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空间:村夫村妇霸斗恶亲戚》 第1章 姜家双喜嫁女 临山山脉是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自东北向西南延伸。一条临山河从山脉里来,流过姜家村和何家村,再流过谢家村和临山镇,奔向临县。 附近的百姓世代生存在这里,它的巍峨与雄伟,只留下了“临山神不可侵犯,子子孙孙要心怀感恩”的箴言。 总而言之,生命孕育于临山,生命归根于临山。 今日的姜家村,非常热闹,村民们都涌进了姜大山家吃嫁女酒。 姜大山作为爷爷辈,也是姜家村的老人了,何况他的亲弟弟姜大树还是村学的先生,村里面的人没有不给面子的。 姜大山坐在外面的大长凳上,跟一堆老头吃家家户户都有的炒南瓜子,瓜子皮被吐得满地都是。其间,不知道谁的瓜子皮随着唾液飞到了姜大树的身上,姜大树笑嘻嘻地挪了挪屁股,脸上的笑容却是没停过。 “吃!吃瓜子!”姜大山咧着嘴叫道,还塞了一把给弟弟。 姜大树一边搭话,一边接了过来,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老伴走了过来。 姜大树的婆娘刘小美路过了姜大树,两人交换了目光之后,他就继续顺着这堆老头们的话头去附和,偶尔把他们逗得吹起了胡子。 刘小美心满意足地搭着大儿媳的手肘走进了内堂。她一看到坐在首位的故作姿态的老妯娌何水秀就忍不住咬了咬牙齿。 整个屋子,坐满了人,没有一个空余的位置。 谁让她娘家是何家村首富呢!不过她现在是姜家人了,做姑娘时候再怎么风光样,现在还不是低我一头! “哎哟,我的大嫂嫂,忙着呢!今日慈怡和慈柔一起出嫁,双喜临门呢!我们一起去喜房看看吧,看看两个丫头片子都收拾得怎么样了!”刘小美一跨进门,爽朗的话语立马吸引了在场的婆子们的眼光。 谁家没有几个娃儿在村学里念书的。一堆婆娘自是立马涌到刘小美的身侧。 姜家村的村学是附近三条村的唯一的学堂,当年姜家村出了个举人,到外地谋官了,据闻做得还不错,给了些银子回村里建起了学堂。 不过临山另一侧的何家村首富,也就是何水秀的弟弟家已经在投钱去起一个何家村的村学了。 何水秀微抿嘴唇,拉了拉身上暗红棉服的褶皱,站起来走过去,跟大家说:“那我们两去看看新娘子,别等下男方来了,她们还磨磨蹭蹭的呢!” 两妯娌的手臂交握在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了出去。何水秀给了一个眼色给大儿媳彭珍珠,彭氏立马作为主家,招呼着村里的这些婆娘、媳妇们。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刘小美压低了声音说:“妥了?” 何水秀斜睨她一眼,从鼻子里出气:“嗯。” 刘小美心里冷哼,脸上却不显:“这也是对你们好,人家更喜欢这个……” 两人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姜河媳妇谢氏正在捧着姜慈怡的脸,满是不舍。 姜慈柔坐在一侧,脸上的妆都没有化。她抬头看见两人进来,拘束地站起来,喏喏地问了一声:“阿婆,二婆。” 何水秀看着那个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二孙女,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了。她转头看着面前还在道不舍的二儿媳,直接骂道:“阿怡这衣服也穿了,面容也绞了,阿柔就不用了是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姜慈怡按下阿娘的手,问候了一声:“阿婆,二婆。” 姜家二儿子姜河的媳妇,谢之瑶,也就是两姐妹的阿娘,有点慌乱地走到前面,也唯唯诺诺了一句:“娘,二娘。” 刘小美瞥了瞥那惯会耍威风的大嫂,一边拉起谢氏的手,一边走向姜慈柔。“大喜之日,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两姐妹一起出嫁,是我们姜家的大喜事!本就是姐姐,妹妹等一等又何妨。” 姜慈柔先看了一眼扭回身子,在那里梳着自己的长发的姐姐,便被二婆拉了起来。 “二婆,阿娘。”姜慈柔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重复地叫她们。她的手紧张地抓紧了自己的粗布长裙。 她的脑海里映出那张白皙的沉静的脸,顿时脸颊飘起了一抹红,心里有点雀跃。 她很快就成为他的妻子了! 第2章 怎么是你,姐夫 “不用了,姐姐。既然你穿上了,就不要麻烦脱下来了。你穿着它,还更好看些。”姜慈柔绽放一抹清澈的笑容,把喜服的事情给放下了。 阿婆和二婆听着她的这句话,则心中有着怪异的错愕感。她们对视了一下,则又互相嫌弃地别过头去。 谢之瑶有了一丝丝的尴尬,不过她看着自己疼爱的乖女儿,则压下了那股愧疚。 姜慈怡笑得明艳,拉着她坐下来,给她收拾头发。姜慈柔很享受这一刻姐姐和阿娘在自己的头上的捣鼓,头皮都很减压,一阵阵的触碰,让她觉得这一刻是她这十四年来最幸福的一刻。 …… 两姐妹被盖上头盖布之后,就像提线木偶般,被人牵引着,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跪别父母,比如被堂兄背起来,比如被塞进了一捧乱七八糟的杂花。 她的耳朵里充斥的是村民们的议论声。 “哎哟,我们姜家村也是头一回见新娘子盖头布的。”那是村西的癞头的阿爹。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就想着随随便便娶个媳妇!既然人家嫁的是童生老爷,该有的礼节就少不了!”这是村东的荷花娘。 姜慈柔听见“童生老爷”这几个字,就甜蜜地抿起了嘴角。顺子哥…… “来来来,别扶错了啊!”二婆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来,走这边。” 姜慈柔看过那双拉过自己的枯老的手,自己便被她拉着走了。 她上了小木轿之后,便听到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轿子被抬了起来,她便被抬走了。 她摸了摸手腕的那个纤细的银素圈,耳边响起阿娘说的话:“阿柔,不要怪阿娘。两家都是六两的聘礼,你还有个弟弟……我这里有个你外婆给我陪嫁的镯子,我就给你了,你姐姐都没有……这可是我阿娘给的,我给了你,连你姐姐都没有。” 虽然从小到大阿娘都比较喜欢阿姐,但是她把外婆给的陪嫁都给了我,其实阿娘心里还是疼我的。 姜慈柔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思绪随着一晃一晃的轿子飞了出去。 等她感觉到周边很是安静,还能听到鸟鸣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掀起头盖去看看。 “阿柔,作为新娘子,头盖只能给新郎掀起来。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你千万不要惹你丈夫不高兴,一定要听话噢,可不能冲撞了临山神。”阿娘说的话仿佛无处不在,这又让她忍了下来。 …… “大郎,新娘子来啦!”粗犷的男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放炮!” 姜慈柔听着好几道陌生的男声起了哄,鞭炮声、男人们的起哄声,还有几道有点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婆子声。 “放这么多鞭炮干啥子!两挂就够了!欸!不听话!” 姜慈柔直至被扶到新房,坐在那个有着竹子清香的床上,都不能回神。 外面响起了祝酒声,热热闹闹的,与新房无关。 姜慈柔心里有点紧张,怎么村子里的那几个白脸媳妇没有过来谈话?怎么外面都是些大男子的声音?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皮猴也没有被追打?难道他们都去山上的那个姐夫家了?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饶是姜慈柔这么温柔和气的一个人,她看见挑起自己红盖巾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夫,都心乱成了麻团线,怎么都理不清的那种。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不少可疑的细枝末节…… 周毅辰看着面前的新娘子,两个红脸蛋被抹得跟傻子一样,盘起来的头发都掩盖不住的枯黄,用了一根红布条缠成了交叉般的一扯就散的装饰。 还好我没送银钗子。他笑得有点漫不经心,说:“娘子,以后我就是你的相公了。” “姐夫!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姜慈柔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他一声不吭,外面已经静悄悄的,没有闹洞房的环节 ,心里就如冬日的雷鸣一样,直觉有什么极其严重的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周毅辰看着她站起来,望着那手足无措却离不开的那一寸地方的紧张和急迫的样子,伸出自己那带了些许老茧的双手,把她按着坐了下来。 他看了她几眼,姜慈柔的红唇仿佛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似的,双目无神却能精准地抓住他的身影。 他淳厚得仿佛阿爹那窖藏了几年的老酒一般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进入了她的耳朵里。 “你没发现吗?这个时辰了,王家没人来找你,你姜家也是。” 姜慈柔的眼泪就跟断了线一般的珍珠一样,不间断地往下面掉,砸到了她发黄的红喜服上,渐渐地成了一片湿地。 “不……不可能……我,我的相公是顺子哥……他,他说,要娶我的啊?我阿爹阿娘,一定……”她弓着腰坐在床边,双手无力地张开,放在腿上。 她突然想到了理由。“一定是轿子抬错了!不对,一定是我上错轿子了!姐夫,你再等等,等一下他们就能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 “姐夫,今日的乌龙真是不好意思,我替我姐姐还有姜家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待事情平复之后,我们肯定会上门来跟你道歉的!”姜慈柔慢慢地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佝偻着的腰也挺直了起来。 周毅辰却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阿柔,现已经夜深,你年纪还小,我也怕吓坏你。你只需要记得,你现在已经进了周家的门,我会护你周全。王致顺那种见色起意、抛弃你的狗男人,根本就不配你去奢望些什么。” 姜慈柔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猫,登时炸毛站了起来。她冲到周毅辰的前面,强装着凶狠的模样,说:“不可能,那是我相公,那是我姐姐。我姐姐……最是疼爱我了,不管怎么样,她肯定不会,跟她的妹夫……的。” 她的声音逐渐减弱,脑海里浮现一些不该有的场景。平日里多是自己在厨房忙上忙下,姐姐在帮忙招待的…… 顺子哥那含笑的双眼,自己也见过几回,他对着姐姐笑……那种笑,自己根本没见过……是那种不一样的笑,姐姐也很害羞…… 姜慈柔使劲甩着自己的脑袋,那临时临急胡乱缠上的红布条,不禁就散落了,枯黄的头发也不受拘束般的自己张牙舞爪起来。 第3章 特意熬的瘦肉粥 周毅辰的小院子处在小半山腰,两间屋子都很大。一间屋子做了超大的堂屋,一间屋子做了超大的房间。 九月,秋季,秋风习习,村子里已经打完了麦子,不过还有田地还未收拾,正是庄稼人嫁娶的好时候。 新婚之夜,周毅辰搬去了堂屋的长木椅睡,宽敞的长条椅都埋不下这个大汉子。 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新娘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自己也不方便去哄,只能把房间留给她独处,让她自己消化现实。 至于那个瞧不起他的假惺惺的姜家和虚伪得不得了的童生王致顺。他竖起耳朵,听着那微弱的哭声,深呼一口气。 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次日半上午。姜慈柔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周身的闷热,睁开眼睛直对上明晃晃的太阳的时候,下意识拿手挡住了太阳,一时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地。 当记忆全部回笼的时候,她猛地翻身起来。她先看了看自己的红喜服,除了一些自己睡出来的褶皱,还真的没什么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把身上的薄薄的红被单掀开,纤细的双脚往小鞋子里面塞。她穿好鞋子,在抓着自己混乱的头发的时候,一愣。 她回头一看,被子。昨晚我盖被子睡觉了?我好像是直接躺下去的。 “起来了?”周毅辰的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几道细碎的影子投射了进来。 “哎!是,是我起来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出去。”姜慈柔的脸一红,被子的事情立马被她抛到脑后,立时坐到一张深褐色的木桌前面。 她看着桌面的东西,十分惊讶。 “竟然有铜镜!”姜慈柔十分惊喜地把那个小铜镜拿起来,镜子的边缘还是用跟这个桌子差不多的深褐色的木头给包起来的。 “姐夫竟然买得起铜镜,看样子他也不像村子里的人说得那么穷啊……而且姐夫昨晚也没对自己干点什么,看样子也挺好说话的,根本就不像村子里的人说的那样,爱骂人,很凶,很邪门……”她喃喃的话在看到自己的面容之后,戛然而止。 微黄的镜面里是一双连镜子的黄都掩盖不住的又黑又红又肿的眼睛。 “啊!”姜慈柔大声地叫了出来。 很快,一阵脚步声,周毅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怎么了?”他冲到她的面前,蹙着眉头紧张地问。 姜慈柔脸上的红晕更甚了,她是又急又羞燥的。“姐夫,这,没什么,就……” “真没什么事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就是眼睛不太好看而已。你,你快出去吧。”她把镜子翻过去,轻轻地放在桌面上,低下了头。 周毅辰看着露出修长的脖子的她,无声地笑了笑。“行,你收拾一下就出来吧,外面给你备了两只鸡蛋,等一下滚滚眼睛就好了。” 姜慈柔的头垂得更低了。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她松了一口气。 等她继续穿着红喜服,梳着姜家村的姑娘辫子出来的时候,周毅辰已经把重新热了一遍的瘦肉粥摆在了堂屋的桌子上。 “来,先喝粥。等一下你估计会有点忙,有点累。”他把瘦肉粥端到她的面前,上面还洒了一些翠绿的葱花。 姜慈柔一愣。她看着他捧起海碗,喝的却是白粥,吃的却是昨日喜宴剩下的菜肴。那碗菜肴啥都有,闻起来贼香。 她忙把新鲜的瘦肉粥推到他的面前,有点惶恐。“姐夫,你喝新鲜的粥,我吃隔夜的就成。” 周毅辰默不作声,把海碗的白粥全都倒入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抿干净嘴角,对着呆若木鸡的姜慈柔说:“你看,没了。那个猪肉粥专门做给你吃的,你就吃吧。这些剩菜我来吃,厨房还有几条没人吃过的扣肉,今天要吃完了。” 姜慈柔左瞄瞄右看看,心里很是感激。“那谢谢姐夫了。”她便也不拘泥,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喝粥 。 她还是拘谨了些的。 周毅辰三下两下地也掏干净了剩菜碗,收拾了两个碗和筷子就走了出去。 姜慈柔忙叫道:“姐夫,碗筷留给我就好。” 周毅辰却只给她留下坚毅的背影,跨进了厨房。她听着厨房的水声,先是加快速度喝起了粥,后突然有点心酸。 太阳高照,顺子哥没找我,姐姐没找我,王家没找我,阿爹阿娘没找我…… 她突然又没了胃口,碗里还有大半碗。 周毅辰一进来,就看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她。阳光照在她微黄的小脸上,那双星星般的眼睛是无神的。 “咳咳。粥要喝完,这是特意给你割的新鲜猪肉,我一大早跑镇上去割的。” 姜慈柔顺着他的话对上了他的脸。她心里一咯噔,急急忙忙就把碗里已经微凉的粥全喝了进去。 周毅辰多了一抹笑意,把两只滚烫的包着纱布的鸡蛋放到了她的手里,便把她的碗也收走了。 “姐夫……”姜慈柔的话渐渐消散了。她听话地拿起包了纱布的鸡蛋,乖乖地坐在那里,两只鸡蛋一起来。 滚烫的鸡蛋滚在红肿的双眼上,怪是舒服的。鸡啼之后才睡着的她又有了些困意。 外面的洗碗的水声没了,几只碗交叠碰撞的声音随着橱柜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而消失。院子里传来的是林子里的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清灵而悠长…… 姜慈柔的意识慢慢地沉睡了。她就坐在那里,手握着鸡蛋,手肘撑着桌子,睡着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姜慈柔被拍得砰砰作响的木门声唤醒,其中还夹杂着气急败坏的漫骂声。 她慌乱地把鸡蛋放在了桌子上,对面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周毅辰气定神闲地说:“今晚你再好好睡吧。” 姜慈柔:? “他们来了。”她站起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姐夫。 周毅辰摊开双手,无所谓地说:“你都听到了,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等下站在我身后就行。” 他站了起来,拉开凳子,就走了出去。姜慈柔跟个小媳妇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木门被打开的时候,迎面就是周家的阿婆,宁红花。 第4章 周家阿婆 她本来谩骂的嘴脸对上面无表情的周毅辰的时候,立马变成了慈祥的和蔼的阿婆样。 当姜慈柔失望地从周毅辰的背后出来的时候,宁红花和扶着她的二儿媳张玲玲都呲了一口的大黄牙,背后的周二头也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周毅辰的堂弟周毅弦、周毅宏和堂妹周美芝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阿婆,是不是我阿婆阿爹他们叫你过来带我回去的?”姜慈柔又失望又期待地问。 周毅辰用余光看着她,心里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不是!”宁红花跟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手指着姜慈柔说:“你怎么在这里!” “啊?”姜慈柔抖着牙齿,还未消肿的双眼又红润了起来。她脑子已经跟过年贴对联的浆糊一般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呐喊。难道……是真的?! “我来我大孙子这里吃孙媳妇的茶,你姐姐呢?!你怎么不在王家?”宁红花还想越过周毅辰,去戳姜慈柔。 周毅辰的手有力地把周阿婆的手推了回去。周阿婆明亮的双眼对上他那冷静的双眼,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不是,毅辰,你糊涂啊,你怎么换了这个啊!还不提前跟大家说?她不好生养啊,瘦瘦的,不如她姐姐那体型啊!你爹还要香火呢!”宁红花打了一下怵,不过她看见小小只的黄毛丫头姜慈柔的时候,忍不住就又冒了一阵火上来。 “阿婆,我跟阿柔都是昨晚才发现的。姜家换了新娘子没跟我们说,王家娶错了新媳妇也没来找回去。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毅辰好整以暇地把实情说了出来。 “狗啊!狗啊!那两家玩意!当年你那短命爹就应该让姜家那老不死的醉死在那水沟里!”宁红花跳了跳脚,“当年说好了大孙女,现在鸟悄鸟悄地换了个瘦不拉几的二孙女来!那童生王家就换了个好生养的去!” 张玲玲最是明白她婆婆的想法的。“婆婆,他们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周家吗?那王家一穷二白的,除了个童生,还有啥,还有啥!那两亩地能吃个啥!” 宁红花叉着腰,“大孙子,阿婆立马去给你讨公道!” 姜慈柔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愣愣地看着周家阿婆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然后风风火火地带着二房的人下山了。 “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姜慈柔抖了抖唇,最后说了这句话。 “呵,不用。我们现在下去,只会被人围起来说。我是无所谓的,不过你是姑娘家,待在这里等着比较好。”周毅辰回头看着刚好抬头对上他的小丫头,笑得很是清朗。 姜慈柔连忙低头,想了想,也是。“这,周阿婆看起来对你挺好的,你怎么还要离开村子里,往这山上住啊?” “你啊,还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毅辰想起周家的那堆人,不屑地笑了笑,“就让他们出头去。我们就在这,等着他们过来。” “欸。”姜慈柔乖巧地应了一声,随着他关上了门,进去了。 姜慈柔跟在后面,这会子才有空参观“姐夫”的院子。 这个半山上的院子也挺大的,院子进门右拐便是菜地,也有六垄。靠墙的地方爬上了丝瓜、南瓜藤蔓,过来便是种的豆角,靠近房间那一边种了葱、韭菜和芫荽,剩下的五垄地都是青菜,翠绿翠绿的,不过已经被摘得零零散散。 进门左侧建了一个简单的鸡舍,上下两层,里面有几只鸡。这时都被拘在木栅栏里面,姜慈柔随意看了一眼也有五六只母鸡。 再过来便是厨房,作为一个常日在厨房和田地里打交道的农女,姜慈柔想进去厨房看看。 周毅辰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大方地说:“反正没什么事情,你进去瞧瞧。昨日里剩下的一些熟菜我放在了橱柜里,没动过的扣肉我挂在了屋梁。” 姜慈柔小脸一红,自己这模样怪 小气的。“欸,好,我活动活动一下筋骨。” 她强装着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大气一些。她便很“自然”地走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她便觉得自己以前在姜家的厨房简直,简直就是孙子辈了! 周毅辰也靠近了。他就站在她的后面,炽热的热度直呼姜慈柔的后背,她顿时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头便是含笑的周毅辰。“欸,姐夫,你的厨房可真大,真好看。”说完,她便“逃”了进去。 “那你喜欢不?”周毅辰问。 姜慈柔没有意会到他的另外一种意思,不过她是真喜欢。“喜欢啊!姐夫,你的灶台靠边,竟然有三个灶台!靠墙的灶台还有一层糊好的砖,我猜猜,应该是拿来热饭热菜的吧,冬日里可方便了。” 周毅辰双目不离她,一边听她说,一边点头。他被她夸了,他的心情十分美好。他觉得现在的日子还真不错。 “姐夫,你的橱柜竟然这么大,这么长,还是三层的!这个橱柜是你自己砍的来做的吗?不会是去镇上定做的吧?那得多少银钱啊!”姜慈柔的双手好奇地摸上了橱柜,其实她还想打开来看看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不过第一回实在不好意思做这些出格的事情。 周毅辰自是明白她的心意的。“我自己跑山里拖回几棵大木,自己一刀一刀地劈,去组装,去钉起来的,还可以吧。” 他说着,双手也没闲着。他直接打开了橱柜,跟她展示着自己的杰作。 橱柜有上中下三层,上层分了三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了一些草药,都是些居山里必备的草药;中间的格子没有阻隔板,全放的几个陶碗和一叠的木盘子、木碗和木筷子木勺子,旁边放了一大海碗的剩菜,都还有多余空地;下面那层跟最上面的那层一样,都是三个格子间,左边放了一些豆子,中间放了药酒,右边放了一罐蜂蜜。 姜慈柔才发现这个姐夫真的跟村子里的人说的不一样,最起码他会木工,那几个碗就像天然雕琢的一样,润滑无刺。 第5章 大树下的闲话一箩筐 “天哪,这是,蛇酒!”姜慈柔这才看见一堆药材的中间那一身花纹的蛇和那双阴冷的眼睛。 她冷不丁地被吓到往后面一退,直接撞入了周毅辰的怀里。 周毅辰刻薄的薄唇此刻却勾起了一丝丝甜蜜的笑意,那飞眉入鬓的利目也柔和了下来。 姜慈柔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子雄厚的有力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所包围,她慌乱之中把他推开,然后不小心摔了一个屁股蹲。 简直糗到了极致!姜慈柔在内心呐喊。 周毅辰骨节分明的右手抓住了她细小的没几两肉的胳膊,笑意却冷却。 她好瘦。姜家那位吃得白白胖胖,她却在为那个不心疼她的家卖命。 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使了点劲,这却让她有点失痛。“姐夫,你弄疼我了……”她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失态而令他不高兴了,却又不得不提醒他。 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忍下来的。 “噢,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周毅辰双目一闪而过的懊恼,连忙把她拉了起来。 还没等她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阿柔!”谢之瑶的声音传了进来。 “装,让你们装!”宁红花中气十足地不知道骂着谁。 姜慈柔和周毅辰四目相觑。 两人走了出去,打开了门。一股脑的,宁红花拉着何水秀进来,使了些蛮劲,生怕她逃了;张玲玲则紧紧跟在谢之瑶的身后。 这堆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真的是活久见啊!我就说呢,搞什么红盖布呢,原来是为了遮丑!”门口的大树下站着的各家好事的婆子和媳妇们,正起劲地讲着刚刚从村子里一路听来的八卦。 她们都是一路跟上来,紧跟后续的。 “姜家大孙女本是要嫁给这周家大野郎的,二孙女呢则是嫁给我们姜家村少有的童生老爷王小子的!这姐妹俩同一日出嫁,没曾想啊,大的嫁给了妹夫,小的嫁给了姐夫!少有的奇事吧!哈哈哈,哈哈哈……”婆子一双目散发着精光。 一个小媳妇惊讶地捂住了嘴:“哎哟,这可真的是丢人啊,这不会是他们早就谈好了的吧?他们这几家也不像会干这种事情的啊。” “谁知道呢,人心还隔层肚皮呢。这一进一出的,可多讲究了。”婆子二侧了侧身子,压低了声音。 “要我说,这阿柔啊最是能够持家的,平日里都是她下地干活,家里的事情一把一把抓的。她那个姐被姜河两口养得跟个千金小姐似的,莫不是人家……阿柔都该过上好日子呢。”婆子三颇为姜慈柔惋惜。 她们互相交换了眼色,不屑地撇了撇嘴。“还真有可能。” “好了,你们被说了!一家家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家的破事都没管清楚,还来管人家的好事!赶紧自家的汉子自家看,别被哪个小寡妇小娼妇爬上了床!甭来这里嚼牙根!别等一会地下还都掉了几颗大黄牙!” 宁红花把一堆人盯进去之后,则气势汹汹地骂了回去,再把门关上。 “砰!” 门外的小媳妇和婆子们自是不会走的。被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几块肉。 她们不约而同地趴在了这处石头做成的围墙上,支起了耳朵,试图听到一些。 院子里站不下那么多人,姜慈柔本是要引大家进去堂屋的,免得几位长辈都被太阳给晒到了。 没曾想她们等不及进去,就在院子里撕扯了起来。 “周虔婆,你疯了!”何水秀的衣服直接被宁红花给拉下了半边肩膀,她连忙把露出的肉给重新盖好。 “你才疯了!你姜家老虔婆,坐车这样子的背信弃义的事情,你就不怕我大儿子在地下钻出来找你吗!”宁红花还用了力气去推她。 何水秀一个踉跄被姜慈柔扶住了。她侧目看着这个 扎着姑娘辫子的二孙女,撇撇嘴。 “找我干甚,那是老头子的事情……”何水秀一边咕哝,一边恶狠狠地使了个眼色给谢之瑶。 谢之瑶也投了一个不悦的目光给姜慈柔,暗骂她怎么不能把事情平息好。 姜慈柔心里苦涩,不敢相信。但是她十四年的肌肉反应令她直接低下了头,不敢抬起头来。 周毅辰站在姜家和周家的中间,把姜慈柔脸上的变化一收眼底。 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周家阿婆,二头兄弟,二头媳妇,还有阿辰啊,这,这确实是我姜家的失误。本来……是我姜家同日出嫁两姐妹的大喜事,也是你们两个女婿的双喜事,是我们三姓的好事。”谢之瑶站了出来,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不是,没想到出了岔子。阿柔她自己进了周家的轿子,昨夜竟也没回来,直接留在了你周家这里过夜!这,这说出去,也,阿柔这也嫁不出去了。” 姜慈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亲娘。“阿娘,阿柔……没……” 谢之瑶瞪了回去,姜慈柔却梗着脖子不认。 “你这孩子,那会子就说了让你让让你姐姐。你姐姐是长姐,要先出去的吗,你一个妹妹还逞强,还要先你姐姐一个头。这不就闹出了这等天底下都没有的胡乱事情吗!”谢之瑶伸出常年劳作的大手,气急败坏地把姜慈柔往外面推。 姜慈柔没防着她亲阿娘,自然是被推到了。不过周毅辰接住了她。 周毅辰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的丈母娘。谢之瑶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还是何水秀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 妈呀,这样的女婿,太吓人了!住在这荒山野岭的,性子怪得很!还好不是我阿怡嫁过来! “阿娘,我,我没有……”姜慈柔不肯认这个错,她心如刀割,痛到无法呼吸。 宁红花撸起袖子,叉着腰,上下嘴皮子一动,就骂了起来。 “我已经问过当日的情况了!多少人站在外面看呢,你们以为你们做的事情没人知道?阿柔是你那妯娌扶着上轿子的!别说你们能认错人,一个盖着红盖布的人还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 第6章 孤男寡女过一夜 门外趴石墙的媳妇婆子们则深吸了一口冷气。“欸,是真的,是刘婆子扶着的。”她们悄声地交换着情报。 姜慈柔躲在周毅辰的身后,泪水就如夏日那翻滚的临山河一样,源源不息。 他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过他不能动。 何水秀看着她在哭,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炸过的大猪肘子。她心里一阵烦躁,事情怎么还没处理完啊!她直接回头瞥了一眼,谢之瑶忙扶起她的手。 宁红花吐了一口水在地上,不耻地道:“又搞这个大小姐派头,我呸!我周家的白胖大儿媳换成了这个瘦不拉几的,我不管,你们姜家立马去把她换回来!” “这,周家阿婆,这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怎么换啊!”谢之瑶不顾在场的小丫头小伙子,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姜慈柔感觉到这会子自己真的被丢到了河里,有种强烈的被人扒衣服的羞耻感。 “像她这样,一个黄花大闺女在这山上跟你大孙子,孤男寡女的过了一夜,还能有什么清白?我们姜家就算把她领回去了,她也不好嫁了,只能往那些鳏夫、丧偶的上面去瞅对象了!” 谢之瑶的话顺溜得不像是临时临急想出来的。就是这样的顺滑,才让姜慈柔更加的心寒。 “你!你们姜家好东西啊!莫不是看上了童生家的好日子,想着把好生养的大孙女嫁过去,以后好飞上枝头当凤凰啊!然后你们看不起我大孙子,把这个全身没几两肉的、在你家受尽折磨的二孙女嫁过来!”宁红花不打算冲着小辈去,她就找那个拿乔的何水秀! “你干嘛!”何水秀正扶着手休息呢,周家老婆子就怼过来了。“你周老虔婆往日里也不像是多心疼你这大孙子的啊,你们不是还想要他这一房的银钱和地的吗?不然好好的小伙子还能上山住?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这会子你们就来卖祖孙情了?”她不愧是老一辈,知道的隐秘事实在是多。 姜慈柔把这段话听了进去。她望着前面的这堵坚实的墙,不禁也心疼他。 原来他过得……所以他往日里的样子,都是他有意装的。 “阿婆,我想跟我阿娘私下讲几句话。”姜慈柔站了出来,眨巴着眼眶里的泪水,努力抿去模糊的泪珠,要把那个自己以为看清楚了,却又好像一直没看清楚的阿娘看清楚。 谢之瑶愣了愣,面前的二女儿的双眼已经红肿。她瘦小的身躯确实不像她姐姐那般丰满,脸上也是黄黄的不如她姐姐那般白,头发枯黄杂乱不如她姐姐那般黑亮。 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愧疚,耳边响起阿怡撒娇卖萌的软糯声音,她立刻把那一丝丝的愧疚抛到了九天之外。 “行,走。”谢之瑶自己先走进了堂屋,坐了下去。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周毅辰跟她说。 姜慈柔心里一阵温暖,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姜慈柔近距离看着坐在对面,昂着脖子,脸色倔强的阿娘。以往她也曾对她欢颜。 但阿娘她多是夸赞她又把地里的草除好了,夸赞她又把远河的那块地的水给一担一担地灌浇好了,夸赞她又把家里的衣服拿去河边洗好了,夸赞她又扛了几麻袋的地瓜回来了……村里的人都夸赞她勤俭持家,温顺贤良,能够支起一个家,谁娶了她就是天大的好福气。 她曾经以为自己还蛮幸福的,因为总听说谁家的女儿一生下来就被淹死在尿桶里的,因为她活下来了,长大了。 “阿娘,我……”姜慈柔扶着桌子,缓缓坐在了她阿娘的对面,她想说的东西太多了,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她来不及说。 谢之瑶不耐烦地指责她:“好了,你都这个年纪了,已经嫁人了。现在这个情况也是没办法了,你跟周家这小子在这山上确实是过了一夜的。但凡你昨晚跑回来了,我们姜家上上下下 三房人,谁不会为你谋一谋?要怪,就怪你自己蠢笨,不知变通,你看看现在搞得这么僵,我们姜家在村子里都没脸了!” 姜慈柔的喉咙哽塞。“不是,我?”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就算嫁给了这周小子,你也还是姜家的女儿。你现在就出去把事情平息了,说你已经是周家人了。”谢之瑶软了态度,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直击姜慈柔的心。 谢之瑶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阿怡怎么样了,以阿怡的本事,一定把王家那寡母哄得服服帖帖的。 姜慈柔紧紧咬着牙齿,感受到耳边的压迫感,头里面就像有几只大水牛在那里跑来跑去,踩得她心乱如麻。 她很想开口,突然嘴里传来一阵甜腥味。她愣了愣,吞了一口水,原来是牙齿流血了。 “你发什么呆啊?别耗着了。你出嫁了,家里的十亩地都没人帮我干,我还得赶回去地里呢!再说了,你阿婆啥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烦得很呢,本就不待见我们。你也知道的,阿娘的日子难得很!你就体谅体谅阿娘啊!”她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姜慈柔的身边,要拉她起来。 这时,姜慈柔说话了:“阿娘,昨夜阿姐有回家吗?” 这一句话把谢之瑶给问懵了。“额……这个……应该是回来了,不过我们忙了几天了,太累了,睡得早……估计没有听见。” “那今天早上你看见她回去了吗?”姜慈柔接着问,这回她敢直视着她的阿娘了。 谢之瑶看着面前这个有几分她影子的二女儿,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不说话,她的表情,姜慈柔就什么都明白了。 顿时,所有的怒气都涨上了她的胸腔,昨夜一整夜的怀疑、期待和奢望都变成了雷暴雨,全都宣泄了出来。 “阿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我?你们就是看中了顺子哥的好日子,还有他这个好女婿!你们喜爱阿姐比喜爱我更多!所以你们心疼阿姐,让她换嫁了!” 第一回看见她发脾气的谢之瑶,一时都被她吼住了。 第7章 没法子了,认命吧 谢之瑶就有一种被人揭开遮羞布的羞耻感,这个人还是那个任劳任怨、说她一句绝对不敢顶嘴一句的女儿,是以前在家里她可以发泄情绪、可以让她减轻辛劳的女儿。 她立马压低声音,反驳道:“胡说什么!我们姜家爱你这个女儿跟阿怡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女儿,我可没有把你们生下来就淹死的!我还不够爱你?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也没缺你衣服少你口粮,还把你欢欢喜喜地送嫁了。我这样的父母恩生养恩,你就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来指着我骂?” 姜慈柔刚刚提起的勇气顿时被阿娘的气势给按了下去。她闭上眼睛,眼泪流了出来。她没有哭噎的声音,感觉心如死潭。 “没法子了,你就认命吧!出嫁从夫,别再在这里指着生你养你的娘来骂!”谢之瑶拉着她就出到了门口。 两母女站在院子里,周家的人脸色各异。何水秀则自己找了个木墩子,坐在上面歇息。 要说,就这么大的地方,什么谈话都逃不过周毅辰的耳朵。但是其他人就难讲了,毕竟他们不像周毅辰常年居于山林的。 姜慈柔被推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她紧蹙的眉心带着浓浓的不安。她试图搜寻到一丝温暖,就撞入了周毅辰的带着心疼的眼神。 她突然有了答案。起码先离开那个家!反正爹不疼娘不爱的,而且顺子哥已经跟阿姐……了吧。 “阿辰哥,我……”姜慈柔这一开口的称呼,周毅辰就明白了。 周毅辰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松下来了。他刚刚听见那些话,真的很想冲进去的。不过刚刚的他没有立场,现在的他有立场了! “是,阿柔是我进门的媳妇了,是周家的长孙媳妇了。阿婆,你先别急着反对。”周毅辰的话是令姜家婆媳满意的,但是周家阿婆都急得要跳脚了。 现在这会子能阻挡他,其实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定的,但是会生幺蛾子的也就他阿婆了。二叔那一房人还种着他的地,根本说不上话。 “你!”宁红花心里苦啊,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还能不明白她那个大孙子的意思?往日里凡是没顺着他心的,他都要闹一闹的,根本就不要面子的,根本不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的,今日怎么就心甘情愿吞下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他先是对着姜家婆媳一字一句地说的。“事已至此,我认了阿柔这个媳妇。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是亏了我和阿柔的,我这个人在村子里的口碑也就那样,孩子见了都怕,狗见了都要夹着尾巴走,半夜孤魂野鬼都不敢近身的。所以我今日吃了这个哑巴,哪日你们还想我乖乖听话做你们的女婿,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完这段话,也就把姜慈柔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不让她再见到这样的阿娘和阿婆,他估计她现在也没心情。 何水秀看见周毅辰的动作,本来置身事外、只等儿媳处理的她,却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了一丝猜测。 “你这话说的,之前你还没娶到我女儿的时候,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孝敬我们。我等你来孝敬我这个丈母娘,还真的是难啊!本来就不指望了……”谢之瑶嫌恶地说。 “那挺好,我跟阿柔也不必多跑动,倒是避免了见到一些不愉快的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周毅辰好整以暇地,凭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们。 “那,也不好吧,阿辰。她毕竟是你丈母娘。”一直站在后面,默默不吭声的张玲玲,突然就为姜家说起了话。 她一说完,就被周二头给拉了回去,还带着肩膀吃了一个巴掌。 “闭嘴!”宁红花立马骂道,这个不省心的玩意!“你到底是哪家的人啊!” 被骂了的张玲玲躲在周二头的身后,撇了撇嘴。事情越乱越好,反正跟她没关系。 “哼。”谢之瑶悄悄地从鼻孔喷出了个粗气,眉毛跳了一跳,胸有成竹地说:“是,女婿你不认我们也行。不过呢吗,阿柔 是在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管在哪里,都要认我这个娘的。你不孝敬我可以,我权当阿柔做了姑子!但是她要孝敬我的,不然她就是大不孝,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谢之瑶的话实在狠毒了一些,就连宁红花这般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都一时愣住了。 宁红花看着可怜兮兮的姜慈柔,心里也有一股气。她就知道躲在后面,一点都不顶事,在乡下不像她宁红花这样泼辣点,怎么守得住家!唉。 不过宁红花也是对她有了一丝丝同情。阿柔这小姑娘,也是受了些罪的。 不如顺了大孙子的意思。 “行了,说这些作甚。大孙子,你做了决定,阿婆都支持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姜家这回是欠了我们周家的。像这样的背信那个背义大乌龙,我们周家老死不与姜家往来都是可以的。” 周毅辰很是意外他阿婆会顺势爬坡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乐见其成。他看着姜家婆媳,一个吃瘪一个冷漠,转头对宁红花肯定地点点头。 宁红花难得得到他的肯定,更加来劲了。“至于阿柔这身子骨,虽比不上她阿姐那身形,不过是个女的都能生。她还小,养养就成了。阿柔,听到没?我大孙子以后养你,你要把身体照理好,给我周家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男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姜慈柔看着态度十转八拐的宁红花,一时也不能从一炷香之前,她对她的厌恶态度里转变出来。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周毅辰把姜慈柔又拉了回来,下了逐客令。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回去吧,少来打扰我。不然哪天碰上我心情不好,就回去闹一闹。” 被下了逐客令的两家人默默地看着被关上的木门。 “呸!” “呸!” 谢之瑶和张玲玲互相看不起对方地互吐了一口水。 看热闹的小媳妇和婆子立马作一哄而散的吃瓜群众,刚刚还趴在墙上,这会就都有事,一起下山了,那个脚步快得十头牛都拉不住。 第8章 这个家由我洗碗 这样被当猴子看戏的情景,他们早就知道了,因为他们也常这样去看别人的笑话。 两家人只能暗暗在心里啐一口,是绝对不能吵起来的,最好当作看不见。 因为,一旦吵起来,这桩丑事还得被人翻来翻去地念叨很久。 “行了,别吵了。事情完结了,你就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昨日的桌椅和碗碟吧,该还的还,该结的帐就结,地还没翻呢!”何水秀摆足了架势。 不过谢之瑶不敢多说什么,低眉顺眼地应:“是,婆婆。” 宁红花看着装模做样的何水秀走了之后,又吐了一口水,也下山了。 姜慈柔看着关上门,往她走过来的周毅辰,有种奇异的感觉。 事到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了? “姐夫……”她习惯性地说出来之后,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周毅辰伸出大掌,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明媚得就如他的心情一般地笑着说:“还叫我姐夫?也罢,也知道你一时转不过弯。你可以叫我阿辰哥。” 姜慈柔暗暗松了一口气,乖巧地点头:“嗯,阿辰哥。” 周毅辰往厨房里走去,招呼她说:“来吧,那里晒。我们先来厨房把午饭做出来先。” “嘿!好。”这个她在行。 姜慈柔熟练地生了火苗,拿起一把野松树叶子塞了进去,火势就更旺了。她随手拿起堆在一旁的散落的细枝杆,还有竹子条,都是最好生火的木料,在灶膛里架了起来。 “阿辰哥,我来炒吧。”姜慈柔不习惯只坐在那里烧火,她骨子里都印刻了要时时刻刻有干活的眼力见的惯性基因。 “你莫不是觉得这个天气烧火很热?”周毅辰虽是这么打趣,不过他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他从角落的大水缸里盛了两大勺水在锅里,然后在墙上挂着的一排厨房小工具里拿下了三角架和镂空的圆竹帘子。在姜慈柔摇头的功夫里,他已经把切碎了的菜干铺在了片成一片片的五层间的扣肉上面,拿进了锅里隔水蒸。 “阿辰哥,你动作好利索。”姜慈柔忙找了话题,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是以妻妹的身份,她来这里的第二天是以妻子的身份,她实在是手足无措。 她面对着这个自己根本不算熟,往日也就一年见过一两回、没说过几句话的姐夫,脚趾都想把地抠出两个洞。 周毅辰勾起嘴角,心情非常愉悦地回了一句:“你烧火也很好,起码不会打几回才着火。” 说到了熟悉的领域,她的话就像源源不断的水流一样,叫不住了。“那我烧火是真的可以,我第一回烧火就能着火,不会灭。从小到大,灶膛起火的事情交给我绝对没错的。” “嗯嗯,很好,以后烧火起火的事情也交给你了,我总是会失手。”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门后的篮子,走了出去。 姜慈柔反应过来,他是要去菜地摘菜。她连忙起身,想要去帮忙。 “诶,你坐着,看火重要,免得漏火了。”周毅辰听到身后木墩子被推开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 被洞悉心思的姜慈柔又坐了下去,把已经烧完了的橙黄色的火柴往灶膛里塞一塞,又在一侧拿了几根木条架上去。 火苗先是弱了一弱,不多久就更旺了。 周毅辰在外面摇了水井的水洗菜,哗啦啦的冲刷的声音无孔不入姜慈柔的耳朵。 在周奕辰见不到的时候,她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来来回回这么几回,水声没了之后她就赶紧坐了下来。 她扭头就对上了周毅辰捧着绿油油的大麦菜进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青菜,不过那小菜地做酒席也没剩多少了,这两日闲下来就趁冬日之前还有一段时日,先把菜种上。” “欸,好。”姜慈柔闻着空气里飘来的浓厚的梅菜扣肉的味道,不禁吞咽了一 下。 梅菜扣肉啊!那可是她之前一年也就只有在除夕才见得到的大菜,或者是谁家的酒席上要凭手速抢的好菜。 她看着灶炉里四处喷发的水雾,嗅着空气里飘荡的诱人的扣肉味,默默地低头看火。 …… 这顿饭,姜慈柔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吃得不亦乐乎。主要是周毅辰也说,他不太喜欢吃过餐的食物,所以一海碗的梅菜扣肉和一碟清爽的蒜沫大麦菜,他们俩全吃完了。 她都有点吃撑了,以前在家里每个月能见肉沫的日子也是能数得出来的。 不过她的不好意思全被他给拂去了。他是这样说的:“这样就很好,今晚把剩下的扣肉也给吃了,免得明日还被山上的黄鼠狼给叼了去。” 她就安慰自己:吃不完还得便宜它们,我吃了,起码进我肚子了。 饭后,也是周毅辰洗的碗。这回她是真急了,说:“阿辰哥,我洗碗,没几个碗筷的事情,我不干点活,我,我心里不安。在我家,都是女人洗碗做饭的。” “那你也知道是在你家,现在你是在,我们家。”周毅辰的话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捧着叠在一起的碗筷出去,是非常的自然和理所应当的。 “在我这里,除非我不在家,不然都是我洗碗筷,特别是冬日里。女孩子,尽量少碰水,虽然现在天气还热。” 姜慈柔身为已经来了月事的女娃,她差不多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冬日里,天寒地冻,碰巧来月事,她又不得不下地的时候,那真的是一个煎熬。 她满腔的感动,眼圈又红了。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气直冲身体,冲到她的喉咙里。 等他收拾好厨房之后,她也平复了心情。 “阿辰哥,那我在这里,能干啥?” “嗯……你就喂喂鸡,种种菜,打理一下家里就好了。”周毅辰也不知道她能干什么,因为他惯常上山打猎挣钱。 “我爹娘给我留下的十亩地,现在是我二叔他们在种,每年会给一半的租子给我,剩下的一半权当是给阿婆的养老费。” 第9章 互相交代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怎么挑剔你,我身为长孙的职责是尽了的。至于二叔,他的子女都没尽孝,轮不到我这个隔房的。说句不好听的,除非两个堂弟和堂妹死绝了,才轮得到我。” 周毅辰的话惊到她了。不是说他说的话没有道理,而是他话里直剌剌的对村子里的周家的不尊不敬。 “嗯,我明白了。” “我往日里多往山里跑,我是靠挖陷阱和抓捕野鸡野兔野狍子那些来赚钱的,所以有时候我会在外面过夜,只能你自己在家了。”姜慈柔跟着他的脚步回到了房间,一边听着他说这些话。 他毫不避讳姜慈柔的存在,在衣柜跟地面的极小的空隙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要交代家底了吗?她很紧张。 他把盒子打开,上面一层里面散落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碎银子,估摸也能有十两;下面一层是一张田契和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这些简直把她的眼睛给闪瞎了。 “我记得你也认字了的,毕竟姜夫子是你二爷。我们村里的孩童都有机会去认字,我记得你认字的速度挺快的。这些字据还有银票你好好看着,别乱用了。想要碎钱的话,来,这里。” 周毅辰随手把盒子盖上,塞到了她的手里。她惶恐地接过这沉甸甸的木盒,手都有些发抖。 “就,就这样给我了?”她喃喃道。 周毅辰宠溺地笑了笑,打开了梳妆用的桌子里的抽屉。这又闪瞎了她的眼睛。 抽屉里串了五六串百文铜钱,还有一堆散落在一边的铜钱,黄澄澄的,特别吸睛。这堆铜钱的香味能让她嗅很久都不腻。 这,这也太有钱了吧!我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姜慈柔目瞪口呆。 “你要跟我过日子的,若是你带走了这些钱,那就是我看错了人;若是你,心甘情愿跟我过日子,那就是我的福气。家里的银钱本就应该交由妻子打理。” 姜慈柔抬起头,怀里还抱着那压手的钱盒,一侧是金黄的抽屉,她已经陷入了他编织的美好里。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就默默地互视。 “咳。”他打破了沉寂,姜慈柔也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她把盒子锁好,塞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在她附身塞木盒的功夫,她脑海里已经在担忧这堆铜钱和契书的安全性了。不过她很快就继续接受这个位置了,毕竟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些钱不都从未丢过吗? 她翻身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担忧已经消失不见。她兴高采烈地去翻自己陪嫁来的大箱子。 其实本应该陪嫁一些桌椅、衣橱的,不过当初姜家的人来量尺寸的时候,被他拒绝了。所以他这里用的都是他自己打的,不是姜家陪嫁的家具。 连同姜慈柔一起过来的是嫁妆箱子,两姐妹一人两个。一个箱子装了四季衣裳,一个箱子装了些她用惯的小物什。 “这两个箱子应该是阿姐的,应该没有送错,不过我还是看一看先,到时换回来我给你看看我阿娘给了我多少压箱底,我记得还有一匹天青色的布,适合给你做衣裳,我手艺可好了。” 这两个陪嫁箱子都是姜慈柔的,不是姜慈怡的。她的陪嫁箱子竟然在周家的花轿后面,而不是在王家的花轿后面。 姜慈柔捏着箱子里自己穿惯了的粗布长裙,小手忍不住攥紧了,叠好的衣物那里留下了她的褶皱。 她心里坚定了那个想法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十几年来,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她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翻了翻箱子里的衣裳。周毅辰一看,自是明白的。 那两家人,早就打好了主意。还好,他也并不喜欢那位,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也就喜欢她。 他一直谋求的就是她,只是她不知道。 她又去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摆的是她的毛巾、粗头绳。她找不到那匹天青色的 布和所谓的压箱底。 她拿起自己熟悉的荷包,掂量了一下就知道了。 “嗯,我阿娘没给我压箱底的钱,那匹布……那两匹布应该都在阿姐那里。这个荷包里是我这些年来存下的五十文钱,比你的是少了很多……”姜慈柔感到很羞愧。 原来娘家一早就打算好了,拿了他的彩礼,却没给她一点压箱底的钱。而且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关键是,她们还要对外说,这一开始就是送错了。可是,这嫁妆箱子,这没有的压箱底的银钱,这本就买好的一家一匹布都不见了,阿姐也没回去,顺子哥也没来找她,阿爷阿爹都嫌丢人没出现。 她忍住了眼泪,周毅辰宽厚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看清楚就好,我以前也是这样看清楚周家的人的。没事,以后有我呢,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姜慈柔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是夜,周毅辰依旧在堂屋睡。姜慈柔攥着身上满是男性味道的被子,她感到很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漫漫长夜很快就过去,姜慈柔还是睡过了头。她起来的时候,一边责怪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就贪睡了呢?”一边快速地绑起了头发。 当她熟练地扎姑娘辫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就又散开了头发,盘起了妇人发髻,拿了根木枝定在了发髻上。 她抓紧时间用柳枝条刷了刷牙,就去厨房帮忙。正好看见他往两个海碗里各打入两个鸡蛋,再把烧开的稀粥倒了进去。 她很机灵地把砧板上的葱花洒入了搅拌好的鸡蛋粥里,还得了他一句夸赞:“真乖。” 姜慈柔听着这般像是哄小孩的话,脸蛋飘了两抹可疑的红云。 她捧上一碗就出去了。 周毅辰笑了笑,拿了两双筷子,跟上去了。 吃完早食,他也洗好碗筷之后,姜慈柔犹疑地说:“我们要回门吗?” “你想回吗?”他问。 姜慈柔的心里直接回复:不想回。但是话倒了嘴边就变成了:“我不知道。” 不过他没有细问,只说:“没事,时候还早,你多想想都行。不去都行,他们不敢说什么;去也行,有我护着,总不会打你骂你。” 第10章 是哪种疼人 她这个犹犹豫豫的性子啊,一直犹豫到了快中午。 “走吧,阿辰哥。我觉得还是要回去的,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 “行,我们提两只母鸡去。”周毅辰也没准备,打算直接绑上两只母鸡,这已经很厚礼了。 等她去鸡笼里数数的时候,她发现整个鸡圈里只有四只母鸡和一只公鸡。 “啊,就这么少,拿了两只母鸡走,没剩几只生蛋了。”姜慈柔看着鸡圈,有点心疼。 主要是她心里也有一股气,她不想带那么多东西回去。 周毅辰正打算拿开竹栅栏上面勾着的一条粗绳,闻言便不进去了。“厨房还有鸡蛋,我们提一篮子吧。” “欸,这个好。” 两口子锁上门之后,便下山,进了村。 他们一进村,立马被好事的村里人围上了。“阿柔丫头,你过来。” 他们不敢靠近周毅辰这小子,但是阿柔这丫头一直在村里的,也经常下地,你帮我、我帮她的,都是好说话、很熟悉了的。 “欸,荷花娘,怎么了?”果不其然,姜慈柔走向了她们。 周毅辰则提着那篮子鸡蛋,无所谓地被她们指指点点。 姜慈柔立马被好事的小媳妇和婆子们围起来,你一句她一句地问起来了。 “哎哟,我一直以为你能当童生娘子呢,还想着以后你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被你那好吃懒做的阿姐给抢了。” “荷花娘,你可别这样说。”姜慈柔看着左左右右、满脸兴奋的熟悉的人,咽下那口气。“阿姐跟我,都是爹生娘养的,出了这种岔子也是,也是天意。大家都过好日子便是了。” 癞子阿婆则抬抬下巴,瞟了瞟周毅辰的方向,问道:“阿柔啊,那家伙对你还好不?看样子你也是做媳妇的人了,他会疼人不?” 姜慈柔哪明白她问的“疼人”到底是哪种“疼人”。不过他是真的对她好。 “那自是很疼我的,阿辰哥跟你们说的不一样,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姜慈柔的认真却被婆子们意味深长的笑容给忽略了。不知道是哪一位婆子在背后说的:“哎哟,那小子高高大大,阿柔你这么小个,可受了不少苦吧?你这两日绝对不好过……” “哎哟,阿柔,你别听她的。再过一段日子,你就能明白周小子这样的身形,到底有多好了。”另外一个阿婆露出一口的烂牙,笑得很是……奇怪。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走了。”周毅辰喊道,担心她受到那些婆子的挤兑。 姜慈柔压下了不解,走出了人群,尾随着他一起往村子中间走去。 身后的交谈声却没有停过。 “她们都跟你嚼啥舌根了?”周毅辰在路上,随意问道。 姜慈柔正巧也不明白,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她们问你会不会疼人,阿辰哥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说你疼我的,虽然有点不害臊;然后说什么你这体型什么,以后就知道你有多好了。我不是很明白,你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周毅辰差点被平坦的村路给绊倒。 他看着一脸单纯的姜慈柔,默默地说:“这些话以后你别跟别人讲,以后我会教你的。” 话,需要教的吗?姜慈柔还是不明白。不过她家的门已经在面前了,她先暂且压下了这个疑惑。 门板里面传来一阵阵热热闹闹的交谈声和碰杯声。里面似乎已经喝上了。 这倒也是,这个点了。阿姐和顺子哥在村子里,估计一早就过来了。 “看样子,大家都忘了我们两口子。”周毅辰凉凉地开口。 姜慈柔抿了抿嘴角,无力地回说:“是我不好,拖了那么久。”她说完便敲起了门。 她敲了好久,才有脚步声传来。“谁啊!” “是大伯母。”她听见大伯母的声音, 眼睛都亮了些,“大伯母是难得的好心人。” “哦?”周毅辰的话音刚落,门便被打开了。 里面露出彭珍珠喜悦的福气脸。“哎哟,我就猜到是你们两口子了。来,快进来,哎,还带什么鸡蛋呢,都是姜家人,带什么带!” 彭珍珠亲热地拉过姜慈柔,就往院子里走。周毅辰提着那篮子鸡蛋,带上了门。 姜慈柔满是回忆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院子,正房两间是阿爷和阿婆住的,其中一间是待客的堂屋;左边厢房有两间,是大伯一家的;右边厢房也一样,是二房住的。 正房的右侧搭建的是厨房,左侧有条小道通往后院,后院喂养了鸡,还有两小垄种了些葱啊韭菜等的日常调味菜的地。 “来来来,洗个手,大伯母去给你们拿碗筷。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还记着呢,总归是娘家的不是。”彭珍珠的话立马把她对姜家的归属感给消散了一大半。 是啊,里面坐的都是……她有点发怵。 大门走出来捧着碗的姜妮,上面还码着焦香的炸豆饼角。姜慈柔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她阿娘的拿手好菜,全家就她做的最好吃,不客气地讲全村也是她做得最好。 “二姐,你回来了。”姜妮客客气气地说。 姜慈柔拉回思绪,笑着说:“是啊,妮妮,三叔三婶也回来了?” “没呢,阿爹阿娘前天就回去了,我留在这,他们说明天来接我。”姜妮打量完便跑进了屋子里。 这时彭珍珠拿了两份碗筷出来了。“看我这记性,来,阿辰,你拿着碗筷,我把鸡蛋拿进去。” 他们的动静不短时间了,她阿娘便也走了出来,看一看情况。她看见大妯娌手里的鸡蛋,一声冷哼从鼻子里钻了出来。 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径直又转身回去了。姜慈柔只听到阿娘在里面说:“是阿柔和女婿提着一篮子鸡蛋回来了。” “扑哧。”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娇媚的笑声跑进了她耳朵里。 大伯母拉着两人进屋子的时候,姜慈柔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两桌人,温顺地一个个问好。 男人这一桌。 “阿爷好。”阿爷满是褶皱的枯黄发黑的脸没有啥表情,随便点点头便是应了。 “大伯好。”大伯则笑眯眯地应:“欸,好!” “阿爹好。”阿爹则是带了些许的欣慰。 她对上那张又白又瘦的脸时,看着他那有些委屈的眼神,心里一阵心酸。“姐……姐夫好。” 第11章 回门的大戏开幕 “咋的,嫁出去了,回个家就真的跟贵客似的,不用叫你阿婆,叫你大伯娘叫你姐姐了?我可是从小到大都有教你要叫人的吧。”谢之瑶很恰巧地站起来阻断了姜慈柔和王致顺的目光交汇。 她一边侧着身子,一边没好气地甩了个眼色给姜慈柔,让她坐到姜妮和彭珍珠的中间。 姜慈柔的脸色一僵。 周毅辰的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去吧,等下还得干活呢,不抓紧时间今晚得吃寒露了。” “欸,好。”姜慈柔揪紧的心松弛了下来,顿时没那么难受了。 她向着坐在上位的阿爷点点头,一扫而过坐在他右首的大伯姜海和志伟志远两兄弟,微微露出笑容。 大伯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很随和地打了个哈哈:“好啦,都是自家人,不讲究那些。阿柔快去坐下吃饭,阿辰也坐着吧。这个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不得编排我们对两个姑娘不一样呢!” 谢之瑶听了之后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姜河动了动嘴角,有些许不自然。 坐在阿爷左首的竟然是王致顺,才到阿爹。姜慈柔摸了摸亲弟弟志杰的头,看着周毅辰在志杰旁边坐了下来才来到女桌。 以阿婆为首,左首是大伯母,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是姜妮;右首是阿娘和阿姐。 姜慈柔刚刚落座,筷子还没拿在手里,谢之瑶便伸长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胸肉。 她看着阿娘脸上和煦的笑容,心里一咯噔,忙放下筷子,捧起碗,准备去接下那块鸡胸肉。 她手中的碗停在了半空,她便看着那块被砍得很小块的鸡胸肉被送到了头还在低着吃肉的阿姐的碗里。 她的碗里有肉有豆腐有麦菜,堆得满满的,可见她身边的人有多照顾她。 姜慈柔正看着那块鸡胸肉到了阿姐的碗里,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阿婆坐在上位,饶有兴致地笑了出来。 谢之瑶好奇地问:“娘,怎么了,这么高兴。” 姜慈柔正准备找补一下,起身装饭。在姜家吃饭,还是吃大米饭的日子是真的不可多见。这都还是因为刚收了粮食,又要招待童生女婿的缘故,姜家这会子拿米桶的手便松了些,索性做了一顿挑不出毛病的女婿饭。 “娘是高兴两个孙女都回家了呢。”彭珍珠快手一步,拿过姜慈柔手中的碗站起来。她一边说一边盛饭,还装得满满的,垒得不高但绝对不矮。 谢之瑶看着妯娌给阿柔装饭,便又直接说教了。“阿柔,你回来还真把自己当贵客了?还让长辈给你盛饭。” 姜慈怡抬头看着这桌面上所剩无几的装鸡肉的盘子,豆腐盘也只有半碟子了,这才放下筷子,拉了拉阿娘的手。 “阿娘,出嫁的女儿怎么就不能是贵客啦,阿溪姑姑也是我们姜家的贵客,阿娘也是外公家的贵客,大伯娘也是彭家的贵客。难道阿娘不把我,和妹妹,当成姜家的贵客啦?” 何水秀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眨眨眼,回忆起阿溪的模样。上回回来,她又借钱,我给了五十文钱,被老头子数落了很久…… “没事的,瑶妹,阿柔刚下山,她多坐会,这饭锅就在我身后,这可近了。”她站着把饭碗递给姜慈柔之后,便坐下了长板凳。 姜慈柔感受到彭珍珠坐了下来,感激地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彭珍珠慈爱地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忙在盘子里找着还能有几块成形的鸡肉不。 她勉强夹起来一块肉碎放在姜慈柔的饭上面,还没等继续夹点青菜呢,姜妮就发出了一声嘟囔。 “怎么都是菜叶了啊,都没有肉了。” 姜慈柔悄声说了声:“谢谢。”她便夹了豆腐给彭珍珠,也夹了最后一块豆腐给姜妮。 “好啦,妮妮,还有豆腐呢,也很好吃。” 就坐在姜妮对面的何水秀,她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着这小妮子的 脸就生气。 “今日这鸡都吃不够,看样子你阿爹阿娘在镇上给你吃了不少好东西,你这小妮子的嘴巴可真够挑剔的。可怜他老子娘在村子里竟过得不如一个小妮子!” 姜妮有着姜慈柔从小到大没有过的底气。 “阿婆,我可没说什么吃不够的话,我好歹抢到了两块,阿柔姐姐可只有渣渣了。”她四两拨千斤,该回答的不该回答的,她完全按着自己的意思来。 何水秀眼角边的细纹拢了起来,嘴里发出吸牙缝的气声“啧啧”,看向了谢之瑶。 谢之瑶不看,不听,不管,不顾。她直接夹起油麦菜,便扒起了饭。这可是新米,干吃大米饭都是香的!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 何水秀直接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阿秀。”阿爷姜大山立马看过来,“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好好让孩子们吃饭。” 何水秀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一一扫视了女桌各人的脸。姜慈柔对阿婆的恐惧感和生疏感立马渗透了后背。 “好啦,阿婆,阿怡吃太多了,妮妮妹妹没吃好,毕竟镇上的好吃食都养刁了那口味;阿柔妹妹都这么大了,这大米饭也很好吃,我们以前都少吃的,也很好。阿柔,对吧?”姜慈怡绽放着人畜无害的笑脸,脸上的红润还没消散。 姜慈柔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胡乱点头,捧着饭碗就开始扒饭。碗里的大米软糯糯的,一看就是放多了水,煮得太过了。 要是我在家,这饭肯定不煮成这样。还别说,新米是真香,这可都是我每日清晨去看田水,下晌去拔田草、丢田螺,好好看了四个月的。 姜慈柔突然心有感触,姜家的地不再属于她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是。 她吃饭吃得很快,对面的的和乐融融有点刺激她的眼睛。不过彭珍珠也有在跟她说着些家里家外的事情,还算没有冷场。 女桌也吃完了,桌面除了一些鸡骨头,就是空盘子了。连汤汁、菜汁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就是没有见到鸡汤的影子。 第12章 都是我的错 “阿柔,吃饱了没有?”周毅辰完全不顾桌上其他人的诧异,径直从男桌上的鸡肉盆里夹了一大块,越过姜妮的后背,放进了姜慈柔的碗里。 此时女桌已经堆叠起了碗筷,她正在吃着最后一片粘在碗边缘的碎叶。 “啊?”姜慈柔此时没有被偏爱的惊喜,只有惊吓。他都这么难了,还能从那一桌夹到肉给自己? 她下意识地看向阿婆和阿娘。 何水秀虽然平日里偏心眼子的小动作颇多,但是她自是被老头子偏宠惯了的。虽然周毅辰夹的是鸡肉,但终究也是男桌上的肉菜,终究到不了她的嘴里,她便只是嗤鼻,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谢之瑶则想要站起来,双目诧异。她回头看着男桌上的阿爹、大伯、娃他爹和顺子都在看着发生动静的女桌这里,便撞上了大家的目光。 那目光有阿爹的不以为然,有娃他爹的意外,有他大伯的冷哼,有顺子的咬牙切齿,有几个小辈的气愤。 谢之瑶便觉得丢脸了,不待她发作,在姜慈怡的按压之下,同时周毅辰在姜慈柔的目瞪口呆之下,直接把肉投喂进了她的小嘴。 她那被菜汁浸透了的秀唇,红润红润的,就像红透了的樱桃。那块被瓦罐炖得软烂的鸡肉,香喷喷的,直接被送进了她的嘴里。红的是她的唇,艳了他的心。 她星星般的双眼仿佛能够跳出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阿辰哥?” “嘘。”周毅辰附在她的耳边,闻着那股两个人一样的皂角味,刚刚在男桌上被排挤、无视的不适感全都消失不见。 “吃了,不然你一块都没得吃,吃进肚子里才是你的。”他压低了声音来说。 说完之后,他跟阿婆打了声招呼便又回去男桌坐下了,恍若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阿婆何水秀看着孙女婿,有点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就没开口数落姜慈柔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彭珍珠僵硬的脸总算能够恢复正常了。“哈哈,阿柔,阿辰这性子,这么疼你,那可真是你的福气!” “额,嗯。”姜慈柔咀嚼那块跟蜜一样甜的鸡肉,双手拘谨地随意收拾着自己面前的一碗一筷,眼神却瞄向那个坚毅的背影。 姜慈怡咬碎了自己的大牙,后悔刚刚拦下阿娘了。 “对不起,阿柔。”姜慈怡压抑了情绪,很是委屈地冒出了这五个字。 她的话一落下,就近的女桌上的各位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啊?”姜慈柔看着对面倚靠在阿娘肩膀上的阿姐,刚吞下那口肉的她,还没来得及从那股若有若无的雀跃里走出来。 “你跟你妹妹说什么!”谢之瑶轻蹙粗放的眉毛,侧头看着旁边白胖丰腴的大女儿。 那一双眉眼是真像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阿娘都说了跟一个饼模子一样刻出来的。她又心软了。 “阿娘,这些话总要说清楚的。毕竟我跟阿柔是打断了筋骨都连着的亲姐妹。”姜慈怡拍了拍阿娘的手背,站起来让姜妮坐她的位置,她坐姜妮的位置。 她刚坐到姜慈柔的隔壁,阿娘便让一脸懵的姜妮坐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坐到了姜慈怡的隔壁。 姜慈柔默默地把双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男桌上的热闹推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那是王致顺在讲他考中童生之后,镇上面好几家私塾找上门的“趣事”。不说阿爷阿爹那一辈,姜志杰几个兄弟就很是羡慕大姐夫的,非常地捧场。 “阿姐,你这是?”姜慈柔平稳了情绪,没有不高兴,没有很高兴。 她常年劳作的手被姜慈怡那双不说非常白嫩,但在庄稼人家中已是非常难得的干净的手放在了手心里。 姜慈柔大概猜到了一些,她左看酝酿情绪的阿姐,右看虎视眈眈的阿娘。 她有点失落了。因为阿娘生怕她把阿姐给欺负了。明明她才是那个 被欺负的? “阿柔,我看见阿辰对你好,我便也放心了。我们两姐妹同一日出嫁,真的不知道怎么事情就这么巧了,你嫁了我本来要嫁的阿辰哥,我被抬去了顺子哥家。” 姜慈怡以往十几年,她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嫁错人!嫁妆箱子、两匹布、阿娘的偏爱和她童生娘子的身份,没有哪一个不是在提醒她,她姜慈柔之前有多么的错误! “阿姐,你不用说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的改变了。我作为亲妹妹,只希望你后半辈子,顺遂安康。”姜慈柔看着紧盯自己的阿娘,那个紧张感就没给过自己,全给了阿姐和阿弟。 因为自己是她连生二女,被阿婆磋磨、被长舌妇耻笑的铁证。 姜慈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还差点撞到站在一旁的大伯母彭珍珠。她拿着自己的碗筷,轻声说:“大伯母,我与你一起收拾碗筷吧。” 彭珍珠差点没收住自己的表情,错愕了一下,遂又复爽朗地说:“欸!好,还好有你帮我。” 姜慈柔甜甜地一笑,与彭珍珠一起利索地扫着桌上不多的骨头,正准备把菜汁全盛在一个大盆里,到时可以拌一拌鸡糠一起喂鸡。 姜慈怡却没有阿娘的放松,她只觉得自己被一直以自己为天的亲妹妹给忽视了。 仗着自己有个破烂户的疼爱就来这里炫了是吧,是那个男人给你的底气了是吧,亲姐的脸也不给了是吧! “阿柔,你这样说,那就是不肯原谅我!这些都是我的错!要不我给你跪下来,我给你跪下来,这样你心里的气总能消了吧。”姜慈怡的娇柔又带着野蛮的委屈声穿透了小小的正房。 她不顾姜慈柔手里的碗碟,小跨一步就摇着姜慈柔的手臂,嘴巴瘪瘪的,眼睛红红的。 阿娘这会子都忘了该做什么表情了。姜妮则一脸兴奋,把凳子挪到阿婆的身后,坐得稳稳当当的。 阿婆则一眨不眨的,等着下文。 彭珍珠喊着:“哎呀,哎呀呀。”她便把姜慈柔手上晃晃荡荡的碗碟夺了过去,放在了桌面上。“这又是怎么了?” 周毅辰则第一时间冲到了姜慈柔的身后,嫌弃地把姜慈怡的手往旁边一甩。 第13章 一口锅差点盖头上 “你,你……”姜慈怡被推得一个踉跄,满眼的不可置信,双眼红通通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谢之瑶立时接住了姜慈怡,打算骂周毅辰,可被他阴冷的眼神给吓住了。 姜慈柔被他拥在怀里,她完全不知道她此时背靠的男人有多恐怖。 王致顺也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唤醒了,第一时间在谢之瑶的手里接下了姜慈怡。“阿怡,这是怎么了?你可没有受伤吧?” 王致顺的拥护总算令姜慈怡找回了一些场子。“顺子哥,刚刚,刚刚……算了,不说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令王致顺的心疼提到了十分。 “阿辰兄弟,我阿怡也没得罪你,你也不至于这样对她一个弱女子吧?虽然说,是阴差阳错之下我们换了妻子。不过现在你也疼阿柔,我也疼阿怡。阿怡是我的结发妻子,还请你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于她。”王致顺说得振振有词,脸上的正义多过于爱怜。 这仿若是他的主场。 阿爷一行人都走了过来。 阿爹质问姜慈柔道:“好好的回门日,搞什么乱子!若是这般心里有记恨亲姐姐,记恨我这样的阿爹阿娘,不顾血肉之水,那你就回去!别把这个家弄得一团乱糟糟的!” 姜河的这番话令姜慈柔心底发寒,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周毅辰抚上她的手,把她转了个面,与他面对面。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有我呢,我可相信你了。”周毅辰的话让姜河的脸皮一抖一抖的。 姜慈柔艰难地吞了一口水,“嗯。” 彭珍珠作为两家之间唯一能够出面的长辈,出来说话了。“好了,好了,二弟。这件事怎么就怪上阿柔了呢?是阿怡。” 彭珍珠的话让躲在王致顺怀里的姜慈怡的脸色一僵。她伸出手拽了拽谢之瑶的衣摆。 谢之瑶连忙回怼:“没这个事,是阿柔,阿柔不接受阿怡的的道歉,阿怡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还让她亲姐给跪下来。” 谢之瑶的话已经引不起姜慈柔的反应了,她只会在那里给自己做思想建设:你看看你做牛做狗十几年的娘家! “你说话啊!”谢之瑶来拉扯姜慈柔,她完全挡住了周毅辰的阻拦。 姜慈柔所有的思想建设在看见她阿娘那副日夜操劳的枯老的脸,有时她甚至觉得比阿婆都还要老的脸时,烟消云散。 她抖着嘴说:“我准备收拾桌子,阿姐要,要跟我说成亲的那件事。我已经祝福她了,不过……她突然就要跪下来的。” “你放屁!”谢之瑶明明知道她说的就是实话,可是她瞅着顺子的表情有点怪异,生怕自己阿怡的好日子被搅得团团散,只能…… “你阿姐最是温柔的一个人了,她……” “是阿怡姐姐自己要跪下来的,不过她也没跪下来啊!”一直在阿婆身后的姜妮突然说话了,把那些男人看不见的实情说了出来。 “你,你,你……姜妮,你还小,不懂事……”谢之瑶忙对着身后的男人们使着辩解的神色,不过彭珍珠走过去拉走了她。 “二嫂子噢,我们就别掺和小辈的事情了。本来就是阿怡自己弄的这一场,怎么什么都怪上阿柔呢?妮妮能说,阿娘这不也在呢。” 谢之瑶顺着她的话看向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里的何水秀,何水秀那嘲笑的双眼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哼。”何水秀看见她们总算记起来自己了,便扶着桌子边站了起来,意味不明地说:“我今日,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这可比逢年过节放的那个,别宫祭江,可好看太多了。” 她说完便走到姜大山的旁边,站在一侧。 谢之瑶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何水秀这个老婆子说的,不就是那个母女情深的大戏吗!这是骂我呢! 姜慈怡感觉到场子有点收不回来了。王致顺松了松手,低头望着难掩心虚的妻子。 “你……”他也很难堪。 “其实这也很好猜。我虽是山野村夫,可我也知道疼爱我只身跟着我,不嫌弃我难以给她荣华富贵的阿柔。我早早就去镇上给阿柔买最新宰杀的猪的肉回来给我阿柔做最鲜甜的粥喝,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左不过刚刚我看见阿柔只一个净地吃青菜,我就夹了一块鸡肉给她吃。”周毅辰伸手大力地往王致顺的肩膀上一拍,“啪!” 王致顺的瘦鸡般的肩膀顿时往下面一压,他拽紧了牙根,一时不能消化周毅辰的话。“那是你妻子也想你给她夹一块鸡肉吃吃呢!” “啊?真的?”王致顺自己随便捋了捋,好像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阿怡,回去我就叫阿娘给你杀鸡吃,到时鸡腿都给你吃。” 王致顺的自以为体贴令姜慈怡当着一家子的面闹了一个没脸没皮。 “你,你,傻子……”姜慈怡的“傻子”隐没在咬牙切齿中。 “阿柔姐,你在家竟然有新鲜瘦肉粥吃!真的吗!”姜志杰钻着头冒了出来,满是艳羡地问。 “嗯,阿辰哥是挺好的。”姜慈柔总算能在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里面发出了声音,虽然她被周毅辰拥着也是很瞩目的存在。 姜慈怡则是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忘记羞耻了。 乡下村子里,哪有这两夫妇这么的腻歪的。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吧。”一直处于事外的姜海拍拍手,把大家都叫回了桌子。 彭珍珠便开始收拾桌子。姜慈柔看着姜慈怡被王致顺拉走,估计是要去“盘问”和“狡辩”的。 她正准备帮大伯母收拾桌子,周毅辰直言:“大伯母,我想跟阿柔说几句话,这边就麻烦你们收拾了。” 彭珍珠愣了一愣,把手往抹布上一擦,摆摆手,苦口婆心地说:“去吧,去吧,两口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不过刚刚的事情,阿柔可真的没有错。” 周毅辰不欲多说,拉着姜慈柔便往门口走。 出了正房的门,他们便看见姐夫两人去了后院。周毅辰冷哼一声,拉着她蹲在了门口。 好一会也没说话,她忍不住先问了。 “傻瓜,蹲在这里就好。吃也没吃饱,坐也坐不下,在家里都是我洗碗,我可舍不得你在这洗碗。” 第14章 回了又好像没回 姜慈柔被他的话闹了一个大红脸。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低下头,不敢面对着那双直直望着她的利目。 很有威慑,又很深情。 路过的大娘们会停下来跟姜慈柔嘘寒问暖几句,不过也赶着下地就跑了。这会子刚秋收完,地还得翻,还得种上那么一季的豆子呢! 这豆子长长的,在这边的地界,那些富贵人家冬日里就好吃这一口绿色,也能卖得上价格。种地的可都指望着这豆子长得又长又好又绿,好卖上比别人多那么几铜钱。 过了一会,周毅辰觉得时间差不离了,就带着姜慈柔进门了。 正巧,姜慈怡脸红润得就像春日里的鲜花一样,也走了出来。她的眼里含水,似有无限的媚意。 王致顺晚她几步走出来,脸上的通畅之意还没收回去。 周毅辰一眼便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因为知道,便更加地嫌恶他们的靠近。 王致顺走上前想要说几句话,便被周毅辰拉着姜慈柔避开进屋了。 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回头看着自己嘟起嘴的娇妻。阿怡虽也是庄户儿女,不过她当真跟只会种地做饭的阿柔很不一样…… “阿怡,你的表现,很不错……我甚喜之。”王致顺附过去她的耳边,悄声说的这句话带起了她无限的想象。 “讨厌!”姜慈怡满脸的春色跑进了西厢房。王致顺捋直了自己的学子服,便自信昂然地跨进了正屋。 那样子跟一只大公鸡也没差多少了。 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好聊的,左右不过是种地和庄稼的事情。 “阿辰,山那边的程家庄最近找几个好手来种地。你现在也成家了,也得立业了。不然阿柔以后生了娃之后,那可得跟你受罪。”姜海吸了一口旱烟,往空气里吞云吐雾,整个人都掩盖在烟雾之内。 “程家庄头也是很通情达理的,知道我家有喜事,忙得很,还特意给了我四天假期。我明早就回去庄子里了,要不你一起,跟着我去见见庄头。” 姜海的话一毕,阿爹也随之附和。“是啊,阿辰,你整日在山上跑来跑去的,现在娶了我阿柔,总不能让我阿柔跟着你以后受苦。你总得找份正经的稳当的活计,要我说,你就算不去程家庄,你把你阿爹留下的那十亩地拿在自己手里种着,那可不比什么都强!” 姜河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姜慈柔的心一颤。 让阿辰哥去程家庄种地?还是说那十亩地的事情?整个姜家也就十亩地,阿辰哥的阿爹给他留下的十亩地已经很多了。 周毅辰老神在在地坐着,也不管对面的老丈人姜河怎么劝说,他就是没应下。 “大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暂时没想着去给程老爷种地的心思,若是有的话,我还不如把自己的地拿回来。”周毅辰的这前半段话让姜河露出满意的神色,姜河对着他大哥点点头。 姜海挑了挑眉毛,又吸起了旱烟。 “不过,我也不打算种地。我毕竟是周家的长子长孙,我阿婆白发送黑发人,我要代替我阿爹阿娘尽孝。在他们眼里,那十亩地一半的出产是我阿爹阿娘每年的孝敬,我每年的孝敬也包在里面了。我阿爹阿娘不能侍奉于下,这些粮食总能安慰一下我阿婆的失子之痛。” 周毅辰冠冕堂皇的话让整个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何水秀咂巴咂巴,也不好说什么,她看了看老伴,姜大山竟有一种满意的神态。 “好,好!是应该这样的。阿辰,你虽然成亲了,但还没做过父亲,也没做过阿爷。你阿婆孤身一人,子孙都能记得养她,你的孝心就很好!阿爷很高兴!”他不知道为何很高兴,还笑着望向何水秀。 何水秀扯出嘴角,随意回应了他。就这样,他也很高兴。 姜慈柔看着周毅辰四两拨千斤地就越过了这一个山头,实在佩服。她望着阿婆的神色,心底有种 同情。 阿爷这是咒自己呢?这般的以己度人,呸呸呸。 “这,也行吧……但是阿柔跟着你可不能过邋遢日子,你以往跟老周家的关系也没像你说的这般好,你的名声在村子里可是臭上天的,你性子浮要脸面倒是在我们姜家吹牛皮。算了,自家人,出去可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免得别人说姜家没家教。”姜河觉得自己被落了脸面,急急忙忙又找补了一下。 大哥还在一旁坐着呢!一个个不省心的。 周毅辰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不过他说的话可直戳戳人心。“我有没有家教,起码我能养活阿婆,养活阿柔和我自己。闲话都是吃大米饭吃多了的人才有心思说的话,饿着肚子的面上光的人怎么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若真担心我们老周家没家教,不如扛米扛粮去老周家住着,就知道有没有家教了。” 姜慈柔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阿爹阿娘的脸都变色了,他们在家里本就艰难。 他拉下她的手,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眸。“而且,我不是姜家的人,我姓周,我有没有家教那也得是我阿婆来说。再多说一句,阿柔既然已经嫁给我为妻,她便是我周家人了,以后可不能再有人冲到她面前说她没家教了,不然,我在村子里的名声怎么来的,自然是可以给大家看看的。当然,对阿柔好的,我自是也不会做些什么。” 姜慈柔没想到他把昨天的事情翻出来讲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就是替她挺直腰杆。 “行了,阿辰。”王致顺离开姜慈怡,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岳丈都是好心,他一片真心,你怎么跟长辈顶嘴呢?” “是,我也都说的是实话。”周毅辰浑不在意。 姜慈柔看着她阿爹已经气呼呼地坐下来抽旱烟了,那个佝偻劲,她看着就心酸。 “阿爹,今日家里还有些事没做完,我们就先回去了。阿爷阿婆注意身体,阿娘也是。阿姐你住得近,多陪陪阿娘。”姜慈柔把大家都带到了之后,赶紧拉着周毅辰离开。 彭珍珠刚擦干水的手拉都拉不住她。 第15章 沐浴时候 “阿柔,走慢些!”彭珍珠提着一小篮子的鸡蛋走了出来,埋怨道:“走这么急干什么,干什么!哎哟,我跑得啊!累啊!” “大伯母,你怎么还拿鸡蛋过来,我们都是提着鸡蛋回来的,你又把鸡蛋给我们。”姜慈柔看了看手中的那一篮子的鸡蛋,个个大且饱满,白乎乎的,一看就是那几只老母鸡生的。 这些鸡蛋也有她提过来的一半了。她望了望彭珍珠的身后,没有其他人,就她一个人出来了。 “看什么,他们都在里面聊天呢。这个家,我当,这个礼,我提出来也是,也是正常的。好了,这个鸡蛋我特意挑出来的,不说其他的,就是给你孵鸡仔的。” 彭珍珠仰头示意了一下周毅辰的方向,继续说道:“我记得阿辰那里地方也不小,就是鸡太少了。现在天气热,注意一下看鸡蛋啊,都是种蛋来的,回去你就看看母鸡抱不抱窝,多孵几个鸡,以后偶尔还能杀只鸡吃吃,平日里攒了鸡蛋也能拿去卖换些钱!” 姜慈柔被彭珍珠的话给感动到了。大伯母真的是这样的事情都为她考虑到了。“大伯母,你真好。” 彭珍珠很欣慰,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去吧,你阿爹阿娘没有坏心,只希望你过得好……” 她又巴拉巴拉地说了好长一段话,就像是本应该谢之瑶说的话委托她来说给姜慈柔说的一样,教她如何节俭,教她如何持家。 …… 回到山上的石头屋。 “阿辰哥,你身上戴了块什么?”姜慈柔有些许无聊,就找了个话题,正巧他换了件短褂,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条红绳。 周毅辰不用低头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过,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来,你摸摸看。”周毅辰取下了红绳,上面俨然挂着一块玉佩,玉佩灰绿灰绿的,被磨得十分的润滑。 姜慈柔惊讶万分。她看着静静躺在手心上面的玉佩,十分的熟悉。她拿起来,对着外面的太阳一放,丝丝温煦的阳光便扭曲了路线,投射到地面。 “啊,这是,好像是我以前捡到又丢掉的那块玉佩!”姜慈柔还怕周毅辰不相信,拉着他的手就把他拉了过来,两个人倚靠在一起。 “来,阿辰哥,你看,这里有个小点点,凑近了看就像一只小蚂蚁。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姜慈柔兴奋地说。 周毅辰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她来问:“那你怎么没戴在身上,玉可是值钱的。不过它也是我捡到了,证明我们俩很有缘分,它就是那条冥冥之中的月老手中的红线。” 姜慈柔被闹了个大红脸,明明下午了,太阳也不像刚刚那般猛烈了,主要还是住在林子边上,比山下凉快得快些。但她还是觉得有一股燥热。 “那是因为我在后山拖柴叶的时候捡到的。阿婆说是后山捡到的,十分不吉利,一定要我丢掉。那段日子,阿爷也生病了,不过我丢掉之后,阿爷还真的又好了。”她带着回忆,述说着年少时候的事情。 “不过,我捡到了,靠着它,我渡过了很多危机。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它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周毅辰满是心疼,估计那会子她一定会被骂到愧疚,被骂到不安心,被骂到睡不着。毕竟阿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生病了,就会认为是阿柔带回来了邪祟。 姜慈柔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深邃的双眸。 噗通,噗通…… 那是少女的心动。 姜慈柔实在受不了这种难以控制心绪的氛围,慌不择路地逃向了鸡窝。 她到了那边之后,似模似样地检查母鸡抱窝情况……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周毅辰已经煮好了热水,提着热水全倒进去了大木桶,然后又从外面接了冷水兑好水温。 他又装了一锅的冷水,添了些柴进去灶里温着的了,才招呼站在门口的姜慈柔进来。 “进来吧,山里冷些,在厨房里将就 着洗澡会热乎些,旁边还有柴火。有什么事情就叫一下我,我就在厅子里。”周毅辰即将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又摸了摸她的头。 姜慈柔紧紧攥着手中的仅有的还算柔软的那一身衣裳,被他这么一碰,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好……”姜慈柔露出自以为十分自然的回应。 周毅辰失笑,也怕吓坏她,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姜慈柔看着还不算熟悉的厨房,感慨万分。她的心一团乱,今晚……啊。 在想什么呢……姜慈柔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侧边的脸,清醒了一下,全身热乎乎的,用木勺招呼着自己洗了个头,然后踩上木凳,整个人躺在了木桶里。 她感觉飘飘欲仙。迷雾升腾里有一抹消瘦但白嫩的背影,蓦然一回头,湿条的长发张扬地贴在脸颊边,几滴水从不堪重负的眼睫毛上面垂落。 这是她第一回泡浴桶,传闻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浴桶,阿辰哥这里就有了。 逐渐地,她倚靠在桶边,感觉到全身被温暖包裹,失去了意识…… “阿柔,阿柔……阿柔……”一阵阵的呼唤声似曾相识,好像是阿辰哥的叫唤。 姜慈柔猛地被门的撞击声给惊醒,消失的意识逐渐回笼。她看见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被门带进来的寒风扑到暖呼呼的裸露的皮肤上,顿时又惊又吓又冷。 “啊!啊!”她只来得及发出两声语气音,便整个人沉了下去,只露出一颗头,可怜兮兮的双眼充满了惊慌。 “我感觉到你洗了很久,在外面叫你也没应,这才冲进来的。我立马把门关上,注意别睡着了噢!”周毅辰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生怕她被风吃到,然后受惊受凉生病了。 姜慈柔不再出声,她实在想给自己挖个地方给埋了。 我的个老天爷啊!我怎么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她磨蹭了很久,总算收拾干净,站在门口,做了很久的鼓劲,才打开门。 她甚至忘了打开水闸去放水。 “没事,我洗这个水就行了。”周毅辰狡黠地说。 “啊?我刚刚洗的这个水?”姜慈柔不可置信地探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泡过的浴桶水,水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她的脸更加地红了。 第16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 姜慈柔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不禁脑海里涌现一些场面…… 用浴桶洗澡,还能发出水声,莫不是用水勺来盛,淋上身体?还是说站在浴桶里面,用水泼打着身体?不过他那么大只,蹲坐在浴桶里应该比较困难吧? 他露出精壮的上身,一颗颗水珠往此起彼伏的丘峦滑落,落入浴桶里,在水面上溅起一株株水花…… 啊! 姜慈柔在暗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想着这样不堪的事情了呢?她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头,又是用脚捶地又是慌乱地在房间里绕圈圈。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了,姜慈柔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她仓促之下,拿起那柄小铜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潮红,似有一抹春意。 脚步声渐近。 她慌忙放下镜子,坐在凳子上,拿着那块粗布巾擦着头发。 周毅辰一进来就见到他谋来的妻子坐在他亲手打造的梳妆台前面擦头发,不禁把买大铜镜的事宜提到日程上。 她跟着我,必须过得好。 “明日我们去镇上逛一逛,顺便带你见见几个给了我很多帮助的老伙计。”周毅辰把门关上,手中也有一块粗布擦着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这里,就是不能随意理发,所以男女都是一头的长发,每洗一次头发都要花些时间来擦干、晾干。所以也有一些人家五六天洗一回,到了冬日,柴火难寻,那个洗发的日子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姜慈柔只注意到门被他关上了,他说的话并没有听清。“啊?” 周毅辰以为她只是擦着头发没听清,便又说了一遍,并不疑有他。 她听进去之后,心里有些雀跃。 那是镇,去逛集市!还要见他的好友! 姜慈柔有着所有女性的通性。她立时站起来,随意把布巾包住湿发,就跑向了自己的陪嫁箱子。一件件粗布衣裳被她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侧。 周毅辰被她翻箱倒柜的小真情给逗笑了。他便也学着她包起了只比她多不会比她少的头发,然后直接“抢”走了她的衣服。 “欸?”她不自觉地撑大了双眼,看着油灯下的他有些朦胧,两个人的脸凑得极近。 这也是她第一回这么靠近一名男子,还是散发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男子气息的已经成为了自己相公的男子。 她脑海里不禁涌现阿婆和阿娘的“教导”。 把衣服脱光,躺在床上,任由他来动就行了。 他看着她直愣的星眸,便知道她已经神游天外了。他的视线往下挪,那明显不同于脖子的肤色尤其显眼。 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姜慈柔发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就交叠着双手盖住了自己的不小心敞开的衣领,并且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拿起她的衣服,一边狡辩,一边拿出用三根细木头钉在一起做成的衣架,帮她把那几身衣裳挂在衣柜里。 “我来帮你把衣裳都挂进来,这边大的是挂你的衣裳,那边小的挂我的。” 姜慈柔也是第一回看见这衣柜的内部构造。她感叹:“阿辰哥,你的手是真巧。你做的木工真的很厉害,做出了好多我以往没见过的柜子桌子还有椅子凳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做木工了,靠这门手艺赚钱!” 周毅辰看着自己摆上去的两套粗布衣裳一套棉服,和刚收进来的一套红嫁衣,腹诽姜家厚此薄彼,不地道。 “做木工是很费功夫的,像这种柜子桌子着实花了我好几个月,又要寻木料,又要劈、拖、砍、削、切、刨、钉,还有长短,其中种种,也就够我弄完这一家子的家具了。”周毅辰很高兴自己的小妻子能够发现自己的优点,心情不可言喻的美妙。 姜慈柔在家里也是听惯了阿爷和阿爹的安排的,因为大事只能男人做主。她把自 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按了下去。 “欸,好,听阿辰哥的。” 当一切都收拾妥当,也才不过戌末亥初。 两个人躺在床上,她在内他在外。“我睡外面安稳些,毕竟住在山上。” 姜慈柔两只手紧紧拽着身上的红被子,两只眼瞪得大大的,她已经紧张到极致。那两只手就像可爱的小猫咪的爪子。 周毅辰本是打算安然睡觉的,可看她那一副视死如归的小猫咪模样,便觉得早早睡觉浪费春宵不如逗弄她一番。 油灯已灭,月亮仅凭月光来偷瞄这对新婚小夫妻。 他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巴掌大的小脸,受惊的她眨眼之间便闭上了眼。 她闭上眼睛之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给自己一把小花的女娃。 那会自己刚过来,父母新丧,所有娃子都嘲笑他克父克母,姜慈怡看也不看他,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即便他没有撞破她姐姐跟王致顺的烂事,他也是千方百计要把她变成他的妻子的! 他稍微一低头便闻到了两人交融的皂角味,不是所有的皂角味道都一样,只有她的跟自己的一样。 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吼叫,双眸转深,红被子下的蜿蜒比那临山谷里的温水泉还要引人遐想。 她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眉眼,此时姜慈柔的眼皮控制不住地抖动,一道道褶子摇晃来摇晃去,长长的睫毛就像一道道钩子,勾得他心痒痒的。 他感觉下腹正在被一把把火灼烧。 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就躺在自己的身侧。 “你先睡,我去方便一下。”周毅辰摸了摸她的脸颊,便起身下床了。 姜慈柔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急促地松了几口气。正当她睁开眼适应黑幕的时候,周毅辰突然又翻身上了床,在她猝不及防、还未有其他反应的时候,就落下了一吻。 两眸相撞,似有火花,他的瞳孔里有她,她的瞳孔里有他。 他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她不敢翻身,好久才睡着。 姜慈柔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粮仓呢?阿辰哥自己吃五亩地的粮食,总有剩很多吧?不说这个,起码得有个地方放粮食吧?在哪里呢? 第17章 夫妻双双逛集市 姜慈柔穿了她最齐整的那套短袄束腰长裙,是以前阿姐长高了些许身量替换下来的,她爱如珍宝,一般只有去酒席的时候才会穿上。 周毅辰的衣裳也不多,正好也有一身近褐色的短褐。两人走在临山的山路里,宛如最亲密的一体的并蒂花。 “布谷,布谷……” “啾啾啾~” “咕咕咕!” “嘀溜溜溜嘀……” 林子里各处都有鸟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争夺儿郎的宠爱。 临山高大且茂密,就算是往日里村民常出入的山路,两边都是荆棘的杂草,肆意地飞长着,特别还是这般的秋意盎然的时候。 “小心些,这边的路一般我走得多,我就怕你被那些刺根给扎到裙摆。”周毅辰扶了扶她,很自然地提醒道。 姜慈柔是被扶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她心中带着对镇上的向往,已经顾不得往日里的那些耳提面命的,要贤良要淑德要注意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的言语了。 这是我相公,我是他妻子,他扶我有何不妥? “阿辰哥,我看见家里的米缸的米不多了,角落里还有两袋白面,像一些糙米、苞谷面都没见着,粮仓你是放哪个地方?我们是有地窖吗?” 周毅辰听着“我们”而暗喜。“粮仓是有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慈柔左看看右看看,一根根枝干冲天而上,密闭的叶子遮遮掩掩的,清晨的阳光已经一截一截地投射到草丛里、木灌里。 “以后跟你说。再走一会就到了,你看。”周毅辰找了个好位置,指引着她望向小镇。 临山镇此时已经苏醒,从姜慈柔的方向看过去就是,高高低低的房屋里,有来来去去的小黑点。 她心情一下子美妙激动起来,其他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再怎么故作大人样,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娃,也是个向往繁华世界的女娃。 姜慈柔眼不错地盯着前面用扁担扛着两篮子堆得满满的大蕉的老阿爷。那黄色和青色整整齐齐,偶有交错,直直短短胖胖的,一看就是本地的土蕉。 老阿爷交了两文钱给守门的带刀衙役,弯下腰,使了使劲,牢骚了一句,才幽幽离开。“哎哟,山长水远的,我今日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这两文钱噢!” “死老头,再说,下回多收你两文钱啊!”侍卫嘴上挺狠,但是没有回头。他又收起了周毅辰和姜慈柔的入城费。 周毅辰微蹙:“单单进去逛一逛集市,是不用给入城费的吧?” 侍卫也不敢对着他逞狠,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衙役,他自是对周毅辰十分“眼熟”的。 “周小子,这是你回去娶的娘子吧。你最近没来,我们的县令换人了。这顶头的换了,以前的法法框框自是要变一变的。” 周毅辰无语,只能伸手进腰带里掏出了两文钱。 “好了嘞!” 姜慈柔看着身后的衙役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这才吭声:“阿辰哥,原来进镇是要钱的。一文钱一个人,真的好贵!我们进来逛逛都得花钱,以后少来吧?” “调皮。”周毅辰看到她涉世未深的单纯模样,就给了她鼻子一刮挠,“不能因为一两文钱就不进来了,我们能花一两文钱去赚更多的铜钱,能够进城千千万万回。” 姜慈柔被他的话给夸张到了,不过进了镇之后,她已经被左右街道林林总总的铺子里迷了眼。 “阿辰哥!五文钱一碗的馄饨!” “那里有糖人!” “这杂货铺卖的东西好齐全啊!我的老天爷啊,一个陶盆就要十文钱,难怪阿婆每回都得好好地放。” “这头绳也真精致,这钗子怎么能做得这么好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 这一圈走下来,姜慈柔左手一支糖人,右手一支冰糖葫芦,周毅辰的裤腰带别了两个 素木钗和两株头花。懊恼不已的她被他牵至临山河支流的岸边,两个人就地解决了糖人和冰糖葫芦。 你一口我一口,纵然姜慈柔娇羞,但是粮食更不能浪费,特别是花了钱的。 两个人的亲密行为自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周毅辰看着她都快抬不起头了,一边给她灌输着诸如,我们是夫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亦或是他们私底下也都这样的;一边带她来到了猪肉摊。 能在镇中心摆摊的猪肉摊老板一般都是本地的,也就是长期居住在临山镇的镇里人。 王氏猪肉摊已经在此上百年了,这个摊子已经传了三代了,到王一刀这一代算是第四代了。 王一刀和她爹正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是巳时,不少人家已经出来寻摸今日食谱了。 “何大娘,你要的这半斤,我也不切多,就给这一块来一半,保准是半斤!来!就是半斤啊,看好了……” “行行行,再给你一点猪血,都是老邻居了,还能少得了你的不?” “好,下回还来我王氏猪肉摊,都是靠大家的光顾我们王家一家几代人才能支撑起这个摊子啊!” 王一刀是女子,却又与一般娇滴滴的女子十分不同。她是临山镇远近闻名的一刀切,她说一斤就是一斤。 “王大叔,忙着呢!瞅瞅一刀这妹子又精进了不少,你的衣钵总是有人继承的了。”周毅辰豪气地给王屠户的肩膀上来了一掌,王屠户下意识还要反抗,一听是小兄弟,哈哈大笑就没停过。 “你小子!总算来了!好久没见了,这就是你的小娇妻了吧?”王屠户不忘砍一刀递过来的骨头,另一边还不忘调侃。 周毅辰宠溺地看着姜慈柔,说:“这是我的妻子姜慈柔。阿柔,这是我的至交老兄弟王大哥,那是你的小辈,小刀侄女。” “好了啊!周大哥,这一下我的辈分更低了!阿爹,我不依,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小的兄弟。”王一刀豪爽地回头,手里还使着刀,跟姜慈柔打了个招呼。 姜慈柔被大家乱了辈分却又开怀融洽的氛围所渲染,大大地绽放一个清澈的笑容。 第18章 大买特买 姜慈柔带着惊讶和肚子,在王家吃了一顿实打实的五花肉饭之后,心中的底气莫名的多了起来。 阿辰哥不是村头村尾说的那种地痞流氓!他是有正常好友和正常生活的。 “走,带你买布去。到时在家好好做几身衣裳,你几身我几身,睡衣……嗯也就是晚上睡觉的衣裳做两身,长衫做两身,冬日的棉服现在先做两身,你我的那份都要做。到时你在家裁衣裳,我去山里打猎,好好猎几头大的补补家用!” 姜慈柔“喔”嘴巴听完“两身”又“两身”,那得是多少衣裳! “阿辰哥,我只需要一两身换洗的就好了,我之前的衣裳还有。”姜慈柔不由地心疼起钱来。 在庄户人家里,哪能这么糟蹋钱,衣裳够穿就行,钱还是得好好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你还是听我的。这是你嫁进来之后,我第一次给你添置的,也是给我添置的。届时还得麻烦你费眼睛去做衣裳,这样我在外面打猎心里也很期待回家穿到新衣裳的时候。”周毅辰在话语的最后突然加入了这般的话语,这让姜慈柔耳尖发红。 她想着他的身家,对比了一下自家。听他的就是! “好。” “来来来,陈家布庄,今日全场五百文减五十文,一千文减一百文!童叟无欺,百年老店,做的就是口碑,做的就是信誉!今日你买了绝对不吃亏,绝对不上当!快快来看哩!”陈家布庄的伙计熟练地大喊着这般的口号,走过路过的妇人娘子都被吸引着走了进来。 “看看吧,反正不耽误功夫。” “是是是,这家布庄的老板娘可好人了,说有减的就有减的,也不提价也不会给烂货。”…… 两人也随着人流走进了这家其貌不扬的布庄。她在跨入门槛的时候,还被一名浆洗得发白的老妇给擦到了肩膀,她还温柔以歉意一笑。 老妇背篓里是一匹麻布,心里很满意这个价钱,也与姜慈柔和蔼一对视。 大概每一个女人看到琳琅满目的布匹,不同的染色、不同的材质、不同的绣纹,每一匹都被她们的双目勾勒成了一身身衣裳套在自家人的身上。 在姜慈柔的极力控制下,只买了两匹粗麻布,共花了八百文钱;买了一匹竹青色的棉布,花了九百文;还买了十斤的去年积压的棉花,虽然有今年新打的但旧的便宜,只花了二两半银子,两百文的零头直接去了,最后减了五百五十文钱。 就这些都是最普通的布料,没有绣纹的。虽然周毅辰说不差钱,可买了这些已经够姜慈柔心疼了。 布庄送了两大袋的线头和一袋针线,这些线头够她做几百条的头绳,也够她去扎花,也够她给他纳布鞋了。 热情的伙计笑嘻嘻地帮着周毅辰一起提着布袋送到城门。 “阿辰哥,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竟然在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今日花的这些钱,都够再娶一个我了。我们回去之后,可得好好省着用,不然可真心疼。”姜慈柔看着前面背了三匹布的男人,碎碎念。 他在前面开路,因为布匹大,林子边的荆棘丛又多,实在得小心。 “不怕的。现在这个时候,山上的猎物很多,野猪野狍子野兔都在往外面钻,它们出来吃饱想过冬,我们就去抓它们来吃,还可以卖。到时直接卖给王老兄,他做这行的有这个路子。” 周毅辰稳健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在前面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云朵之上,走得又快又稳。 这会子山上没什么人,至少他们一路都没遇到人。因为他们走的是山路,村子里走的是山脚的那一条路。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看见下面那条村路熟悉的大娘了,紧张得她像是做贼一样,生怕被她看见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 半个时辰他们就回到熟悉的石屋了。姜慈柔听着那几只鸡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她惊讶地发现, 有只母鸡抱窝了。 布匹和布头被周毅辰提回了房间,他便去煮热水了。 姜慈柔一边塞种蛋进母鸡窝里,一边想着:阿辰哥有些地方就很讲究,比如每日要洗澡,比如要喝开水,比如要吃饭,比如要穿“睡衣”睡觉…… 不过这样很好,干干净净的,总比村子里那些只会邋邋遢遢的男人们强。她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水我放了一碗在桌子上,你等下先煮饭,我去山上打只兔子回来吃。”周毅辰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此时太阳已经半掩山头,林子里都是温柔的金黄色。姜慈柔从鸡窝里小跑出门,她站在门前,看着右侧的林子,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她喃喃自语:难道还真的能打到兔子,就跟自家养的似的? 她站在门前的山坡,看着山下的村子里的来来往往的黑点,一块块分割好的歪歪扭扭的田土地,上面被翻出来黄褐色的泥土,动作快的人家已经垒好了几垄地,就等着村民下种。 姜慈柔听着微风,感受着夕阳的抚摸,看了一会这令人心情平静的乡村美景,才缓缓走回去,关上门。 周毅辰算好了时间,准时敲起了门。 姜慈柔打开门,看着面前的已经被收拾好的光溜溜的肥兔子,眼中的惊讶没有一丝掩盖。 “还真的打到了兔子,还收拾好了!” “那自然,我说到做到。饭煮好了吧。”周毅辰把门关上,还用一块扁担顶住了门,才走进厨房收拾。 两个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商量着日常的起居点滴。 “明日我早起把菜地翻一翻,你来把菜种下了,我就去打猎。” 姜慈柔在另一侧切多多的姜片和大蒜,还洗了一篮子的白菜。“种菜我自己来就行,那点地方不多的。你去打猎要小心些。” “那可不行,你的手还得给我裁布做衣裳,好好养着,重的事情我来做。”周毅辰稀松平常地说完,姜慈柔的眼眶微微泛红。 第19章 爆炒兔子 大尖刀就跟王老兄家砍猪骨头的那把尖刀一模一样,姜慈柔看着他利索得确实是刀起刀落,常年运动的野兔子很快就被分解成了块块带着血丝的肉。 锅热好之后,周毅辰用木铲挑起一大块猪油往锅里放。锅也够烫了,白色的猪油迅速地变成透明黄色的清油,微微滚起了小泡泡,就像河里的鱼在水面吐着泡泡一样。 猪油的香味就是荤肉的味道。姜慈柔与他相处的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他的“大手大脚”了,就像他这么一铲的猪油,已经是平常人家吃大半个月的量了,很多人家一年也就吃那么一兜,阿辰哥估计是一个月。 “把姜蒜放过来。”专注的周毅辰看着猪油的泡泡的密集程度,叫了姜慈柔帮忙。 姜家的厨房就是姜慈柔的厨房,她也是十分会做饭的,因为工多手熟,还得去度量每一个人的口味,还得去度量存粮的消耗,还得去度量每日的食材搭配,因为阿婆比较挑。 “欸,好!”说不期待是假的,姜慈柔看着一碗的姜蒜在热油的煎炸之下逐渐变焦、变得“干巴巴”,猪肉的荤香和姜蒜的辛料香混合在一起,实在美妙。 就算让她捧着大米饭,干吃都行。 周毅辰看着旁边的小馋猫,心里也急了起来。他心想,还是先不要做辣的,怕她的肠胃受不了。 没有过过油的新鲜的兔块,连带着兔脑壳一起冲进了油锅里,瞬时更加浓烈的香味充斥了两个人的鼻腔。 “真的很想快些与你品尝这样的美味,以往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胡乱弄了便是了。现在有你一起,做菜吃饭都香了很多,估计我过几日要重了,是得上山跑跑了。”周毅辰自开玩笑道。 姜慈柔也满怀期待。“是阿辰哥的手艺好,以后都会……一起吃饭的。” 周毅辰翻炒了好一会,还盖上盖子焖了那么一下,然后开锅又翻炒,最后放点粗盐上上味道就出锅了。 两个人就着这一盘爆炒兔子和一盘清炒白菜,把锅里的翻都给清空了。 两个人满足地倚靠在凳子上休息。饭毕,周毅辰去收拾碗筷,煮水沐浴,姜慈柔就收拾分类一下布匹和棉花,构思一下如何做衣裳。 是夜,两人隔得远远的,相安无事。 公鸡叫了,周毅辰就起身了。他出去了好一会就提着猪骨头回来了。 “邻村买的。”姜慈柔不疑有他,拿进厨房随意放着了。 他一边翻地,一边说:“这地不用多久就翻好了,你到时熬上大骨头汤,在家里你想做面就做面,想蒸馒头就蒸馒头,想吃饭就吃饭。我估计要在山上待上一夜,明日会回来的,晚上你关好门就行,我过两日得空去找我的好兄弟拿条大狗仔回来,他说他家的猎狗要下仔也是有几日了。” 姜慈柔看着他扛着锄头,起起落落,又快又准。几近黑色的泥被翻了出来,被破开的整齐的泥面还泛着光,很快又被他的锄头给敲碎,重新塞回土窝子里。 不用一会,姜慈柔跟在身后,对着他挖开的小坑放菜籽。他弄好的同时,姜慈柔也下好了菜籽。 还真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姜慈柔不由想起这句话。 她在往地里泼水,他在厅里收拾自己上山的工具,比如刀比如箭,阳光已经倾斜进来,一副悠闲美好的农家小院模样。 “咚咚,咚咚。”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周毅辰也走了出来。 “阿柔,是我,阿娘。”谢之瑶的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姜慈柔感到很意外,放下水勺就去开了门。 谢之瑶是一个人来的,两手空空。她跨进门来,就看见了明显刚翻过的菜地和直直站在厅堂门口的女婿。 “哟,吃早食了没有?在翻菜地呢?” 她一边打量一边弯腰拿起水勺,熟练地往菜地上泼水。“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要这样持家,总不能每日早上都吃什么新鲜的瘦肉 粥,要节俭,以后有了娃你们就知道手短了。” 姜慈柔眨眨眼,顿时明白了。这是,要来喝粥? “阿娘,今日吃的馒头,就蒸了一屉子,剩下的都装给阿辰哥上山了。”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扭头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周毅辰,说。 “是啊,阿,娘。我等下就去打猎了,总得补贴一下家用,秋日是最好的打猎时机。” 谢之瑶有点愣住,手下也不含糊。“欸,我也不是来喝你们的瘦肉粥,也不是来吃你们的早食的。阿辰,你要上山打猎啊,一个人那可不安全。” 她把水勺塞给一踉跄的姜慈柔,一副有好事便宜你的样子走到周毅辰那边说:“我听村子里说了,等这几日的农忙给忙完之后,组队全村的好手上山去猎野猪呢,也省得野猪下山霍霍,你到时再去罢了。” 周毅辰低瞅着丈母娘这一副事事为你好的表情,心中是不信的。 他没有回答。 姜慈柔看着场面一度尴尬,连忙说:“阿娘,家里的十亩地都翻好了?老牛二爷借过来了吗?” 谢之瑶就等着这句话呢! 她兴奋地说:“阿柔,今年你嫁了,地里的活没人帮我们老两口做,那几个小的都不中用。现在连你阿爷阿奶都下地了。这不,你在家也没事干,阿辰一副好体格,你们回来帮帮忙,翻翻地。打猎的事情,到时阿辰跟着村里一起去,打到大猪好一起分肉吃!” 她笑得实在是得逞的样子,就像以前她想要一块碎糖块,结果全进了志杰的嘴里,他那得逞的模样。 “阿娘,家里家外的事情……”姜慈柔想直接拒绝。 周毅辰把她拉到一侧,自己面对着谢之瑶。 “哎哟,说好了没有?阿爹阿娘下地了。”彭珍珠带着阿怡一起进了门,还有两个实在想看热闹、连家里的地都暂且丢给了家里孩子的村里的大娘。 “大伯母,癞子娘,皮蛋娘,阿姐。”姜慈柔问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他们两口子是势必要回去种地了。 第20章 女儿女婿去翻地 “哟!”这应该是姜慈怡第一回上来这个小半山腰的石屋,说实话,还不赖,比王家那个烂院子好多了…… 也许是这几日食髓知味,姜慈怡看着周毅辰的身材总有些许的后悔之意。 不,不后悔,我是童生娘子,以后会是秀才娘子,举人娘子,进士娘子。这两口子就是种地的。 “阿怡也来了?”谢之瑶看见姜慈怡也跟着上来,忙问她怎么也上来了。 “阿娘,你说这话,我好歹是阿柔的亲姐姐,是姜家的一份子。姜家现在地种不过来,我这不是一起来劝劝阿柔和妹夫回去帮帮忙嘛。”姜慈怡抱着谢之瑶的手臂,撒娇。 姜慈柔以往是羡慕的小女儿的角色,现在她是旁观者的身份,总算是看清楚了很多东西。 “阿姐,大伯母,阿辰哥还得上山呢,约好了的。”姜慈柔说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她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般……心狠。 周毅辰对自己的软萌萌的小妻子的改变刮目相看。他脸上也未露分毫。 彭珍珠站在两位大娘的一侧,很是理解般,说:“是是是,上山这种事,约好了总不能让阿辰食言的,等下别人在山上一直瞎等怎么办。” 看热闹的癞子娘和皮蛋娘也重复着说:“对啊,对啊。” 谢之瑶看着拖后腿的妯娌,气愤道:“我白花花的闺女嫁给你周家,就这么嫁出去了?女婿也不回来帮帮忙吗?这在哪家也说不通啊,还是在同一条村子里,也不远。怎么的,好好的闺女就想看着她亲爹亲娘累死在地里吗?” “欸,丈母娘。我给你姜家六两银子,阿柔也没有什么陪嫁就过来了,就几身旧衣赏。这在我们乡俗里,这也跟卖女儿差不多了。”周毅辰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女人,老老少少,各有心思。 姜慈柔有一点难堪,这个难堪是娘家给的。因为女子的陪嫁是娘家给女子在婆家的底气,更何况周毅辰已经给了六两银子,姜家啥也不给是真的有点过分了。“阿姐和姐夫也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