪的幕后主使?” 近海城主,养匪自重,以权谋私,鱼肉乡里! 为何近海县多年来山匪屡禁不绝? 只怕他徐才,才是最大的山匪头子!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大当家在山中急呼。 “大人有令,生擒秦镇者,赏千金!弟兄们,都给我冲啊!” 和秦镇猜想的一样。 帽儿山,早就有徐才的人。 明面上,帽儿山匪首众多,似乎唯黄、陈两家是从,可实际上自打上一次帽儿山内乱之后,徐才早就不声不响的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了山匪之中。 这是他的后手,亦是一步隐棋。 如今为了诛杀秦镇,山匪倾巢而出,徐才可谓下足了血本! 陈快扬声嘶吼:“列阵!都给我列阵!” 因为徐才让他们尽快赶往小渔村、收监秦镇,以至于此行最初,他们并没有身着重甲,而是轻装上阵! 没了重甲的掩护,几百号人面对漫山遍野的山匪,显得尤为单薄。 “村卫队,拔刀!” 因为秦镇身受重伤,陈数接替了指挥。 近百位村卫队精锐纷纷拔刀,摆出阵型,准备迎接山匪的冲击。 赵羽、许湘等人拿出武器,护在秦镇左右。 只听金石交错之声骤起! 双方短兵交接! “坚持住,太史望的部队就在后方,此地的声响必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我们只需要坚持到他们过来就行……”或许是身体的抱恙让秦镇的头脑异常冷静,以他对太史望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只要等到太史望的大军赶来,这些山匪将一触即溃! 然而,只听身后响起一片惊呼惨叫。 数十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方的山林杀出! 为首之人正是蛰伏多日的金刀鼠——王猛! 看着近在眼前的秦镇,王猛脸上露出得逞的冷笑。 “可让老子逮到你了!” 第二百零二章:斩鼠 自打上次失手之后,他就一直跟着秦镇,伺机寻找着出手的良机。 之前监牢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就差点忍不住想出手去争夺秦镇的脑袋。 若非钟意他们及时赶到,只怕当日他就会斩下秦镇的头颅。 如今秦镇被山匪围攻,身陷险境,实乃天赐良机! 王猛哪里会错过? “是你?!” 时隔多日,秦镇还是一眼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当日袭击车队的金刀鼠。 此人,跟刑烨有关。 之前在刑烨的帮助下,金刀鼠被迫收手,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花红,如此看来他这些天都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现在才悍然出手! “秦镇,纳命来!” 王猛挥舞着金色长刀,高高跃起一派劈山之势! 瞄准秦镇的脑袋瓜就要来个一刀两断。 只听一道清脆悠长的枪鸣骤起。 银枪闪烁,竟挡住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刀! 赵羽一脚将秦镇所坐的木车踢开,只身挡在王猛面前,剑眉横凝。 “想杀他,先杀我!” “呦呵!” 王猛眉头一皱,倍感意外。 刚刚赵羽那横出的一枪,力道角度十分巧妙。 按理来说自己那一刀,力拔千钧,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挡!却被赵羽依靠枪术将力道卸了个七七八八,方才被银枪抵挡!仅凭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足以看出此人的不凡和枪术的精妙!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他目光旋即一厉。 “但可惜你跟错了人,老子最喜欢杀的就是高手!” 金刀和银枪相撞,破空频频,在空中荡起火星。 赵羽虽然天资过人,可毕竟不及王猛身强力壮,后者搏杀的经验也十分老道毒辣,几个回合下来就将赵羽压得连连后退。 一旁的许湘见势不妙,立马冲上来帮忙。 由于赵羽和王猛缠斗在一起,她只能放下连弩,拔出倭刀冲了上来。 相较之两人,许湘并没有什么武学功底,无法插手战斗,只能在一旁骚扰。 那胡乱的劈砍并没有给王猛造成任何的损伤,仅仅只能让他感到一些麻烦。但恰恰是这些看似毫无威胁的攻击,却拖慢了王猛的攻势,让处于下风的赵羽搏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该死的女人!” 王猛找准空隙一脚将许湘踹飞,正欲补刀,就被一柄银枪挡住的去路。 此刻陈数正带着村卫队和黑衣人搏杀,根本无法分身。 失去了许湘的协助,赵羽再度被王猛利用老道的经验逼得落入下风。 “小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王猛突然开口。 “有人花重金买下那秦镇的人头,你若是让我杀了他,酬金咱们对半分如何?你的枪很不错,何不跟我去闯荡一番,做一些大事?实不相瞒,我乃是龙门寨的金刀鼠,你若是愿意与我合作,我保证你今后扬名立万!” 赵羽的回答十分简单直接。 “傻哔。” 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回怼道。 “见不得光的山贼罢了!也配让我俯首?金刀鼠?我今日就要杀了你这头老鼠,吃鼠肉!” 远处,响起大批人马的奔踏之声。 只见太史望带着部队正在急速赶来! 看到大商水师旗帜的那一刻,王猛的内心陡然一沉。 他之所以想要利诱赵羽,就是担心久战不下,拖到官兵到来。 帽儿山的山匪一见官兵近在咫尺,一个个都都萌生退意,眼看着秦镇就在眼前,大当家不甘心的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压上去!斩杀秦镇!杀秦镇者,赏千金,从此以后便是我帽儿山的二当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许多被官兵震慑的山匪纷纷心一横,不管不顾的扑向秦镇。 战局瞬间白热化。 “找死!” 见赵羽不为所动,王猛冷哼一声,祭起势大力沉的一刀硬生生将赵羽砍退! 趁着机会,他一步并做三步,冲到木车之前。 眼看着就要斩下秦镇的头颅,却听几道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秦镇捧着连弩,对着王猛一通乱射! 王猛反应迅速,斜身躲避,可还是被射中了臂膀血流如注。 “暗箭!又是暗箭!”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那日,自己袭击马车时也是被这暗箭所伤! 不由得恼羞成怒。 “你们这些只会暗箭伤人的杂碎!” 他高举金刀,重重落下,直接将木车砍成碎屑! 秦镇滚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猛紧追不舍,正欲快刀斩乱麻格杀秦镇,一柄寒芒涌现。 陈数手持短匕,身形鬼魅,不知何时出现在王猛身后,一顿撩刺。 这金刀鼠刀法迅猛,大开大合!可近身缠斗的功法却远不及刀法,陈数又是使短匕的高手,一番连消带打,将王猛后背划了个血肉模糊!当王猛反应过来,想要脱身时已经来之不及。 和赵羽师出名门的枪法不同,陈数是斥候出身,使的是以命搏命的战技,讲究的就是迅速致残杀死敌人。陈数的攻击极为迅猛,且富有章法,专挑王猛的后肋、腋下、关节、骨缝出手。 寥寥数息,便废了王猛大半边的身子。 “你个该死的臭虫!” 死亡的威胁涌上心头,让王猛越发疯狂。 他用仅有的使得上劲的右臂,紧握刀柄,反身横扫亮出一击极为厚重的拖刀。 意图斩杀陈数。 可刀锋刚刚举过头顶,便戛然而止。 一柄银枪势如破竹的贯穿了他的胸膛! 王猛满脸不甘,轰然倒地。 “这金刀鼠确实不凡,只不过比起那刑烨来却差得远了!” 众人将灰头土脸的秦镇扶起。 随着金刀鼠的阵亡,那些黑衣人也四散而逃。 太史望率领的大军终于到来。 这些披甲持利的精锐士兵展现出了极为可观的战斗力,犹如砍菜切瓜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将帽儿山的山匪逼近了山林之中。 见事不可为,大当家被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山匪丢下数百具尸身,仓皇而逃。 “想跑?” 太史望明显没打过瘾,大手一挥就要追击。 却被秦镇拦住。 “太史将军,穷寇莫追,先救小渔村!” 第二百零三章:杀 一天前。 经过了一夜的苦战,山匪和小渔村双方都折损了不少人。 跟着丧彪出来劫掠的数百山匪死的只剩两百出头。 赵铭这边新招的一千多号村卫队,则折损了六百多。 夜已深,战斗却仍在继续。 “大哥,咱们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呀!已经死了好多弟兄了,实在不行咱们撤吧!” 巨额的战损比让许多山匪都萌生退意。 本以为凭借着他们这几百号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荡平小渔村,奴役这里的村民,从此过上神仙日子! 谁料这村里的人跟其他地方的百姓截然不同。 其他地方,山匪拿着刀一吓唬,丢得跪地乞降。 小渔村的人非但不怕,反倒一拥而上跟你拼命! 一日的苦战,虽然让丧彪等人成功的夺下了村口以及村东头的大片地区,可并未彻底击毁小渔村的防线。 以赵铭为首的村卫队,依靠熟悉的地形环境仍在与山匪纠缠。 “撤?那老子这么多弟兄不就白死了?!” 丧彪面色阴沉。 这一战打到现在,双方都已经拼出了火气,谁都不愿意放弃。 虽然抢到的粮食和银子,已经让丧彪不虚此行,可他最眼红的人口却没抢到多少。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都他娘的跑了,躲在远处的居民区里,看得见摸不着! 小渔村的村民就好像提前知道有山匪要来一样,早就制定好了疏散的策略和步骤,别看丧彪和村卫队打的你死我活,死在山匪手中的百姓其实很少。 看到自己手中几十号被俘虏的村民,丧彪十分不甘。 就这么点人,还不够填充自己损失的弟兄呢! 望着远处亮起的烟火,是小渔村的女人正在生火做饭。 “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把这块骨头啃下去,村里那么多女人全是我们的,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丧彪的话极具煽动性,让这些刀口舔血的山匪一个个心向神往:“我想好了,等我们拿下小渔村,不回山里了,窝在这里当土皇帝不好吗?” “女人随便玩,钱随便花,粮食随便吃!他秦镇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为什么做不到?” 谁乐意去穷山沟里当苦哈哈的山贼啊? 谁不愿意过舒坦日子啊? 之前他们没得选,现如今丰饶的小渔村唾手可得,只要干死了那些村卫队,他们就能当土皇帝,过神仙日子!谁能抵挡得住如此巨大的诱惑? “杀!” 不少人起声附和。 “啥也不说了,咱们跟你干!” “彪哥说的没错,咱们现在要是撤了,那么多弟兄岂不是白死了!不就是一些小小的百姓嘛!办他!” 丧彪闷了一口酒,将刀上的血擦干净,幽幽道。 “弟兄们,咱们都把家伙式准备好,今儿夜里……屠村!” 另一边。 村子外头,张落带着李二牛猫在林子里,观察着山匪的一举一动。 得知山匪进了村子,张落立马召集人手,从深水湾赶了回来。 人不多,也就大几百号人。 都是和大海搏斗过的弄潮儿,身手矫健,透着一股狠劲儿。 “这些山匪真是活畜牲啊!” 看到不少房屋被焚毁,乡亲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抹极端的恨意。 李二牛握紧了鱼叉,咬牙道:“老张,咱们上吧!干死这群王八蛋!” 张落眉头紧皱,并未表态。 “你还在等什么?”李二牛不解的问道。 “山匪手里还捏着几十条人命呢!咱们冲出去,那些村民怎么办?”张落低声吼道:“村里村卫队一千多号人都没挡得住这群山匪,咱们冲过去了,就一定打得赢?” “那你说咋办!”李二牛气恼道:“我媳妇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老子的婆娘和闺女不也在村子里吗?”张落一句话怼得李二牛哑口无言。 “来几个人,先跟我摸进村子里,咱们至少得知道村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张落此刻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这伙山匪显然是想在村子里过夜,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咱们还有时间和老村长他们联系。” 想要全歼这股山匪,仅靠自己手里这几百号人是远远不够的。 张落必须进村,寻求更多的帮助。 “二牛,你带着人在这里蹲好了,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丢下这句话,张落点了几个好手,趁着夜色悄悄摸进村子中。 一路上,触目惊心的惨状让张落等人惊惧交加。 到处都是惨死的山匪和村民,还有被凌虐侮辱的妇孺。 整个战场的惨烈,难以言喻,让人头皮发麻,恨意滔天! 很快,张落按照记忆翻进了一个小院。 院中女人的惨状,让连同张落在内的所有人双眼通红! “畜生!” “阿芳……阿芳!”一个黝黑的小伙儿疯了似的冲向女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浑身发抖:“我他妈非要活剐了这些畜生!” 黝黑小伙疯了似的冲了出去,被张落拉了回来。 张落堵住他的嘴,低声嘶吼道:“芳子的仇,咱们一起报!你若是惊动了山匪,非但报不了仇,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 黝黑小伙疯狂挣扎,最终掩面痛哭。 无尽的怒火,在所有人的心中迅速蔓延! 张落回到了家,并没有看到令他害怕的一幕,房间空荡荡的,只有被翻找的痕迹,想来自己的家人应该是提前撤离了,这不禁让他松了口气。 众人一路摸索着,朝着村子腹地而去。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谁?!” 张落听出那是山海的声音,连忙道。 “是我!张落!” “张叔?!” 山海燃起火把,惊喜的看着张落等人。 张落连忙问道。 “山海,我老婆女儿怎么样了?” “和柳娟嫂子在一起呢。”山海往张落身后看了一眼,迟疑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让李二牛带着藏在村子外面了。”得知自己妻女无恙,张落长舒了一口气,他一把抓住山海的手,严肃道:“快,现在带我去找赵铭,山匪手里还有几十条人命呢!咱们得救人!” 第二百零四章:杀(2) 提及赵铭,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的黯淡。 “赵铭怎么了?!” 张落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心中一突,连忙问道。 “赵铭他……” 山海咬了咬牙,道。 “张叔,你们跟我来。” 众人越过防线,一路到了尚没有开发好的商业区,大量的村民都聚集在这里。他们神色惊慌,不少人面露悲伤和绝望,伤员无处休息,只能躺在地上。 妙云正在给伤员包扎,看到张落回来,不由得惊喜道。 “村长!张落回来了!” 听闻张落回来了,大家伙顿时围了上来。 眼中透着希冀的光。 只见一席铺盖上,躺着一个人,那人遍体鳞伤,随处可见的刀痕遍布全身,触目惊心;他的左手小臂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关节处是一道骇人的刀口。 缠满了绷带,渗着殷虹的血。 他,就是赵铭。 “这……”张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下午,山匪想要冲进商业区,是赵铭冲上去拼死挡住了山匪,但他的手却被……”山海语气哽咽。 那一战,极为惨烈,不止是赵铭身受重伤,许多村卫队的弟兄和奋起反抗的村民也死伤惨重。 此时老村长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赵铭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张落,不由得一喜,旋即缓缓的朝张落伸出手去,却发现他的左臂已经没有东西能抓住了。 他愣了愣,嘴角挤出一抹苦涩,断断续续的朝张落叮嘱道。 “张哥,我不行了,村卫队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守住啊……” 张落伸手抓住了赵铭的右手,肃然道。 “放心吧。” 安顿好赵铭,张落起身,看向周围沉寂的百姓,扬声问道。 “村卫队的弟兄,还剩下多少?” 百来号人站了出来。 这个数量,让张落始料不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千多号人打到最后只剩下这么点人了。他高估了村卫队的战斗力,也小看了那些山匪。 “捕鱼队和开荒队的人呢?还有没有能打的老爷们?” 又有几百人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看着周围埋着头不敢发声的众多男人,张落眉头紧皱。 这些人并不是小渔村的人,而是暂时在小渔村务工的流民,此刻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被山匪吓破了胆,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不干掉这一伙山匪,我们都得死!你们以为跑得掉?” 张落再度问道。 “还有没有人?” “有。” 老村长拖着年迈的身躯站了出来,他看了眼昏迷不住的赵铭,脸上掠过一抹愧疚,旋即变为对山匪的痛恨和愤怒。 “老村长,你……” “人老了,不中用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们挡刀子。”老村长将佝偻的背挺得笔直:“不就是死嘛!让我们年老的来,你们年轻的都得往后稍稍!” 老村长的挺身而出,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随着老村长的出列,越来越多的老人站了出来。 不仅仅是老人,还有妇人,少年,甚至是七八岁大的孩子也站了出来,加入了抗击山匪的队伍。 “村子又不只是你们男人的,我们女人也有份!我们也要保护村子!” 柳娟和妙云也站了出来。 “小渔村是我们的心血,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也要守护村子!” 人群中传来冷嘲热讽。 “你们这些臭娘们就别添乱了!那么多老少爷们都死在了山匪手里,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能有什么用?” “依我看,咱们还是跑吧!能跑几个算几个!村子没了再建就是!人没了就啥也没了!” “就是!真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山匪逮到了,还指不定受多大罪呢!” 现实很可笑。 对小渔村最有归属感,最忠心的那一批人,已经死完了。 所剩的,大多是一些骑墙投机之徒。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小渔村给了你们一口饭吃!现在小渔村遭难了,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活?” 柳娟脸上掠过一抹凄然。 之前她还觉得秦镇的户口政策有些欠妥,对这些外来的流民不太公平,而如今她才突然发现秦镇做的没错。 很多人,根本就不配享受小渔村优渥的福利。 “柳娟嫂子,交给我吧。” 张落安抚住了柳娟,走到众人面前,扬声道。 “外面是帽儿山的山匪,他们的作风想必诸位都很清楚,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逢村必屠!带头的是帽儿山的三当家丧彪,此人丧尽天良,以杀人为乐,落在他手里,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来的路上,我观察了一下这些山匪,发现他们也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且个个带伤。” “村外,李二牛还带着大几百号的弟兄等着咱们的信号呢。” 说到这,张落顿了顿,质问在场众人。 “我现在就问你们一句话,到底是和咱们一起冲出去把这些丧尽天良的玩意切碎了报仇,还是躲在这里等死!你们自己选!” 听到外面只有两百山匪,众人心中的希望之火再度燃起。 这里好歹也有大几千号人,难不成还打不过区区两百受了伤的山匪? 更何况,外头还有李二牛的好几百人。 怎么看都不会输啊! 柳娟冰冷道:“今日你们若是不愿意拼命,明天就给我滚蛋!小渔村不收留废物!更不要孬种!” 原本村民们就在张落的劝说下态度开始松动。 如今又听到柳娟态度如此坚决。 不少人心一横,站了起来。 “不就是跟山匪拼命吗!干了!” “柳娟嫂子,话得提前说好,这次咱们要是豁出命去,等打退了山匪,你必须给我们小渔村的户口!” 柳娟冷声道。 “只要击退了山匪,别说户口,我还给你们每人建一栋屋子!” 如今的柳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本分女人了,她也会站出来扛起大梁。 柳娟在村民心里还是很有信用的。 得到了柳娟的许诺,先前犹豫不决的流民纷纷站了出来,加入了抗击山匪的队伍。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响起山匪的喊杀声。 丧彪,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杀(3) “乡亲们,和他们拼了!” 张落掏出了自己祖传的铁锤,率先冲了出去,拉响了战斗的序幕。 村外,焦急等待了坂田的李二牛听到声响,顿时站了起来,望着村里闹腾起来的火光,连忙喊道。 “村里打起来了,弟兄们,都跟我一起去帮忙呀!” 八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的朝村子冲去。 丧彪怎么都没有想到,已经穷途末路的小渔村,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敢和自己作对!看着那一个个举着烧火棍、石块砖头就敢上来和自己拼命的村民,丧彪又气又笑。 “给我杀!杀光这些暴民!” 激烈的厮杀在街头巷尾展开。 张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正在发号施令的丧彪,他举着铁锤,猛地朝丧彪的脑门上砸去! 几十斤重的铁锤迎面逼近,将风声都撕裂开来。 丧彪下意识提刀抵挡,却低估了这一锤的威势,竟直接被张落捶得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墙上,七荤八素半天没喘过气来。 得亏丧彪还有些功底,要不然刚刚这一锤,就足够让他归西。 饶是如此,他的双手都止不住的发颤,浑身剧痛,不少骨头似乎都被刚刚这一下给轰折了。 “还有高手?!” 丧彪又惊又怒。 他得到消息,陈数和赵羽不是不在村子里吗? 眼前这个使铁锤的猛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时间惊疑,张落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轰! 张落从天而降,铁锤力拔千钧,直接将丧彪所在的土墙砸塌! 吓得丧彪面无人色! “快来人!给我弄死他!” 仓皇之下,丧彪开始摇人。 周围的山匪闻言立马前来帮忙,十几号人将张落围住,企图将他乱刀砍死。 “哇呀呀!” 山海抱着一根木桩从一旁杀出,三下五除二就将山匪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 张落也毫不留情,对着冲上来的山匪的脑袋瓜就是一锤子。 打的他们皮开肉绽,鸡飞蛋打。 随行的村民看到张落如此神勇,一个个士气如虹。 人就是这样,趋利避害。 当百姓们发现山匪凶残时,没一个敢出头;现如今看到山匪被张落打的抬不起头来,这些百姓们反倒嗷嗷叫的往上冲,和先前那副胆怯畏惧的模样,判若两人。 “杀呀!” 李二牛带着人及时赶到,封死了山匪的后路。 在山海的掩护下,张落解决掉挡路的山匪,再一次杀到了丧彪的面前。 这次,他的铁锤,没有落空。 只听一声类似于西瓜迸裂的声响,贼首丧彪轰然倒地! “大哥死了!大哥被锤死了!” “快跑啊!” 惊慌失措的山匪开始四散而逃,可李二牛早已将村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哪里跑的掉?还没跑几步,就被暴怒的村民追了上来,干倒在地。 没有留活口这一说。 许多村民的的妻儿老小都死在山匪手中,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山匪的哀嚎,成为这夜间唯一的声响。 当秦镇带着人匆匆赶回小渔村时。 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 白色的缟素悬挂于残破的屋墙砖瓦之上,遍地的恸哭之声伴随着熊熊燃烧的黑烟,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镇儿回来了……” “镇儿回来了!” 惊呼声伴随着兴奋和欢喜,传及了整个村庄。 幸存的百姓立马涌到村口。 “镇儿!” 柳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扑倒在秦镇怀中,放声哭嚎。 “死了好多人!芳婶死了,二狗子也死了,赵铭也残了……呜呜呜……” 数日来的惊恐与委屈,在此刻彻底宣泄出来。 就像是一个漂浮无根的杂草,突然找到了依靠。 老村长、妙云,山海等人缓缓走出,最后是张落。 “丧彪带了几百好手夜袭村子,他们突破了围墙,我们的新兵不是他们的对手……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 张落愧疚的低下了头。 若是他能早一些赶到,只怕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死了多少人?” 秦镇缓缓的问道。 “村卫队新招的一千二百多人,只剩下二百多,村民们也死伤惨重,至于具体的伤亡人数我已经派人去统计了,还没有定论……”说到这,张落咬了咬牙,道:“保守估计,至少死了两千多人。” 几百号山匪,冲进了村子,杀了两千多条人命! 造成的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这个代价,秦镇无法接受。 当太史望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由得为之震惊。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海寇才是沿海百姓最大的威胁,认为山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山匪之患,并不弱于海寇之害!甚至对沿海百姓而言,山匪比海寇更加可怕致命! “丧彪呢?”秦镇再度开口,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死了,被我砸成了肉泥。”张落肃然道:“不只是丧彪,那些山匪都死了,一个都没跑掉。” 秦镇点了点头。 “那就好。” 望着那一双双悲伤、惊恐、畏惧的眼睛;看着那一具具惨死的尸身;看着昔日美好祥和的村子变成了残垣断壁;看着整洁宽敞的街道血流成河…… 一股极端的愤恨涌上心头,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开来! “太史将军,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答应。” 太史望肃然道:“但说无妨!” 秦镇一字一顿,杀机盎然! “还请将军助我,兵发帽儿山,彻底铲除山匪,还我近海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太史望洒然一笑:“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等军人分内之事,何须多言?”他大手一挥,肃然道:“传我军令,即刻向帽儿山进发!” 一千精锐立刻调转身头,朝帽儿山开去! 秦镇缓缓起身,眼中是赫然杀意! “村卫队,随我杀贼,为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陈数等人无不景从。 张落闻言也想一起去,却被秦镇拦住。 “呆在村子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 言毕,秦镇随即转身,带着一百号村卫队精锐离去。 今日,秦镇就要彻底铲除帽儿山! 拔除这个毒瘤! 第二百零六章:杀贼 当大当家仓皇逃回帽儿山时,带下山的一千多号人最后回到山上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二百。 这一战几乎打空了他的家底,到头来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快,把丧彪给我叫我过来!” 如今大当家实力空虚,难免遭人觊觎。 所幸丧彪手中还有八百多号人,等他把丧彪手里的那些人马拐到手中,依然可以稳坐帽儿山的第一把交椅。 可手下回来时,却只带回了王元一人。 大当家没由头的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详,当即问道。 “怎么只有你一人?丧彪呢?” “彪爷下山给余二爷报仇去了!”王元说这话时中气十足,丝毫不虚。 “什么?”大当家闻言面色一沉,连忙问道:“你说清楚点,丧彪去哪了?” “彪爷去小渔村了!现在估计已经将小渔村拿下,正在过神仙日子呢!”王元得意道。 王元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丧彪从小渔村回来,自己也能分几个苦奴,成一个小头目。自己再找彪爷讨几个丫鬟享用,这小日子过的不比当初给秦镇卖苦力做工来的舒坦? 听到丧彪带着仅有的家底,偷摸去了小渔村,大当家当时就傻眼了。 “你说什么?他去了小渔村?!” 王元还以为大当家是因为丧彪私自行动,没有知会他而感到愤怒,当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大当家,彪爷是为了给余二爷报仇,才去的小渔村!再说了,封山这些天,弟兄们都多久没吃肉了?彪爷这也是为了咱们弟兄能吃点好的,所以才下的山!” 说到这,王元做出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大当家,您别怪彪爷鲁莽,下山的事是我的提议,您要是心中有怒,就怪我吧!” “还特妈是你提的议?!” 大当家脸都黑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秦镇的案子沉冤得雪,现如今陈快和太史望还带着人马在他身边,这个时候去劫小渔村,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吗!且不提丧彪他们能否成功得手,就算得了手,势必招致秦镇的愤恨,到时候秦镇直接把官兵引了过来攻山怎么办? 那太史望可不是陈快那样的饭桶! 手底下的精兵,他刚刚才领教过,狠的一批!杀他们跟砍菜切瓜一样! “他们去多久了?”问这话时,大当家嘴皮子都在发颤。 心中甚至在思索,要不要立马收拾东西跑路。 “去了得有个七八天了吧?” 王元估摸着,他也记不太清了,反正这些天他没少照顾嫂子,整个人都有些飘了。 完了。 这指定跟秦镇那伙人撞上了。 就丧彪那八百多号人,对付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成,真撞上了官兵,尤其是太史望那样的精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要不然丧彪又怎么会专门挑在秦镇和一干高手不在的时候去找事呢? 以秦镇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搞不好已经把丧彪给切碎了丢到海里喂鲨鱼了。 就在这时,一个山匪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山底下突然来了好多的官兵!” 官兵? 大当家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你可看见他们举得是什么旗帜?” 山匪小弟犯了愁:“大当家咱也不认识字啊!就知道是两个字……” 两个字? 太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连太史望都杀到这里来了,不用想都知道丧彪那小子肯定嗝屁了! “区区官兵,能奈我何?!”王元迷之自信。 他还以为这伙官兵和之前上山打秋风的官兵一样,只是做做样子呢! 一想到这正是在大当家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王元眼珠子一转,当即道:“大当家,我愿意出寨迎敌!还请大当家给我五百弟兄,王某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 大当家眯着眼盯着王元,突然笑道。 “好!你现在就去苦窑点一千苦奴出寨迎敌!若是能胜,从此以后你就是帽儿山的四当家!” 王元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步登天的好事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里面有没有坑,直接答应下来。 喜滋滋的冲了出去准备大干一番。 待王元走后,大当家闲扯了几句,稳住了寨子里的弟兄,随即带着亲信径直跑去了后山窑洞。 石门打开,一个个衣不遮体的女奴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这些都是大当家这么些年,从各地搜刮劫掠来的良家女子,被他囚禁在窑洞之中供他享乐。 此时,他看都不看那些女奴一眼,径直走到最深处,看着那一箱箱金灿灿的珠宝金银,沉声道。 “赶快搬!” 他甚至都没有任何抵抗的想法。 若是鼎盛时期,手里有好几千山匪的时候,他或许还敢和太史望掰掰手腕子。但现在他手中满打满算都只有百来号人,拿什么跟外头那些精锐的官兵斗? 难不成靠那些连路都走不动的苦奴吗? 王元已经被他丢出去拖延时间了,他只希望那小子能够多撑些时日,让他足以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珠宝全部带走。 他早就做好打算了,等过了这道坎,他就找一个偏远的地方,继续当他的山大王。 有这么多钱,足够他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占山为王! 山下。 人影重重。 不仅有太史望所带领的一千精锐官兵,还有陈快的五百城卫军。 一眼望去,杀气腾腾,蓄势待发。 “秦老弟,待会儿你就好好歇着,且看本将如何拿下这座帽儿山!”太史望胸有成竹。 “将军还请小心,这伙山匪经营帽儿山多年,这山上多得是陷阱机关,对方又占据地利,不得不防啊!”秦镇提醒道。 陈快也附和道:“是啊太史将军,要不然咱们先商讨个章程出来,看看这仗怎么打?” 陈快只是个捕快出身,哪里懂什么打仗之法? 至于秦镇,小儿罢了!懂个甚? 太史望心中根本没把两人的劝诫当回事。 而是自负道。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横推过去就是!今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商精锐!” 第二百零七章:何为精锐 太史望的自信是有理由的。 作为大商水师的主要将领,亦是钟意将军的得力助手,太史望打仗的能力和经验,绝非泛泛。 只见他将一千精锐分为三分。 二百人作为斥候和前军,先行上山。 五百人的中军紧随其后,择机而动。 剩余的三百人作为后军,随时准备支援,以备不测。 要知道,太史望手底下的这一千号人可不是什么娃娃兵,而是经历过数次战斗,存活下来的老兵悍卒!几乎不需要太史望发号施令,战斗的经验就让这些士兵自发的进行推进。 他们驾轻就熟的解决掉了沿途的山匪岗哨。 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了山寨门前。 当王元还在苦窑里挑人的时候,太史望的前军就已经冲进了山寨里,在所有山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干掉了守门的山匪,把持住了寨门。 当秦镇随同大部队赶到时,二百前军已经占据了营寨的外围。 “推进。” 太史望骑在马上,淡淡挥手。 五百中军立马涌入营寨之中,他们并未缠斗,而是分工明确,目标清晰的占据有利地形,把持住各个关节要道,将山匪堵到了营寨深处的狭窄区域。 整个过程迅猛,利落。 “杀出去!” 惊慌失措的王元立马鼓动苦窑里的奴隶和剩余的山匪,想要负隅顽抗。 可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装备精良,手段残忍的大商水师精锐的对手? 直接被堵在黑窑洞里动弹不得,谁敢露头直接被乱刀砍死! “竟能如此简单?”陈快都惊了。 他还以为这一仗要付出不少代价呢,却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松。 “太史望的调度和麾下将士的执行力,都是顶尖的,就这战斗素养,山匪怎么打?”陈数惊叹道:“这支部队,有点当初勇军侯手下虎狼之师的意思了。” 军队的战斗素养往往能体统帅的领兵之能,要知道这支军队还不是钟意将军麾下最强的王牌,可以想象这位钟意将军,练兵的能力,非同一般。 “正面战场已经没有悬念了。”秦镇淡淡道:“走,咱们去其他地方转转,这地方应该不止一条出路。” …… 营寨后山,有一处被假山遮掩的暗道。 就如同兔子总会有很多窝一样,出来干这行的,总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位大当家就十分有忧患意识。 而今天,他的谨慎几乎就要救他狗命。 “快搬!” 假山被人缓缓推倒,露出一个不算大的暗道。 大当家正指挥着最后的手下,一箱一箱的往外推着银子。 听着营寨里的喊杀声逐渐熄灭,大当家明显急切起来。 “早就知道那王元是个废物!没想到一炷香的时间都拖不住!”大当家骂骂咧咧:“快快快,麻溜的给我搬,少了一箱,老子砍你们的脑袋!” 话音未落,一把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陈数咧着嘴,身后人影重重。 “没想到还真让你说中了,这屁股后头果然有大鱼!” 大当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作揖。 “兄弟们,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就是个小头目,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小头目?”许湘满脸不信:“小头目能有这么多银子?” “不就是银子嘛!只要诸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这些银子都给你们!”大当家咬着牙,决心破财免灾。 “糊涂!” 陈快伸手拍了拍大当家那膘肥的脸蛋,笑道:“杀了你,这些东西不也是我们的?想活命,就得拿一些额外的东西来换。” “他一个小头目,知道啥?”许湘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宰了,把这些东西运回村子里,也算是弥补了村里的一些损失。” 说罢许湘就掏出了刀子准备往大当家身上扎。 吓得大当家面色煞白。 “别急别急!有料有料,别扎我腰子!我知道哪里还有银子,我带你们去!” 说完这番话,大当家虚脱的瘫倒在地,大喘着气。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人,惊疑不定中透着恐惧。 “你们是小渔村的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大当家试探性的问道。 “秦镇在哪?” 陈数等人面面相觑,随之问道:“你找秦镇何事?” 大当家连忙开口:“我知道是谁给丧彪出的主意,让丧彪去袭击小渔村的……说出来,能换一条命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中掠出。 秦镇略有些蹒跚的走到大当家面前,那张因为伤势未愈而显得十分苍白的脸上,满是森然。 “说!” 其他人大当家不认识,秦镇这张脸他还是记得的。 毕竟是近海城主点名要杀的人,他不止一次看过秦镇的画像。 为了活命,大当家果断将王元卖了。 “那人叫王元,是丧彪一次劫道带回来的,那小子跟小渔村好像有仇,天天蛊惑寨子里的弟兄去找小渔村的麻烦,之前你们好几次走商的队伍就是他带人去劫的。” 王元! 昔日秦镇赶走的几个豁皮,没想到不声不响居然给小渔村找了这么多的麻烦!早知如此,秦镇当初就该动手,宰了这个王八蛋! “他人在哪?”秦镇就像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 “在苦窑洞里呢,我带你去找他,能换回一条命吗?”大当家企图讨价还价。 “少废话,带路!”陈数扬了扬刀,厉色道。 看这伙人依旧不愿意放了自己,大当家愁得直抓头发。 当秦镇带着他回到寨子里时,战斗已经结束。 几百号山匪蹲在空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为了避免他们闹事,太史望直接下令,砍了这些人的左脚的大拇指。 见到秦镇带着人回来,太史望不由得眉头一挑,得意道。 “如何?我这差事做得还算妥当吧?” 秦镇面色阴沉,没有接茬,而是径直走到高处,看着面前几百号山匪,沉声道。 “王元在哪?” 窑洞里装成苦奴想要蒙混过关的王元,直接被几个苦奴揪了出来。 押送到秦镇面前。 看着面前面无人色的王元,秦镇脸上掠过一抹狞笑。 “王元,好久不见呐。” 第二百零八章:发泄 “秦镇!你抓我做什么。” 王元疯狂的挣扎着。 “当然是替小渔村里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秦镇收起了倭刀,从陈数手中接过了那把短匕,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扎进了王元的腰子里,用力一绞,疼的王元哭爹喊娘。 小渔村死了那么多人,上千条人命的血债,秦镇其会让王元死的痛快? “剐了他。” 陈数接过短匕狞笑着上前,一刀扎进了王元的大肠。 “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山匪!” 随后便是许湘以及每一位村卫队成员。 村卫队中不少人的亲朋好友,都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他们痛彻心扉,对山匪的恨意也越发深沉。 整整一百多号人,便刺了王元一百多刀,整个过程被剩余的山匪所目睹,残忍的手段吓得这些山匪两股战战,不少人湿了裤子,面如死灰。 当最后一人下了刀后,王元已经瘫软如泥,生机全无。 大当家都给看傻了,他自持手段残忍,可比起秦镇来,还是逊色了不少。这秦镇小小年纪,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王元千刀万剐!真狠啊! “秦镇,你快来看!” 陈快站在窑洞口朝秦镇招手。 秦镇过去一看,窑洞里的场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阴暗潮湿的窑洞里,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有男有女,体态枯槁瘦弱,双目无神且畏惧。他们大多是被山匪劫掠而来的百姓,不少人衣不遮体,甚至就坐在粪便污水之中,就像猪猡一样,挤在一起。 这里就是苦窑! 和之前在近海城里看到的苦窑不同,那里的人贩子为了保证奴隶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好歹还给奴隶一口吃的,保证他们的健康;而这里,那些该死的山匪根本不把这些百姓当人,被抓紧苦窑的百姓甚至连最基本的人都算不上,成为了山匪肆意泄欲践踏的对象。 仅仅只看了几眼,秦镇就难以忍受巨大的心理冲击,冲出窑洞吐了出来。 他也曾幻想过山寨里苦窑的恶劣环境,知道那些被劫掠来的百姓处境绝不会很好,但他显然高估了山匪的人性。这些曾经为了活命被迫落草为寇的百姓,在享受到了暴力带来的快感后,摇身一变成为了泯灭人性的畜生! 他们不敢对曾经压迫自己的不公反抗,反倒将自己遭受的一切变本加厉的施加给了无辜者。 许湘惊呼着。 “秦镇,这里也有!” 在许湘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隐秘的窑洞,昏暗的光线投进洞内,只见许许多多的女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们衣不遮体,不少人还背着厚重的镣具! 面对秦镇等人的到来,她们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光亮,仅有一潭死水。 “畜生!” 太史望勃然大怒! 在此之前,他知道各地山匪猖獗,可从未想过这些山匪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比起海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人呐,给我将那些山匪全部杀光!老子要用他们的头筑京观!” “太史将军,那些山匪可否由我处置?”秦镇缓缓开口,眼中杀意赫然。 太史望点了点头,他知道秦镇比他更恨那些山匪!由秦镇处置,那些山匪的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陈数,将窑洞里的百姓带出来,给他们衣服粮食。” “许湘,这些女人就交给你了,告诉她们,她们获救了。” 当百姓们走出那座囚禁了他们多年的窑洞时,满脸的警惕和畏惧。 而当所有人都从那黑暗中脱离,站到阳光下时,秦镇才意识到这不足一千多平方的狭小洞窟之中,竟然装了数千人!没人能想象他们是如何在这密不透风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老鼠和蛆虫堆积在发烂臭胀的尸身之上,与他们同眠。 “我是秦镇!我身边这位是大商水师的太史将军!” 秦镇站在石台上,扬声道。 “你们获救了。” 他挥了挥手,城卫军押送着被五花大绑的山贼,在百姓面前一字排开。 “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的苦,今日这些山匪,便交由你们处置!” 闻言,所有的山匪面色煞白! 平日里他们对苦窑里百姓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 若是落到了这些百姓手中,不用想都知道下场有多么的悲惨。 “秦镇爷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啊!” “只要您愿意放了我们,我们以后给你做牛做马……” “饶命呐!” 面对山匪的哀嚎乞求,秦镇神色冷漠。 在他的示意下,陈数等人将递了出去,吆喝道。 “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啊!”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虐待蹂躏过自己的畜生,回想起惨死在山匪手中的妻儿老小,这些被欺压了多年的百姓,开始躁动。 第一个人走了出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他从陈数手中接过刀,不顾山匪惊慌求饶的嘴脸,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胸膛。 “让你欺负我娘……” 男孩一刀又一刀捅进山匪的身体,那张麻木黯然的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和扭曲!他奋力的报着仇,放声哭嚎,歇斯底里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和哀伤。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最终演变成所有百姓的狂欢!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扑向山匪,用刀,用手,用石块,用牙齿啃咬!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血色斑驳渲染了山林! “有关山匪之祸,待我回去后会亲自禀报钟意将军。” 太史望拍了拍秦镇的肩膀,沉声道。 “这些百姓,你想个法子安置吧。” 好几千号人的善后工作不是个小事儿,救人容易,难的是如何安置这些人。 这时陈数走过来问道:“镇儿,先前咱们抓到的那几个山匪怎么办?” “怎么办?丢进去。”秦镇冷笑着道:“让百姓们发泄发泄!” 听到秦镇要把自己交给百姓,大当家仓皇如丧家之犬般爬了过来。 “秦爷!别杀我!我有重要情报禀告!” 他抱着秦镇的大腿摇尾乞怜,痛哭流涕。 “我实名举报近海城主徐才,养匪自重!” 第二百零九章:收编 闻言。 秦镇眉头一皱。 不只是他,周围的陈快,太史望等人也纷纷面色一凝。 太史望当即质问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事大当家本不该说,但现如今为了保命,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诸位大人有所不住,这帽儿山前几任山匪一直和黄、陈两家有联系,前些天山里内乱,徐才差人找到我,说是要扶持我当上帽儿山的大当家,作为交换,我得认他当爷,今后对他言听计从。” 大当家十分果断的将这些年帽儿山的那些腌臜事都撂了。 帽儿山落座于近海县西陲,地处偏远,却紧挨着几条要道。 油水不算多,但也绝不少。 这些年前几任大当家跟着黄老爷和陈三爷吃香喝辣,搜刮了不少油水。 打个比方,黄老爷要做布匹生意,有竞争对手,帽儿山的山匪就会在过往的必经之路上专挑那家人的货劫,前者提供消息,后者动手,彼此方便。 又比如说陈三爷想要收拾一个人,自己不好动手,帽儿山的山匪就会出头替陈三爷摆平此事。 可以说,没有帽儿山的山匪,黄、陈两家发展不到现在的境地;同样没有黄、陈两家的相助,帽儿山也不会从当初一个小山头摇身一变成为震慑近海县的贼窝。 原本这三方的买卖还能继续往下做。 可徐才显然不愿意坐视黄、陈两家做大。 正好前些天老山匪头死了,徐才便略施手段,将大当家推上了现在的位置。表面上,黄、陈两家都认为这小子是自己的新狗,却不曾想此人早就被徐才买通,成为了他近海城主的鹰犬。 “秦爷,我哪敢跟您斗啊!都是那徐才逼我,我才不得不带人下山伏击你……这一切都是徐才让我做的!”大当家大声叫屈。 “怪不得当初剿匪的时候,我还没到帽儿山,徐才就让我收兵回家,我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敛财,却不曾想那小子竟是帽儿山的幕后主使!”陈快满脸严峻。 近海城主,居然养匪自重! 这事儿可不小! “有何凭证?”秦镇问道。 无凭无据,没人动得了徐才。 “有!”大当家顿了顿,迟疑道:“说出来,能换一条命吗?” 秦镇摆了摆手:“把他丢进去。” 陈数带着人直接扛起大当家,就要往人堆里丢。吓得这小子面无人色,一个劲的求饶。 “我说……我说!别把我丢进去!我有几封书信,上面有徐才的亲笔!”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拿来!”秦镇沉声道。 大当家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书信,秦镇接过一看,上面确实写着有关吩咐山贼围杀秦镇的事情。 “没用。” 秦镇摇了摇头,随即将书信交给了太史望。 且不论上面的笔迹是不是出自徐才,就算是徐才所写又如何?想要扳倒他,仅靠这几张破纸根本不可能。 “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徐才勾结山匪?” 大当家虚着脸,摇了摇头。 “徐才此人极为谨慎,通常都是差一个中间人过来找我,一般不会亲自过来,也不会留下什么罪证。若不是那老小子急着杀你,断不会亲笔写这几封书信送来。” 说到这,大当家跪在地上玩命的磕头。 “秦爷,您就看在我招了的份上,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就是您手底下的一条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没有理会大当家的求饶,让陈数将此人看好后,秦镇、陈快和太史望三人碰了个头。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秦镇率先发问,这事他担不住,必须看陈快和太史望的意思。 “徐才这小子如今已经和王副官穿一条裤子了,不好动啊。”陈快摇着头,表示悲观:“秦老弟,你应该清楚,这年头没有公正,只有关系……” 就如同秦镇和宁伤的事件一样。 最后秦镇能够重拾自由靠的是什么? 是证据吗? 去他娘的狗屁证据,靠的是关系,是各方势力的角逐。 比的是谁的官大,谁的关系硬! 上面的人想要动徐才,没有证据也能变出证据来,若是不想动,就算有证据,也能变得没有证据。 “徐才背景有点深,他老丈人在京都那边挂了名,动不了。”太史望直接开门见山:“再者,哪里的匪患不猖獗?还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造反,仅凭这几张破纸想要治他的罪,难。” 太史望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秦镇叹了口气。 自打莺儿小姐往他胸口刺了那一刀开始,秦镇就对这对父女充满了厌恶和敌意。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让这对父女付出代价? 可既然太史望和陈快都这么说了,秦镇也只能作罢。 他不过是个平民,拿什么跟官斗? 这也让秦镇想要从军的想法越发迫切坚定。 想要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保全自己,保护家人,他就必须拥有一股让所有人都为之忌惮的力量! “但……” 太史望意味深长道。 “虽说徐才动不了,可这黄家、陈家,还不是随意拿捏?” 这话,算是给秦镇提了个醒。 徐才背景硬,动不了,可黄家和陈家是庶民啊! 勾结山匪,为祸一方的罪名按到他们身上,还不是手拿把掐? 只是此事涉及到陈快和黄绝,具体怎么操作,还得从长计议。 但可以肯定的是,黄大郎和陈三爷是跑不掉的! 这时陈数匆匆跑了过来:“镇儿,那小子又招了,说知道黄、陈两家这些年搜刮来的不义之财藏在哪!想用金库的位置换命……” 话音未落,就看到秦镇瞪着他,一脸的怪罪。 金库的事儿,怎么能当众说呢?! “还有小金库?!”太史望笑了:“这小子,还真是让人惊喜啊!” 本来太史望此行权当是为民除害,没成想居然还能捞一笔,银子嘛!谁会嫌多呢?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得由别人来说。 秦镇只能懂事的应和道:“此行能够全歼山匪,将军和将士们功不可没,理当犒赏!”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太史望故作推就:“这不义之财皆是民脂民膏,本将岂能独吞?这样吧,山匪的脏银就地散给百姓,至于黄家和陈家的金库,本将需要拿走一些,作为罪证封存……” 听到太史望还能给自己留口汤,秦镇只觉得太史望这人还怪好呢! 陈快则哭丧着脸,苦哈哈的道了句:“全由将军定夺!” 第二百一十章:震动 有钱人似乎都不喜欢将银子放在自己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反而喜欢放到一个隐秘处,仿佛这样,就能藏富于身,哪怕将来遭了横祸,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当大当家将众人带到一处隐秘的地点,打开石门。 石门后的场景,饶是众人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碎银铺满地面,珠宝堆在银子上富丽堂皇。 秦镇沉声问道:“这里有多少银子?” “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光是黄老爷一家就有好几万两……”大当家说着将一个簿本递了过来:“这里是这些年黄家存放在我这里金银的账本,秦爷您过目。” 粗略看了几眼,上面记载的数额让秦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是为了方便记录,还是为了邀功,每一项收支背后,都写有一串小记。 标明了这些钱财的来源。 “旧历三年六月,钱家商队自西路过,劫物资金银共计一百六十三两七贯……” “旧历四年五月,灭角县刘家三十六口,劫官银七百五十八两……” 这张小小的账本上,写满了百年来帽儿山山匪亲手铸造的罪恶,写在纸上的每一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意味着一桩骇人听闻的血案! “抢来的钱,如何分赃?”秦镇漫不经心的问道,内心已然是滔天杀意! “这个得看情况,但总的来说是黄、陈两家拿大头,我们只赚个跑腿钱。”大当家谄媚的笑道:“如诸位爷所见,这些年来抢来的银子,咱是一分都没敢花,都在这儿!看在这些银子的份上,还请诸位爷高抬贵手……” 秦镇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账本末尾,赫然记录着一行字。 “天时历三年三月,灭青门观,杀道士无人、香客若干。” 秦镇问道。 “这青门观,怎么没有记录抢了多少银子?” “嗨!秦爷您有所不知啊!”提及青门观,大当家满脸的轻蔑:“这道观平日里看着人满为患,咱们弟兄还以为有不少香火钱呢!谁知道这些臭道士都是穷鬼,咱们弟兄把道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银子,一怒之下就一把火把这破地方烧了……” 说到这,大当家弯着腰,谄媚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带着人去抢佛庙,那些秃驴富得流油,肯定能狠赚一笔!今儿也能多孝敬诸位爷一些不是?” “一个道观,还需要你亲自出马?” “秦爷您有所不知,那道观里的道士狠着呢!尤其有个老道士,实力惊人,要不是被咱们用毒箭麻翻,只怕还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大当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谨小慎微的试探道:“秦爷,您怎么如此在意这个道观?” 秦镇笑了。 他拍了拍大当家的脸,转过头朝太史望道:“太史将军,此人可否交给我?他这条狗命,还有些用处。” “随意。”太史望淡淡道。 他对于一个山贼的死活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眼前这么多银子该怎么分? 听到秦镇愿意留自己一条命,大当家喜形于色,连忙跪地朝着秦镇磕头。 “秦爷在上,小的以后一定为秦爷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大当家为自己的大难不死而庆幸,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陈数看他的眼神,已然是在看一个死人。 “太史将军,此战全仰仗您和将士们奋勇杀敌,方才可以大破山匪!此间金银,秦某愿意分文不取,全部捐赠于将军!只请将军体恤民情,向钟将军言明山匪之害!” 秦镇缺钱吗? 缺。 但他更缺的是助力。 虽说如今帽儿山匪患已除,可难保他日不会出现第二个帽儿山,山匪之祸不绝,仅凭秦镇和小渔村,怕是孤掌难鸣! 用这些银子,换太史望的好感,以便将来。 这是一笔很值当的买卖。 一旁的陈快听到这话,眼皮子直跳。 这些脏银经了太史望的手,势必会到钟意将军手中。届时黄、陈两家勾结山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论罪当诛!秦镇这是想彻底将黄、陈两家给按死,让这两家永世不得翻身啊! 作为陈家人,陈快早就看陈三爷不爽了。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陈家被牵连。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几句求情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史望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秦镇,缓缓点了点头。 秦镇想要对黄、陈两家赶尽杀绝,完全是情理之中!若他是秦镇,被这两家如此欺负,别说赶尽杀绝了,凡是跟这两家沾边的人,都得死! 他本就懒得管这些乡绅豪强之间的破事,如今秦镇又卖给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正好如今大商水师军资短缺,有了这一笔钱,能解决不少事情。 想到这,太史望沉声道:“你的话,我会如实告知钟将军的,至于和山匪勾结的其他恶徒,该杀就杀,无需手软!” 有了太史望这句话,秦镇就放心了。 随后太史望就开始安排将士清点金银,准备搬运。 秦镇则带着人从金库离开。 “秦老弟,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陈快将秦镇拉到一边,欲言又止:“这山匪之事,涉及黄、陈两家,情况复杂,看在你我的交情上,这事能不能只诛恶首,不问旁从?” 陈三爷该死。 但陈家其他人是无辜的呀。 似乎是怕秦镇不同意,陈快又道:“黄师爷若是知道了此事,怕也会感到为难……” 秦镇静静的看着陈快,那清澈的眼神深远幽静,让人不敢直视。 他是打算赶尽杀绝的,但毕竟陈快对自己帮助良多,看在他的面子上,秦镇退了一步。 他手中捏着那份账本,一字一顿。 “既然如此,那陈家就由陈大人去处理吧。” 闻言,陈快大喜过望。 却听到秦镇又道:“但陈大人难道就不想,陈家以你为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陈快浑身一震! 秦镇没有多言,拍了拍陈快的肩膀,带着人径直离开。 看着秦镇离去的背影,陈快心中不免颤栗,回想着秦镇刚刚的话语,他失神喃喃道。 “以我……为始?” 第二百一十一章:回村 回到营寨,杀戮已经结束。 许湘正在给百姓们发放粮食、衣物等物资,并为他们登记造册。 “将他们全部带回小渔村,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赵羽沉声道。 “这里好几千人,一次性全部拉回去,安置不好怕是会出祸端。” 多年的囚禁生活和遭遇,让他们的心智早已扭曲,或多或少都会患有一些心理问题。应激障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生活习性已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就这么直接将他们全部带回小渔村,难免会对小渔村原本的秩序产生冲击。 对此,秦镇早有自己的打算。 “山上装不下这么多人,他们想活,只能跟我们走。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山寨就这么丢了,总归是有些浪费的。” “你意思是?” 帽儿山虽然无险可依,可毕竟占着地利在,把持着小渔村西出的重要通道。此地若是丢了,将来难免不会有其他山匪占山为王,倒不如秦镇自己派人占着。 一来可以辐射西边的关隘要道;二来也能为小渔村将来西向的贸易做出协助庇护。 三来嘛……此地人迹罕至,最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分批分次将百姓运走,正好村里遭遇大变,需要人手建设,以工代赈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活路。” 这么多人,无依无靠,没有活命的生计,放置不管下场可想而知。 “告诉百姓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准备动身;不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们会发放一些盘缠,送他们离开。另外……”说着秦镇看向许湘:“许湘,你从中挑选一些正常的人留守此地,这寨子,今后归我们了,我会让村里派人过来协助你。” 许湘一怔,虽然不明白这破寨子有啥用,但出于对秦镇的信任和敬仰,还是点了点头。 待许湘离开后,陈数忍不住问道:“镇儿,这寨子留着做甚?鸟不拉屎的地儿,要它干嘛?” 对此,秦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并未解释,而是笑着道:“将来你就知道了。” 许湘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将事情办妥。 对于这些孤苦无依的百姓而言,是秦镇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窑洞之中救了出来,在感激秦镇的同时,所有人又不由自主的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感到惶恐不安。 所以当他们听到有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活计时。 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绝大多数人便连忙同意。 当然,也有极少人选择了拿上盘缠走人。 秦镇也尊重他们的意愿,让他们可以跟着陈快的队伍,送他们到县城。 由于人数众多,加之此地距离小渔村并不算近,迁移的工作被分为了几十批,按照秦镇的预算,大概在一个月内完成。 给许湘留了五十位村卫队精锐后,秦镇便带着第一批百姓,先行离开,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当这些受尽了苦难的百姓,跋山涉水,看到眼前繁华热闹的村落时,那颗惶恐不安的内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早就等待多时的老村长带着人迎了上来,热情主动的为这些百姓递来了热气腾腾的鲜美鱼汤。 简单的宣传了一下小渔村的制度之后,秦镇出来为这行人定了定规矩。 “想要在小渔村活下去,有三条铁律。” “残害村民者死,临阵脱逃者死,吃里扒外者死。” “只要你们足够勤劳,就能够在这个善良美好的大家庭中生活下去,可若是有人胆敢伤害村民,死!” 村卫队适时出列,寒刀绰绰,杀气腾腾! “老村长,这些人成分特殊,不要编入村卫队。” 开荒队和捕鱼队可以适当的收入一些,可作为保护村子的核心力量,亦是村子安防的重中之重,秦镇必须要绝对底细干净、对小渔村忠心之人。 “明白。”老村长背着手,脸上的皱纹微颤:“放心吧,我做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他欲言又止,试探性的问道:“镇儿,帽儿山的山匪……” “都死了。” 秦镇淡淡道。 “一个不留。” 闻言,老村长长舒了一口气,老泪纵横。 “死的好!死的好啊!乡亲们,咱们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秦镇指了指身后唯唯诺诺的大当家,朝陈数道。 “陈数,帮我个忙,把这小子交给山海。” 陈数咧嘴一笑,当即抓着大当家的衣脖子就朝村中走去。 “秦爷,您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呀?” 大当家慌了,从秦镇那冰冷的嘴角中,他敏锐的读出了一抹不详的意味。 秦镇没有理会。 回应他的是陈数的一记重拳。 这一拳,直入心肺,打的大当家四荤五素,直吐苦水,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放轻松,只是带你去见两位道士。” 闻言,大当家如梦方醒,面露绝望。 另一边,安排完事情后,秦镇径直前往了纺织厂。 熟悉的的身影正在工位上忙碌,周围的女工见到秦镇的到来,刚准备惊呼,就被秦镇阻止。女工们善解人意的捂着嘴笑了起来,悄溜溜的走了出去。 “小芳,你这衣服做得有点……” 柳娟刚准备起身,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住。 紧随其后的是熟悉且炽热的交缠。 她的眼睛先是惊喜,旋即变得迷离,最终成为气喘吁吁的羞涩。 “镇儿……别……这里人多……” “我明日就要走了。” “去哪?” 秦镇没有说话,只是将柳娟抱起放在了桌子上。 柳娟咬着嘴唇,眼中溢出水雾:“你还会回来吗?” “这是我的家,不回来我能去哪?”秦镇笑道。 闻言,柳娟破涕为笑,双脚缠上腰肢,迷恋和不舍与心爱之人深沉的思恋碰撞汇融。 与此同时。 某个民居之内,传来杀猪般的嘶嚎。 陈数靠在门口的墙上,淡定的挖着鼻孔,思索着晚上要去哪里吃饭。 末了,浑身是血的山海红着眼走了出来,对着陈数就要下跪。 陈数淡淡道。 “别跪我,都是镇儿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二章:安排 是夜。 随着帽儿山山匪的覆灭,压在小渔村身上的大山轰然倒塌,所有村民都自发的将珍藏的美食佳酿拿了出来,喜大普奔的在村子里摆满了宴席。 万家灯火,熠熠生辉,令人着迷。 秦镇披着衣袍,伫立未完工的超市楼上,目光悠远。 “你找我?” 张落走路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壶美酒。 “这些天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只怕小渔村根本挡不住丧彪。”秦镇缓缓躬身道谢:“今日,我代表全村的老百姓,向你道谢。” “都是小渔村的人,说这些作甚?”张落连忙去搀扶,沉声道:“救小渔村的不是我,是村民自己,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秦镇随即坐在凳子上,示意张落也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对此,张落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你要走了?” “没错,帽儿山匪患已除,我得按照约定,随钟意将军回东望港。”秦镇开门见山的说道。 “从军可不是个好差事。”张落有些唏嘘。 “但我没得选,为了让小渔村走得更远,我只能去。”说到这,秦镇顿了顿,看向张落,沉声道:“但小渔村,不能没有一个做主的人。” “不是有老村长和陈数吗?柳娟和妙云不也是管事的人吗?”张落疑惑道。 秦镇解释道:“老村长迂腐,陈数要随我同去,柳娟眼界所限,妙云心慈手软,扛不了大梁,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闻言,张落沉默良久,旋即抬起头直盯盯的看着秦镇。 “为何选我?你就不怕我胡作非为?” 对于这个问题,秦镇笑了,反问道。 “信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对于张落的来历,秦镇一直没有过问,只知道他来自深蜀之地,拖家带口。 秦镇不是一个喜欢追根揭底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秦镇愿意给出空间。 秦镇看人,素来论迹不论心。 这次山贼袭村,张落本可以带着老婆孩子一走了之,但他没有,而是带着村民和山匪玩命。整个过程中他的所作所为,无不彰显其的稳重和果决。 这样的人,秦镇愿意相信,也愿意托付大任。 面对秦镇真挚清澈的眼眸,张落心中颤动,不由的问道。 “那老村长他们就不会……” “小渔村,我说了算。”秦镇正色道:“当然,我也不强求,你若是不愿,今日这些话当我没说。” “我就是担心管理不好村子,搞的天怒人怨……”张落叹了口气。 秦镇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柳娟和村长他们会协助你,商贸和建设上的事情就按照我们之前商定好的规划路线去完成就行,你只需要确保村子的发展方针不变就行……相信我,这不是什么难事。” 张落迟疑再三,最终还是打开酒壶痛饮了一口。 旋即将美酒递给了秦镇。 后者淡淡一笑,接过酒壶豪饮,辛辣的酒味直冲后脑,让他龇牙咧嘴。 张落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也得等我站稳脚跟,将宁伤和他那个该死的叔叔一道宰了再说。”秦镇眼中掠过一道厉色,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想要凭借草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混下去,是痴心妄想! 想要和那些位高权重者厮杀,就必须站在和他们相同的高度上。 “对了,届时我会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东望港捎人运一批铁石回来……” 秦镇说着,全然不顾张落震惊的嘴脸,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铁匠铺的位置也给你选好了,就在深山老林里,绝对安全。” “你都从军了,军械不随便拿?还至于私造盔甲吗?”张落有些不解。 对此,秦镇抬起头望着满村的火光,幽幽道了句。 “老张,要打仗了。” 与此同时。 “师妹,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赵羽抚摸着师妹的小脑袋噶,眼中透着怜爱。 “你要去哪?”赵璇连忙问道。 “和秦镇去办一些事,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 听到是和秦镇同行,赵璇沉默了,随即乖巧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师兄,这里的人待我很好,柳娟姐姐很照顾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着说着,她突然伸手抱住了赵羽,哽咽道。 “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一路走来,两人相依为命,突然分开,难免惶然无措。 …… “师姐,我打算和镇儿一起走。” 山海一脸肃然。 妙云隐身于灯火之中,看不清神色。 只能听见细微的编织之声。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许久,妙云将丝线咬断,走出灯火,将一件崭新的棉衣递到了山海的手中。 “你长大了。” 妙云淡淡一笑,摸了摸山海的额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时师父将一个土里土气的小黑孩儿带上山来,丢到妙云面前,道了句:“她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快去给他洗洗干净。” 当时的山海,还没有妙云膝盖高,如今多年一晃。 昔日的小黑孩儿,长得都和她一般高了。 “师姐……” 山海鼻尖一酸。 他一直觉得师姐管自己太严,可如今将要离开时,方才觉得师姐对自己的照顾有多么的深沉。 “好好照顾秦镇,照顾自己,师姐不在你身边,切忌莽撞……凡事都要多问秦镇,明白吗?”妙云不厌其烦的叮嘱着,指着棉衣道:“这衣服……” “我一定好好穿戴,绝不会弄坏了它。” “傻孩子,这衣服不是给你的,等你见到了镇儿,替我转交给他……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的场景……” “啊……哦……” 秦镇和张落两人在阁楼上喝了一夜的酒。 酒醒时已是清晨。 当旭日堪堪升起,众人已经恭候多时。 和秦镇预料的一样,山海、赵羽两人如约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两百位村民。他们将随秦镇一道前往东望港,成为秦镇赖以信任的亲兵! 众人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此时无人想得到,今日这离村的二百多人,会创造出怎样的辉煌! 第二百一十三章:斩灭黄家 “镇儿,怎么没见柳娟嫂子出来送你?” 路上,山海灵魂发问。 “你嫂子累了,在家里休息呢。”秦镇应道。 “累了?怎么累的?也没见柳娟嫂子做了什么重活儿呀?”山海挠着头。 “大人的事情少打听。”秦镇没好气的拍了拍山海的脑袋。 山海抱着头,“哦”了一声,旋即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将那份妙云手织的棉衣拿了出来,递到了秦镇的手中。 “镇儿,这是我师姐亲手给你织的,说马上要入冬了,海边风浪大,让你注意身体。” “你师姐给我织衣服?”秦镇神色微妙。 这年头,可不比现代,民风并不开放。 像织衣服送人这种事情,通常出现在两情相悦的小情侣之间、或是家族亲人之间。 秦镇和妙云非亲非故的,好端端的她送什么衣服? 陈数意味深长的揶揄道:“山海,你师姐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镇儿好像确实喜欢开大车,你师姐很有机会啊!” 山海惊了。 他挠着头,思索了半响,憋出了一句:“不能吧?” 秦镇则没好气的怼道:“陈叔,没头没由的事怎么能乱说?妙云先生冰清玉洁,可不能平白污人清白!” 他心中则是想到,应该是知道山海要跟自己离开,所以妙云方才送了这份礼,想让他多多照顾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师弟。 人家妙云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个乡野小子? 山海是个话痨,说起话来就闲不住。 “对了镇儿,我们是直接去东望港吗?” “我们先去近海县城。”秦镇道。 “去那做甚?”山海问道。 秦镇的回答简单明了:“解决黄家。” 近海县城。 黄家。 黄老爷这几天是寝食难安,先是秦镇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来,紧接着钟意将军就下令,让太史望带着人去讨伐帽儿山的山贼。 太史望那可是钟意手底下有名的悍将! 带的也都是大商水师的精兵! 就帽儿山那三瓜两枣,指定得歇菜,到时候那些山匪为了活命,嘴巴不言,将自己这些年做得腌臜事都吐了出来,他黄家还能有好?虽说黄老爷如今年事已高,将家族事务都交给了黄大郎,自己金盆洗手颐养天年。 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他想置身事外,显然是异想天开。 就在他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刚刚又接到近海城的消息,说是陈三爷绑了自己闺女,黄大郎一怒之下带着人和陈家火并,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虽说黄老爷对外人手段残忍、泯灭人性,可对于自己的女儿儿子,多多少少还是抱有一丝良知的。得知自己女儿昏迷不醒,儿子生死不知,盛怒之下这位退出江湖多年的黄老爷只能出山,去解决这些烂摊子。 而就在他准备动用自己以前留下的那些人脉,准备驰援黄大郎,给陈家一些颜色瞧瞧时。 黄绝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爹,大事不好了,帽儿山事发了!” “啊?!” 黄大郎傻眼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说他知道那些山匪绝不会替他背锅,但这太史望才走多久?这才几天时间,就把帽儿山给打下来了? “你说清楚。”黄老爷不愧闯过江湖的狠茬,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盘问细枝末节。 “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昨日太史望回来后,和钟意将军谈了些什么,然后钟意将军就连夜将张藐和徐才给叫了过去,刚刚张藐才从钟意将军那里回来,说帽儿山被打下来了,里面的东西让钟意将军震怒!” 黄绝抓着黄老爷子的手,急忙道:“爹,钟意将军已经让张藐彻查此事,将凡是和山匪相互勾结、鱼肉乡里的罪徒一并诛杀!” “张藐?为何不是徐才?”黄老爷一怔。 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本该由徐才这位近海县的城主全权负责。 怎么落到了张藐的头上? 黄绝哀求道:“爹,我是偷跑回来的,没时间解释了,您快跑吧!” “我跑了你呢?”黄老爷看向眼前这个最不受自己待见的儿子。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黄绝不愿意接手黄家事务,而跑到张藐身边当一个小小的师爷而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疏远。 “我又没有和山匪勾结,我跑什么?”黄绝理所应当道。 一句话,直接让黄老爷子哑了火。 若说黄家上下谁最干净,也只有自己这个小儿子了。 一直以来,黄绝都极力的不想和黄家事务扯上关系,哪怕因此惹得黄老爷子不喜,闹的黄家上下都对他冷嘲热讽都不在意。难不成这小子早就算到了这么一天? 他,竟有如此远见? 恍惚间,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批人马正在迅速逼近黄家的宅邸。 “走吧!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黄绝催促道:“先去城里找我哥,咱们这些年为徐大人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徐大人一定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等到了近海城,咱们再从长计议!” 黄老爷子心中苦涩。 黄绝哪里知道,黄大郎和黄梅儿已经和陈家对上了,自身难保,还指望着他这个当爹来搭救呢! 但总归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黄家还在帽儿山藏了那么多银子呢,大不了避避风头,换个地方重头再来就是! 想到这,黄老爷子连忙收拾行囊,准备逃之夭夭。 可官兵终究是早来了一步。 带头的,是陈快。 “黄家勾结山匪,证据确凿,事实清楚!黄老爷子,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吧,对你我都好。” “陈快,你疯了?!”黄老爷子看到是陈快亲自来抓他,当时就炸了,他不可置信的吼道:“抓了我黄家,你们陈家难道跑得了吗?你就不怕我怕跟你们玉石俱焚?!” 陈快一脸公事公办:“黄老爷只管放心,等抓了你后,我自会带人清理门户!” 第二百一十四章:黄绝 闻言,黄老爷子傻了。 他知道陈快和陈三爷之间颇有间隙,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快居然如此无情!对自己的同家如此决绝! 在经过秦镇的点拨后,陈快也想通了。 他若是想执掌陈家,就势必要除掉陈三爷,既然如此,何不做得再决绝一些,将陈三爷和他的党羽以及陈家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全部清除? 秦镇马上就要随钟意将军去东望港。 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必定得到钟意将军的器重,若是有了军功,未来不可限量! 若是想攀上秦镇这艘快船,陈家就势必要进行改变。 陈快能从一个陈家弃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便是“知恩”二字。 张藐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哪怕徐才对他抛出橄榄枝,陈快依旧站队张藐。 秦镇对他有提携之功,更有同袍之情,所以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秦镇。 陈家以他为始。 从那个勾结山匪的一方豪绅彻底洗白,成为门第之家,有何不可? 有的选,谁愿意当贱民? “来人,给我将黄家上下全部缉拿候审!一只鸡,一只狗都不要放过!” “陈大人!”黄绝连忙跑了过去,压低着声音恳求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否让我和我爹私聊几句?”说着他塞过去一袋银子:“还请老陈你行个方便!” 平心而论,陈快当捕头的时候,和黄绝相处还不错。 但如今身份地位不同,立场也自然不同。 陈快十分理解黄绝想要救下黄老爷子的心情,但这事儿,没得商量。 “师爷。” 陈快审词琢句的朝黄绝道。 “这事大了,太史望不止将山匪的苦窑翻了个底朝天,还找到了咱们两家的金库,里面的银子都被他拖走充军了。” “啊?” 陈快当着众人的面,将黄绝的钱袋子推了回去,扬声一语双关的说道:“破财免灾这种事,就免了吧。” 金库都被掏了,哪还有财可以破? 黄绝转过身,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黄老爷子,内心无比苦涩。 他知道,黄家完了。 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抓走,黄绝心怀不甘。 这时,他想起了黄老爷子之前的话。 “徐大人!徐大人一定有办法!”黄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且不论徐大人会不会保住黄家,以黄老爷子这么多年给徐才做牛做马的份上,徐才再怎么着都会保黄老爷子一命! 他爹知道徐才那么多腌臜事!徐才要是翻脸无情,那黄家就跟他玉石俱焚! 想到这,黄绝连忙朝县衙的方向跑去。 几个士兵想拦,但被陈快拦住。 “此事,和他无关!” 陈快都发话了,士兵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让开一条道路,让黄绝离开。 徐才尚未离开,还在近海县城中。 黄绝一路冲进县衙,找到了徐才的厢房,刚准备求见。 就听到其中有微弱的交谈声响起。 “想不到帽儿山的那伙山贼当真是废物!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太史望击破,枉本官还对他们寄予厚望……” 黄绝心中一惊,迟疑再三,硬着头皮附耳偷听。 “徐大人,想给将军办事,身上可不能有太多的污点。”王副官冷笑着道:“那两家这些年为你效力,定是掌握了你的不少秘密,若是这事和你沾上关系,怕是这京城没那么好回……” “王将军只管放心,我会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纰漏!”徐才谄笑道:“黄、陈两家这些年为富不仁,鱼肉乡里!本官早就视他们如肉中刺,眼中钉!放心吧,那黄老爷活不过今日!” 轰! 一道惊雷在黄绝心中炸开。 他失魂落魄的跑出县衙,朝牢房的方向而去。 正好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当他赶到时,哭喊声已经被一片死寂取代,刑场上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到处都是黄家人的尸身。 黄绝面色煞白,行尸走兽般淌着血水,来到一具苍老的尸身之前,那颗熟悉的头颅,让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轰然破碎。 他双膝跪地瘫倒,浑身发抖。 “为什么……不是候审吗……怎么……” “来人呐,将师爷带出去!”陈快厉声道。 黄绝失控般的冲向陈快,抓着他的衣领嘶吼道:“陈快!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 “是我下的令!”张藐从幕后走出。 看着伤心欲绝的黄绝,张藐于心不忍,他扬声解释道。 “黄家勾结山匪,罪大恶极,论罪当诛!此事到此为止,你可明白?” 一句到此为止,让黄绝满心凄凉。 张藐又何尝不想通过这件事扳倒真正的幕后黑手徐才? 可这世间,有太多不如意,到此为止,不仅仅是各方的意思,也是这件事情能够波折的极限。 黄绝哭了,旋即笑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师爷,他又何尝不明白这几个字之后的含义? 之前他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将这几个字施加在别人的身上,而当这几个字压在他的身上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几个字有多么的沉重窒息。 说实话,他不怪张藐。 张藐也无能为力。 黄家上下和山匪勾结,死有余辜。 只是他恨,恨自己一家人原本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却因为一句到此为止,不明不白的死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徐才,因为那个狗官想回京都去享福,不愿意染上任何的污点,所以才痛下杀手! 而钟意将军因为获得了两家多年积攒下来的金库,捞到了好处,所以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到此为止。 黄绝朝张藐重重一拜,用枯涩颤抖的声音缓缓道:“求大人开恩,黄家虽有罪徒,但也有清白之人,我妹妹黄梅儿是无辜的,还请大人……” 没等他说完,张藐低声一叹。 “黄绝,前几日近海城传来消息,陈三爷劫走了你妹妹企图要挟黄大郎,被黄大郎知晓后两家发生火并,陈三爷身死,黄大郎重伤昏迷不省人事,而你妹妹……被陈家人所杀,抛尸闹市……” “如今帽儿山的山匪尽除,徐才想必已经知会近海城的官兵,对黄、陈两家进行肃清,只怕近海县内,已经没有黄家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比敌人更狠的是你的上司 “哈哈哈,哈哈哈!” 黄绝突然不受控制的放声大笑,笑的无比癫狂。 他狂笑着转身离去,自此之后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当秦镇赶到近海县城时,陈快正在给黄家善后。 说是善后,其实就是将尸首用草席裹着,放进深坑里统一掩埋。 听闻黄绝疯了的消息,秦镇一阵唏嘘。 平心而论,他对黄绝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心机颇深,谋略过人。 称不上讨厌,也算不上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遭遇大变、疯了,难免让人惋惜。 “这徐才好狠的心,居然对黄、陈两家如此狠绝!”陈数眉头紧皱。 此事原本就牵扯不到他徐才头上,但是为了永绝后患,徐才直接一步到位,痛下下手! “黄老爷和陈三爷知道徐才那么多腌臜事,平日里相安无事倒也罢了,一旦出了事,徐才绝不会施以援手,只会痛下杀手,剪除一切可能牵扯到他的事物。” 秦镇看的十分清楚。 像徐才这样混迹在朝廷中的老油条,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那一套。 他们没有仁义可言,没有道理可讲,为了一己私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真正的衣冠禽兽! “好端端的,陈三爷怎么会对黄大郎的妹妹下手?”山海瓮声瓮气的问道:“这两人不是狼狈为奸吗?” 对此,秦镇也一头雾水。 那黄梅儿确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国色天香啊!陈三爷就算是色中饿鬼,也不至于对黄梅儿下手吧?再者那黄梅儿刁蛮任性,非常下头,寻常人避之不及,又怎会……难不成陈三爷就好黄梅儿这口? “这谁知道呢?”提及此事,陈快也满脸的迟疑:“据说黄大郎发现黄梅儿的时候,黄梅儿就在陈三爷的床上呢,证据确凿,还有啥好说的?陈三爷那家伙你也知道,玩的挺变态,就喜欢折磨别人,黄梅儿被发现的时候那个惨,手指头都给整掉了几根……你说,黄大郎见了能不跟他玩命吗?” “活该!”秦镇冷笑一声:“黄大郎屡次害我,前段时间烧了我的店铺还没找他算账呢!那黄梅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她哥欺行霸市,为所欲为!死的好!” 他此行就是为了解决黄大郎和陈三爷,彻底为小渔村解决后顾之忧。 谁曾想,根本用不着他们动手,人家自个就掐起来了。 “那咱们还去近海城吗?”山海犯了愁,他可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李憨了,还怪想的。 秦镇也有些犹豫。 刘全那边情况不明,如今黄、陈两家遭变,近海城的混乱可想而知。就他一人在近海城,也没个照应,秦镇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太史望急匆匆的赶来。 “秦镇,将军有令,让我等即刻启程,前往东望港。” “这么紧急?”秦镇心中一突,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将军要务在身,早就该走,因为剿匪的事情方才耽搁了几日。”太史望言简意赅:“刚刚军情来报,说是邪台国有了异动……”说到这,太史望瞥了秦镇一眼,催促道:“别愣着了,立马整备好你的人,随我出发!” “可我兵都没招满呢……”秦镇刚开口。 就看到太史望已经扬长而去:“有多少算多少,先到了东望港再说!” “咱们怕是去不了近海城了。”秦镇耸了耸肩,看向众人:“动身吧兄弟们。” 很快部队集结完毕,浩浩荡荡的朝着东望港的方向进发。 几千人的队伍远远的看去就像一条长龙,蜿蜒在山间林道之中。 钟意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王副官和宁伤也在队伍之中。 看到秦镇,两人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前者略显嘲弄阴狠,宁伤则十分怨毒冰冷。 “镇儿,好强的杀意!”山海低声道:“你挖人家祖坟还是睡人家老母了?这两人这么恨你?”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东望港吗?”秦镇毫不胆怯的回敬了一记中指:“我就是为了刨他们的祖坟。” “狠,我喜欢!”山海比出了大拇哥:“看那两人的面相,保不齐祖上不是僵尸就是厉鬼,这事儿晦气,刨坟的时候我跟你一起,我是道士,正好给你做做法事,顺带着把他祖先当个屁给扬了!” 这话给秦镇都说愣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露着憨笑的山海,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妙云一直不想让这小子练武。就刚刚那番话,没杀个几万人是断断说不出来的,这小子妥妥的天生杀坯啊! 秦镇不过是想刨人家祖坟。 山海倒好,还要把人家祖先挖出来扬喽! 狠! 真狠! 一旁的陈数和赵羽都听惊了。 尤其是赵羽,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追随秦镇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镇儿,你看那些将士,走路走得真齐诶!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山海指着那些身披墨甲的士兵惊奇道。 这些士兵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府兵不同,府兵虽然也是兵,但行军拖沓散漫,骄横蛮狠,脱了那身皮几乎跟山匪无异。反观眼前这支军队,步伐稳健,昂首挺胸,锋芒毕露! 一看就属于是那种百战锐士! 精气神都不一样。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水师精锐,和各地官府养的那些乌合之众不同!”陈数老生常谈的介绍道:“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悍卒,心气高着呢,能被训练得如此规整,严令静止,可见钟意将军治军之能。” 说着他又指了指另一坨将士。 “你再看看王副官手底下的那些人,走个路都走不明白,行军途中交头接耳,举止散漫,跟流氓地痞有何区别?毫不夸张的说,哪怕王副官有十倍于此的兵力,都干不过钟意将军麾下那几千人。” 对此,秦镇深表认同。 帽儿山一战,平心而论,若是让秦镇去打,绝不会如同太史望那般简单粗暴。 这其中不仅仅是战术层面的取舍,更是兵力质量的比拼。 曾经当过几年兵的秦镇十分清楚,只有钟意手中的这支精兵,才是真正能打硬仗的虎贲之师! 可他并不惊羡。 若论练兵之法,他完全有自信,练出一支比这支虎贲之师更强更硬的不败强军!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 “秦镇,钟意将军找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调度 跟着队伍一路小跑到前头,胸口的伤势隐隐作痛,让秦镇有些气喘吁吁。 “将军,您找我?” 今日的钟意依旧是白衣如洗,透着一股子超然不羁。 钟意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秦镇:“你伤势如何了?” “不碍事。”秦镇应道。 钟意笑着问道:“那就好!听振威(太史望字)说,在这次剿匪中你出了不少力,本将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不知你想要什么奖赏?” 别的不说,黄、陈两家的金库,百年积累,只多不少! 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钱,钟意能不高兴吗? “为民除害,乃我之愿,何须赏赐?”秦镇正色道。 “秦小兄弟还真是高风亮节啊!”王副官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若天下都是秦小兄弟这样的仁义之士,还需要我们这些当兵的做什么?早就天下太平了!” 宁伤毫不手软的补了一刀:“当兵的不要赏赐,那要什么?酒色财气样样不沾,只怕这秦镇所图甚大啊!” 生活,就是和仇人谈笑风生。 面对两人的冷嘲热讽,秦镇神色自若,反问钟意。 “敢问钟意将军,又为何从军?” 钟意傲然道:“自当是驱除北蛮,荡平邪台,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对他这种层次的人而言,寻常的赏赐功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钟家一门双王侯,几乎已经达到了作为人臣的顶端,作为镇国侯之子,钟意追求的是自身抱负和人生理想。 “将军可知我为何从军?” 所有人都在等秦镇的回答。 而秦镇的回答,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活着。” 王副官笑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怕死,何必来当兵?军队之中向来只有向死而生的兵,没有苟且偷生的兵。” 宁伤也笑了,眼中充斥着鄙夷:“贪生怕死之人,也配来我大商水师?” 太史望眉头微皱,显然也对秦镇的回答不太满意。 钟意静静的注视着秦镇,似乎想要透过这张平静的脸,看透这少年的内心。 面对王副官和宁伤的嗤笑,秦镇反问道:“敢问两位将军,若从军必死无疑,你们焉会从军?” “自然!我等军人的宿命就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王副官胡诌着自己都不信的屁话。 秦镇相信有这样的军人,但应当是勇军侯那样的人,而绝非王副官之流!前者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后者只是为了升官发财罢了。 秦镇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从军,就是为了活着。 钟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秦镇,突然问道。 “你的兵招募的如何了?” 秦镇原本的计划是想回到小渔村招满一千人,可因为山匪袭村,预备队死伤惨重,秦镇挑挑拣拣只带走了二百人。 “回将军,眼下还有八百人的缺口。”秦镇沉声道。 钟意沉吟道:“正好,王将军麾下的白马营尚有空缺,你就去他手下效力,暂代护军之职。” 此言一出,秦镇表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十分苦涩。 虽然钟意早就跟他说过,会将他安插到宁先北麾下,当一对耳目。 可当这天真的到来时,秦镇还是感到十分的憋屈和棘手。 王副官明显没有想到,钟意竟然会将秦镇如此明目张胆的安插进他的帐内,这不是摆明了给他上眼药吗? 但还没等他开口,钟意就先一步道:“王将军,此子莽撞,还请你多多照看。” “钟将军,此事是否应该和宁老将军商量商量?”王副官不敢明面上得罪钟意,只能审词琢句道:“你有所不知,白马营的护军之位已有人选,若是……” “我应该有用人的权利吧?”钟意冰冷道:“难不成这点小事,也要和宁先北商量?大商水师,应当不姓宁吧?” 这话,已经十分严重了,敲打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王副官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头应允。 心中则盘算着,就算秦镇来了又如何?他多的是办法让秦镇待不下去!再者,秦镇落到了他的手中,不正好随便他拿捏凌辱吗? 想到这,他心中不免冷笑。 待秦镇走后,太史望忍不住低声道:“将军,秦镇和宁伤势同水火,你让他去姓王的麾下,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宁伤绝不会放过他的。” “这不正好?”钟意笑道。 太史望不解其意。 钟意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意味深长的道了句:“秦镇若想活,就只能替我效力。” 看到秦镇回来,山海第一个凑了上去。 “镇儿,怎么样?钟意将军找你过去干啥的?”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秦镇有气无力的应道。 “好消息!”山海迫不及待的说道。 “钟意将军让我代护军之职,接掌白马营。” “那坏消息呢?”赵羽紧接着问道。 “坏消息就是,白马营在王副官麾下。” 闻言,所有人心中一惊。 “这钟意是摆明了要咱们哥几个死啊!”陈数眉头紧皱,作为曾经飞鱼营的一员,他十分清楚大商军队之中派系相互倾轧、内耗、党争的残酷。 钟意和宁先北互相不对付,秦镇还和宁伤不共戴天,现如今钟意将秦镇安插进了宁先北的帐内,秦镇还能有好?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宁先北想弄死秦镇,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镇儿,实在不行咱们逃吧。”陈数低声道:“这东望港就是鬼门关,去不得啊!” “现在走了,咱就是逃兵,逃兵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秦镇苦笑着,见众人愁眉不展,不由得开始安慰众人:“放心吧,钟意将军这么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若钟意将军真想要我死,又何必救我?” 理确实是这个理。 但一想到要去宁先北帐下,众人心中就压着一座山,就好像要去的不是军营,而是龙潭虎穴。 “明面上宁家肯定不会动你,但就怕他们来阴的啊!”陈数还是眉头紧皱,他太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玩意会使出怎样的阴招了。 多少忠勇之人,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被叛徒背刺。 “放心。” 秦镇挤出一丝笑容。 “我心中有数。” 第二百一十七章:东望港 东望港。 作为大商东南部最大的暖水港,亦是大商面向蔚蓝大海的主要门户,此地汇聚了江南七省的名门望族,商贾权贵。大商目前唯二的水军力量——江南水师便落座于此! 化作一道屏障,抵御着澎湃汪洋! 若论江南何地最繁荣,不是省会武江城,而是这东望港。 大商每年近七成的海贸皆从此出,随着海洋贸易的开展,每年带给国库的收入也与日俱增,逐渐和原有的税赋平齐。其发展势头日新月异,惊世骇俗! 当今宰相董泫曾言:今日开海,可收尽天外之金箔! 初临东望港,秦镇等人无不被眼前这座盛大繁华的海港所震惊。 高耸入云的城墙犹如山峦,形形色色的走客人满为患,随处可见的马车穿梭在宽阔的街道之中,各种各样来自域外之地的稀罕物件,层出不穷! 和此地相比,近海城,就是乡下。 “好大的海港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山海瞠目结舌,茫茫多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成百上千! “东望港素来有大商第一港之称,人口逾百万众,虽比不上京都久安,但也算的上江南翘楚!”陈数忍不住惊叹道:“其中繁华,哪怕是武江城,都要望其项背。” “就这还比不上京都?”秦镇倍感意外,不由得对那座传说中的京都久安,充满了憧憬。 “京都千年沉淀,又岂是一个建立了区区十年的海港可以比拟的?”陈数话锋一转:“但可以预见,百年之后,东望港未必没有京都繁华!” 到了东望港,钟意和太史望先行进城,军队并未入港,而是转折到东望港外二十里处的军营之中。 东望港以北二百多里,便是省会武江城。 一城一港遥相呼应,编织起了这数百里连绵不绝的繁华烟火气。 “刚一从军,就能搏得护军之职,钟将军还真是器重你!” 王副官阴阳怪气的说着,带着秦镇进了军营。 军营连绵数十里,规模宏大,至少也是十万人的规模。 正值上午,到处都是操练的士兵,挥洒汗水,喊杀冲天。 王副官指了指偏僻处的某个营寨,不咸不淡的道了句:“那里就是白车营,本将军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带你进去了,宁伤,你带他去,顺便教教他规矩!” 丢下这句话,王副官头都不回的离开了。 宁伤则阴沉着脸走了过来,虚请一手。 “秦护军,请吧!” 也不管秦镇作何反应,自顾自的转身朝白车营走去。 “这小子指定憋着坏水,想着法儿要阴咱们呢!”山海低声道。 “镇儿,军营里规矩我门清儿,待会儿你就看我眼色行事。”陈数叮嘱道。 “这宁伤管得到我头上吗?”秦镇问道。 陈数迟疑道:“虽说那小子是巡海校尉,比你的官职高出不少,可军队之中各司其职,那小子又不在姓王的手下效力,按理来说应该是管不到咱们头上。” “那怕个屁?”秦镇心中大定,但凡宁伤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他把宁伤撅翻! “大家伙都给我凶狠一些,千万不要让别人把咱们看扁了!” 一行人旋即面目狰狞,大摇大摆的走进军营之中。 白车营不大,人也不多,约莫三四百人。 本该训练的时间也没训练,而是聚在一起喝酒打诨。 见到秦镇一行人进来,无不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瘦高的将领迎着笑跑了上来,冲到宁伤面前。 “宁小爷,您今儿怎么来了?” “张彪,我也不想来,但钟将军有安排,咱也没办法不是。” 宁伤自然的坐进人群中,张彪在一旁亲自倒酒赔笑。 见到这一幕,秦镇微微皱眉。 听闻此言,张彪神色一变,一边打量着秦镇,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钟将军什么安排?” “打今儿起,那小子接管白车营,成为你们的头。”宁伤将一块花生米掰碎了丢进嘴中,脸上透着冷笑:“你们以后可都得听他的调遣。” 话音刚落,就激起千层浪。 “岂有此理?!钟将军糊涂了吧!打仗可是儿戏?怎能派一个黄毛小儿过来担任护军之职?这不是把我们的命闹着玩吗?” “我不服!” 这些人,皆是张彪的兵,对王副官忠心耿耿。 好不容易前任护军死了,张彪还指望着承蒙王副官提携,接替护军之职呢。现如今突然空降一个黄毛小儿,抢了他的位置,还要骑在他脑袋上拉屎,这让他如何能忍? 而且这小儿,还是钟意将军的人,那就更不行了! 听到宁伤话里话外的冰冷,张彪哪里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当即鼓动士兵开始闹事。 “弟兄们,都给我拿起家伙式,把这群不明不白的人赶出去!” 吵闹声吸引了周围训练将士的注意,纷纷跑了过来围观。 “这是出什么事了?闹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钟将军安排了一个黄毛小子来当白车营的护军,张彪那小子不干。” “那小子觊觎这位置好久了,送礼都送了好几百两,突然被人占了坑谁能同意?但钟意将军既然点名让那黄毛小子过来,只怕这少年背景不凡。” “我可打听好了,那小子叫秦镇,就是前些天和宁伤打官司的那位……宁伤几根手指头就是他砍得……” “啊?!” 看着抄起武器围逼上来的士兵,以及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宁伤,秦镇知道,这小子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想要借着张彪闹事,将他逼走! 陈数、赵羽、山海三人对视一眼,十分果断的将秦镇挡在身后,以防不测。 “宁将军。” 秦镇面无表情的扬声问道。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伤摸着自己光秃秃的拳头,眼中泛起一道怨毒:“军队素来慕强,见不得软蛋!无德无能之人,有何资格统帅一营?” 感受到宁伤言语中的恨意,张彪心领神会,朝周围人递了个眼色,准备动手将秦镇围杀于此! “哦?” 可让张彪始料不及的是。 一柄倭刀,当着众人面先一步贯穿了他的胸膛,捅穿了他的心脏! 秦镇抽出倭刀,扫了眼踉跄倒地的张彪和勃然色变的众人,面带微笑的看向一旁的宁伤。 “不知宁将军,我现在,可有资格?” 第二百一十八章:镇压 谁都没有想到,秦镇竟然敢当众杀人。 “秦镇,你!” 张彪的身死让宁伤勃然大怒,他阴沉着脸,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你可知在军营中杀人,该当何罪?!” “我是钟意将军任命的白车营护军,前来接管白车营!这贼人聚众营啸,该不该杀?”秦镇丝毫不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有着钟意将军的口令在手,说破天今儿也是他占理。 白车营他最大,宁伤想让张彪闹事,那秦镇索性直接杀了张彪立威! 他缓缓将倭刀挥洒,鲜血顺着刀刃溅落在地。 那冰冷的眼神,犹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位士兵的身上,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退让畏惧。秦镇扬起刀,直指在场众人,青涩的脸庞上是杀人盈野者才会拥有的狠绝。 “如今张彪已死,谁想与他同去?” 白车营里的士兵虽说是张彪一手带出来的,可还远不到甘愿为了张彪把命搭上的地步。尤其是现在张彪已死,宁伤也被秦镇震慑得哑口无言,他们这些当小兵的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该投靠谁。 顿时,白车营三百多位将士纷纷下跪,向秦镇行礼。 “我等参见护军大人!” 说实话,秦镇还真希望这些人能够硬气一些,这样一来他也正好借机将白车营的旧部清洗,彻底换上自己的人。 如今这些老兵投了诚,秦镇也不好痛下杀手。 他收起刀,转头看向宁伤,挑衅似的问道。 “宁将军,可还满意?” “秦镇,你残杀同僚,罪无可恕!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王大人,让他治你的罪!”说罢宁伤怒气冲冲的带人离去。 赵羽微微皱眉:“咱们就这么把这小子宰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对行伍之事知之甚少,隐隐有些不安。 “有个屁的事儿!”陈数却毫不在意:“白车营镇儿最大,那张彪敢拿刀对着镇儿,已经是以下犯上!别说他,活剐了他都没事儿!在这里没有妇人之仁,谁最狠,谁才能活。” 将宁伤的事情抛之脑后,秦镇将目光对准了眼前的白车营士兵。 虽说秦镇以雷霆手段斩杀了张彪,震慑住了他们,可那一双双眼睛中的猜疑和抗拒,溢于言表。秦镇知道这些人跟他不是一条心,但无所谓,他会用实际行动征服这些老兵。 “我叫秦镇,就是砍了宁伤四根手指的秦镇!金沙滩大捷,也是我打赢的!” 秦镇无视众人的惊呼,扬声道。 “我不知道张彪给你们定了什么规矩,从今以后,白车营只有我秦镇的规矩!第一,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哪怕是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嗷嗷叫的给我冲!违抗军令者,斩!” 此言一出,士兵们一片嘈杂,无不愤懑。 秦镇也毫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第二,为将者,当身先士卒!我不会只让你们冲,打起仗来老子绝对冲在第一个!你们若是看到我怂在后面,斩我!谁要是被夺了战功、讨不回公道,我帮你们讨!我若是讨不回,亦可斩我!” 此言一出,先前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大商军队夺功抢赏的情况,比比皆是。 那些官僚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到了给将士们发军饷的时候就百般克扣!以至于士兵得不到功赏,死伤者得不到抚恤。许多将领为了维持军队的开销和建制,就放纵自己手下劫掠成风。 这也是为何打起仗来,损失最大的不是敌军,而是当地的百姓。 就这环境,兵焉能不成匪? “护军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人群中一个黝黑的汉子扬声问道:“咱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发军饷了,你若是能替大家伙讨回来,咱就信你!” “你叫什么?”秦镇早就注意到了此人。 张彪死时,不少人就向此人抱团,如今他又为众人发声,可见其在白车营声望不低。 “小人李九,乃是白车营一百夫长。”黝黑汉子道。 “亏欠了你们多少军饷?”秦镇问道。 李九想了想,回道:“小人不清楚,可否让小人盘查一番?” 秦镇点了点头。 旋即李九就当场开始核查众人所欠军饷。 “弟兄们,都把欠条拿出来交给各自的伍长,麻溜的!” 很快,一张张欠条就出现在了秦镇的面前。 “大人,小人核查了一下,就咱们这三百零八号人一共所欠军饷八百多两。欠条都在这儿,请大人明鉴。” 说着李九顿了顿,咬着牙道。 “除了这些军饷之外,还有五十多号弟兄的抚恤钱,也被克扣。前些日子咱们白车营巡海,撞上了海寇,折了五十多号弟兄,斩杀海寇十余人。那王平将海寇的脑袋收走,说是论功行赏,到现在赏赐也没有,抚恤金也没见着。” “王平是谁?”秦镇面露疑惑。 “就是王副官。”陈数解释道。 看到那一张张带着血、皱皱巴巴的欠条,秦镇眼皮子直抽抽。 他还以为有多少呢,才八百多两!那王副官还真是个活畜牲啊,卖命钱也欠? 陈数等人也神色怪异。 就这钱,还没有村卫队的赏银多呢!这么点钱,你们拼什么命呀! 秦镇看向陈数,低声道:“克扣军饷,豪夺军功,连抚恤金都不给,这三条放哪不是个死局?大商军队不暴乱真是个奇迹。” 陈数苦笑不堪,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虽说军队有百般不好,但管饭啊!这年头能吃上一餐饱饭就已经十分不易了,但凡有活头,谁愿意来当兵啊?” 这话,算是把秦镇的点醒了。 小渔村的生活太好,以至于让秦镇遗忘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 山贼横行、饿殍遍地、年年灾荒瘟疫,百姓疾苦。 巨大多数底层百姓投身兵戎,绝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解决温饱。 为了一口饱饭,军饷、战功就成为了那些将领克扣、压榨、拿捏底层士兵的手段。 而这,已经成了大商军队中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为生活麻木、对未来漠然的脸,秦镇不由得暗骂世道的黑暗! 他接过欠条,正色道。 “这事,交给我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讨账 李九其实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王平的抠门是大商里出了名的,人送外号王扒皮。想要从他手中抠出银子来,比登天还难! 他只不过是看到秦镇连宁伤的面子都敢不敢给,眼睛都不眨就把张彪给宰了。 这样的狠人,兴许能将大家伙的军饷给要回来,便随意一试。 若是秦镇拿不回来,那今后这小子自然就没脸面在白车营里待着,将来打起仗来的时候,大家伙也有说法不替他卖命。可若是拿得回来,那秦镇就是大家伙的大恩人! 至少这克扣的军饷,张彪那小子肯定是讨不回来的。 那大家伙为秦镇效力,有何不可? 秦镇也不迟疑,让陈数留下交接,自己则带着赵羽和山海径直朝王平的营帐而去。 “镇儿,军营里切勿顶撞上司……”陈数叮嘱道。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秦镇拂袖而去。 听到秦镇要给白车营的士兵讨要军饷,周围的营房都炸开了。 被克扣军饷的不单单只有白车营,可以说除了王平自己的嫡系之外,大部分士兵都被克扣过军饷,许多人哄闹着跟着秦镇一道过去,想要看看秦镇到底能不能从王平手中讨回军饷来。 正在听宁伤告状的王平,刚刚听到秦镇一剑刺死了张彪,正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时,就听到外面一片哄闹之声。 “出什么事了?”王平厉色问道。 左右将领随之出列准备出去查看。 只见秦镇推帘而入。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王平面前,指着王平的鼻子骂道。 “王平,你真是个活王八!” 这突如其来,毫不掩饰的一骂,直接让众人傻了眼。 原本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要狠狠踩秦镇几脚的宁伤也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王平眼皮子一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压着怒意问道。 “秦镇,你说什么?” 秦镇没有重复话语的习惯,而是挑明了问道。 “我问你,为何克扣白车营将士的军饷?” “大胆!秦镇你身为护军,岂可对大人不敬?!”宁伤冷声道。 听到军饷二字,王平神色微妙。 他朝宁伤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镇,问道。 “你是来给那些老兵痞子讨要军饷的?” “正是!”秦镇昂首挺胸。 闻言众将领都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秦镇面露不解。 “小子,你懂不懂规矩?” 一个锥子脸将领站了出来,趾高气扬的压到秦镇面前。 “只有咱们这些精锐才有资格拿军饷,就你们白车营那些酒囊饭袋,也配拿赏银?” 这锥子脸尤为狂妄,那尖锐的下巴让秦镇十分的不适,升起一种拿锤子矫正帮他“矫正”的念头。 “你哪位?” 锥子脸得意道:“宁老将军麾下,牛马营护军钱锥!” “没听说过。”秦镇摇着头。 “你!”钱锥怒目圆视。 “敢问这位牛马,何为精锐?”秦镇扬声问道。 “至少也得是出身名门的善战之师,且看在场诸位将领,哪个不是从小饱读兵书的将门之后?再不济也是从演武堂出来的栋梁之才!以此为将,方可称为精锐!” 钱锥冷笑着。 “至于你们白车营,不过是临时召集的流民乡勇,一群上了战场只知道乱冲乱叫的山野莽夫!就凭你们,也配拿军饷?” 秦镇悟了。 感情大商军队还有两套标准。 “我不管什么精锐不精锐,说好了多少军饷就是多少军饷!一个子都不能少!”秦镇朝王平伸手要钱:“王平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钟意将军,让钟意将军评评理!” 看秦镇懂不懂就搬出钟意,王平有些气急败坏。 “少他妈拿钟意将军压我!” 话虽如此,但他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顾忌。 毕竟克扣军饷这事,摆不上明面,况且钟意将军也曾明令禁止过。 平时那些大头兵随便吓唬几下,不给饭吃饿上几顿就老实了。 但秦镇这小子不一样,他确实头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王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不耐烦的问道。 “拖欠了多少银子?我给户部写个条子,等钱到了就给。” 话音未落,宁伤就站了出来:“今日你白车营来要钱,明日还指不定什么人来要钱呢!如今军资短缺,银子更该用在刀刃上!依我看,白车营的军饷就先欠着,等过些天水师手头充裕了再给吧!” 这话可谓给了王平当头一棒。 他转念一想,是啊! 他王平这些年来,克扣的军饷多了!今日要是给了白车营的钱,那其他营帐过来要钱他给不给?若是不给,其他营帐闹事怎么办?开了这个口,可就不好收了! “宁校尉所言极是!”他当即顺着宁伤的话茬接道:“如今军资短缺,水师困难!白车营的军饷就先欠着吧!你放心,等什么时候水师手头充裕了,这钱我一定补上!” 这副丑恶的嘴脸,让秦镇本能的联想到了拖欠工资的不法商人。 水师缺钱? 这话骗骗那些目不识丁的大头兵还行,秦镇是一个字都不信!他亲眼目睹太史望抄了黄、陈两家的金库!水师怎么可能缺钱?就算太史望没有把钱分给宁先北这一派,但以宁老将军的身份和手下将士的骄横,又怎会缺钱? “八百两银子你们都拖欠,你们还是人吗?”秦镇怒不可遏:“这可是将士们的买命钱!”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最低贱的就是人命!”钱锥冷笑着:“别说八百两,在我眼里,那些人一文不值!给他们吃饭,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再纠缠不清,小心王将军一怒,停了你们的伙食!” “那我就去找钟意将军要。” 秦镇也不惯着他们,当下拂袖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从帐外迎面而来。 “张嘴钟意,闭嘴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钟意麾下的人呢……” 听到这个声音,王平等人纷纷下跪行礼。 “拜见宁老将军!” 秦镇浑身一震,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只见一位披着墨甲的中年男人缓缓而来,那鹰隼般尖锐的双眼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秦镇。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麾下的兵吧?” 第二百二十章:宁先北 作为大商水师的二把手、能够和钟意分庭抗礼的存在,这位实际上大商水师最具实权的将军,一出场就给秦镇带来了空前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身居上位者在俯瞰蝼蚁时,油然而生、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威压。 犹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让人望而生畏,高山止仰。 “晚辈秦镇,拜见宁老将军!” 面对这一位可以轻易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佬,秦镇十分明智的选择了低头。 秦镇俯首并没有让宁先北的内心泛起丝毫的波澜。 他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将近海县搅得风雨飘摇的少年,淡淡道。 “就是你,伤了我侄儿吧?” 没等秦镇开口,宁先北便抬手道。 “来人,将此人推出去,斩了。” 此言一出,正在帐外候着的赵羽和山海立马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将秦镇护住,和卫兵形成了对峙。 “哟?还有同党?一起斩了!” 自始至终宁先北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就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蚊子那样随意。 “晚辈有要事禀报,涉及海图之事,还请老将军听晚辈一言!” 闻言,宁先北目光之中终于泛起一道涟漪。 他微微抬手,遣退了官兵,周围的将士也心照不宣的退走了出去。 整个帐内只剩下宁伤、王副官和宁先北几人。 赵羽和山海也被秦镇示意,不甘的退出帐外。 待闲杂人等都走完,宁先北好整以暇的问道:“说吧,何事?” 秦镇脑海疯狂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的心中十分清楚,若是拿不出足够份量的说辞,今日他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钟意将军派遣晚辈前来,是为了在老将军身边安置耳目。” “此事,我知道。”宁先北淡淡道。 “海图之事已经引起钟意怀疑,他想趁机对老将军下手。” “此事,我也知道。”宁先北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厌烦:“若是无话可说,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秦镇咬着牙,低吼道。 “晚辈没有猜错的话,真正勾结海寇的并不是宁伤,也不是王副官,而是宁老将军您吧?” 霎时,营帐之内寂静无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秦镇早就想到,宁伤没有通敌,但他之所以在深水湾那片海域蹲守,并非凑巧,而是有人指使。 一开始,秦镇以为是王副官,毕竟王副官的所作所为,十分可疑。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对。 若是王副官通敌,大可派出自己真正的心腹,也就是刚刚那个钱锥前去,直接将秦镇射杀在深海之中!秦镇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派宁伤去,一是因为宁伤品性蛮狠,劫掠渔船、杀良冒功之事他习以为常。不需要任何的点拨,宁伤见到了秦镇,自然而然就会出手。 二来则是因为幕后之人,是宁伤绝不会背叛之人。这样就算事发,宁伤也会选择扛罪,而万万牵扯不到幕后之人的身上。 问题来了。 大商水师之中,有何人能够通过王副官这个中间人,差使宁伤这位巡海校尉,去行此等之事? 答案,呼之欲出。 “胡言乱语!我叔父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大商的名将!岂会勾结外敌?!”宁伤勃然大怒,指着秦镇一通怒骂。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秦镇在胡搅蛮缠! 宁先北却道:“继续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宁伤如遭雷噬。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熟悉的叔父,仿佛在看待一个从来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此事晚辈能猜到,钟意将军自然也能猜到,因此晚辈此行并非搜集证据,而是监视宁老将军您。” “你的意思是说,钟意要对我出手了?”说这话时,宁先北神色淡漠,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晚辈不知。” 秦镇顿了顿,道。 “可若是老将军不弃,晚辈愿拜老将军为义父,为老将军耳目。实不相瞒,今日闹事讨饷,就是为了巧立名目,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合,让钟意放心。” 双面间谍,是秦镇能想到的,在夹缝中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 饵已经抛出去了,现在就看宁先北接不接了。 “你小子倒是聪慧。” 宁先北淡淡的瞥了眼秦镇,问道。 “钟意果真如此信你?” “这就要看老将军的戏真不真了。”秦镇应道。 不得不说,眼前的秦镇确实让宁先北这位城府深沉的政客都感到一丝新奇和惊叹。 年纪轻轻,如此城府,如此胆魄,如此心智! 不凡! “为何选择我?”宁先北终于提起了兴趣:“镇国侯不比我宁家位高权重?” “晚辈不过草芥,参军是为了活着,而钟意志向远大,为达心中抱负会不计一切,跟着他,晚辈活不了。”秦镇的回答十分直白,真挚:“老将军英明,任人唯亲,纵观水师上下唯有老将军麾下兵强马壮,赚得盆满锅满!我想活,只能选老将军您。” “钟意年轻狂妄,看事情过于理想单一,难成大事!你小子看的倒透彻。”宁先北轻笑一声,第一次用正眼打量着秦镇,似笑非笑的问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又能给我什么?” 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秦镇想要活着,就势必要让宁先北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心一横,一字一顿。 “晚辈,可以帮老将军除了心头之患。” 宁先北眼皮子一跳,悚然起身,旋即又缓缓落座。 他摇了摇头:“你……不行。” “仅靠我一人自然不行,可若是戏演的好,获得了钟意的信任,那事情便大有可为。”秦镇循循善诱。 “叔父,别听他胡言乱语!”宁伤这个时候已经听不明白了,他本能的觉得秦镇没憋好屁,这其中定是说不清的算计! 宁先北淡淡道:“伤儿,出去!” 在宁先北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宁伤欲言又止,最终不甘的瞪了秦镇一眼,拂袖而去。 秦镇知道,宁先北上钩了。 只听宁先北缓缓道。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收心 “宁先北,你个活畜牲!我和你势不两立!” 看着被当众打了二十军棍的秦镇,仰着血淋淋的屁股被人拖走的场景,在场的将领无不打了个寒颤。 二十军棍,可是能打死人的! 这宁老将军,已然恨秦镇入骨! “将军,咱们真的就信他了?”王平面露迟疑。 不知为何,他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宁先北冷笑道:“自然不信。” “那为何……”王平惊了。 “不信,不代表不能一试。”宁先北目光微沉:“近年来,钟意的动作越来越大,不仅插手军中之事,连军务之外的事情也……再这么下去,东望港岂不成了他钟家的一言堂?” “我断不能容他!之所以和邪台国合作,也是为了让钟意功败垂成!” 说到这,他顿了顿,脸上尽是讥讽。 “他钟意想当第二个勇军侯,谈何容易?朝廷里多的是人想脏他,比起那些鸡鸣狗盗,让他战死沙场,老夫也算待他不薄了!” 只可惜,钟意生性谨慎,好几次设套都让他逃过。 这也是为何宁先北愿意让秦镇试一试的原因。 若是秦镇没得手,杀了就是,他又没损失;若是得了手,除了钟意,喜大普奔,届时再杀秦镇也不迟。 宁先北的心思,王平想不通,也不敢想。 他迟疑道:“那小宁将军那边……” 毕竟宁伤先前对此一无所知,突然知道自己敬爱的叔父其实一直在勾结外敌,难免对他形成打击。 提及宁伤,宁先北沉吟道。 “宁伤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会怎么做。” 从军帐回来后,秦镇一路哭天喊地。 引得过往的将士无不议论纷纷。 “怎么了这是?” “听说是去给白车营的那些老兵油子讨要军饷,宁老将军一怒之下打了他二十板……” “二十板?这不得打死人啊?” “谁说不是呢!” 听到声响的陈数带着一大帮子人跑了出来,看到哀嚎的秦镇,气的脸直抽抽! “怎么回事?!”他低声质问道,言语中是赫然杀意。 山海义愤填膺道:“镇儿向姓王的讨要军饷,那小子非但不给,还把我们羞辱了一顿!镇儿不服,就被宁老贼打成了这样!” 李九一干弟兄听到秦镇居然真的为了他们出头,一个个内心复杂。 “反了天了!村卫队,全体上刺刀!” 陈数暴脾气能受这气? 当即集结村卫队的弟兄,就准备给宁先北来一场兵变。 秦镇赶忙拉住了他,这要是让陈数去了,自己这顿打不就白挨了? “冷静啊老陈!弟兄们跟咱出来,咱要把他们带回去啊!” 听到秦镇的苦苦哀求,陈数咬牙切齿,十分的不甘。 安抚好了陈数之后,秦镇缓缓的伸出手,抓向了李九。 “李九兄弟,我对不住你们!我……无能啊!” 李九连忙迎了上去,劝慰道:“秦小兄弟,你有这份心大家伙就已经很知足了,军饷啥的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吧!身体重要……” 没等他说完,只见秦镇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塞到了李九的手中。 盯着后者愕然的面孔,秦镇气若游丝的说道。 “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你们先拿去用吧,给死伤的弟兄料理好后事,他们是为国而死,是烈士!理应走得体面……” “这……”李九无比动容。 军队克扣军饷,不把他们当人,反倒是非亲非故的秦镇慷慨解囊,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料理后事。 这是什么? 这他妈是何等的仁义啊! 和秦镇相比,张彪、王平之流简直就是王八蛋,活畜牲,寄生虫! 一时间,八尺高的男儿,竟也红湿了眼眶。 “你们的军饷,我会继续去讨要,是你们的谁也拿不走,老子的兵,没有人能欺负……” 说完这句话,秦镇咳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并非是他在演戏,他身上本就有伤,之前被莺儿小姐刺的那一刀尚未痊愈,如今又挨了二十板,要不是他命硬,只怕还真挺不下来。 “护军大人?护军大人?!”李九失声急呼。 “快!快去请军医过来!”陈数连忙吼道。 李九手足无措:“咱们这里没有军医,只有王平那种级别的将领帐下才会配备军医……” 让王平派军医来给秦镇看伤,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慌乱之中,陈数当机立断。 他朝赵羽和山海叮嘱道:“你们给我把镇儿看住了,要是再有人敢来找镇儿的麻烦,管他是谁宰了再说!”旋即,他一把抓过李九,低吼道:“带上你的人,准备几匹快马,随我去东望港找医生!” 东望港距离军营不过二十里,骑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很快,陈数就扛着一个老医师赶了回来。 老医师吓得面无人色,抱着脑袋求饶:“兵爷,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少他妈废话,救人!”陈数一巴掌把老医师拍醒。 听到不是要杀自己,老医师顿时心中一松。 抬头就看到了屁股瓣儿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秦镇,饶是他行医多年,见过不少跌打外伤,此刻都不禁吓了一跳。 他查看了一下,眉头紧皱,显得十分为难。 “愣着干什么?救呀!”山海没好气的吼道。 吓得老医师打了个寒颤:“兵爷,你绑我的时候太过匆忙,我的药箱没带来……” “他娘的……”陈数脸一黑,带着人又冲了出去。 没多久,老医师全家老小都被他绑了过来,顺带着还有好几箱药材。 “现在能不能治?”山海瞪着眼问道。 “能治能治!” 老医师连忙开始配药,整了几副药贴就往秦镇的屁股上招呼。 他的家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着哽咽。 或许是这老医师医术高超,又或是秦镇屁股硬挺,昏迷了小半天的秦镇迷迷瞪瞪的从床上醒来。 “醒了!醒了!”老医师高兴的上蹿下跳。 秦镇看着手舞足蹈的老医师,又看了看一旁喜极而泣的百姓妇孺,不由得一怔。 “这什么情况?” 第二百二十二章:消息 “小将军,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老医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 “我和妻儿老小正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这群当兵的给劫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生生的给绑走了啊!我老伴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你说这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一个糟老头子可怎么办啊!” “谁让你不跟我走?事出紧急,我就只能绑了你。”陈数瘪着嘴。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老医师委屈巴巴。 秦镇趴在床上,没好气的瞪了陈数一眼,后者双手后背昂着脑袋吊儿郎当的站着,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老先生怎么称呼?” “姓孙。” “孙医师!”秦镇大大方方的道了个歉:“我这弟兄性子直,做事鲁莽,还请你不要见怪。他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出此下策,这些银子权当您的诊金和赔偿。” 说着,他朝陈数厉色道:“老陈,还不过来给孙医师道歉?” 陈数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简简单的低了个头。 孙医师哪敢让陈数道歉? 他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又把他给绑了! 秦镇的钱他也不敢收,谁不知道这些当兵的恨着呢?前脚把钱收了,手脚就敢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劫了!自己一家老小都在秦镇手中捏着呢,他哪敢造次? “小将军,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求小将军能放我们离去。” “这是自然。”秦镇又瞪了陈数一眼,叮嘱道:“送孙医师一家回去,好生对待,知道吗?” 孙医师一家感恩戴德的拜了又拜,战战兢兢的跟着陈数一道离开了。 一路上,陈数板着脸,一言不发。 整的孙医师一家是心惊肉跳。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东望港,就在孙医师准备逃进城里的时候,陈数叫住了他,将一袋银子塞进了孙医师的手中。 “多谢医生出手相救,陈某先前唐突了,还请不要怪罪。” 说罢,陈数带着人转身离去。 “我的天,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从来只有抢百姓银子的兵,还从没见过主动给钱的兵诶!”满头白发的老妪啧啧称奇。 朴素的少女满脸惊奇:“爹,他们是好人。” 孙医师掂量了掂量钱袋的份量,半天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 东望港。 议事厅内,盛放着一张巨大的海图沙盘,囊括了整个江南沿海及其海域的大致地形分布。 东望港位列地图中垂,而距离东望港不远的一片蔚蓝之中,赫然标注了一座庞大的、碎片化的岛国。 它的名字,叫做邪台。 “消息保真吗?” 听完太史望的讲述,钟意眉头紧皱。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过于重大,若真如太史望所言,只怕停战十年的大商和邪台国之间,不日就要再起战事! “半真半假吧。”太史望显得有些迟疑,毕竟消息的来源并不怎么可靠:“大半个月前末将就得到消息,这些天一直在暗中核查,罗刹礁一带的海寇确实近期劫掠突然频繁了起来,一改往日谨慎的作风,开始大张旗鼓的渗透至沿海地域作恶……” 蛰伏伺机的海寇突然一反常态,定有问题。 保不齐就是邪台国在做战争前的准备工作。 “想以此来确定邪台国的战争意图,显然不够,想要说服朝野里的那些老东西,必须要有更有力的证据!”钟意太了解朝野里的那些官员了,每当外敌入侵时,死战者寡,求和者多! 先前漠北一战,勇军侯早就窥见端倪,言明北蛮的狼子野心,向朝野预警,请求先发制人!谁料满朝文武不是说北蛮愚昧,不足为虑的蠢话;就是大吹大商天府上国,是礼仪之邦,不可主动兴兵戈,要讲究以理服人。 结果北蛮奇袭边关,横扫幽云十六州,若非勇军侯神勇,怕是要被鲸吞大半个大商疆域! 十年前的商邪海战也是如此,仗还没开始打,就有忠义之士上书朝廷,要治理江南海寇之患,筹建大商水师。 结果呢? 那些该死的文臣大夫又蹦了出来,说什么“寸海荒蛮,不可与之争”,更有甚者甚至提议要将沿海各地租借给海寇,对他们施以王化…… 最终邪台叩岸,割裂江南! “我需要确切的证据,让朝野哑口无言!只有这样父亲大人才能够力排众议,说服朝野准备战争。” 钟意一拳锤在沙盘之上,肃然道。 “传我军令,即日起开始,将巡航范围扩大,延伸到罗刹礁一带!邪台国不是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破事吗?咱也给他玩阴的!” 他盯着罗刹礁那片海域,这里原本是大商的国土,却被数不清的海寇占据,成为了一片迷雾之地。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藏到什么时候!” 这时,一个小兵匆匆来报,走到太史望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太史望的神色霎时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钟意好奇问道。 太史望解释道:“将军,秦镇被宁先北打了。” “哦?”钟意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他知道以宁先北的性子,断不会轻易放过秦镇,可毕竟他提前打过招呼,就算宁先北再怎么想替宁伤报仇,也不至于做得如此直白明显才对。 太史望随即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当他听到秦镇是因为,要给白车营的将士讨回军饷,所以才冲了撞了宁先北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若放了别人,进了军营怎么着也会低调行事,生怕被宁先北抓到由头。这小子倒好,冲到宁先北的脸上去了,这不是活该吗?”太史望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有些无法理解秦镇的所作所为。 “宁先北也是个老毕灯,今天没把秦镇打死,摆明了是想慢慢和他玩儿。” 对于秦镇这个人,太史望还是十分认可的,他试探性的问道。 “要不咱们管管?” 钟意轻笑一声:“人家是宁先北的兵,我怎么管?”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放心吧,那小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儿的事,秦镇怕是另有打算。” 第二百二十三章:练兵 接下来的时间,秦镇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趁此机会,秦镇也将白车营的事务熟悉了个遍。 按照李九的说法,宁将军麾下有八大营,宁伤的海鲨营,钱锥的牛马营和王平的中字营皆在其中,且实力排列翘楚。 寻常的巡逻、执勤等军务,便是由这八大营负责。 而像白车营这样杂牌营,则属于八大营之外的“临时部队”,其大多都是由当地的百姓和临时招募的民夫组成,有些杂牌营里甚至有死囚和遣送至此的强盗,成分十分复杂。 这样的部队,显然打不了硬仗,通常作为苦力、或是炮灰来使用。 属于是那种有危险第一个上,分功劳没你的份,脏活累活都由着做的类型。 在宁先北眼中,白车营几乎和死人无异,而死人平日里是不用训练的,打起仗来能挡刀吸引火力就行,这就导致白车营的军纪几乎于无,战斗素养十分散漫。 战力,聊胜于无。 秦镇原本打算让陈数帮着练兵,可这小子却摇了摇头。 “镇儿,不是我不帮你,我的那套练兵之法,适用于陆战打北蛮子用的;如今咱们到了海边,可是要下海的!水上怎么打仗我是一抹黑,这兵我可真练不了。” 术业有专攻嘛! 陈数十分清楚,专业的事情得让专业的人去做,练兵可不是小事,搞不好上了战场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办法,秦镇只能亲自出手。 秦镇前世曾当了几年的兵,水兵,对现代化的训练方式也算熟悉。 可之所以一直让陈数代劳,是因为现代化的方式,有自己的局限性,并不适合如今的异世。 打个比方,现代动不动就几十公里负重拉练,训练体力和意志力。 在这里就用不了。 因为前者是建立在丰富的肉类摄入的前提上,这里的兵只能堪堪将肚子吃饱,肉都见不着,哪有力气去训练体力? 哪怕是小渔村的村卫队训练时,也只能勉强保证每人每天一根鸡腿。或许有人会说隔着大海,不是有很多的鱼肉吗?确实可以顿顿鱼肉,但那玩意填不饱肚子。 吃多少都没用。 村卫队确实有跑山的规矩,确实也有成效,至少现如今的村卫队可以气不带喘的跑上几十里山路。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直以来,秦镇都在思考、研究一套适用于当前时代,同时又能显著提升军队战力的练兵之法。 正想着,秦镇突然问道。 “人分好了吗?” 小渔村带来的二百人加上白车营自己的三百人,一共五百人。 按照秦镇的想法,村卫队那二百号人分出一百人来,由陈数统领。 这是他的亲兵,亦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力量,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而另一百人则打乱编入白车营原本的三百人中,担任主要位置,形成编制网络,最大程度的控制住这些白车营老兵。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保证白车营上下一目了然,不会出现除了秦镇之外的第二个声音。 赵羽和山海也被秦镇分配了出去,都成了伍长,手里几十号人。 “其实我并不想当什么伍长。”赵羽冷冷道,眼里写满了抗拒。 他本就是一座生人勿近的冰山,喜欢独来独往,哪里愿意被事务所累? 山海倒是兴致勃勃,他最喜欢热闹,人越多他越兴奋。 “男子汉大丈夫,空有一身武艺,却不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岂非暴殄天物?”秦镇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年轻人,贵在尝试嘛!实不相瞒,我觉得在座的诸位都有上将之姿!” “护军真是这么认为的?”李九受宠若惊。 他这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从没被人寄予厚望。 如今秦镇居然说他有上将之姿!虽说可能是玩笑话,但也让他心里暖暖的。 “当然!” 秦镇撅着屁股,有些滑稽,可眼中却尽是真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画饼,就要画的大!画的厚实!让人听了就觉得噎得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听到这八个字,在场之人无不失神。 就连冰山赵羽眼中也流露出一抹希冀。 见饼画的差不多了,秦镇开始办正事。 他朝四人招了招手,唤到床边,低声叮嘱着什么。 待他说完,四人面面相觑,无不透着惊疑。 陈数忍不住问道:“站军姿?什么玩意?这能行吗?” 秦镇也不多说,而是小心翼翼的在床上挪了挪身子,笑着道。 “你们只管去做就是,我把话儿放在这,谁的军姿站的好,重重有赏。” 四人神色各异的走了出去。 陈数只是有些惴惴不安,而山海、赵羽、李九三人则一脸迷茫。 山海连忙问道:“陈叔,这军姿是什么?怎么站呀?” 赵羽和李九也投来求助的目光。 “这站军姿,说白了就是站桩,我之前听镇儿讲过,待会儿你们跟着我做就是!” 说着陈数等人已经走到众士兵面前。 在陈叔的指挥下,五百多号人站成一个方阵,在烈日下暴晒。 陈数熟练的发号施令:“所有人,从即刻开始都给我把胸挺直,站稳啰!咱们来练军姿!” 众人议论纷纷。 “这么大太阳,就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啊!” “你说这新来的护军不让咱们训练,搁这儿站着是作甚?这也叫练兵?” “秦大人还是太年轻了!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尤其是在军营里的人,谁没见过练兵是啥样啊!隔壁的牛马营喊杀冲天,那才叫练兵呢!站军姿是什么玩意? 扯犊子呢! 陈数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呵斥,就听到秦镇的声音缓缓的从屋内响起。 “在执行中理解,在理解中执行,在白车营,我说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违令者斩。” 秦镇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这些老兵油子虽然再怎么狐疑,但也规规矩矩的学着样子站起了军姿。 陈数板着脸,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伫立如松。 白车营的动作立马吸引了周围营寨的注意,一时间不少士兵闻讯赶来,想要看看新上任的白车营护军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集体意识 “这群人是傻子吧?大热天的杵太阳底下傻站着作甚?折腾人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呀!” “那秦镇还是个娃娃,懂个甚?他哪会练兵?” 众说纷纭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时值秋日,秋老虎肆掠,炽热的温度伴随着湿润的海风,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烘烤得人汗流浃背。 不少人觉得无趣,便四下散去。 整个军营之中,只剩下白车营的士兵仍伫立在烈日之下。 将近饭点,周围营房传来的伙食香味令人垂涎欲滴,饥肠辘辘之下人心浮动,不少人开始抱怨。 “到饭点了!咱要吃东西!” “都站一上午了,腿都麻了,能不能歇一会儿?” “不行了不行了,腿抽筋了……” 一时间,本就不那么整齐的队伍开始东倒西歪,不少人坐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整个队伍变得十分的嘈杂凌乱。 山海和李九也不太行了,站着很容易,可一站就站一上午不让动弹,这不仅是对体力的磨砺,也是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不少村卫队的弟兄也歇息了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队伍中,也只剩下陈数和赵羽以及几十道身影依旧挺立。 “我让你们休息了吗?” 秦镇不知何时从屋内走出,他杵着拐杖,强忍着痛楚,一瘸一拐的来到众人面前。 “连站都站不好,如何打的了仗?这么一点点的磨难都坚持不住,你们也配当兵?” “其他将领也不是这么练兵的呀……”李九小心翼翼的应道。 “其他人让你吃屎,我让你吃屎了吗?”秦镇一句话噎得李九说不出话来,他冷冷的扫过在场众人,将其中的不甘、厌恶、困惑尽收眼底。 “我要的,是可以无条件执行命令的兵,不是站了半天就怨声载道的乌合之众!不愿意站的,收拾东西滚蛋!还认我这个护军的,就给我起来,再站三个时辰!” 当即有人不干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还不伺候了!” 陆陆续续走了能有二十多人。 剩余的人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站了起来,加入了站军姿的队伍。 毕竟这年头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有什么好挑的呢? 站军姿再怎么着,也比饿肚子强吧? 看着面前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秦镇的想法十分的清晰。 所谓的站军姿,就是最简单的服从性训练。 白车营的这些老兵油子,来自天南海北,散漫惯了!秦镇就是要先洗去他们身上的浮躁,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和村卫队一样成为他手中真正的力量。 “我陪你们一起站。” 秦镇杵着拐杖立在众人面前。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是否连我这个病号都不如!” 秦镇的以身作则,让那些满腹意见的老兵油子哑口无言,人家护军刚被打了二十板,都和大家伙一道站军姿,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叫苦? 再苦,能有秦镇苦? 再者,他们没有吃饭,秦镇也没有吃饭啊! 鲜血渗透绷带,从秦镇的伤口处滴落。 剧烈的痛楚让秦镇双腿止不住的发颤,可他却站立如松,没有任何的退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站军姿吗?” 清澈嘹亮的声音缓缓响起,传及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军人,是国家之基石,是百姓之肱骨!站无站相,坐无坐相,成何体统?” “知道外面的百姓叫我们什么吗?兵匪!” “告诉我,你们是匪吗?!” 这声质问,震耳欲聋。 他们是匪吗? 白车营的士兵也曾斩杀敌寇,保卫一方安宁;也曾欺男霸女,劫掠当地百姓。 世道如此,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东西。 但人心,终究是向善的。 “我觉得你们是英雄,我的帐下,只有英雄!”秦镇的话,声声入耳,直入人心:“你们是愿意当一辈子的炮灰,还是愿意跟着我建功立业,成为人人称赞的英雄,你们自己选!” “从现在开始,有一人坚持不住,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没饭吃!想吃饭,就给我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晌午转眼已至夕阳。 长时间的站军姿已经让不少人濒临极限,一整天米水未进的士兵们,许多已经摇摇欲坠趋近昏迷。可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倒下,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只因秦镇,没有倒下! “兄弟,我扶着你,你再坚持坚持……” “一天都撑过来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老哥你可别泄啊!” “这么多弟兄都站着呢,咱们不能给他们拖后腿啊。” 将士们相互打气,搀扶。 不仅仅是为了越过这最后一道坎,更像是为了摆脱从前的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自己。包括村卫队的弟兄在内,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向曾经的自己宣战,向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家伙宣战,向秦镇宣战。 他们要告诉所有人。 他们,不是废物! 终于,夜幕降临。 秦镇缓缓的鼓起掌,淡淡道:“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解散!” 听到训练结束,所有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 有人叫苦连天,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大笑不止,有人累的只剩喘息。 “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记住你身边与你一起坚持下来的兄弟。” 在秦镇的示意下,陈数带着几个伙夫开始放饭。 浓郁的肉香,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要知道,像白车营这样的杂牌部队,平日里只有残羹剩饭,是断不会有肉食的。 “护军大人自掏腰包,给大伙买了头肉猪!”陈数扬声道:“还不谢谢护军大人?” 听到有肉吃,饿了一天的白车营将士眼里都冒着绿光,一边止不住的咽着口水,一边朝秦镇拜了又拜。 “多谢护军大人!” 将士们的呼声震天响,秦镇却已经转身离开。 山海端着碗冲到了陈数面前,对着锅里的猪肉直咽口水:“老陈,快给我打饭!把那两个猪蹄子整给我……” “一个猪就四个蹄子,你还想吃两个?”陈数扫了他一眼,扬声道:“护军大人有令,按照今日各队伍的表现依次打饭!赵羽,你们队今日表现最好,你们队第一个来!其余队在后面依次排队!” “老陈,不带这么玩儿的!咱们这关系,你就不能让我插个队?”山海搓着手谄媚道。 猪肉就这么多,哪里够五百人吃的?排到后面不得连肉汤都喝不到啊? 陈数一丝不苟,肃然道。 “护军大人还说了,插队的人晚上没饭吃!想吃饭,就给我规规矩矩的排队!” 军营之中,唯有规矩。 第二百二十五章:兵甲 翌日,秦镇尚未起床,就被帐外的锣声吵醒。 出去一看,只见白车营上下将士早已在外面摆好阵型,站立军姿。 那一张张斗志昂扬的脸似乎未曾改变,又似乎焕然一新。 秦镇笑了笑,转身回到床上趴着,自己个儿给自己贴药。 “你们看白车营的那些人,大早上的不训练,又在那里傻站着诶!” “我可听说昨天秦护军自掏腰包,给他们整了头肉猪开荤……” “我靠?有肉猪啊?哥几个都半年没尝过肉腥味了,怪不得这些老兵油子愿意陪秦镇过家家呢!放我,我也愿意啊!” 只有白车营自己的将士心中清楚。 他们训练军姿,不是因为那顿肉猪。 接下来的几天,在陈数的带领下,将士们的军姿站的越发整齐笔挺,整个部队的风貌焕然一新。如果是之前的白车营,是一群游兵散勇组成的乌合之众,那么现在的白车营多多少少有了那么几分精锐的意思。 “立正!稍息!” 看着整齐划一的方阵,秦镇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令行禁止这一点,倒是达标了。 军姿只是训练的一部分,这玩意打不了仗,只是磨练性子用的,秦镇也不会一直让大家伙搁太阳底下站着。 他先是让陈数带人在营地里挖了一条半米深的沟渠,灌满了海水。 “每人每天一百组高跳,从沟里跳上来,再跳下去,做不完的每少一组,就围着营地跑一圈。” 随后,又让陈数当教官,专门教授飞鱼营的那一套搏杀之术。 在秦镇的心中,水师士兵仅仅只会在水上作战不行,必须得水陆两栖。在山地作战的那套路数也得学,海面上又不是只有大海,还有数不清的岛屿,未尝没有山地作战的需求。 训练的强度顿时上来了。 前些天还在抱怨站军姿累挺的白车营将士们,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高跳训练和搏杀训练后,方才明白自己之前过得都是怎样的神仙日子! 训练的强度,和每天的伙食质量成正比。 之前每天一头肉猪已经无法满足将士们的身体需求,秦镇只能自掏腰包,肉猪的数量也从一开始的一头,增加到了如今的五头。 什么叫精兵? 拿银子喂出来的才叫精兵! 这年头肉猪一天一个价,也得亏秦镇家底厚,否则还真不够他这么折腾。 而效果,也是显著的。 白车营的将士们以往骨瘦嶙峋,而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不仅肉眼可见的黑了,也硬了,一眼看去都能看到肌肉了。 秦镇的屁股也在一天天的康复。 这天,秦镇正在屙屎,刚打开快要见底的钱袋子愁眉不展,一个黝黑的脑袋就从茅厕上面探了出来。 “镇儿,咱们库房里的那些兵甲都破破烂烂的,好多武器都生了锈,一碰就断!这玩意能用吗?” “你小子谈事情的时候不分场合吗?”秦镇黑着脸骂道:“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叫我护军大人!” “这不是赶巧了吗?” 山海咧嘴一笑,推门而入,脱了裤子,在秦镇旁边的坑位蹲下。 “我听李九那小子说,其他营房的兵甲都换了新的,唯独咱们白车营的装备用的还是上一批人留下的,你说王平那没后眼的玩意是不是拿这事坑我们呢?” 说来,自打上次从宁先北那里挨了二十板之后,王平也好,宁伤也好已经许久没来找过麻烦了。 平心而论,这是好事。 可怎么看都不符合这两人的性格。 “兵甲装备在哪里领?”秦镇问道。 兵甲装备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上战场能不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兵甲。虽说他们白车营是后娘养的杂牌兵,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到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批拿得出手的兵甲吧? 总不能让他们拿着烧火棍去和海寇拼命吧? “不清楚,你去问问老陈呗。”山海面色涨红,似在发力。 在这个纸张极为贵重的年代,是不会奢侈到有人拿纸擦屎的,通常而言寻常百姓清理的方式就是拿跟棍子擦一擦。秦镇不一样,他是有洁癖的,棍子你擦我擦多脏啊! 他用海带。 这玩意浸上水,就像湿纸巾一样柔软,洗洗还能用。 简直不要太享受。 秦镇提起裤子,刚准备出门,就听到山海死皮赖脸的说道。 “镇儿,把那玩意也借我用用呗。” “你老婆能借我玩几天吗?”秦镇虚着眼反问道。 “能啊!”山海脱口而出,反正他也没有老婆:“就咱们这关系,你玩我都行啊!” “拉倒吧!”秦镇一脸黑线,将心爱的小海带撕了半截丢了过去:“以后自己找去!” 出了茅厕,秦镇揉着屁股,径直朝李九走去。 找到李九时,他正和陈数搏斗,没几下就被陈数找到机会撂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围一片叫好之声。 “老李头,你不是说连海里的龙王都干不过你吗?今儿怎么不行了?” “还是陈老大牛呀!一只手就给你干翻了!” 军队嘛,向来是慕强之地。 近些天来,小渔村村卫队的弟兄们已经用实力征服了这些老兵油子,尤其是陈数和赵羽这两个练家子,搏斗就没输过,几乎把白车营上下给撂了个遍。 谁见了都得比个大拇哥。 “我今天只是不在状态,你们都知道,我平时很厉害的!”李九脸一红,开始狡辩。 “少放屁了,赶紧起来,问你个事。”秦镇一脚将他踹了起来。 将士们见了连忙行礼。 “参见秦护军!” 秦镇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秦护军找属下有什么事?” 李九拍拍屁股麻溜的爬了起来。 陈数也走了过来。 秦镇开门见山的问道:“我问你,平时军营里的兵甲需要更换,该去哪里认领?” “自然是兵械库。”李九应道。 大商对铁器管制极严,哪怕是在军队之中,兵甲也由专人管制。 除开训练用途的器械之外,每个军营都会配对一套战斗用途的兵甲。当然,盔甲盾牌这玩意,是稀罕物,不可能配备全军,只有真正的精锐王牌、亲兵嫡系才能拥有。 寻常的兵营,能够搞一套木甲之类的玩意,就已经十分不错了。大多数兵营只能配备最基本的刀、枪、戟、戈;甚至于连弓弩这种玩意,都不常见。 第二百二十六章:困局 搞清楚大商军队的军备状况后,秦镇紧接着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兵械库在哪?” 军械库储存着大量军需用品,可谓重中之重。 因为大商开国皇帝就是兵变上位,黄袍加身,以至于大商建国以来就重文抑武。为了防止历史重演,大商的军械库通常是和军队分开,由专门的部队进行监管把守。 大商水师的军械库,不在军营之中,而在易守难攻的东望港内。 “去军械库换装备得有折子,也就是说咱们至少得有王平或是宁先北的手信才行。”陈数提醒道:“否则的话,军械库那边的人是不会给我们兵甲的。” “这么麻烦?”秦镇皱着眉。 他亲自去库房里查看了一下堆放的兵甲。 没有甲胄,只有几十上百件锈迹斑斑的大刀,秦镇试着用倭刀砍了一下,脆的跟纸渣子似的。 “你们当初就是靠这玩意和海寇打的?”秦镇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着李九。 这些家伙式,别说海寇了,山匪的武器都比这好呀! “王平说,我们就是去堵刀口的,不指望我们打仗,所以就没给我们几件好兵器……”李九低着头:“要不是钟意将军有要求,只怕这些破烂王平都不会给我们。” 秦镇闻言,怒不可遏!他之前还觉得,大商水师里有人走私兵甲给海寇,算不得什么。如今看来,那些人简直就是畜生! 自己人都没东西用,他们居然还将本就短缺的武器装备卖给敌人? 这宁先北是真该死啊! 秦镇立马带着人,就朝王平的营帐走去。 “王平!你丫的给我出来!” 王平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宁伤,钱锥等一干部将。 “秦镇,你吵吵什么?” 哐当。 秦镇直接将锈迹斑斑的兵刃丢到他脚下,质问道。 “王平,这就是你给我白车营的兵器?你指望我们拿着这玩意去和海寇玩命?” 王平还当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因为兵器的事情。 他装模作样的捡起兵器看了一眼,摸了摸上面的铁锈,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这兵器怎么了?难道不能用?这玩意扎进人肚子里,比铁刀好使!”他用一种十分老练油腻的口吻,缓缓道:“现如今军队有困难,哪个营房不缺兵器?凑合着用吧!” 话音未落,一个士兵就拉着一车崭新的兵器走了过来,朝王平请示道。 “大人,这些兵器还是和之前一样,存放进库房吗?” “你们有这么多兵器,为何没有我们的份?”秦镇质问道。 王平一边让人把兵器拉走,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道:“兵器的使用军械库那边有严密的登记,该分配给谁使用,都有章程!至于为什么军械库那边没有给你们的份额,我觉得你们还是得从自身上找原因。” 话音未落,钱锥就毫不掩饰的讥讽道:“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杂牌兵,也配要兵器盔甲?炮灰就该有炮灰的觉悟,你们会挡刀填坑就行,至于打仗杀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精锐来做吧!” “就是就是……”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一群泥腿子也配拿武器?使得明白吗?” 秦镇懒得跟他废话,直言道:“王平,少跟我废话,赶紧写条子,我要去军械库拿装备!” “秦镇,这条子我写不了,你有本事就去军械库拿!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要是能拿到装备,算你的本事!”王平摆明了想让秦镇难堪。 “反正我这里,要条子不批,要装备没有!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商讨军务!” 说罢,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钱锥挑衅似的走到秦镇面前,趾高气扬的讥讽道:“秦老弟,我若是你,就不会自讨没趣!不过是个杂牌军的护军,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听说你这些天在练兵,有什么好练的?上了战场横竖是个死,不如吃好喝好,废那功夫作甚?” 宁伤倒是没开口,而是冷冷的注视着秦镇,随即跟着钱锥一道进入军帐之中。 “他娘的,真是太欺负人了!” 山海气的眼皮子直抽抽。 “咱们怎么办?”李九苦着脸:“没有条子,军械库那边不可能给我们兵器的。” 秦镇眯着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军帐内。 宁伤皱着眉头问道:“王叔,叔父不是说要和这秦镇合作吗?咱们不给他兵器合适吗?” “你还真觉得那小子能够拿下钟意啊?”王平啧啧称奇。 钟意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直到和宁老将军分庭抗礼。 其手腕城府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又岂会被秦镇这样的无名小卒给干掉? “可……”宁伤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平搂着宁伤的肩膀,低声道:“我和秦镇明面上闹得越不可开交,钟意那头秦镇就越做好,不是么?逢场作戏嘛,我心里有数!” …… 是夜。 巡营的士兵睡意上涌,打着哈欠。 只觉后背一凉,就被放倒在地。 “快!” 陈数微微招手,黑夜中数十道身影随之涌出。 “老陈,咱们这么能行吗?偷库房可是大罪……”李九忧心忡忡。 “什么叫偷?我们那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陈数瞪了他一眼:“轮换的士兵两柱香后就会过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都麻溜点!” 陈数本就是飞鱼营斥候出身,潜行这件事对他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知是这些守卫过于松懈,还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饭桶,整个过程陈数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难度,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轻易的撕开了所有的明岗暗哨,来到了王平的库房之前。 他一脚将门踹开,里面堆积如山的武器盔甲差点没晃瞎他的眼。 不仅有枪戈矛戟,还有弓箭长弩,盾牌盔甲。 “他娘的这么多的装备放在仓库里吃灰!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陈数一声令下。 “给我搬!能搬多少是多少!” 第二百二十七章:傻眼的王平 王平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将仓库里堆积的制式兵甲全部拉到了罗刹礁,买了一个好价钱;而罗刹礁的海寇则用大商的兵器,杀了钟意。宁老将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商水师的主将,而他则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手。 梦里很美好,乐的他直掉哈喇子。 “大人!大人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一个亲信急急忙忙的冲进帐内,将王平推醒。 好梦被搅的王平满肚子起床气,抬手一巴掌就重重的抽在那亲信的脸上。 “大早上嚎丧呢!” “大人,咱们的仓库出事了……”亲信捂着脸,委屈巴巴。 “仓库?”听到仓库出了事,王平顿时来了精神,他一把抓住亲信质问道:“仓库出什么事了?” 亲信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王平急急忙忙的披上衣服就朝仓库赶去。 那里可藏着即将与海寇交易的货物! 若是有了闪失,天知道宁先北会怎么责罚他。 想到这,王平越发急切。 仓库四周早已围满了人,众人那怪异的眼神,让王平本能的不安,他推开人群,冲进了仓库,而眼前的场景直接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副官,当场傻了眼。 原本应该满满当当的仓库,此刻空空如也。 那堆积如山的兵甲武器,凭空消失,只剩下遍地狼藉。 “东西呢?!” 他失控的抓住昨夜执勤的官兵,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老子的那么多兵甲器械,都到哪里去了?!” 那官兵惶恐不安,额头上肿着老大的包,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昨夜我等正常执勤,可不知怎么突然就被人击晕,当我们醒来时整个仓库就已经被搬空了。” “放你娘的狗屁!” 王平破口大骂,恼怒至极。 他的营寨守备森严,固若金汤!怎么可能有人当着全营人的面,将库房里的东西偷走,而且不引起任何注意的全身而退?要么对方是鬼!要么就是内外勾结! “说!是不是你勾结了他人,搬空了仓库?!” 王平怒而拔刀,直接架在了官兵的脑袋上,吓得那人当场尿了裤子。 “天地良心啊大人!小人对你忠心耿耿,岂敢吃里扒外?就算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背叛大人啊!” 这话算是点醒了王平。 他麾下的人,基本上他都知根知底。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时一个小兵提出了一种可能。 “将军,昨天秦镇不是来找您要兵器吗?会不会是他干的?” 王平一琢磨,觉得非常有可能! 虽然他并不认为秦镇有这样的能耐,但眼下他确实是一个线索。 他阴沉着脸:“所有人,带上家伙式,跟我去白车营!” 等到了白车营。 看到正人手一件崭新装备,正在操练的白车营士兵,王平当场就绷不住了。 “秦镇!” 王平怒气冲冲的冲到秦镇面前,质问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窃军资用品!来人呐,给我将此人拿下!” “白车营,列阵!”陈数当即下令。 五百位白车营将士立马摆出阵型,和王平等人对峙起来。 王平怒极反笑。 “好大的胆子!秦镇,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这是要反呐!” “王大人可别乱扣帽子,我可是好人。”秦镇丝毫不慌,甚至有些想笑:“王大人大清早冲进我的军营,张嘴就要拿人,总归是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你盗窃军资用品,证据确凿,还在狡辩?!”王平冷笑道。 “谁盗窃军资用品了?王大人说话可得有证据!”秦镇淡淡道。 “你们手里的这些武器装备就是证据!”见秦镇还在抵赖,王平索性也不端着了,直接揭穿了秦镇的面具:“这些装备本就是我仓库里的东西,现如今到了你们手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笑话!你凭什么说这些装备是你的东西?你叫它们一声爹,你看看它们答应不答应?” “那你说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捡的。”秦镇一本正经。 “捡的?!”王平都快气的吐血了。 你上哪能捡这么多制式装备?这不扯淡呢? 秦镇嘴角微扬:“说来也是有趣,我大商水师的兵甲上面都有印记,可不知怎么这些装备上的印记都被人抹了去,这要是选好了买家,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王平脸色一变。 这批装备上的印记就是他差人抹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装备无法追踪来历,卖给海寇时方便。就算被人怀疑,到头来也查不到他王平的头上。 如今被秦镇当众点破,王平慌乱之余,对秦镇杀心骤起! “你说我要是将此事告知钟意将军,会如何?”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王平眼神一厉。 “你找死!” 王平悍然拔刀,猛地朝秦镇砍去。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杀了秦镇,夺回这批装备,永除后患。 乒! 一柄银枪后发先至,轻而易举的挡住了王平这足以致命的一刀。 山海掏出双手戟对着王平就是劈头盖脸一顿乱砍,恐怖的力道将王平砍得一路踉跄,节节败退。 他并未见过赵羽和山海出手,只以为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儿,谁曾想今日交上手,才发现这两人竟如此武艺出众。 “王大人,芝麻大点的小事,何至于闹的人尽皆知呢?”秦镇意味深长道:“同样都是大商的士兵,武器放谁手里不是用呢?总比被敌人捡了去好吧?” 王平也知道今天这事无法善了,只能抛下几句狠话。 “秦镇,你够胆!今儿这事没完!” 秦镇也不惯着,淡淡道:“恭送王大人。” 待人走后,秦镇朝白车营的将士们挥了挥手。 “都散了散了,接着训练!” 另一边,王平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营帐之中,正准备砸点东西发泄一下。 就看到一道苍老肃穆的身影静坐在主位上。 王平心中一惊,连忙行礼。 “卑职拜见老将军。” 第二百二十八章:任务 来者,不是宁先北又是何人? 他静静的瞥着面前的王平,淡淡道。 “听说,仓库失窃了?” “卑职无能,请将军降罪!”王平冷汗淋漓:“我这就集结部队,把秦镇给宰了,将失窃的武器装备都多夺回来。” “那秦镇能悄无声息的搬空了你的仓库,就能轻而易举的摘了你的脑袋。”宁先北轻笑一声,苍劲的双眼之中折射出意欲不明的光芒:“我倒是小瞧了此人。” “老将军的意思是……” “一些武器装备罢了,让军械库再送一批过来就是!”宁先北冷笑一声。 “是……” 王平心怀不甘,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秦镇,他今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 “我刚从东望港回来,钟意决心扩大警戒范围,有意对罗刹礁的那些海寇出手。按照他的意思,我们也要派出几营的兵力从中协助。”宁先北沉吟着:“传我将令,即刻让所有将领来我这里议事。”他顿了顿,补充道:“让秦镇也来!” 只听宁先北阴沉道:“拿了那么多装备,自然就该发挥发挥用处!” 王平先是一惊,随后一喜。 罗刹礁上盘踞着数不清的海寇,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这,何尝不是一个光明正大除掉秦镇的大好机会? 看着去而复返的王平,秦镇有些玩味:“怎么了?王大人又有什么指示?” “宁老将军有令,让你速去中帐。” 丢下这句话,王平虚请一手,冷哼道:“秦护军,可别让宁老将军久等!” 宁先北? 秦镇微微皱眉,朝陈数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旋即带着赵羽和山海朝中帐走去。 他本以为宁先北是准备拿盗窃军备这事向他施压,可到了中帐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八大营里有头有脸的将领几乎都到齐了,宁伤、钱锥之流站在最前方,面对秦镇的到来,都显得十分诧异。秦镇一眼扫去,只见在场众人之人,只有他一位杂牌护军。 “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啊……” “他一个小小的护军,也配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 议论声中,宁先北缓缓的从帐后走出,随着他的到来,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 宁先北先是扫视了一眼帐内诸将,随后将目光落到秦镇身上,旋即收回目光,沉吟道。 “今日叫大家前来,是因为一件事情,近期海寇猖獗,袭扰我大商海域,有损我大商天威!因此钟将军决定,予以还击,派遣水师前往罗刹礁剿灭海寇!” 闻言,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那罗刹礁上鱼龙混杂,海寇遍地,光是叫得出名号的海寇就有上百支,总共加起来少说得有几万人!若是再加上那些被劫掠过去的奴隶、浪人,少说能有十几万……” “我大商水师不过七八万人,这些年和海寇交战不下百次,互有胜负,却鲜有建树,想要剿灭他们谈何容易?” “那罗刹礁地形复杂,去的人少了,打不过那些海寇;去的人多了,那些海寇又缩进海峡岩洞之中……一直以来咱们对罗刹礁的战略都是围而不攻,今儿钟意将军怎么突然想着要攻打罗刹礁了?” 秦镇默不作声的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则在思索宁先北刻意让自己过来的深意。 难不成,那老毕灯打算让秦镇的白车营去前线当炮灰? 看着宁先北那老谋深算的阴沉嘴脸,秦镇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想到这,他默默的退到众人身后,躲在角落里,尽可能让自己不被人注意到。 面对众多将领的疑问,宁先北沉吟道。 “如今邪台国局势不明,据线报,邪台国的水军疑似聚集在罗刹礁一代意图不轨,所以此行不仅仅是为了剿灭海寇,也是为了逼出可能潜藏在那一代的邪台国水军。” 说到这,宁先北顿了顿,解释道。 “这次行动的目标,是想方设法在罗刹礁开辟出一片前哨站,用作预警,也就是说会留有一批人驻扎在罗刹礁上。” 他意味深长的从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角落中的秦镇身上。 “此行,将由王平负责,还需两营人马协同,尔等谁愿意主动请缨?” 作为宁先北最忠诚的狗腿子,宁伤率先请缨。 钱锥紧随其后。 “宁伤,你的伤势尚未痊愈,这次行动就不必参加了。”宁先北直接点名秦镇:“秦镇,听说你的白车营训练得不错,这次就由你和钱锥随同王平出征吧。” “他?” 听到宁先北点名让秦镇出战,在场之人神色古怪。 “钱锥的牛马营乃是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旗下士卒足有两千人!反观秦镇的白马营不过五百人,还多是乌合之众,去了不是送死吗?” 不少心思活跃的将领此刻都回过味来。 明白宁先北此举,就是为了让秦镇死! 秦镇面色一苦:“将军,我的伤也没好……” 宁先北笑眯眯的问道:“你想违抗军令?” “卑职不敢……”秦镇能说什么? 但凡他这个时候说一个“不”字,都不需要到罗刹礁,宁先北现在就能治他的罪。 秦镇想了想,问道:“敢问将军,我们何时动身?” 如今白车营的训练才刚刚开始,能多训练几天,上了前线存活下来的概率也能大上一些。 谁料,宁先北丝毫没有给秦镇任何喘息的时机,而是淡淡道。 “即刻启程。” 与此同时。 近海城。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叔叔!我是方家的家主!” 看着衙差将方松押走,方岚眼神冰冷。 经过这次事情,她成长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优柔寡断的女人了。 “多谢刘掌柜鼎力相助!从此以后,我方家便是小渔村最忠实的朋友!” “方小姐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刘全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近海城这么大的盘子,仅靠我一人可吃不下,日后还得多多仰仗方小姐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 黄家和陈家的破灭,让小渔村的发展再无阻挡。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小渔村的产业就将渗透进这座城的方方面面,成为新的一方巨擘。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刘,好久不见呐。” 第二百二十九章:掮客 只见一个黝黑精瘦的男子坐在驴车上头,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身后绵长的车队满满当当,上面的货物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林三?” 刘全有些意外的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这不走商嘛,正好从此过,咱们掮客不就这样?天南海北到处走。”林三从驴车上跳了下来,笑着道:“刚到贵地就听闻你又开了几家店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呐!” “小本生意,混口饭吃罢了。”刘全朝一旁的方岚道:“方小姐,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林三,咱们近海县有名的行脚商,也是我的朋友;林三,这位是方小姐。” 两人简单寒暄之后,刘全便提议聚一餐,叙叙旧。 “不了,我还拉着货,马上就得走,下次再聚吧。” 林三顿了顿,问道。 “对了,怎么不见秦镇那小子?” “怎么?找他有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之前他托我寻的货物,有了源头,只是对方报价有点高,想问问他要不要。”说着,林三笑道:“正好,我此行正好要从小渔村那边过,到时候就去问问。” 听到“货物”二字,刘全就懂了。 之前秦镇一直想搞点铁矿,私自冶铁制造兵甲。 想来林三口中的货物,就是可以铁石。 “镇儿现在不在小渔村。”刘全一边感叹林三人脉宽广,路子齐全,居然连这玩意都弄得到,一边解释道:“他现在去了东望港,在钟意将军麾下任职。” “当兵去了?!”林三惊了,连忙问道:“被抓了壮丁?” “也不算,是他自己想去的。”刘全应道。 “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啊……”林三神色古怪,语气微妙:“实不相瞒,我刚从武江城那边来,听说近期海寇又猖獗了,不少沿岸的百姓都被祸害了。”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地的米盐价格涨的飞起,一斤米都跟人一个价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米价一直被官府严密管控,几乎不会有大的起伏波动,米价飞涨,要么就是大灾之年,产出不足;要么就是要打仗了,各地都在储存兵粮。 “还有这事?”刘全当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能吧……”方岚迟疑道:“这都多少年没打仗了?” “谁知道呢?”林三耸了耸肩,一屁股又坐上了驴车,朝刘全挥了挥手:“不说了,我赶路去了,等这单跑完咱们再聚!” 看着林三离去的身影,刘全眉头微皱。 很多时候,商人的嗅觉是十分灵敏的,林三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只怕东望港那边,真的要起战事了。 刘全略微思索,便叫来了小黛玉。 “从现在开始,全力收购粮食,能收多少是多少,全部给我拉到帽儿山去。” “啊?”小黛玉抬起粉嫩的脸,上面写满了疑惑:“我们账上的钱可不多,全部用来买粮食的话,店铺这边可能就会周转困难……” “店铺这边先不管,维持基本的开销就行,其余的钱都拿来买粮食……我要先回小渔村一趟,这段时间近海城这边就由你先看着,有啥不懂的就问方小姐,实在拿不准主意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说着刘全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我?”小黛玉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 她还是个孩子,刘全就放心把这么大的店铺交给她打理? 她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对,就是你。” 如今黄家和陈家已除,近海城已经没有了对手,剩下的那些家族哪个敢和如日中天的小渔村作对? 正好秦镇一直让刘全培养小黛玉,想把她往女掌柜的方向去推,这些天小黛玉的表现也中规中矩,将店铺打理的仅仅有条,交给她,刘全放心。 “放开手去干,不是还有你憨哥在吗?出了事,让他摆平。” 丢下这句话,刘全叫上几个弟兄,急急忙忙的出了城。 与此同时。 南宫府。 “哎,也不知道秦镇现在怎么样了……”南宫远撑着下巴,对着自己家的池塘唉声叹气:“之前还说要一起办茶楼的,现在秦镇跑到东望港去了,这茶楼的事也没影儿了。” 唐宣也叹着气,心中满是愧疚。 原本他说好了要给秦镇作证的,却因为家里人的干预,被迫当了缩头乌龟。在他心中,秦镇去东望港从军,都是他害的,他当初要是能够再强硬一些,恐怕秦镇的下场,也不至于充军…… “南宫兄,我马上就要启程去京都,准备来年开春的殿试了,你要一起吗?” “不去,没意思。”南宫远朝池塘里丢了颗石子,溅了自己一身水,短暂的沉默后,他忍不住的问道:“你说那莺儿小姐平日里多单纯一个人啊?怎么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呢?我可听我妹说,对着秦老弟的心窝子就是一刀,多大仇多大怨啊!” 对于此事,唐宣也显得十分的难以接受。 他们能理解徐才对秦镇的所作所为。 但却无法接受莺儿小姐对秦镇的迫害。 因为这……没有道理啊! “我现在对徐莺儿那个毒妇没有任何兴趣,就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了家里,保不齐啥时候就对着你的心窝窝来一刀。”南宫远撅着嘴,又朝池塘里丢了一颗石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毒妇人心!” “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吧。”唐宣迟疑道。 “你不会还对那个毒妇有想法吧?”南宫远虚着眼。 “我就这么一说……”唐宣顿了顿,叹了口气:“可莺儿小姐真的是我的理想型……” “谁不是呢……”南宫远也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连和莺儿小姐将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两人相视一眼,两望无言。 “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溪欣小姐?”唐宣换了个话题。 “我妹啊?” 提及南宫溪欣,南宫远撑着下巴,朝池塘丢了第三颗石子。 “她……忙着呢。” 第二百三十章:扬帆 竹林之中,南宫溪欣正在练剑。 剑意细长峥嵘,初具雏形。 “你的剑,急躁了些,慢慢来。” 温文尔雅的年长男子淡然道,那恬静的目光之中透着严厉。 “想学的我剑,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急于求成可不行。” 南宫溪欣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一招一式也趋于稳定。 她心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浮现。 “秦公子,他日再见我定是名震江湖的女侠!届时定让你大吃一惊。” …… 东望港。 人潮涌动。 大商水师的旌旗随风飘动,大批的将士登上海船,即将远航。 按照规矩,秦镇跟着一行人来到钟府,准备向钟意辞行。 “钟将军有要事在忙,劳请诸位将军移步候客厅,将军他很快就来。”年轻的管家笑着道。 “劳烦问一下,茅厕在哪?”秦镇问道。 “前面直走就是。”管家扬声道:“小红,带这位大人去茅房。” “不必,我自己去就行。” 秦镇摆了摆手,独自离开。 他自然不是要去上茅房,而是想借这个机会,去探探钟意的口风。 七绕八绕秦镇终于来到了一处阁楼,据钟府的下人说,钟将军正和一位贵客在里面谈事情。 秦镇在门外扬声喊道:“钟将军,秦镇求见。” 也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房子隔音太好,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声响;他试探着敲响了房门。 “钟将军?我进来了?” 他推开门,古色古香的书生意气引入眼帘,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走进客厅,他看到了一道就在屏风之后,看身段似乎是钟将军。 便沉声道:“钟将军?是我,小秦啊!” 屏风后头那人停止了动作,片刻后,传出一个悦耳的声音。 “秦公子,擅自闯入别人的房间,可是有失体统的。” 这声音,让秦镇感到似曾相识。 他心中一震,猛地想起了那日拍卖会上听到的于家小姐的声音! “你是……于小姐?” “秦公子好记性,我还以为你听不出来呢。”于小姐轻笑一声:“听秦公子所言,是来找钟意的吧?他刚走不久,可以去议事厅寻他。” 没想到钟意将军接见的贵客居然是于家小姐。 秦镇心中顿时升起了浓郁的八卦之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于小姐还直呼其名,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 “对了,听钟意将军说于小姐先前曾为在下求过情,秦某感激不尽!于小姐未来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 “好,到时候一定找你。”于小姐笑道。 “秦某告辞。”秦镇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一路到了议事厅,见到钟意正在和众将士吩咐着什么。 秦镇默默的走到队伍后头,开始聆听。 “此战,将由太史将军负责,王平将军为副将。你们的任务,是在罗刹礁上尽可能开辟出一片地域,用作前哨站,并以此为基点,向罗刹礁腹地延伸。” “将海寇的老巢给我摸清楚,为后续剿灭海寇的作战目标,奠定基础……” 秦镇举着手问道:“将军,那罗刹礁上可有数十万海寇,咱们就这么点人去,是不是少了点?” 这事可关乎自己的小命,秦镇不得不慎重。 钟意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罗刹礁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那里的海寇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分为好几拨各自为战,除开岛礁的核心区域之外,外围许多地方都是无主之地,而那些地方就是你们此行目标。” “你们此行,战斗为辅,侦查为主,那些海寇犯不上为了几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跟你们拼命。” “另外,水师的海船就在你们身后,实在不行,撤退就是。” 听了钟意的解释,秦镇心中大定。 他就怕钟意要让他们跟海寇死磕。 既然允许撤退,那就没啥问题了。 钟意的话,他还是信得过的。 会议结束之后,钟意不出意外叫住了秦镇。 “将军有什么指示?”秦镇早就在这得等着呢。 “近期宁先北有什么动静?”钟意径直问道。 秦镇简单的将这些天在军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并直白的表明了自己为了打入敌后,被迫成为双面间谍的事情。 “所以你挨了那顿打?”钟意语气微妙,瞥着秦镇:“你小子不会偷偷把我卖了吧?” “哪能呢?那宁先北就是个活畜牲,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钟将军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背叛谁也不会背叛您呀!”秦镇一脸正气。 “看样子,你那顿打是白挨了。”钟意意味深长道:“宁先北,不信你,这次让你跟着王平外出,就是为了试你。” 这一点,秦镇自己也十分清楚。 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秦镇开门见山的问道。 “钟将军,这次行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钟意十分欣赏秦镇的聪明。 “据线报,罗刹礁上极可能隐藏着一支邪台国的部队,其在罗刹礁潜伏多年,专门谋划、编排对我大商的渗透、侵扰;先前你截获的那张海图,便是出自他们之手。” 钟意顿了顿,肃然道。 “想法子找到他们,挖出他们的老巢。” “要不要顺带着把他们干掉?”秦镇问道。 “就凭你?”钟意瘪着嘴,有些古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别节外生枝。” “明白。” 秦镇转身就准备离开。 只听钟意在身后提醒道:“注意王平。” 海港,白帆扬起,千舟浮海。 “镇儿,我可听说那罗刹礁上有好几百万海寇,咱们就万把人,去了不是送死吗?”山海日常嘴无遮拦。 “你咋不说的再多一点呢?好几百万?海寇没地方站,全站在海里是吧?”秦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没那么多,真正叫得出名号的也就七八万。” “那也不少了啊!”山海张着嘴巴:“咱们就这么点人去,能行吗?”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秦镇沉声道。 只听一道悠长嘹亮的牛角号声响起。 海鸥起飞,众将士开始登船。 第二百三十一章:战船 “白车营何在?” 传令兵在港口喊道,手里还端着一份竹简名册。 “在这,在这!” 秦镇连忙举手示意。 出示了作为护军的身份令牌后,传令兵指了指停靠在角落中的几艘海船,沉声道:“那边的几艘船是你们的,船上的人会将你们送到指定位置,快点登船吧。” 众人顺着传令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艘破破烂烂的海船停靠在岸边,那明显比其他船只破旧的外观,让第一次出海的陈数等人心中不由得一紧。 “我说兄弟,能不能换几艘新的?那玩意我看着要沉啊!” 那传令兵瞥了陈数一眼,没好气道:“你当你是谁?想换就换啊?一个杂牌军,能有船载你们去就不错了!知道海船有多么短缺吗?还给你们换新的?水师已经有足足三年没有更新船只了,谁不想乘新的?” 陈数急了:“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去打海寇的,这要是半道死在了海上多冤啊!” 作为一名淳朴的北方汉子,他对于一望无尽的大海有着天然的畏惧。 你让他骑马在荒漠奔驰,完全不带怕的!可若是双脚离了陆地,总归是心中发虚。 秦镇劝住了陈数,朝那传令兵拱了个手,带着人就朝那几艘破船而去。 “镇儿,不能这样啊!大海上凶险莫测,这船就是咱们的身家性命,怎么着也得给咱们配几艘好船吧?”陈数黑着脸,还准备折返回去和那传令兵好好说道说道。 “人家就一个当兵的,你跟他有啥好说头的?”秦镇叹了口气。 大商水师建立不过十年,造船业只是刚刚起步,所用的战船大多都是从敌人手中缴获而来的。而自己研发制造的战船,虽然勉强能满足近海巡航的需求,但鲜有能横跨汪洋之船。 就钟意将军麾下的精锐王牌,现在用的还都是海寇使得那种海船。 并非是恶意将破船分配给秦镇,而是整个大商水师就没有几艘好船,分配给秦镇的那几艘船恰好更破一些而已。 “参见护军大人!” 几艘船的船头纷纷迎了过来。 大商水师采取人船分离制度,除开常备的精锐作战部队拥有专门的船师驾驶海船之外,其他部队通常没有海船的、更不会有独自的船师,而通常采取轮换的制度,每次出任务都是临时分配船只和船师。 也就是说,大部分水师将士只负责打仗,不负责开船。 “你们这船……稳吗?”陈数忍不住问道。 “这位大人只管放心,我们这艘船可是当年商邪海战时缴获所得,至今已经历不下百战,稳的不行!”其中一个年迈的船头自豪道:“不瞒你们说,昔日镇国侯打邪台鬼子的时候,都坐过咱的船呢!” 听着船头讲述着这几艘船的辉煌过往,不知为何秦镇等人的心中越发的没底。 “这船有十个年头了?”山海面色微变,一脸凝重的回头望向赵羽,低声道:“船这玩意,是不是越老越不好?” “我不知道。”赵羽一如既往的话少,但他的眼神显然已经透着一抹慎重。 远处传来悠长的雷鼓声。 “诸位军爷,那边在催了,咱们还是先快上船吧?” 秦镇一声令下。 白车营五百将士随即上船。 “呕!” 刚上船没多久,陈数就不太行了。 “你丫的不会游泳也就罢了,居然还晕船?”秦镇一边瘪着嘴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找出一个白鼓鼓的玩意套在他的胸前。 “鄙人……不善水性……”陈数吐得一片狼藉。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下海,那酸爽,妙不可言。 他看着胸前围了一圈的白色皮鼓,问道:“这是什么?” “猪油皮做成的救生圈。” 秦镇给陈数系紧。 由于事发突然,秦镇虽然考虑到了海战可能面临的种种情况并提前做出了准备,但终究是仓促了些。像逃生用的救生圈,只准备了几十个,勉强可以满足部队的需要,让那些和陈数一样不善水性的人,能够留有一丝生存的机会。 “这玩意好用吗?”穿着肥大的救生圈,陈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不好用,但总比没有的好。”秦镇毫不掩饰这玩意低廉的可用性。 这东西确实可以让你在海里飘起来,但禁不住海浪的冲击,保不齐一个浪花打下来就得破,但聊胜于无吧。 “你不用吗?”陈数看向秦镇。 秦镇笑着道:“我水性还行。” 算不上千帆。 这次行动也就动用了二百来艘船,一眼望去也颇为壮观。驶向汪洋大海是需要勇气和胆魄的,那汹涌的滔天巨浪一个接一个迎面扑来,怒嚎的风声裹挟着巨浪,似要将船身撕碎。 许多人的脸上都透着不安和忐忑。 对于白车营中许多小渔村的旧人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陆地,迈向大海。 望着逐渐遥远的海港,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一件事情。 他们,真正成了大商水师的一员。 “呕!” 陈数面色煞白的瘫坐在船舱里,抱着个木桶吐得七荤八素。 相较而言,赵羽个山海的状况就好得多。 不仅可以在船上随意走动,还能上蹿下跳,吹牛打诨。 “山海,带几个人跟我去船舱,看看那些船头是怎么开船的。”秦镇沉声道:“虽然咱们没有船,但必须得知道这玩意该怎么用。” 他还想着找机会去罗刹礁上抢几艘海船,开回深水湾呢。 “明白!” 山海当即点了几个机灵的弟兄一道跟了出去。 正在开船的船头看到秦镇等人的到来,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也没阻拦,而是让山海等人随意观摩。 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屡见不鲜,每次都有各大营的人过来观摩,就是为了学习开船之法。按照规矩,其他营不能拥有固定船只,但没说不能学开船之法,所以这些船头也就听之任之,尽行方便。 毕竟他们只是开船的,真打起仗来,还得仰仗这些当兵的不是? 尤其是在秦镇毫不吝啬的递出了几块银子之后。 先前那年迈的老船头甚至主动迎了上来,朝秦镇问道。 “官爷,有啥看不懂的只管说,我都给你解释明白。” 第二百三十二章:罗刹礁 当一开始的新奇感消退之后,海上的生活就变得枯燥了起来,一望无际的蔚蓝衔天吞地,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将士们每天不是在船上站军姿,就是钓鱼。 乏味至极。 向王平、钱锥之流,尚有美酒消遣。 白车营将士则只能望着海天一色数鸟。 船舱中,秦镇正对着那张从村田耳手中缴获的海图怔怔失神。 地图中。 庞大的陆地被蔚蓝色的海洋包围,往东的海域上是一片连绵数百里的碎石状岛链,这便是罗刹礁。而距离罗刹礁再往东数千里,便是一片庞大的岛屿群,那里赫然写着邪台二字。 从地理位置上而言,罗刹礁距离大商很近,本该是大商的疆域,成为大商抵御海上之敌的天然屏障。可因为种种原因,大商失去了对这片海域的控制,反而因邪台国多年以来的移民、遣送,流放等手段,让这片地域成为了对峙大商的前哨战。 成为了邪台国鲸吞大商的跳板! 大商的海域防线之所以频频被海寇突破,终其原因就是因为大商的海域范围大太太广,总有力所难及之处!若是大商能够将罗刹礁收复回来,大商沿海防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固若金汤! 这时山海屁颠屁颠的从甲板上冲来,道。 “护军大人,主船发来旗号,太史将军有请。” 一艘快船在水上静候。 秦镇带着赵羽登了上去,船夫迅速摆动船桨朝主船驶去。 船上,众多将军逐一到齐。 太史望坐在主位,其下是王平,钱锥等一干部将则位列两边。 “人都到齐了,说一下任务。” 太史望明显不太喜欢废话,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还有两天,我们就会达到罗刹礁,届时我们会从西边的浅滩登陆。” 他拿着一根木棍,指了指沙盘。 “这里有好几个小岛,岛上可能有海寇的眼线,我们要做的就是肃清该地区,组建防线,建立前哨站……现在让王副官来分配一下各部的负责区域。” 王平站了出来,结果木棍开始在沙盘上描画。 “中军将驻扎在鱼头岛……” “牛马营负责小龟岛……” “白车营负责小岩岛……” 看到王平划分出来的那一片岛屿,秦镇眉头微皱。 这几天观察海图,秦镇早已将罗刹礁的地形了然于胸。 鱼头岛是这一片岛屿中最大的岛屿,易守难攻,资源丰富,用作中军驻扎之地,恰如其分。王平的布置,是以鱼头岛为基础,向四周的区域扩散开来,这也和秦镇的想法相同。 只是,问题就出在小岩岛上。 小岩岛距离鱼头岛遥远,位处偏僻,岛上资源匮乏,光秃秃的啥也没有,简直就是一块荒岛!而偏偏是这块荒岛,却衔接罗刹礁西北边陲,恰好可以预防罗刹礁之敌,拱卫驻扎在鱼头岛的大部队。 其微妙的地理位置,让这里确实有驻防的必要,可如此艰苦险要之地,却安排给了白车营。 一旦将来战事突发,水师撤退之时,必然不会顾及偏远的小岩岛。 那他们白车营,就极有可能沦为弃子,孤立无援。 光是看着沙盘,秦镇就已经预想到了此地的凶险,这王平,俨然是给他安排了一条绝路。 “王副官。” 太史望显然也看出了王平的险恶用心,不由得沉吟道。 “此地位置险要,理应由精锐驻扎,岂可让一个杂牌营去协防?依我看,还是换成牛马营吧!” “太史将军有所不知,那白车营实力不俗,前些天又分配了一批崭新的盔甲装备,绝不是寻常杂牌营可比。尤其是那护军秦镇,颇有奇智,治军严明,此地交由他负责,最好不过!” 王平这番话,把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所有人都一脸狐疑的看着秦镇,心想这小子真的有王平说的那么厉害吗? 秦镇此刻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哪里看不出,王平是在捧杀自己? 若是敌军来犯,杂牌营失守情有可原,可白车营如此强悍,若是失守,他秦镇难辞其咎!这是故意将秦镇架在火上烤,让他下不来台! 白车营毕竟在王平麾下。 如何调遣白车营,太史望还真管不了。 可毕竟钟意临行前叮嘱过他,让他照看一下秦镇,如此一来太史望倍感为难。 “既然王大人如此看得起我白车营,那秦镇又怎有不去之理?” 秦镇自然不会让太史望为难。 但也不会任由王平把自己当枪使。 “但据王大人所言,小岩岛位置显要,断不可失。卑职想要在这里向两位将军求一个恩典,能否多分配我白车营一些粮草和船舶?这样一来若是其他防区有变,卑职也好及时带人驰援。” 此地距离大商足有四五日的船程,补给线绵长,后勤补给未必能够及时送到。 所以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至于海船,则是给自己一份保险,万一将来局势不妙,全军撤退时,秦镇也能带着人坐船离开,不至于被丢在小岩岛上等死。 “这是自然。” 没等王平开口,太史望便一口应允下来。 秦镇所言,确实是正当理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粮草多给你们几船就是,海船嘛给不了,但小型的泊船可以给你们几艘。” 王平冷哼一声,暗道秦镇这小子是真聪明。 知道先讨要粮草! 秦镇又道:“卑职还有一个请求,白车营不过五百人,远没有达到一千人的配置,只怕难以抵御敌军,卑职希望两位大人可以准许卑职就地募兵。”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就地募兵?” 钱锥冷笑道:“秦镇,你莫不是傻了吧?这罗刹礁不是海寇就是浪人,仇视我大商,恨不得将我等千刀万剐!你如何募兵?” 秦镇根本懒得解释,而是正正的看向太史望。 后者显然也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可以,你若是能在当地募到兵,别说一千人,你要是能招一万人,本将升你当校尉又如何?” “可若是招的兵意图不轨,贻误了军机,那本将定治你失职之罪,定斩不饶!” 第二百三十三章:小岩岛 待把军务都安排妥当之后,其余人纷纷告退。 太史望则叫住了秦镇。 那张刚正不阿的国字脸上写满了慎重。 “你真的打算就地招兵?” 似乎是担心秦镇年轻,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他又补充道。 “你应该知道罗刹礁上都是些什么人吧?” “当然。” 秦镇随口应道。 “无家可归的奴隶,强掳至此的难民,以及对海寇抱有极度仇恨的大商子民。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兵源。” “……”太史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仔细想了想,诚然,这破岛上除了杀人盈野的海寇和丧尽天良的浪人之外,确实只剩下秦镇口中的那些人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合适的兵源。 “知道吗,钟将军曾经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想要解救罗刹礁上的无辜者,以此来收复罗刹礁,但最终他失败了。” 太史望眼中闪烁着幽光。 “没有人在经受了极端的苦难之后,还能保持善良,他们之所以能够存活于黑暗之中,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你知道为何邪台国为何整日叫嚣着将此地划归自己的疆域,却始终没有明面上派遣军队进驻此地吗?” “无序,才是这里最纯粹的规则。” 说着,太史望拍了拍若有所思的秦镇,沉声道。 “听我一句劝,这地方的人,皆不可信。他们不是邪台国人,也不是大商人,而是海寇,明白吗?” 从太史望那里回来后,秦镇一直在思考这番话的深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的太简单了。 海寇不同于山匪,罗刹礁也不是帽儿山。 能够在地狱中活下来的人,岂有无辜者? “这样也好……” 他喃喃道,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厉芒。 “如此一来,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很快,在海上又晃荡了两天后,终于看见了一片陌生的岛屿。 因为沿岸的水面较浅,所以大型的海船全部停留在距离岸边数百米外的海面上,留下一部分将士驻守。其余的人则乘坐小型泊船,陆续登岸。 按照计划,秦镇则带着人,换乘小船,前往更远处的小岩岛。 因为小船每次容纳的人有限,所以还得往返几趟才能把人全部都运过去。 作为第一批先上岸的人,秦镇踩着潮湿的沙滩,望着面前这座一眼就能看完的秃岛,顿感棘手。 即使他来的途中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来到小岩岛时,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片岛屿的贫瘠。 乱石林立,杂草丛生,连根木头都没有,地势还十分的崎岖。 “在这里安营扎寨?镇儿,你说那该死的王平是不是故意害咱们呢?就这破地,别人都不用上岸,搞几艘船把我们一围,咱们这几百号人坚持不了半个月就得死完。” 陈数十分老道的点出了在小岩岛驻扎的弊端。 “不行,绝对不行!咱们扎在这里就是一个死字啊!”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排兵布阵,但也能看得出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山海也附和道:“这地方就像一个没有头发的脑袋,而咱们就是脑袋上的虱子,不摆明了等着让人拍死吗?” 这个十分形象的比喻,让许多人忍俊不禁。 同样也让他们愁眉不展。 显然,小岩岛恶劣的环境,并不适合驻防。 简单的考察了一下小岩岛的环境之后,秦镇就断定,这岛没得守。 小岩岛字如其名,说白了就是一块岩石组成的岛屿,土质坚硬至极,其中掺杂的岩石和植物根茎,将这片土壤紧密的相连。连最简单的挖掘都难以进行,更不提打出地基、安营扎寨了。 这岛光秃秃显然是有原因的。 “不能在这里守,我们得上岸。” 秦镇当机立断。 这破岛都装不下五百个人,守在这有个屁用?别人就算真从这儿过,也会从海上走,谁傻了吧唧攻这个秃岛?秦镇现在知道王平为什么要让自己守这小岩岛了。 他就是为了恶心自己,把自己锁在这儿! 一来可以把自己调得远远的、躲避自己的监视,二来又能用小岩岛来限制秦镇,让他不敢擅离,否则一旦有敌人从这里走,他没来得及通知中军,就会被问罪! 岸边距离小岩岛也就二百多米的距离,这期间还有一半路程是浅滩和礁石。 上了岸,便是罗刹礁的西南端,草木丰盛,植被茂密。 “即刻砍伐树木,建立营寨。”秦镇顿了顿,道:“多砍些树运到小岩岛上去,整几个哨塔示警。” 在他看来,整几个哨塔已经很给王平面子了。 若不是船都停靠小岩岛后边,担心船出了意外,他连这几个哨塔都不想建。 “陈数,带着人往东边探路;山海,你往北边;赵羽跟我去南边。尽可能将方圆二公里的情况摸清楚,遇到生人不要妄动,立刻撤回,我们人手不够,不要和陌生人起冲突。” “李九,带着人就地修建工事,看好船只。” 安排好事情后,秦镇等人立刻动身。 这片区域在海图上一片迷雾,属于未知之地,秦镇必须先探索一番,好让心中有底。 他不知道,在远处的山峦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公主阁下,看起来这群大商人是想要在这片地方安营扎寨。”一个独眼龙用邪台语沉声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奔我们来的?” 在他身前,是一个妙龄少女,穿着一身干练的红色和服,火红的马尾垂至堪堪一握的腰间,眼神冰冷。 妻菏绘冷冷道:“多年来,此地大商人鲜有能及,今日突然造访,必有深意!我们先别轻举妄动,抓几个舌头问问清楚再说!” “可他们兵分了三路,我们先从哪一队下手?”独眼龙问道。 妻菏绘略所思考,便将注意力停留在了秦镇那一支身上。 “那一队人数众多,想必其中定有大商人的首领!” 说着,她拿起弓箭,振臂一挥。 “儿郎们,随我冲锋,生擒这支大商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爹 “招子都放亮点,这地方多得是毒虫猛兽,咬上一口不死也残,千万别翻了船。” 秦镇一边在前方开路,一边提醒着身后的士兵们。 他一手握刀,一手木棍,斩草拨林,开辟着道路。 由于大部分人手还在船上等着运送,并没有过来,秦镇身边不过二十号人。 虽不多,却皆是好手。 “把连弩都给我灌满,盾牌举好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得亏搬空了王平的库房,搞到了足够多的制式装备,秦镇十分果断的将全员武装到牙齿。清一色的藤甲套铁甲,护膝加锁链,再配合上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戈,表面上,几乎就和牛马营里的精锐所差无几。 更不提还有秦镇亲自打造的连弩。 别看只有二十人,真动起手来,除非对方有重弩、投石机这样的重型杀器,否则来多少人秦镇都有自信全身而退。 就在他爬上一处小坡,准备找个高处看看地形时。 突然一支箭矢从灌木丛中疾驰而来,只听一声清响,箭簇命中他的肩膀,虽然没有穿透盔甲,可恐怖的力量还是将他震得往后跌倒。 “冲锋!” 古怪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矮小的人影从密林中涌来。 秦镇敏锐的注意到,这些人手中拿着的是倭刀!且身上都披着轻甲! 这么快就撞上海寇了? 惊疑之中,身后的白车营士兵已经提着盾牌冲了上来,和海寇扭打到一起。 一把细长的黑色倭刀从人群中跃出,戴着眼罩的独眼男子凌空而下,朝秦镇斩去! 银枪及时涌现,赵羽挺枪杀到! 旋即将独眼龙震退! “好枪法!” 独眼龙眼神一厉,显然没有想到赵羽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实力!竟然能一枪挡住他这迅猛的一刀! 赵羽面色微沉,对方的力气极大,这一刀斩下的威势差点让他没握得住银枪!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位一等一的高手! 两人交手之间,高处又是几支箭矢疾来,朝秦镇劈头盖脸的扑去! 几个士兵堪堪赶来,将盾牌立在秦镇身边前,方才避免了秦镇被射成筛子。 “他娘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秦镇将踉跄起身,掏出连弩就开始和海寇对射。 短而快的连弩显然在复杂环境中的杀伤力远超于寻常的弓箭,仅仅只是几轮齐射下去,就将海寇给生生压制了回去。 可海寇的数量实在太多,足有好几百人,围涌在密林之中,让秦镇一时难以脱身。 “白车营,随我冲锋!”秦镇高举倭刀,盯着密林后的那道火红的身影,一眼便看出此人就是这伙海寇的领头人,当即恨恨道:“给我生擒了那小子!” 多日的训练相处,已经让白车营的士兵对秦镇的命令本能的服从。 看到秦镇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二十多号白车营士兵也气血翻涌,怒吼着朝海寇杀去。 “想不到这些士兵居然有如此精良的装备!” 看着一身崭新盔甲的秦镇,妻菏绘眉头紧皱。 原本她还以为眼前这二十人不过是大商军队的斥候,现在看来,少说也是精锐!好端端的,大商人怎么突然派兵登陆了罗刹礁?难不成大商人对罗刹礁有图谋? 邪台国内混乱不堪,诸侯割据,作为皇室之女,她被迫只能远逃海外,来到这罗刹礁苟且偷生。若是大商有意夺取此地,那她岂不是连最后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想到这,她一时心乱如麻。 “原来是个女人!” 此时秦镇的声音已至近处,他已经看清了那红色的身影,是一个女子。 惊讶之余,生擒对方的想法越发迫切。 能够集结几百个海寇作战的女人,绝非泛泛!搞不好是哪个海寇头子的女子!抓了她,正好可以从她口中套取情报,再不济,也能让秦镇知晓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保护公主!拦住他!” 尖锐的嘶吼声在四周响起,看到秦镇逼近公主殿下,那些海寇跟疯了一般的扑了上来,企图阻止秦镇的步伐。 可这些海寇显然低估了白车营的战斗力。 在秦镇的独家训练之下,白车营实行三三制作战,其作战时的章法、效率、凶狠,难以言喻!别看只有二十多号人,在秦镇的带领下就像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轻而易举的撕碎了海寇的防线,杀到了红衣女子的面前。 当妻菏绘反应过来时,秦镇的弩箭已经破空而来。 她躲闪不及,正中她的肩膀。 她身上可没有盔甲,箭矢毫无阻拦的扎进了她的肩胛骨中,血流如注。 秦镇一脚踩在她的身上,毫无怜香惜玉的将她压制住,用生涩的邪台话一字一顿道。 “让你的人住手!” 也得亏秦镇曾让村田耳教他几句常用的邪台话。 眼下正好用上了。 妻菏绘明显一愣,她拼命的挣扎,换来的是秦镇冰冷的刀锋。 那明显的倭刀,让妻菏绘对眼前这支部队的身份越发迟疑。 “你们是邪台人?” 秦镇知道的词汇不多,根本听不懂妻菏绘在说什么,他也懒得去猜,直接一脚踩在妻菏绘那张白皙透嫩的脸蛋上,用肃然低沉的声音重复道。 “让你的人住手!” 死亡的威胁下,妻菏绘只能屈服。 “都住手!” 随着她的嘶吼,周围的海寇纷纷停了下来,将秦镇等人围了起来,那愤恨的眼神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放开她!”独眼龙从人群中掠出,眼神如刀。 赵羽紧随其后,一枪横立。 秦镇一把将妻菏绘抓起,冰冷的刀锋就架在她细白的脖颈,只要秦镇稍稍用力,就能了结她的性命。 “我是你爹!”秦镇一字一顿。 周围的海寇面面相觑,明显十分愤懑。 见海寇没有行动,秦镇又喊了一遍:“我是你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羽压低着声音问道。 “叫他们让开呀!难不成是我念错了?”秦镇心中犯着嘀咕,他记得村田耳是这么教他的呀?难道是因为口音问题? 想到这,他又字正腔圆的朝海寇们喊道。 “我是你爹!” 第二百三十五章:落难公主 “你怎可如此羞辱我们?!” 独眼龙忍不住怒吼道。 他年幼丧父,流落街头,是公主大人收留了他,将他当作侍卫留在身边。 别人怎么羞辱他都行,唯独不能骂他爹! “我是你爹!”秦镇怒目圆瞪,将刀移向了妻菏绘的脖子,眼看就要砍下去。 独眼龙满腔屈辱的下跪,朝秦镇嘶吼道。 “爹!你是我爹!行了吧!只要放了她,我认你当爹!” “这小子怎么跪下了?”秦镇一头雾水。 赵羽迟疑道:“保不齐是求着咱们放人吧?” 妻菏绘实在看不下去了,试探性的问道。 “你们不是邪台人吧?” “你会大商语?”秦镇眯着眼。 会大商语的邪台人可不多,非富即贵! 这红衣女子,怕是身份不低! “你为什么非要当他爹?”妻菏绘不解的问道:“这难道是你们大商男人的某种变态癖好吗?” “啊?”秦镇一怔,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村田耳那小子骗了! 他黑着脸,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他们让开!” “他们不会让开的,除非你放了我。”妻菏绘的大商语十分流畅,甚至说的比秦镇还要字正腔圆:“放了我,我让你们走,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不如何。”秦镇一脸轻蔑,自己都要当他们的爹了,这谁能忍? 他审视着妻菏绘,那明显和周围海寇黝黑皮肤不同的雪白肤色,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尤其是身上那种高傲的气质,让秦镇下意识的想到了那该死的莺儿小姐。 “你是谁?” “妻菏绘,一个海寇罢了。”妻菏绘淡淡的反道:“你又是谁?” “你有没有认清局势?现在是我问你!”秦镇稍稍用力,掐得妻菏绘面色煞白:“我问你,这附近有多少支海寇?有多少势力?分别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彼此之间关系如何?” “你的问题……有些多啊……”妻菏绘嘴很严,似乎是知道秦镇不会杀了她,竟有些挑衅似的有恃无恐:“放了我,我们才能慢慢谈!我知道你们想要驻营扎寨,但你们选错了地方……” “我最后说一遍,让你的人让开!” 秦镇也仿佛看透了妻菏绘的内心,眼中透着一抹狰狞。 “要不然我就杀了你,再杀出去!” 妻菏绘惜命吗? 自然是惜命的,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逃到这罗刹礁来。 面对凶狠的秦镇,她挣扎再三,还是退了一步。 “你们都让开。” “公主殿下!”独眼龙急了。 “不想我死的话,就让开!”似乎是咬住秦镇听不懂邪台话,妻菏绘明目张胆的说道:“即刻返回城寨叫人,通知青川将军,让他来救我。” 见妻菏绘叽里咕噜跟海寇说了一大串的话,秦镇保证里面肯定夹带了私货。 但他无所谓。 等到白车营后续部队赶到,这伙山匪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他从王平仓库里顺来的七八张床弩,早就饥渴难耐了! 最终,独眼龙一番权衡之后,让开了道路。 秦镇当即挟持着妻菏绘,径直离开。 “井下君,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就放任他们将公主殿下带走吗?” “八嘎!没听到公主大人刚刚说的话吗?你们立刻返回城寨去通知青木将军,其余人跟着我,尾随他们!”独眼龙——井下坤肃然道:“公主殿下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 “他们还在跟着我们。”赵羽提醒道。 “让他们跟着吧。”秦镇淡淡道:“他们跟得越紧,就意味着这女人的身份越高贵。这女人搞不好是某个海寇的情妇,捏在手里必有大用!” “你们大商人就只会欺负女人?”妻菏绘冷笑一声。 “我想你误会了,就如同你们邪台人从未将我大商人当人一样,在我眼里你不是女人,而是一头牲畜。对付牲畜,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哪还需要讲什么道义?” 秦镇眼中泛着冰冷。 他随手掏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妻菏绘的嘴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妻菏绘一脸惊恐。 “伸腿瞪眼丸。” 其实是之前孙医师给他开的活血化瘀的丹药,治屁股用的,当时没有吃完,正好被秦镇废物利用。 秦镇淡淡道:“这玩意有剧毒,入口则化无色无味,寻常手段根本看不出来,若不定期服用解药,十日内就会暴毙而亡。” 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这颗丹药的真实性,秦镇松开了手,收回了架在妻菏绘脖子上的刀。 一副随你逃跑的样子。 “卑鄙!”妻菏绘惊惧交加,一时难辨真假。 她赶忙扣喉咙干呕,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多谢夸奖,我还有更卑鄙的,你要不要试试?”秦镇十分直白的威胁道:“你若是不想被扒光了衣服,受尽凌辱,最好懂事一些!毕竟我想知道的事情,又不是只有你知晓,不是么?” “可方圆数百里,会说大商话的却只有我一个。”妻菏绘仍在嘴硬。 这是一个十分清楚自身价值的聪明女人。 “整座罗刹礁,能解伸腿瞪眼丸之毒的,也只有我一个。”秦镇冷笑一声。 营地已然出现在眼前。 白车营将士们的身影逐渐显现,在李九等人的努力下,营地也初具雏形。 “护军大人!” 见到秦镇回来,李九连忙迎了上去。 走到近处,方才看到秦镇身边的红衣女人。 “这位是?” “海寇。” “啊……”李九惊了。 在他的印象中,海寇都是黝黑凶残的矮子,怎会有如此肤白貌美的娇人儿? 秦镇扫了一眼尚未建成的营地,沉声问道。 “那几架床弩呢?” “在船上还没卸下来呢。”李九解释道。 “都给我卸下来,架在高处!”秦镇当机立断:“另外先别砍木桩了,都给我挖壕沟,最少也要一米深,底部树满倒刺……告诉弟兄们,咱们惹上事了,准备战斗!” 虽然不知道妻菏绘是何方神圣,但早作准备肯定没有坏处。 安排好一切,秦镇进入营帐中,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妻菏绘,冷声问道。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你的事了……” “公主殿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实力展现 “你听得懂邪台语?!”妻菏绘神色骤变。 秦镇能听懂的邪台语不多,但公主、王子、将军之类的名词还是听得懂的,毕竟他可不想将来抓到了邪台国的达官显贵,却因为言语不通被对方逃走。 “说说吧,你为何会在这?” 钟意嘱托秦镇搜寻有关邪台国军队的下落,原本秦镇还以为是个麻烦的差事,却不曾想居然如此轻易的撞上了邪台国的公主。公主既然在此,那就说明刚刚那些袭击自己的人并非山匪,而是军队! 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这里是邪台国的领土,我为何不能在这?”妻菏绘故作镇定:“反倒是你们这些卑劣的大商人,公然闯入我国的领土,挟持本公主!难道是想重新激起两国的战争吗?” “首先,罗刹礁自古以来就是大商的领土,我们来这儿算是故地重游。”秦镇缓缓道:“其次,大商和邪台之间只是停火,并非停战,战争从未结束不是么?” “就凭你这几百号人,就想在罗刹礁安营扎寨?是不是太狂妄的些?”妻菏绘仍在想方设法的试探秦镇的来历和目的:“你们应该不止这么点人吧?” “回答我的问题。”秦镇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一张空白的图纸摊开,将毛笔丢给了妻菏绘:“告诉我,你们的老巢在哪,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 迫于压力,妻菏绘只能在地图上标注了营寨的所在。 “刚刚你看到的就是我所有的人手了,至于武器装备,你都见过。” 对于妻菏绘的说辞,秦镇不置可否,他将草图粗劣的看了一遍,随即交给了李九,让他派几个人去核实一下。 “堂堂公主,为何屈尊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于妻菏绘的来历,秦镇一直十分好奇。 罗刹礁局势复杂,地形凶险,若她真是邪台国的公主,又怎会屈尊来此等凶险之地?总不能是皇家之女觉得人生无趣,特意来体验刺激的吧? “我被流放至此。” “哦?展开说说。” “还不是皇室内乱,骨肉相残的那一套?你身为大商人理应更清楚其中的肮脏。”妻菏绘说到这,自嘲一笑:“我不愿意拥立新王,便被流放至此,自生自灭。” 秦镇目光冰冷。 “展开讲讲。” 在妻菏绘的讲述中,邪台国一直以来的神秘面纱随之揭下,展露在秦镇面前。 简单地说,就是老天皇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匆忙之中太孙继位,这太孙一上来就滥杀老臣,执意削藩,将权利收归中央;因为操之过急,激起了以幕府将军为首的诸侯反叛。 各地诸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直接杀到了天皇宫内,把刚刚继位半个月的新天皇给宰了,另立新帝。 新帝说白了就是一个傀儡,诸侯势力扶植新帝上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铲除异己,然后各方势力又是一轮相互倾轧。 妻菏绘就是在这个时候逃出来的。 “堂堂公主,居然沦为草芥,啧啧……” 秦镇一阵唏嘘,心中则在思索对方说辞的可信度。 “你不必如此虚伪。”妻菏绘只觉得眼前这张脸越发可憎:“你的问题我都回答完了,现在你想怎么处置我?” “我可处置不了你。” 若妻菏绘真的是邪台国的公主,那秦镇确实没有处置她的资格,秦镇得先将她送到太史望那边,由太史望定夺之后,再送往东望港交由钟意将军处置。 见天色已晚,岸边的近海水面上升起一片雾障,此时行船风险颇大。 短暂思考之后,秦镇便原地将妻菏绘关押,待明日雾障散去之后,立刻送往太史望处。 陈数和山海两支队伍也陆续归来。 在他们的讲述下,初步的草图的逐渐补全。 营地周围两公里范围的环境也逐渐显现于草纸上。 “明天继续向外探索,争取将探索范围扩张到十公里。”秦镇沉声道:“优先寻找淡水源和高地势区域,留意潜在的海寇踪迹,我今天就撞上了一伙海寇,这附近肯定不止这一伙。” 简单的用过餐之后,叮嘱陈数多安排些人手守夜,秦镇一头钻进帐篷里开始呼呼大睡。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夜里肯定不安宁,得抓紧时间积蓄体力。 黑暗中。 独眼龙井下坤指着海边的营地沉声道:“青川君,公主殿下就在那里。” 在他身边,是一位年迈的男人。 双鬓皆白,狼顾鹰视,那双犹如鹰隼般锋利的双眼,仅仅只是略微扫过,就透着让人难以抵御的锋芒寒意。 他,便是邪台国“后幕府时代”硕果仅存的幕府将军,青川桤木。 关于他的传说,邪台国民间特意出了一本叫做《邪鬼怪志集》的玩意,其中记录了各种牛鬼蛇神的故事,以来标榜此人的强大——在那些邪恶的背景故事中,青川桤木往往是以斩妖除魔的正面形象出现的。 这也以至于青川桤木这四个字,在邪台国民间的传播度极广。 邪台国百姓一生如果只能知道两个名字,一个毋庸置疑是现任天皇,另一个便是青川桤木。 “这支大商部队工事倒修的不错,有几分钟鸣的意思。”青川桤木缓缓开口,语气阴晴不定,也不知是赞赏还是戏谑。 十年前的商邪海战,与镇国侯钟鸣交手的,便是此人。 他本该有个荣耀的晚年,同镇国侯钟鸣一般,封王拜相! 只可惜,功败垂成,英雄迟暮。 听到青川桤木居然将眼前大商部队的将领和传说中的镇国侯相提并论,这不免让井下坤心神俱震:“老将军,那支部队的将领我见过,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哪里比得上镇国侯?” 听到是个黄口小儿,青川桤木目光微凝。 “他多大?” “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井下坤迟疑道。 闻言,青川桤木眉头微皱。 眼前营地的防御工事,环环相扣,固若金汤,尤其是沟渠倒挂陷坑的布局,更是凸显其经验老练狠辣!毫不夸张的说,仅是这一手布防,就足以碾压绝大部分大商将领。 青川桤木本以为劫持公主的是一员大商名将,却不曾想竟是一个年轻后辈! “有趣。” 第二百三十七章:交锋 对方凭借着二十多人,就从大几百号人手中劫走了妻菏绘本就十分离谱了,如今在看到营地外围的布防之后,青川桤木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大商小将充满了好奇。 “将军,我们全盘压上去吗?”井下坤焦急道:“晚一秒,公主殿下遭遇不测的可能就越大!天知道那些大商人会怎么对待公主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 听闻公主殿下被擒,此行,青川桤木可谓倾巢而出。 身后黑压压的丛林之中,藏了足有三千多号人。 “你没看到那些陷阱壕沟吗?海岸这么大一片开阔地带,要是贸然压上,咱们的人岂不是成了活靶子?”青川桤木眯着眼:“你之前还说这批大商人有盔甲?那可是精锐部队才有的玩意!真硬碰硬,就算能赢也不过是徒添伤亡!” 对打了一辈子仗的青川桤木而言,如何用做小的伤损换取最大的战果,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青川桤木短暂的观摩了几眼,便想出了法子:“大商人专注陆地,海面防守一定空虚,你带着二百人从海边潜过去,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大商人不善水性,定想不到他们会从水上过来。 “切记,先摸清楚里面的情况,确定公主殿下的位置之后再动手。”他叮嘱道:“千万不能让公主殿下有任何的闪失!” “明白!” 井下坤当即领命而去。 海风喧嚣,潮汐叠涌。 一道道阴影潜伏于海面之下,缓缓的朝营地逼近。 “将军料事如神,这些大商人果然没有在海边驻防!”井下坤蹑手蹑脚的带着人从海面浮出,摸上了岸。 还没走几步,只觉脚下一空,不少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掉进了深坑里。 惊疑慌乱之中,只见周围火光亮起! 赵羽带着白车营将士早已恭候多时。 “护军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们这些海寇会从海上摸过来!早就让我等在此地埋伏,守株待兔!”山海轻笑一声:“老赵,咱们今天可立大功了!” “八嘎!该死的大商人!”看到涌现的白车营将士,井下坤恼羞成怒,挥舞着武器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儿郎们,随我冲锋,杀光敌人!” 他本以为依靠自己的悍勇,还能杀出重围,解救公主。 谁成想,对方压根没有跟他们拼肉搏战的想法。 只见赵羽微微挥手。 架在暗处的几架床弩应声发射! 拳头粗的弩箭顺势而出,直接将好不容易从陷坑里冲上来的海寇射了个透心凉。 山海则带着一百多号士兵,手持长戈,就站在高处不断的挥舞,就像打地鼠一样,将海寇压制进陷坑之中,肆意的屠杀。 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井下坤不甘的质问道。 “卑劣的大商人,你们敢不敢和我们肉搏?!” “那小子唧唧歪歪的狗叫什么呢?”听不懂邪台话的山海闹着脑袋:“总不能是想求饶吧?” “你见过求饶是怒目圆睁的吗?”赵羽少有的吐了个槽:“人家这显然是在问候咱们祖宗呢。” “还有这种事?”山海一听这能忍,当即予以还击。 “小黑矮子!我甘你娘亲!” 他一边指着井下坤破口大骂,一边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厚重的黑色双戟挥舞的虎虎生风! 见终于有人冲了过来,井下坤喜形于色,连忙冲了上去想要杀几个大商人泄泄愤。 谁料扑面而来的一戟差点没把他的天灵盖掀翻! 双戟和大刀相撞,素来以力量自傲的井下坤只觉得双手一麻,差点跪下。 “纳尼!?” 井下坤面色骤变,踉跄之余,下意识的抽刀横扫。 正好撞上山海紧随其后的攻击。 和赵羽那种技术流不同,山海天生神力,招式大开大合! 加上《霸王戟法》本就是极为霸道,讲究一力降十会的武功,一戟之势摧枯拉朽! 这一下,直接让他手中的大刀脱手,整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山海一脚踹翻在地。 “别杀光了,留几个活口。”赵羽提醒道。 山海兴意阑珊的瞥了面色煞白的井下坤一眼,又补了一脚,将他踹晕过去。 随着井下坤的落败,这前来偷袭的二百多号海寇,再也无力支撑,除了少数几个留有的活口之外,几乎全灭。 首战告捷,让在场的白车营士兵都格外的兴奋。 以往他们哪里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不是冲上去和敌人刀刀见红的互砍,就是被当成攻克城墙的砖石送到一线去填坑。 哪像现在,占据有利地形,闲庭信步的就把敌人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一时间,众将士对秦镇的敬佩,溢于言表。 营寨之内。 秦镇推开帷帐,看着满脸笃定的妻菏绘,后者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仿佛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袭来。 “怎么?出什么事了?” 妻菏绘对青川桤木充满了信心,在她看来,眼前这年轻的将领不过是和乳臭未干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曾经的邪台军神一根毫毛? 以青川桤木的能力,想要吞掉这一支五百人的大商部队,简直易如反掌! 秦镇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山海随即推着一个铁笼走了进来,铁笼里关着的正是死狗一样的井下坤。 “公主殿下,你若是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明天还要早起呢!能不能别浪费我们彼此宝贵的睡眠时间?” 无视妻菏绘那极为难看的脸蛋,秦镇径直转身离开。 “传我军令,点亮火把,全营准备战斗!” 火把犹如星光般接连亮起,照亮了整个营地。 严阵以待的白车营将士,披甲持利,身姿挺拔,战意盎然! 暗处的青川桤木见此,已然明白井下坤的行动已经失败。 这也意味着,想要夺回公主,他就只能正面出击,越过敌人提前布置好的防线,将这伙大商人一网打尽! “擂鼓!” 他缓缓开口。 轰隆的鼓声响彻黑夜,漫山遍野的身影随之暴露在火光之中。 “这么多人?” 饶是秦镇此刻都倍感意外。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开始相信妻菏绘,可能真的是邪台国的公主。 第二百三十八章:鬼杀队VS白车营 “强弩!” 秦镇当即下令,弩车被推至高处,弓至满弦而出。 刺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将冲来的敌人射的人仰马翻。 “竟有重弩?传我军令,全体散开。” 青川桤木此刻展现出了极为老辣的一面。 此刻是夜晚,能见度并不高,秦镇手中的强弩有限,只要将军队散开便可有效规避弩箭带来的伤害。 和秦镇之前所遭遇海寇不同,这支海寇在散开后并没有陷入混乱,而是依旧保持了相当稳健的章法,有条不紊的朝营地逼近。 “这支海寇不一般啊!” 秦镇一眼看出这支海寇的不凡。 黑夜,不仅限制了白车营的视线,也限制了敌人!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任何的情绪都会扩张到最大,这个时候战友的哀嚎与倒下往往成为击溃战意和士气的狼毫。 很少有军队能够在黑夜中战斗,更何况还要像眼前的海寇这般,没有任何的混乱,而是前仆后继的朝着营地逼近。 “你看他们的步伐之中透着章法,规避弩箭的方式也十分的迅速有效,绝对不是普通的海寇,搞不好是邪台国的士兵!”陈数眼光毒辣:“护军大人,咱们可能撞上邪台国的精锐了!”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秦镇气血上涌,十分兴奋。 如果眼前这支海寇真是邪台国的士兵,那妻菏绘保不齐就是邪台国的公主! 只要把她带回去,钟意安排给自己寻找邪台国军队的任务不仅完美完成,还有一个大惊喜! 当然,这是在秦镇击退敌军,活着回到太史望那里的前提下。 “告诉弟兄们,斩敌一人,赏银十两!打完这一仗,老子带他们回家升官发财娶婆娘!” 重赏不论在任何时候对这些将士而言都是一记兴奋剂。 一听到杀一个人能得到十两银子,白车营的将士们的双眼顿时通红了起来。 白车营里都是穷苦人,谁愿意一辈子当下等人? 如今跨越阶级的道路就在眼前,没有人比他们更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杀!” “杀光这些海寇!” 激昂的士气只是打赢这场战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卓越的战术以及规划布局。 敌军人多势众,又是精锐,守着打必败无疑。 想要重挫这群敌军,必须兵行险招! 此时海寇们已经越过路障沟渠,冲到了营地的面前,火光下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犹如恶鬼在嘲弄。 没有人比这些海寇更清楚如何在沙滩上战斗。 只需翻越眼前的围墙,营地里的大商士兵不过待宰羔羊! 然而,就在他们甩出钩镰,准备拉倒木栅栏时。 只听一声惊天的嘶吼响起。 “白车营,随我冲锋!” 秦镇悍然拔刀,寒绰的刀光在夜色下显得尤为狰狞! 紧闭的大门随之打开,整整三百多位白车营士兵在秦镇的带领下,向着三千多号海寇实行了反冲锋! 包括青川桤木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仅仅只有几百人的秦镇,居然敢离开掩体,冲杀出来! “杀呀!” 陈数一马当先。 随后是山海和赵羽。 留守李九则带着士兵依靠掩体,居高临下的对着敌军乱射一通,为秦镇等人作掩护。 突如其来的反冲锋让海寇始料不及,数百根三四米长的戈戟如一片密不透风的绝望之墙,横推而出。 海寇的哀嚎和哭喊,伴随着腥臭的血液汇聚在沟渠里成河。 “有趣。” 正在山上观战的青川桤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鼓起掌来。 秦镇的反应,让他十分的意外和新奇。 就好像看到了一块绝世宝玉。 “固守,只会死路一条;唯有以命搏命,才有一线生机!纵观整个大商,敢这么做的屈指可数。” 看着一连冲出二三百米方才堪堪止住势头的白车营,仅仅只是这一轮冲锋,就成功的打乱了海寇们的进攻节奏,为白车营争取了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可惜。” 他微微一叹,目光陡然凝实。 “我的兵,没有那么的不堪一击。” 就刚刚这一轮冲锋,白车营少说冲杀了二三百海寇,致伤致残的敌军数不胜数!若放了其他海寇,仅是这一轮冲击就足以让敌军士气溃散,失去战意,从而溃败。 但眼前这支海寇没有。 他们踏着战友的尸身,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惊疑,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漠然和冷厉。 被秦镇好不容易撕开缺口的阵线迅速被增援上来的敌军填补。 当战局陷入白刃战时,人数远超于白车营的海寇,给予了每一位白车营士兵莫大的压力。 伤亡迅速攀升,不断有士兵在秦镇面前惨死。 “列阵!列阵!就像我平时教你们的那样,三三制!”秦镇竭力嘶吼,维持着阵型。 秦镇的嘶吼瞬间被敌军的喊杀声淹没。 唯独他身披的那面火红的旗帜,成为所有白车营将士们心中唯一的光。 和那些催赶着你上去送命,自己在后头窝着捡功劳的王八蛋不同。 秦镇真正做到了身先士卒。 正如同他说的那样。 两军对垒,后退一步者斩。 他秦镇若后退一步,亦斩! 秦镇身上带伤,尚且冲锋在一线,白车营将士又岂会惜命?! “杀!杀光这些海寇!” 赵羽一袭白衣在黑夜之中尤为显眼,他腾空跃起,握着一柄银枪冲进敌军之中,干脆利落的斩断了海寇的旗帜! 山海则挥舞着双戟,身披重甲在敌军之中左砍右杀,横冲直撞,将那些维持着阵型的海寇小头目杀得人仰马翻! 夺旗斩将,可谓赫赫之功! 即使敌众我寡,在秦镇的带领下,白车营的将士们依旧爆发出了顽强的战斗力,竟硬生生抵抗住了数倍于己敌人的攻势。 “可惜。” 青川桤木再度轻叹。 此等悍勇的年轻后辈,可谓良才。 若是细心培养,将来未尝不能成为大商砥柱! 只可惜,今日,便要命丧这浅滩之上! “黑狗君,交给你了。” 在他身边,一道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的身影微微领命。 黑狗邪根随之离开。 跟着他一道离开的,还有二百多位同样身披黑袍,头戴伥鬼面具的身影。 这是青川桤木的王牌,亦是他一生传奇的基石。 鬼杀队! 第二百三十九章:鬼杀队VS白车营(2) “那是什么?!” 黑夜中的鬼魅如影随形,在满地疮痍中游行。 这一支诡异肃杀的部队,刚一现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正在和白车营厮杀的海寇见到这支部队的到来,迅速让开一道口子,退出了一线,将整个战场交给了他们。 “迎敌,迎敌!”秦镇竭力的嘶吼,让刚刚没喘几口气的白车营士兵重新集结起来。 他能敏锐的感受到,眼前这一支区区二百人的部队,绝非善类! 一种十分浓郁、熟悉的肃杀之意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只有在尸山血海之中拼死搏杀才能积攒下来的汹涌杀意! 双方碰撞的瞬间,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嘶吼,唯有白车营将士的哀嚎。 这些鬼杀队士兵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哪怕被人砍中,刀入肺腑,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吃痛。他们就像一群不知痛楚,不知疲惫,不知死亡的杀人机器,用一种极为效率凌厉的手段,一刀扎进了白车营的阵线,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开什么玩笑……” 秦镇始料不及。 他一度以为白车营的战力,虽不是顶尖,但也勉强能达到这个世界军队实力的中上水准,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面对这一支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军队时,自己一手缔造的白车营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和对方相比,自己花一个月时间训练出来的白车营,就像小孩过家家。 一推就倒。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众多的海寇再度围了上来,和黑衣军团一起对白车营发起了围攻。 敌众我寡,秦镇不得已只能下令撤退。 “回退!退回营地里去!” 跟着他杀出来的三百多人,退回营地时,已不足二百! “射!给我狠狠的射!”李九驾着重弩阻击着企图涌上来的敌军。 密集的弩箭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暂时遏制住了敌军的步伐。 “不行,不能这么打!”秦镇眉头紧皱:“这么打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让秦镇不得不认清现实。 此时的他,还没有和眼前这支海寇对抗的实力。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海寇。 看着正潮水般涌来的海寇,他果断下达了命令。 “陈数,即刻带着弟兄们离开,去找太史望求援!” “那你呢?”陈数问道。 “我留下断后!”秦镇咬牙道。 “你脑子灌了浆糊吧!你是将!要走也是你先走,我断后!哪有你断后的道理?!”陈数正咬着绷带,缠着自己的手臂止血,他强握住刀,肃然道:“镇儿,你带着那个女人先走,我来断后!” “说什么屁话呢?” 秦镇眼神坚决。 “我说过,杀敌老子第一个冲,撤退老子最后走!这就是我白车营的规矩!这是军令,执行命令吧!” 寥寥数语,飘荡在浅滩之上,响彻在每一位白车营将士的心中。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 在这种情况下,秦镇身为主将,居然没有率先逃命,而是选择留守断后,为他们这些小兵小卒争取撤退的时间。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一时间,白车营无不动容,热血激昂! “我不走!护军大人如此待我,我就算是舍掉了这条命,也要护大人周全!”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看着一位位红着眼冲向敌军的将士,秦镇百感交集。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坚守已经毫无意义,保全有生力量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的命令,难道你们都不听了吗?!” 他陡然扬声,怒斥道。 “老子训练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白白送命!去找太史望,告诉他老子发现了海寇的军队,让他速来救我!” 厮杀了一夜,不知何时已近拂晓。 敌人已经越过了沟渠障碍,压到了营地之外,那脆弱不堪的木桩围墙在敌人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走!”秦镇嘶吼一声,推了陈数一把。 后者咬着牙,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老子不走!镇儿,老子和你一块狙击敌人!” 山海嚷嚷着,杀红了眼。 赵羽一声不吭的来到秦镇身边,青涩的脸庞上透着倔犟。 “走,放心,我死不了。” 秦镇的声音透着笃定和自信,让人信服。 虽然赵羽并不知道秦镇的底气来源何处,但出于对秦镇的信任,他最终还是将山海拉走。 李九是最后一个走的。 走之前他朝秦镇行了一个大礼。 “护军大人,若你还能活着回来,我李九今后这条命就是您的!” “麻溜滚蛋!”秦镇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秦镇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冲进营帐中,将坐立难安的妻菏绘抓了出来。 “你想要做什么?你若是敢伤我一根毫毛,青木将军绝不会放过你!”她脸上透着惊慌,还以为秦镇穷途末路,准备要挟自己,逼青川桤木退让。 “公主殿下,你是否忘了一件事?”秦镇眼中掠过一抹隐藏极深的疯狂:“你可吃了伸腿瞪眼丸呐。” 营地的外墙轰然倒塌,黑压压的敌军涌了上来,将秦镇围住。 此时的营地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秦镇孤零零的一个人,挟持着妻菏绘,对峙着数千海寇。 “上前一步,你们的公主脑袋落地。” 他躲在妻菏绘身后,规避着任何可能袭来的暗箭,倭刀顶在后者堪堪一握的后腰上,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将其捅穿。 海寇们唯恐秦镇伤害了妻菏绘,一个个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这时一道苍劲的身影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青川桤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挟持妻菏绘的少年,淡淡的朝众人压了压手。 他问道。 “你是谁?” “大商水师白车营护军,秦镇。” “你这是在……断后?”说出最后两个字时,青川桤木语气十分微妙。 在他的认知中,断后这种事往往是最低贱的弃子才会做的事情。 秦镇身为一营之长,居然会主动留下来断后,换手下将士逃生? 这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十分的令人惊奇。 “你又是谁?”秦镇眯着眼反问道。 青川桤木并没有回答秦镇的问题,而是好整以暇的问道。 “你的人已经坐船走了,能不能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 第二百四十章:交易 见秦镇不为所动,青川桤木哑然失笑:“难不成,你想保持这个姿势,耗上一整天,等人来救你不成?” “为何不可?”秦镇反问道。 “你没这么蠢。”青川桤木苍老的眼瞳之中闪烁着睿智的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放了公主殿下,我或许会留你一命;第二就是和你怀中的那个女人,被乱箭射死。” 青川桤木从不接受任何的要挟。 妻菏绘在他心中,其实并不重要。 之所以带兵来救,纯粹是因为身为邪台国老臣的那一点点臣子本份。 能救,固然最好。 救不了,也无所吊谓。 他已经是丧家之犬了,又怎会在意那些皇族贵胄的死活? “老头,我可不信你会杀了她!” 秦镇显然不信青川桤木会不顾妻菏绘的安危对自己出手。 她可是公主殿下! 杀了她,难道就不怕邪台国皇室怪罪吗? “我劝你还是相信他的话比较好。”妻菏绘此时低声道:“你不了解情况,青木将军素来杀伐果断,从来不惧任何要挟……” 没等她说完,一记闷棍悄然在秦镇后脑炸开。 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他的身后,放倒了他。 **邪根单膝跪地,肃然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说罢,他就要拔刀砍掉秦镇的头颅。 只听妻菏绘急呼道:“先别杀他!” “怎么?”青川桤木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青木将军,此人给我喂了一种**,若无解药,十日之内我就会毒发身亡!杀了他,没有解药我必死无疑。” 听完妻菏绘的解释,青川桤木面容有些严肃。 “将此人带回去,好生盘问,定要问出解药来!”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营地里的重**和粮草。 “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我拖回去!” …… “东西呢?” 人迹罕至的丛林之中,一个冰冷阴森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是一个矮小的男子,头上梳着别扭的发髻,裸露出大片光秃的头皮,披着一套袖珍却繁碎的武士盔甲,腰间别着两把倭刀。 一柄用来介错,一柄用来自裁。 当然,那是功败垂成时的用途,正常情况下这一长一短两把倭刀都是拿来迎敌**的。 丑陋的脸上横着一道刀疤,从下巴上延至后耳,可以想象当初这一刀差点削去他大半个脸皮,触目惊心,异常狰狞。 仔细看,较长的倭刀刀鞘上铭刻着四个字。 那是他的名字,亦是他的荣耀。 村田厉猖。 在他面前,是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子。 “钱呢?”王平淡淡道。 诸如此类的交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邪台国水师强盛却陆战疲软;而大商则恰恰相反。因此,为了弥补双方的短板,大商水师和邪台水师私下之间时常心照不宣的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大商需要邪台国的战船;而邪台国需要大商的重甲兵戈! 看似公平合理,可实际上双方交易的事务,却不仅于此。 人口、军情甚至是土地,凡是所有,皆可所易。 村田厉猖冷冷的扫了王平一眼,这个卑劣的大商人总是如此。 “我难不成抱着十万两白银到处乱跑吗?见到了货物,我自会将载着白银的船只位置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问道:“货呢?” “货自然也在船上。”王平淡淡道:“几十箱的兵甲和数十架床**,都在船上,此时想必已经到了你的地盘。” 闻言,村田厉猖眉头一松,脸上透着笑意。 只是被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影响,以至于他笑起来十分的可怖。 “王桑,你是个厚道人,待我清点完货物之后,便将船的位置告诉你。” “这次还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王平看了眼面露疑惑的村田厉猖,道。 “鱼头岛那里驻扎了一万多人,想个法子吃了他们,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太史望,我要他死。”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能暴露吧?”村田厉猖眯着眼,意味深长:“若是走漏了风声,我这些年的经营岂非毁于一旦?” “杀光了他们,就不会有人走漏风声。”王平提醒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奔你来的?好端端的突然要来罗刹礁安营扎寨,搞什么前哨战,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闻言,村田厉猖眼眸冷了下来。 罗刹礁不仅仅事关他多年谋划,更关乎邪台国的大计!不容有失! 任何有可能影响到计划的因素,都应该灭除! 只是,他心中仍有疑虑。 万一最后没有将太史望一网打尽,只怕会提前引起钟意的警惕。 那可是一万多人!其中还有太史望的数千精锐! 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你手底下不是有那么多的海寇吗?”王平出了个主意:“借刀**的戏码,用不着我教你吧?”似乎是怕村田厉猖难以下定决心,王平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必要时,我会出手。” 村田厉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王平。 后者淡淡道:“宁老将军也希望我们之间,风平浪静。” 村田厉猖笑了:“你们大商人总是如此,对自己人无比狠绝!” “彼此彼此,你们邪台人也好不到哪去,连**都被你们给宰了!咱们之间,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161小说 说到这,王平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道。 “对了,秦镇在小岩岛。” 提及秦镇,村田厉猖明显杀意翻涌! 村田错就是被此人所擒! 要不是他擒住了村田错,他弟弟就不会被胁迫去作证,也不会死于非命! 在他心中,秦镇就是害死自己弟弟的间接凶手! “放心吧,秦镇必死无疑,我会亲自拧下他的脑袋!” 言毕,双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村田厉猖转过身,朝王平道。 “既然你卖了我一个人情,那我也卖你一个吧,按照你们大商人的话来说,这叫互不相欠……” 只听他嘴角微扬,一字一顿道。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交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一章:求援 鱼头岛。 太史望正在处理公务,刚刚落脚在这片蛮荒之地,百废待兴,大批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不得不说,这位太史望不仅打仗是一把好手,处理内政来也不含糊,将军内上下安排的井井有条。 “将军,出事了!” 一员副将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小岩岛出事了!” 闻言吗,太史望眉头紧皱。 这才刚到罗刹礁一天,那秦镇就不安生,给他闯祸! “怎么了?他秦镇不是装备精良吗?难不成被海寇冲烂了?”他脸上戏谑,身体则已经离开书案,朝帐外走去。 不管怎么说,秦镇都是钟意将军点名要照看的人,太史望多多少少也得帮衬一二。m.166xs.cc 刚一出营帐,太史望就倍感事态危急。 只见初具雏形的海港之上横七竖八的停着几艘泊船,浑身是血的白车营将士正在瘫倒在地上,哀嚎四起。不少人的盔甲已经被看烂,许多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难以想象,他们遭遇了怎样的战斗。 让太史望感到不安的是,他并没有从中看到秦镇的身影。 “将军!我们被邪台国的军队袭击了,护军大人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自行断后,让我等过来求援!求求您即刻发兵,救救护军大人吧!” 说话的是老熟人,陈数。 高傲的汉子,此刻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太史望浑身一震,一把抓住陈数,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遭遇了邪台国的军队?!” 陈数不知其中深意,连忙解释道:“没错,那只军队虽然打着海寇的幌子,可他们的阵法步伐都暴露了其行伍的身份,尤其是有一支身着黑色衣袍的军队,战斗力极强,直接冲烂了我们的阵线……” “黑色衣袍?!” 太史望眉头紧皱。 “他们可有什么特征?可曾佩戴面具?” “将军大人怎么知晓?那些人皆佩戴伥鬼面具。” 陈数的回答让太史望心中一震。 若说邪台国内有哪一支军队喜欢着黑袍现身,佩戴伥鬼面具,唯有鬼杀队! 可鬼杀队又岂会现身此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太史望惊疑不定之时,陈数的嘶吼打断了他的沉思。 “将军,快救救护军大人吧!” 太史望面容苦涩,若袭击秦镇的真的是鬼杀队,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别说秦镇救不了,甚至连太史望都深陷危险之中! “你说的那只黑袍军队,有多少人?” “约莫二百多人。” 听到对方只有二百多人,太史望心中一轻。 鬼杀队足有五千众,每次出击必定倾巢而出,所过之处犹如百鬼夜行,无人生还。 若真是鬼杀队,不可能只有二百余人,一定是什么人冒充的。 他当即道:“你且将事情从头道来。” 很快,陈数就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得知秦镇绑了一个神秘女人,尔后招致了海寇的**,太史望面色凝重。 面对陈数的求援,他思索再三,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什么……” 在罗刹礁动辄能够**三千海寇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岛上局势复杂,海寇丛立,多得是深不可测的贼首! 太史望这麾下一万多号人只能勉强自保,哪还有余力去招惹来路不明的海寇?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在罗刹礁建立前哨站,搜集情报,等待钟意大军的到来,继而围剿海寇。 换言之,他们这一万多号人只能算是打探情报斥候,而不是主力军。 根本无力再罗刹礁横冲直撞! 更何况,太史望的到来本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那些窝藏在罗刹礁上的海寇贼首肯定在冷眼旁观。太史望不动还好,若是贸然对海寇发起攻击,极有可能让海寇感到唇亡齿寒,万一海寇群起而攻之,太史望身死事小,耽误钟意大计事大! 出于种种考虑,太史望都不可能出兵相救。 “为何?!”对于太史望的冷漠,陈数始料不及。 他愤怒的起身质问道:“同袍深陷敌寇**,我等身为大商军人,岂能冷眼旁观?!” “本将有自己的考虑。”太史望沉声道:“再者,秦镇孤身拦敌,就算我们现在派兵驰援,也来之不及!何必枉费心力?” 陈数直视着太史望的双眼,突然笑了。 笑的十分凄凉。 若今日身陷重围的不是秦镇,而是钟意,太史望又会如何? 不说钟意,哪怕是寻常的贵胄之后,世家子弟,太史望焉会见死不救? 说到底,不过是秦镇出身黎庶,命比草贱而已! “早就让秦镇悠着点,他不听,现在踢铁板上了吧!只是可惜了那满营的装备!”钱锥冷笑道:“之前将军让你们白车营固守小岩岛,如今小岩岛丢了,末将斗胆请求将军,严惩白车营失职之罪!” “就是就是!一个杂牌营罢了,还想让我们出手相救?你们的命值几个钱?” “**活该!只希望那些海寇不要因为此事再生异变!秦镇身死事小,耽误了我们的军情事大!” 听着周围人的冷嘲热讽,看着那一张张讥讽高傲的嘴脸,恍然之间陈数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漠北,在面对身陷重围的勇军侯时、那些官老爷的说辞! 一如当年,亦如今日! “呵……” 陈数将那块佩戴了多年的飞鱼营铜牌拿出,当着众人的面踩在脚底。 “若勇军侯尚在,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冷眼旁观!” 他曾以飞鱼营为荣。 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块牌子恶心。 飞鱼营**,早在漠北那一战随同勇军侯一并**!钟意或许是一个好将军,但他永远成不了勇军侯! 太史望,也成不了飞鱼营众! “你!”太史望此刻也怒上心头,他又何尝不想施以援手? 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陈数转身离去,肃穆盎然的嘶吼响彻云霄。 “白车营,愿与我同行者,请起身!” 赵羽扛枪而出。 山海持戟跟从。 李九哑然失笑,拖着困累的身子毅然起身! 眼下,这些和鬼杀队鏖战了整整一夜的残兵败将,此刻无不起身逆行! 即使他们身受重伤。 哪怕他们自知必死。 可那又如何? 秦镇为了让他们活下来,孤身断后;如今他们为了还这一命,甘愿赴死!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求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二章:无根窟 当秦镇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漆黑无光的深窟之中。 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透着难闻的晦涩感,就好像身处一片腐烂的芦苇当中,嘈杂无章。 秦镇发现自己带着**,那是一种由特殊藤蔓制成的镣铐,其上有倒刺,硌的生疼;肉眼可见的褐色痕迹表明了这玩意陈旧的历史,秦镇甚至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刚从上一个倒霉蛋身上取下来,顺手安在了他的身上。 所幸的是倒刺并没有刺穿他的的皮肤,否则秦镇可能死于伤口感染。 隐隐的头疼让秦镇有些烦躁,虽然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偷偷朝自己靠近的家伙,兵故意露出了破绽,可对方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缓了很久,秦镇方才又余力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潮湿的石壁无不在提醒他这是一个洞穴,前方横竖的几根木桩上青苔密布,封**出去的路。透过木桩往外看,秦镇看到了许多矮小的身影,他们穿着明显不同于大商百姓的服饰,扛着厚重的麻袋,在辛勤的劳作。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身影都十分的疲惫、佝偻。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洞穴外,让秦镇印象颇深。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袍,带着该死的伥鬼面具。 之所以说印象颇深,是因为这家伙很高,邪台国的人普遍矮小,基本上达到一米六的就是巨人。而眼前这个身影显然超出了一米六的范畴,几乎和一米七八的秦镇一般高。 这就让这道身影,显得十分的怪异。 他淡淡的看了秦镇一眼,用脚,注意是用脚将一个木碗踢到了秦镇的脚边,木碗里的淡水撒了一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镇有些怒了,招呼狗呢? 小爷怎么着也是白车营的护军,不说奉为上宾吧,怎么着也该有一些基础的礼貌吧? 高个子没有理会秦镇,而是又用脚,将一个盛满了粘稠米粥的木碗踢了进来。 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 “你牛哔!” 秦镇咬牙切齿的比了个中指,但最终还是蹲了下来,将米粥和淡水捡起,坐回石床上吞咽起来。 **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从自己的饥饿状态来看,显然时间不短,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好,必要的体力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哪怕这饭再难吃,他也得往下咽。 高个子似乎没有想到秦镇居然如此没有骨气。 这让眼前的少年和前几天那个率领几百士兵硬撼三千海寇的年轻将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碗米粥吃完,秦镇毫不见外的将碗伸了出去。 “还有吗?” 高个子盯着秦镇看了半天,随后接过了碗,就在秦镇以为对方去打饭时,这小子居然当着他的面,将木碗扔到地上,踩了个稀烂。 “没有就没有嘛!你踩我碗干啥?!”秦镇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爷脑子怕是有点问题。 他情不自禁的离高个子远了一些,用尽可能舒服的姿势靠着冰冷的墙面,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陈数他们肯定是已经到了鱼头岛。 他不确定太史望会不会出兵相救,但从他的视角出发,太史望大概是不会的。 原因很简单。 太史望无法确定这伙海寇的来历和背景。m.166xs.cc 比起保全自己,秦镇的生死显然无足轻重。 而这,也是秦镇想要的。 当日太史望的那一席话提醒了他,自己在罗刹礁没有根基,没有兵源,没有安身立命的基础,根本不可能成事。这也是为何多年来,大商始终无法夺回这片岛礁的真正原因。 想要夺回罗刹礁,就不能靠大商水军,而得仰仗罗刹礁上的原住民。 早在得知妻菏绘身份时,秦镇就构造了一个计划。 一个釜底抽薪,让罗刹礁改头换面的计划。 但这个计划,有许多细节尚需要敲定完善。 “只希望陈数他们能老老实实在鱼头岛呆着,不要生事。” 秦镇算是看出来了,罗刹礁的海寇凶残至极,水深的很! 打仗的事,还是让太史望这些正规军去吧! 像白车营这样的“杂牌军”,龟缩在安全的地方混吃等死就成。 他可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兄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海外之地。 休息了一下,秦镇再度起身活动。 他的屁股还没好全,不能久坐,不然会生痔疮。 趁这个机会,他晃荡到了洞穴门口,有意无意的和正在站岗的高个子搭上话。 “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高个子:“……” “你为什么这么高呀?是不是天天喝牛奶?” 高个子瞥了秦镇一眼,无法理解牛奶是什么东西?喝了那玩意就能长高吗? “喂喂喂,其实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高个子:“……” “总把我关着也不是个事啊?我看你也挺无聊的,要不咱们唠唠嗑?”秦镇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其实我对你们还挺好奇的,那一支黑衣军队训练有素、战力离谱,绝非普通的海寇;那个狼首鹰顾的老家伙看起来就不是啥好东西,杀伐果决,城府极深,应该是你们邪台国的某位高层吧?” 秦镇话锋一转。 “也不太对,若你们真是邪台国的军队,没理由在这罗刹礁内过着清苦的生活,外头的那些人衣服都快穿烂了也不舍得仍……你身上也一股馊味儿,好几年没洗澡了吧?” 海水是洗不了澡的,身上会留有厚厚的一层盐晶。 不能频繁洗澡,就意味着缺乏淡水,秦镇甚至怀疑这一支海寇没有掌握水源。 可能吗? 如果真是邪台国的军队,何至于如此狼狈? 可若不是,那些战力离谱的黑衣军团又如何解释? “我才三……天没有洗漱而已!” 一个软糯的娃娃音伴随着生涩的大商语突然响起,吓了秦镇一跳。 秦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高个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就在秦镇准备开口,和这个外表御姐内在萌妹的女人深入交流一下,顺带打探打探消息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邪根冷冷的扫了秦镇一眼,朝高个子冷哼着道。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无根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三章:青川桤木 黑狗邪根不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 秦镇在他身后,就像一个巨人。 周围的百姓似乎对秦镇十分好奇,不少人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许多人交头接耳,对着秦镇指指点点。就好像秦镇不是个人,而是某种新奇的动物。 来到外界,秦镇才得以观察到所处之地的样貌。 这是一片石窟,两边是陡峭的悬崖直插天际,石窟底部是汹涌的海浪,大小不一的洞窟遍布崖壁之上,是这群海寇的住所;石铸的阶梯顺着崖壁盘旋而上,将整个石窟上下衔接起来,显得尤为浩大。 “这是哪?”秦镇忍不住问道。 “无根窟。”回答他的是那个高个子。 黑狗邪根瞥了高个子一眼,后者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立即低下头。 途中,几乎每一个人都骨瘦如柴,肤色黝黑,穿着破烂发馊的破布,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类似于窝窝头一样的东西。 秦镇试着掰了一小块,轻轻一捏那东西就化作粉尘。 是观音土。 顺着石阶一路而上,到达顶端,视野豁然开朗。 一颗参天巨树高耸入云,广阔的平台之上是成片的房屋。 秦镇注意到,上面的居民显然比下方的居民更加“精神”一些,不仅衣服比下面的人整洁,吃的东西甚至都有肉食。和眼前的这些海寇相比,下面的那些人简直就是奴隶。 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割裂感,让秦镇对眼前这群海寇又多了一份了解。 木屋之内,先前那个和自己对峙的老将军正坐在主位上和旁人交谈着什么,见到秦镇到来,他淡淡挥手,遣散了众人。 黑狗邪根和高个子漠然的立在两侧,既是监视秦镇,又是保护老者。 “秦镇。” 青川桤木缓缓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记得大商国内,似乎没有世家姓秦。” 相比之妻菏绘,青川桤木的大商语显然更加熟练,甚至透着沿海口音。 “草芥罢了。”秦镇并没有任何的拘束,而是十分自然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反问对方:“想必老将军,应当是声名显赫之人吧?还请明示。” “八嘎!谁让你坐下的?”黑狗邪根冷冰冰的朝秦镇走去,要将他抓起。 却被青川桤木阻止。 他十分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敢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少年,一时竟感到十分的有趣。 停顿许久,青川桤木反问道。 “你觉得我是谁?” “反正不是海寇。” “我姓青川。”青川桤木盯着秦镇:“青川桤木。” 对于这个名字,秦镇显得十分的镇定。 “没听说过。” 这不禁让青川桤木有些挫败。 难不成,自己的名头已经不再响亮了吗?以至于大商国的小辈听了自己的名头,如此淡然? 他揉着额头,沉声问道。 “想活着吗?”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却隐含着无数杀机。 想活并不困难,难的是要给出青川桤木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死了,妻菏绘也会死。”秦镇当即道。 “不够。”青川桤木淡淡开口。 那毒辣老练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秦镇的内心。 必须承认,青川桤木给秦镇的压迫式空前的,那是一种秦镇从未面对过的窒息感。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将秦镇保命的关键手段给撕成了碎片。 若非秦镇将自己的性命全部寄托在了妻菏绘身上,那此刻必定打乱阵脚! 但他是秦镇。 绝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此行的兵力配备和所在区域以及目的。” “你不是大商人吗?会卖国求荣?”青川桤木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这可和先前那个为了掩护士兵撤退,独自留守断后的秦镇,判若两人。 “实不相瞒,我不过是草芥罢了,对大商没有什么归属感。”秦镇镇定自若:“在我心中,只有家人朋友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都可舍弃。” “所以你才会掩护你的人撤退?”黑狗邪根突然问道。 秦镇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们是我的兄弟,信任我才会跟我飘洋过海来这里发财,不该死在这。” “你倒是有情有义!”青川桤木冷笑一声,旋即话锋一转:“但仅凭这,还不够。” 他并不在意这支大商军队的来历和目的。 又或许说,他已经知道了大商军队造访罗刹礁的原因。 “看到外面的那些奴隶了吗?其实你的生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每年都有像你这样的家伙,来到罗刹礁,成为奴隶的一份子。”青川桤木缓缓起身,像一片摧城乌云朝秦镇逼近:“我本可以在一开始就打断你的腿,让你成为一个下贱的苦奴,但我没有,而是给了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现在,告诉我,我凭什么留着你?” 青川桤木的压迫感极强,一瞬间秦镇只觉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屹立于尸山血海中的恶鬼。 很少有人能够给予秦镇如此沉重的压力。 当初的徐才不行,钟意也不行。 那是一种犹如沉入大海的溺水感,让人十分的无力,冷汗淋漓。 就在这时,妻菏绘闯了进来,手中正拿着一柄倭刀。 “叔父,你快看这把刀!” 承蒙妻菏绘的出现,青川桤木的压迫感略微减轻,让秦镇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青川桤木走过去,拿起那把倭刀仔细察看,只见刀柄处赫然写着两个字。 村田。 看到这两个字,青川桤木眉头一皱,转过身朝秦镇道:“这把刀你哪来的?” 那正是秦镇昔日从村田耳手中缴获得来的。 因为锋利异常,就成了他的佩刀。 “缴获所得。” “那人叫什么?”青川桤木接连问道。 秦镇一时有些迟疑。 他摸不准这老家伙到底是和村田家有仇,还是有恩? 迟疑再三,他还是选择赌一把。 “村田耳。” “村田耳?”青川桤木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人呢?” 秦镇的回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杀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留 “你可知他哥是谁?”青川桤木眯着眼问道。 “村田厉猖嘛!”秦镇当然知道! 十年前,劫掠小渔村,害死秦镇他哥的,就是此人的队伍! “他杀了我哥,我和他不共戴天!”秦镇眼神掠过一抹狠厉,沉声问道:“老将军可知道那人的下落?” 对于这个问题,青川桤木沉默了。 他定定的看了秦镇一眼,突然笑道:“我如果告诉你他的下落,你可愿杀了他?” 看样子,这青川桤木和村田厉猖有私仇啊! “自然!”秦镇有些迟疑:“只是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没等青川桤木开口,妻菏绘便忍不住道。 “老将军岂会骗你这个宵小之辈?你可知我们被那个该死的叛徒害的有多惨……” “公主殿下!” 青川桤木打断了妻菏绘的话,后者自知失言,灰溜溜的退到一边。 他旋即看向秦镇,沉吟道:“我和那村田厉猖确实有私仇,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黑狗君,此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黑狗邪根当即领命。 “青木将军,还请问这村田厉猖现在何处?我该如何找他寻仇呢?”秦镇扬言问道。 青川桤木意味深长的看了秦镇一眼,道:“日后自会告诉你。” 待秦镇走后,妻菏绘面露不解:“叔父,当真要留下此人?他可是大商人,留在我们这里恐怕会生出变数!我们好不容易从邪台逃出来,万一……” “公主殿下,你觉得秦镇此人,如何?”青川桤木反问道。 “不如何,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罢了!”妻菏绘显然对秦镇的感观十分不好:“做事没有分寸,目中无人!明明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了,却还如此狂妄!要我说就该杀了他!永除后患!” “杀了他,你体内的毒怎么办?”青川桤木问道。 “这几天我们不是让医生检查过了吗?我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提起此事妻菏绘就一肚子气,她现在十分怀疑当时秦镇就是随便拿了个什么东西蒙骗了她! 搞不好根本没有什么伸腿瞪眼丸,全是秦镇乱编的!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什么……” 青川桤木的话让妻菏绘有些宕机。 她不理解这有什么有趣的? “正常人,会选择用这种十分低劣的方式来蒙骗你,换取生路吗?”青川桤木眯着眼,其中闪烁着意欲不明的光:“再等几天吧,等到了期限,你确实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咱们再收拾秦镇也不迟,反正他就在我们手中,跑不了。” “再者,那小子有点意思,身处敌营却丝毫不惧,可见其心性;打起仗来也颇有想法,同时又是大商人,这样的人杀了太可惜,何不收为己用?” 青川桤木一路颠沛流离从邪台国逃出来,不仅旧部尽丧,先前的好友也纷纷离散背弃。此时正是用人之时,秦镇这个人才,自然不会被他轻易的斩杀。 “可……叔父,那秦镇是大商人啊!”妻菏绘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谁不知道大商和邪台是世仇? 两国之间交战百余年,彼此血债滔天,水火不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秦镇身为大商人,又岂会心甘情愿为他们所用? “有时候,大商人,远比邪台人更值得信任。”青川桤木意味深长道:“至少邪台国内,可从未有人能够像秦镇那样,靠着五百人就能拦住我的兵锋!” 闻言,妻菏绘沉默了。 “你难道想一辈子像丧家之犬一样,所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混吃等死吗?”青川桤木语重心长的劝道:“想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就势必要仰仗其他人的力量,你明白吗……公主殿下?” “我明白了……”妻菏绘低声道。 若非青川桤木舍命相救,自己只怕早就和王兄他们一样,惨死在叛军逆党的屠刀之下!她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全是因为青川桤木的力挽狂澜,她怀疑谁也不该怀疑青川桤木的判断。 “咱们现在去哪儿?” 被带离木屋后,黑狗邪根带着秦镇径直朝无根窟而去。 途中,他一言不发,直至到达了底层。 这里的奴隶见到他来了,无不下跪,怕的瑟瑟发抖。 黑狗邪根抽出那柄写着“村田”二字的倭刀丢到秦镇的脚下,随意指着面前匍匐在地的奴隶,轻描淡写的道了句。 “杀了他们。” “什么?”秦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杀了他们,才能够加入鬼杀队。”黑狗邪根的语气十分淡然,就仿佛面前这些奴隶并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再杀的猪猡。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杀我。” 里面,不仅有妇孺,也有老人。 邪台话秦镇一句都听不懂,只能看到他们止不住的磕头,涕泪横流。 “我从未说过要加入鬼杀队!”秦镇的语气有些冰冷。 虽然他对于杀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提杀得还是邪台国的人。 但是,黑狗邪根这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让他十分不爽。 “觉得杀邪台人没意思?没事,我们这里多得是奴隶让你选择。”黑狗邪根藏在伥鬼面具之下,看不出神色,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睛透着狠厉和淡漠:“来人呐,换一批。” 只见几个鬼杀队的成员驱赶着几十个稍高一些的奴隶走了过来。 熟悉的大商语,让秦镇眉头紧皱。 “诸位爷,俺们只是渔民啊!身上也没几个子儿,你们就放我们走吧!” “妈妈,我害怕……” “狗日的海寇,我造你们祖宗!” 商奴们哀嚎着,怒骂着,哭诉着,绝望着。 黑狗邪根弯起腰,将倭刀捡了起来,递到了秦镇的手中。 “想要在这里活下来,总归是要见血的。就是不知道你是愿意当我们自己人,还是愿意当商奴?” 黑狗邪根拍了拍秦镇的肩膀,那张丑恶的伥鬼面具居然在笑。 “你不是说对自己大商人的身份无所谓吗?正好,证明给我看,他们不死,你死。” 第二百四十五章:杀 秦镇想过,青川桤木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信任自己。 他是必要通过一些手段,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效忠于他。 可秦镇没有想过,青川桤木的手段,如此直白,残忍。 看着那一张张质朴、无助的脸庞,秦镇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怎么?心慈手软?” **邪根似乎早就预料到秦镇下不去手,冷冷一笑。 无所谓,他多的是方法逼秦镇就范。 他又拿出一把刀,丢到了奴隶之中,扬声道。 “谁要是杀了他,就能得到自由!” 闻言,先前还在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奴隶们顿时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那把刀,神色异常。 “不要……” 秦镇低着头,低声喃道。 第一个奴隶捡起了刀,嘶吼着朝秦镇冲来。 可他太弱了,多年的营养不良让他形如缟素,直接被秦镇一脚踹翻在地。 “不要……” 秦镇踩住了他的手,威胁似的摇了摇头。 可对于自由的渴望,已经迷惑了这些奴隶的心智,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奴隶都站了起来,近乎癫狂的朝秦镇冲去。 只要杀了秦镇就能换取新生,多么值当的买卖?! 反正,这小子和他们非亲非故,**又如何?! 杀…… 杀了他! 秦镇终究是拔刀了。m.166xs.cc 他不是圣母,也没那么无私,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最后一刀落下时,现场除了秦镇之外,再无活口。 **邪根笑着鼓起掌来。 “这样才对嘛!怀念过去,如何重获新生?” 他朝高个子点了点头,后者默不作声的走到秦镇面前,为他解下了双手的镣铐。 那一瞬间,秦镇无比的想拔刀砍了**邪根的脑袋! 但他终究是没有动手。 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计划,就是为了渗透进海寇中,尽可能多的打探海寇的消息,找出那一支隐藏在罗刹礁中的邪台国大军,最终干掉它们。 彻底掌握罗刹礁。 看着那张丑恶的伥鬼面具,秦镇笑了。 他发誓一定会宰了**邪根,宰了这里的所有海寇!但不是现在。 “带他去洗漱洗漱,换身衣服,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丢下这句话,**邪根转身离去。 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尸身,在原地腐烂发臭。 秦镇怔怔的看着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奴隶,突然问道。 “哪里可以掩埋他们?” “我们讲究海葬,**会沉入大海,与海灵长眠。”高个子缓缓开口。 “可他们,不是邪台人。”秦镇指着那些大商人,道:“哪里可以掩埋他们?” 高个子终究是退了一步,还真给秦镇找了一处地方。 看着将尸首尽数掩埋的秦镇,高个子怔怔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没有人在意奴隶的死活。”她突然道:“何须废这些力气?” 她不懂,为何秦镇要为这些一文不值的奴隶,做这些事情? 秦镇反问道。 “你们又何尝不是青川桤木的奴隶?” “我们是鬼杀队,是青川将军最忠实的亲兵,绝非奴隶这般低贱的存在!”高个子有些怒了:“我们有荣耀,有地位,有身份……” “但你们依旧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不是么?”秦镇一句话让高个子哑口无言:“你们甚至都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所谓的自由。你们不过是穿着盔甲的奴隶罢了,脱了这身皮,和今日枉死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高个子沉默了。 即使她无比抗拒秦镇的说法,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商人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掩埋了尸身之后,秦镇跟着高个子一路辗转来了的无根窟的上层。 他的身份还不足以离开无根窟,但显然比寻常的奴隶要高上许多,因此有资格在石窟上层选择一个较为舒适的洞穴居住。 洞窟里木制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床被褥。 在这苦寒之地,这样的待遇可谓让秦镇受宠若惊。 秦镇甚至在洞窟之中看到了两个奴隶。 皆是女人,体态瘦弱,还算白净,带着邪台国人独有的矮小。 见到秦镇来了,两个奴隶当即就开始脱衣服,伺候秦镇沐浴,可给秦镇吓了一跳。 “这什么意思?!”秦镇眉头紧皱。 “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一员,自然有配备奴隶的权利。”高个子理所应当道:“怎么?这两个不合你口味?你要是喜欢其他的,我也能帮你弄来……或者你自己去挑选也成。” “不要不要,我不需要奴隶。”秦镇摆摆手,让这两个女人离开。 他就不是少爷的命。 从小到大不论做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除了柳娟之外,他就没有让任何人近过自己的身,哪里用的惯奴隶? 得知秦镇要赶她们走,两个女人连忙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唧唧哇哇的吵得秦镇头都疼了。 “她们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奴隶是什么遭遇吧?”高个子淡淡道:“你若是不要她们,她们就会回到最下层,要么被人挑选,成为承欢的工具;要么死于劳累,丢进海里喂鱼。” “你道德**我?”秦镇虚着眼。 这种上赶着送上门来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就好像他不接受,就是害了这两个女人一样。 看着哭的泪眼婆娑的两个女人,秦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他心善呢? “话先放在前头,你们别碰我!我有精神洁癖,碰我一下,就给我滚出去!” 秦镇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青川桤木安排这两个**隶给自己的目的。 一方面是放一对耳目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另一方面则是用物欲来腐朽自己。 **隶的价值,不言而喻,尤其是年轻貌美的**隶。 秦镇不由得冷笑,青川桤木还真是舍得了本! 两个**隶泪眼婆娑的看了看秦镇,又看了看一旁的高个子,高个子点了点头,她们方才可怜兮兮的穿上衣服,乖巧的站到一边。 “不好色的男人,我还真是没见过。”高个子打趣道。 秦镇一脸正经。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六章:任务 一夜未眠。 当秦镇醒来时,两个女奴隶正蜷缩在角落里睡地板,而高个子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 “这么早来查岗啊?” 秦镇知道,其实高个子一直都没有离开。 她就像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镇的一举一动。 “今天有任务。”高个子淡淡道。 跟着高个子一路朝石窟上面走去。 途中秦镇问道:“跟了你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鬼杀队是没有姓名的。”高个子淡淡道。 “那你们怎么区分彼此呢?”秦镇好奇道。 “我们为什么要区分彼此?”高个子一句话把秦镇给问住了,她疑惑的看了秦镇一眼,解释道:“你若是不习惯,叫我十九就行,这是我尚是忍者时的代号。” “忍者?”秦镇有些惊奇,他确实没想到在异世,也有类似于忍者一样的玩意。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忍者,和他记忆中某个岛国的忍者有没有相似之处? 说话间,两人已经通过石阶,来到上面。 妻菏绘正带着一群海寇在收拾东西。 不得不说,邪台国的女性确实小巧玲珑,匀称幼态。作为天生丽质的公主殿下,妻菏绘的肤色显然比寻常的邪台国女人要白皙幼嫩许多,那略显深沉的眼神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倔犟,显得十分的纯真。 宽大的长弓被她背在背上,与幼小的身体格格不入。 就像一个憨态可掬的萝莉妹子,让人忍俊不禁。 “公主殿下,秦镇来了。”井下坤提醒道。 闻言,妻菏绘转过身,正好撞上了秦镇的双眼,那深邃中透着玩味的打量,让妻菏绘有些不爽,但也仅仅只是不爽而已。和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那种下流的目光不同,秦镇的目光十分的清澈,没有任何的恶意,反倒透着孩子般的好奇。 “真搞不懂叔父大人为何要收留你!” 妻菏绘冷哼一声,昂起脑袋插着腰想要压秦镇一头。 可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让她只能仰望着秦镇,这让她高高在上的公主气势平白矮了一截。 她踮着脚,企图超过秦镇,粉拳抓着秦镇的衣领,警告着。 “从现在起,我会死死盯着你,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任何的异心,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秦镇瞥了高个子一眼,似乎是在求证这是不是真的。 高个子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将军大人的意思。” 秦镇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灰暗。 虽说自己之前也没把这女人怎么样,可显然妻菏绘对自己的印象不佳。 放了几句狠话后,妻菏绘大手一挥,带着人朝山下开拨。 秦镇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无根窟并不是他一开始设想的位于山峦之中,而是在地面之下。先前以为这片平台处于山上,而当秦镇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时,他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地面”。 如此说来,无根窟岂不是深到罗刹礁的海岩层去了? 和无根窟数不胜数的奴隶不同,地面上的人显得正常了许多,到处都是训练巡逻的士兵,秦镇还看到了许多鬼杀队的成员正在相互练习搏杀。 这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城寨,具体位置不详。 他默默地数着,直到出了城寨,方才大致数清楚这里有多少人。 地面上有至少五千,而无根窟中至少有数万奴隶。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极为庞大的海寇窝点,而且拥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 就这实力,别说白车营,哪怕是太史望带着那一万人过来,也未必啃得下来。 “咱们这么多人,罗刹礁还不是横着走啊!”秦镇垂头丧气:“早知你们这么厉害,当初我就不该和你们打。” “知道就好!”妻菏绘得意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整个罗刹礁,除了蛇老鬼和白发妖,哪个敢找我们的麻烦?就咱这战力,别说你小小的白车营,哪怕是钟意亲至,也吃不了兜着走!”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许多事情。 原来比青川桤木强的还有两伙海寇吗? 如此看来,秦镇的运气挺差的。 刚来的第一天,就和排行第三的海寇势力撞了个正着……不对!秦镇突然想起是王平将自己分配到小岩岛来的!若真是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 难道王平那小子早就知道小岩岛有问题?故意拿他秦镇当枪使? 妻菏绘的声音打断了秦镇的思索。 “你们的人是在哪里登的岸?兵力配置如何?” “鱼头岛上的岸,怎么着也有个五六万人吧。”秦镇随口捏造。 “多少?!”妻菏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六万人?就鱼头岛那片地,还能容纳五六万人?你骗鬼呢!” “爱信不信。”秦镇一脸轻蔑。 虚张声势是有好处的,大商水师来的人越多,对于罗刹礁海寇的威胁越大,海寇们对于大商水师情报的需求就越迫切,秦镇越重要。 妻菏绘一脸狐疑:“那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和我们宣战?” 对于这个问题,秦镇显得十分纠结。 “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小护军,对于上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并不知晓,我只是奉令行事罢了。” “护军?寻常的护军能配备清一色的盔甲床弩?”妻菏绘冷笑一声,觉得秦镇是在待价而沽,当即不客气的威胁道:“你当我是傻子嘛?就你们白车营的配置,怎么着也是大商水师中的精锐,你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白车营是杂牌营,真不是精锐。”秦镇一脸正色。 “不说也无妨,等回到了城寨,叔父大人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妻菏绘根本不信秦镇的鬼话。 若白车营这战力配备都算杂牌营,那大商水师还不得上天啊! 杂牌营都有如此战力,真正的精锐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妻菏绘没有喝大商水师正面接触过,她不清楚;可青川桤木和大商水师打了十多年的仗,他还能不清楚吗?青川桤木早就断言,秦镇的白车营,必是精锐,甚至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的亲兵! “哎……我说就是!” 秦镇一脸无奈。 为何他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反而有人信呢? “我临行前曾受钟将军指派,让我来罗刹礁搜寻邪台水师的踪迹。” 他神秘兮兮道。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钟将军给我的任务,是找到那一支隐藏于此的邪台水师,想办法打探虚实,并将其干掉!” “钟将军?哪个钟将军?”妻菏绘神色怪异。 秦镇脱口而出:“钟意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抢 “大商水师如今的总指挥,镇国侯的次子钟意?” 妻菏绘惊了。 怪不得秦镇这五百人的战力那么可观,原来是钟意将军的亲兵! “红毛女,你们在这里呆的久,你们可曾知道有关邪台水师的线索?”秦镇试探道。 他先前还觉得钟意要找的邪台水师,就是妻菏绘她们。 可仔细想来又不太像。 妻菏绘她们从邪台国仓惶逃来此地,本就自顾不暇,又怎会居心不良企图对大商动手?显然,真正对大商有企图的邪台水师,另有其人! “红毛女?!”妻菏绘虚着眼瞪着秦镇。 “不准对公主殿下不敬!”井下坤怒斥道。 妻菏绘可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可望不可及的女神,他岂能容忍秦镇如此羞辱妻菏绘? “她是你们的公主,又不是我的。”秦镇毫不客气的回怼道:“我爱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 从小到大,妻菏绘都如同众星捧月般,就连父皇对她都百依百顺,从未有人敢当面驳她的面子。心中恼怒的同时,也不由得激起了她对秦镇的征服欲。 看着面前眼高于顶的秦镇,妻菏绘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将秦镇踩在脚下,让他心甘情愿的称自己主人! “八格牙路!”井下坤拔刀作势就要砍秦镇。 却被妻菏绘拦住。 “秦镇你得记住,你如今在谁手中。” 她淡淡的看了秦镇一眼,并没有回答秦镇的问题。 其中缘由,秦镇也能想明白。 妻菏绘虽然落难,但毕竟是邪台国的公主,怎么着也会和邪台国一条心。就算真的有邪台国的军队驻扎在此,她不把人往鱼头岛引就不错了,断不会向秦镇透漏。 “红毛女,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 “啊?”秦镇一愣。 只见妻菏绘朝旁人使了个眼色,井下坤和高个子当即走上来一左一右将秦镇架住。妻菏绘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瓶子,小心翼翼的用木棍探进去,取出一条漆黑的、类似于蜈蚣一样的玩意。 “张嘴。”妻菏绘淡淡道。 秦镇一脸惊恐,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张嘴。 高个子眼中掠过一抹歉意,一记直拳灌入秦镇的腹部,后者吃痛张嘴,妻菏绘迅速准确的将那条扭曲的小黑虫给喂进了秦镇嘴中。 “呕!” 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恶心感涌上心头,秦镇差点没把自己的胆汁都给吐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乖乖听话蛊。”妻菏绘随口道:“这是我邪台国最毒辣的邪虫,吃了这种邪虫,每隔十日就得服用特定的解药,否则毒虫就会啃食你的心窍,让你暴毙而亡!”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就是伸腿瞪眼丸的翻版吗? “真的用这种毒虫吗?”秦镇一边吐着苦水,一边没好气的问道:“你确定不是临时编造的玩意吗?” “你都有伸腿瞪眼丸,我为何不能有乖乖听话蛊?” 妻菏绘瞥向一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着,撅着嘴道。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牛! 你真牛! 秦镇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小看了这位公主殿下。 论心狠手辣,阴谋诡计,她是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玩意真的是毒蛊,秦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爬动,盘踞在胸口处,让他十分的慎得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可不是我叔父!不会用人不疑!”妻菏绘淡淡道:“秦镇,不我信你,所以这毒蛊,就是我的保障!你若是有任何的异动,或是让我觉得不顺心,我就会杀了你!” 秦镇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别扣嗓子眼了,扣不出来的,蛊虫入体,除非身死,否则绝不可能离开宿主。”看到秦镇那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妻菏绘心中倍感畅快,这些天来的苦闷一扫而空。 她饶有兴趣的拍打着秦镇的脸蛋,红润浅薄的嘴唇上扬。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管你平平安安。” “别忘了,你也吃了伸腿瞪眼丸!”秦镇咬着牙:“马上就到十天,没有解药你也得死!咱们半斤对八两!” “哼,我等着!”妻菏绘冷笑一声。 这下反倒是秦镇有些心虚了。 这蛊虫是真是假他并不清楚,可伸腿瞪眼丸妥妥是假的!看妻菏绘笃定的神色,他不经怀疑,难不成这女人已经知道自己在骗她了?那自己不彻底完蛋了? 妻菏绘显然心情不错,甚至哼起歌来。 众人沿着山脊一直走,很快面前就出现一个小型的山寨。 约莫百来号海寇盘踞其中。 “拔了他们!”【1】 【6】 【6】 【小】 【说】 妻菏绘大手一挥,井下坤当即带着弟兄们朝山寨摸去。 “为何要杀他们?”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是海寇,抢地盘,抢资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妻菏绘一脸的莫名其妙:“罗刹礁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谁抢到就是谁的。” 井下坤下手十分狠辣,加上他们这支队伍战力本就不弱,寻常海寇根本不是对手。也就几盏茶的功夫,眼前的山寨就被劫掠一空,企图反抗的海寇被当场宰杀,剩下的人则沦为奴隶,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公主殿下,别看这寨子小,东西还不少呢!不仅有几车粮食,还有几十个牲口。” 井下坤浑身是血的给妻菏绘作着报告。 有了这几十个牲口,他等回去又能从中挑几个奴隶了! “你们就没有其他的手段来获取物资了?” 这句话,秦镇并没问出口。 他突然意识到,罗刹礁虽然地域庞大,可并不适合农耕,缺乏固定的粮食来源。仅靠岛上的蔬果和鱼类,显然无法满足罗刹礁上几十万人的生存生产需求。 换言之。 罗刹礁就是一个斗兽场,想要活下来,只能抢。 秦镇现在知道,为何罗刹礁的海寇屡屡不顾凶险,也要潜到大商沿海去劫掠了。 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不抢,怎么活?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七章: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八章:蛇老鬼 罗刹礁就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生态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跟着妻菏绘一路扫荡了三四个小股海寇的窝点之后,秦镇对罗刹礁的了解越发清晰。 简单地说。 罗刹礁的海寇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就是寻常海寇,他们人数不多,分为成百上千个团伙,每个团伙几十人到数百人不等,装备低劣,无组织无纪律,属于是那种最底层的存在。 这些人的原身,是邪台国人,有些是被驱逐、又或是逃难,又或是被人强掳至此等等……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此地,途中受尽了苦难,继而拿起刀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 当然,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大商人。 只不过大商人基本上都是奴隶出身,主动过来的少,被强掳至此的多。 这些人成千上万,组成了罗刹礁的最底层。 第二种就是罗刹礁的原住民。 自古以来,罗刹礁就不是荒无人烟的荒岛,这里一直都有人居住。 原住民虽然远不及外来人的数量多,可内部之间更为团结、排外。尤其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和邪台国、大商之间都有联系,可谓背靠大树。 仗着种种优势,原住民们占据了罗刹礁上绝大部分的资源点和淡水。 因此在罗刹礁的地位也只高不低。 至于第三种,就是像妻菏绘这样,成建制的造访者。 因为远超寻常海寇的武力,妻菏绘的人很快就从海寇林立的罗刹礁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还比不上高高在上的原住民,可无根窟的实力也跻身海寇中上,不可小觑。 由于资源的有限性和固定性,海寇的数量不可能无限扩张,不管是妻菏绘也好,原住民也好,都无法养得起过多的队伍。这也成为了如今罗刹礁局势复杂且微妙的重要原因。 底层的海寇相互倾轧吞噬,中层的妻菏绘则从中挑挑拣拣谋利,高层的原住民严防死守,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一面打压妻菏绘为例的中层者,一边又扶植底层的海寇。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罗刹礁如今复杂的局面。 “你们说的蛇老鬼和白发妖又是谁?” 面对秦镇的提问,妻菏绘显得十分意外。 她盯着秦镇的脸:“你不是钟意的人吗?大老远来一趟,难不成钟意什么都没告诉你?” “我确实不知道。”秦镇如实道。 妻菏绘盯着秦镇半响,似乎在思索秦镇有没有可能又把自己给骗了。 这小子,压根和钟意没有关系? 但她旋即想到秦镇连青川桤木都不认识,说不定确实是钟意未曾对他提及过相关的事情。 “蛇老鬼和白发妖就是这罗刹礁上最大的海寇头子。”妻菏绘解释着,时刻观察着秦镇的反应:“昔日邪商海战,这两人就对我邪台国帮佐颇多,对你大商而言,可谓敌寇!这事儿,你不知道?” 秦镇确实不知道。 作为一个平民,他只知道,自己的兄长可能是被村田厉猖所杀。 至于商邪海战的细节,他一无所知。 “我上个月才参军,在此之前不过一介平民,这些事情自然不知道。” 闻言,妻菏绘脸上的怀疑之色更盛。 “胡言乱语!你若是只参军一个月,又怎会练出白车营那样的精兵?钟意又怎会信你?” 在她看来,秦镇麾下的那五百人,怎么着也是百战雄兵! 怎么可能是一个月训练出来的新兵? 再者,就算事实真如秦镇所言,那是他一个月内练出来的新兵,此等练兵的能力何其不凡?钟意又怎会舍得将他派到这凶险万分的罗刹礁来? “啊对对对。”秦镇也懒得解释。 就在这时。 前方的密林中突然涌现出大量的身影。 “打秋风打到我们地盘来了?弟兄们,给我上,拿下这群人!” 为首的男子振臂一呼。 埋伏于此海寇立马冲出,和妻菏绘的人手纠缠到一起。 “是蛇老鬼的人!” 井下坤一眼认出来者是蛇老鬼手底下的喽啰,脸色微变。 能够在罗刹礁经久不衰的人,岂会是善类? 那蛇老鬼行事作风最为毒辣狠绝,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之前青川桤木初次登岛时,就和蛇老鬼的人打了一架。 虽说后来解决了纷争,蛇老鬼允许青川桤木在小岩岛一带居住。 可此事,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如今又撞上了蛇老鬼的人,妻菏绘一时也有些慌乱了。 当即扬声道:“误会,都是误会!对面的兄弟,我们是小岩岛的人,确实不知道这地方是蛇大当家的地盘,若有得罪还请见谅!我们愿意赔偿。” 没等她把话说完,几支利箭便射了过来。 “小心!” 秦镇眼疾手快,一把将妻菏绘拉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几支箭。 他神色古怪的问道:“这里不是小岩岛吗?怎么成了他们的地盘了?” 妻菏绘面露苦涩:“蛇老鬼和我们有约定,只让我们在无根窟一代活动。可那里啥也没有,不来外面劫掠,我们如何活得下去?” “就是,别人都可以互相抢,凭啥不让我们抢?”井下坤不忿道:“再者我们也没抢多少,就几百个奴隶,十几车粮草罢了!这么点东西,何必死咬着我们不放?” “给你们定了地方,就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地盘上待着!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劫掠算什么本事?”对方领头之人冷哼一声:“有本事抢大商,抢邪台去!抢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秦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他一开始觉得罗刹礁是没有秩序的混乱之地,谁的拳头大谁牛。 但现在,似乎又不是这样。 这伙蛇老鬼的人,似乎在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对方的人数众多,很快就将妻菏绘这边的阵型冲散。 “快,拿上东西走!” 妻菏绘明显不想和对方交手,焦急的催促道。ωWW.166xs.cc 此行虽然收获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想走?!”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蛇老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四十九章:绝路 井下坤扛着**就冲到了前头:“公主你先走,我来断后!” 说罢便带着一大帮子人冲了上去,和蛇老鬼的人厮杀到一起。 高个子毫不迟疑,立马拉拽着妻菏绘离开。 此时秦镇面临一个抉择。 是趁乱逃走,还是跟着妻菏绘离开? 短暂的思考后,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哪里走?!” 一震怒喝响起,蛇老鬼的人从后方的密林中冲出。 看对方的架势,这显然不是遭遇战,只怕妻菏绘一行人早就被盯上。 一个黑面壮汉扛着一柄巨斧冲了出来,迎面就朝妻菏绘逼去。 高个子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却被这不讲道理的巨斧迎面逼开。 “就凭你,也想挡我?” 黑面壮汉冷笑一声,刚准备抄妻菏绘冲去,却被几道飞镖挡住。 高个子身影高速辗转,犹同鬼魅,开始依靠射程优势在黑面壮汉周身迂回。 “忍者么?”黑面壮汉眉头微皱,旋即冰冷道:“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见黑面壮汉被高个子拖住,妻菏绘连忙趁此空隙催动着众人推车离开。 黑面壮汉哪里会让妻菏绘就这么溜走?他们布下埋伏,就是为了拿下妻菏绘,向蛇老鬼邀功! “休走!” 他掷出巨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凿在木车上。恐怖的力道直接将整个木车掀翻,木车在空中旋转一周,好巧不巧的将妻菏绘砸翻在地。 她身形一软,被木车压在身下。 “公主殿下!” 正在和敌人缠斗的井下坤见况,心急如焚,想要去援救却又无法脱身。 高个子也被黑面壮汉拦住,分身乏术。 眼看妻菏绘被压在木车下,将要昏迷,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挺身而出。 一双手撑住了木车,将其掀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秦镇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将神志不清的妻菏绘拉了出来。 在昏迷的最后关头,她只觉被人抱起,旋即看到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没想到你长的小巧玲珑,居然这么沉。” 见秦镇将妻菏绘带走,高个子松了口气。 她并不认为秦镇会伤害妻菏绘,恰恰相反,因为蛊虫的原因,秦镇想要活命就必须照顾好妻菏绘。 刹那的分神让一双强有力的手擒住了她的身形。 黑面壮汉狞笑着:“忍者?不过如此!” 和秦镇预想的不错,回去的路上,源源不断的海寇涌出。虽然**这些人为何要对妻菏绘出手,但显然,原路返回无根窟,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没有任何的迟疑,秦镇背起妻菏绘转身就朝反方向跑去。 海寇似乎并没有想到秦镇会选择这么一条路,以至于秦镇一连跑出数百米,沿途阻击的海寇逐渐稀少,以至于彻底消失。 秦镇对罗刹礁并不熟悉,此刻他已经迷失在了丛林之中,分不清方向。 所幸,他找到了一处山洞,空间不大,却勉强足够两人藏身。 “太重了。” 他先将妻菏绘塞了进去,随后捡了些杂草,在洞口处做完伪装后,方才钻了进去。 来不及休息,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妻菏绘的伤势。 那木车足有几十斤重,压在人身上不得了,妻菏绘细胳膊细腿的,难免被压出个好歹来。 他撕开了妻菏绘的裹胸绷带,一对硕大差点没晃瞎他的眼。m.166xs.cc “我靠,怪不得这么重……” 秦镇神色微妙,他现在知道为何妻菏绘看起来小巧玲珑,却颇具重量,感情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妻菏绘肋骨有明显积压的痕迹,有几根似乎骨折、断裂。内脏有没有伤损,秦镇拿不准,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医师,但显而易见,妻菏绘的伤势不轻,急需医治。 “这关头我上哪给你找医生去?” 秦镇苦着个脸,抓耳挠腮。 他原本打算先将妻菏绘留在这里,自己先行返回无根窟找人帮忙。可一来自己不认识路,万一回去了,过来的时候找不到位置咋办?青川桤木绝不会放过自己。 可若是带着妻菏绘满山的转悠,也不是个事。 两个人目标太大,搞不好就会碰到蛇老鬼的人。况且这地方又不止蛇老鬼一拨海寇,他们两人孤立无援,要是撞上了其他海寇,只怕也凶多吉少。 权衡再三,秦镇还是决心带着妻菏绘继续上路。 蛇老鬼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漫山遍野的在找他们了,呆在这破山洞里没吃没喝,藏不了多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想到这,秦镇不再犹豫,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妻菏绘的身上,盖住泄露的春色,并打了个结,将这女人固定在踪迹的背上,旋即他抽出倭刀,慢慢的摸索了出去。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秦镇没走出几十米,就只觉前方的密林子里一片声响。 “大哥,你说那妻菏绘能跑到哪去呢?” “管她跑到哪去,反正蛇大当家的已经发话了,谁要是能抓住那个臭娘们,赏五个女人呢!” 正说着,海寇们拨开灌木,就看到了正准备逃跑的秦镇。 “诶,兄弟们,你们看那小子背上的女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是妻菏绘!弟兄们,给我抓住她!” 该死!秦镇暗叫一声不好,回头冲着人堆就是几发连**。 海寇们始料不及,直接被射倒了几个。 “**,那小子还有**箭!等我抓到了你,非活劈了你不可!” 为首的海寇气急败坏,咋咋呼呼的朝秦镇追去。 秦镇背着人,根本跑不快,又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被海寇们追上,堵到了坑洞里。 “跑!继续跑啊!”为首的海寇气喘吁吁,要不是他熟悉地形,还真被这小子绕丢了! “大哥,你看看那妻菏绘,长得真不赖啊!那皮肤白的跟水豆腐一样……”身边的小弟露出了下作的目光:“大哥,你说咱们要不先乐呵乐呵?” “这是蛇大当家点名要的人,谁敢碰?”为首的海寇一句话镇住了所有人。 在罗刹礁上,没有人敢得罪蛇大当家。 先前说话的小弟缩了缩脖子,眼神里尽是畏惧。 看着面前几十号人,秦镇叹了口气。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绝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五十章:遇见 似乎是听到了秦镇的抱怨,妻菏绘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那你……放下我跑啊……” 她细如蚊丝的呢喃着。 秦镇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海寇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妻菏绘已经醒了。 一个海寇嘶吼着冲了上来,被秦镇一刀结果。 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身,唤起了他心中的血性。 “老大,这小子不好对付啊,要不咱们摇人吧!” 话音未落,提议的小弟就被一顿胖揍。 “叫人?那功劳算谁的?现如今大半个小龟岛的海寇都盯着这块肥肉呢!就咱们这小身子骨,能抢的过别人吗?”为首之人可不想到嘴的鸭子飞走了! 他沉声道。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弟兄们,都给我上!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拜入蛇大当家的山头,出人头地!” 听到能够拜在蛇老鬼的麾下,在场的海寇一时都炽热起来。 蛇老鬼的名号,罗刹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可是这片海域说一不二的大佬! 据说麾下足有五万海寇!兵强马壮!哪怕是邪台国和大商国,都得礼待有佳! 不知有多少海寇,都暗暗将蛇老鬼视作了偶像,不少人都想成为蛇老鬼那样名震天下的海贼王! 一想到抓住那个女人,能够加入蛇老鬼的阵营,一时间不少人都嘶吼着朝秦镇冲去!领头的说的没错,秦镇再厉害也就一个人!他们这里几十号人,还能被他一个人给吓住了? 面对迎来的刀光,秦镇眼中掠过一抹寒芒。 此刻他已经背靠土壁,退无可退! 他一手拿着倭刀,一手捏着捡来的木棍,竭力的和海寇们厮杀着。 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井下坤和高个子能快点赶来相救,当然,也仅仅只是希望罢了。如今漫山遍野都是敌人,井下坤和高个子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他们?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希望有多么的渺茫。161小说 被逼到绝路,秦镇爆发出来了难以想象的悍勇,虽然他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但多年的军伍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的搏杀之术,处境越是凶险,他的下手便越是凌厉! 因为背靠土壁,他只需要面对正面之敌,一番左劈右砍,硬是杀得海寇不敢上前。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具海寇沦为了尸身。 海寇明显意识到秦镇的凶险,虽说拿下妻菏绘的前景十分的美好,可也得他们有命享受啊!海寇之间素来没有忠义可言,谁都不想用自己的命,去给别人做嫁衣。 “来呀!” 在秦镇的威慑下,海寇面面相觑,尽显迟疑。 “小子,我们谈一笔交易吧!”这时候领头的海寇又站了出来:“我老三就是敬佩英雄,我发誓,只要你将身后的女人交出来,我保证你不死!如何?” 妻菏绘心中一紧,她知道秦镇对自己绝无忠诚可言,威逼利诱之下,背叛只是时间问题。 可秦镇的话,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劈开了她冰冷的内心。 “少**废话,这个女人,你们动不了!要么就滚开让我们走,要么就上来领死!” 开玩笑,自己身上的蛊虫还没个谱呢! 万一这玩意真有其事,自己把妻菏绘交出去了,蛊虫怎么办? 等死不成? 领头的海寇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镇居然如此决绝。 这让他倍感棘手。 “兄弟,蛇大当家已经发话了,只要能交出这个女人,你想要什么应有尽有!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这女人才给你多少钱?你拼什么命呢?我老三给你双倍,不,十倍的价钱!” 秦镇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将身上的结系的更紧了一些。 因为伤势,浓郁的睡意涌上心头,妻菏绘无力的闭上了眼,昏迷前最后听到的是秦镇的决然的冷笑。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这个女人你们动不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了……” 领头的海寇面色也冷了下来,他亲自拔出了刀,准备为了前途和秦镇搏命。 周围的海寇也看出秦镇已经是**之末,无不意动的围了上来。 见此,秦镇只能握紧手中的倭刀,准备亡命一搏。 就在这时,无数**箭从高处爆射而出,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海寇射成了筛子。 秦镇茫然的抬起头,一张张熟悉的面面孔正在飞速赶来。 “镇儿莫慌,我们来救你了!” 陈数、赵羽,山海,李九以及残存的白车营将士前仆后继的涌来,顷刻间就将海寇吞没。 山海兴奋的粗着嗓子笑道:“镇儿,可算找到你小子了!老子就知道你命大,不会死!”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熟悉的身影,秦镇终于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朝众人苦笑着。 按照他的想法,陈数他们此时不应该正在鱼头岛休整吗? “护军尚在鏖战,我等岂能独活?”赵羽沉声道:“当日我们回到鱼头岛求援,却被太史望拒之门外,大伙儿担忧你的安危,就纷纷杀了回来,我们没看到你的尸首,知道你没死,就在这附近找了几天几夜,苍天有眼,终于让找到了你。” 这可能是赵羽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罗刹礁海寇遍地,凶险异常,白车营残兵败将返回此地寻人本就冒着极大的风险,不难想象这些天来白车营的将士们经受了怎样的苦难和危险! 一时间,秦镇双眼泛红,无比动容。 什么叫兄弟,这就是兄弟啊! “少废话了,这地方全是海寇,说话不方便,我们先撤出去再说!”陈数沉声道,立马搀扶起秦镇准备离开。 “镇儿,你到底犯什么事了?这漫山遍野的海寇不会都是奔你来的吧?”山海啧啧称奇,前几日还没这么多海寇,今日怕是整个小岩岛都乱成一锅粥了。 “此事说来话长了。”秦镇苦笑着。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五十章:遇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五十一章:震怒 无根窟。 得知妻菏绘被蛇老鬼的人埋伏,弟兄们损失惨重,妻菏绘下落不明。 青川桤木拍案而起,无比震怒! “气煞我也!” 他将桌案一扫而空,精美瓷器摔了个粉碎。 若非他虎落平阳,蛇老鬼这样的小**贼又怎敢造次?!十年前青川桤木在海上兴风作浪时,他蛇老鬼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灭了这厮,将罗刹礁收归邪台国,又怎会有今日这般**? “好端端的,蛇老鬼为何要对公主出手?”**邪根面色凝重。 上次和蛇老鬼一战之后,双方作出约定。 只要青川桤木不离开小岩岛,蛇老鬼就不会再对他们动手,允许他们在小岩岛上自生自灭。 如今蛇老鬼出尔反尔,肯定是出了什么因由。 “这就得去问蛇老鬼了!” 青川桤木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君,让人走一趟蛇头山,去问问那蛇老鬼安的是什么心!另外派出部队,去搜寻公主下落!” 还没等人**邪根带人出发,一群不速之客便已经到来。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披着厚重的青色长袍,眼神阴狠且邪性。男子似乎患了十分严重的皮肤病,以至于他的面部有很大面积的红肿,不少地方已经溃烂流脓,让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狰狞可怖。 “青川君,许久不见呐。” 来者,正是罗刹礁数一数二的大佬,蛇老鬼。 据说此人是个变态,最喜欢和蛇杂交,因此患上了一身的邪症。 见到此人,青川桤木神色微凝。 带着三分忌惮七分提防的语气,沉声问道:“蛇老鬼,你为何要对我的人出手?” “妻菏绘肤白貌美,人间绝色,哪个男人不喜欢?”蛇老鬼说着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上也带着令人作呕的疱疹,让青川桤木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生怕染上了这诡异的病症。 “就因为这?”青川桤木眯着眼,其中闪烁着意欲不明的光芒。 “青川君,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愿意帮你。”蛇老鬼慢悠悠的开口,似乎已经拿捏了青川桤木的软肋,他走到后者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你想拨乱反正,我想封王拜相,其实我们的目的大致一样。” “你!”青川桤木瞬间明白了蛇老鬼的想法。 这小子,不想窝在罗刹礁当海寇了。 他想登堂**! “几天前我接到了一份书信,来自邪台国,说让我搜寻一位重要的逆党。”蛇老鬼眼眸冰凉:“我想,这封书信,应该不仅仅只有我收到了。” “很多人在找你,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你在哪,你说我若是将你的位置泄露出去,邪台国那边会如何奖赏我的揭发之功?”蛇老鬼拍了拍青川桤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可以帮你,但最为交换,你得奖妻菏绘带来见我,作为**后裔,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价值。”161小说 “你想要做什么?”黑鬼邪根怒斥道:“休想对公主殿下不敬!” “自然是迎娶她。”蛇老鬼阴测测的笑了起来:“我想,妻菏绘也不会拒绝这一桩交易吧?” 另一边。 在陈数的带领下,秦镇背着妻菏绘一路跑到了一处村寨之中。 “这里原本是一伙海寇的窝点,现如今是我们的据点。”陈数解释道:“这地方地处偏远,十分隐秘,那些海寇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过来。” “我需要医生。”秦镇将妻菏绘放下,后者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显然不是很好。 陈数有些犯难。 这寨子里的人都被他杀完了,根本没留活口。 如今这个关头,他上哪去找医生? “要不回鱼头岛吧?”山海提议道:“太史望麾下肯定有军医。”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从咱们这里到鱼头岛需要多久?”秦镇沉声问道。 “坐船一夜就到,从此地往西边二十里就是海,我们的船就藏在那边。” 闻言,秦镇当机立断。 “稍作休整,一炷香后我们坐船离开。” 陈数立刻开始准备撤退的相关工作。 山海则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镇儿,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啊!” 多日不见,曾经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经历了些许的风霜,整个人也显得英朗的不少。 秦镇随即将这些天的经历简单的告知了众人。 得知秦镇被关在一个叫做无根窟的地方,山海和赵羽面面相觑。 “那破地方居然还藏着海寇?” “那地方怎么了?”秦镇微微皱眉。 “是这样的,这些天我们在这附近转悠了个边,肃清了不少杂碎,盘问了许多海寇,那些人都说无根窟是一个瘟疫横行的死亡之地,鸟都不敢从那过,更不提人了。”山海解释道:“当地人似乎对那片地方忌讳莫深,我们也以为那是什么险地,就没想着过去,没想到那地方居然是敌人的老巢。” “嗯?”秦镇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的意思是说,小岩岛的海寇都不知道无根窟有人?” 这不合理啊! 就青川桤木那几千号人的声响,能瞒过谁?别的不说,光是衣食住行的损耗就是一笔大数量。在秦镇的心中,整个小岩岛的海寇全加起来才能够勉强供养无根窟的日常消耗。 小岩岛的海寇怎会对青川桤木一无所知? 秦镇总觉得青川桤木的身上,疑点重重,而这个刚刚蹦出来的蛇老鬼,更是居心裹测。 难道无根窟和蛇老鬼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在吗? 与此同时,山林里的追逐仍在继续。 两伙海寇正在寨子外的土坡上厮杀。 其中一股,正是井下坤和高个子。 先前的黑面壮汉手持巨斧,压得两人节节败退。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震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五十二章:回鱼头岛 “绝无可能!” 井下坤破口大骂:“谁不知道蛇老鬼一身的疫病,就那样的怪物也想迎娶我家公主?公主殿下绝不会答应,青木将军也绝不会答应!” “话别说太满!”黑面壮汉冷笑着:“蛇大当家已经亲自前往无根窟提亲了,不出意外的话,青川那个老头此刻已经同意这桩婚事!你们若是缴械投降,今日这事还能聊,要是负隅顽抗,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高个子此刻也眉头紧皱。 妻菏绘身为公主,千金之躯,岂可下嫁给一个蛮地海寇? 于情于理,此事都断无可能! 可为何黑面壮汉如此笃定? “此人实力不俗,难以取胜,如今之计我们还是趁机逃走,寻找公主。”井下坤低声朝高个子道。 高个子微微点头,和井下坤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转身逃走。 “哼。” 黑面壮汉并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他的任务是抓住妻菏绘,至于其他的人都不重要。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两人逃走的方向,拾起巨斧,朝先前领头的阴郁男子道:“先前那个背着妻菏绘的家伙,往哪个方向跑了?” “东边。”阴郁男子淡淡道。 “东边?可无根窟不是在西边吗?”黑面壮汉有些意外。 “那小子很聪明,知道我们会在回无根窟的路上设伏,所以另辟蹊径,选择了另一条路。”阴郁男子眉头微皱,只因东边,并不是蛇老鬼的地盘,他们贸然闯入,怕是会横生事端。 短暂的思考后,他就做出了决断。 “这样,你带着人往东边去碰碰运气,切记不要和外人起冲突,我立马回去禀报大当家,一切事情等我回来了再说。” 丢下这句话,阴郁男子立刻带人离开。 黑面壮汉见况,稍作迟疑,便带着剩余的人手朝东边追去。 “那黑面鬼的话你信吗?” 高个子突然开口,让正在狂奔的井下坤身形一僵。 “不信!” 井下坤展现的尤为绝对。 “公主殿下是**陛下最疼爱的小女儿,万金之躯,岂能下嫁给一个蛮地海寇?青木将军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定是那个黑面鬼蒙骗我们的!” 相较而言,高个子却显得十分的迟疑。 井下坤是皇族护卫队成员,对皇族的忠心毋庸置疑。 青川桤木又是邪台国名将,更是先皇托孤的重臣! 按理而言,青川桤木断不会做出此等悖主弃义之事。 可,身为鬼杀队的一员,高个子对青川桤木的了解远甚于井下坤。 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位久富盛名的名将,其实并没有众人所向往的那般高尚。 “我们应该分开了。”高个子沉声道:“我要回去把事情问清楚。” “啊?哦……”井下坤有些无措。 临行前,她留下一句话:“井下君,尽快找到公主殿下,若是有其他选择,就暂时不要回来。” 这句话,让井下坤心中没由头的一紧。 他已经从中闻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难道……【1】 【6】 【6】 【小】 【说】 不!绝不可能!青川桤木怎会将公主许配给蛇老鬼那个怪物? 他咬着牙,拖着伤痛的身子,一头蹿进林子之中。 另一边。 在陈数的带领下,秦镇背着妻菏绘来到了海边。 登上船舶,远离海岸,秦镇那颗不安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显然,所有海寇都没有想到,妻菏绘居然会乘船离开,他们漫山遍野搜寻妻菏绘下落的时候,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船上,山海还在讲述着当日求援时,太史望是如何如何的无情,大商水师的官兵是如何如何冷嘲热讽。 “无根窟里有几千海寇和数万奴隶,太史望来了也救不了我。”秦镇淡淡道:“他没来,是对的。” “镇儿,你咋还帮着他说话呢?”山海显然无法理解,在他看来,白车营遇袭,太史望身为主将就应该出手相救!自己人被海寇欺负了,他非但不出手援救还冷眼旁观,算什么男人? 秦镇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朝众人叮嘱道。 “妻菏绘的身份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向外人透露她的身份!” 原本,他是打算向太史望告知妻菏绘邪台国公主身份的。 但现在,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陈数等人自然听从,不管秦镇说什么,他们都会执行。 夜色渐黑。 海上的风浪逐渐猖獗,拍打着船身,似要将船舶拖进海底。 直到深夜,一行人才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鱼头岛,守夜的将士打着灯笼一脸警惕的注视着海面。 “什么人夜闯军营?!” 回答他们的是一柄白色的旗帜。 白车营。 秦镇从船上一跃而下,急匆匆的冲进军营之中:“快,请军医过来!另外通知太史望,就说老子有重要军情禀报!” 守夜的官兵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觉得白车营必死无疑,谁曾想他们居然活蹦乱跳的跑了回来!尤其是护军秦镇,不是说身陷重围吗?看这样子也不想有什么事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陈数低吼道。 这事官兵们方才如梦方醒,急急忙忙的跑回去禀报。 军医很快就到,开始施救。 “陈数,弟兄们这些天都辛苦了,赶快带着他们休息休息。” 白车营的将士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在小岩岛乱晃,就是为了找到秦镇,体力和精神力早已达到了极限。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军营,总归是有个安全能歇脚的地方了,不少人倒地就睡,显然累到了极致。 “李九,你带人守住这里,给我看好了那个女人!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秦镇叮嘱道。 “放心吧护军大人!有我在,啊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李九拍着胸脯打包票。 安排好一切,秦镇带着山海和赵羽就准备去找太史望说明情况。 恰好此时传令兵来报。 “秦护军,太史将军有请!” 一路进了军帐,里面人满为患。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五十二章:回鱼头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五十三章:通敌 此言一出,秦镇瞬间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 感情自己回来,很多人不欢迎啊! “秦镇,你明明被海寇**,是如何脱困的?”王平缓缓开口,一开口就将秦镇架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听你的人说,你为了断后,一个人迎战数千海寇?可为何你身上,却一点显眼的伤势都没有?” “你和你的人失联多日,今日突然回营,形迹可疑!秦镇你若是不好好交代,怕是有通敌之嫌啊!” “就是!要是没有通敌,海寇岂会轻易的放他们回来?就凭白车营这几百号人,都不够海寇杀的!定是秦镇出卖了我军军情,换取了活路!” 看着周围将领充满恶意的一言一语,秦镇脸上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恼怒,反倒一派淡然之色。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有多冤枉! 如果有人质疑你吃了几碗凉粉,你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刨开自己的肚子自证清白,而是吃掉那些人的眼睛,让他们自己进去看。161小说 秦镇直接朝太史望行礼道。 “太史将军,卑职有重要军情禀报!还请将军肃清闲杂人等,以免泄露军机!” “大胆!” 没等太史望开口,王平便拍案而起。 你秦镇怎么说都是他帐下的人,如今他和太史望都在,怎么着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怎能如此偏向太史望,甚至还将他王平划归到“闲杂人等”中了?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秦镇!有什么军情,是我王平不能听的?你且说清楚!”他面容冰冷至极:“你若是不说个子丑寅午出来,本官必治你顶撞上峰,通敌**之罪!” 秦镇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直盯盯的看向太史望,扬声道。 “此事事关重大,请太史将军肯准!” 他在逼太史望表态。 纵观全军,唯一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对秦镇有所帮助的,只有太史望。王平这小子巴不得他死,秦镇自然不会再给王平任何好脸色,他必须获得太史望的支持,才能继续在罗刹礁这片险恶之地活下去。 但显然,太史望让他失望了。 “秦镇,王副官乃我军偏将,军情要务自当由他和本将一并裁决,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显然,太史望明白了秦镇的用意。 但他不敢和王平公然撕破脸皮。 事实上,他对秦镇能够安全回来一事也抱有疑虑,且对于秦镇口中所谓的重大军情,也持怀疑态度。种种原因,让他在这一刻,选择了静观其变。 而这,也让秦镇对他失去了信任。 若是此刻太史望愿意表态,哪怕只是略微的偏袒,秦镇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中有邪台公主的事情说出来。但眼下,太史望的迟疑,让秦镇改变了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诸位将军可知袭击卑职白车营的那支海寇是何人统帅?” “青川桤木!” 听到这个名字,太史望豁然起身。 王平也勃然变色。 帐内诸将无不面露惊疑。 “什么?!” 秦镇并不认识青川桤木,但堂堂邪台国的公主殿下都尊称其为叔父,其身份肯定极为显赫。 而诸将的反应,告诉秦镇他猜对了。 太史望连忙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秦镇,肃然中透着急切:“你确定那人是青川桤木?” 王平甚至展现的比太史望还要急切:“那人是什么相貌?年纪多大?” “五十出头,气质不凡,鹰顾狼视之相。”秦镇想了想,补充道:“那人手下还有一支黑衣军队,战斗力极强,犹如鬼魅一般!” “鬼杀队!”王平肃然道:“当今邪台国中,能够指挥鬼杀队的,唯有邪台国的海军上将——青川桤木!” 秦镇一直高估青川桤木的来历,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他不由得想到,能够让这位海军上将跟随左右的妻菏绘,又是怎样的显赫? 总不能是邪台国**的嫡出血脉吧? “那人在哪?!”王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把抓住秦镇厉声道。 青川桤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作为邪台国的海军上将,他的身份,他的背景,包括他这个人,都具备无法比拟的重要意义。若是能生擒了他,无异于当世第一大功!邪台国海军的战略部署,包括邪台国朝野内的各种军情军务,战略布局将一览无余! 最重要的是对邪台国士气的打击,将是摧毁性的! 到时候别说封侯拜相,搞个异姓王当当也未尝不可啊! “不对吧!” 太史望适时的站了出来,面露疑惑。 “青川桤木作为邪台国的海军上将,怎会沦落到罗刹礁当海寇?” 邪台国遭变的事情,太史望并不清楚。 他的情报网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不仅是他,包括钟意将军也只是知道邪台国海军正在集结,似有东进之势。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根本就不知道,邪台国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幕府将军异军突起,以下克上,将邪台国高层屠戮一空!皇室血脉也十不存一,死伤惨重!青川桤木作为保皇派,惨遭幕府势力清算,被打为逆党,精锐在**城一战尽丧,被迫东逃! 现如今整个邪台国已经被激进的幕府势力所把持,他们疯狂的搜寻着以青川桤木为首的叛党余孽,想要将这股保皇派斩草除根! 村田厉猖,之所以来到罗刹礁,就是得到了青川桤木可能在罗刹礁现身的消息,前来搜寻! 当然,这些事情王平自然不会有任何透露。 看着一脸疑惑的太史望,王平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故作惊疑不定。 “太史将军言之有理,这青川桤木位高权重,理应坐镇邪台国中,又怎会来到这荒蛮之地当一个海寇?定是秦镇捏造军情,蒙骗我等!来人呐,给我将这个通敌的逆党带下去,我要亲自拷问!” 生擒青川桤木的功劳,足以让王平,平步青云。 他甚至都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就能和宁先北平起平坐! 这么大的功劳,他又怎会分给外人? “且慢!” 太史望明显不是傻子。 他眯着眼,似乎已经从王平的异常之中窥看到了一丝端倪。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通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五十四章:香饽饽 “自然是拷问他有没有出卖我军军情!”王平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秦镇作为我麾下护军,自当由我来审问,我想我应该还有这个权利和资格吧?” 周围人无不面色怪异。 刚刚太史望还拒绝了秦镇的提议,选择和王平共同听取消息。 现如今王平一脚将太史望踹开,想要单独审问秦镇。 这味儿,怎么就那么冲呢? “可本将毕竟身兼统帅之职,也有权利旁听吧?”太史望不动声色的站到了秦镇身边,和王平一左一右将秦镇钳住。 虽然他知道的并不如王平那么清晰透彻,但是显然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秦镇所说的青川桤木,是真是假尚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小岩岛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王平十分在意的。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迫切的想要将秦镇占为己有。 秦镇静静的看着两人对峙,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两人之间,显然是王平那边自己更有利用价值。 “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 饵已经抛出去了,现如今秦镇要做的,就是堵住所有人的嘴。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问我是如何跑出来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旋即,秦镇将早就打好腹稿的说辞全盘托出。 “青川桤木惜才,留了我一命,想要招降我,可是我一心向商,绝无苟且求存之心!正所谓宁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篱下活,青川桤木见我不肯投降,便将我和奴隶关在一起,企图逼我就范。” “在此期间,青川桤木又召见了我几次,我趁机搞清楚了海寇的军力配备和大致情况,便借着假意投降,寻找机会外逃。” “也就在昨日,我终于找到机会跟随海寇外出劫掠,期间遇到了另一伙山匪,对方打着蛇头山的名号,似乎和青川桤木这边不对付,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我趁乱逃走。” “途中正好撞见了在附近搜寻了数日的白车营部众,方才逃出生天,连夜赶回营帐!” 说着,秦镇将一份地图双手奉上,沉声道。 “回来的途中,我已经将青川桤木的窝点位置和兵力部署全部画在了图中!卑职虽然地位卑微,却也知家国大义,绝不会背主投敌!还请诸位将军明鉴!” 全场部将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王平伸手想要去拿地图,却被太史望抢先。 太史望十分自然的将地图收进怀中,一本正经的拍了拍秦镇的肩膀,赞赏道:“秦护军忠心耿耿,忍辱负重为我军谋取情报,功不可没啊!我要重重的赏你!” 他自然是不相信秦镇投敌的。 原因很简单,秦镇不过是一个护军,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投敌?至于青川桤木惜才,所以没有杀他的说法,秦镇这么说,太史望也姑且这么信了。 至于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镇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份天大的情报。 没有人会拿青川桤木四个字开玩笑,仅凭这一点,秦镇在太史望心中就是铁好人。 “从现在起,你来我麾下做事吧!”太史望沉吟道:“白车营此战有功,我即刻再拨给你五百人让你补充兵力,重建白车营。” “太史将军这就有些不合规矩了吧?”王平忍不住了。 就算他再不待见秦镇,也不能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这要是忍了,将来队伍怎么带? 他这个副官哪还有一点威信可言? 更不提秦镇身上,还有关于青川桤木的情报!他那里愿意将秦镇放走? “秦镇再怎么说也是我麾下的护军,是去是留自当由我定夺!你的手未免伸的也太远了吧?” 说罢,也不管太史望作何回应,他一把拉住秦镇的手,满脸的和蔼可亲。 “秦镇呐,之前是我不对,这次你做的很好,我会禀报宁老将军为你请功!走走走,跟我回帐去,咱们促膝长谈……” 不得不说王平确实是个人物。 此等变脸的能力,令人望尘莫及。 前一秒还踩着秦镇,想要致秦镇于死地;下一秒就能和秦镇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什么叫城府? 这就叫城府! 秦镇思索了一瞬,便果断跟随王平离开。 原因很简单,太史望这个人,他信不过。 至于王平嘛,虽然这个人还不如太史望,但是有一点还是十分让秦镇满意的——王平讲究利益。只要你能给他带来足够的收益,别说敌人,哪怕你杀了他的爹、娘,睡了他的婆娘,他都能嬉皮笑脸的和你称兄道弟。 在凶险莫测的罗刹礁,真小人,往往比伪君子更值得信任。 太史望见秦镇头都不回的走了,不由得有些哑然。 他知道,秦镇这是在跟他生气。 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待人走后,他独自一人拿出草图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紧皱。 “无根窟?” “来来来,秦镇老弟!别怪我之前有所怀疑,毕竟世道如此,人心难测嘛!”王平亲热的将秦镇拉到身旁,推心置腹:“我现在才知道,秦老弟你是真正的爷们儿!你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啊!” 秦镇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他必须营造出一种,自己年轻单纯的假象。 只有头脑简单的愣头青,才能让人打消疑虑。 “哎!秦老弟!” 见秦镇摆着个臭脸,王平不怒反喜。 秦镇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坚信秦镇所言非虚! 一想到青川桤木近在眼前,功名利禄正在朝他招手,他全身的毛孔都忍不住颤抖。 “秦老弟!先前是哥哥的不是!我给你赔礼了!你白车营不是受损严重嘛!我给你拨人!要钱给钱,要装备给装备!只要你高兴,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我只要将士们应得的抚恤金,我希望能将他们追定为烈士!而不是不明不白的遭受莫须有的骂名!”秦镇冷声道。 “应该的,应该的!” 王平心中冷笑,暗道这秦镇果然愚蠢天真! 也不知那些贱民有什么好在意的,死了不就死了?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别人的死活,哪有自己的康庄大道重要? “秦老弟,你能否告诉我,那青川桤木,现在何处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无根窟 “这青川桤木到底是什么来历?” 秦镇只知道这青川桤木是邪台国海军上将。 至于青川桤木的生平,一概不知,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引得王平如此在意? 面对秦镇的疑惑,王平神色微妙。 秦镇连青川桤木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捏造这样一个人出来!这也意味着秦镇的话可信度又上了一个的台阶,直接打消了他对秦镇的怀疑。 想来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王平便当即为秦镇科普起来。 “秦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这青川桤木,可谓是邪台国百年来最名声鹤立的不败战神!当年的商邪海战,便是此人主导统帅的,昔日镇国侯都未曾在他手中讨得丝毫便宜,可见其文略武功!” 简单地说。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概括青川桤木的丰功伟绩,那他就是邪台国的“镇国侯”。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沦落至此?!”秦镇一脸狐疑。 按照王平的说法,这青川桤木在邪台国的声望势力如日中天,理应位极人臣,当那权倾朝野的人上之人!怎么会来到这罗刹礁,成为一个落魄的海寇? “物极必反呗。”王平满脸的戏谑:“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哪个有好下场?但这青川桤木沦落至此,却也不仅仅是因为功高震主。” “哦?”秦镇来了精神。 “我也是听说的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平先给秦镇打了一剂预防针:“据说啊,那青川桤木本是某位幕府将军麾下的家臣,因为战功赫赫,便被天皇提携成了近臣。 昔日的手下成为了分庭抗礼的对手,这放谁能忍?结果那幕府将军就集结了一大批军队,直接来了场“下克上”,将整个皇族血脉屠戮一空,青川桤木也兵败而逃……”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道。 “这青川桤木在邪台国坊间声望极高,为了防止其登高而呼,卷土重来,那些幕府将军裹挟了年幼的皇子,污蔑青川桤木造反,上演了一出清君侧的戏码。 你也知道,名声这玩意,是一柄双刃剑,加上青川桤木的嫡系在天皇城一战中死伤惨重,往日的那些同僚好友见大势已去,为求自保纷纷拉踩,百姓又都是些愚民,还不是任人怎么说就怎么信?” 赫然声望,成为了压垮青川桤木的最后一根稻草。 忠良砥柱之臣,成为了背主窃国之徒! 一代名将青川桤木,就这么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被迫仓皇外逃,至今下落不明。 “抓住了他,岂不是大功一件?”秦镇惊呼道。 “何止是大功一件啊!青川桤木虽然落败,可他毕竟在邪台国运营多年,手中掌握的军情数不胜数!抓住了他,邪台国的军队在我大商面前将无所遁形,到时候是攻是守,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 王平此刻紧紧握住秦镇的双手,正色道。 “秦老弟,这里没有外人,老哥我就和你推心置腹了,只要你能帮我生擒青川桤木,飞黄腾达唾手可得!待他日我入宫面圣之时,便是你秦镇名扬天下之刻!” 不得不说,王平确实是一个画饼的高手。 画出来的饼,极具蛊惑性,若不是秦镇机智勇敢,只怕就信了这小子的鬼话了。 无根窟是什么地方? 青川桤木的大本营啊! 里面有五千精兵和数万奴隶!真打起来,太史望这一万五千多人还真未必拿得下!这么牛掰的一个人,王平居然将还想让秦镇将其生擒? 未免也太看得起秦镇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镇历尽千辛万苦,确实生擒了青川桤木,最后功劳怎么分?王平可不会那么好心!秦镇无依无靠的,保不齐就被当枪使,一无所有;功劳全被他王平给抢走了。 这买卖,谁干? 青川桤木他是不敢打的。 但凭借这事敛财的胆子,还是有的,不仅有,而且很大。 “王大人,实不相瞒,那青川桤木就在小岩岛以东的无根窟中,只要大人下令,卑职愿意赴汤蹈火去将那人擒回!只是……” 秦镇面露难色。 “只是那无根窟中有贼寇数万,易守难攻!你也知道,卑职的白车营刚刚和青川桤木的鬼杀队交过手,损失惨重,根本无力为大人解忧……” 王平当即表示理解。 白车营的惨重损失,众所周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秦镇做不了假。 可是兵贵神速,那青川桤木太过诱人,王平十分清楚整个罗刹礁,绝非只有自己想要咬下这块肥肉。比如太史望,比如村田厉猖!多的是人想要火中取栗。 若是慢了,青川桤木落到了别人手中,那这煮熟的鸭子不就飞走了吗? “我只担心那青川桤木望风而逃,错失良机啊!”王平装模作样的叹息道。 秦镇眼珠子一转,咬着牙道:“若是王大人再给我两千精兵,卑职愿斗胆一试!” 王平此行满打满算也就带了三千多人,一次性要他两千人,几乎算是夺了他的兵权,要了他的老命。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子绝不会同意。 果然,王平摇了摇头,拒绝了秦镇的请求:“秦老弟啊,你这些天奔波劳累,还是先休息休息吧!至于青川桤木的事情,你只需要提供信息,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好。” 让王平意外的是,秦镇这次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条件都没有讲。 待秦镇走后,王平叫来了钱锥。 “即刻带人去小岩岛探探路,在无根窟周围布控,等我命令。” “大人,若按照秦镇所言,那无根窟周围少说也有几万海寇,我牛马营不过一千人,贸然前去是不是……”钱锥不傻,功名二字,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无妨。” 王平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你们只管过去,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钱锥欲言又止,但看到王平那张阴狠的脸,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喏!” 第二百五十六章:奴隶兵 回到营帐,已至深夜,白车营的弟兄正在休息。 只剩下陈数带着寥寥几个的士兵守夜。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秦镇问道。 正在忙碌的医师转过身,应道:“撞击所致的内伤,所幸并不致命,我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听到妻菏绘没什么大碍,秦镇松了口气,旋即将医师叫到一边,道。 “近几日我觉得有些疲乏,正好,你帮我也查查。” 医师随即开始给秦镇号脉。 “护军大人应当是劳累所致,并无大碍,注意休息即可。” 闻言,秦镇有些失望。 随即又问道。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杀虫的方子?” “杀虫?” “就是这几天我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怕有什么寄生虫之类的进了肚子……” 医师一脸错愕。 秦镇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医术不高,估计化解不了自己体内的蛊虫,便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他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妻菏绘,心中有些沉闷。 也不知那“乖乖听话蛊”到底是真是假? 一夜未眠,起了个大早的秦镇发现军营里似乎有些空荡。 转了一圈房才发现,钱锥的牛马营,竟不知何时走了大半。 秦镇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王平的营帐,心中清楚这钱锥应该是往小岩岛去了。 他心中冷笑。 如今小岩岛局势复杂,青川桤木和蛇老鬼应该正因为妻菏绘的事大打出手,这个时候去小岩岛正好撞在枪口上。不出意外的话,钱锥的牛马营应该会损失惨重。 但那又如何? 秦镇可没逼着他们去,是他们自己要去的,怨不得别人! 太史望再次召见了秦镇。 “你知道吗?王平已经将钱锥的牛马营调往小岩岛布防了。” “哦。” “哦?”太史望眯着眼盯着秦镇:“你就不怕他们先人一步,擒住了青川桤木?” “这对我大商而言不是好事吗?”秦镇反问道。 “你可知这是多大的功劳?”太史望忍不住开口:“那青川桤木是你发现的,你就忍心被王平之流夺走?”他想不明白,为何秦镇会如此无动于衷? “大哥,我麾下只剩二百多号人,你想让我怎么办?和青川桤木几千悍匪火并吗?”秦镇理所应当的说道:“我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傻子才回去呢!钱锥若是有本事,能拿得下青川桤木,那他牛哔!我不行,我还指望回家呢。” 看着秦镇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太史望愕然之余,凭空生出一抹怒其不争的愤怒。 他盯着秦镇,良久道:“你不是没兵吗?我给你!这罗刹礁上有几十万人,我给你招募贼寇的权利,你只管去收!能收多少是多少,如何?” “此话当真?!”秦镇十分意外。 “事先说好,兵甲和粮草,我只能给你解决一部分,主要的还是要你自己想法子。”太史望似乎也狠下心来:“只要你能生擒青川桤木,我便为你请功!” 太史望手中确实无兵可用。 维系眼前的区域,让大商水师能够在鱼头岛立足,就已经耗费了他许多的心力,他实在是抽不出任何富余的兵力来支持秦镇和王平争夺。 若是让王平得手,如此赫赫之功,足够让他飞黄腾达。 届时大商水师内部又将重新洗牌,对钟意将军不利。 迫于无奈,太史望只能出此下策。 “你若是能招一千人,我就让你当千夫长;两千人我就让你当校尉;一万人我就让你当副将!”太史望的饼画的很大,大到让秦镇都十分意动。 “若是我招了十万人呢?”秦镇试探性的问道。 “哈?”太史望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要是能招十万人,我马上就向钟意将军请示,让你当罗刹礁王!” 在罗刹礁,你秦镇手中要是能有十万人,别说太史望。 蛇老鬼和白发妖都得俯下身段叫您一声爷! 但可能吗? 太史望断然不信。 可秦镇却显得十分激动:“一言为定!” 丢下这句话,他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全体集合!” “镇儿,这是咋了?有什么任务?” 山海迷迷瞪瞪的走了过来。 赵羽也打着哈欠探出头。 “跟大家说个事,太史望已经发话了,允许我们扩张兵力,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抢人!抢来十个兵,我升你当伍长!抢来一百个兵,就是百夫长!一千个兵,就是护军!反正就一句话,谁手底下的人越多,谁的官就越大!”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 军营之中升官十分困难,得要军功,得要关系! 很多人打一辈子仗都未必能够达到护军的位置,现如今只要手底下的人够多,就能升官?哪来这么好的事? 相较之下,陈数更在意兵源这件事:“护军大人,这罗刹礁都是海寇,咱们上哪招人去?总不能让那些海寇跟着咱们打仗吧?” 海寇和大商水军积怨颇深,势同水火。 见了面不打起来都算好的,怎么可能让海寇为他们效力? “我说了,是抢人!” 秦镇一字一顿。 “这岛上除了海寇之外,还有数十万奴隶!我要的就是这些人!” 奴隶,就是奴隶。 有奶便是娘! 既然给海寇当奴隶是当,为何不能给他秦镇当奴隶? “废话少说,陈数,你留守军营,看好那个女人。其余人立刻带着各自的人马,随我出营!” 秦镇大手一挥。 带着二百多号的白车营兄弟,径直朝营地外围而去。 …… “饿……” 一处小型营地中,十几个海寇正围着一锅肉汤大快朵颐。 一旁是几十个带着脚镣,骨瘦如柴的奴隶。 他们披头散发的蹲在地上,对着那锅肉汤止不住的流口水。 “嚎个屁!” 矮小的海寇一脚将一个靠前的奴隶踹翻在地,怒骂道。 “你们这些畜生,也配吃人食?都给老子规规矩矩的!要不然宰了你们下酒!” “就是!大哥,咱们今后得定定规矩了,这些奴隶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昨天有个女奴隶还敢反抗,哥几个差点没按住她!再这么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奴隶兵(2) “还能怎么过?凑合着过呗!” 为首的海寇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用手拿起一块吃剩的肉,丢到脚下。 几个饿极了的女人疯了似的上前争抢。 一个女人死死咬着肉块,任由周围的女人对自己拳打脚踢,又啃又挠浑不在意,在海寇嘲笑声中,为首的海寇抱起那个女人就朝洞内走去。 那女人神色涣散,默默地撕咬着肉块,贪婪的咀嚼着。 “还是老大会玩!” 周围的海寇发出了恶劣的笑声,一个海寇有样学样,拿起一块肉在那些女人面前晃荡:“想吃吗?学几声狗叫,叫了我就给你吃。” “汪!” 女人们争先恐后的学着狗叫,她们实在是太饿了! “哈哈哈!好耍,好耍!” 突然,几道刀光寒绰,外围海寇放哨的血溅当场。 沉厚的倒地声吸引了剩余海寇的注意,他们刚想过来看看情况,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大商人!大商人杀过来了!” 海寇们惊慌失措,匆忙迎敌,可他们又怎是白车营的对手? “杀!” 秦镇一声令下。 白车营的将士瞬间就将这十几号海寇包了饺子,白车营的将士们没有任何的挺短,直接就将海寇抹了脖子。 海寇头领慌慌张张的从山洞里跑出来,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山海一脚踹翻,当众腰斩。 散发着恶臭的鲜血,溅洒一地。 奴隶们木然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反应。对他们而言,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混乱是这里常态,今儿他们是别人的奴隶,明日就可能成了另一伙人的战利品。 唯一不变的是,不论是谁,都可以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为首的年轻将军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给他们戴上镣铐,而是用蹩脚生疏的邪台话喊道。 “刀在手,跟我走,杀海寇,抢粮食!” 不知是因为这年轻将军的邪台话太蹩脚,以至于词不达意;还是因为他们已经被饿昏了头,丧失了基本思考的能力,以至于这些简单的词语组合到一起时,让所有奴隶都一头雾水。 “镇儿,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你的邪台话是不是不行啊?”山海挠着头问道。 “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不行?而是这些人不愿意搭理我?”秦镇灵魂发问。 对于这些奴隶,秦镇可没有对待大商同胞那样的耐心。 他扬声道,手中的倭刀展现出瘆人的光芒。 “臣服或者死!” 这句话,奴隶们听懂了。 毕竟秦镇的刀都快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了,再不懂就不礼貌了。 看着朝自己磕头的奴隶们,秦镇撇了撇嘴,旋即看到了那一锅沸滚的肉汤。 “把肉分了。” 山海随手将大锅打碎,冒着热气的汤肉撒了出来,流了一地。 奴隶们吞咽着口水,死死盯着肉块,却怎么也不敢上去争抢。 秦镇十分满意奴隶们的懂事,手脚并用的描述道。 “跟我走,有肉吃!” 随后也不管奴隶们作何反应,大手一挥,带着将士们朝下一个海寇窝点而去。 待他走后,饿极了的奴隶们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脑的扑了上去。 肉汤的香味刺激着他们的身心。 不少人擦着嘴巴站了起来,望着秦镇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少数人下定决心般,跟了上去。 而大多数人,则四散而逃。 “镇儿,咱们这么干能行吗?”山海心中直犯嘀咕:“那些奴隶唧唧哇哇满嘴鸟语,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他们会跟我们一起杀海寇吗?” 寡言少语的赵羽此刻也忍不住开口道:“他们但凡有这个胆子,都不至于当奴隶。” 李九附和道:“要我说,干脆直接杀了了事!何须这么麻烦?” 这时队伍后头有人来报。 “护军大人,有几个奴隶跟上来了!” 只见几道身影淅淅沥沥的从树林中走出。 神态畏惧中透着崇敬。 秦镇淡淡扫了一眼,便朝山海道:“给他们几把刀,让他们跟着就行,要是有什么异动直接宰了。” 山海神色古怪的走了过去,丢给那些奴隶几把铁刀。 奴隶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捧着刀具,欣喜若狂,对着山海拜了又拜。 “脑残吧?几把破刀高兴成这样?”山海戒备中透着鄙夷。 他哪里知道,在罗刹礁,武器短缺,奴隶是没资格拿刀的。 而拿了刀,就意味着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有了劫掠他人的能力。 很快,秦镇带着人到达了第二个海寇窝点。 比起前一个,眼前的窝点显然规模巨大,足有百余名海寇,近千个奴隶。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计策战术,秦镇直接带着白车营的将士杀了进去。 当披着铠甲,手持盾牌、高举四五米长戈矛的白车营将士出现在面前时,这些只拿着生锈破刀的海寇,简直就像水果摊上的西瓜一样脆弱不堪。 轻轻一碰,就四分五裂,汁水迸溅。 秦镇注意到,那几个奴隶也加入了战斗,而且展现的比白车营的将士更为疯狂。 白车营的将士在杀敌时,尚且周顾自身的安危。 而那些奴隶,再无任何防御手段的前提下,举着一把破刀就冲进了敌群,左砍右杀,手段极为残忍。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整个营地的海寇就被肃清一空。 那些奴隶浑身是血,分外的激动,似乎觉得杀得还不过瘾,便将屠刀对准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奴隶。 秦镇随手就砍了那人的脑袋。 剩余的几个奴隶吓得将刀往地上一丢,玩了命的磕头。 “海寇,可以杀,奴隶,不能杀!”秦镇的邪台话依旧蹩脚,但却让这些奴隶面色煞白。 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想法,秦镇看向面前的近千号人,扬声道。 “刀在手,跟我走,杀海寇,抢粮食!” 同样的话语,让先前的几个奴隶浑身一颤。 此刻,他们已然明白眼前这年轻将军的意思。 和之前一样,秦镇没有过多的停留,带着人直接离开奔向下一个窝点。 而那几个奴隶则赶忙起身,一边用邪台语向众人高呼着什么,一边捡起刀朝秦镇追去。 闻言,场面上的千余人面面相觑。 足有百余人挪动了步伐,一并跟了上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奴隶兵(3) “镇儿,你看咱们身后,咋来了这么多人啊?” 山海指着身后络绎跟上来的奴隶们发愣。 秦镇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道:“给他们发刀。” “啊?”山海有些担忧:“就这么给他们刀子,不会出什么祸端吧?” “只管发,出了事我担着。”秦镇道。 话都说到这了,山海自然不会违抗秦镇的意思,当即从队伍中挑了几十把快要裂差的破刀丢了出去。和先前的那几个奴隶一样,接过刀具后,众人赶忙跪地朝着秦镇拜了又拜,一派虔诚之像。 随着秦镇剿灭的海寇营地越来越多,他身后聚集的奴隶也越来越多,很快就达到了一千多人。犹同一条散漫的长蛇,远远的看上去蜿蜒数里。 仅仅一天,秦镇就将鱼头岛外围的零散海寇横扫一空,方圆几十里的区域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斩杀的海寇足有数百之多。 眼看天色渐暗,秦镇下达了原地驻扎的命令。 “打扫战场,暂且休整。” 见秦镇等人开始安营扎寨,跟了一路的奴隶们也纷纷三五成群的席地而坐,开始休息。他们抱着刀,狼吞虎咽的吃着从海寇身上抢来的粮食,喜不自胜。 从始至终,秦镇都没有掠夺任何的物资,他只是带着白车营的将士斩杀海寇,而将物资交由了这些奴隶处置。如他所料的那样,在尝到了甜头后,这些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奴隶们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凶狠。 遇见海寇,冲在最前头的不是白车营,而是这些奴隶。 似乎知道,只要杀了死了海寇,就能将海寇的东西据为己有,奴隶们争先恐后的朝海寇扑去。犹同是一头头饿极了的野狼,狠狠的死咬着肥肉,将敌人分食。 以至于发展到,当秦镇找不到海寇的窝点后,奴隶们甚至主动开始带路。 今日一战,白车营斩敌数百。 而这些奴隶所杀之人,成百上千! “这些邪台人真他娘的狠啊!”李九忍不住嘟囔道:“我们杀敌,都是一刀结果敌人的性命;他们倒好,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将海寇砸个稀巴烂,剁成肉泥!这得多大仇啊!” “同样都是邪台国人,你说他们怎么下手就这么狠呢?” “那些海寇对他们难道不狠吗?”秦镇一边烤着鱼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弱肉强食罢了!以前他们没得选,只能任人宰割。如今有了刀,势必会比海寇更为残暴!” “这群人可不好控制啊。”赵羽眉头紧皱:“我们之间语言不通,文化不同,势必养虎为患……” “不需要那么麻烦,我又没想着归化他们,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摇曳的火光照射在秦镇冰冷的脸上,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些邪台国的奴隶当人,自然不用考虑那么复杂的问题。 工具嘛! 就得有工具人的觉悟。 秦镇对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能听得懂基本的命令,愿意跟海寇拼命,满足这两点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他没有那么多怜悯能够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嘿!” 秦镇冲着一个奴隶招了招手,后者连忙毕恭毕敬的爬了过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是最早跟随秦镇的奴隶之一,也是杀海寇杀得最狠的一个。 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将军并非邪台国人士,而是大商人。 可那又如何? 海寇是没有国籍的,而他们这些奴隶更不会有家国的概念。 谁能让他们体面的活下去,给他们饭吃,给他们钱,谁就是他们的爹。 “你很不错。” 秦镇像拍狗一样,拍打着那人的脸蛋,后者非但不恼,反倒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叫什么?” 中年男子有些疑惑,似乎是没有听懂秦镇的意思。 “真麻烦。”秦镇微微皱眉,尽可能吐字清楚的说道:“从现在起,你就叫龟田了。” “嗨!”这句话中年男子听懂了。 他本想说自己不叫龟田,自己有名字,但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他从前叫什么,从现在起他就叫龟田! 有什么,能比主人钦赐的名字还要宝贵的呢? 这是他的福气! “龟田君,从现在起你只需要帮我杀海寇,我就给你赏赐,杀的越多,赏赐越多,明白吗?” 龟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跟着我,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 说着,秦镇将烤鱼撕下一半递给了龟田。 后者如获至宝,对秦镇的态度越发虔诚尊敬。 秦镇转头朝山海等人道。 “你们从这些奴隶中挑选一些,补充到自己的队伍中,不必在意他们的性命,该杀就杀,该卖就卖。” “这能行吗?”赵羽眉头紧皱。 他还是有一些原则的,不能像秦镇那样,杀伐果断,完全不把这些奴隶当人。 “把你的良心收一收,邪台国人向来畏强不畏德,跟他们讲道理没有用,就是得狠一些。只需要保证他们跟着你能抢到东西,这些人就是你最忠诚的助力。” 似乎是怕赵羽心中有芥蒂,狠不下心来。 秦镇特意朝他叮嘱道。 “知道为什么这些奴隶一直不敢反抗海寇,以至于一个海寇能肆意欺压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奴隶吗?他们本性使然,你越是欺负他们,他们对你就越尊敬,你要是把他们当人,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 “邪台人,就是这么贱,明白吗?” 赵羽沉默了。 旋即沉重的点了点头。 简单的分完队伍之后,秦镇摊开地图,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打。 鱼头岛的面积不大,其上盘踞的海寇也不多。 但不代表没有大型海寇窝点。 根据地图显示,在鱼头岛的腹地,和罗刹礁主岛接壤的大片海礁区域中有一伙两千人规模的海寇。 按照常理推算,两千人级别的海寇窝点里,至少也得有大几千人的奴隶。 这可都是现成的兵源! 而让秦镇在意的不仅仅于此,据说这伙海寇,有船。 第二百五十九章:过山峰 这里说的船,并非是小型泊船。 而是指那种能够横渡汪洋的海船。 能够拥有这种海船的,不是狂徒就是悍匪,比如之前的织田之流,便是如此。其战力和寻常海寇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他们已经脱离了争夺粮食的低级趣味,从而达到了能够有规模、有计划潜入大商陆地劫掠的水准。 这样的海寇,才是罗刹礁上真正难缠的家伙。 与此同时。 杂乱险恶的海礁群中,一座依礁而建的海堡赫然挺立在风浪之中。 几个贼首欢聚一堂,义愤填膺。 “大哥,那些大商人越来越嚣张了!我听说他们大肆扫荡周围的地界,把鱼头岛的海寇扫了一大片!再这样下去,这鱼头岛都快成他们的后花园了!” 说话的是个矮个儿,满脸的麻子,披着马褂,有些狰狞。 话音未落,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看就没有什么智商的糙汉。 “是啊大哥!在家门口撒野谁受得了?那群大商的宰种就差脱裤子在咱们脑袋顶上尿尿了!要实在不行,您一句话,我立马带着弟兄们和他们干!” 矮的那个叫尤不忠,是个大商人。 而没脑子的糙汉叫黑面魁,鱼头岛上赫赫有名的浪人悍匪。 而在主座之上,长着鹰钩鼻的秃顶男人面色阴沉,蛇一般的眼瞳释放着瘆人心魄的冰冷。 他叫过山峰。 并非姓过,而是姓过山。 “他们一万多人,咱们就二千出头,拿什么跟人家打?”过山峰微凝着眼,面无表情的吃着丰厚的羊肉。诱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周围的海寇无不暗自咽着口水,却怎么也不敢抬头多看那块羊肉一眼。 堡里的规矩,老大的食物不可僭越,哪怕是看一眼,就是重罪! “话不能这么说,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尤不忠开始出谋划策:“咱们手中虽说只有两千弟兄不假,可水牢里不是还有几千号奴隶吗?那些奴隶给他们几个馒头就愿意拼命,到时候全部拉出来顶上去,还怕打不过那些大商人?” “奴隶能成事儿?”过山峰眯着眼。 “正常来说肯定成不了事,可要是染了疫病的奴隶,往大商人的军营里一窜,那些大商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尤不忠作为一个大商人,能够在罗刹礁存活至今,显然是有些手腕的。 他舔着笑脸,说的却尽是阴损邪毒之语。 “正好水牢里死了一批奴隶,泡的是又臭又胀,直接往大商军营门口一拉,用不着我们出手,这些大商人就能尝尝“水疫”的滋味!” “二当家,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商人吧?对自己的同胞还下手这么狠啊?”黑面魁瘪着嘴,似乎十分看不起尤不忠的所作所为。 “三当家你这话说错了,我早就不是商人了!”尤不忠冷笑着。 尤不忠最开始不过是江南沿海地区的一个小小的渔民,被海寇劫掠至此,沦为奴隶。 之所以能被过山峰看重,一来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精通大商语的家伙,来发展打劫业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尤不忠,脑袋机灵,出谋划策帮他干掉了死对头。 这些年为了活命,尤不忠不知杀了多少大商人。 他杀的人越多,在过山峰心中的地位就越重,日子过得就越好。 尤不忠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他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回头望去,已是赫赫白骨。 如果说一开始杀人是为了保命。 那么随着他成功成为过山峰的心腹之后,杀人,则成为了他满足私欲的重要手段。 缺女人了怎么办? 抢! 缺银子了怎么办? 抢! 想吃肉了怎么办? 抢! 别人不给怎么办? 杀! 当杀戮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时,先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渔民尤不忠已然消亡,取而代之的是鱼头岛的悍匪贼首——尤不忠!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人,还能这么活! 鱼头岛是没有羊的,案桌上过山峰正在大快朵颐的羊肉,源自于尤不忠的老家。当时他带着弟兄,趁着夜色闯入了生他养他的小山村,欺凌了从小暗恋的寡妇,杀死了对他多有帮扶的乡亲们,抢走了所有的财产和牲畜。 看着曾经生他养他的小山村被火海吞噬,尤不忠心中没有任何的愧疚和悔恨。 唯有说不出的畅快和激狂。 “这他妈才是神仙日子!” 他掳走了村里的女人,带回了这只羊。 如今女人被他献于贼寇,羔羊也被烹煮,成为了一道盘中餐。 过山峰对眼前这个懂事的尤不忠十分满意。 虽然这小子是个商人。 可那又如何? 海寇不分商人和邪台,能替他杀人,替他捞钱,替他平事,就是好狗!也得亏尤不忠不遗余力的相助,过山峰的海寇事业是越做越大,一举力压众多同行,一跃成为了这鱼头岛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就连蛇老鬼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要收揽他加入蛇头山! 可以说,过山峰心中,已然将眼前这个阴狠的大商人当成了自己人。尤不忠越是展现的对大商人凶狠,过山峰对他就越是放心! “老二,你觉得我们可以和大商水师碰一碰?” 面对过山峰的讯问,尤不忠赶忙解释道。 “大当家,我是这么想的,别看大商水师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可咱们也不差呀!整个鱼头岛足有一万多号海寇,都听咱们的号令!这些天大商水师在鱼头岛到处征讨,海寇弟兄们早已怨声载道!只要您一声令下,一定从者如云啊!” “到时候咱们抢了大商人的装备和船只,实力一定突飞猛进!说不出咱们以后完全可以占岛为王,和蛇老鬼分庭抗礼……” 过山峰眼神一厉,拍案怒道:“大胆!蛇大当家也是你这条老狗可以议论的?” 尤不忠低着头,连忙示弱。 整个海堡噤若寒蝉。 蛇老鬼这三个字,放眼整个罗刹礁,都可称禁忌! 话虽如此,过山峰心中却炽热起来。 能当爷,谁愿意当狗? 当海寇的,谁没有一个海寇王的梦? 第二百六十章:尤不忠的毒计 “鱼头岛又不是我一人之地,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过山峰将没吃完的羊腿往桌上一丢,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沉声道:“但,这商人水师确实欺人太甚,应当给他们一些教训!” “大当家圣明!”尤不忠连忙吹捧一手。 “可话又说回来了,那大商水师领头的叫太史望,此人是钟意手下的悍将,实力不凡!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弟兄们会损失惨重呐……”过山峰意味深长的说道:“毕竟这鱼头岛又不是我一家的地方,要打也不能只有我一家出手,是不是?” 尤不忠哪里不懂过山峰的意思? 感情过山峰是一个兵都不愿意出,指望着鱼头岛其他海寇弟兄出头,自己好获渔翁之利! 过山峰觊觎太史望手中的武器装备和物资,但是又忌惮大商水师的实力,不肯以身犯险。同样,他又对大商水师驻扎在鱼头岛的行为十分不安。 他早就想对大商水师出手。 只是一直在犹豫。 今儿尤不忠的话给了他灵感,这鱼头岛上海寇多得是,让其他海寇弟兄上去送死不就完了?一来可以削弱海寇的实力,二来可以打压大商水师,何乐不为? 只是,想法很美好,实施起来却十分困难。 “大当家的,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这赔本的买卖谁干?”尤不忠眼珠子一转,十分为难道:“想让外头的那些人听话,总得立一个彩头不是?” “彩头?”过山峰若有所思。 “没错,彩头!大当家的,你手里不是有一份蛇大当家送来的请帖吗?要是传出消息,凡能斩下太史望头颅者,你就会将请帖送给他,这样一来……” 尤不忠话还没说完,一旁半天没做声的黑面魁便率先站了起来。 “二当家,你疯了吧!你可知这请帖有多么的贵重?只有拥有请帖的人,才能够参加五年一度的九头蛇寨大会,多少海寇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居然要送出去?” “都说了是彩头嘛!不拿请帖说事,怎么能引得海寇们疯狂?”尤不忠轻蔑的瞥了一眼黑面魁,似乎对后者不不太灵光的脑袋感到鄙夷。 他旋即看向过山峰,解释道:“大当家,你先听我说完,有了这个请帖当彩头,咱鱼头岛的海寇弟兄肯定会趋之若鹜,到时候不用咱们多说什么,他们自己个儿都会对大商水师出手。” “若是没拿下太史望,这请帖自然不用给;若是拿下了太史望……”说到这,尤不忠冷哼一声:“他们也必定损失惨重!到时候咱们大可坐收渔翁之利,不仅可以干掉大商水师,还能顺手一统鱼头岛!” 过山峰恨不得抱着尤不忠狠亲几口。 他当初就看这小子贼眉鼠眼,不是凡人!所以才将尤不忠从奴隶堆里带了出来,想不到这小子果真是个天才! 这样奇妙的计策,他怎么就想不出呢? “大商人果然奸猾!”过山峰满意的拍了拍尤不忠的肩膀,沉声道:“你们商人都说我们海寇恶贯满盈,丧尽天良!在我看来,你们大商人才是真正的阴险小人!” “大当家谬赞了!”尤不忠沾沾自喜。 他所有的价值,都来源于过山峰。 就像皇帝身边的太监一样,只有将皇帝伺候好了,当太监了才能有好日子过。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过山峰沉声道:“一定要给我办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绝不能让别人说我过山峰,是阴险下作的小人!明白吗?” 混这行的,小喽啰可以肆无忌惮,任性妄为,但当大哥的不行。 没点信誉,这队伍不好带,别人也瞧不起。 过山峰虽然是个蛮夫,但也是比较爱惜自己羽毛的。 “明白,明白!”尤不忠点头如捣蒜。 过山峰开始画饼:“好好干!这事你要是办妥了,我给你一艘船,再给你三百个女奴!” 尤不忠闻言大喜,笑得犹如菊花一样灿烂。 黑面魁则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从过山峰那里离开之后,尤不忠当即叫来手下,让他们迅速将消息散播出去。 “立马让周围有头有脸的海寇头头都过来见我!就说我有一桩大买卖要和他们谈!另外,立刻将水牢里那些要死的和死透的奴隶全部拉出来装车,丢到大商人那边去!” “啊……尤爷,那些尸体都臭的流脓了,咱们亲自运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弟兄们也怕染上疫病……” 尤不忠冷冷的注视着手下。 “难不成让我亲自运?我告诉你们,五日内要是不给我把这件事情办妥,那些生蛆的奴隶就是你们的下场!” 看着手下畏惧的目光,尤不忠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真是太爽了! 他就喜欢这种可以肆意拿捏别人生死的感觉,仿佛这样就能洗清自己曾经遭受的欺凌,洗去他曾是个人下人的事实。 是日。 昨夜的千余奴隶,一觉醒来稀疏了不少,想来昨天夜里有不少人偷偷逃走。 “护军大人,我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奴隶还有八百多人。”李九沉声道。 一晚上跑了两百多人。 这让李九等人面色有些难看。 “才跑了两百多?还行!”秦镇却十分惊喜,在他看来,这些奴隶无组织无纪律,别说跑两百,昨天夜里跑完了都有可能! 看着眼下八百多号奴隶,秦镇一时甚至有些欣慰。 他大手一挥,吐出两个字。 “放饭。” 粮草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整个鱼头岛乃至于罗刹礁,最缺的就是粮草。当香喷喷的米粥出现在奴隶们面前时,不少人激动的泪流满面。 “多谢主人!”龟田止不住的磕头。 秦镇则摆手笑道:“客气嘛呀,待会儿还得靠你们去挡刀子呢!” 这话是用大商语说的,龟田听不懂。 他只觉得秦镇的笑容十分的和蔼可亲,心中不免一片热诚,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表现自己,不让主人失望。 而这时,先行前往海堡探路的赵羽正好回来。 径直找到秦镇道:“老秦,海堡那边有情况。” 第二百六十一章:突袭 “都快点,耽误了尤爷的事儿,所有人都落不到好!” 十几辆由黑布盖着的木车缓缓的在密林中穿行,为首的海寇正催促着手下加快速度。 一股难闻的气味在木车上散发而出,让在场所有人都面露苦涩。 为首的海寇用一块湿布捂住口鼻,默默的离木车远了一些,扬声喊道。 “哥几个都加把力,早一些时候送到,咱们也能少遭一些罪!” 就在这时,山海带着人从一旁的山林中杀出,杀了海寇一个猝不及防。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刀就已经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瞎了你们的狗眼!哪里来得小毛贼?敢劫我海堡的人?” 为首的海寇咋咋呼呼,又惊又怒。 山海上去就是几个嘴巴子。 “唧唧哇哇叫啥呢?小爷我听不懂!” 那海寇明显一怔,旋即注意到山海身上的制式兵甲,不由得眼神一变,惊呼道。 “你们是大商人?!” 这句话,并非是邪台语,而是大商语。 “哟,没想到还是老乡呢!”明显的近海口音让山海有些玩味,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海寇,神色透着鄙夷:“你说好好的商人,怎么成了海寇?” 见山海控制住了场面,秦镇缓缓走出,开门见山的指了指满满当当的木车。 “车上装的什么?” “货……”海寇十分心虚。 “什么货?”秦镇皱着眉。 见海寇支支吾吾的样子,他下令将黑布扯开。 一具具高度腐烂的尸身随即暴露在众人面前,一股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令人作呕。 “这就是你们的货?”秦镇赶忙令人将黑布盖上,脸色十分冰冷:“准备送到哪去?”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事咱们水牢里死的奴隶,患了疫病,准备拉出去烧了。”那海寇急中生智。 屠刀在即,他可不敢告诉秦镇,这是尤不忠让他们拉到大商水师营地去祸祸人的。 “这小子没说实话。” 可海寇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哪里骗得过秦镇? 他来罗刹礁这么久了,何曾看过有人在意奴隶的死活?死了就不就死了?直接丢到海里喂鱼就好,还特意拉出来烧?需要这么麻烦吗? 山海厉声一笑,拿着刀就灌进了一个喽啰的肚子里。 哀嚎声响彻山野,让在场的海寇瑟瑟发抖。 “我再问你一遍,你准备把这些尸体送到哪里去?” 面对秦镇的逼问,海寇再也不敢隐瞒,连忙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得知尤不忠是打算将这些有疫病的尸体丢到大商水师门口去,在场的白车营弟兄无不愤懑。 尸遇水则疫。 要是在大商疆域还好,药材充足,就算有了疫病也能及时扑杀救治。但此地远离内陆,水师将士缺乏药材,要是患了病,麻烦就大了,一下处理不好,就可能逼得太史望被迫提前撤离。 “这些海寇好狠的心!”山海十分恼怒,他年纪小,还未见过如此下作的手段。 秦镇倒是显得十分淡然。 两军交战,为求胜利,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海寇又非邪台国的军队,居然也会做出如此卑劣的毒计,这倒是刷新了他们在秦镇心中的下限。 “主人,需要我杀了他们吗?”龟田上前询问道。 这直白的话语让海寇们浑身一颤。 “不急。” 这些人固然可恨,可秦镇还不想就这么把他们宰了。 他还有几件事情,想问个清楚。 “海堡有多少人?”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打探一下海堡的虚实。 面对这个问题,那海寇明显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旋即变得惊恐。 “快说!不然把你丢车上去!”山海恶狠狠的吼道。 “回大人的话,海堡现在有两千五百多号人,算上奴隶的话,足有一万之众。” 这个数字和秦镇预想的差不多。 “有多少艘船?” “五十多艘。” 听到海堡里居然有五十多艘船,秦镇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海堡里,居然能有这么多艘船! 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是秦镇能够拿下海堡,光是这么多艘船,都足够让他一飞冲天!他甚至可以完全脱离太史望,自立门户!再不济,也能不再被王平用船来卡脖子,相当于给自己以及白车营的弟兄争取到了一条退路! “什么样的船?可否能横渡汪洋?”秦镇紧接着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海寇沉默了。 显然,这个问题已经让他感到十分的为难。 秦镇也不着急,淡淡的瞥了龟田一眼,龟田十分懂事的拿着刀,抓住一个喽啰,走到那海寇头目的面前就是一顿砍杀,腥臭的鲜血裹挟着碎肉,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尤为狰狞! 这些海寇自诩手段残忍,可和龟田比起来,却犹同儿戏! 不少海寇经受不住心理压力,瘫倒在地,不少人甚至哭了出来。 “这人呐,一怕就会哭,哭了就会想说心里话。” 秦镇淡淡挥手。 龟田咧嘴一笑,又抓起一个喽啰走到海寇头目面前。 手起刀落,又是一条人命。 “我说,我说!” 经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海寇头目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三艘大型的楼船,其余的都是海船!尤二爷当初就是坐着船,去大商近海之地劫掠的!那些船不少都出自邪台国,别说横渡汪洋,就算是面对小规模的海战也绰绰有余。” 说完这些话,他整个人跟泄了气一样的坐在地上。 他知道,出卖了海堡,尤不忠绝不会放过他! 秦镇将一张草图拿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 “将海堡的布防图,人员分布以及船坞的位置标明出来,顺带着跟我讲讲那位尤二爷……” 事已至此,这海寇头目心一横,干脆一条道走到底。 他连忙跪地朝秦镇磕头:“大人,我都说!只要您不杀我,我愿意当你身边的一条狗!您要是信得过我,我还能带你们进入海堡,把你们带到尤二爷的床前……” 秦镇意味深长道:“你先展开说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突袭(2) 经过海寇头目的讲述,秦镇大致清楚了这尤二爷的来历。 而眼前的海寇头目叫王六,是这尤不忠的同乡。 “镇儿,我怎么感觉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可信啊?”山海压低着声音道:“你说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软骨仔,有谁会信? “这位大人,我曾经也是一名大商人!虽然为了活命,做了很多错事,但都是小人无奈为之!小人对大商的忠心天地可鉴呐!”王六当即开始表明心迹:“实不相瞒,我早就看不惯这群海寇的所作所为了,恨不得啖其肉,拆其骨!如今拜大人所赐,救我等于水火之中,蒙大人不弃,小人愿意身先士卒,替大人拔除海堡这颗毒瘤!” 这话,谁信谁傻哔。 秦镇自然是不信的。 但目前还需要这王六引路,秦镇必须先稳住这小子。 “你的过往我不管,只要你愿意将功赎罪,便可重新做回大商人!” 秦镇意味深长道:“实不相瞒,我等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拔除尤不忠这样的逆贼,还罗刹礁一片宁静!此事,你若是办的好,功成名就未尝不可!” 是窝在海堡当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海寇小头目,哪天运气不好就被那些老大给杀了泄愤了;还是弃暗投明加入秦镇的阵营,成为一名光荣崇高的水师官兵。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选。 问题就在于,王六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一大帮子人,满打满算不过千余之数,拿得下海堡吗?别到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投了诚,结果秦镇反倒不低尤不忠,那他岂不是尴尬了? 似乎是看出了王六的迟疑,秦镇当即喂了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不过太史望将军麾下的先锋罢了,一万人的大部队就在后面二十里处,即刻便到!” 一万精锐将士对战一万乌合之众,谁输谁赢,一眼便知。 想到这,王六彻底下定决心:“大人,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有了王六的帮助,秦镇拿下海堡的把握又高了不少。 眼下就需要一个人带着部队跟随王六回到海堡,制造混乱,控制大门,和秦镇的大军里应外合。 “我去吧。” 赵羽站了出来。 在场他实力最强,由他出手,得手的机会最大。 但秦镇却有其他的想法。 首先,王六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尚不好说,搞不好这小子假意投诚,实际陷害呢?到时候赵羽傻兮兮的钻了进去,不就成了活靶子吗?这么危险的事情,肯定不能让自己人去做啊! 秦镇看向了一旁的龟田,笑眯眯的说道。 “龟田君,你选二百人跟随王六前往海堡。” 去的人太多不行,会遭人怀疑。 去的太少了也不行,无法抵挡海寇的围攻,坚持不到秦镇赶来就会败北。 二百人,刚刚好。 龟田闻言,非但没有任何的畏惧,反倒十分激动。 在他看来,如此重要的事情,秦镇交给他做,不正是彰显了秦镇对他的信任吗? “嗨!”龟田行了个邪台国特有的礼,当即开始点人。 秦镇则挥了挥手,李九当即带着人将剩余的海寇屠戮殆尽。 这一幕让王六胆战心惊。 “大人,你……” “从现在起,他们就是你的人,明白吗?”秦镇淡淡道。 王六此行带出来的人,差不多一百多,只有杀光才好冒充,不容易引人怀疑。 王六不禁被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杀伐果断所震慑,此举,不仅彻底扼杀了王六当反骨仔的可能,也让他丧失了待价而沽的机会。从现在起,他只能一条道跟秦镇走到黑,途中他只要展现出任何的异常,龟田就会毫不犹豫的宰了他。 “小人明白了。” 待龟田将人手挑选完毕,秦镇特意将他拉到一边,叮嘱道。 “待会儿你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明白了吗?” 龟田听了个七七八八,似懂非懂。 秦镇也不担心这小子有可能没弄懂,到时候坏了事,而是拍了拍龟田的肩膀,鼓励道。 “此事若成,我收你当小弟,教你梳中分!” 看着龟田等人跟着王六的身影渐行渐远,秦镇当即下令。 “集结部队,我们跟上去。” “太君,前面就是海堡。”王六毕恭毕敬的朝龟田挤着笑脸。 秦镇能够让此人跟他前来,足以见那位年轻将军对此人的看重!自己已经弃暗投明,为了将来能过得舒坦些,自然要抓紧和这些大人搞好关系。 “你滴,带路滴干活!” 龟田一脸冰冷,似乎对王六的热切并不在意。 他一门心思只想做好秦镇交给他的事情,这可是秦镇第一次给他安排的任务,说什么也不能办砸了! “是是是……” 王六不敢多说,生怕惹得这位龟田大人厌烦。 “哟,这不是王老六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牙上值守的海寇看到王六的身影,不由得叫嚷道。 “别提了,走到半道车翻了,老子还得回来拿工具修车!”王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车翻了?那你不安排几个人守着?”门牙上的海寇有些狐疑,看这架势王六似乎把人都带回来了。 “你是脑残吗?你当我拉得是什么东西?金银珠宝吗?那是十几车腐尸!还能有人偷不成?”王六不耐烦的喊道:“麻溜的,快点给我把门打开,真他娘的晦气!” 门牙上的海寇一想也是,大热天的谁愿意守着一堆尸体? 便朝身边的弟兄招呼着,打开了大门。 “太君,你们是个什么章程?”王六试探性的问道:“是直接动手,还是擒贼先擒王啊?” 龟田突然问道:“你们关押奴隶的水牢在哪?” 王六一怔。 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不应该控制了大门之后,秦镇直接带着大商水师冲杀进来,砍瓜切菜一样将过山峰和他的海寇小弟全部收拾了吗? 提及水牢作甚? 总不能指望里面的奴隶帮忙吧? 龟田也不废话,沉声道。 “带我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突袭(3) “哎,你们不是拿工具吗?怎么往水牢那边走了?”门牙上的海寇问道。 “怎么?难不成还让老子亲手修啊?不得找几个奴隶干活啊!你这么闲,要不待会儿跟我一起去送尸体算了!正好我那里缺人!”王六没好气的怼了那人一眼,后者讪讪的缩了回去。 傻子才去送尸体呢! 一下没弄好,被大商水师发现了,死都不知道是**的! 哪里有在海堡舒服? 和秦镇事先所推测的一样,海寇们根本不在意奴隶的死活,对于奴隶的安保力量也十分薄弱,龟田一行畅通无阻,根本没有遭遇任何的阻拦。 很快,在王六的带领下,龟田就来到了水牢前。 说是水牢,其实就是一处庞大的深坑,里面灌满了海水,木制的巨大牢笼沉淀在冰冷的海水之中,里面挤满了一个个绝望的奴隶。 牢笼的数量十分的庞大,大些不一,不少牢笼只是堪堪超过水面,里面的奴隶想要活命,只能疯狂的踩着其他人的身体,挤到最上面那一层。 深埋水下的尸首,数不胜数,一股比绝望还要难闻的压抑气息,扑面而来,在这座庞大的深坑之中汇聚。 若非亲眼所见,龟田也无法想象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绝望之地! 相比之下,他曾经的奴隶生活,甚至有些美满! 毕竟他不用担心被想要呼吸的其他奴隶踩在脚底,沦为垫脚石。 “真是可怜呐。” 龟田感同身受的低叹了一声。 曾为奴隶的他,十分能够理解水牢中这些人心中的绝望。 “太君,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啥呀?”王六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当然是制造混乱啦。”龟田微微示意,身后二百人立刻抽出刀,朝水牢走去。 难以想象,偌大的深坑,值守的海寇居然只有堪堪十几人。 可见在海寇们的心中,这些奴隶已经被他们摧残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担心,奴隶会生事! “喂!你们做什么?!” 龟田等人的动作立马引起了值守海寇的注意,但也仅仅只是注意而已。毕竟这里是海堡内部,谁也不想到,会有一支外来者,潜入到水牢区域。 还没等这些海寇示警,龟田的手下便将他们全部干掉。 几个离的比较远的海寇惊醒过来,想要大声呼救。 可水牢实在是太偏远了,以至于他们的呼喊声被海浪吞没,逐渐消亡。 “开锁。” 龟田大手一挥,手下们纷纷将牢笼上的锁链劈砍开。 许多奴隶麻木的抬起头,望着这一幕,空洞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的波动。 仿佛逃跑的本能已经被一次次的**欺凌所埋没,反抗的意识也在一次次非人的磨难之中消亡殆尽。所剩的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绝望。 龟田清了清嗓子,按照秦镇的安排,用带着南海道口音的邪台语,一字一顿道。 “刀在手,跟我走!杀尤贼,夺海堡!” 庞大的水牢寂静无声,龟田就像一个小丑,独自在水牢上嘶吼。 一遍又一遍,直到重复了一百多遍,几乎将水牢的各个地方都走遍了之后,确保所有人都听到这句话后,龟田望着依旧一潭死水的水牢,微微皱眉。 “主人说的果然不错,这些人怯懦、麻木!根本不敢和海寇对抗。” 旋即,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无所谓,反正谁赢了他们帮谁。” 想到这,他不再过多停留,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我们就这么走了?”旁观了半天的王六神色古怪,他实在不明白龟田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与其指望鼓动这些奴隶,倒不如潜入过山峰的府邸,直接把过山峰给擒住,不好吗? “来之前主人就叮嘱过我,海堡局势复杂,过山峰等贼首身边的守卫必定森严,让我千万不要莽撞行事。”龟田沉声道:“主人让我先来水牢,鼓动里面的奴隶,趁机作乱吸引海寇注意。” “可那些奴隶也没鼓动起来呀……”王六突然觉得投靠秦镇,有些冒失了,心中思索着现在反水还来不来得及? “可我已经把他们的牢门给打开了,想活命,他们自然会出来。”龟田则对秦镇深信不疑。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将大门控制下来?”王六试探性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龟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不是。” 他顿了顿,问道。 “主人让我向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王六隐隐觉得有些不详。 话音未落,一把尖刀就贯穿了他的胸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龟田,只听后者冷冷道。 “借你的项上人头。” 龟田斩下了王六的脑袋,胡乱的划了几刀,确保辨不清相貌之后,他将人马一分为二。 一批朝海堡跑去,而他则带着剩下的人转身折返回了水牢。 他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声的嘶吼着:“大商水师打过来了!过山峰**!我手中便是过山峰的头颅!” 突兀的嘶吼声犹如巨石投河,让死寂一片的水牢沸腾起来。 一个个脑袋探出了水面,狐疑的打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过山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压在所有奴隶心中的一座大山! 过山峰不死,奴隶绝无反抗之心。 “大商水师打过来了!海寇要跑了!大家伙快出来抢东西啊!” 龟田的演技十分的生疏,手中提着的那颗头颅沿着水牢来回的跑。 奴隶们看不确切,只觉得那颗脑袋,似乎有那么几分像过山峰。 另一边的人马也开始招摇撞骗。 迅速分散进海寇之中,传播谣言。 “大商水师打过来了!过山峰**!奴隶**了!快去**奴隶啊!”m..cc 海寇们闻言心中骤惊,许多海寇不明真相,当即拿着刀就朝水牢那边赶。 还有些海寇则惊疑不定,正在迟疑时,就听到水牢方向传来惊天的喊杀声! 正在女人堆里释放青春的尤不忠被喊杀声惊醒,听到外面都传过山峰**,不由得大惊失色。 过山峰那可是他的义父!他若是**,那他尤不忠岂不是中年丧父? “不对!大当家守卫严密,岂会轻易被贼人所害?定是有贼人传谣,意图不轨!”尤不忠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准备起身去查看过山峰的安危。 就听到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突袭(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六十四章:突袭(4) “兄弟们,快跑啊!这些挨千刀的玩意要咱们陪葬啊!”龟田嘶吼着。 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奴隶们都惶恐起来。 没有人愿意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活命的机会,谁愿意束手待毙? 尤其是在先入为主的以为过山峰**之后,在龟田鼓动下,越来越多的奴隶从水牢中跑了出来,四散而逃。 “跑就对了!” 让赤手空拳的奴隶和海寇拼命显然不现实。 秦镇也没指望这些奴隶能够成什么事。 鼓动奴隶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海寇的注意力。 “是时候了。” 看着躁动起来的海堡,埋伏在不远处的秦镇眉头微扬。 尤其是看到大量的海寇被吸引去了水牢的方向后,他不免为龟田的办事效率拍手叫好。 想不到这龟田用起来,还十分顺手。 “传我军令,全军冲锋!务必在敌人回防之前,拿下海堡!” 两百白车营加上一千奴隶兵,趁着海寇的注意力都被龟田吸引的档口,迅速朝海堡逼近。 当门牙的海寇反应过来时,秦镇已经带人摸到了海堡脚底。 “敌……” 敌袭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把尖刀就贯穿了他的胸口。 因为大部分海寇都被调走去**奴隶去了,以至于门牙上值守的海寇不足二十人。 十几个奴隶迅速控制了大门,当海寇们反应过来时,秦镇的白车营已经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 “谁他妈说我**?瞎了他们的狗眼!” 过山峰怒不可遏! 正在享受齐人之福的他,正在兴头上,就听到外面到处在传他**的消息!这不是扯淡吗? 若是过山峰**,那他是谁? “大当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匆匆赶来的尤不忠和过山峰撞了个满怀,看到过山峰无事,尤不忠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大当家,这谣言突起,怕是有贼人想趁机搅乱咱们,徒生祸端!” 这个道理尤不忠不说,过山峰也明白。 好端端的突然有人造谣他这位海堡大当家**,肯定是有所图谋! 过山峰此刻展现出了身为海寇头领应有的镇定和老练。 “告诉兄弟们,都给我稳住!老三呢?让他立刻赶来见我!” “大当家的,水牢那边出了事,黑面魁带着弟兄们去**奴隶了!”尤不忠连忙解释道。 “水牢?”过山峰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你立马让人过去,让他回来!” 话音未落,几个喽啰便匆忙赶来。 “大当家的,出事了,外面突然来了好多的人!看他们的旗号好像是大商水师!” “大商水师打来了?!”尤不忠神色骤变,他一把拉起喽啰,劈头盖脸的质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好多人!”那喽啰连忙解释道:“二当家的,大商水师已经冲进了海堡,杀了咱们好多弟兄!咱们该怎么办呀!” “什么?!”过山峰坐不住了:“杀进来了?!我的海堡固若金汤,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越过防线?!” 尤不忠旋即想到了突然**的奴隶! 如今黑面魁那个憨憨将大部分人马全部带往了水牢那边,以至于海堡正面的防御力量空虚,方才给了大商水师可乘之机!两件事如此凑巧,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大商水师所为! “大当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集结兄弟们,和大商水师干!”尤不忠厉色道:“外围被突破了没事,咱们还可以依靠海礁和敌人周旋,那些大商人不熟悉环境,咱们可以慢慢的玩死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手下喽啰哭爹喊娘的哀嚎。 “大商水师打进来了!弟兄们顶不住了!” 只见秦镇一马当先,白车营的将士紧随其后,披甲持利杀得海寇溃不成军!【1】 【6】 【6】 【小】 【说】 秦镇将一个喽啰砍翻,厉声逼问道:“过山峰和尤不忠在哪?!” 那喽啰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手指了指海礁的方向。 秦镇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过山峰和尤不忠等人,这二人衣着不凡,明显身份不低!想来定是海寇的头目! 他挥刀直指这两人,肃然道:“白车营,随我冲锋!” 在秦镇的带领下,白车营如入无人之境,喊杀声山呼海啸,让海寇望而生畏! 要知道,海堡的海寇不过两千五百人,先前黑面魁为了**奴隶,带走了一千多人,也就是说秦镇要面对的敌人其实还有一千多人。 “都给我顶上去!” 过山峰显然也是个狠角,扛着一把拖刀带着人就朝秦镇冲去。 他心中十分笃定,只要等到黑面魁带人支援过来,二千打一千,轻而易举就能歼灭这一支大商水师! 过山峰的出现,让原本混乱的海寇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迅速集结起来。 溃败的阵线也随之收拢,开始有条理的对秦镇展开了反击。 看到对方居然如此迅速的集结部队进行抵抗,秦镇不得不暗叹这过山峰是个人物。心中提防之余,更是激发了他的战意。 他就喜欢啃硬骨头。 “来将何人?!”过山峰厉声高呼。 “大商水师,秦镇!”秦镇隔空相望。 秦镇? 过山峰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看对方年纪轻轻,想来定是个新人! 初出茅庐,就敢冲他的海堡,不得不说这秦镇还真是好胆气! 乒! 赵羽直冲而出,迎着过山峰的刀锋就灌出一枪。 却被后者及时挡住。 这一枪的威势让过山峰心中颇惊。 “你又是谁?!” “白车营,赵羽!” 赵羽枪出如龙,和过山峰激烈厮杀。 赵羽年轻气盛,枪法凌厉;过山峰则招式老辣,凶残阴狠。 转瞬已至数十招,两人居然战得不相上下! 这不免让双方的人马都为之惊异。 不少人都在暗暗思索,这赵羽是何人?竟然能够和大当家斗得旗鼓相当? 见过山峰久久拿不下赵羽,尤不忠又急又气,连忙上前驰援。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六十四章:突袭(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六十五章:斩贼 “山海,过去帮忙!” 秦镇一声令下,山海扛着重戟便冲了上去。 “好嘞!” 尤不忠刚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壮硕的年轻人出现自己面前,那充满了厚重感的双戟让他心底一沉。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山海就挥动重戟劈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的抵挡,恐怖的力量直接将他整个人砸向地面,再起不能! 他本就不是武夫出身,不过是一个渔民罢了,对付对付寻常百姓还行,哪里是天生神力山海的对手?仅仅只是一招,就让尤不忠双腿发软,再起不能。 “废物。” 山海随手将尤不忠从地上拽起,丢给身后的白车营士兵,扛着双戟就朝过山峰扑去。 “二当家被擒住了!” 尤不忠被生擒的消息很快蔓延至每一位海寇心中,就在所有人因为此事手足无措之时,随着山海的加入,过山峰也逐渐出现力颓之势。 “吃我一戟吧!” 过山峰刚刚挡住赵羽的枪芒,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山海这势如破竹的一戟。整个人切切实实的挨了这一击,直接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吐血不止。 随着过山峰的落败,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朝秦镇这边倾倒,群龙无首的海寇成为一盘散沙,机灵的溜之大吉,来不及跑的则缴械投降,一时间千余海寇死的死,逃的逃。 “护军大人,这些人怎么办?”李九指着那些跪地乞降的海寇问道。 若放以前,秦镇肯定直接下令,将他们全杀了。 海寇不可信,杀之不可惜! 可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若是手段强硬,恐会激起海寇的殊死反抗。 “斩下他们的大拇指,告诉他们缴械不杀!” 许多海寇听闻砍了手指就能保住脑袋,纷纷喜形于色。 他们哪里想得到,没了大拇指,他们握不住刀,再也不能对秦镇造成威胁。 这时一个奴隶匆忙跑了过来,身上全是刀伤。 “主人,龟田君让我过来传信,说还有一支海寇正在往船坞的方向溃逃,他们好像要坐船离开!” 闻言,秦镇当机立断。 “李九,留守此地,看好这些海寇!赵羽,山海,你们跟我来!” 秦镇之所以攻打海堡,就是为了那几十艘船。 要是船被海寇开走了,那他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与此同时。 另一边,当黑面魁听闻大商水师已经冲进了海堡里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儿怕是顶不住了!别看他表面上没心没肺一根筋,可能够在这海寇横行之地混的风生水起之人,又岂会那么简单? 他早就有了异心。 得知过山峰和尤不忠接连落败,他当机立断直接带着剩下的海寇弟兄,径直朝船坞杀去! 天下之大,海寇在哪里不是当? 有了船,他大可自立门户,再不济也能投靠蛇老鬼!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比留在这儿跟大商水师死磕强! 正在鼓动奴隶,制造混乱的龟田一看这黑面魁直接舍弃奴隶,朝船坞冲去,当即暗叫不好。 “八嘎!这小子想逃!” 作为秦镇最忠实的狗腿子,龟田自然明白秦镇此行,最想要的就是海堡里的船只。看到黑面魁想要乘船逃跑,他当即带着一百多号人,裹挟着奴隶冲了上去。【1】 【6】 【6】 【小】 【说】 “大家伙快跟我一起上,拦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坐船跑了!” 源源不断的奴隶为了活命,纷纷涌向船坞,想要和海寇争抢船只的控制权。 直接造成了拥堵。 黑面魁看到奴隶们先一步将通往船坞的路堵住,不由得怒不可遏。 “**,这些奴隶竟然敢跟老子抢船?!给我杀过去!谁敢拦路,就杀谁!” 急于逃命的海寇此刻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根本不管眼前的是谁。 谁敢挡路,就得挨刀子! 看到海寇疯狂的**,龟田在人群中趁乱喊道:“大伙儿快跑啊!跑慢了就得死!大伙儿快去抢船啊!” 奴隶们本就心惊肉跳,再被这么一激灵,顿时疯了似的朝船坞涌去,生怕跑的慢了就被海寇追上**。而此时的奴隶并没有想到,他们并没有专业的航船技术,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抢到了船只,也开不走。 “这群奴隶是疯了吧?”黑面魁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铁血手段之下,这些奴隶非但没有四散而逃,反倒越发疯狂的朝船坞涌去。 “他们又不会开船,抢船作甚?!” 来不及多想,身后已经传来大商水师的喊杀之声。 回头一看,秦镇正带着人马全速赶来。 “快呀!” 黑面魁催促道,见进展缓慢,他亲自下场,冲进人群之左砍右杀。 硬生生杀出一条通往船坞的血路! 眼看不少海寇登上了船坞,准备驾船离开,龟田再次站了出来。 他带领一百多人,死死抵御着黑面魁,拖延着海寇登船的步伐。 “哪里来的奴隶,也敢挡老子的路?” 黑面魁心浮气躁,抬刀就朝龟田砍去。 龟田不躲不闪,居然正面迎了上去,刀锋顺着他的脑袋而落,嵌进了肩膀之中。 同样的,龟田以命搏命换来的,是黑面魁大开的中门。 强忍着剧痛,在小半个肩膀快被削平的同时,龟田将刀送进了黑面魁的小腹。 “**,疯子!” 黑面魁惊恐交加,一脚将龟田踹翻,一手捧着肚子颤颤巍巍的逃走。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如此不怕死的人。 居然硬撑了他一刀,也要还给他一刀。 “走?想往哪走?!” 赵羽的冷喝如影随形。 只觉杀意涌现,黑面魁堪堪转身,便被寒枪洞穿。 整个人不甘的瘫倒在地,血流如注。 龟田艰难起身,朝着随后赶来的秦镇下跪行礼,斑驳的鲜血让他整个人显得尤为狰狞。 “主人,幸不辱命!” 秦镇此刻都不由得心中颇惊,倍感意外。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群临时招揽的奴隶,竟然愿意拼到这种程度。 “你做得很好。” 秦镇亲自将他扶起,沉声道。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斩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二百六十六章:尤不忠 黑面魁**。 被赵羽一**命。 剩余的海寇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 秦镇激动难耐的来到船坞,看到那一艘艘停靠在岸边的海船,笑的嘴都要裂开了。 李九这时也闻讯赶来。 “大捷!真是大捷啊!”李九高兴得手舞足蹈:“这要是让太史将军知道了,咱们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候护军大人你说不定能直接升到校尉!” “什么大捷?”秦镇一脸狐疑。 “船啊!”李九不明所以,指着海面上几十艘船只激动道:“这么多年来,咱们大商水师和海寇交手不下百次,可从未缴获过这么多艘船!护军大人,这可是莫大的功劳啊!” 秦镇眯着眼,故作疑惑道:“什么船?哪里有船?我怎么没看到船?” 李九一愣。 一旁的山海也装模作样的挠着脑袋:“是啊,老李,你说什么船啊?我怎么一艘也没看到啊?” 赵羽此刻也干咳几声,一本正经道:“确实没有船。” 李九傻眼了,就算他再迟钝,此刻也明白秦镇的意思。 感情秦镇根本不想要功劳,他想要这些船啊! 按照大商水师的规矩,一切缴获就要充公,不得私留。 在秦镇心中,一个校尉的官职,和这几十艘船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李九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镇则勾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李啊,王平是什么嘴脸你比我清楚,真让他知道了这事,别说船没了,功劳是不是咱们的都不好说!我想你也不愿意咱们弟兄拼死拼活,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吧?” 李九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 王平那小子就是个老毕灯,肯定会独吞这么大的功劳。 一想到王平昔日克扣白车营饷银,抢夺他们功劳,把他们弟兄当炮灰的丑恶嘴脸,李九顿时觉得秦镇做得对。即使私吞战船这件事,是大罪。 可只要他不说,其他人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护军大人,这事要是让王平知道了,那咱们可就……” “哎!有我在,天塌不下来!”秦镇十分自信。 见秦镇都这么说了,李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早就发誓将自己的命交给了秦镇,不管秦镇做任何的决定,他都会支持。 “山海,将船给我看好,一艘都不能放跑了!要是少了一首船,我治你的罪!” 这些船可是秦镇的宝贝疙瘩。 别的不说,万一将来鱼头岛局势有变,他完全可以坐船带着弟兄们溜之大吉!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在船这件事情上被王平卡脖子。 “那这些海寇怎么办?”山海问道。 黑面魁虽然**,可现场还残存了数百海寇,这些人一旦处置不好,也是个麻烦。 “砍了大拇指统统给我塞到水牢里去。”秦镇冷冷道:“至于那些奴隶,告诉他们安安稳稳的呆着,待会儿老子给他们放饭吃!” 处理完这一切,秦镇带着人赶回了海堡。 切去了大拇指的海寇们被绳子捆着蹲在地上,白车营的将士站在高墙上架着**,严阵以待。只要这些海寇有任何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将海寇射成筛子。 见到秦镇回来,海寇们无不露出惧怕的目光。 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轻而易举的撕破了他们的防线,击溃了他们一直以来的狂妄。 秦镇站在高台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瞰着乌泱泱的海寇,冷冷道。 “过山峰在哪?” 蹲在人群中好死不活的过山峰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秦镇又问道:“尤不忠呢?” 角落处,尤不忠缓缓起身,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惶恐。 秦镇嚣张至极的说道。 “我,叫秦镇,乃大商水师白车营护军!从现在起,这地方,由我接管了!” 过山峰面露苦涩。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耀武扬威,呼风唤雨的大当家!手底下有好几千号弟兄,想杀谁就杀谁! 可如今,他却沦为了阶下囚。 他不甘,可又不敢展露出任何的恶意,唯恐那些拿着弓**的大商人将自己乱箭射死!这让他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挫败。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护军大人,我是大商人,不是海寇!我是被他们强掳过来的渔民,护军大人明鉴啊!” 只见尤不忠大声叫冤,摇尾乞怜。 “哦?”秦镇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你说说你是大商人,有何凭证?” “护军大人!小人原名尤三,本是江南道近海县人氏,因为出海打鱼,撞上了海寇,方才被海寇劫掠至此,为了活命,小人才改名叫尤不忠。” 尤不忠十分惜命,如今看到过山峰大势已去,为了活命,果断脱去了身上的马甲,重拾了商人的身份。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冤屈。 “这些海寇嗜杀成性,小人为了活命,不得已做了许多错事!这些年来,小人每分每秒都在思念家乡故土,如今护军大人天降神兵,救小人于水火之中,实乃小人的再生父母啊!请受小人一拜!” 说罢跪地就开始磕头。 这滑稽的一幕,引得众多海寇不齿。 过山峰只觉得可笑,悲哀。 但人嘛,为了活命,这么做无可厚非,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谁料,尤不忠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面色骤变。 “护军大人,小人有重要情报禀告!”161小说 尤不忠深知这个时候,不证明自己的价值,极有可能被秦镇杀死。 他心一横,指着过山峰道:“此人乃是海堡的大当家,过山峰!他无恶不作,罪大恶极!此獠还和蛇头山的蛇老鬼有勾结,手中有一封蛇老鬼的亲笔信,执此信者,可进入蛇头山,参加九头蛇寨大会!” “给我住嘴!”过山峰厉色怒喝,气急之下牵动伤势,止不住的咯血。 为您提供大神 对不准马桶 的《寒门豪绅》最快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尤不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