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宠妃》 第一章 不得已 康熙,二十二年七月中旬,正值夏季烈日炎炎,硕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晒得人头昏脑涨。 京城太傅府,丫鬟春菡手上提着银里花梨木雕花食盒,捏着帕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梨春堂才长呼出一口气,脚下步子越发加快了几步。 “春菡姑娘过来了。”守门的下等丫头福了福身,连忙推开门迎着人进去。 身后的门才刚关上,就听见一道“表小姐”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春菡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蹙着眉头心里有些恼怒,这些小蹄子不懂规矩,竟敢背后议论主子。 这两个丫头虽说只是一个下三等身份,但好歹还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念着小姐只是寄养在太傅府里,倒不好冲出去和她们二人理论。 只能屏着呼吸,继续听下去。 “虽说是表小姐,可自身到底是没了家族依仗,眼下老太君身子又这般,还不知有几日光景,日后老爷与夫人,顾着咱们正经小姐少爷还来不及呢,哪还有功夫去帮衬一个表小姐。” 刺耳的声音,满是嘲讽之意,仿佛已经可以预想到日后她凄惨的模样。 另一道略微温和些的声音,有些迟疑的 说道:“眼下九阿哥还不曾娶福晋,若是咱们老太君前去替表小姐请了这个旨意,依着咱们府里的荣耀与位份,表小姐倒也当的起。” “你个傻子,也不想想咱们正经嫡出大小姐过了这个月也满十四了,夫人如何能让老太君去求这个恩典? 若是求了,那她们府上正经嫡出大小姐,日后岂不是要沦落街头巷尾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日后只怕能给她一碗饭吃,就已经是咱们夫人心善了。” 春菡早已经被气的浑身发抖,脸色刷白,恨不得立马上前撕了这两个小蹄子的嘴。 咬破嘴皮子,嘴里尝到些许甜腥味,才勉强抑制住想要迈出去的腿,紧了紧手掌才飞快往前走。 穿过中堂,又拐进一道长长的走廊,这才算是彻底进了内室。 “今个儿来得倒是晚了一些,方才老太君醒过来还念叨着,不知今个儿表小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送过来。”元娘适才走近些,才看见她的脸色,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你这是身子哪不舒坦吗?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劳烦元娘姐姐记挂了,许是外头日头太过毒辣。”春菡把拎着的食盒 塞进元娘手里,匆匆说了两句便借口伺候小姐的话离开。 走了一路,不仅脑子清醒下来,连带着方才心里生气的怒火也顺带消下去不少,反而更多的是替自己小姐担忧。 太傅与老太君的外孙女,听着名头响亮,只可惜自身没了家族作为依仗,如今老太君又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日后府里还不是要由着大爷一家做主,届时哪里还有她这个表小姐的位置。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等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进了小院。见着小丫头端着水盆从里头出来,这才收了心思,连忙快步朝着屋子里头走过去。 一条腿才迈进屋子里,就见着春芍在一旁扇着扇子,檀木制成的小桌案上放着一碟被切成小块儿的冰镇西瓜,有些埋怨的说道:“小姐贪凉春芍你也不劝着一些。” “快别说春芍了。 我知你是记着太医的嘱托,只是身子毕竟是我自己个儿的,我自己有数。” 徐安禾知道她这是担忧自己身子,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驳了她的好意,随即扯开话题地说着:“外祖母怎么样了?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奴婢听元娘姐姐说老太君醒了,还念叨 着不知今个儿小姐又要送了一些什么好吃的过去。”一提起老太君,春菡便似是忘了方才的事情一般,脸上立马浮出笑意地说着。 在府里唯有老太君是真心疼爱这个外孙女,眼下老太君身子好转,她这个做奴才的也跟着一同高 兴。 “这个时辰想来太医也是快要过来了,春菡你再陪着我过去瞧瞧外祖母,春芍你留在院子里看下底下那些个丫环莫要把外祖母那盆芙蓉花修剪坏了。” “是,奴婢定会仔细盯着她们。” 在仔细交代了一番后,才带着春菡往梨春堂正院去。 春菡纠结了一路,在临近梨春堂后才出声:“老太君的身子……若是……小姐可要如何是好。” 徐安禾骤然听着这话,脚下步子有些错乱,随即便恢复如常:“莫要乱说,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平安无事。”即便面上装的在沉稳,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是奴婢乌鸦嘴,老太君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的。”方才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小姐比自己聪明百倍,自己都能想到的事小姐又如何能想不到,眼下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除了给小姐徒添烦恼之外,并 没有任何用处。 徐安禾见着春菡时不时小心翼翼瞥向自己的小眼神,心里除了无奈之外还有些暖意。 春菡与春芍都是自己来了太傅府,外祖母精挑细选出来伺候自己的。 她与太傅府里嫡出小姐身边伺候着的大丫头,皆是按着春夏秋冬季节排辈命名,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是春字辈,足以见得老太君有多疼爱她这个外孙女。 为着丫鬟这件事,倒是足足叫她舅母怄了她许久的气,直到现下心口堵着的气都还没顺过来。 到底是太傅府的奴才,日后就算她出嫁了,只怕也不好都带着。 春菡不知道徐安禾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瞧着她眉头一会儿紧紧蹙着,一会儿又舒展开,一会儿嘴角又死死抿着,只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叫小姐担忧至此,此时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叫自己管不住这张嘴胡乱说,有心想要劝解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安禾转头正好对视上春菡满含担忧的小眼神,没控制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快走吧!一会儿外祖母若是吃了药只怕又要睡下。” 徐安禾生怕自己惹恼了她,故作正经地说着。 第二章处境 穿过雕花回廊,绕过门口开的极好的两盆牡丹花,进了正屋。屋里老太君的陪嫁嬷嬷和元娘正哄着老太君喝药,见徐安禾过来连忙行了一礼。 “外祖母都多大的人了,眼下竟还使着小孩子性子。”徐安禾笑着接过元娘手里的药碗,连带着打趣了老太君一番。 “若不是表小姐能够时时过来亲自服侍老太君服药,只怕这药是半滴都不会入了老太君的嘴。”李嬷嬷与老太君一同长大,在她出阁时李嬷嬷又作为陪嫁丫头跟着一同过来,其中情分自然是深厚无疑。 “婉君,你都已经是嫁了人的人,怎么还整日里往母家跑,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的传出来。” 这几日,老太君虽然瞧着人是精神了一些,可这总是认不得人的毛病却越来越频繁了。 一早起来,李嬷嬷瞧着她神情清醒,只以为她这病症是大好了,却不想才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光景,又开始认不得人,说起胡话来了。 婉君是徐安禾生母闺名,老太君如此说,显然是又把她当做自己母亲了。 徐安禾鼻头发酸,心脏似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在一起一般,强忍下泪意后开口说着:“外 祖母我是安禾呀,你又记错了。” “瞧瞧我这糊涂,又把我们小安禾记错了。”老太君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她,布满沧桑的手轻抚着她脸颊,还不等她高兴几分,便又听着头顶声音传过来:“我们婉君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日后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我们婉君。” “外祖母……” 徐安禾颤抖着嘴巴,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这次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下来。 “表小姐莫要太过伤心,还要多为着自己的身子着想才是。”元娘年纪比徐安禾大不了多少,平日里老太君身边除了李嬷嬷之外,就属她最得力。 自然知晓老太君有多看重这个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自从徐安禾进了府里后,晨昏定省从未不曾有一次落下过,知道老太君喜爱扬州菜就自己去酒楼寻着大厨学习,回来亲自做了给老太君送过来。 元娘和李嬷嬷瞧着她这几年的孝心,早就已经把她当做府里的嫡亲小姐一样敬重和心疼。 作为太傅府唯一嫡出的小姐可谓是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只可惜为了嫁与一个毫无背景家世之人,不惜地与父母决裂。 而在出 嫁之后就再不曾与自己母家有所往来,直至几年前那人死在战场上,她母亲又不过几月工夫跟着抑郁而终,老太君心疼自己这个唯一女儿生下来的孩子,这才把人接到府里来。 入府的几年,徐安禾也是对老太君极尽孝道,晨昏定省更是一日都不曾落下过,连着府里正经嫡出的小姐都不曾做到这般。 想到这里,李嬷嬷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下来。 徐安禾视线略过一旁几乎没有被人动过的水晶枣泥糕,眼神暗了暗。 水晶枣泥糕是老太君最喜欢的一样点心,每日里都是要吃上些许的,今个儿瞧着倒是不曾动过。 “禾儿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趁着我这个老婆子身子骨还能撑几日的工夫,也该张罗张罗你的事了。” 听着这话,徐安禾立马抓住老太君的手,因着恼怒一双眼睛都瞪的圆溜溜的,逗得屋子里丫环婆子情不自禁的笑出声,也算是一扫几日的阴霾。 “外祖母再不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太医也说了,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之症,只需吃下几服药便可痊愈。 况且,禾儿甘愿一辈子不嫁,也要陪在外祖母身边尽孝。” “你又 在说浑话了,我这老婆子怕是没几日光景好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你。 若能给你寻个好亲事,我就是死了也可瞑目。” “外祖母……” “太傅。”李嬷嬷原本想要开口劝几句老太君,在听着 门口的动静后,连忙朝着进来的人行礼。 “老身拜见九爷,九爷吉祥。”老太君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行礼。 太傅并非自己过来的,此时身边正站着一个样貌极俊俏的男子,瞧着年纪虽然不大,但周身气度却不凡。 徐安禾只粗粗瞥了一眼,便连忙跪地行礼。 “老太君快些起身,这次本皇子过来,也是因着额娘忧心您的身子,想着让本皇子亲自过来走一遭瞧瞧,在明个儿去请安时,倒也好回禀一声安了她的心。” 九皇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扶老太君,满屋子的丫环婆子,哪里敢劳动他当真去扶人。 在回过神后,都忙不迭地上前去把人扶起来,重新让她靠在软塌上。 “老身谢过德妃娘娘的关怀。” “今个儿九爷过来,正巧老婆子有一事相求,还望九爷恩准。”老太君又把手重新搭在李嬷嬷手上,借着力气重新跪在地上。 “老太君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 这次,老太君没有搭理他的搀扶,缓了缓气说道:“老婆子我唯有徐安禾一个嫡亲外孙女,只求九爷能够娶她入府。” “你胡说什么。”太傅有些着急,脸上黑的如同锅底,刚呵斥了老太君一句,便连忙跪在地上说着好话,生怕九皇子有半点的恼怒。 “这……” 皇子娶福晋向来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都是由着皇上指婚。 “凭着军功,向圣上讨个赐婚的圣旨倒也还能,老身只是想求九爷日后善待安禾,只盼着九爷能够看在当初老身拼命救下德妃娘娘的份上。” 老太君说着这番话,头又重重磕在地上,说出来的话既然已经大逆不道,态度上自然是要放低一些,如此才能叫人心里头舒坦些许。 外孙女再亲,毕竟不是本家,九皇子就算有意与他们结亲,想娶的却也绝非是苏安禾而是嫡亲大小姐李梓柔。 只是老太君偏偏拿着当初救下德妃的事情说事,这反倒是让他有些不好开口推拒。 “你可曾想过柔儿日后要如何议亲?”太傅黑着脸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第三章 后路 老太君病的糊里糊涂的,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凭着他们的家世,李梓柔又有亲爹亲娘护着,左右是吃不了亏的。 想要攀附上他们太傅这一门槛的人自然是不少,就算不能指给几位皇子之中的任何一个,许给那些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也是不错的。 徐安禾却不同,若是没有老太君今个儿谋划,日后她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容身之处。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不如趁着这把老骨头没躺进棺材里,早早地替她谋个退路。 九爷反倒是一改方才的黑脸,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颇有一副看戏的模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柔儿是妾身嫡亲孙女,妾身自然心疼。 可她到底还有嫡亲的父母兄弟帮衬,可禾儿也只有妾身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子,肯费心思帮着谋划谋划。” 不管是太傅大度还是老太君自己聪慧,成亲数十载以来,还从未像今日这样红过脸。 唯有这件事情上,是俩人谁也不愿退让一步的。 “她舅父和外祖父还没死,只要李家不倒,日后不管她嫁与何处,李家都将是她的依仗和帮衬。” “妾身只求夫君 这一件事,唯这一件。 还望夫君看在妾身命不久矣的份上,全了妾身的这份心思。” 不管太傅说什么,老太君都不肯改变半分主意。 徐安禾看着她这副固执模样,思绪不禁又有些飘忽起来,她母亲还在时,她也曾在她脸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固执。 “徐小姐以为如何?” 一道带着些许戏谑得声音把她从自己思绪里拉出来。 她一直沉浸在回忆里,根本就没听见方才几人说了什么,因此抬起头看着几人时,眼里还满是疑惑。 “本王觉着毕竟嫁人的是徐小姐,便想着问问徐小姐的意思。” 九爷耐下性子重新解释了一遍,看着她时,明显一副逗弄猫狗的模样。 徐安禾只瞥了一眼,便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神色,半晌才开口说道:“臣女不愿让表妹声名有损,却也同样不愿见着外祖母生气伤心。” 这件事既然是老太君提出来的,便就已经没了她推拒的权利。 “你倒是想着做一个好人,两头谁都不得罪。” 九爷嗤笑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屋子里头的人只能小心翼翼等着他下文。好一会儿,声音才重新响起来:“既 然徐小姐如此孝心,本王倒也不好推拒。 不若就给个侧福晋的名头,也叫你全了自己的心愿。” 既然推拒不了,九爷只能替自己谋划最大的利益,他府上虽然有个嫡福晋,可天下人谁不知,那福晋是个病秧子,眼下更是病得厉害,保不齐哪天就没了。 而凭着太傅与徐安禾自己生父的功绩,就算求取他九爷府上嫡福晋位子,只怕圣上也不好说什么。 “老身叩谢九爷。”老太君身子有些颤颤巍巍地跪着行了一个大礼。 既然老太君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傅为着面子也不好不答允下来,第二天一早上朝时就求了赐婚。 皇上动作也快,在太傅下朝回家的功夫,赐婚圣旨便送了过来。 马佳氏全程黑着脸跟着一同跪在院子里接了圣旨,传旨的太监前脚才走,她就忍不住朝着太傅哭诉起来:“安禾进了九爷府,日后要让咱们柔儿如何自处?” 原本马佳氏是想要去求太傅,让自己女儿进九爷府的,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圣上会下一道这样的圣旨,简直打的她措手不及。 “安禾也只是一个侧福晋,且柔儿还未满十四,众人倒也不 会说什么。 只待柔儿满了十四,圣上保不齐还会赐婚。”太傅说着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太太……” 马佳氏见着太傅起身离开,明显想要追过去,袖子骤然被一旁嬷嬷扯住,只见她朝着自己摇头,这才止住脚步,只是脸上神色怎么也好看不了。 回了自己房里,便再也控制不住胡乱摔着屋内的摆设发泄心里的怒气。 瞧着人平和了一些,嬷嬷这才上前递了盏茶开口劝着:“圣上已经下了圣旨,这件事便就无可挽回,好在只是个侧福晋位份,于咱们小姐名声上倒也没有多少妨碍。” “我原以为老太君已经足够偏心徐安禾,却没想到竟是连着圣上的圣旨也能讨要过来,直接抢了我柔儿的姻缘。”马佳氏恨得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一晃便到了徐安禾嫁入九爷府里的日子,虽说只是一个侧福晋,不如嫡福晋那样尊贵,可却也比那些个格格侍妾要强上许多的。 徐安禾端坐在圆凳上,正瞧着老太君派人送过来的喜服,颜色并非正红,只是上头用金色与银色丝线混合着绣的花团锦簇,瞧着倒也极好看。 “小……小姐… …”春菡面上有些难看,在一只脚才迈进屋子里,便不自觉的缓下脚步。 “怎么了?” “九爷欺人太甚,方才派了小厮过来传话,说是眼下嫡福晋正在病中,府上不宜大操大办,只能委屈小姐着一顶小轿子抬进府里,摆上两桌供府上的人热闹热闹也就罢了。” “这可是皇上赐婚,他怎么敢如此折辱作践小姐。”春芍在一旁听着这话,也是气的够呛。 “就凭着他是皇子,又有什么不敢的?”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外祖母强求来的,九阿哥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拿着自己出气倒也未尝不可。 对于这件事,徐安禾倒是没有自己两个丫环那么恼怒动气。 “小姐难不成还要忍下来不成?” “小姐若是就这么被抬进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小姐不得九爷喜爱。 府里那些个侍妾格格,还不知道要怎么可着劲儿的作践小姐呢!” 春菡蹙着眉,满脸忧心的看着她。 “与九爷硬着来,未必就有咱们好果子吃。”进九爷府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意愿,无论是风风光光地抬进府里,还是只着一顶小轿子抬进去,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第四章 下马威 “自从外祖母把你们二人指到我跟前伺候时,便把你们二人的卖身契一并给了我,如今我虽说是嫁入九爷府上,可福祸谁也不知。 若是你们二人想要离开,便今个儿拿了自己的卖身契,我再一人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算是全了咱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徐安禾从自己梳妆匣子最底下一层拿出两张被叠的方方正正的两张纸,摆在俩人跟前。 “奴婢不走,不管是九爷府,还是什么龙潭虎穴,奴婢都要陪在小姐身边。” 春菡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跪在地上眼眶隐隐发红地说着。 春芍虽然没有春菡反应那么快,可她也是铁了心的不想离开徐安禾,也跟着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求小姐不要赶奴婢离开。” 徐安禾轻轻叹息了一声,弯腰扶着她们二人起身,颇有些无奈地说着:“瞧你们俩说的,怎么反倒是一口一个我要赶你们二人离开了。” 按理来说他们俩是太傅府里的丫环,去留都不应当她决定。只是架不住老太君心疼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 当初她入府时又年纪小,怕她身边伺候着的人阳奉阴违欺辱她,这才把这两个丫环的 卖身契一并给了她。 “罢了,既然你们俩决意跟着我,我自是会护着你们二人。” “多谢小姐。” 昨日一早,徐安禾身着嫁衣端坐在铜镜前,任由着几个侍女在自己脸上胡乱弄着。 “小姐……”春芍推开门,一路小跑着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徐安禾勉强让自己精神一些。 “前头说,九爷只派了府上的人过来接小姐,并未亲自过来。”春芍越说声音越低,虽然她心里恼怒,但又怕徐安禾听着这话,也跟着一同伤心。 “既然来人了,咱们就过去吧!免得叫人等久了说咱们不知礼数。”说着,徐安禾拿过帕子自己盖在了头上,遮住视线。 既然之前九爷就已经放下话,说是只着一顶小轿子抬进府里,她便就已经想到九爷不会亲自过来接她。 心里倒是没有太大起伏,左右不过是一场仪式罢了,有与没有倒也没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能改变她是侧福晋的事实。 好在老太君因着身子的缘故,众人并没有让老太君出来送她,不然见着这么一个场景,还不知道又要心疼成什么样。 由着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至前院,脊背挺直规规矩矩地朝着 太傅磕了三个头,又与自己舅父舅母二人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府。 一顶寒酸小轿子,由四个人抬着,安安静静地穿过街头走进巷尾,最终从府里小门进去。 才进了府里,轿子便立马停下,门口嬷嬷早就在这里等了半天,见着人下了轿子才扯着嘴角说道:“老奴见过侧福晋,咱们福晋身子骨不好,今个儿便就不必侧福晋过去,只等着明个儿一早侧福晋过去请安时再与侧福晋引见府里众位小主。” “有劳嬷嬷了。”徐安禾依着声音处欠了欠身子,倒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颇低。 嬷嬷眼见如此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又告诫了几句才扭身离开。 由着府里丫鬟引路,一路跌跌拌拌的走进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九爷本就是皇子,现下住着的府邸也是按照规格建造。 几人七拐八拐的绕过假山花园才到了自己住着的浅云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院子位置太过偏僻荒凉的缘故,左右偏殿倒是还未安排人住进去,整个院子就只她一人住着,倒也方便了不少。 “小姐可是得皇上下旨赐婚,她们怎么敢把小姐安排在如此荒凉僻静的院子。”春芍蹙着眉,站在院子 门口忍不住抱怨。 话才出口,衣袖便被春菡拽了两下,示意不让她再说下去。 徐安禾抬手掀开盖在自己头上的 红盖头,看着眼前半新不旧的院子眯了眯眼睛,眼底尽是旁人猜不透的神色。 “九爷还未过来,小姐怎么能自己掀了红盖头,怕是不吉利。”春菡注意到她的动作,心下有些着急,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要把盖头重新盖回去,只是被徐安禾挡了一下,倒也不好再坚持。 “偌大的府邸,你以为福晋为何会偏偏安排了这么个偏僻荒凉的院子给我住,未必就没有九爷的授意。”对于这件事,徐安禾丝毫不在意,住的偏僻一些倒也清净,省的才进府里就不得安生。 “小姐……” “累了一天,收拾收拾准备歇息吧!”说着,徐安禾便抬腿往里走。 另一边,听雪堂内。 福晋董鄂氏面色发白,整个人半依在榻上。 听到“吱嘎”开门声,连忙朝着门口看过去,见着人进来才忙开口问道:“如何?” 罗莺连忙把自己从前院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爷去了刘氏房里。” “刘氏。”董鄂氏咬紧后槽牙,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继续说道:“刘氏当真是个狐媚子,自从她入府,爷十日里有八日都是去她房里。” “福晋消消气,与这样的人动气不值当。”罗莺一边替她顺着后背一边说道:“她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格格罢了,福晋要多注意的是新入府的侧福晋。” “新入府便不得宠,有什么好值得费心思的。”董鄂氏丝毫没把徐安禾放在心上。 “到底是圣上亲自下旨赐婚,外祖又是太傅。”罗莺蹙眉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早,徐安禾被叫醒,洗漱敷面上妆。 在她睁开眼睛后,见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腮,眸如秋水,一下子清醒过来,再没了半点睡意。 接过帕子一点一点仔细擦去脸上的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一层薄薄的口脂才满意地点点头。 “主子怎么把才仔细上好的妆给擦了,今个儿去拜见福晋,这样岂不是太过素净了一些。”春芍嘟嘴。 “素净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主子眼下还没宠爱,若在打扮的如此惹眼,岂不是成了一个活靶子。”春菡抿嘴轻笑着解释一番。 春芍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有些暗暗埋怨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五章 引荐后院 徐安禾掐着时辰过来的,并没有来的太早也没有太晚。 饶是如此,瞧着屋子里坐着的人似也不全一般,只匆匆撇了一眼,便连忙收回视线屈膝半蹲着行了一个大礼道:“妾身徐氏拜见福晋,福晋吉祥。” “侧福晋不比格格,即便入府也是要有一些排场的,只是九爷顾念我这身子,不好太过大操大办,反倒是叫妹妹受了委屈。” 董鄂氏身子坐得直直的,眉目含笑地就这么看着她。 徐安禾听着这话,把头越发的低垂了下去,轻声说道:“福晋严重了,妾身本就不喜张扬如何能得福晋的一句委屈。” “妾身见过福晋。”一道娇柔声音从身后响起。 “刘格格好大的架子,今个儿给福晋请安,也来的这般迟,竟让众姐妹只等着刘格格自己。”说话的是朱氏朱大之女,眼下也是后院里的格格,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 她家世本就与刘氏不相上下,且入府皆为格格,但一个得宠至极,另一个却无宠,如此天差地别,如何能不叫她怨恨在心。 “瞧朱妹妹说的,原不过是爷疼惜妾身,早上硬是拖着妾身胡闹了好一会儿才 肯放妾身过来,还求福晋息怒。” 刘氏掩嘴“咯咯”地笑了好几声,才又福了福身子说着。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潜邸格格,竟依仗着宠爱不把福晋放在眼里,在场众人无不在等着看好戏。 “瞧着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妹妹还在跪着,快些起来吧! 如今既然进了府里,那大家便就都是姐妹,日后定要一同好好服侍爷,为皇家开枝散叶。” 董鄂氏仍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好似完全没瞧出屋内怒拔剑张的气氛,越过刘氏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徐安禾说着话。 “妾身多谢福晋教诲。” “妾身从前只以为刘妹妹容貌是绝顶好的,眼下瞧见咱们这位新入府的侧福晋才知道自己从前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朱氏哪里肯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借着由头便开始朝着她心口处扎。 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能如此得宠的缘由不过是因着她那张妖艳的脸罢了,平日里她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府上出了一个比她还要容貌艳丽的人,只怕怄得要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徐安禾原本起身的动作因着朱氏的话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 如常,坐在福晋右手边的位置,好似没有听见她这番话一般。 再不济她也还是个侧福晋,若是当真在这里与这几个格格闹起来,岂不是要叫人看笑话,另外也是自己亲手给了福晋一个处罚打压自己的机会。 “朱氏不说,妾身倒也还没瞧出来,饶是徐妹妹穿得素雅清淡,却难掩姿容。” 坐在福晋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完颜氏开口说话,此人容貌虽没有刘氏那般艳丽,但也是个端庄的模样。 说起来,府上除了嫡福晋之外,也只有完颜氏与她同为侧福晋,剩下的除了格格身份尊贵一些之外,便也只有侍妾。 想到此处,徐安禾抬起头目光柔和地朝着她瞧过去,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说道:“姐姐还是莫要笑话妹妹了,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如何能与众位姐妹相比。” “你入府匆忙,我又一直在病中,因此你那院子里倒也还未指派奴才过去伺候,今个儿你既过来了,这件事便当误不得。”董鄂氏说着这番话时,朝着身边伺候着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站出来说道:“福晋房里碧儿为人心细倒也算得上是稳妥。” “妾身入府时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若是接受了福晋赏赐的人,只怕是要委屈做个二等奴才,如此一来只怕是辜负了福晋一番心思。” 董鄂氏这个时候往她房里安排人是何用心,所有人心里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着指出来罢了。 “福晋赏赐是关心徐侧福晋,只是这人还未曾过 去,便平白低了一等,徐侧福晋如此行事只怕是不妥吧?”还不等董鄂氏说什么,朱氏便在一旁开口接着话茬说着。 “妾身不习惯陌生人近身伺候,若是到时因着不知晓妾身喜好而犯下错,妾身才真真是要为难究竟处罚还是不处罚。 还望福晋体恤妾身,免了妾身陷入这为难之中。” 到底是新入府尚未站稳脚跟,徐安禾又怎么可能明着得罪这些人。 “既然妹妹已经这么说了,我倒是不好再做那坏人。”董鄂氏紧了紧帕子,心里也是有了些怒气。 “妾身多谢福晋体恤。”徐安禾起身行了一礼,又重新坐下。 “今个儿徐侧福晋初入府里,日后众位便就都是姐妹,自要互相照拂。” 众人又都恭敬应下行过礼,董鄂氏才遣散众人 。 “主子回来了。”春芍见着人回来,连忙迎上前,想着要问上一些什么,只是在看见跟在俩人身后的陌生人影身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只是性子直了一些,又不是傻。 “你是福晋赏赐过来的人,本应当让你上前头伺候的,只是我习惯了他们俩人的伺候,屋子里便也就用不着你,你便先在院子里伺候着吧!” 进屋坐下后,徐安禾才不紧不慢地看着碧儿说着。随即目光落在她姣好的容貌上,转了两圈又继续说道:“春菡你带碧儿下去歇息吧!今个儿便不必过来伺候了。” “福晋赏赐下来人了吗?”这头人才刚走,春芍便止不住的问着。 “不过是安插眼线罢了。”她倒是没想到,一个外界传闻病入膏肓的嫡福晋,竟还能有这样的精力。 不过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呆一日,自然要为自己谋划一日。 “今个儿福晋起了这样的头,只怕这两日旁的院子里也都会纷纷效仿,那咱们这当破烂菜市口了不成。”春芍噘着嘴,嘴上说着怨怼的话,手上却万般小心地把茶盏递在人手上。 第六章 婆母宜妃 侧福晋入府虽名头上仍旧是妾室,比不得嫡福晋那般尊贵,可名字却是实打实地刻在玉蝶上是入了皇室族谱的。 今个儿依着规矩则是要由着九爷带着她入宫请安,不过依着眼下的情景来瞧,九爷心里恼恨她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顾及她的颜面,携着她一同入宫。 “宜妃与咱们老太君有些交情,想来就算是看在老太君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了主子。”一早,春菡也不知是为着宽解自己,还是为着宽解徐安禾,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是她入宫请安。 老太君与宜妃说是有交情,那不过是为着好听罢了,实则宜妃应下这桩亲事同意她入府,这个恩情便也算是报答完了。 直至马车停在宫门口,仍旧不见九爷的身影,春菡这才仿佛有些认命一般长长叹息了一声。 看得徐安禾只觉着好笑,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权当做是安抚。 宫门口处早早地站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太监,眼下见着人下了马车,连忙快步走上前,弓着身子在一旁引路。 “儿媳徐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头一个要去的就是皇上的御书房。 “怎么 你自己过来了,老九呢?他没陪着你一同入宫吗?”康熙听着声音抬头瞥了一眼,带了些许疑惑地询问着。 九阿哥性子虽是急躁了一些,可最是喜爱美人与美色的,自己后院里也是不少妾室伺候着,让才过门的侧福晋自己进宫,往日倒也尚未发生过。 “九爷……许是九爷忙着,顾不及妾身。” 她不过区区一个侧福晋,自然不敢在康熙跟前说人家亲生儿子的坏话。 “你既已经进了皇家的门,成为皇家儿媳,便要时刻谨守本分,伺候好老九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儿媳知晓。” “小德子,去把前几日进贡来的蜀锦取出来一匹赏赐给徐氏。” “妾身谢过皇上赏赐。” “你还要去后宫请安,莫要再耽误时辰了。” “是,妾身告退。” 自皇后先去后,康熙爷便不曾立后,而如今后宫由着佟贵妃执掌。不过宜妃到底是九爷生母,徐安禾总不好越过她先去佟贵妃处。 徐安禾垂着头跟着宫人绕过御花园穿过回廊,最后进了翊坤宫。 “儿媳徐氏拜见额娘,额娘万福金安。” 徐安禾捏着帕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自她踏进皇宫开始,宜妃就已经得了消息,自然知道是她自己一个人进宫。 “模样倒是极好,你母亲本宫虽然没见过,但你外祖母与本宫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你既然进了咱们老九的府邸,自是要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服侍自己夫君敬重嫡福晋,争取为府里再多添上两个皇孙。” 老太君的手段她如何能不明白,之所以当初不曾拦着,也权当是偿还了当年的恩情,只是眼下瞧着她心里便只觉着堵的厉害。 “是,儿媳谨遵额娘教诲。” “老九事务繁忙,今个儿让你独自进宫,倒也是委屈你了。” 宜妃这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手段甚是高明,即便心里有些厌恶她,至少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 “额娘严重了,九爷事务繁忙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的,儿媳本就是后院里头的妇人,帮衬不上旁的,能做的唯有仔细服侍九爷。” “你这孩子倒是贴心。”宜妃见她乖顺,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吩咐人赐座后目光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眼下毕竟是侧福晋,怎还打扮得如此素净?” 徐安禾今个儿入 宫穿的是一件淡蓝色宫装,衣身处用银色丝线绣着兰花,衣领和袖边绣着祥云。 头发梳成小两把刷样式,除了米粒般大小珍珠串成的珠花,便只带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 “儿媳喜欢素雅一些的。” “你这孩子,太过素雅难免要让人说三道四。”宜妃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支羊脂白玉的镯子,成色极好隐隐泛着油润的光泽。 徐安禾自是要推拒一番的,不过因着是宜妃打赏,不管心里喜不喜欢,这支镯子最终还是戴在了她手腕上。 “你说咱们老九新添的这个侧福晋如何?”在人离开后,宜妃身子斜着靠在软枕上。 “奴婢眼拙,倒是瞧不出什么来。”宫女如意只抿嘴浅笑地说着。 “你哪是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敢说罢了。”宜妃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也不恼,只打趣了两句便不肯再说话。 另一头,九爷今个儿一早就去了八爷府里,现下才要进了府邸便碰见从宫里头回来的徐安禾,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问道:“不在后院里好好呆着,出去作甚?” “妾身见过九爷,今个儿是妾身进宫请安的日子,妾身不敢 耽搁这才出了府,还望爷息怒。” 即便听了九爷的训斥,徐安禾仍旧那副不紧不慢的姿态从马车上下来,走至跟前才行礼顺便替自己辩解一番。 九爷本就不在意她,自从让人把她迎进府里后便抛之脑后,哪里还能记得住这样的日子。底下的奴才也是惯会拜高踩低的主,眼瞧着她不得宠哪里还上赶着去提醒这样的事,一个一个地都装作不知情。 只是现下乍然听见徐安禾直白地提起此事,九爷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清了清嗓子才道:“爷事务繁忙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既然请个安便早些回去歇息着吧!” “是。” 完颜氏不知是不是特意等在徐安禾回自己院子的必经之路上,见着人过来反倒是主动打着招呼:“妹妹回来了,今个儿一早便听着底下奴才说是妹妹进宫请安了。” “劳烦姐姐记挂。”徐安禾垂着眼眸乖巧地应着,活脱脱一副纯良小白兔的模样。 “妹妹这支镯子瞧着倒是眼熟,似是额娘最喜爱的那支白玉手镯?”完颜氏眼尖瞥见她手腕上戴着的那支手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惊叫起来,半寸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七章 教引嬷嬷 “姐姐倒是好眼力,今个儿额娘瞧我穿着实在是过于朴素,恐丢了九爷的脸面,这才赏了这支镯子。”徐安禾一边说着一边不露声色的用衣袖遮掩住。 得了赏赐的事若放在旁人身上过于是莫大的好事,恨不得显白的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晓才好。 只是放在她身上,便只盼着所有人都不知晓才是最好的事。 “哪里是我眼力好,这只镯子是额娘最喜欢的一支,日日都要戴在腕上,府里只要进宫请过安的怕是都知道。”完颜氏眼下眼力的嫉妒,涂满口脂的嘴巴微微勾起,继续说道:“我倒是听说,福晋初入府时,额娘都不曾赏赐过这样的好东西,可见额娘是打心眼里喜爱你。” 徐安禾没瞧见完颜氏最后那一抹略带深意的眸色,只是听完这番话后,整颗心都惴惴不安,眉头皱的都快要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主子,听雪堂那头传来消息,说是今个儿让众位侧福晋和格格都过去一同说说话呢!” “今个儿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的,福晋怎么想起让众人过去说话了?”春菡听着春芍的话不禁泛起嘀咕。 安禾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只是对着她们二人倒也不好多说,只能含糊应了一声便着人替自己更衣梳妆。 也不知今个儿是不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一般,众人早早地便到了,眼下竟是安禾成了最后一个。 朱氏向来与福晋一条线,眼下瞧见这个机会,免不得要借机说上几句训斥的话。 董鄂氏道:“徐妹妹才入府,想来对于府里诸多规矩都不曾熟悉,倒也不能太过苛责了去。” “徐姐姐毕竟是府里侧福晋,若是在府里不知道规矩也就罢了,福晋纯善倒也不会为难于她,可日后若是跟着爷与福晋一同入宫,在这般不知晓规矩,可如何是好?”朱氏也一副全然为她人着的纠结模样,叫人看着直气的牙根痒痒。 董鄂氏勾着唇,面上仍旧那副温柔纯良的模样。目光打量了她一番,最终落在她空空落落的两个腕上才似有不解的问道:“听闻额娘把她那支最喜爱的镯子赏给了你,原本还想着今个儿能叫我们仔细瞧一瞧呢!” “徐姐姐倒是小气的厉害,也不戴出来叫我们这些人开开眼。 宜妃娘娘喜爱的东西,想必定是顶好的。” 刘氏在一旁也跟着起哄 ,安禾虽说入府便是侧福晋,在后院只嫡福晋一人一下,可奈何不得九爷喜爱,眼下的处境只怕是连着一个格格的位份都比不上。 “诸位姐妹说笑了,我向来笨手笨脚的,若是戴在身上磕坏了碰坏了,怕就是娘娘那也是没法子交代的。” 安禾只能陪着笑脸好言好语的解释着。 “额娘为人最是和善不过了,即便磕坏了碰坏了,想来也不知责罚于你。”董鄂氏只象征式的说了两句便转移话题道:“我身边的赵嬷嬷原本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对于规矩想来明白,一会儿便让她跟着你回去,教导你一段时日,倒也省的日后入宫叫人看了笑话。” “妾身入府前已经得了宫里头嬷嬷的一段时日教导,如今若是福晋在寻人过去,只怕叫宫里头的娘娘知晓会以为是福晋信不着娘娘。”安禾急忙起身半弯着腿,脑子快速转动想着办法。 “侧福晋这话就是在推拒福晋了,福晋也是一片好心。”朱氏彻底冷下脸色。 “宫里头的娘娘,无论哪一个都是咱们这样身份冲撞不得的,福晋此举也是为着妹妹着想。”完颜氏压抑不住脸上的高 兴,也跟着开口落井下石。 “宫里头的娘娘事务繁忙,哪有空注意咱们府里的这一些小事。”董鄂氏抿唇浅笑,顿了顿继续说道:“赵嬷嬷,你若是教不会徐妹妹,我唯你是问。” “福晋放心便是,老奴定会仔仔细细的教导徐侧福晋,必定叫徐侧福晋熟知各种规矩。” 一 个年级约摸四五十岁的妇人满脸笑容的走上前行礼。 董鄂氏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徐安禾也寻不着什么推拒的理由,只能谢恩应下。 原本董鄂氏临时叫她们过去说话,就是为了找她的不痛快,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倒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了。 罗莺脚下步子有些着急,撩起帘子迈进屋子里后才稍稍放缓了一些步子,禀退屋子里伺候着的下人后才开口说道:“主子,李府才打发了婆子过来说是老太君似是不好了,想让徐侧福晋回去瞧瞧。” “最近听闻老太君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眼下瞧着怕是当真挺不过这几日了。”董鄂氏脸上似有些得意。 “主子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到底不是本家的小姐,眼下又进了咱们九阿哥府,自是不可与太傅 府走的太过亲近,难免叫人传到皇上耳中,连累了咱们去。” 董鄂氏半垂着眼眸,葱白一般的之间抚摸着腕间一支满绿色翡翠镯子。 “主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把人打发了,免得传出一些口舌。” “记得做的隐秘一些,莫要把风言风语传进九爷耳中,惹得他厌烦。” 另一头,徐安禾带着赵嬷嬷回来,刚想着让人下去歇息着,便得了赵嬷嬷的反驳,刚巧又赶上午膳时辰,不得不听着赵嬷嬷的摆布。 “拿着银箸时动作轻柔缓慢,断不可急躁。” “还请福晋放下银箸重新来。” 徐安禾听着赵嬷嬷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心里越发恼怒,早膳时便就没吃几口,又折腾了这么一上午眼下干瞪着眼睛瞧着这一桌子菜,偏偏一口都不让你往嘴里放。 她进太傅府时已经七八岁的年纪了,纵使老太君百般娇纵着她,可京城贵女该学的礼仪教养,她还是一样都没落下的学习。 如今赵嬷嬷不过是故意折腾她,这才不管她怎么做总能挑出一些错处出来。 春菡心疼她,忍不住出声:“赵嬷嬷好歹也得让我家主子吃饱了肚子在教不是。” 第八章 罚跪 “老奴教导侧福晋是嫡福晋的吩咐,也还请侧福晋体恤老奴的处境。 若是侧福晋学不会这些个规矩,不止侧福晋受罚,只怕是连着老奴也要跟着一块儿受苦。” 赵嬷嬷腰背挺得直直的,任凭你说什么,都只管把董鄂氏搬出来。 “福晋自是瞧着我家主子百般不顺眼,眼下又巴巴得想出这么个折腾人的法子出来。”这个法子不仅是折腾人,更是当众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即便是个格格入府,也不曾被嫡福晋这般堂而皇之的派个嬷嬷亲自教导规矩。 况且徐安禾还是个侧福晋之尊,眼下被她如此奚落,日后在府里更加没了威望,更是相当于昭告天下,她是个没规矩没教养的野丫头。 “春芍姑娘,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赵嬷嬷脸色立马落了下去,转身瞪着她疾言厉色道:“只是不知春芍姑娘这番话是否也是侧福晋的意思?” “与我家主子什么干系,自我家主子入府以来,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故意刁难奚落我家主子的。” “春芍不得胡言乱语。”徐安禾紧了紧帕子,急忙出声呵斥着。 到底是嫡福晋派过来的人,若是她受着折腾够了也就罢了, 只是春芍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她才真真是要被扣上一顶不尊嫡福晋的帽子才叫人头大。 “侧福晋若是与春芍姑娘的心思一般,老奴便也不必再在这里受辱。”赵嬷嬷到底是跟在嫡福晋身边的老人,心思转的快,言语间便想着把这顶帽子扣牢在她头上。 “你少往我们主子身上扯,我又不瞎自然是能瞧清楚这些事。” “春芍!”春菡在一旁也有些着急,只是除了着急之外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带着些许期盼的神色看着徐安禾。 “春芍到底是年纪小,且性子又直爽,嬷嬷身份贵重想来断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徐安禾先是陪着笑脸恭维了几句赵嬷嬷,随后又转头呵斥春芍:“还不快些与赵嬷嬷赔罪。” “侧福晋也不必给老奴戴高帽,若侧福晋不是与春芍姑娘一般所想,那春芍姑娘就必须得罚。” “春芍到底是从太傅府出来的奴才,就算赵嬷嬷不顾及我的颜面,总也得顾及几分太傅府的颜面吧?”徐安禾冷下脸色,双眸紧紧盯着她看着。 “老奴这也是为着侧福晋着想。老奴奉了嫡福晋的命令来教导侧福晋,今个儿莫要说只是一个区区 奴才,就算是侧福晋犯了错,老奴也是罚得的。”赵嬷嬷说完不给徐安禾反驳的机会,直接朝着外头喊着:“你们这般没眼色的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把春芍拉出去,按着府里的规矩,重重打上十个板子。” “我看谁敢。” 徐安禾整个人拦在春芍身前,双眸似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瞪着她。 往日里,徐安禾一直表露出来的都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眼下冷不丁的厉害起来,饶是赵嬷嬷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被看的心里直发毛。 眼瞧着众人被她唬住,心里不仅更恼怒几分,呵斥道:“还不把侧福晋给拉开。” “你们放开我家主子。” 徐安禾与春菡二人同时被人给牵制住,心里越是着急便越是挣脱不开。 “啊——” 板子打在人身上发出来的闷声清楚的传进每个人耳中。 赵嬷嬷见她发了疯一般挣扎,便使了个眼色给那粗使婆子。 得了自由,徐安禾顾不得旁的,立马小跑出去,整个身子挡在春芍身上,原本应当落在春芍身上的板子,倒是悉数落在了她身上,即便疼的脸色惨白,她也只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喊叫出声。 待十个板 子打完后,粗使婆子才收手板子,用袖子摸去脸上的汗水。 “老奴知晓侧福晋疼惜自己奴才,只是奴才毕竟只是奴才,若是为着这么一个奴才坏了规 矩,就算是九爷那怕也是交代不下去。” 待听着外头声音停下后,赵嬷嬷这才款步走出来,一副好心劝诫的模样。 “今个儿规矩便先到这吧!明个儿老奴在过来继续教导侧福晋规矩。”赵嬷嬷见她后背侵满血的模样,也不敢再继续刁难下去,只得先带人离开。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春菡才被人松开,立马朝着徐安禾跑过去,连着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些哭腔。 “先把春芍扶进去,我没事。”徐安禾咬着唇硬挺着站起身。 春芍年纪小,又是贴身服侍她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狠手,眼下早就昏厥过去。 “你们把主子和春芍扶进去,我去找府医过来。” 春菡指挥完几个丫鬟,粗粗摸了把脸,便一路小跑的跑了出去。 约摸一个时辰功夫才回来,徐安禾听着动静,见她脸颊一侧有些红肿忙不迭朝着人伸手,在走至自己跟前才瞧清楚,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眼眶有些发酸,深吸了几 口才压下想要掉下来的眼泪说道:“谁打你了?” “是奴婢无能,请不来府医,好在把药拿回来了,奴婢这就替主子上药。” “跟着我叫你们受苦了。” “是奴婢无能,这才没能户主主子。” 春菡有的时间长,中间她又不曾让胖的人替自己处理后背上的伤,眼下血液干涸使得衣服与皮肉黏在了一起,犹如剥皮之痛。 后背上粘着的所有衣服全部去除后,徐安禾整个人似是才被水里打捞出来一般,脸色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偏偏嘴巴被她咬破粘上些许血迹,艳丽的好似乱坟岗爬出来的女鬼一般。 不知是这金疮药不好还是徐安禾身子骨太弱了,夜里便发起高烧。 急得春菡险些哭出来,最终没办法只能在院子里打了一同冷水浇在自己身上,在由着自己给她降温,如此反复数词这才使得她热度退了下去。 徐安禾是不烧了,换着春菡烧起来,徐安禾没办法只能打发了一个下等丫头去照顾她。 赵嬷嬷掐着时辰过来,更是不管她身上还有着伤,便可着劲儿的折腾人。 来来回回才行了几次大礼,徐安禾便有些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栽倒下去。 第九章 争宠 赵嬷嬷见人晕厥过去,也不好在继续逼迫下去,只能自认晦气,朝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这才指挥丫鬟把人抬回去。 虽说她不得宠可到底还占着个侧福晋的位份,若当真弄出性命的事,凭着她一个奴才的身份免不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头,听雪堂内。 九爷心不在焉的坐在软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八爷大婚的贺礼,妾身前几日便就已经让人备下了,只等着明个儿送过去便是。” “你做事最是稳妥不过了,爷放心。” 八爷与九爷一向走的亲近,眼下赶上八爷大婚,在贺礼上难免就要多花一些心思。 “明个儿八爷大婚,按着祖制福晋与侧福晋皆是可以随着爷前去的。”董鄂氏说着略微停顿了下,抬头瞧了九爷一眼才继续说道:“不知爷可是要把完颜妹妹与徐妹妹一同带着。” “完颜氏喜爱热闹,明个儿这样的日子若是不带着难免要心里怄气。”提起完颜氏九爷脸上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浅笑,在想起徐氏后脸上笑容立马落了下去道:“徐氏就罢了,她才刚进府不好出去招摇。” “是,妾身一会儿便派人 吩咐下去。” 徐安禾看着春菡端上来的晚膳,一碟青菜一碟咸菜,里头没有半点油星,蹙着眉头摆手:“你们分着吃了吧,我没胃口。” “主子都消瘦了许多,即便没有胃口也要吃点,要不然身体哪能撑得住。” 嫡福晋存了心的不待见她们,底下那些个奴才还不可着劲儿的作践。 “消瘦一些才好,只有消瘦了才能惹起人的怜悯之心。”徐安禾伸出手让人扶着坐在铜镜前,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双颊凹陷。 “主子倒也不急于一时,不若等身子骨好一些了在……”春菡蹙眉,看着她时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如今这帮奴才都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若是我在等下去,只怕我这个身子骨不仅好不了,你们也都跟着我一同活不下去。”经过这段时日的作践,她反倒是想明白了,既然已经进了九阿哥府,那就要好好活着。 “拿上东西走吧!”徐安禾收回思绪,垂下眼眸吩咐着。 “主子今个儿没风,这风筝实在飞不起来。” 春芍不知替她捡了多少次落地的风筝,蹙着眉上前说着。 “打听清楚了吗?”徐安禾没急着回应她的话,反倒是转过去朝着 春菡问着。 “奴婢打听清楚了,这几日九爷每天都要过来瞧一瞧这池中的荷花。” 为着这个消息,她可是花了足足一锭银子。 “平日里就是闷在屋子里总也不出来,眼下才跑了几步就受不住了。 往后可真要多打发你们出来走动才是。” 听了这话,安禾心里才略微有了底,脸上重新扬起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起来,手上扯着线还不等风筝飞起来,便感觉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啊!” 惊呼一声,不等摔倒在地,便被人揽着腰接住身子。 听着这头的动静,春菡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来人连忙跪地行礼:“奴才拜见九爷。” “爷?”徐安禾回过神,连忙挣扎起身同样会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妾身徐氏拜见爷,不知九爷在此,冲撞了九爷还求爷息怒。” “徐氏?”在他印象里,徐安禾似乎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模样,眼下半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脖颈的女子反倒是与她印象里的那个徐氏有些对不上。 这般灵动的一面,倒也挑起他的几分好奇,九爷用两根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滑细腻触感,心里似是有些 痒痒的。 不知怎么的便想起,方才她跌进自己怀里的感觉,整个人虽是有些显瘦的厉害,但不堪一握的纤细 腰枝,鼻子现下似是还能闻到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淡淡幽香一般。 “你怎消瘦的如此厉害? 若是传出去,莫要让旁人以为是本皇子故意苛待了你。” 九爷收回手负在身后,偷偷捻着指尖,似是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爷从不曾亏待过妾身,只是妾身自己个儿不争气,前些日子发了高热,这才消瘦了些许罢了。” 徐安禾半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说着。绝口不提赵嬷嬷与那些个粗使婆子责打了她的事情。 眼下这幅神态,是她对着铜镜苦练好几日的成果,从九爷的神色便能看得出来,她的这番心思没有白费,他受用得很。 “可寻了府医过去瞧过没有?” 作为九爷身边首领太监高公公,听着这话也不禁朝着徐安禾又多瞧了几眼。 他也算是自幼就跟在九爷身边伺候着,对他的心思脾气不敢说了解的十成十却也能知晓个七八分,眼下见着人这般模样,哪里还能不知晓这明显是动了心思。 “福晋还在病中,府医脱不开身,妾身倒也不曾劳烦府 医瞧过,只抓了几味药服用。” “福晋那自是有宫里头的太医照看。”九爷心里有些不悦,朝着高公公吩咐:“一会儿你让人走一遭,叫府医给徐氏瞧瞧,年纪轻轻的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是,老奴这就派人过去请府医。” “眼下已经入了秋,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也不顾及你还在病中的身子。”九爷蹙着眉头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似是关心似是训诫的说了两句,撇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转移怒火训斥道:“你们两个跟在自己主子身边,也不知劝诫着一些,反倒是跟着一同胡闹起来。” “还求爷莫要怪罪她们二人,是妾身整日在屋子里实在闷坏了,这才想着出来透透风,或许这病就好了。” 原本还在气头上,听着这温温柔柔的嗓音说着软软糯糯的话,心里那股气反倒是奇迹般消失不见了。 “罢了,手上这么凉,赶快回去吧!莫要冻坏了身子,旧病未好在添新病。”九爷收回手随即赶人离开。 “是,妾身告退。” 徐安禾也是没有半分留恋,走的颇为干脆。反倒是九爷盯着她背影看了许久,直至彻底瞧不见人了这才转身离开。 第十章 心不在焉 “主子怎么不趁着方才的机会拉着九爷去房里坐坐。”春菡觉着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时机。 “就算去房里坐了又能如何?”她眼下还在病着,又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走的干脆一些,这样反倒是能让他念着自己想着自己,这样才有日后不是。 主仆三人才进了屋内,府医也正好过来了。 春菡之前过去不管怎么恳求都不曾把人请过来,眼下见着他哪还有什么好脸色,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府医心里憋屈却又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的陪着笑脸。 徐安禾却好似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一般,对着他仍旧那副笑意莹莹的模样,连着说出来的话也是颇为客气和善。 九爷这头从花园处离开先是回了书房,手上捧着本书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去,半晌也不见着翻动一页。 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倒是还从未发生过,高公公在一旁看的也是暗暗偷笑。 “刘格格派人过来请爷过去用晚膳,说是厨房那头做了一道爷最爱吃的松子鸡。” 刘氏虽是一个格格的身份,可架不住得九爷的宠爱,底下这些个奴才倒也愿意讨好她。 “ 妾身见过爷。”刘氏得了消息,精心打扮一番后便早早地在院子里等着,见着人过来粗粗行了一礼,也不等九爷开口便主动依偎过去,热络的揽着他手臂,一边娇嗔的说着一边把人往屋子里带。 净了手,俩人这才坐在圆凳上。刘氏见着他视线总是放在布菜的丫鬟身上,心里便如同窝着一团火般,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得不压制几分。 “啪——”刘氏冷着脸直接把银箸放在桌子上,噘着嘴道:“爷变心了,好几日不来妾身这里,如今一来只管瞧着丫鬟,连着正眼都不给妾身一个。” 往日里,刘氏也总是依仗着九爷的宠爱使使小性子,九爷只觉着娇憨可爱倒也一味纵容,眼下又见她固态萌发,心里倒是多了几分不耐烦,只是面上不显耐着性子劝哄道:“我怎么闻着这么酸呢!是谁把醋坛子打翻了?” “爷莫不是厌弃了妾身。”刘氏起身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直接窝进九爷怀里。 俩人就着这个姿势好不容易才用完了晚膳,刘氏见着那丫鬟还想要凑上前替九爷更衣,便气的有些牙痒痒,一把把人推开,转头朝着九爷柔媚的笑道 :“妾身许久不曾服侍爷宽衣了,今个儿妾身不想假他人之手。” 对于这样的小事,九爷一向是不在意,随即便挥退了屋子里的众奴才。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许久后,刘氏窝在九爷怀内双颊泛红,眼眸含水一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小心的说道:“前两日,母家派人递了消息进来,说是哥哥大婚,妾身想要求爷许妾身回府的一个恩典。” 后院里的一切事宜,都由着嫡福晋操持打理,如今刘氏依仗着九爷的宠爱,竟然直接越过嫡福晋求到了九爷头上,也算是落了福晋的颜面。 不过,九爷倒没有想这么许多,平日里这刘氏就是他最宠着的一个妾室,眼下不过是回府罢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且方才刘氏又是牟足了劲的伺候着他,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刘氏见九爷答允下来,立马笑的合不拢嘴,起身又伺候了他一回,一直胡闹到下半夜,俩人这才睡下。 “爷,今个儿是要去哪位小主院?”用过晚膳后,高公公一边指挥着人把东西撤下去,一边弓着身子上前询问着。 “去刘氏那吧!” “刘格格今个儿一早回去 省亲,眼下还没回来。” 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不过听着高公公的话,面上倒也瞧不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停顿了一会儿的功夫,便重新开口问着:“新入府的徐氏住在哪个院子?” “徐氏?”高公公蹙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功夫,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 :“徐侧福晋是住在浅云阁。” “今个儿就去她那。”九爷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出走。 高公公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连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九爷?” 安禾几人在屋子里听见外头的动静,相互对视了一眼,连忙放下手上的银箸,还不等起身,那头九爷已经迈着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起身见过九爷,妾身不知爷今个儿过来,不曾出去迎着,还望爷赎罪。”徐安禾忙不迭俯身行礼。 “今个儿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来瞧瞧你身子如何了。”九爷说着话时,顺手扶着她起身。 “爷可曾用过晚膳吗?” “才用过。”九爷搭着话,目光瞥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小碟咸菜和两碟子青菜,素的不见半点油星。 苏安禾好似全然没瞧见九爷的目光一般, 就着菜把碗里的米饭吃光后,才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你身子还未好,怎么就吃这样的东西?” 九爷方才瞥见时,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些恼怒了。 “厨房那头忙着,想来是无暇顾及妾身这头,倒也实属正常,爷无需为着这些小事恼怒动气。”徐安禾就着春芍端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起身站在九爷身旁轻声劝着。 “我瞧着厨房那头不是无暇顾及,只怕是有意怠慢。”此时他恐怕是忘了,造成今日这样后果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个儿。 底下那些个奴才也只是看着主子们脸色揣度着主子们的心思心事罢了,明眼人都知道九爷不待见这个新进门的侧福晋,她们作为奴才哪还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亏了九爷前几日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妾身才好的这般快,若是不然眼下只怕还缠绵病榻之中呢!”见着九爷视线朝着自己看过来,安禾连忙伸展双臂姿态柔媚的转了一圈。 “你倒是心思纯良,被人这般欺辱也不肯为自己抱怨两声,反倒是还为着他们说话。”九爷看着她时神色明显有些发亮,显然极为满意她这般做法。 第十一章 初露锋芒 九爷胤禟虽说脾气不是顶好的,性子又有些急躁,但瞧着宜妃这些年的恩宠和家室,便足够他肆意张扬,但对着底下自己真心宠着的人,倒也从来不吝啬。 “妾身哪有爷说得这般好,不过是妾身不愿让爷为着妾身的事心烦。”说着徐安禾便倾斜身子倚靠在他身上,双眸满含深情地望着他。 略坐了一会儿,九爷便起身离开,才出了院子立马吩咐高公公:“去瞧瞧最近给徐氏做饭的是哪个厨子,查出来了也不必再回禀,直接打出去,永不许再进京城。”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查。”高公公心里不禁对徐安禾的手段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前几日还是个任人随意欺凌的不受宠妾氏,眼下不过才几日工夫就已经让九爷对她上了几分心,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在府里倒还是第一人。 “主子,爷怎么走了?”春芍手上端着才翻箱倒柜寻出来她们这最好的茶叶冲出来的茶水,谁知道正主竟走了,不愿浪费这样好的东西,只能把两盏茶都放在徐安禾跟前。 “眼下正是大白天的,不走还能做什么?”徐安禾有些好笑地白了她一眼,目光重新放在 茶上淡淡说道:”今个儿你倒是舍得把这样好的东西拿出来了,往日里我想喝上一些,你都舍不得呢!” “咱们这拢共不过二三两这样的茶叶,还是主子从府里自己带过来的,奴才想着总得留一些九爷过来时喝不是。”春芍也是满肚子的委屈,这样的东西之前在太师傅的时候哪里能算的上是什么好东西,眼下在九阿哥府凭着一个侧福晋的名头都领不到什么能瞧得上眼的茶叶,她能有什么办法。 徐安禾也不是真的在责怪她,春芍与春菡都是自己外祖母给自己亲自挑选的人,与其说她对于她们两个信任,不如说她对自己外祖母信任,今日这番话也只是存了几分打趣的意思。 “如今九爷肯来咱们这,日后瞧着那些奴才谁还敢轻看了咱们这去。”春菡瞥了一眼春芍,连忙开口扯开话题。 “日后九爷过来倒也不必特意把那些个好东西都拿出来,只管与平日里一样就是,省得叫他不知道咱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徐安禾收起玩笑的心思,严肃地吩咐下去。 她越是装出一副柔弱无所依靠的样子,九爷越是会心疼她怜惜她。 府里那几个厨子一 夜之间被人赶出府里的事倒并没有特意瞒着谁,一来九爷也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杀鸡儆猴,让府里那些个奴才擦亮眼睛,省得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而董鄂氏那里总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况且碧儿还在浅云阁,虽说不是那头的一等大丫头,但总归是在那个院子里,既然是在院子里,那有些事情便就瞒不住。 “之前爷从不在意浅云阁那头,咱们倒也还放心,只是如今爷明显是对那头上了几分心思,若是如此下去,只怕又要出了一个刘氏……”罗莺半俯下身子,压低了几分声音的说着,从她紧蹙着的眉头便可知晓一二她此时的焦急心态。 董鄂氏尚未诞下一子半女,身子骨如今又是这副模样,身边伺候着的人如何能不着急。 “浅云阁那头能分了刘氏的宠也不完全算是坏事,你说等刘氏回来知道浅云阁那头趁着她回娘家分了她的宠爱,她会是什么模样?”她虽说是嫡福晋,但一不得宠二膝下又没有嫡出的小贝勒,在府里总归是要多忧虑一些,刘氏又是浅薄张扬的性子,依仗着九爷的宠爱,即便是自己这个福晋也敢轻视,如今总是能出 了几分心里的怨气。 “依着刘氏的性子,总归是要闹上一闹的。”罗莺听着这话,心里也是松出一口气。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就作壁上观,等着得利就好了,不管是刘氏搬倒了徐氏还是徐氏搬倒了刘氏,于她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今个儿的药,小厨房那边怎么还没送过来?”赵嬷嬷瞥了 一眼小玄窗外的天色,蹙着眉头有些恼怒地又道:”那些个小蹄子整日里懒散惯了,眼下福晋的药也敢这般懒散,定要剥了他们的皮。” 罗莺看了一眼董鄂氏的脸色,连忙出声说着:“嬷嬷消消气,我去瞧瞧,想来是快了。” 在人离开后,嬷嬷才又开口说着:”主子怕是要做两手准备,浅云阁那头人年轻身体底子好,若是在得了九爷的宠,只怕孕育子嗣也是迟早的事。” 董鄂氏知道她的忧虑,自己的身子也只有自己才清楚,早就不适合再孕育子嗣了,思虑了一会儿才出声:”你说的那件事,我再想想。” “主子今个儿厨房那头过来送晚膳的奴才你是没瞧见,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春芍满脸喜色的进来,方才的场景现下就是想起 来也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 “自从进了九阿哥府以来难得的吃上这么一桌好东西,你们也都坐下来一起用吧!” 若是说什么极好的东西倒也算不上,不过是按着规矩上的一些中规中矩的饭菜罢了,因着没有丝毫克扣,这才看起来尤为丰盛。 “这不合规矩,奴才还是服侍主子用膳吧!”春芍与春菡二人谁也不肯坐下,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最终也只能是草草用过才让她们把东西撤下去分了吃去。 “也不知今个儿九爷能不能过来。”春菡用极快的速度吃完便进来伺候着。 “许是不会过来,替我沐浴梳洗吧!今个儿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 这头才沐浴完躺下,便听着外头奴才请安的声音,吓得徐安禾立马瞪圆了眼睛坐起身子,只是还不等她下地,那头人已经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匆匆掀开被子下地行礼道:“妾身给爷请安,妾身不知爷过来,不曾出去迎接,还望爷恕罪。” “今个儿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着过来瞧瞧你,才没让人提前通知的。却不想你这么早就躺下了,可是身子不适?”九爷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扶起来。 第十二章 阻拦风波 “许是白日里废了些心神,这才觉着有些乏了。只是没想到爷竟会过来。”徐安禾面上满是欣喜的神色,看得九爷心里倍感舒坦。 心里一旦舒坦了,心情也就好了,心情好了,看着她时,越发觉着高兴,只觉着哪哪都顺眼,哪哪都好。 “爷用过晚膳了吗?” 徐安禾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九爷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竟答了一句不曾。 话才出口,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竟然被自己的妾室美色所迷惑,委实觉着丢人。 “这个时辰了,若是再吃些油腻的东西定是不消化,不若妾身亲自下碗面给爷尝尝,可好?” “好。”既然话说都已经说了,他也不好再反悔,只能应承下来。 况且,府里还没有哪个主子格格的会亲自下厨房做面,一时间他竟还真生出些期待。 徐安禾只披了件外衣便去了院子里单独设的小厨房忙活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新鲜出炉。 双手捧着犹如献宝一般瞧着他,眉眼弯弯看得人心里热热的。 瞧着他一副呆愣的模样看着自己,徐安禾忍不住出声催促着:“爷快尝尝,虽说与府里 的厨子没法相比,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爷倒是不知,你竟还会厨艺,看来日后你这小厨房倒也不必在配厨娘,只你自己动手便可,如此算来竟还能省下一笔银子去。”九爷一边慢吞吞的吃着面条,一边欣喜地说着。 今日晚膳,因着厨房那头送来了一番他素日最爱吃的八宝酱鸭,倒也因此多吃了一碗米饭,眼下不过是才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算这面条再怎么色香味俱全,他也是吃不下的。 “爷倒是越发会精打细算了。”徐安禾嘟着嘴巴,带了些娇嗔的语气抱怨着。 不知不觉间,满满的一碗面条已经被他吃下大半碗去,肚子也撑得有些不舒坦。 “晚上吃多了也不舒坦,不饿就行了。”许是她看出胤禟的心思,这才开口给了寻了个台阶给他下。 徐安禾又拉着他在屋子里走了好一会儿功夫消食,等到她躺下休息时早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倒头便睡的死死的。 “昨个儿那么好的机会,主子怎么不留下九爷?” 一早,春芍进来伺候时,回想起昨个儿的事,还止不住的惋惜。 “巴巴得凑上去有什么好,就算能留 得他一时,又不能留了一世去。 只等着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抛到脑后了。”徐安禾对着昨日的事情倒是没有丝毫惋惜之意,眼见她并没有明白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微微叹息了一声才又继续说道:“有时候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能够轻易得到的,反倒是没了趣味。” 这头才说完话,碧儿推门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屋内,直至走到跟前才俯身说道:“主子昨个儿怕是累着了,奴婢特意让人打了桶热水,伺候主子沐浴缓解身子的疲乏。” “不必了,昨个儿不过是没睡好罢了,倒也没有什么乏不乏的。” 徐安禾佯装没看出她的小心思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这里有我们两个伺候就够了,碧儿姐姐还是出去伺候吧! 主子身边不习惯有让人近身。” 春菡沉下脸色,赶人离开。 “行了,用了早膳咱们做点点心给九爷送过去。 毕竟昨个儿,处置了那些个欺辱咱们的奴才,咱们总得去谢恩不是。” “小主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个奴才,主子爷的书房哪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若是放了小主进去,我们做奴 才的,实在是担待不起。” “你……” “春芍,不得无礼。”徐安禾收起脸上的笑容,呵斥了她一声,这才又说了几句好话便打算离开。只是还不等走,就瞥见高公公,连忙开口喊着:“高公公 ……” “徐福晋吉祥。” 高公公听着声音走过来,行了一礼。 她在不得宠也还是侧福晋,底下人见了总得行个礼,面上过得去,况且眼下瞧着九爷还一副对她上了心的模样,更不能轻视了去。 “还要劳烦高公公一遭,把这碟子点心送进去,这是我亲手做的,让爷尝尝可还吃得惯吗?”徐安禾浅笑着,从春芍手里接过雕花食盒朝着高公公递过去。 高公公只瞧了一眼并未接过来,满脸笑意的说道:“这都到了门口,徐福晋何不亲自送进去?” “我又何尝不想亲自送进去,只是……”徐安禾顺着他的话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早就有些抓耳挠腮的小太监一眼,继续说道:“只是我总不能为难这些个公公不是,九爷的书房哪里是我能踏进去的。” “这些个糊涂的东西,徐福晋莫要往心里去,还要劳烦徐福晋在此等候片刻,容老奴 进去通禀一声。” 高公公临走时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小太监,吓得他们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九爷这几日虽说瞧着似是对她有几分上心,可到底也只是少数人知晓,这些个在院子外头伺候的人,哪里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只当她还是那个从前任人欺凌的主。 删了功夫高公公便出来迎着人进去,看的那几个小太监一愣一愣的,瞅准了机会仗着胆子拦下高公公问道:“还求高爷爷指点一二,这徐福晋如今怎就得了主子爷的眼了呢?” “主子爷的心思谁又能猜的准。”高公公冷笑了一声,抬出去的脚顿了顿继续说道:“日后这后院里只怕是要变了天了。”他也是念着这里人往日里没钱孝敬自己,这才愿意指点一二,至于明白多少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下午早早地前院那头派了人过来通传,九爷要过来一同用晚膳。 “爷吉祥。”徐安禾带着人早早地候在院子里,见着人过来立马欣喜行礼。 “这是在外头等了多久,手都冰了。”九爷感受着从她手上传来丝丝凉意,不自觉的蹙紧眉头。 第十三章 九爷留宿 “妾身才等了一会儿。” “去让人传膳吧!”既然正主都过来了,也不用继续等下去。 “妾身伺候爷净手。” 徐安禾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绵羊,只觉着让人有些啧啧称奇。 九爷从前虽然并不认识她,但在太傅府里好歹也是见过两次的,无论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只会如此乖顺的小绵羊,不过眼下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还是觉着受用得紧。 徐安禾伺候着他净过手,又接过春菡递上来的茶,服侍着漱口,好在之前在府里时她也是如此伺候外祖母的,如今这套流程下来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习惯的,亦或者觉着生疏的地方。 只是陪着主子爷用膳,倒不能像自己之前那般,事事都得多加注意一些,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着实让人觉着累得慌。 眼瞧着九爷撂下银著,徐安禾也不好自己继续吃,只能陪着一同放下,又是一番伺候后,俩人这才说上话。 “瞧着你这怎么没有那点心?”亏着他还特意留着肚子,想要再吃点那个点心的,只是瞧了一圈也没瞧见丝毫点心的模样,不得不有些失望。 他身为皇子,母妃又是那样得宠,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没吃 过,如今能对着一碟点心这样上心,也是全凭着好奇,想要瞧瞧她还能做出什么稀奇花样点心来。 徐安禾瞧出他的意图,嘴角忍不住嗪着一抹浅笑说道:“那些点心不过是一些小花样罢了,自己吃哪里能用得着这般费心思,若是爷想吃,明个儿妾身做了给爷送过去便是。” “爷倒是不知你还有多少花样。”九阿哥见着的那些人大抵不过是一些名门望族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亦或者小门小户穷养出来的女儿,反倒是没有一个像徐安禾这样的。 徐安禾瞧着他坐在一旁一盏茶接着一盏茶的喝,半点没有想要走的意思,只能红着脸说道:“天色不早了,妾身替爷宽衣。” “你们都出去伺候吧!” 她往日里都不习惯自己睡下时屋子里有人伺候,更何况还是现下要与九爷做如此亲密的事,若是再留了人在屋子里,岂不是要活脱脱把人羞死。 胤禟听着这话,也只是挑了挑眉头并没有开口阻拦,在褪去外衫二人只剩下一身中衣后,徐安禾早就双颊通红,羞得抬不起头来,更别说瞧见他此时一双戏谑的眸子正打量着自己。 随着屋内烛火摇曳,榻上俩 人也是久久不曾消停。 在蜡烛即将燃烧殆尽时,九爷这才叫人打桶热水送进来。 徐安禾毕竟是才初次经历人事,早就累得睡了过去,九爷许是性子好又或许是觉着她伺候得颇为满意,倒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亲自抱着她洗漱一番,才重新躺下睡着。 “主子醒了?昨个儿怕是累坏了,爷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让奴婢们备下热水,只等着主子醒了好泡泡,也能缓解一些身上的疲乏不适。” 这头徐安禾才睁开眼睛,春芍和春菡二人便连忙开口说着。 猛地起身,腰间酸痛使得整个人又重新倒回去,想起昨日的事,脸上如同被火烧一般。 “主子慢一些。”春菡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也不敢再说打趣的话,连忙敛了神色伸手去搀扶着人。 “九爷是什么时辰走的,你们怎么也没人叫我一声?”徐安禾被伺候着穿好贴身衣裳,这才得空想起这件事。 就算她身为侧福晋之尊,不用像那些个格格和侍妾那般小心翼翼,但架不住她自身没有能够依仗的母家,眼下能够得了九爷几分青睐,也不过是全凭着自己的手段罢了,若是眼下这个时机惹得他不悦,之 前的辛苦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春菡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是九爷吩咐奴婢等不要吵醒主子,瞧着九爷的模样,想来是对主子上心了。” 春芍嘴角笑的有些合不拢道:“主子不必 太过担忧,奴婢瞧着府里倒是在没有一个格格的容貌能与主子相比。” “以色侍人,最是不能长久之计。”她也最是厌恶以色侍人,偏偏眼下除了自身的容貌之外,她反倒是想不出什么能够这么快速吸引九爷的办法。 闭上双眸,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笑容,整个人朝着木桶内沉下去,好一会儿才起身。 “奴才请徐福晋的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弯着腰进来,行过礼道:“主子爷特意吩咐奴才给徐福晋送来这支并蒂海棠步摇和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 待东西被一一打开瞧过后,徐安禾才示意让人打了赏钱:“有劳公公走这一遭了。” “多谢徐福晋,徐福晋严重了。”小太监揣着二两赏银,乐颠颠的退出去。 “昨个儿才留宿,今个儿就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可见九爷是把主子放在心上了。”屋子里没了人,春芍这才忙不迭的上前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 “把东 西收起来吧!” 九爷带头赏赐了东西,福晋和完颜氏那边也不好装作没瞧见,不管情不情愿也都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徐安禾皆是笑着一一接过来,又道了谢才算是完事。 其余格格也随着福晋之流纷纷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其中陈氏陈格格其中带着人捧了东西过来,对此徐安禾倒是有些吃惊。 陈氏在府里资历比不得侍妾赵氏,宠爱比不得格格刘氏,就是连着尊容都比不得完颜氏侧福晋,平日里在府上也是最安分守己,深居简出的人。 眼下不年不节的亲自带人捧着东西过来,如何能叫她不惊讶。 “妾身陈氏拜见徐福晋,徐福晋吉祥。 妾身前些日子因着身子不爽利不曾出过门,倒也尚未与徐福晋见过,今个儿特意过来与徐福晋请安,还望徐嬷嬷莫要怪罪。” 陈氏半垂着头,说话时语调轻轻柔柔,让人听着只觉着颇为舒服。 “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妹妹快些起来吧! 既然是身子不好,还是多在房里养着才是,若是出来着了风可如何是好。” 徐安禾虽然进门时间晚,但架不住是侧福晋的尊位,就是叫她们一声妹妹也是不无不妥。 第十四章 刘氏怨恨 “格格好不容易回去一次,怎么不在住两日功夫,如此也好彰显主子爷对格格的宠爱。” 须凝一边扶着她手臂小心伺候着,一边讨好的说着。 “只要有主子爷的宠爱,我什么时候想回去都能回去,又何必急于一时。”况且走的时日多了,她心里总归有些不放心。 后院里那些个女人,哪个不眼巴巴的盯着九爷的宠爱,瞧着她前脚离开,她们后脚还指不定要都使着什么狐媚手段去勾引九爷。 回去时她也只带了身边的大丫鬟须凝,院子里其余丫鬟奴才皆是留了下来,眼下才回来屁股还没等坐热乎,便急忙问着:“我走的这几日,主子爷幸了哪个院子的格格?” “朱格格那去了一回,浅云阁那头主子爷虽是去了几回,可也只留宿了一夜。”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她的神色,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忧,顿了顿才又道:“只是今个儿一早爷便着人赏了些东西过去,各个院子里的格格主子也都跟着送了些东西过去。” “主子爷这是在赏赐她夜里伺候的好呢!”刘氏饶是如此说着,原本艳丽的一张小脸眼下却扭曲在一起,这几句话更是直接从牙缝里挤出来。 “ 什么样的好东西,主子爷没让人流水似的往咱们院子里送。”须凝瞥了一眼那个小丫鬟,满脸鄙夷之色说着。 就算是那个完颜氏虽说是个侧福晋,可见着他们格格不也仍旧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嫡福晋也不敢拿着她们如何,眼下不过是赏赐了徐氏那点丁点的小玩意,就这么大惊小怪。 “咱们回来也该去给爷和福晋谢恩请安。”刘氏起身,九爷那头总是要过去谢恩的,只是福晋那她原本是不打算去那么早的,眼下瞧着这个情况反倒是没了主意。 刘氏在前院只与九爷说了几句话便被打发出来。 “格格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须凝瞧着她进去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心下有些疑惑。 “爷正忙着呢!” 刘氏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死死抿着唇不肯再说,脸上也是绷得紧紧的。 “妾身来向福晋谢恩。谢福晋准许妾身回母家探望。”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怎么也没多住几日。”董鄂氏趁着抿口茶的空隙抬头撇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说着。 “妾身时刻谨记自己已经是皇子府的人,不敢多待。 福晋能够让妾身回去,已经是福晋仁善。” “瞧你回去一趟,小 嘴跟抹了蜜似的。”董鄂氏禁不住乐出声,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些许:“去前院谢恩了吗?” “方才去过了。” “嗯,既然回来了,就和徐氏一同好好服侍爷吧!” 董鄂氏佯装一副不经意的模样说着这件事。 “徐福晋?妾身微贱怎敢与徐福晋相提并论。”她才回府里,就算有小丫环的说词,可还是没完全弄明白府里现下的情形,既然福晋提及,她自然要顺着杆子往上趴一趴。 “徐氏虽然说侧福晋的位份,可要说起宠爱来,府里哪个能比过你去。”董鄂氏打趣了几句,见她垂眸深思又继续说道:“只可惜你伺候爷多年,却一直并无子嗣傍身,如今徐氏伺候了爷,若一朝有孕,只怕府里在容不得旁人了。” 董鄂氏故意说得自怨自艾,刘氏更是将这番话听进了心里,木然攥紧了手上的帕子,死死抿着唇半晌不曾开口。 在她离开后,赵嬷嬷开口:“刘氏毕竟得了这么多年的宠,会做如此自掘坟墓的事吗?” 这件事若是被发现,府里自然是断断容不下她,徐氏又坏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一下子失去两个劲敌,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事情不成,只解 决了一个,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承宠越多,最是容易害怕失去,我们且等着瞧吧!” “今个儿浅 云阁那头可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吗?” 九爷才从外头回来,便问着高公公。 “今个儿浅云阁那头倒是不曾送货东西过来,反倒是刘格格那头派人过来请了两回,只是恰巧爷不在府里。” 好在他才回来,就朝着底下人打听清楚了,这才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刘氏才回来,且让她先好好歇息歇息吧!咱们去浅云阁。” “唉!”高公公应了一声,随即垂头好笑。 瞧着这模样,一时三刻那位主怕是不会受冷落了。 九爷刚踏进院子好悬没和徐安禾撞个满怀,俩人堪堪稳下身子后,九爷这才沉下脸瞪着她呵斥:“什么事如此慌张?” 他这也算是迁怒,恼怒她算话不算数,没有按着约定把东西送过去。 “妾身今个儿午睡睡过了头,现下才做好点心,怕爷等得急了,这才脚步急了些,险些撞着爷,还望爷息怒。” 徐安禾说着便想要跪下,不料双手直接被托住,阻了她要跪下去的动作。 “可是身子不舒坦?若是不舒坦便也不必费心神做这点心。”点心也 不是非吃不可,况且他本就不爱甜食,徐安禾又一天一个花样,什么样的口味都有,能够吃到什么样的,全凭运气。 “妾身没事,妾身只是乏了。” 九爷看着她逐渐发红的脸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只觉着好笑,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再继续说着这件事,牵着人手便大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爷赏你得东西你不喜欢吗?” 目光略过她颇为素雅的头上,有些疑惑。他送的那些首饰,在库房里已经算是极好得了。 “爷赏赐的东西,妾身喜欢。 只是妾身觉着太过贵重,生怕有丝毫损坏,只敢仔细收藏起来,不敢戴在头上。” “旁的人得了赏赐,只怕是觉着越是贵重才越好,怎的到你这反倒是反过来了。”九爷有些失笑,摇了摇头后继续道:“若你觉着那套宝石镶嵌的头面太过贵重,爷记着其中还有一支海棠步摇,那个素雅,怎么也同样不曾戴上?” 苏安禾满脸无奈的看着他,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存了心的故意逗她。 “爷赏赐的是并蒂海棠步摇,海棠花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那上头的并蒂花象征夫妻恩爱之意,妾身……妾身实在不敢带。” 第十五章 半路截胡 “你倒是懂规矩。”按理来说,她身为侧福晋,虽说不能穿正红色,仅一人之下的尊位,并蒂莲也不是不能戴,况且又是九爷亲自赏赐的。 眼下她故意如此说,为的也是让九爷知道自己是个知晓分寸之人,她越是懂得谦让知晓分寸,越是能让九爷心疼宠着自己,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九爷微微叹息一声,牵着她手直接把人拽过来揽进自己怀里,瞧着她垂眸眼波流转间不自觉漏出的风情,呼吸一紧。 另一头,刘氏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穿花百碟旗装,头上梳着小两把刷样式,配着两支镶嵌宝石的流苏簪子,耳朵上缀着一对翠绿色翡翠耳坠。她本就容貌艳丽,盛装之下更是格外地让人挪不开眼去。 “格格打扮起来比府里哪位主子都好看。”须凝适时地拍着马屁,逗得刘氏满心高兴,站在地上微微转了一圈瞧着在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后,才带着人往前院走去。 以前她也是做过这样的事,当时许是她最得宠也或许是在府里容貌最出挑的那个,九爷倒是也愿意纵容着她,以至于现下宠的她分不清天高地厚。 “爷在里头吗?”刘氏站在书房院子前头,下巴微微向上抬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 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虽说是前院伺候的人,可也只是最下等的奴才,她还看不上眼,对着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早就习惯了,虽说心里有些不痛快,到底没有表露在脸上,只卑躬屈膝的回道:“爷不在里头,方才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知道去哪了吗?”刘氏原本的欢喜立马消散,脸色也是阴沉了起来。这个时辰出去,想也知道是要留宿在哪个格格侍妾的院子。 “主子爷的事情,奴才哪能知道。”小太监说完抬头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挣扎毕竟她得九爷的宠爱,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平日里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能错过,只犹豫了一瞬的工夫便又开口继续道:“许是去了徐福晋的院子,徐福晋这两日总是叫人送些点心过来。” “徐氏……”刘氏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让人打赏了这个小太监后才一甩衣袖离开。 “格格消消气,许是九爷也只是贪图一时新鲜,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便好了。”须凝看着她越来越阴沉下去的脸色,只能挑着一些好听的话劝着。 “啪~”刘氏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仍觉着不解气般:“没用 的东西。” “格格息怒。”须凝顾不得脸上的火辣,连忙跪在地上。 “你让我还怎么息怒。”刘氏脸上阴沉着,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瞧着平静下来说道:“就说我病了,你去浅云阁寻爷过来见我最后一面。” 须凝连忙称是,只是她哪里能把这番话如实说出来。 “主子爷与徐福晋已经歇息下了,姐姐若是没有要紧的事,还是先别去打扰了,若是不然惹恼了主子爷,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刘氏得宠这么多年,她又是跟在她身边的一等大丫环,早就养成了那般跋扈的性子,眼下头一次被人拦在院子里,面上有些恼意:“我自然是知晓轻重的,只是刘格格那头病了,我总得禀报主子爷一声不是,若是出了问题主子爷怪罪下来,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九爷眼下也不算是对刘氏厌弃,之前又是那般宠着,众人也算是被她这番话给唬住了,趁着众人愣神这一空挡,须凝一边往里走一边扯着脖子喊:“爷,求爷过去瞧瞧吧,刘格格病了。” 屋里头正伺候到一半,任是谁这个时候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好了,九爷阴沉着脸色原本是想要继续的,只是外头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哪里还有兴致,只能 抽身起来,披了件外衣便隔着门朝着外头候着的高公公喊道:“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如此喧哗吵闹。” “是刘格格身边伺候的须凝过来请爷,说是刘格格病了眼下正吵着要见爷呢!”没有吩咐这个时候,即便是高公公也不敢私自进去。 “越发没规矩了,病了就去寻府医,过来寻爷有何用,爷难不成会治病不成。” 众人听着里头传来的训斥,皆是低垂下头,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工夫,九爷才穿戴妥帖从里头出来,脸上黑得似是要滴出墨来,高公公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看,垂着头紧跟在后头。刘氏闹出来这么一出只怕从前的宠爱也算是到头了。 九爷宠着人时是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上,若是一旦厌弃了,也是一眼都不肯在看的,薄情却也寡情。 “爷?爷来了。”刘氏早就躺在床上,听见声音才睁开眼睛,低着声音娇媚地说着。 “不是病了吗?爷瞧着倒是没有丝毫病态模样,脸色红润,瞧着倒是身体健康得厉害。”九爷冷哼了一声,也不坐下反倒是就这么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爷~”刘氏怯生生的叫了一声,见没有什么作用,才又道“妾身一日不见爷,便就只觉 着浑身难受,心口也跳得厉害。”半撑着身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九爷的手,没有防备之下被他一甩直接倒在了床上,上头铺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倒也没摔着。 只是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圈直接通红,再抬起头时眼眶早就含上了泪珠。 “爷这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吗?”原本她这副柔弱可怜模样,已经惹得九爷生了几分怜悯的心思,只是才一瞬间的功夫,便质问起了她,也不知是气昏了头,还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这是在质疑爷?”九爷彻底冷下脸色,看着她时眼中尽是冷意。 许是刘氏也察觉出不对劲,连忙说道:“妾身绝无此意,只是爷好久不曾过来瞧过妾身,妾身是在想爷。” 到底是还有之前的情分在,九爷倒也没处罚她,只训斥了几句便离开。 今夜闹得动静如此大,早就传进了后院众人的耳中,众人也都眼巴巴地瞧着她最终能落下个什么下场。 董鄂氏那头在得知九爷气冲冲地离开后,才让人去刘氏院子训斥她一番,如此也算是彻底下了她的面子。 她最是会见风使舵的人,从前刘氏得宠时她倒从未做出过惹得九爷不高兴的事,眼下瞧着才刚刚失宠就立马落井下石。 第十六章 外祖母殁了 徐安禾那被人截胡,就算她自己不在意,春芍和春菡二人可是存了满肚子的怨气,对于刘氏那院子的事情自然格外的注意,得知九爷只是过去待了一会儿工夫便怒气冲冲地离开,紧接着董鄂氏又让人过去训斥了一番,心里的怨气这才稍微消散了些下去。 “这样的事日后还说不定要闹上几回呢!你们现下就这么生气,日后一个个的岂不是要成了气包子。”徐安禾知道她们俩是为自己抱不平,心里只觉着暖意。 “主子可是侧福晋,凭她一个格格也敢过来抢主子的宠,岂不是当众打主子的脸面吗?主子今个儿就应该让九爷处罚了刘氏,免得叫众人都只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春芍憋着嘴。 “说得好听是侧福晋,可咱们这个侧福晋之前过得只怕连着刘氏身边那个须凝都不如,如今才稍微好转了一些,犯不上为着这点小事惹恼了九爷,叫他觉着咱们容不得人。”刘氏怎么闹对于她来说都无妨,她闹得越是厉害,九爷就越是容易厌烦她。 太师府内。 府里上下皆是挂上白绸,婢女和小厮也是身着孝服,老夫人殁了对于太师府来说算 得上是一件大事。 梨春堂原本是老太君的住处,眼下里里外外皆是被白色覆盖,里头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哭泣和抽噎声。 马佳氏也是操持的几日功夫,如今不禁脸色苍白连着眼下都有了一层淡淡的乌青色,此时正紧紧蹙着眉头看着李仕说道:“枉费母亲生前那般看重她,事事为她打算,如今母亲去了她竟是连着最后一面都不肯回来的。” 老太君对自己这个长媳也还算是不错,就算是为着之前她偏心自己外孙女的事情闹了些不愉快,眼下人已经没了,再多的恩怨也都随着一同埋葬在黄土之下,有的只是生前的好处。 “禾儿只是个侧福晋,在府里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想来也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徐安禾到底是她外甥女,她作为嫡亲舅舅哪能不心疼,之前也只是气恼自己生母偏心,只顾着徐安禾这个外孙女,对自己嫡亲的孙女反倒是事事不上心。 他因此,在徐安禾成婚后一直不曾注意过她在九阿哥府的日子。 “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倒是听说她可是有着一手好手段,哄得九阿哥对她颇为宠爱,若是她没有忘恩负义又岂 能回不来。” 太师府本就在京城,来回用不了两个时辰的路程,况且侧福晋虽说是妾氏,可名字是进了皇家玉蝶的,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九阿哥嫡福晋又是那样的身子,怎么瞧着都是她自己忘恩负义。 “表姐当真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回来吗?”不等李仕在说什么反驳的话,李梓柔从门外走进来。 “柔儿你怎么过来了?”马佳氏看见她先是有些惊慌,随后岔开话题说着:“这两日,你也累坏了,这个时辰怎么不去睡觉反倒是过来这里了。” “女儿不累,女儿想过来瞧瞧祖母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却没想到竟听到父亲与母亲的对话。”李梓柔上前挽着马佳氏的手臂,轻轻依偎在她身旁,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自己院子。 因着第二日便是老太君下葬的日子,李梓柔也不敢在这期间闹出什么事,只能乖乖待在马佳氏身旁。 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这才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环出门直奔九阿哥府。 皇子府哪能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饶是李梓柔这样的出身在门口磨破了嘴皮子,愣是没让守门的小厮放自己进去,最 后没办法才只能谎称是得了九阿哥的话过来与自己表姐叙旧。 徐安禾近日在府里得宠的事也不是秘密,就算是守门的小厮也是听闻了几句,权衡一番又得了李梓柔的打赏贿赂这才开门放人进去。 她这也是第一次进皇子府,哪能知道徐安禾住在哪处院子,只能随手叫了个丫环使了些银钱这才让人带着自己过 去。 “小姐?”春芍从厨房那头取了一碟子点心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李梓柔,惊吓之余好悬没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表妹?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吗?” 她在太师府里时,除了深居简出之外便是每日去外祖母房里,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倒也没怎么接触过,更遑论交恶或交好。初初见着她进来也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你自然是希望府里出事了。”李梓柔哪肯给她什么好脸色,现下更是不管她是不是九阿哥府的侧福晋,便冷嘲热讽起来。 “难不成是外祖母?”她出阁的时候老太君的身子就不太好,也正是因着如此,老太君生怕夜长梦多这才急忙让她成婚进了皇子府,这样就算是日后老太君去了也算是 没有牵挂。 “这又没有别人,你还装模作样地给谁看。 枉费祖母对你百般疼爱,不想你和你母亲一般,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生母未出阁时在府里可谓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着与那人成婚竟狠心抛弃自己生母和爱护自己的家人。 如今李梓柔再提及此事,徐安禾心里虽然不痛快,可到底还惦记着她们二人之间的亲情,倒也没发怒,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说道:若是表妹这次过来是为着羞辱我母亲的,还请表妹离开。 “我没有你这般忘恩负义,连着百般疼宠自己的外祖母殁了都狠心不去,姑母生前对我也还算不错,现下人没了,我自然不好再说她什么坏话。” 饶是李梓柔在说着什么,她也一句都没听进去,耳边不断响起那句‘连着百般疼宠自己的外祖母殁了都狠心不去’脸上血色立即退了个干干净净,身子也是晃了晃有些站不稳,好在春菡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才使得她没有摔在地上。 “母亲派人过来请都请不去,现下在这装什么?”李梓柔被气得脸上通红,气都有些喘得不顺了。 第十七章 气急攻心 “小姐误会了,主子根本不知道老太君的事情,也根本就没见过那个所谓的什么小厮。”春菡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满是疼惜,忍不住替她辩解几句。 “你跟在他身边伺候自然是要为她说话,你俩实属狼狈为奸。” “外祖母百般疼爱我,若是我知道我又怎么会不去?”她的身体原本就没有完全好全,眼下又受了这样的刺激,全凭着心口的那股气撑着这才没有晕厥过去。 “如今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又不曾亲眼瞧见。”老太君已经下完葬了,她过来也只是想要出了心口的这股怨气,毕竟就算是她现下随着自己回去也是无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梓柔前脚刚走,徐安禾后脚便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春菡镇定的安排人去寻府医过来,春芍守在徐安禾身边伺候,而她自己去寻九爷,毕竟是惊急之下晕厥过去,谁知道会不会牵扯出她身体原本的问题,唯有寻九爷过来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晕过去就晕过去了。”九爷听着消息急急忙忙就过来了,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才朝 着府医开口问着。 “回禀爷的话,徐福晋本就身子亏空还未养好,如今一时着急这才导致气血瘀滞晕厥。”府医上前两步回着。 “好端端的怎么会身体亏空?”九爷蹙着眉头,眼中噙着一抹化不开的寒霜,扫视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众人。 春菡死死掐着手掌,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指跪到前头说道:“主子之前被福晋指过来教导规矩的嬷嬷责打,伤了身子后又一直不曾养回来。今个儿恰巧表小姐入府指责主子,老太君殁了不曾过去的事……” “不关福晋的事,是妾身自己不好,这才让福晋觉着妾身没有规矩。”徐安禾清醒过来时正巧听见春菡方才的那番话,一副急忙开口辩解的模样,更加像是被人欺辱的小百花,见九爷不说话才又道:“原本妾身的身子已经不打紧了,只是今个儿得知妾身外祖母殁了,妾身没见着府里来递消息的下人,一时急火攻心这才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