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那日,病秧子相公他醒了》 第1章 穿越了 燕国,溪水村。 兴许是春日的缘故,就连空气中都带着花草的香味。 “放开我!”程筠脸色惨白的盯着脸带猥琐的男人,一边往里头缩。 男人扣着程筠的脚腕往身前拉:“程筠,你就从了我,三郎反正已经活不成了,你跟了我还能当回女人!” 可别说,程筠傻是傻了点,但身材样貌可是溪水村出了名的。 程筠力气没有男人大,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 她后背泛起冷汗,浸透了今日刚穿的红色嫁衣,这种恐惧让她怕得不行,眼泪都飚出来了。 她看了眼床上最右侧躺着的男子,猛地扑过去,摇晃道:“相公,救我!” 昏迷不醒的男子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谢柏卑劣的道:“救你?哈哈,他自己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怎么救你,你个小傻子哭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谢柏朝程筠扑了过去。 程筠拼命地往后躲。 身体一滑,额头竟然不受控制地撞到了柜子角。 …… 滚烫的鲜血从额角淌下,程筠迷迷糊糊中察觉有人在扯她衣服。 她明明被组织炸得粉身碎骨,那种痛苦记忆犹新。 怎么,这是死了还不放过她? “啧,傻是傻了点,但长得可真是带劲!”男人猥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筠猛地睁开眼,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 抬腿就朝男人的子孙袋踹了过去,又是一个过肩摔,像是扔抹布般将其摔在地上。 她嫌弃道:“想占我的便宜,先去阎王那里排个队!” “程筠,你个傻子装什么贞洁烈妇!”谢柏疼得脸色青白交加,已经没了爬起来的力气,“长成这样不就是专门来勾引男人的么,三郎现在满足不了你,我来满足你!” 怎么回事? 古装,古人? 程筠眼睛里闪过异色,快速打量了周遭环境,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估计是穿越了! 她就说嘛,她都被炸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死。 程筠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道:“满足我?垃圾玩意,你不配!” 说着,在谢柏杀猪似的声下,她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子孙袋上,当着谢柏的面碾了碾。 仿佛还不解气,她又狠狠地跺了几脚。 这种垃圾男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浪费资源! 啪叽—— “你、你……”谢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彻底晕死过去。 程筠对待这种人向来就不心慈手软,在谢柏晕死后,单手拧在他的脖颈上,直截了当给他断了气。 下一刻,程筠脑袋一阵刺痛,陌生的记忆汹涌而入。 要不是她意志坚定,恐怕早就疼晕过去。 原来,她穿越到了一个架空朝代的小村落里,原主是个不太聪明的傻子,被家人用五两银子卖给了谢家冲喜。 今日是她刚嫁过来的第一天。 而刚才想占她便宜的是她相公的二哥,当然,这二哥是二房所生。 谢家有三房,大房谢守富与方氏有个儿子谢青,二房谢守裕与张氏有一儿一女,其中一个就是谢柏。 这两房跟着谢老爷子夫妇住在新起的上房里。 三房夫妻已经亡故,留下她现在的相公谢三郎与一对四岁的龙凤胎弟妹。 相公? 程筠这才意识到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呼吸微乎其微,像是下一秒就要噶了。 “嘶!” 等看到了男人的脸,程筠抽了口凉气,这样貌未免也太精致了些,即便脸色苍白,可这青丝散落下来,眉眼如黛。 光影错落间,映衬得这人唇红齿白。 再加上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蛋,让人感觉一碰就碎,妥妥的病弱美男子。 原本程筠还不打算管的,可她是个颜控,这又是她的相公,她不管似乎不太好。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好心,程筠下一刻就看到一个箱子。 那箱子金光闪闪,犹如佛光普照飘在空中。 程筠紧紧地捧着金箱子,瞬间泪崩了:“呜呜,你居然也跟过来了!” 这可是她的药箱。 说是药箱,其实是组织里面研究所里的异类空间,可以随时随地产出所需的药品。 异朝他乡,又经历了生死变故,再看到自己的药箱,程筠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站起身,掀开谢蕴书盖在身上的被子。 谢蕴书是被石头砸到了腿,然后没得到好医治,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身体更是高烧不退,若她再晚来点,这人恐怕真的要挂了。 她打开药箱拿了消炎药退烧药,又拿了针剂,调好剂量就给谢蕴书扎了进去。 过后,她给谢蕴书的腿重新包扎。 程筠给人打了麻药,将腐肉刮掉,又涂了碘伏和药膏这才用夹板缠了绷带固定,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够呛。 抬手一抹,才发现满手的鲜血。 额头上的伤是原主强烈反抗谢柏,不小心撞到了柜子角留下的。 屋子里没有铜镜,她出门端来一盆水,对着水面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又吃了药,这才将药箱藏到了她陪嫁箱子里。 “嘎吱——”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异动,她眸子里闪过冰冷之色。 莫不是上房几人过来找谢柏的? 她面色无异,快速将谢柏的尸体藏到了角落之中,又用箱子给挡了起来。 等那人走到了她身后,她手指往后一伸,猛地一用力,再是一甩,这动作太快,快得她抓了空动作已经做完了。 咦! 居然抓空了! “嫂嫂。”战战兢兢地声音传了过来。 程筠循着声音低头看,两个小萝卜头此时睁着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忽闪忽闪地,里面有担心和警惕,唯独没有害怕。 难怪抓空,这俩小孩还没到她的腰上呢。 这应该就是那对龙凤胎。 “嫂嫂。”珺宝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碗递出去,里面是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稀饭,“你饿了吧?” 程筠盯着那碗可以称得上米汤的稀饭:“……” 这碗稀饭估计是上房用来打发这两个小家伙的。 程筠道:“你们吃。” 她前世是给组织做见不得光的勾当,有点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尤其是小孩子。 珺宝一脸傲娇地道:“我和昭宝都在上房吃过了,这粥不好吃,你快吃了吧。” 噗嗤,明明在关心她,还要嘴硬? 咕咚—— 龙凤胎兄妹的肚子同一时间叫唤起来。 空气一时窒住了。 第2章 扇巴掌 谎言不攻自破。 龙凤胎兄妹羞得没脸见人了。 程筠没说话,而是去屋子里找了一圈。 这一圈找下来,她发现这三房除了水一粒米都没剩下,就连碗筷都豁了口。 惨! 这一家子过得未免也太惨了。 珺宝看程筠盯着空米缸发呆,解释道:“嫂嫂,他们说兄长看病吃药需要花银子,米都被他们拿走换银子了,家里已经没东西了。” 看病吃药? 根本就没有给谢三郎看病,不然谢三郎的病情也不会越来越严重,居然连小孩子的东西都骗,这是都没给两个小家伙一条活路啊! “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程筠一左一右牵着两人的手往外走。 上房正在吃饭,男女分了两个桌子坐,桌子上都摆着两大碗鸡肉和大白米饭。 这是为了原主成亲准备的。 可惜,原主和新郎官都没吃上呢,都摆到了上房的桌子上。 见到这幕,程筠已经明白过来三房在谢家的地位,眸子里不由得更冷了。 “爹,现在已经给三郎娶妻了,也该将他们分出去了吧?”谢守富给谢老爷子夹菜,话语里很是恭敬。 见谢老爷子不说话,谢守富下了针强心剂:“大郎还要读书科举,三郎如今这模样只会拖垮我们家,你不为我们想想,也得为大郎想想。” 旁边的谢大郎谢青吃饭菜的动作顿了顿。 谢青不冷不硬地道:“下个月就要府试,若能考上我便是秀才,到时候还要入书院读书。” 他没有问家里要银钱,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谢老爷子认得几个字,他知道读书的好处,所以才费尽心力供了谢青去私塾。 只要谢青能考上,那他们谢家就能摆脱泥腿子出生飞黄腾达。 谢老爷子很是犹豫:“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和他们提分家,我们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什么脊梁骨,我们可是花了五两银子给他娶了媳妇冲喜,他如今半死不活,可怪不得我们了。” 石老太接过话道:“老头子,给三郎娶妻之前你可就答应过我要将三房给分出去,你不会想反悔了吧?” “我……”谢老爷子面色一黑。 谢青放下碗筷,斯文地擦了下嘴角:“我吃完了,府试在即,我先去复习功课了。” 看了眼大孙子,谢老爷子瞬间说不出话了。 “好,分!”谢老爷子下定决心,其实他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自从三房父母亡故,已经从三房捞不到好处,他们就不想再照顾那几个拖油瓶。 如今谢三郎又出事,他们更是忍不住要分家。 给谢三郎娶妻就是为了堵住村子里的悠悠之口,不然他们怎么会给谢三郎娶个傻子。 那当然是因为傻子要的钱少! 谢青站起身就看见程筠站在门口。 他神色一惊,轻咳道:“三弟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我不能来?”程筠讥诮地勾了勾唇。 方才这些人说的话,她可是听得一字不落,尤其是这谢青。 虽然没直接表达自己的态度,可那言语可是在给压力。 整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她最是瞧不起这种小人。 谢青尴尬地笑了笑,心底却是奇怪这程筠和传闻中傻里傻气的形象似乎不太一样:“能来,自然是能来。” 还不等程筠接话,方氏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又来了,刚才不是给你们吃的了么,饿死鬼投胎啊,吃了还想要?” 珺宝挺着胸脯护在程筠身前:“我们刚才根本就没吃,你睁眼说瞎话!” “哎呦,你这个死丫头片子,现在学会顶嘴了?”方氏早就看不惯三房的人,站起身就朝珺宝伸出手。 方氏手上都是吃肉沾染的油渍,嘴巴上也是,配上三角眼显得更加刻薄。 珺宝等方氏扑过来就往旁边一躲。 程筠好巧不巧地伸出脚尖,方氏一时不察,左脚拐右脚,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你!”方氏猛地扭头盯着程筠,“你拌我!” 说着就改了方向,从地上爬起来,朝程筠扑过来。 那凶狠的架势摆明就是想撕了程筠的脸! 程筠理都不理她,直接看向坐在上位的谢老爷子:“分家是吧?可以,我们分!” 话说出来,众人都沉寂了一下。 似乎是没想到程筠居然都听见了,可众人反应过来。 听见了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傻子,她能明白个什么? 他们可是听说过程筠在程家也是个遭人嫌弃的主,不然也不会被程家用五两银子就嫁过来冲喜,欺负程筠可没人会管。 方氏叫嚣道:“爹、娘,你们听见了吗?这贱人可答应分家了,我们快写分家书,等摁了手印她想反悔都来不及!” 程筠看都没看方氏,她领着昭宝和珺宝进了屋子。 直接给珺宝、昭宝抱到椅子上。 “昭宝、珺宝,饿了吧?赶紧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些都是你们的。” 石老太看程筠这模样和行为,气得不行。 家里面哪轮得上程筠在这指手画脚,她可是新嫁过来的媳妇,没狠狠来个下马威都差不多了,哪来的脸安排这两个小兔崽子吃这吃那。 石老太呵斥道:“程氏,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下桌!” 程筠充耳不闻,飞快地给龙凤胎盛饭夹菜。 见状,石老太只觉得自己的地位被挑衅了,冲过来抬起手朝程筠的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满屋子惊了。 就连平日里不管妇人之事的谢老爷子都皱眉看向了这边。 “娘……”方氏弱弱地叫了声,震惊得无以复加。 程筠甩了甩手,云淡风轻地道:“看来打人不能用自己的手,有点疼。” 石老太嘴巴都被程筠这反手一巴掌给打出了血,石老太气疯了,龇牙咧嘴地朝程筠扑过去:“小贱蹄子,老娘撕了你!” 程筠怎么会怕石老太。 她以前可是每日都在刀尖上过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妇,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不过这里不能杀人,有律法,她得悠着点儿。 程筠抬起脚就往石老太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紧接着,在众人没回过神又吃了口饭。 饭菜并不好吃,只是用简单的盐调了下味道,要是换做她以前,肯定早吐了,可今时不同往日,等填饱了肚子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她面不改色地看向龙凤胎:“怎么不吃了?” 龙凤胎回过神忙往嘴巴里塞饭,眼睛里迸发出无数的精光。 神采奕奕! 嫂嫂好厉害,比他们厉害多了,一下子就给石老太干趴下了! 第3章 闹得他鸡飞狗跳 嫂嫂威武! 龙凤胎饿狠了,将桌上的饭菜都给风卷残云,鸡肉都没放过,只一眨眼,便消灭了一多半。 方氏看着只觉得心疼得紧。 方才那鸡肉有石老太盯着她们可都只吃了两口,现在被几个饿死鬼吃了,可真是糟蹋。 石老太几欲吐血,对着儿媳骂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把这三个天杀的都拖出去,这丧门星是想造反啊!” 方氏这才犹犹豫豫地上前:“三郎她媳妇,你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能和娘动手呢?” 程筠不说话。 方氏朝程筠身后走,准备来个偷袭。 程筠看向龙凤胎,温和地问道:“吃好了?” 龙凤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萌萌哒地点头:“吃好啦!” 下一刻,方氏伸出手朝程筠胳膊一抓,程筠抱着两孩子往旁边一躲,在方氏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砰! 那满桌子的饭菜顿时散落一地。 碗筷也碎得七零八落。 石老太更加愤怒了:“废物,连个傻子都打不过!” 方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好意思说她呢,自己还不是打不过? “你才是傻子,你个老泼妇!”珺宝气愤不已。 说完,兄妹俩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般朝石老太怀里撞过去。 方才程筠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征服了龙凤胎兄妹,如今他们已经把程筠当成自己人了。 程筠眼疾手快地将两个小家伙捞了回来。 石老太正在气头上,两个小家伙扑过去可就是狼入虎口了。 “你们这两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我可是你们奶奶,竟然敢骂我老泼妇!”石老太瞪圆了眼睛。 龙凤胎听到石老太提到自己爹娘就红了眼。 爹娘是什么,他们都已经记不清样貌了,只知道村子里的孩子都嘲笑他们没有爹娘。 说他们是没人管的野孩子。 可如今石老太作为他们奶奶居然也要嘲笑他们,龙凤胎气得浑身发抖! 程筠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冷笑道:“他们有娘生没爹教那是因为他们爹娘死了,可你们作为他们的亲人却对他们不管不顾,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珺宝说得对,你本来就是个老泼妇,你连饭都不给她们吃,有什么脸面说是他们奶奶?哪来的脸说出这句话的!” 边说,程筠抄起东西就朝众人身上砸。 石老太面色涨红,想去接那些椅子瓶子,可程筠砸的时候带了力度。 全家人都被砸得鸡飞狗跳,浑身上下都青紫一片。 不一会,满屋子一片狼藉。 谢老爷子呵斥道:“没教养的东西,还不赶紧停下!” 程筠讥讽道:“要说没有教养,你们才是没有教养,这两孩子都知道护着对自己好的人,可你们呢,良心都被狗吃了!” 原主刚嫁过来,对谢家并不了解。 可多少还是听媒婆说了一嘴,谢家三房没出事前是在县里做生意的,常年住在县里。 但每月都会寄银子给上房,对上房的人也极好。 可天不遂人愿,夫妇俩回来的路上遭遇匪患,银钱被洗劫一空,就连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谢三郎都差点一命呜呼。 也是谢三郎命大捡回来了一条命。 之后没多久谢三郎就带着龙凤胎回了村子里住。 可那次事件后,上房对三房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更是巴不得三房的人早点死光。 免得拖他们上房的后腿。 饶是程筠见多识广,也被这些人落井下石的嘴脸恶心到了。 这么一番话,将在场的众人给震慑住了。 石老太心里一个激灵:“你不是傻子?” 程筠不卑不亢:“怎么,傻子就应该被你们欺负?我们饭也吃饱了,可以谈正事了,想分家是吧,那就分,但我可告诉你,田地银子分文不能少!” 众人脸色一变,已经笃定程筠不是傻子! 石老太脑子转得快:“娶你就已经花了五两银子,再加上给三郎看病,都已经花了快二十来两了,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了!” 程筠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道:“没钱?那就不分,反正以后谢青考中举人做了官我们还能跟着一块享福。” 方氏慌了:“程氏,你别给脸不要脸!” 程筠道:“不要脸的是你们,吞了我相公的赔偿金,还将屋子里的东西搜刮一空,现在还不想为我和弟妹负责,小心我去县衙告你们!” “哦不对,我不去县衙,我带着昭宝、珺宝去谢青私塾里闹,到时候看看丢得谁的脸面!” 谢青眉角一皱:“三弟妹,非得闹得这么难堪吗?” “谢青,你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难堪。”程筠拍了拍龙凤胎的小肩膀,“我到时候带着他们俩去你私塾哭,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们!” 谢青脸色青白交加,飞快地给方氏使眼色。 方氏接收到讯号,拉了拉石老太的衣袖:“娘,大郎学业紧张,可千万不能被影响,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谢青是谢家唯一的读书人。 成绩向来优异,经常被夫子夸的,在谢家,除了谢老爷子基本就是他的一言堂。 “你这贱人!”石老太这次可算是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你要多少银子!” 程筠扳着手指头算:“老宅子归我们,良田良地各五亩,白米白面各一袋,再加三十两银子!” 石老太瞳孔猛缩:“你怎么不去抢!” “嫌我要的少?”程筠挑眉,“那就四十两银子,我可是听说我公婆生前给了你们不少东西,如今我拿回来也是应该的。” 石老太憋住吐血的冲动。 见石老太还想讨价还价,程筠直接堵住石老太的嘴:“你们不给,那我就去私塾门口乞讨,那里读书人多,有钱人也多……” 谢老爷子看了眼程筠,总算发话了:“给她!” 为了谢青,只要他考中举人,一切都值得! “可是……”石老太不肯。 谢老爷子瞥了眼石老太,提醒道:“怎么了,我的话也不听了?分了家,多少银子都能赚回来!” 石老太眼睛闪了闪。 是啊,三郎必死无疑,现在不答应分,到时候他死了还得操办丧事,那又是一笔支出。 再加上程筠、龙凤胎这三张嘴,养起来可比三十两多! 石老太不情不愿地去拿了银子、地契,这都是压箱底的东西,递给程筠的时候,她心底都在滴血。 “签字摁手印吧!” 程筠拿了过来,淡定一撇。 第4章 老死不相往来 纸上的字,赫然写着“今日过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哪里是分家书,摆明就是用来断绝关系的。 正好,免得她多说废话。 “这是怎么了!” 突地,门口传来一道声响,程筠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干净的外衣,眉眼之中透着威严。 “里正,你怎么来了?”谢守富惊讶道。 里正大概四十岁左右,叫李力争,平日里在溪水村很有威信。 李里正道:“怎么,我不能来?你们又想欺负三房?不是我说,你们的嘴脸未免也太难看了,以前三房对你们多好,怎么三郎一出事你们就变了个样!” 石老太道:“里正这次可是说错了,受欺负的可不是他们,是我们,你看我的脸……” 李里正可不听石老太胡诌,将脸扭到了一边。 “李伯。”程筠突然叫了声。 她朝李里正躬身,又将手中的地契、分家书都递了过去。 李里正知道她是谢家新过门的孙媳妇,便将东西接了过去。 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他抽了口凉气道:“这是要断绝关系?” “还请李伯做个见证!” 李里正面色犹豫道:“三郎如今还没好,要不等他醒了再决定?” 程筠摇头道:“不用,再考虑的话我相公和弟妹恐怕真的要被这些心思歹毒的人给折腾死了,还请李伯帮我这个忙!” 闻言,龙凤胎卷起自己的衣袖裤管,露出里面青紫交加的皮肤。 珺宝抽抽噎噎地道:“李伯伯,我们不想再挨打了。” 李里正看到这幕,眼神一沉,瞪向谢家众人:“你们可真是恶毒,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分,我今日就当这个见证人!” 见他答应下来,程筠快速摁了手印。 李里正和谢老爷子也在纸上签了名摁了手印。 “谢谢李伯!”程筠带着龙凤胎朝里正躬身道谢。 李里正叹道:“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能帮的我肯定帮。” 程筠没有拒绝:“好。” 下一刻,她开始拿东西回老房子。 至于锅碗瓢盆她都没有要,但吃食她一个都没放过,将灶屋搜刮得干干净净,程筠才回到老房子。 她用米熬了粥,又烧了水。 珺宝很是机灵,帮忙烧火,跟在她身后忙上忙下,浑身上下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懂事。 而昭宝则是坐在椅子上,黑黝黝的瞳孔盯着两人,也不说话。 说起来,这么一晚上都要过去了,程筠也没听昭宝说过话,一直都是珺宝在说。 程筠在昭宝面前蹲下身问道:“昭宝是不是不喜欢嫂嫂,都没和嫂嫂说过话。” 昭宝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神开始躲闪。 珺宝生怕程筠不喜欢昭宝,连忙解释道:“昭宝不是不喜欢嫂嫂,昭宝天生不会说话,嫂嫂有什么想问他的可以和我说。” 天生不会说话? 程筠目光诧异,盯着昭宝打量了一会。 昭宝抬起头看向程筠的面颊,等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不屑和可怜的眼神后他心尖一颤,似乎有酥麻的东西在他心里爆炸了。 程筠摸了摸昭宝的脑袋:“嫂嫂会治好你的。” 昭宝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珺宝也不明白。 但他们知道,嫂嫂今日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如今嫂嫂就是最好最好的人。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对她们好,他们就喜欢谁。 程筠端着稀粥进了谢三郎的屋子。 谢三郎还没醒,程筠将稀粥放下,用手试了试谢三郎的额头温度,已经退烧了,呼吸均匀,不再那么滚烫灼热。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会醒过来。 真是不知道她这个便宜相公得知分家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会不会怪她自作主张? 这么想着,程筠又端来一大盆热水,搓了搓棉帕,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解开谢三郎的衣物,她开始给谢三郎擦洗。 还别说,这便宜相公越看越好看。 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小腹精壮有力,摸一下还有腹肌呢。 “啧——” 程筠摸了摸下巴道:“我这是赚了还是没赚?” 穿越过来就有个相公,省去了她多少麻烦。 她给谢三郎穿了干净的衣裳,正准备系裤腰带时,门口有道人影挡住了光亮。 她抬头,就看见龙凤胎站在门口。 两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她那只放在裤腰带上的手。 龙凤胎的眼神之中满是错愕又了然的神色。 珺宝义正严词地道:“嫂嫂,大哥还昏迷不醒,你不能这么着急和他生小宝宝!” 昭宝疯狂点头。 程筠大囧! 额,不是。 能不能听她解释? 她真的没有饥不择食到这一地步啊,她还不至于对一个病患下手。 还有,这小丫头怎么知道脱衣服就是生小宝宝! 程筠缩回了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心虚:“我没有。” 说着,她又板着脸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婶子告诉我的呀。”珺宝走进来,小脸蛋神采奕奕,“隔壁周婶说,成亲就会脱衣服,脱了衣服躺一块就会有小宝宝。” 周婶是距离谢家老宅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媳妇,对三房还不错,性子比较大大咧咧。 龙凤胎很喜欢她。 珺宝看来也是似懂非懂,她就说嘛,才四岁的孩子,能明白多少。 程筠轻咳道:“以后这些话就别说了。” “为啥呀?”珺宝满脸好奇。 小孩子就是喜欢问为什么。 程筠赶紧转移话题:“没有为什么,你大哥退烧了,明天估计就会醒。” 珺宝赶紧迈着小短腿进了屋子,她伸出小小的手贴在谢三郎的额头上。 紧接着,又用脸颊蹭了蹭谢三郎的额头。 “大哥退烧了,额头不烫啦!” “嫂嫂,你真是福星,你来了大哥就好啦!” 珺宝说着,激动的跳了起来在程筠脸蛋上亲了口,随即,珺宝捂着红彤彤的脸站在旁边,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莽撞。 珺宝小心翼翼地盯着程筠,怕她生气。 程筠抱起两个小家伙,在他们脸颊上挨个亲了下。 龙凤胎脸颊通红,醉呼呼的捂着被亲的地方,要不是有程筠扶着,他们都要歪倒在地上了。 珺宝紧紧地拽着昭宝的手,明明很喜欢,却还是要嘴硬道:“嫂嫂,你耍流氓,以后可不许了!” 程筠:“……” 第5章 相公是不是不想负责 说着,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程筠追到门口:“去把灶台上的粥喝了。” 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听见没,反正只见他们往灶屋的方向去了。 等程筠给谢三郎的裤腰带系好,她拿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木盆里用水泡着,之后走向灶屋,两个小家伙正吃着稀饭。 珺宝见她来了,将桌上的另外一碗推过来。 三人都没说话,安分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吃过后,程筠给两个小家伙洗了澡。 洗澡的过程中,两个小家伙低着头,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程筠问水温合不合适,两个小家伙只顾着点头。 自从回到村子里,两个小家伙几乎都是自己洗澡。 如今程筠对他们这么好,她们对她最后一点戒备都没了。 珺宝拿着专用小帕子道:“嫂嫂,我可以自己来的。” 程筠搓了搓珺宝的背:“唔,你看这是什么?” 珺宝看着从自己身上搓下来的污垢条,噎住了:“……” 珺宝:太羞耻啦! 昭宝:没脸见人啦! 其实也不怪两个小家伙,即便他们再懂事再爱干净,那小胳膊也洗不到后背,再加上力气太小,怎么可能洗得干净。 以前,程筠见过不少乡下的留守儿童。 那些孩子基本跟在爷奶身边,衣服脏兮兮的,就连脸和手都皲裂开来,看起来就怪让人心疼。 龙凤胎比那些孩子要好得多。 程筠舀了热水给两个小家伙冲洗干净,紧接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到她们的床上。 等两人睡着,程筠这才将藏在角落里的麻袋趁着夜色背到了山林深处掩埋,山林深处有野兽没人敢来,谢柏不可能会被人发现。 忙完这一切,她摸黑回了家,找了大木盆,思虑再三,将盆放到了谢三郎的卧房里。 老房子虽然破旧,但院子挺大的。 有两个卧房,一间灶屋,一间柴房,柴房旁边还有个用来养猪的猪栏。 她要洗澡只能在谢三郎的卧房中。 好在这个人没有醒。 澡洗到一半,程筠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她扭过头,好巧不巧地,对上一双深邃幽冷的眸子。 “啪嗒——” 洗澡的帕子掉在盆里,发出略微古怪的声音。 “相公。”程筠单手挡在胸前,朝谢三郎招了招手,强装镇定道:“嗨,我是你新过门的媳妇。” 谢三郎眼眸深邃,透着股冷意,他没说话,只是扭过头闭上了眼。 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程筠叫了声:“相公?” 没有回应,呼吸均匀地传了过来,看起来又睡着了。 为了以防万一,程筠这次不敢再耽搁,洗了澡就穿好衣服,又走到床边盯着谢三郎打量了下,确认他只是睡了过去才出门将脏衣服洗了。 次日,程筠醒过来后就发现谢三郎没睡在身边了。 而是在院子里和龙凤胎说话。 她走出门。 听到动静,谢三郎和龙凤胎齐齐地看向她。 谢三郎沉默了会,嗓音清清冷冷地道:“珺宝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若是你想离开,随时都……” 他知道她是被当成傻子卖过来的,现在傻病好了,想必她娘家也会接纳她的。 程筠打断他的话:“看都看了,睡都睡了,你现在不想负责?” 同床共枕四舍五入就是睡了,她没说错。 闻言,谢三郎脑子里竟然又记起来刚才强行忘了的画面。 他微愣,深深地看了眼程筠,过了会才疏离地道:“我会负责的,但你倘若想离开,我不会拦着。” 程筠突然凑了过去,脸几乎贴着谢三郎的脸:“啧,这才刚醒就急着赶我走,是想我给你们腾地儿?再说了,我又不嫌弃你们。” 谢三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换做任何人,瞧见他们家这个状况恐怕就会撒腿就跑,她居然说不嫌弃。 因为距离太近,热气刮过了耳根。 谢三郎突然就想到昨晚的事,他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道:“我以后不会说了。” 程筠没说话。 半晌,谢三郎道:“我还没有和你说谢谢。” 程筠走向灶屋:“你是我相公,我救你是应该的,我可不想刚成亲就变成一个寡妇。” 谢三郎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白,愣了一下道:“我叫谢蕴书,你也可以叫我三郎。” 紧接着,他又道:“我的腿应该好不了,你没必要和我绑在一块。” 他是真的不想耽误程筠。 “程筠,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娘子。”程筠朝他眨了眨眼,调戏了句,又漫不经心地问:“谁说你的腿好不了了?” 灶屋里根本没什么菜,她揉了面,又煮了四个鸡蛋,珺宝很自觉地帮忙烧火,出锅的时候又撒了喷香的葱花。 满屋子的香味勾得龙凤胎饥肠辘辘,谢三郎也朝灶屋这边看了眼。 他略显冷漠地道:“好不好得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程筠将四碗面条端上桌,定定地看向谢三郎,又指了指龙凤胎,“昭宝、珺宝也在乎。” 谢三郎心中一震。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面色更冷了,眸底幽邃,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吃吧,不然面就该坨了。”程筠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将筷子摆在碗上,催促了声。 谢三郎确实饿了,昏迷好几日,水米未进,再加上面条香味扑鼻,早就食指大动,他拿起筷子就吃。 只不过是普通的面条,可不知道为什么,谢三郎心里却觉得有股子别样的情绪。 除了昭宝、珺宝,他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吃过早膳,程筠顺便将碗筷洗了,见屋子里要啥没啥,她便道:“我待会要去集市一趟。” 谢三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杵着木棍,他忍着疼进了卧房,没一会,人就出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小布袋子。 “拿着。” 程筠和龙凤胎都扭过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是个钱袋子。 “这是我给人写字攒下来的,不多,你拿去用。”谢三郎面无表情地往下说,“既然你打算留下来,那让你掌家也是应该的。” 至少,在她离开之前,谢三郎不想亏待她。 程筠没有拒绝,将钱袋子接过。 她拿着背篓进了卧房,将金药箱放了进去,又盖上一层布料确保别人看不见金药箱。 起身的时候她却发现陪嫁箱子有点不对劲。 她翻开看了看,才发现箱子里居然放着两套锦缎衣裳,手感柔顺,绣工比她现在穿的粗布麻衣好太多了。 可以算得上是华服。 不是说原主是程家不得宠的傻女么?所以才会以五两银子卖到谢家冲喜! 怎么还陪了两套精致的衣服? 第6章 花钱如流水 这衣服一看就不止五两银子。 她想了想,将两套衣服拿出来,统统放进了背篓里,走到大门口,她又看向谢三郎。 “你给我好好待在床上别乱动,伤口更不能碰水。” 说着,她盯着珺宝道:“你们就负责盯着他,若他不听话就告诉我。” 珺宝软乎乎地表示立场:“我是哥哥那一边的,我不当叛徒。” 程筠笑眯眯地道:“也行,反正也不是我瘸。” 珺宝翻脸比翻书还快,举手发誓道:“嫂嫂放心,我肯定看好哥哥,绝对不让他碰水乱动!” 谢三郎愣住了。 只不过短短一晚上的功夫,她竟然将珺宝收拾得这么服帖? …… 程筠顺着原主的记忆去了集市。 又找了一家名叫余氏当铺走了进去,她准备将两套衣服给当掉。 管事的摸了摸衣服的品质,又看向穿着打扮都和村姑打扮无异的程筠:“这衣服你哪来的?要当掉?” 程筠道:“怎么,当个东西还要盘问祖宗十八代?” 管事的其实是觉得这衣服不是程筠的,他道:“倒也不是。” “那问什么,死当。”她已经看过衣服,和普通衣物没什么区别,里面也没什么隐藏的物件,留着她也不穿,当了最为合适。 毕竟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原主,那就得好好地将日子过下去。 管事的看程筠小小年纪却这般不卑不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死当可以,不过这衣物应当是被人穿洗过,价格给不了太高,二十两,你接受吗?” 程筠没说废话,拿了二十两就走了。 紧接着,她便开始采买物件,贴身的衣服、鞋子,还有肚兜,油盐酱醋、白面大米、陶瓷灌,药材,药杵子等。 最后她走到肉铺。 “肉多少钱一斤?”程筠问。 屠夫捏着刀往案板上一剁:“瘦肉十文,肥肉十四文,姑娘要来上几斤?” 程筠又指着四块猪板油问道:“那这个呢?” “八文。”屠夫又道:“这可是我今日才杀的猪,新鲜着呢,若姑娘想要,我就便宜两文钱卖给你。” “我都要了,再来三斤瘦肉两斤肥肉,骨头……” 屠夫见她这么爽快,立即道:“骨头基本上没人要,你给我十文钱,这些你都拿走!” 骨头上没肉,基本上没有冤大头会买。 程筠见骨头足足有五六斤,也没多说话,古代人是不怎么爱吃骨头的,但她买回去熬汤正好。 十文钱的猪骨头,三十文钱的瘦肉,二十八文钱的肥肉,一百四十四文钱的猪板油。 在肉铺这里就花了二百一十二文钱。 再加上之前买的七七八八,程筠总共花了五两银子,她花了十文钱租了一辆牛车,将东西都放了上去,想了想,又走到麦芽糖摊贩前。 “姑娘,两文钱一块,来一块?” 程筠付了钱道:“来三块。” “就是她!” 她刚接过纸袋子,骤然被团团围住,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活吞了般。 她动,他们也跟着动。 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程筠眉眼微微一皱:“有事?” “这两件衣服是你当掉的?”领头人黑沉着脸,从身后拿出两件衣服。 程筠看了看,的确是她当掉的那两件。 她没有否认:“是。” “小偷,跟我去见官!”领头人见她承认,给小弟们使了个眼色,想要强行带走她。 程筠怎么会让他碰,毫不客气的踹飞了小弟:“什么小偷?那衣服是我的陪嫁,我想当就当,关你们什么事?” 小弟自由落体后就躺在地上哀嚎,疼得爬不起来。 这一行为惊呆了在场的众人,就连领头人面目都凝重了起来:“怎么就成了你的陪嫁了,这分明就是我们家小姐的东西,你这村妇好不要脸!” 程筠问:“你们家小姐是谁?” 如果真是他们家小姐的东西,怎么进了程筠的箱子里。 难道是程家的某人偷了东西却不小心放进了她的陪嫁箱子? 领头人趾高气扬地道:“你没资格知道我家小姐的名讳!” 瞧领头人的嘴脸,程筠有点不耐地道:“那你也没资格在这污蔑我,让开。” “现在小偷都这么有底气?” 人群后,传来一道刺耳刻薄的女声,壮汉们让到两边,程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两个衣着华贵,戴着满头钗环,约莫十三岁的姑娘。 秦烟看见程筠,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厌恶:“我还当谁能偷走我衣服呢,原来是你这个傻子!” 认识原主? 难不成衣服真是偷的? 可搜遍了原主记忆,程筠都没有查到偷东西的字眼,而且即便原主傻,但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了。 秦烟居高临下的道:“小傻子,这衣服肯定是你上次偷偷溜进秦府的时候偷的,是不是!” “只要你乖乖承认,跪在地上高喊三声是你偷了衣服我就不为难你。” 程筠眯起眼道:“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更何况我都不认识你!” “人赃俱获,你居然还狡辩!等等——” 秦烟冷笑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不认识我?小傻子,你这傻病更严重了?人都不认识了是么,我倒真希望你不认识我!” 站在秦烟身边的富家千金开口道:“烟儿,这位不会就是你那位傻子……姐姐吧?” 秦烟怒视道:“是,她是傻子,但不是我姐姐!” 富家千金赔笑了声,虽然想看笑话,但也不敢真的得罪了秦烟。 她目光扫向程筠,那眼神充满对秦烟的讽刺。 秦家是秀城排名第一的世家,而秦烟是大房续弦程氏生下来的嫡女,其中还有件喜闻乐见丑闻,那就是那位姓程的续弦在和秦大爷成亲之前与别的男人生了个女儿。 那个女儿还是个傻子,被养在程氏的娘家。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村姑了吧? 程筠站在旁边听到了几个字眼,又结合起原主的记忆,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千金小姐就是原主同母异父的妹妹。 “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都回不了家。 见程筠这么无视自己,秦烟气得要死,以前程筠可是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妹妹,让自己落了好大的脸面。 如今她居然敢装作不认识她? 秦烟给小厮们使了个眼色道:“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走?把她给我抓了扔进县衙去,就说秦家大爷让他治治这个小贱人!” 第7章 同娘不同命,我们不熟 “是,三小姐!” 看戏的众人一听秦家,都不敢上前掺和是非,只远远地看着戏。 程筠将糖包放进怀里装好,松了松筋骨。 一盏茶的功夫,她面无表情的站在秦烟跟前:“说了,衣服不是我拿的,别再开口闭口贱人,再说,我用针把你的嘴巴给缝了。 秦烟看着被打的东倒西歪的小厮们,眼睛瞪圆了:“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烟儿,发生什么事了?” 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秦烟的旁边,从里头传来一声低嗔的声音,马车上写着大大的“秦”字,格外嚣张。 程筠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搜索了一遍记忆,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原主她娘。 “娘,这个傻子欺负我。”秦烟哭着扭过头。 程氏没有下马车,更没有掀开帘子:“你和她计较什么,上来吧,别忘了你来这里的正事,时间可不等人。” 秦烟一听这话,才愤恨地瞪了眼程筠。 “我知道了。”秦烟扶着嬷嬷的手上了马车。 站在车厢前,她目视前方,那张娇嫩的脸蛋充满自傲,看到诸位百姓目光之中充满羡慕。 秦烟心里格外得意,她很享受这种目光。 她是秦家人,生来就尊贵,可和那个傻子不一样! 这么想着,秦烟鄙夷地道:“程筠,别想着进秦家,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得逞,你只不过是个贱种,没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 程氏皱眉道:“烟儿,注意言行举止!” “娘,你心疼她了?”秦烟傲气地质问。 程氏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心疼她,你赶紧进来吧,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原本程筠是想当被疯狗咬了口,可听了这句话,心里却涌动起一股子悲哀。 她眉心略微蹙了蹙,这悲哀的情绪应该是原主留下的。 但这让她很不爽! “秦小姐,你说我是贱种,那敢问生下我的女人是不是贱人?”程筠挑了挑眉,“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你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若我是贱种,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秦烟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嘴快说错了话,居然将程氏和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马车里的程氏拧了拧眉头,觉得程筠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正要开口说话,又听见程筠道:“还有那两套衣服,应该是程夫人给我的吧,秦小姐可别一口一个说是我偷的。” 程筠没打算将银子退回去。 那都是原主应该得的! 瞧这母女俩穿金戴银,原主却是在村子里受尽欺负,到最后连命都丢了,两件衣服而已,和原主的遭遇比起来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程氏不想在这里和程筠扯,催促道:“烟儿进来,我们走。” “道歉。” 这次,程筠却是不让了。 她指着秦烟道:“秦小姐刚才污蔑我,诋毁了我的名声,应该和我道歉。” 秦烟怎么可能会服气:“你在说笑?” “既然你不肯道歉,那你就别走了。”程筠拦在马车前,目光死死地盯着秦烟,那眸子里充满锐利。 百姓们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秦烟怕了。 转身进了马车里。 程氏看不清外边的状况,不知道程筠拦在马车前:“走吧。” 车夫犹豫道:“大夫人,她拦在前面,我们走不了。” 程氏动了怒:“程筠,你究竟想干什么!” “道歉,我还没说明白?”程筠有点奇怪,疑惑得很,“还是说你们母女俩耳朵不太好使?今天秦小姐若是不道歉,那谁都别想走!” 程氏自以为语气维持得很好:“别蹬鼻子上脸,来人,将她给我拖到一边去!” 侍从立即照做,可哪知道程筠根本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解决了一堆人。 她擦了擦脸颊,走上前牵着缰绳,用力一扯。 马儿吃痛,高高地扬起前蹄。 车厢里的母女俩没有做好准备,被晃得东倒西歪,撞得鼻青脸肿,发髻散乱。 从头到尾都没有走出车厢的程氏忍不住了,掀开车帘子骂道:“程筠,你疯了么?” 程筠看向程氏,眼神里充满嫌弃:“别叫我,我和你不怎么熟。” “你!”程氏像是意识到什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傻了?” 程筠不说话,程氏却得到了答案:“不傻了更好,以后就别再来找我,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再被你拖累!” 程筠根本不想听这些,这些事都与她无关。 她指着秦烟:“让她道歉。” 程氏不想再在这里耽搁时间,她们还有事要去做,可让秦烟受委屈,比拿针扎她还疼:“误会一场,你又何必?” 程筠不说话。 程氏见她态度强硬,只好无奈地叫了声:“烟儿。” 秦烟不乐意,可程氏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她想到来这里的目的,便不情不愿地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程筠转身就走,任由母女俩在风中凌乱。 程氏盯着程筠的背影,目光闪过深思。 “娘,凭什么让我道歉。”秦烟眼眶通红,身上又疼又委屈,“她哪里有资格,我可是秦家三小姐,她算什么?” 程氏瞪了眼她道:“你是千金小姐,在外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适当的低个头也没什么,我们赶紧走吧,若耽误了正事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从省城来这里可是有事要做的。 若做不好,老夫人问起责,就连程氏也得夹紧尾巴。 别看她人前风光无限,骨子里有多低人一等只有她知道! …… 程筠上了牛车往溪水村赶。 果然,还没到村口,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空中还挂了不少星子。 到了村口,她就看见两个乖巧的小身影。 正是昭宝和珺宝。 “你们怎么在这?”程筠让牛车停了。 珺宝下巴低垂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大哥看你这么久没回来,说你丢了,我和昭宝正打算去找你。”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丢?”程筠只觉得这两孩子有点天真。 车夫有点不耐烦了:“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家。” 程筠跳下车,将两个孩子抱上牛车道:“大爷,我再给你加两文钱,你送我到家门口。” 第8章 我不死你们很失望 车夫听到加两文钱,立即将不乐意的话吞了回去:“好嘞,是往哪边走?” “一直走到底,最里面那家就是了。” 到了门口,满村子的狗叫声,听得昭宝、珺宝缩了缩脖子。 车夫帮忙把东西搬下来,程筠挨个搬进屋。 珺宝已经去给车夫端水去了:“爷爷,家里没有茶,只有井水。” 车夫看珺宝这么懂事,不由得想到自家的调皮捣蛋的大孙子,喝了水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程筠将东西收拾好已经过了一刻钟,她看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像是想到什么,看向龙凤胎:“你们吃饭了么?” 龙凤胎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还小,谢三郎怕他们受伤没教他们做饭菜,龙凤胎只会烧火洗菜打下手。 中午时,两人也尝试做了点吃的。 可实在是半生不熟,难以下咽。 家里面唯一会的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所以从中午到现在,三人几乎没吃过东西。 饿也不是很饿,他们已经饿习惯了。 程筠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灶屋开始忙活。 听到动静的谢三郎也杵着棍子走了出来,他看向她,眸光动了动:“回来了?” 程筠头也不抬:“嗯,回来了。” 人总不能每顿都吃面,程筠将买回来的木耳泡发就和骨头汤一起熬了,谢三郎脚还没好,需要多喝点汤补补,再加上两个面黄肌瘦的弟妹,她着实看不过眼。 她又和了面做了几个鸡蛋饼,大白米饭也没少。 天色暗了下来,可灶屋里却灯火通明,等饭菜端上桌,两个小家伙眼睛都在放光。 香味浓郁,恐怕旁边周婶子家都能闻得到! 珺宝捧着小碗,对程筠吹着彩虹屁:“嫂嫂,你做的吃的简直是神仙才能吃的,不像大哥做的噶嗓子。” 程筠给珺宝夹了块肉,又给昭宝夹了块,最后是谢三郎。 三个人雨露均沾。 “喜欢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谢三郎淡淡地看了碗里多出的那块肉,终归是没有吭声。 砰! 大门在这时被人推了一把,可门板被反锁着,外边的人没有推开,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身影被顶得一个踉跄。 “开门!” 是谢守富和方氏的声音,两人的声音一点都不客气。 程筠有点不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有事?” 方氏嬉皮笑脸:“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吃饭没有。” 笑话,她方才可是看见程筠坐着满满当当的牛车回来的,这不得赶紧过来蹭口吃的,要知道方才在门口她就闻到肉香味了! “诈尸了!” 方氏目光绕过程筠的肩膀,看到谢三郎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吃饭,整个嘴巴张大。 “三郎,你怎么没死?”谢守富吃惊,他们夫妇来这就是为了打秋风,另外就是想看看谢三郎死了没,若是死了他们就将事情闹大。 到时候也好将程筠分的银子骗回去。 谢三郎扭过头:“我没死你们很失望?” 谢守富尴尬地道:“怎么会,虽然我们断了亲,但骨子里还是一家人,看到你精神头这么好,我心里头也高兴。” 谢三郎深邃的目光落在谢守富身上,无形的压力让谢守富有点无所适从。 片刻,谢三郎嗤了声:“是么?” 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谢守富说这些话,可真是将他们当成傻子来骗。 方氏刚准备往里头走,就被程筠拦下:“看也看了,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走吧。” “你们在吃啥?”方氏不死心,想往里头挤。 肉香味,馋死她了! 说着,方氏又开始说教:“你们刚分出来,开销可都得省着点,别花钱如流水,到时候都花光了不得饿死?” 程筠单手撑在门口,将方氏挡了个严实:“这个不用你们费心,再不滚,我就打你出去。” 方氏脸彻底黑了,凶悍地道:“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你怎么还不领情,我……” 话还没说完,程筠冷冷地扫了眼方氏。 在方氏惊愕的目光下抬起脚就踹在方氏肚子上! 方氏愣住了,疼得半晌从地上爬不起来。 程筠向来不说废话,她将门栓重新插上,一个眼神都不给方氏和谢守富。 看着紧闭的木门,方氏哆嗦地瞪向自己丈夫:“还不赶紧扶我起来,三郎好了的消息可得赶紧和娘去说说,这事可不得了!” 之所以同意断亲是因为他们觉得谢三郎必死无疑,可现在谢三郎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以后他写字抄书挣的钱都飞了! 回到上房,谢老爷子和石老太都睡了。 方氏推搡着让谢守富去叫,可谁都不敢去打扰两人休息,还是谢老爷子听到外面动静自己醒的。 谢老爷子隔着窗户问道:“这么晚不睡觉,闹什么呢?” “没啥,就是爹,三郎醒了,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谢守富硬着头皮说完。 窗户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才听见石老太骂骂咧咧的道:“醒了又咋的,石头可砸得不轻呢,他那腿好不了的,都给我滚回去睡,别在这吵吵!” 方氏撇撇嘴,也不敢回嘴。 捂着被踹疼的肚子回来右边的屋子。 …… 吃过饭,程筠就开始烧火炼猪油,还拿出一块猪板油单独放在木盆里。 紧接着,她将洗干净的火盆搬到谢三郎的旁边。 “帮忙烧个火?我需要些干净的草木灰。”程筠偏头。 谢三郎坐在旁边早就想帮忙了,他拿了火折子,又让昭宝搬来木柴。 火很快就燃了起来。 “那个……” 程筠没听清,看向他道:“你说什么?” 谢三郎重新道:“若是银子花光了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刻意省着。” 原来是在意方氏说的那些话啊。 程筠莞尔道:“我知道,我还不至于为了省钱饿肚子,你们以后也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一起努力。” 嘎吱! 也不知道是木柴断裂的声音,还是心湖被拨动的声响。 谢三郎面色平静地瞥了眼程筠,之后他又收拾好情绪,继续往火盆里添加柴火。 他不知道火灰有什么用处,但她说要,那他就做。 一家子,忙到了后半夜才停下来。 程筠将炼制好的猪油放到陶瓷灌里冷却,封上口避免被虫鼠偷吃。 昭宝和珺宝正吃着油渣子,脆香无比,小嘴儿上都油乎乎的。 珺宝扒拉着油乎乎的小手,指着旁边长方形的小罐子,问道:“嫂嫂,这是什么?” 第9章 你耳朵红了,这是羞羞了嘛 程筠道:“皂胰子。” 是用谢三郎烧的草木灰和猪板油制成的,里头还加了她从药铺里买的丁香、白芷、皂荚末,用来增加香味。 她晃了晃模具,里头已经冷却好了。 她拿出来一块,牵过两个小家伙的手,放到木盆里用来搓了搓。 皂胰子效果不错,洗过手的皮肤很嫩滑,干干净净的。 程筠擦干净两个小家伙手上的水道:“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要好点。” 珺宝和昭宝的眼睛都是星星,举着干干净净的小手板道:“嫂嫂好厉害,居然会做皂胰子。” 谢三郎挺惊讶。 要知道清洁力这么好的皂胰子只有京城里有,平民百姓用的是最简单的皂胰子,洗衣服基本都洗不干净。 而且程筠手里这块还带着香味,这样的东西,很像京城贵女用来泡衣服的香料。 不由得,他又打量了眼程筠。 这个时候程筠拿出麦芽糖,剥开塞进了昭宝和珺宝的嘴里,小孩子都爱吃糖,嘴巴里的甜味炸开,让两人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紧接着,程筠站起身走到谢三郎的身边。 也不见她是怎么动作的,谢三郎只觉得唇边一阵柔软,紧接着嘴里多了些甜味。 程筠将剩下的麦芽糖放到谢三郎手中,弯下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你也有。” 谢三郎愣住了。 下一刻,他杵着棍子站起身,看向龙凤胎道:“珺宝、昭宝,该睡觉了!” 昭宝乖巧得很,往屋子里走,而珺宝则是往这边看过来,在油灯下,小家伙的眼睛很是直勾勾地落在谢三郎的耳根子上。 “大哥,你耳朵红了,这是羞羞了嘛?” 谢三郎抿着唇道:“你看错了。” 说着,就进了屋子。 程筠没有立即进去,她等了等,又找来一个结实的树枝,趁着月色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谢三郎看程筠一直没进来,他以为是她不习惯和他睡同一张床,就将被子叠好放在了中间隔开,之后就靠在里侧。 等着等着,谢三郎就睡着了。 翌日,谢三郎醒来后,发现中间的被窝整整齐齐的,显然程筠没进来睡过。 他穿好衣裳,正打算起身,就看见床旁边放着一根打磨好的拐杖,上头的结都已经被削平了,还有个手把,很好拿捏。 程筠一晚上没睡,她此时已经背着筐进了后山。 手中是她早上做好的肉饼子,她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山的深处。 这里有不少蕨菜、野山菌,可能是因为这里面危险,野菜都没有人动,就便宜了她,程筠很快就摘满了一大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她居然发现一个老旧陷阱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坑旁边有个兔子窝。 窝里数了数,居然有八只小兔崽子。 程筠等了等,不一会兔子妈就回来了,大兔子还是比较警觉,嗅到了异样的气息,正准备跑,可程筠动作更快,手脚干净利落,直接一网打尽。 将兔子用麻袋装了起来,又打了个结,她直接放进了框里。 山林深处就是好,资源丰富,几乎没有被人动过,程筠几乎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挖到不少药材,框里已经满满当当,这才准备下山。 “诶,要遭罪咯!!” 程筠猛地停下脚步,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看见有个白花花的玩意从上头滚了下来,她身体自然反应的就是往旁边一躲。 白花花的玩意儿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那人直接从上头滚到了下面,脸上已经鼻青脸肿,身上的白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你——”那人似乎没想到程筠这么心狠,都不接他。 程筠挑了挑眉,背着筐准备离开。 可身后居然没了动静,她拧了拧眉头,转头瞥了眼,这才发现方才摔下的人晕了过去。 这是深山老林,猛兽居多,让他在这里一直躺着,怕是还不等他醒过来就已经被猛兽当饭后甜点给吃了。 程筠回头走了过去,伸手查看了人的脉搏。 还有气儿。 可这人不是简单的昏迷,而是高血压引起的身体晕眩心脏绞痛,从而摔了下来又骨折了,这才晕了。 说严重点的就是,这个老爷子差点脑梗死了。 程筠从背筐里翻出金药箱,打开一看,果然里头已经有了降压药,她喂老爷子吃了药,又给他胳膊缠了绷带和木棍。 老爷子还是没有醒,她只好将人背到了山脚下。 这边已经相对安全,程筠没有再管,而是起身准备回去,可想了想,她又留了一盒氨氯地平,找来石头将用法写在了平整的石块上。 紧接着,她瞥了眼老爷子别在裤腰带上的麻袋。 她打开扫过,发现里头居然是治疗高血压的中药材,其中还有株刚挖出来的老人参。 看来这人也是个大夫。 …… 程筠直接去了集市,将兔子和老人参卖了,老人参是从老爷子那里顺来的,她留了药又避免老爷子变成猛兽食物。 算得上是救人一命,拿走老人参合情合理。 兔子程筠留了两只小的和大兔子,蕨菜和野山菌倒是没有卖出去,客人们怕有毒不敢买。 不过,她还是赚了三十两。 主要是老人参就卖了二十两,程筠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又买了面粉、黄豆和两斤五花肉,瘦的多肥的少,这样就不会腻。 紧接着,又买了一斤小土豆,准备回去做红烧肉炖土豆。 之后她又去药材铺子,买了各种香料,她将东西放进背篓里,临回去时,她买了几个肉包子。 算起来总共花了三两银子。 这次东西比较少,程筠没有租牛车,而是走路回去的。 边走,她边吃着肉包子,味道不怎么样,没有她做的好吃,但用来垫肚子还是足够的。 身后在这时传来一阵议论的声音。 “那不是老程家的那个傻子么?” “可不就是她么,长着一脸妖艳模样,除了她还有谁?” “我听说了,程家把她卖给了溪水村谢家冲喜呢,也不知道她男人死没死,不过看她这样,八成是过的不好。” 不用看,程筠也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是原主村子里的长舌妇,原主的村子水源村离溪水村并不远,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两个村子去集市还共用了一段路。 此时,这些长舌妇就是刚从集市上回来。 “唉,小傻子!”有人走上来,扯了扯程筠的衣服,“你娘都嫁到了省城的秦家,你怎么不去找她?她整天穿金戴银,怎么也不管管你。” 第10章 这叫关门打狗 “她是不是不要你了啊?”说话的人一脸尖酸刻薄样,“是不是嫌你傻?也是,一个都不知道爹是谁的傻子,是个人都不会要!” 程筠淡淡地道:“你这是在嫉妒她嫁进了秦家?” 那人像是被戳到心里的话,炸毛道:“我嫉妒她?她一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我为啥要嫉妒她?” “哦。”程筠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那人的手,“松开。” “你……”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妇人盯着程筠,很是吃惊:“你怎么不哭不闹了?” 平日里若是这么说的话,这傻子早就哭起来了,今日怎么这么反常,还这么平静。 绝对有鬼! 程筠见妇人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衣袖,她拧了拧眉,单手扣着妇人的手腕,使了力气,强行将妇人的手从自己的衣袖拉了下来。 妇人疼得脸直抽搐,冷汗瞬间下来了。 可程筠像是没什么反应,她拍了拍被摸到的衣袖,扬长而去。 这留下几个长舌妇互相对视一眼,古怪地道:“这傻子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而且我刚才还看见她背篓里有不少肉,这是从哪里得来的银钱?” 被掐手的妇人骂道:“那谁知道,肯定是程氏那妖精接济的。” …… 镇上,村东口。 这里有不少宅院都在一起,看起来很是老旧。 此时一处刻着“张”字的院落门口站在一长串人,侍从、丫鬟匆匆看不到头,还有辆异常华贵的马车。 住在附近的百姓都偷偷地打开门,往这边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娘,你说他究竟在不在里面,怎么一直不开门?”秦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脸上满是郁愤。 从昨天等到现在,她们寸步不离,可里头依旧没什么动静! 程氏安抚道:“隔壁的人说看见他出门去了,我们再等等,估计快回来了。” 秦烟怒道:“他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等这么久,明明知道我们要过来,居然还趁着我们来之前出门,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程氏也有点不喜。 自从嫁进秦家,除了在老夫人那边吃亏,她很少被这么折腾了。 程氏忍着脾气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祖母点名要请的人,你少说几句,待会见到他可要礼遇,否则将这件事搞砸了你祖母肯定会罚我们!” 秦烟不情不愿地别过脸,恰好看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让让!拦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那人一瘸一拐地闯入人群,衣服脏兮兮的,脸颊更是鼻青脸肿,看起来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秦烟嫌弃地捂住鼻子:“哪里来的叫花子,脏死了!” 程氏猛地止住秦烟的话,和叫花子打起招呼:“不知道可是张景先生?” 张景瞥了眼程氏。 一想到早上遇见的那个眼睁睁看着他滚下坡的女娃娃,他心里就窝着火,更何况那女娃娃还顺走了他的野山参! 他没好气地道:“你又是谁?老夫不认识你,赶紧从老夫门口离开!” 看来老夫人要请的就是他了! 程氏赔着笑脸:“我们是省城秦家的人,今日来是老夫人想请张先生过去一叙。” 张景不耐烦的道:“不认识,走开。” 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氏脸色僵硬:“可我们来之前,老夫人说已经同张先生约好了。” “既然是她和老夫约好了,就应该让她亲自来请老夫。” 张景走进院子,手撑着门板,如母女俩般嫌弃地看向两人:“更何况老夫只不过是个叫花子,不配进你们秦府大门,请回吧!” 砰! 还不等程氏说话,那扇门重重地阖上。 母女俩碰了一鼻子灰。 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闹大了,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张景居然会是这个态度。 他究竟知不知道秦家是什么人家,居然如此嚣张! 秦烟脸色极为难看:“娘,现在怎么办?” 程氏不敢想老夫人的反应,咬了咬牙道:“能怎么办,就算是求也得将人给我求回去!” 屋里头,张景浑身酸痛的坐在椅子上。 他手里头捏着样东西,仔细看,正是程筠给他留的白色药丸,在他右手边摆着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用石头写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他不认识! 并不是他不认识字,而是这几个字长得太过奇怪,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缩减了笔画! 张景对着石块研究了整整一晚上,总算是看明白了。 早上饭前吞服,一天一次,一次两片。 他盯着那些白色药片,眼睛里闪过狐疑之色。 不会是毒药吧? 要毒死他这把老骨头! 溪水村。 天色尚早,程筠背着箩筐回到家,还没进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赶紧把二郎交出来!” “肯定是你们把二郎藏起来了!” 说话的人是二房张氏,前几日她与谢守裕暗中带着女儿谢元娘去镇上相看人家,今日才回来。 一回来就发现儿子不见了,打听之后就找到了三房这。 谢三郎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证据呢?” 张氏嘴巴张了张:“还要什么证据,不是你们耍心眼子还能有谁!” 程筠进了院子,目光冷冷地落在张氏身上:“你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指不定是在外面玩疯了忘记回来,可别找不到人就赖上我们!” 张氏有点心虚,谢柏确实是这样的人。 可谢柏再疯也不会一个信儿都不给家里面传! 张氏上下打量程筠:“你就是三郎新过门的媳妇?果然牙尖嘴利!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有人说看见二郎来了你们院子就没出去,那肯定就是你们将二郎藏起来了,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 “找见了么?”程筠盯着张氏。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再加上谢三郎和两小只统一黑沉着脸,这张氏和谢守裕肯定是动手翻了。 张氏讪讪的:“没……没找着。” 找着了才有鬼了! 程筠冷笑一声,放下背筐拿了根趁手的木棍,她走到大门口将门栓插上。 “我家是被你们翻乱的吧?”程筠掂了掂手里的木棍。 找人不就得翻? 谢守裕理直气壮地道:“是又怎么样?” 程筠废话不多,抄起木棍直接朝谢守裕夫妇身上如雨点般打了过去。 两人被打得嗷嗷乱叫,满院子乱窜! 程筠提着木棍守在门口,她指着乱七八糟的院子,无比威武霸气地道:“给我恢复原样,恢复不了你们就别想出这个门!” 第11章 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当个寡妇 谢守裕夫妇被打得几乎忘了来三房的目的。 两人心惊胆颤地看向手提木棍的程筠仿佛看见了洪水猛兽,想要反抗却又反抗不了。 这种感觉简直比要了命还难受! 珺宝走到程筠的身边,叉着小蛮腰:“让你们乱翻东西,现在知错没有,哼哼!” 张氏嘴角抽搐:“你个小赔钱货,几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了是吧,待会我就打死你!” 打不过程筠难不成还惩治不了小丫头片子? 程筠抽了根小竹条递给珺宝。 珺宝小脑袋满是问号:“嫂嫂?” “她骂你就给我狠狠地打回去,不要心慈手软。”程筠面无表情,又指着乱七八糟的院子,“他们若恢复不了原样也给我狠狠地打!” 这种时代生存本来就不容易,若以德报怨那万万不可取! 珺宝眸子亮晶晶的,小手捏着小竹条,狠狠地抽在了张氏的小腿上。 嘤,报仇的感觉太爽了! 她人小力气大,小竹条抽得张氏鬼哭狼嚎。 “珺宝,我可是你二婶!”张氏想要抢夺,可程筠眯起眼看了过来,硬生生地让张氏止住了动作。 珺宝挺着小胸脯:“断亲了,你啥也不是!” 张氏噎了下,表情和吃了只苍蝇似的,夫妇俩不敢再耽搁,将东西恢复原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老宅。 程筠挼了挼珺宝的小脸蛋:“真棒!” 珺宝红着脸蛋:“嫂嫂,厉害!” “对待这种人就不能露怯,她们狠,你就得比她们更狠,否则她们就会想尽办法在你们头上撒野!”程筠颇为严肃。 “知道了!”珺宝听不懂大道理,可她觉得嫂嫂说什么她点头就行了! 昭宝用干净的小帕子在程筠额角上擦了擦汗,擦完,他羞涩地想跑。 程筠捞起他抱入怀中,暗中给昭宝号脉:“昭宝想嫂嫂了是吗?” 昭宝眨巴着眼,点头如捣蒜,小眼神却往谢三郎那边撇。 谢三郎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程筠问。 谢三郎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让人见不到情绪:“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程筠道:“我知道。” 没找到谢柏,二房的人肯定还会再闹,她得想个办法彻底了结。 她看向谢三郎,却发现他衣服上有块黑黑的污渍,右腿绑绷带的地方露出血色。 程筠放下昭宝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查看伤处。 纱布已经被血色浸湿,原本被石头砸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看起来惨不忍睹。 “被打了?”她眉眼之中透着狠意。 谢三郎别过脸道:“没有,不小心摔的。” 程筠可不相信他的鬼话,绝对是那对夫妇动手了,不由得在心里暗中记了一笔。 她拉来椅子让他坐下,重新拆开纱布,又将背篓拿进屋从金药箱拿了碘伏酒精以及针线,消过毒后她重新给谢三郎缝合伤口。 伤口又深又长,都已经伤到了骨头。 原本有些结痂的地方又被血液冲散,露出了里头新长出来的肉。 “以后你少用脚,想用什么就叫我或者弟妹。”程筠边包扎边警告。 “否则你就会彻底变成瘸子,别说你不在乎,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出事了,弟妹怎么办?我怎么办?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当个寡妇?” 谢三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见他不说话,程筠按了下伤口旁边:“听见没有!” 谢三郎疼得抽了口冷气,忙不迭地回答:“听见了。” 程筠这才满意,收拾好药箱进了灶屋。 她先将五花肉烫了洗了,又过了遍水分成两份,一份切成方块状,一份切成薄片状,每块都很均匀,肥瘦相间。 珺宝在旁边烧火,昭宝在旁边洗小土豆。 程筠拿了些面粉裹了片状肉,加了盐巴、鸡蛋、姜丝、香料、酒放到旁边的罐子里腌制,紧接着她从米缸子里盛出一碗米放到锅里炒。 炒到颜色呈现焦黄色她盛进了研钵里。 “捣碎。”程筠把研钵放到谢三郎的跟前。 谢三郎没有废话,照做。 “家里有红薯么?” 谢三郎诧异地道:“什么是红薯?” 程筠眸光闪了闪,都有土豆没有红薯?还是说这个地方不叫红薯,为了避免露出马脚,程筠没有往下说。 既然没有那就只有用土豆代替了。 方块肉被她放到锅里煸炒,等呈现出金黄色她放到旁边备用,程筠并不喜欢甜味,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就没有炒糖色。 等调好酱料她将五花肉重新倒入锅中,盖上锅盖闷了两刻钟后就将洗好的小土豆倒了进去。 一刻钟后她打开锅盖,将红烧肉土豆盛了出来,肉香味扑鼻而来。 这个时候谢三郎将大米也捣好了,程筠拿过来给腌制好的片状肉裹上放入大碗中,大碗底部放着切好的土豆块。 她放入蒸笼里,约莫半个时辰她让珺宝撤了火柴。 蒸笼打开,香甜的米香搭配五花肉的鲜香,霎时充满整个灶屋,这让满屋子的人默默地吞了口吐沫。 程筠拿了筷子轻轻一夹,五花肉就分崩离析。 吃起来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珺宝捂着小肚子,不让它咕噜噜地叫唤:“嫂嫂,这道菜叫什么?” “粉蒸肉。”程筠将饭菜端上桌,笑着解释,“这道叫红烧肉土豆,快趁热吃吧。” 珺宝和昭宝捧着小碗,起初还慢条斯理的,到后面几乎不顾形象。 两个小家伙活了这么久,这才明白以前吃的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嫂嫂做得太美味了! 就连面无表情的谢三郎也默默地吃了三大碗。 这边平安无事的享受美食,隔壁周婶家的小儿子,闻着肉香味,馋得哭的不要不要的! “这三郎家是在吃啥好吃的?”周婶默默地吞了口吐沫。 “娘,我要吃肉!”小儿子馋得眼泪直流。 “吃吃吃,你看你胖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吃!”周婶也馋,可家里没买肉,总不能去问谢三郎要吧? 三郎那日子过得可比他们还差! 小儿子只有七岁,为了好养活取了个小名,叫铁蛋,他可是村里的小霸王。 铁蛋哭得鼻涕冒泡:“我就要吃!” 周婶还想再训斥几句。 就听见敲门声。 她屁股一扭,警告地看向小儿子,这才去开门:“谁啊?” 第12章 赶紧脱了我看看 “三郎家的,你咋来了?”周婶看到程筠,很是诧异。 不是在吃饭么,怎么这个点来了? 程筠道:“周婶,我听珺宝说,平日里都是你照顾他们,我做了点菜给你送来了,你可别嫌弃少。” 周婶这才看见肉,香味让她垂涎欲滴。 说是少,程筠放得很扎实,没有掺半点水分,碗里满满的都是肉。 见周婶没有接,程筠继续道:“我平日比较忙,我相公的腿又没好,周婶若是得空可以多去我家走动下。” 铁蛋闻着香味,眼睛都冒出精光。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好吃!” 周婶尴尬的脚趾抠地:“铁蛋,待会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就不是你娘,没大没小的!” “周婶,拿着吧。”程筠笑着将碗往前送了送,“我不在的时候相公和弟妹还需要你多多照看些。” 周婶这才接了过去:“谢谢筠娘,你们家孩子苦啊,我帮忙看着点也没啥,这肉多精贵,以后就别再送了,留着给俩孩子补身体吧。” 说着,她转身进了灶屋,想要把碗还回去时,门口已经没有程筠的人影了。 程筠回到家,两个小家伙已经在烧热水准备洗澡了。 先给两个小家伙收拾好,程筠才给谢三郎打了热水放进正屋。 谢三郎伤口不能碰水,洗澡不方便。 他坐在椅子上,看向拿着棉帕不动弹的程筠:“你还不出去?” 程筠挑眉:“我出去了你自己能洗?” 谢三郎面无表情地道:“能洗。” “那你洗个我看看。”程筠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那双好看的眸子就盯着他,里面兴味很浓。 谢三郎瞪了她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程筠哼道:“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相公,更何况你这身板……上次我都看光了,也不差这次,你不是说能洗吗?赶紧脱了我看看。” 程筠等的水都快冷了也不见谢三郎有动作。 她走上前扯他的衣服,不管不顾地将谢三郎按坐在椅子上。 谢三郎黑沉着脸:“你——” 程筠打断他的话,三两下把他脱了精光,只剩下一条亵裤:“别嘴硬了,伤口不能碰水,你就算能洗也会碰到水。” 她不肯走,谢三郎只好闭上眼。 洗到最后谢三郎整张脸又青又红,显然是被折腾得够呛。 到下面时,谢三郎抓住程筠的小手,咬牙切齿地道:“我自己来!” 程筠这次没有拒绝,将棉帕松了,马不停蹄地出了屋子。 月色下,程筠的脸比谢三郎还要红! 其实男人的身体程筠看了不少,毕竟她是大夫,可面对谢三郎,她居然会脸红心跳,开始变得不淡定! “果然美色误人!” 程筠吐了口浊气,又晃了晃脑袋,想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都给甩出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 在谢三郎的背上有许多老旧伤痕,其中有一道甚至贯穿整个背部,像是被刀剑砍的。 以他的身份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旧伤? 咯吱! 门从里面打开,谢三郎已经穿好衣服,他低着头站在那,反正脸色很黑,他不敢看程筠。 “我好了。” 程筠已经平复好心情,摸了摸下巴:“对了,我要和你对下账,这两日我花了不少银子,再加上那些人赔了我们的……” 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大概。 “反正现在我们还有八十二两再加上二百文铜板。” 她并没有隐瞒谢三郎自己赚了钱当东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听得谢三郎眉头皱起:“你赚的你可以自己攒下来,没必要充公,家里的吃穿用度我会想办法。” 她恶狠狠地道:“都是一家人,别总想着将我分开,都说了让我掌家,你就别管那么多,好好地给我养伤就行。” 见谢三郎还想说话,程筠又道:“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好起来,多挣点钱给我!” 谢三郎抿了下薄唇,眸底浸着润色:“好。” 当夜,程筠为了避免尴尬并没有睡在谢三郎的屋子,而是去了龙凤胎的厢房。 两个小家伙在呼呼大睡。 她放轻动作,把昭宝抱了起来,轻轻地撬开他的嘴,查看喉咙,又用听诊器听了下胸腔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昭宝醒了过来,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她。 “昭宝,你从小到大都不会说话?”程筠问。 昭宝眨巴着眼,不吭声,却往她的怀里缩了缩。 程筠心底闪过一丝狐疑。 看来昭宝不说话是另有隐情,谢三郎知不知道? 翌日清早,程筠是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的。 “开门!” 张氏疯狂地敲着门,门板子几乎要被她拍飞。 她和上房的人找了一整晚都把谢柏找到,又去了镇上打听,那些赌坊都说这几日没见过谢柏。 唯一的儿子不见了,令她无比着急上火,嘴巴都长了圈燎泡。 程筠拉开门,起床气让她没什么好脸色。 “程筠,你把我儿子交出来!”一看见她,张氏就朝身后被她叫过来的众人痛哭流涕,“里正,我儿子绝对被她谋害了!” 李里正刚正不阿地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周婶搭腔:“就是,筠娘才嫁过来,干啥谋害你儿子?再说了,你那儿子值得谁去谋害?” 程筠面不改色地道:“你们夫妇昨天把我们家翻个底朝天,今天又来,究竟想怎么样?是当我们好欺负么?” 知道自己没理,张氏眼珠子转了转,急中生智道:“昨晚我没搜你们家的地窖!” “行,想搜是吧?”程筠让开位置,“那我今天就让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搜个够,但你若是没把人给我找出来,就给我跪在地上赔礼道歉!” 张氏看程筠这么笃定,心底慌了。 难不成谢柏失踪真的和三房没有关系? 可张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急忙去地窖搜查了一圈,可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又不死心地重新找了一圈几个屋子。 依旧没发现谢柏的踪迹! 谢三郎和龙凤胎都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的众人见谢三郎生龙活虎,目光充满惊愕。 不是说病入膏肓了么,怎么和正常人没啥区别? 没多久,张氏失魂落魄地跟着出来了。 程筠老神在在:“你找到人了么?” 张氏无法接受,尖叫道:“肯定是你昨晚将人给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第13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公 程筠冷笑道:“你是非得将这盆脏水往我身上泼是吧?” “有人看见你和三郎成亲当天我儿子进了你们院子!现在他人不见了,绝对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张氏目光凶狠。 “谁看见了?”程筠睨着张氏,“成亲当天人来人往的,进我们院子祝贺的人太多了,你儿子啥时候来的?”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 张氏被怼得哑口无言,飞快地看向人群:“王大娘就看见了!” 众人都朝缩在人群里的王大娘扫了眼。 里正道:“王大娘,你说!” 被点名道姓的王大娘心里暗骂,不得不站了出来:“这个……那天人太多了,我离得远指不定看走了眼。” 张氏跳脚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儿个王大娘可是信誓旦旦地说看见谢柏进了三房的院子没有出来,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风。 石老太黑着脸,大着嗓门吼道:“王氏,你给我说实话,不要怕这个死丫头!” “哎呦,我这是说真的,你们咋不信呢?”王大娘翻了个白眼,嘴皮子上下一碰,“你们方才不都没找到人么,肯定是我看错了!” 反正说什么,王大娘都不愿意蹚浑水! 婆媳俩看到王大娘反水,全都气得不行,恨不得撕了王大娘的嘴。 这是将他们当猴耍呢? 尤其是张氏,儿子不见了,她比谁都要着急:“那我儿子哪去了?” 周婶阴阳怪气地道:“你儿子什么德行你比谁都清楚,指不定在外面得罪了人被抓了,可别找不到人就往筠娘身上扣屎盆子!” 里正不耐地道:“人丢了就想办法去找,别在这污蔑其他人,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看里正不打算管,张氏急得追上去。 “里正,你可不能不帮忙,二郎下落不明,我……” 突地,谢三郎目光冷冷地落在张氏身上:“我娘子之前说的话大家伙都听到了,你还没下跪道歉,就想走?” 程筠诧异地瞥了眼谢三郎。 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知道护着媳妇,不错! 张氏气急上火,刚准备骂人,转头就看见谢三郎寒冷如冰的眸子。 张氏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郎,你二哥不见了你不担心,你还在这让我下跪道歉?你安得什么心呐,真是蛇蝎心肠!” 谢三郎危险的眯起眼:“断了亲,就不再是亲戚,你是不知道还是忘了?” 张氏觉得谢三郎变了。 以前他就不怎么好相处,现在变得一个眼神就让她泡在了寒冬腊月的冰水里! “我懒得跟你废话!”张氏嘴硬,被盯得腿打着摆子,硬着头皮想要去追走远的里正。 周婶往前挡了挡,装模作样地拦在了门口。 张氏出不去,刚准备破口大骂,膝盖却一疼,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谁踢我!” 谢三郎面不改色地看向程筠:“娘子,她都跪下了,我们就原谅她吧?” 程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三郎。 方才没有人踢张氏,却有块小石子击在了张氏的膝盖上,而那块小石子若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公扔出去的。 旁人没看见,是因为速度太快了,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听相公的。” 夫妇俩开始唱起了双簧,整得张氏欲哭无泪。 张氏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想放句狠话,哪知道刚站起身,膝盖却使不上力,整个人往前一扑,又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丢了人,张氏迅速地爬了起来逃离现场。 周婶看着她的背影咧开嘴笑:“可真是丢死人了,筠娘、三郎,你们就该硬气起来,别再被他们给欺负了。” 谢三郎颔首:“晓得。” 倏地,周婶的眼睛落在了程筠的脖子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还是你们小年轻会玩,筠娘,三郎身体还没好,你们可得悠着点。” 程筠满脸问号:“啥?” 周婶乐不可支地走了,也没说个所以然。 程筠心里总觉得毛毛的,转头就看向了谢三郎:“相公,周婶啥意思?” 谢三郎也不知道,可当他看见程筠脖子上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印记时。 整张脸都僵硬了! 这周婶太不正经了,肯定是想歪了! …… 上房,张氏哭着进了门。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很诡异,谢元娘伸出手将人扶稳,问道:“娘,二弟找到了吗?在不在三郎那里?” 张氏抽噎地哭着:“不在,鬼影子都没找见,你说,柏儿能去哪呢!” 谢老爷子和石老太坐在首位,其他人为了找谢柏都没有下地干活,分散地坐在四处,各个垂头丧气的。 “其他地方我们也没找到,赌坊那边也没信儿!” 谢老爷子和谢守富刚从镇上回来,一夜没睡,眼底青黑一片。 起初,他们觉得谢柏只是贪玩,可这连续几日没见人影,心里总觉得像是卡了块石头。 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不见了呢? 石老太烦不胜烦:“哭个屁,都是你教不好他,现在人不见了你不想办法去找,光哭有什么用!” 张氏梗着脖子道:“我去哪里找?” “你还敢顶嘴!”石老太眼神一厉,就要上手。 谢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道:“够了!吵什么吵,找不到那就去报官,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谁都不敢违抗谢老爷子的命令,讪讪的住了嘴。 过了会,谢元娘默默地道:“爷,之前王奶奶不是说看见二弟进了老宅么?我觉得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二弟失踪,估计就和三郎他们有关。” 太巧合了,程筠嫁过来谢柏就失踪了。 谢老爷子敲了敲旱烟杆子:“可找了两次都没找见人,这……” 谢元娘秀眉皱了皱道:“人是可以转移的,不在老宅,估计就藏到了别处,二弟虽然贪玩但不会一直不回家。” 张氏急切地道:“对,元娘说得对!” 众人都觉得谢元娘说得对。 可若谢柏真的被藏起来了,又会被藏到哪里去了? 谢老爷子目光扫过四周,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这几日多盯着点他们的动静,只要人在他们那,肯定会露出马脚!” 第14章 我家穷的揭不开锅咯 连续几日下来,程筠都没有上山。 她知道上房的人在盯着,反正这几日她时不时地就去集市采买,顺便背着金药箱做点小买卖。 赚点小钱她就给谢三郎他们做好吃的。 铁蛋偶尔也会过来蹭几口,有时候还赖在他们家不肯回去。 没办法,谁让她做大菜太好吃了呢! 也因着这个原因,周婶与她们的关系愈发地好,每日都承担起给他们家挑水的活儿。 程筠没有拒绝,毕竟想要在村子里立足,人际关系也得处好,更何况周婶还是个不错的好人。 这日,清早。 她刚挑完水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家门口。 马车很简朴,除了乌篷连门都没有,有个车夫靠在旁边打着瞌睡。 “三郎,你怎么就不肯回去!”里面的人在说话,压低着声音,很是急躁。 谢三郎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抄写好的书籍:“不回。” 来人是个和谢三郎差不多大的男子,衣衫虽然洗的发白,但浑身上下都很干净,像是个读书人。 他不甘心地道:“你天分这么好,不能被这么浪费了。” 谢三郎瞥了眼男子,没什么情绪变化:“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管我做什么?” “三郎!”男子似乎是被谢三郎这态度气到了,声音高了些许,可反应过来后连忙降了下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我和我娘可能早就死了!” “你回去吧,就当我死了。”谢三郎冷淡得很,“以后也别再来了。” 在这时,程筠进了院子,她眼睛落在男子身上打量了一圈,猜测着身份。 男子听到动静,连忙朝程筠拱了拱手,目不斜视地道:“你可是三郎新过门的媳妇?在下徐远。” 程筠点了点头:“程筠。” 徐远解释道:“我今日来是……” “徐远,你该回去了。”谢三郎明显是不想让徐远往下说,匆匆打断了他的话,甚至还警告地瞥了眼徐远。 “算了,随便你吧!”徐远不敢惹怒谢三郎,忍了忍,气得招呼都没打就冲出了院子。 很快,他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程筠没说话,只看了眼谢三郎就去了灶屋。 他的私事她从来就不过问,比如上次他扔小石子她就装不知道,而他也从不问她的事,比如医术。 两个互不干涉,明明是夫妻却又格外的生疏。 珺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趴在程筠的耳边道:“方才那个人是大哥在书院的同窗,大哥曾经救过他娘,以前他也常来。” 同窗?也是,听媒人说过谢三郎以前可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童生。 只不过后来三房出了事就没有再去书院。 程筠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不肯去书院?” 珺宝对着小手指头:“家里穷,大哥不仅要养我和昭宝,还得给上房交银子,书院要花好多钱哒,去不起。” 程筠挼了挼珺宝头顶的小揪揪:“唔,那你想不想让他重新去书院?” 珺宝星星眼,小嘴巴鼓鼓的:“当然想,可大哥下定的决心谁都改不了。” 改不了么? 程筠摸了摸下巴,目光若有所思。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外面传来动静,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家门口,只不过这辆马车虽然简朴,但应有尽有,比徐远那辆好了太多。 “可是程娘子家?”男子下了马车,朝里面喊。 找她的? 程筠眉眼挑了挑,走过去道:“我是。” 来人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却戴着成色不差的玉佩,年纪不大不小,约莫二十来岁,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药草香。 他手指纤长,上面还带着细细的茧子,应该是常年使用银针留下的痕迹。 “这个药瓶和石块可是你的?”男子问。 程筠打量了一圈,就想到那天救下来的老爷子:“是。” 男子脸上微喜:“我可找到你了,我师父说想见你,不知道程娘子可愿意去见见他老人家?” 程筠果断地道:“不愿意。” 男子表情僵住,似乎没想到程筠拒绝得这么快。 要知道想见他师父的人可都排成团了,甚至痛哭流涕地跪在他师父面前,他师父都不带正眼看的,这小丫头居然问都不问就给拒绝了? 男子有点凌乱:“程娘子,我叫张宣,师父可是……” “是什么不重要,若你师父想将人参拿回去那我可以告诉你,人参没了。”程筠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若你师父是想感念我的救命之恩,那就送点金银财宝过来。” 程筠摊开手,小黑心肝在张牙舞爪:“毕竟你也看见了,我家穷得揭不开锅咯。” 张宣:“……” 额,都打劫了一株人参,还想要金银财宝?这丫头要不要这么无耻。 不过张宣想到自家师父的性命可比人参值钱多了,也就镇定下来。 “既然程娘子这么说了,那我回去和师父说一下。” 轰隆隆—— 突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将地面都震动了,整个房屋都跟着摇晃。 珺宝和昭宝两个小家伙抱成团,眼神里满是惊恐。 “嫂嫂,快躲起来,地龙翻身了!”抱成团的两个小家伙,还不忘提醒程筠。 张宣吓的脸色都白了,不顾形象地蹲在了地上。 程筠没动:“不是地龙,不要怕。” 地龙就是地震的意思,可这晃动根本不是地震,反而更像是有东西砸在了地上。 听到不是地龙,两个小团子大着胆子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牵着程筠的手,然后看了眼抱着头的张宣就彻底无视了。 张宣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两个小孩子鄙视了一样。 张宣脸色涨红,朝那边发出动静的地方看过去:“怎么回事?” “天杀的!来人啊,救救我爹!” 仔细听,有哭声传了过来,程筠眼神一黯,就朝那边走了过去,张宣跟在后面。 等靠近后,几人才看见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叽叽喳喳,有叹气的、还有惊魂未定的。 “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爹啊!” “你快醒醒!别死啊!呜呜——” 有细碎的哭声从人群里传出,喉咙都喊哑了,还有人已经跑去叫大夫了。 程筠挤进人群一看。 这才知道刚才那声动静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救人如救火 原来是有块大石头从山上滚落,好巧不巧地压垮了山下的一个屋子。 而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已经来不及跑。 就被滚下来碎裂的石块砸到了,现在整个人昏迷不醒,周遭还有他吐的不少鲜血。 程筠皱眉道:“别晃了,再晃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程筠,这人都口吐鲜血了,居然还这么说,是不是太没同情心了,不过众人也知道程筠说得没错。 被砸成这样,不死也活不成了! 张宣面色凝重地道:“程娘子说得对,你爹五脏六腑恐怕伤得不轻,再晃下去真的会没命!” “他是镇上福安堂的东家!”村子里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张宣的身份。 福安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医术好,价格昂贵,有些人见过张宣。 “东家,救救我爹吧!” “桃娘,你肯定付不起诊费的,这是老许头的命……”这糟心的话,是个人都说不出口。 古代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有病没钱治,就算是现代,也有太多人治不起病。 许桃娘哭着道:“这可是我爹!” “我看看。”程筠走了过去。 许桃娘被这飞来横祸吓得不轻,浑身瘫软在地上,都没有力气站起身,已经顾不上阻止。 程筠接替许桃娘的位置,摸索着按了下老许头,又号了号脉搏,老许头伤得很重,身体里面已经被砸出了内伤,都有出血的痕迹,若再耽搁下去肯定会死。 “有银针吗?”程筠看向人群里的张宣。 张宣是福安堂的大夫,随身都携带着药箱:“有,在马车上,我现在就去取。” 救人如救火,张宣很快去而复返。 不过他也蹲下身,查看了下老许头的各处伤势和脉搏,便摇了摇头:“不行了,伤得太重,准备后事吧。” 他都说不行了,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安慰起许桃娘。 “爹啊!”许桃娘大哭,喉咙都喊哑了。 程筠冷声道:“别吵!” 许桃娘吓得不敢再哭出声。 只见,她用张宣药箱里的剪刀直接解开老许头身上的衣服,拿出银针,消了毒,快速往老许头身上的各处穴位扎了过去。 张宣那张好看的俊脸很是震惊:“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体内出血!你还要救他?” 要是他师父在的话这人可能还有得救,可现在师父不在这,这小丫头居然敢这么乱来,万一人死了,就算不是她治死的,这些人肯定也会说是她! 这小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村里的人都抽了口冷气。 就算不懂医的人听见体内出血,面色也是骤变。 内伤,内伤可是绝对没救了的! 程筠脸颊紧绷地道:“人还有气,为什么不救?少说废话,别耽误我抢救!” “不自量力!”张宣被气得笑了,觉得她太狂妄自大,可等看见程筠扎的穴位都非常准确时,他就收起了轻视的意思,反而越发的专注。 “筠娘,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可别胡来啊。” “就是,你自己之前都是个傻子,这要是把人治死了可该怎么办?” “老许头这次是没救了,福安堂的东家……” 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程筠手上动作却没有半点出错,很快,老许头的上半身被银针扎得像个刺猬。 程筠号脉,脉搏和气息、出血情况都已经稳住了。 她冷冷地瞥了眼在场的众人,又落到在嘤嘤哭泣的许桃娘身上:“许桃娘是吧?去找几块平整的木板,你爹胳膊和肋骨脱臼了,需要固定。” 肋骨需要固定带,程筠在地上画了出来:“这个你用布头做一个。”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没有半点慌乱。 本来还叽叽喳喳的一堆人竟然已经止住了说话声。 许桃娘讷讷地点头,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脚步虚软地站起身:“我这就去!” “张宣?”程筠看向张宣,“你来接替我,我很快就回来,其他人都散开一点。” 张宣照做,蹲在老许头的旁边,心底却直犯嘀咕。 这丫头不会是看治不好想跑吧? 程筠自然是不想跑的,她回家找了金药箱,果然看见里面已经有肾上腺素、抗生素等针剂,她将药品通通拿了出来。 等调制好又匆匆回了人群。 当着众人的面将药剂打了进去,众人不认识药剂,可见程筠那沉默的脸色也不敢多嘴。 半个时辰后,程筠小巧的鼻尖上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可躺在地上的老许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安静如鸡。 张宣忍不住道:“程娘子,现在什么情况?” 要是把人治死了,他可不认,绝对不能毁了福安堂的名声! 程筠没理他,反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老许头,众人后背都升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纷纷开始叹气。 “还是给老许头准备后事吧,不行了!” 张宣也叹气道:“天灾人祸,这是命数!你们也别怪程娘子,程娘子已经做了该做的了……” 闻言,众人都觉得老许头活不成了。 “噗嗤——” 就在这时,老许头喷出一口黑色的污血,眼皮子一动,竟然睁开了! 老许头气若游丝地道:“我、我竟然还活着?” 程筠眉头舒展了些,明显没有那么紧绷了:“是,你还活着,劳烦大家把他抬到屋子里去,手脚轻点。” 众人看老许头活过来了,眼睛里满是震惊。 但手脚还算利落,很快就把人抬到床上了,程筠已经拔了银针还给张宣,高强度抢救,让她手指都很僵硬。 “爹,你还好吗?”听到自己爹醒了,许桃娘飞奔进屋子。 老许头没啥力气,摇头道:“死不了,哭啥,别哭了,哭坏了眼可就嫁不出去了。” 许桃娘眼睛已经哭肿了,紧紧地握着老许头的手掌:“呜呜——” 程筠伸出手拍了拍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的张宣道:“写个药方呗,蒲黄、黄芩、阿胶……” 张宣听完,眼神复杂地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程筠挠了挠头,总不能说她不会写繁体字吧? 简体字这些人又不认识。 “让你写你就写,不要问东问西!” 张宣知道那些药材都是活血化瘀补血的东西,边写边道:“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能救他是不是?” 程筠道:“不是。” 张宣猛地看向她。 第16章 你这医术都是谁教给你的 “那你怎么敢?” 程筠很是自然的道:“为什么不敢?若是怕把人治死就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面前死去,那为什么还要学医?更何况,我也不是完全没把握。” 对待人命,她从来不开玩笑。 张宣神情更加复杂了。 平日里那些人都说他学医的天赋好,医术精湛,以后肯定能超越师父的成就,他整天沾沾自喜深以为然。 只有师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他从来没有碰见过,今日却没想到在一个小村子碰上了,人家还是个比他小很多的小丫头! 这让他深受打击! “你这医术都是谁教给你的?”张宣不死心地问。 她肯定是有个更好的师父! 程筠挑了挑眉:“这个嘛,保密。” 组织为了培养她,可是花了大价钱,再加上她又经常出高难度的任务,有些时候还都要隐藏身份去和那些科研大佬们打交道。 久而久之,医术就更好了,学得也很全面! 张宣看她不肯说,也很有分寸地没继续打探:“程娘子,今日多有打扰,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会再来的!” 时辰不早了,张宣还要回去和师父复命。 程筠和许桃娘交代了几声也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了,众人见没热闹看了,也纷纷回了家,只不过提起这件事,心里头都很震撼。 一路上,两个小家伙都很沉默。 程筠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看向两人:“怎么了?” 珺宝张了张嘴,心有余悸地道:“嫂嫂,要不是你,许爷爷是不是会死?” 程筠没有撒谎:“是。” 昭宝和珺宝对视一眼,纷纷抱紧了程筠的大腿:“那没有嫂嫂,大哥那天晚上是不是也会死?” 见程筠没有说话,珺宝就当她是默认了。 “嫂嫂你真好。”珺宝用软乎乎的小脸蛋蹭了蹭程筠的掌心。 昭宝也是。 两个小家伙就像是两个小挂件挂在程筠大腿两边,说什么都不肯撒开,这让程筠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家,几人这才想起被忘到了脑后的谢三郎。 方才程筠回来取药的时候谢三郎就注意到了,不过看程筠脸色急切就没有出声,现在看到三人回来,便扬起了眉。 “出什么事了?”动静很大,他也听见了。 珺宝看见他,飞快地跑过去:“刚才嫂嫂可威风了,有石头从天上砸下来,把许爷爷给砸伤了,是嫂嫂救的他!” “就连镇上福安堂的大夫都说许爷爷要死了,可嫂嫂硬是把他救活啦!” 谢三郎知道程筠会医术,不然他也好不了这么快。 只不过他没想到程筠医术这么厉害,福安堂的大夫居然都比不上。 程筠臭不要脸地调侃道:“不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会骄傲的。” 谢三郎:“……” 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见他不说话,程筠当他默认了,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进了灶屋,忙了大半天都还没有好好吃顿饭,她挖了块猪油,加上青菜,肉沫,简单做了份蛋炒饭。 因为香料的加持,味道很是不错,可比起前世那些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做出来的菜,还是差了点味道。 顿时,程筠就觉得不香了,可谢三郎和两小只明显没吃过好东西,把普通的蛋炒饭都吃了精光。 吃过饭,时辰还早,程筠通了被子准备拿去溪边洗洗。 谢三郎腿脚不便就在家里头待着,两个小家伙就跟着过去了,还帮忙提着装被子、衣服的木桶、竹篮子。 “嫂嫂,这儿有鱼!” 珺宝活泼好动,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指着溪水里喊,而昭宝则安静许多,不过却盯着溪水里跃跃欲试。 溪水不深,可对四岁大的孩子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程筠提醒道:“别去太远的地方。” 珺宝脆生生的道:“知道啦!” 她牵着昭宝的手顺着溪水里往下走,时不时地往溪水里扔小石子玩:“昭宝你看,我打的水漂比你多!” 昭宝举起小拳头想要表达自己也很厉害。 捡起石头就朝溪水里扔了过去,可让人失望的是,甩了两个那石块就沉了下去。 珺宝笑嘻嘻的道:“我能打六个!我比你厉害,你要学着点,以后我就是你阿姐,你是弟弟,知道了不?” 昭宝瞪圆了眼珠子,表示抗议! 不行,绝对不行! 程筠时不时地朝两个小家伙看一眼。 没多久,她被子衣服洗得差不多了,两小只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 珺宝紧张地道:“嫂嫂,你快跟我来!” 程筠正准备叫他们回家,诧异地道:“怎么了?” 珺宝和昭宝一左一右拽住程筠的手,什么都不说,直接往前走。 等到了一片杂草地,珺宝翻开杂草,指着里面的东西道:“嫂嫂,你看这是什么!” 程筠看过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野鸭蛋?” “对啊!”珺宝眉飞色舞,满脸写着快夸我的表情。 程筠想了想,直接回去将竹篮子里的衣服塞到了木桶里,把野鸭蛋通通捡到了竹篮子里,很快,她就发现竹篮子装满了。 而这片杂草地,却还有很多野鸭蛋。 这野鸭群很明显是刚来不久,还没被村里人发现,不然她都没机会碰上这么好的事。 程筠兴奋了。 她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走,我们先把这些拿回家再来!”程筠还特意拿了衣服盖在竹篮子上面,提着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谢三郎本来是在抄书的,看三人做贼似的,便道:“你们做什么了?” 三人没说话,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谢三郎满头雾水,敢情两小只已经被程筠收买了,甚至已经开始无视他这个大哥了? 程筠没将野鸭蛋赶尽杀绝,还是留了一部分。 不过,数了下来,还是有一百多枚。 回到家,谢三郎已经将衣服和被子晾好了,看着三人,便问道:“这么多野鸭蛋,是哪里来的?” 程筠道:“溪边捡的。” 谢三郎就觉得奇怪了,他在这里住一年了,溪水边也常去,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捡到野鸭蛋? 大门一关,程筠就开始操作。 程筠看着野鸭蛋就好像看见金元宝在往自己怀里蹦跶,她看向谢三郎道:“有了这些野鸭蛋,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书院上学了!” 第17章 吃点软饭怎么了 谢三郎动作顿了一下:“我没说过要去书院。” 甚至已经明确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程筠加两小只纷纷看向谢三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可是很吃香的。 谢三郎被盯得无所遁形:“没为什么,家里没那么多余钱供我浪费,更何况我在家里头抄书还能挣不少,没必要去书院。” 程筠觉得谢三郎在撒谎,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可是和周婶打听清楚了。 谢三郎从小读书就厉害,轻而易举地考上了童生,本来是在私塾里读书的,回了村子后又得了去书院的名额。 可不知道为什么谢三郎在书院待了半个月就回来了。 程筠道:“有了这些野鸭蛋,家里就有银钱了,到时候你还是去得起书院的。” 野鸭蛋两文钱一个,这里大概有两百枚不到,顶多卖三百多文。 读书压根就不够,更何况这还是她的银钱! “我不想吃软饭。”谢三郎表情异常严肃,他不想欠她。 程筠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身体不好,吃点软饭怎么了?再说了,你我之间是夫妻,分得那么清干什么,你读书厉害,指不定以后我还能当个状元娘子呢?” 谢三郎嘴角抽了抽:“我考不上。” 程筠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考不上?更何况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么,不过你若真不想去我也不逼你,好生在家里待着我养你也没差。” 珺宝摸着脑袋上的小揪揪:“是啊是啊,嫂嫂说得对,大哥,以后我们养你。” 昭宝软乎乎的小手拍着小胸脯:养你哇! 谢三郎呵呵了! 让个女子和弟妹养别人不笑话他都要笑话自己! 反正说什么他都不会去的,谢三郎杵着拐杖进了门。 程筠紧随其后道:“相公,你出来帮我把这些野鸭蛋洗了晾干,我要去买点粗盐。” 粗盐比细盐便宜,正好用来腌咸鸭蛋。 谢三郎“唰”地一声拉开门,脸色很不好看:“这么晚了还去镇上?” “嗯,你别管了,天色还早,我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程筠背着大背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谢三郎和两小只开始洗野鸭蛋。 珺宝的小手板在水里面撑开,问道:“大哥,你看看我的手。” 谢三郎把洗好的野鸭蛋放到簸箕里:“怎么了?” 珺宝挤眉弄眼:“没之前那么瘦不拉几啦!这都是嫂嫂的功劳!” 昭宝也学着珺宝张开手,献宝似的举到谢三郎的面前。 短短几天,两小只其实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可珺宝说的没错,家里面没有之前那般穷困潦倒,被人欺压,确实都是程筠的功劳。 谢三郎道:“以后你们要好好报答你嫂嫂。” 嫂嫂? 嗯,他怎么说得这么顺口,难不成他打心眼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娘子了? 珺宝笑嘻嘻地道:“我们知道,可是大哥,嫂嫂让你去书院,你为什么不肯去啊?” 谢三郎沉默了会,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阴沉:“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哦——” 珺宝抬手比了比自己的小身高,她其实很想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啦,可和大哥比起来,她好像是挺矮的。 等洗完鸭蛋晾干,程筠也背着背篓回来了。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她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有两个大陶瓷坛子,一大袋子粗盐、香料,还有一坛子酒味很浓的白酒。 另外两个包裹看不出来是什么,包得很严实。 “珺宝,帮忙烧个火。”程筠道。 珺宝现在已经是烧火小能手,屁颠屁颠地去了。 程筠给大锅子洗干净,加了水、香叶、生姜、花椒、八角、桂皮等香料,等煮开了,把粗盐加了进去,边加边用锅铲搅拌。 两小只都挺好奇的,不知道程筠这是要做什么。 “嫂嫂,你要煮鸭蛋吗?”珺宝小脸都皱成了小包子状,“煮太多我们吃不完的。” 天天吃鸭蛋,他们会不会变成圆滚滚的鸭蛋啊! “不煮。”程筠看盐水煮得差不多了,吩咐道:“珺宝,可以把火撤了。” 珺宝照做。 等盐水变凉的期间,程筠把野鸭蛋都放进了买回来的陶瓷坛子里,数了数,整整一百九十八个,她留了八个吃,剩下的统统放了进去。 紧接着,她把白酒加进了盐水里搅拌,约莫半刻钟,她把盐水倒入陶瓷坛子,盖上盖子密封。 做完这一切,她才拍了拍手开始准备做晚膳。 吃饭的时候,珺宝时不时地往两个大坛子瞥,程筠知道她好奇,便道:“那个东西要一个月后才能吃,叫咸鸭蛋。” 谢三郎的筷子顿了一下,盯着程筠看了看:“你怎么会做?” 这东西,京城里也有。 只不过只有达官显贵的饭桌上才会有,是个新鲜玩意。 “唔,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程筠不要脸。 谢三郎不说话了。 吃过饭后,程筠给两小只洗了澡,便拿出包得很严实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笔墨纸砚,还有新的麻纸。 谢三郎看到这些东西就不淡定了:“我说了不去书院。” 程筠冷冷一哼:“我又没让你去,也没说这些东西是给你的,我给昭宝和珺宝不行么?” 谢三郎被噎了下:“行。” 半晌,程筠状若无意的道:“相公,这东西我放在这,等你想去书院了随时都可以去,你好好考虑下,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看她这样,谢三郎说不出冷酷无情的话来。 他干脆指着自己的腿道:“我现在腿脚不便,去不了书院。” 程筠眼睛一亮:“那等你腿脚好了,是不是就去了?” 书院是不可能去的,不过这没必要让她知道,指不定过段时间,她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谢三郎没吭声。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谢三郎道:“什么事?” 程筠看向他道:“昭宝是天生不会说话,还是后天导致的?” …… 镇上村东口,张宅。 张宣眉飞色舞的说完来龙去脉,赞叹道:“师父,你以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不相信,今天那丫头算是给我上了一课。” 张景沉思道:“如果那个病人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那丫头的医术恐怕在我之上。” 张宣犹豫:“这……” “砰——” 有人在这时敲门,声音很是不客气:“张神医,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走?” 第18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听到声音,张宣就知道是谁了。 又是秦家那伙人! 像是臭虫般一直赖着不肯走。 张宣转身道:“师父,我这就去把她们赶走!” “等等。”张景同样烦不胜烦,“让程氏母女进来,不把话说清楚,她们会一直赖在这。” “是。”张宣去开门。 程氏和秦烟站在门口,刚才说话的人正是程氏。 门突然开了,程氏和秦烟脸上怒气冲天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张宣冷着脸道:“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是想见我师父?” “有劳了!”程氏露出伪善的表情,跟在张宣的身后进了院子。 “张神医。”程氏叫了声,“我婆母一直在家里等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一趟?” 张景身穿灰色的锦衣,续了一缕白胡子,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回去告诉秦老夫人,我治不好她的病,让她以后也不要再派人来了。” 程氏脸色难看地道:“你可是神医,若你都治不好那我婆母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 张景笑眯眯地道:“那你回去告诉她,若是想治病就得遵守我的规矩,自己上门来求医,而不是让我过去。” “可是……”程氏不死心,还想再劝。 张景闭上眼,明显是不想再说话了。 张宣强行送客道:“秦夫人,师父还要休息,请你离开吧。” 程氏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门口走了过去。 “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压根就是虚有其名,不然怎么不敢和我们回秦家!”秦烟上了马车忍不住骂出声。 马车距离门口很近,张宣还没有关门,正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他冷笑道:“你们觉得不是就不用再来,我们这寒门也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请走!” 程氏心里一个激灵。 想为秦烟解释几句,可她又想到这几天吃的闭门羹,脸变得铁青:“烟儿说得对,他们肯定没有真本事,不然怎么会这么藏头露尾!” 母女俩浩浩荡荡地回了省城。 刚进屋,便添油加醋地和秦老夫人说了一通。 砰! 秦老夫人抄起茶杯朝程氏砸了过去,程氏不敢躲,茶杯硬生生地砸在她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一抹血迹。 “让你请个人你请不回来就算了,居然还把人给得罪了,废物东西!”秦老夫人怒斥。 程氏忍着痛辩解道:“娘,实在是张神医脾性太古怪,我也没办法,不然……” 秦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程氏道:“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这把老骨头好来做秦府的主母是么?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没这个资格!” 程氏低着头,眸子里的恶毒一闪而过。 死老太婆没说错,她还真这么想过! “我怎么敢这么想?” 秦老夫人哪里不知道程氏的花花肠子,骂道:“我看你敢得很,你们母女给我滚去祠堂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程氏心里恨得厉害,但不敢反抗:“是。” 刚进祠堂,程氏狠狠地道:“死老太婆,总有一天我会踩在你的牌位上,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 溪水村。 程筠用皂胰子洗了澡,她靠在木桶里,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是谢三郎说的那些话。 他说。 昭宝以前会说话,只不过亲眼看到父母惨死,受了刺激就不肯说话了,甚至性子都变得怯弱。 既然这样的话,那昭宝这是心结,需要慢慢的才能解开。 至于什么时候说话,或许得看昭宝的心情了。 翌日天没亮,程筠进山挖了些草药,还摘了这个月份独有的香椿,这才回了家。 她用香椿炒了鸭蛋,珺宝起床后都惊呆了。 “嫂嫂,这个不能吃!”珺宝惊恐地看着香椿,害怕程筠不相信,又连忙道:“去年村子里有个人吃了差点被毒死了!” 程筠把香椿鸭蛋盛进碗里道:“这个是香椿,你说的那个叫臭椿,两个长得很相似,这个是能吃的。” 珺宝听到这话,半信半疑。 昭宝也起来了,不过他没有进灶屋,反而拿了青草去了猪栏那边。 那两只没卖的野兔子被昭宝养起来了,还别说,养得肥肥嫩嫩。 “吃饭了。”程筠朝里头叫了声。 三个人洗漱完毕,乖巧地坐在饭桌前。 见几人硬着头皮吃了香椿,程筠单手支着下巴问道:“怎么样?” 谢三郎道:“还行。” 珺宝:“好吃——” 昭宝:两个大拇指! 程筠心满意足,香椿吃得惯的人会很喜欢,吃不惯的基本受不了那个味道,但香椿营养丰富。 她看向两小只道:“我待会打算去集市一趟,你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昭宝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三郎,表示自己要照顾大哥。 珺宝跃跃欲试,她很久没去集市了。 “那这次珺宝去,下次带昭宝去。”程筠决定了,吃过饭后,又给谢三郎和昭宝准备了中午吃的饭,这才离开。 时间还早,程筠去了集市,找了地方也开始摆起摊。 她拿出背篓里的皂胰子、香椿,还有各种山货,每样东西都很新鲜。 “祛痘、美白的香胰子大家快来看啊!”珺宝声音脆生生的。 这是来的路上她教给珺宝的,珺宝还默念了一路,现在喊起来一点不害臊,反而因为是独有的童音特别吸引人。 程筠也喊了声。 很快就有个头戴帷帽的小娘子被吸引过来。 “真的能祛痘?”小娘子问。 普通的香胰子是不能祛痘的,但程筠往里面加了纯天然的药材,效果很不错,不仅对痘痘有改善,对疤痕也有效果。 毕竟在哪里,女人对变美毫无抵抗力。 程筠道:“只要坚持用上七天,就能看见效果。” 小娘子穿的衣服很是华贵,看起来身份不低,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若是没效果该怎么办?” 程筠淡淡地道:“没效果不要钱。” 小娘子犹豫道:“那多少银子?” “小块试用,不用银子。”程筠面不改色,将商人的招数运用得炉火纯青,“倘若有用,你七天后再来这里。” “那行,你给我来一块!”听到不用钱,小娘子就讨要了。 之后又指着程筠身前的山货:“这些我也买了,总不能让你吃亏,二两银子够么?” 有钱就是阔气! 程筠收了银子,将山货递了过去:“够了。” 小娘子提着山货离开,心里有点怪怪的。 怎么感觉自己被坑了? 哗啦! 正当程筠收拾东西准备去药铺卖药材时,人群里鸡飞狗跳。 下一刻,传来惊恐无比的叫声。 “死人了,死人了!” 第19章 求我不如求她 程筠牵着珺宝往外走的手顿住了。 她往人群里一看,就发现有个男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嘴巴却紧闭! 程筠将背篓往地上一放:“珺宝,你待在这别动!” 珺宝听话地点点头,守着背篓乖巧地站在原地。 人群围了起来,谁都不敢碰正在抽搐的男人,程筠冲了过去,解开男人的腰带让男人得以呼吸,又顺手捡了根小木棍直接塞进男人的嘴巴里。 男人还在不停地抽搐,眼神逐渐涣散。 不远处,秦烟疑惑道:“娘,那不是程筠么?她在干什么?” 程氏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就看见程筠蹲在一个男人的身边,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程氏满眼厌恶地道:“真是晦气!怎么每次来都能碰上这个贱蹄子!” “张神医,老身亲自过来向你赔罪了!”秦老夫人跟在张景身后,连夜奔波让她年迈的脸上多了许多疲惫。 “我那大儿媳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张景提着两条鲫鱼,冷哼一声:“计较?老夫人,你说笑了,我一个没本事的庸医哪敢和秦家大夫人计较。” 看来张景是真的生气了。 秦老夫人脸色微变:“程氏,还不赶紧跪下和张神医道歉!” 让她给个大夫跪下道歉?凭啥! 程氏僵着脸笑道:“娘,我可是秦家大夫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给个大夫下跪?” 张景嗤了声,连个眼神都不给婆媳俩:“我可受不起大夫人的大礼。” “师父,是程娘子。”张宣看旁边闹哄哄的,一下子就瞧见了程筠。 闻言,张景也顾不得和秦老夫人鬼扯。 师徒俩站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说,而程筠已经给男人打了针剂。 见男人情况稳定下来,程筠牵着珺宝的手直接离开,没多久,男人便悠悠转醒。 张景只觉得稀奇,他神医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自然看出来男人是羊癫疯发作,可这么快就和正常人无异还真是头次见! 张景连忙追上去:“诶,丫头!” 程筠停下脚步,往张景这边扫过来,自然也看见满脸厌恶的程氏和秦烟,她淡淡地挪开目光道:“有事?” 张景羞红着一张老脸道:“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收个医术高超的徒弟,说出去多体面啊! 程筠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张景早知道她会拒绝,毕竟她小小年纪有这么高超的医术,师父肯定比他更加厉害,摆摆手:“没事没事,那你可否与我交流一下心得,就比如你往人身上扎的针管是什么东西?” 程筠淡淡地道:“药剂啊。” 药剂?张景从来没见过这种新鲜东西,不过张景思想觉悟很高,他没见过肯定是因为他没见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 “能否给我点让我研究一下?” 程筠严谨地道:“不行,给你也不会用,弄不好还会治死人。” 张景觉得是这个理:“那上次你给我的药我已经吃完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这个程筠没有拒绝,她从背篓里拿出药盒子,张景想要上手去接。 程筠斩钉截铁:“二十两银子。” 张景:“……” 抢劫啊! “给他!”张景肉痛地看向张宣吩咐,银子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张宣觉得自家师父大可不必露出这表情,毕竟是他在掏钱! 程筠拿了银子,也没数:“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再见。” 张景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诶,丫头,改日我会去你家拜访的。” 张景医术好,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 这还是秦老夫人和他接触以来第一次看他这么和颜悦色的。 秦老夫人试探地问道:“张神医,方才那位姑娘是?” “祖母,她就是那个傻子!”秦烟眼里充满恶毒,接过话,“你是不知道她,她上次还偷了我两套天幻纱做的衣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听到“傻子”这两个字,秦老夫人也意识到是谁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张景虽然没有和程筠仔细接触过,可她能救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那肯定就不可能是秦烟口中的小偷。 “傻子?如果她傻你这样的岂不是连傻子都比不上!哦,不对,你是连和那丫头比较都没有资格,整天仗着身份张牙舞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舞狮子呢!” 说完,张景觉得还不够,冷冷地扫过秦老夫人:“老夫人,实话和你说了吧,你的病我治不好,但这丫头估计能治,你求我不如去求她!” 程氏母女异口同声:“什么,绝对不可能!” 张景无波无澜地睨了两人一眼:“信不信随你们,反正我这条命都是她救的!” 话落,张景领着张宣离开。 不能和这些虚伪的人浪费时间,他可还要回去好好研究程筠给的药丸呢! 秦老夫人这次没有追上去,沉思了起来,若张景说的是真的。 那—— “程氏,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程氏疯狂地摇头道:“娘,那丫头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医术,你别被他们给骗了,她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么?” 秦老夫人嫌弃地道:“要我是你,就不会在这反驳婆母,不管她会不会医术,反正你都得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程氏咬了咬唇:“张神医肯定是在推卸责任,娘你别信他的话。” 秦烟恨意丛生的帮腔:“就是,她就是个傻子,祖母,张神医就是骗你的!” 秦老夫人面色紧绷,已经不耐烦了:“被休,还是把人带过来,你自己选一个!” 程氏脸色霎时惨白:“娘,你别生气,我照你说的做就是。” …… 这边,程筠还不知道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正带着珺宝吃羊肉面。 还买了几个肉包子准备带回去。 珺宝小声地道:“嫂嫂,这个没有你煮的面条好吃。” 程筠挼了挼珺宝的小脸蛋:“那我回去再给你煮一碗,到时候放点臊子,加点辣椒,不过面条不顶饿,再包点饺子吧?” 一想到好吃的,珺宝都忍不住吸溜口水。 她瞪圆了眼睛:“好,嫂嫂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吃完面,程筠带着珺宝在集市上逛了圈,买了许多黄豆、猪板油、胰子以及各式各样的中药材,再买了几双鞋子衣服,和木板模具,这才租了牛车回溪水村。 “筠娘!” 在回溪水村的小道上,有道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接着她们的牛车被拦停。 第20章 别想欺负我,你们这群小渣渣 不出意外,程筠看见了程氏母女。 程筠看向车夫道:“绕过去。” “筠娘!”程氏急忙叫住人,“我有话想和你说。” 一口一个筠娘的,让程筠浑身直犯恶心,之前可是叫小贱蹄子,怎么变得这么快? 她倒要看看,程氏究竟想做什么。 程氏踌躇地道:“筠娘,秦老夫人得了重病,你和我去秦家走一趟?” 原来是想求她办事,程筠冷笑一声:“我不认识你,这位夫人麻烦让让,我着急回家,我相公还在家里等着我。” 程氏不懂,以前还求着她带她进秦家的程筠怎么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筠娘,你别和我耍性子了,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不该放任你在村子里待着,可秦家规矩多,不让我带你过去,我也是没办法的啊。” 程筠懒洋洋地看着程氏表演:“你带不带关我屁事?” 原主都死了,这个当娘的才来假惺惺,原主惯着程氏,她可不惯着! 程氏脸上的和善显先挂不住:“筠娘,你别说气话了,只要你这次治好老夫人,你想要什么她都会给你,就算留在秦家老夫人肯定也会答应的。” “你相公应该也病死了吧?这小丫头是你相公的妹妹?等你治好老夫人我就让老夫人为你做主,让你从这家里出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珺宝气红了眼:“你相公才死了!我大哥好好的,你在咒谁呢!” “小拖油瓶有什么脸面说这话?就算没死,我也能让他们和离,筠娘,你好好考虑一下,难不成你真要过一辈子苦日子?” 程筠先是拉住珺宝:“坐好,小心摔下去。” 珺宝气哼哼的,恨不得去咬一口程氏,可嫂嫂发话了,她不敢不听话。 “你以前又去哪里了?” 程氏不明所以:“啊?我不是一直在秦家么?” 程筠眸子里粹着冷意:“是啊,你以前一直在秦家也没管过我的死活,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无非是看中我有利用价值,所以才眼巴巴的跑过来!” 要是她还是原主,程氏还不是一口一个贱蹄子! 程氏被戳破心思,笑容再也挂不住:“所以你是说什么都不肯跟我走一趟?” “想让我跟你走?你先跪下来磕个头。” 这不是给她跪的,是给原主! 程氏冷声冷气的道:“我可是你娘,我给你跪下来你可是要遭雷劈的!” 程筠无比认真地道:“我不怕。” 程氏忍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筠娘,我知道你恨我……” 程筠打断她的话:“知道我恨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讨人嫌,秦家我是不会去的,你赶紧滚吧。” “那你就别怪我了!”程氏朝后面抬了抬手,露出本来面目。 立即有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过来,这是想要来硬的! 壮汉们肌肉发达,凶神恶煞,明显是练家子。 车夫都怕了,想要开溜! 程筠却不为所动,等人飞扑过来时,她手脚麻利,拽住那人的肩膀,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紧接着,她伸出手扣住想要偷袭的壮汉腰带,抬腿狠狠地踢了几脚。 壮汉被踢到子孙根,疼得直翻白眼。 程筠没有半点犹豫,转身接了一脚,直接把人给踹到了程氏母女面前,壮汉嘴角抽搐,直接晕了过去。 而程氏母女被这阵仗吓得花容失色。 从头到尾,程筠头发都没有乱。 车夫看呆了,已经想不到要跑,愣愣地站在原地。 珺宝却一点都不怕,站在牛车上拍着手,吹嘘着彩虹屁:“嫂嫂棒棒哒,嫂嫂是仙女下凡!” 程氏见状,呵斥道:“抓住那小丫头!” 剩余的壮汉反应也快,知道程氏这是想要用珺宝威胁程筠,立即放弃和程筠缠斗,转而走向了珺宝。 珺宝晃着小胳膊小腿,从牛车上抽了根长木棍。 有样学样地朝壮汉的子孙袋捅了过去。 那个壮汉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机灵,当场被捅了个正着,捂着裤裆弯了腰,这一幕看得车夫都觉得疼。 珺宝像个小将军般,威风凛凛地踩着车头道:“别想欺负我,你们这群小渣渣!” 嘤—— 嫂嫂和她说过,打不过就跑。 但对付男人首当其冲是要往下面去,虽然她不懂,但嫂嫂说的肯定是对的! 瞧瞧,这人不是痛得面目全非了嘛? 其中一个壮汉猛扑过来,直接把珺宝扣在怀里,珺宝使劲挣扎,小脸蛋没有半点惧色,壮汉刚准备威胁程筠。 哪知道自己两条胳膊一软,直接被卸了! 他目光惊惧,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 程筠嗓音很冷:“嗤,抓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怎么不继续和我打?” 壮汉现在怕得不行,哪里提得起和程筠争斗的心思,正准备跑,可程筠却飞起一脚,直中他面门! 解决完最后一个壮汉,程筠牵着珺宝的手走到程氏面前。 程氏身体抖若筛子:“你……你想怎么样!” 程筠没说废话,拳拳到肉,直接往程氏的身上脸上招呼。 旁边的秦烟本来想说话,可被程筠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吓住了。 “还想抓珺宝,呵——”程筠提着半死不活的程氏,嗓音里透着股不以为意,“程氏,你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程筠拍了拍手,坐着牛车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程筠先把货物都从牛车上下了,珺宝偷偷地溜进了屋子,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没多久,谢三郎杵着拐杖出了房门,昭宝和珺宝都过来帮忙搬东西。 等大门关上,谢三郎看向程筠,问道:“碰到你娘了?有没有受伤?” 程筠随意地道:“那不是我娘,也不配当我娘。” 过了会,她对上他略微担忧的目光,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受伤,你在担心我?” 谢三郎立即恢复冷淡的模样:“没受伤就行,我听周婶说你以前很喜欢跟着你娘跑的,怎么现在变了?” 程筠托着下巴道:“我醒悟了呗,那种人有什么值得我跟在她屁股后面?” “不说她了。”糟心玩意她懒得再提。 “对了,我今日又挣了二十二两银子,除去花掉的六两银子,还有十六两,加上之前的就是九十八两银子。” 散钱就不算了。 谢三郎语气之中带着刻意的疏离:“珺宝说,你娘让你和我和离好让你嫁个好人家,你若是想就……和你娘回去,我们都没有意见。” 第21章 浓绿茶:谢大哥,你不会生气吧? 淦! 这是把她当成始乱终弃的娘们了是吧! 程筠一把掐住谢三郎的肩膀,壮志凌云地道:“相公,不是我说,你这样就有点不负责任了,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把我往外推?你听说这件事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然后和我说不许我走么?” “为什么你还要我回到那个虚假的女人身边,你这样还是不是我相公了!” 两小只的眼睛都要闪瞎了—— 嫂嫂说得很有道理怎么办? 谢三郎发怔。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神情,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倘若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会后悔?” 程筠叹气:“那我只能认命,使出浑身解数带着你们过好日子咯。” 毕竟这人脸皮长得不错,弟妹又听话,她还真没打算离开。 谢三郎闭了闭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冷淡的神情多了些凝重:“好,我不会辜负你。” 她不是想当状元娘子么,那他就给她去挣一个。 即便那些人会发现他,他也不会退却! 听见他这么说,程筠就笑着拍了拍谢三郎俊俏的脸蛋,顺便还摸了一把:“我相信相公,相公肯定有这个能力,饿了吧,我去做吃的。” 程筠先做了臊子,用骨头汤下了面条,捞起来后,往碗里撒了点香菜和葱花。 臊子是香菇肉末木耳混合的,搭配骨头汤让人食髓知味。 四人配着肉包子吃完面还喝了汤,两小只的肚子都吃得圆滚滚的,撑着小腰杆子长吁短叹。 吃过后,程筠擀了面皮做了饺子,饺子馅是肉馅加野韭菜,裹着蛋液香味浓郁。 包好了程筠又给周婶送了些去。 周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筠娘,没想到你还会医术,我就说三郎都病成那样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好了起来,还有,你昨儿个救老许头的事附近几个村子都传遍了!” 程筠言简意赅地道:“略懂皮毛。” 昨儿个老许头都被砸成那样还被救活了,怎么可能是略懂皮毛,周婶没有拆穿,只是道:“三郎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气。” 是不是福气并不重要,程筠只想尽自己所能过好日子。 傍晚,程筠熬了草药做了皂胰子。 她笃定七日后,那个小娘子还会去集市口等她,当务之急是把货物做出来。 家里的其他几人有条不紊地帮她打下手。 “谢大哥在家吗?” 几人抬头看过去,就瞧见一道我见犹怜的身影站在门口。 来人梳着姑娘的发髻,皮肤白皙,抹了口脂,这身段和长相在村子里应该算得上佼佼者。 程筠觑了一眼谢三郎:“啊,找你的。” 姑娘已经进了院子,关怀备至地道:“谢大哥,你的伤还没好就别动了。” 说着,又朝程筠看了过去,目光之中全是打量:“程姑娘,初次见面,我是罗婉。” 程姑娘? 这称呼倒是有趣,程筠都想笑出声了,她活了这么久自然是看得出来罗婉没安好心。 谢三郎语气冰冷的道:“有事吗?” 罗婉见他这么冷淡,委屈地道:“这些日子我娘把我锁在屋里,今日才得了空过来,谢大哥你不会生气吧?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特意给你和昭宝珺宝送过来。” 谢三郎蹙眉道:“我为什么要生气?罗姑娘还请慎言,免得让其他人误会了。” 昭宝和珺宝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似的:“糕点我们也不需要,嫂嫂做的饭菜已经让我们吃得饱饱的,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大哥可是说过,要他们远离罗婉! 罗婉神情僵硬的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谢大哥你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谢三郎道:“罗姑娘请回吧,没事就不用来这了。” 罗婉不甘心:“你——” 谢三郎看都不看罗婉,温和地看向程筠道:“娘子,这个是我这样做吗?” 罗婉宛若晴天霹雳,怎么这么快就叫上娘子了? 她原本以为谢三郎这样高傲的人肯定不会听从家里人的吩咐,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让她无法接受。 “相公,是呀。”程筠看罗婉还没有离开的迹象,似笑非笑的,“罗姑娘,需要我送送你吗?” 罗婉听着两人的称呼只觉得心跟针扎了似的。 以前她对谢三郎献殷勤的时候谢三郎都没有和颜悦色过,这个女人凭什么! “不用了。” 程筠淡淡地道:“罗姑娘,我是三郎的媳妇,你既然叫他大哥,那下次记得也叫我一声大嫂,不然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你在区别对待,想要替代我的位置呢。” 罗婉觉得脸上烧得慌,都没敢应声,直接落荒而逃。 罗婉走后,程筠目光落在谢三郎的脸上,阴阳怪气地道:“我这样说,谢大哥,不会生气吧?” 谢三郎睨了她一眼:“不会。” “嗤——” 程筠哼了声,站起身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珺宝人小鬼大,早就是个人精了,跟在她屁股后面道:“以前罗婉也会来,不过大哥受伤后就没再来过,而且她压根就没有被锁在屋里,那都是骗我们的。” 上次去水井边玩,她还看见罗婉了。 而罗婉也像是碰见瘟神般提着水桶撒丫子就跑了,如今大哥好了的消息传出去,这罗婉居然又不要脸地上门。 程筠摸了摸珺宝的脑袋:“没事,以后少和她打交道就是。” 一晃三日过去,老许头已经能够自己吃饭。 许桃娘带着二两银子和自己种的菜上门致谢,程筠没有拒绝,全部收下。 她不是开慈善堂的,看病收钱天经地义。 “来人啊,有拍花子,快抓住他!” 正当许桃娘准备回去时,程筠听见了这吼声,她立即冲了出去。 只见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朝她这边走,两个箩筐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男人神情惊恐地道:“我不是拍花子,瞎说什么!” “有本事你把箩筐盖子拿开!”村里的妇人孙氏瞪眼睛,“二狗子刚刚还在门口玩,你一经过他就不见了,你不是拍花子是什么,赶紧把二狗子给我交出来!” 第22章 这可是好东西 二狗子是孙氏的儿子,拍花子就是人贩子。 这一吼,村子里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对拍花子都深恶痛绝,松了松筋骨就想要对男人动手。 男人看起来眼生得很,不像是本地人,口音也很重。 “诶呦!”男人见状,知道不能让人误会下去了,将担子放下,拿开盖子,“你们看,我都说我不是拍花子,干啥污蔑我!” 程筠首当其冲,看见了箩筐里的东西。 居然是红薯! 可她这段时间都打听过了,这个朝代还没有红薯,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孙氏哭着道:“那二狗子哪去了?” “娘,我在这儿呀!”二狗子迈着小短腿,嘴里还啃着窝窝头。 孙氏看到他,气得把人拉了过来,使劲打着他的屁股:“我就喂个猪食的功夫你咋就不见了,可吓死娘了!” 二狗子嗷嗷大哭,手里的窝窝头也不香了:“我躲在柴垛里了……” 男人在这时不情不愿地道:“现在弄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吧?真是的!” 孙氏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误会了,抱歉啊,你走好!” “诶,没事没事。”得了道歉,男人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道:“你家有猪啊?我这东西可以喂猪,要不你买了?不贵,只要两百文!” 孙氏打量着男人,男人面色黢黑,都瘦成皮包骨了。 显然是经过不少风吹日晒,她又看向箩筐里的东西,完全不认识,而且还要两百文,她这哪敢要! 万一把猪给毒死了那她们这家子都不用活了! 孙氏生怕被赖上,激动道:“不用,我们猪吃猪草,不吃其他的,二狗子,跟娘回去!” 听到这话,男人满脸失落,肚子在这时也响了起来。 原本众人还挺好奇的,听到这动静都纷纷散开,要是这东西猪能吃,那人差不多也能吃,这男人怎么还会饿肚子? 绝对是个骗子! 见状,男人挑着担子准备离开。 “等等——” 程筠目光落在箩筐上:“这东西我买了。” 周婶还没走,听到这话立即就道:“筠娘,这东西都不知道有毒没毒,你买了干啥?你家里又没养猪!可别被骗了!” 红薯啊,可是好东西! 程筠知道和周婶解释不通,等种出来了不用解释这些人都会知道:“周婶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周婶知道程筠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再劝,转身回了家。 男人问:“你真要?” “真的。”程筠指着箩筐,“这些我都要了,给你一两银子,成不?” 男人不可置信:“这……当然可以,只是这东西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你买回去若是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 程筠道:“好,但你要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我家住在海边,以捕鱼为生,这东西是在一艘船上发现的。”男人还算老实,“要不是渔船坏了我也不至于挑着这些东西来卖。” 箩筐里还有股子鱼腥味,确实印证了男人的话。 程筠转身进屋子拿了银钱,又给男人端了碗面条。 男人受宠若惊地道:“谢谢小娘子!” 他端着面条三两下吃完了,程筠将红薯拿进屋,把箩筐还给了男人,交代道:“十月份你再来这里一趟。” 男人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屋里,两小只对着红薯发着呆:“嫂嫂,这是什么呀?” “这个可是好东西,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相公,村子里谁家有牛?” 谢三郎其实也挺好奇的,不过还是没和两小只一样情绪外露:“里正家有一头,不过已经是老牛了,基本上不外借。” 耕牛在这个朝代是极为重要的物件,谁若是偷偷宰杀耕牛,严重的可是会人头落地! “那我们雇人把地开垦一下?” 之前分到了五亩田地都还没有去折腾的,现在有了红薯,正好种植。 谢三郎道:“这个随你。” 说做就做,程筠先去找了周婶,和周婶说了下开垦土地的事,听到每天有十文钱拿,周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五亩田、五亩地,不多,多找几个人大概两三天就能挖完!” 找人的事是让周婶去做的,周婶人缘好,找的人也踏实靠谱,听到有钱拿,众人都满口答应下来。 总共六个人,四个男人两个女人,程筠还管了一顿早饭。 开垦当天,六人一大早就出现在院门口。 程筠给每个人发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还有一碗稀饭一个鸡蛋,看这早饭标准,六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逢年过节他们都舍不得这么吃! “筠娘,冲你这顿饭,我们肯定把你的地开垦好!” 程筠笑了笑:“那就有劳各位叔婶了。” 角落里,张氏眼窝凹陷,眼底泛青,整个人透着阴森森的气息。 张氏看着程筠这边的动静,眼底蓄满了憎恨:“这死丫头究竟想做什么,吃这吃那,又请人做活,她这是哪里来的银钱!” 这段日子她日防夜防,却都没看见程筠露出马脚。 更没找到自己的儿子,心都凉透了! 谢元娘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她们不是从奶那里分走了三十两银子么?” 张氏龇牙咧嘴地道:“三十两也经不起她这样花,你可不知道,这几日她顿顿吃肉,几乎没停下来过!” 谢元娘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去吧,不然奶待会看你在这又要骂你躲懒了。” 张氏数落道:“回什么回,你弟没找到我就不回去,你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担心你弟。” 谢元娘眼神一暗:“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担心二郎的,可找不到人我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 她顿了顿,小声道:“林公子说要娶我了,娘,你也该为我的事情上点心。” 张氏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儿子,哪里会听见女儿在说什么。 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 “元娘!” 谢元娘抬头看过去,就瞧见罗婉站在竹林旁边朝她招手。 罗婉和谢元娘被称为溪水村双花,身段样貌都差不多,两人向来看不起彼此。 “怎么了?”谢元娘想了想,走过去。 罗婉目光远远地落在程筠身上,透着怨恨和嫉妒:“我觉得程筠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让谢大哥当心点她,小心被她蒙骗了。” 谢元娘目光闪了闪,淡淡地道:“我看她人挺好的,你怎么这么说?” 第23章 你想趁人之危吗 之前,罗婉时常黏着谢三郎,毕竟他识字皮相好。 罗婉觉得,谢三郎那张脸,放眼整个省城怕也没有谁能够比得上了! 但谢三郎对她爱答不理,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她以为谢三郎对谁都这样,可偏偏突然冒出来个程筠,这气得罗婉这几日都没睡好! 罗婉眉头一皱:“上次我去她家的时候她说我别有用心,还当着昭宝珺宝的面说的,你说她能是个好人么?” 谢元娘自然读懂了罗婉的心思:“我听说她以前是个傻子,估计傻病还没完全好,说话也摸不着头脑,你跟她计较什么。” 罗婉道:“一个傻子怎么配得上谢大哥!” 谢元娘轻笑道:“可不么,不过这是三郎自己的事,他喜欢就好。” 罗婉不喜欢听这种话。 她转开话题:“谢柏还没找到么?” “嗯,还没信儿。”谢元娘心底沉重了些。 谢柏没找到,张氏也不操心她的婚事,眼看着林公子在那边催促,她心底多了些焦躁。 罗婉幽幽道:“程筠嫁过来谢柏就失踪了,这件事要是和她没关系我可不相信,你们不如报官把她给抓了吧。” 谢元娘沉默了会:“报官也是需要讲究证据的。” 罗婉不说话了。 恰好,程筠背着背篓经过两人身边,罗婉心虚得不敢和她对视,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开了。 谢元娘想叫住人,哪知道程筠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明日就是第七天,程筠要去集市,便去山里找了些山货,顺带捡柴火。 嘎吱——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程筠余光一瞥,就看见张氏鬼鬼祟祟地躲在她身后,手中还拿着把锋利的柴刀。 她不动声色,继续往里头走。 张氏紧紧地跟着,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山林深处,四周更是陌生无比。 平日里砍柴都没来过这! 等张氏再抬头,却发现程筠居然不见了! “小贱蹄子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别躲!” “小娼妇,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你我要你好看!” “哎哟——” 张氏又怕又惧,大着声音给自己壮胆。 哪知道眼睛没看路,脚底一滑,张氏顺着山坡就滚进了老旧的陷阱坑里。 这坑是老猎户专门用来捕猎大型猛兽的,挖得又大又深,隐秘的不行,掉进去就别想爬上来! 嗷呜! 张氏刚准备破口大骂就听见狼吼声,她硬生生地闭嘴。 “程筠,快点拉我上去,我知道你在!” 风刮过,猛兽的嘶吼声让张氏肝颤,张氏刚准备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崴了,疼得她直冒冷汗。 轰隆隆—— 雷声响起,大雨倾泻而下。 陷阱里,张氏又冷又饿,欲哭无泪,心底恨不得把程筠千刀万剐。 程筠回到家就发现珺宝已经烧好热水了,就连她衣服都放到了房间里。 “嫂嫂,你快洗洗吧。” 程筠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衣裳已经紧紧地贴在身上,这让她的曲线更加诱人。 谢三郎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匆匆挪开目光,耳根子却无缘无故地红了起来。 程筠转眼看了过来,嘀咕道:“好看吗?” 谢三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你——” “喜欢看就多看看,我是你娘子,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程筠笑了笑,去打热水洗澡洗头发。 闻言,谢三郎拐杖差点都拿不稳了! 打趣完自己的相公,程筠心情好得不行,洗澡的时候还哼起了曲子。 不过,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当天晚上程筠就发起了高烧,程筠和谢三郎睡到了一个屋子,只不过两人中间隔着一床被褥,井水不犯河水。 “程筠?”谢三郎看程筠脸蛋红彤彤的,就知道她不对劲。 程筠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热气扑面而来。 谢三郎用手试探了她额头的温度,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她这温度都可以去煎鸡蛋了! 谢三郎翻身下床,倒了杯水。 他刚准备扶起程筠,她却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模模糊糊地道:“谢三郎,你想做什么,趁人之危吗?别以为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就可以欺负我……” 谢三郎无奈至极。 都病成这样了,嘴巴还要调戏他! “程筠,你发烧了,你把药放在哪了?” 程筠随手一指:“箱子里。” 那是程筠的陪嫁箱子,谢三郎还从未看过,他走过去打开,却愣住了。 小药箱,金光闪闪。 一看就非同寻常。 药箱里放了药,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也从未见过,只觉得东西都古怪得很。 “怎么吃?” 程筠疲惫地睁开眼,拿过药麻利的往嘴里一塞,吃过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谢三郎却狐疑地盯着那个金药箱。 不过,这是程筠的东西,他并不打算乱碰。 半夜,程筠开始发冷,整个人越过被褥往谢三郎怀里钻,谢三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从未与人这么亲密过。 刚想把人推开,程筠就像是只八爪鱼缠了上来。 越动,她缠得越紧! …… 天亮了,雨停了。 程筠睁开眼,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心底打了个寒颤,立即松开抱着他的手。 谢三郎睨着她:“醒了?” 想到昨晚的事,程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昨晚谢谢你,我——” 谢三郎不动声色地打断她:“珺宝在叫你。” “啊?”程筠连忙应了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她走后,谢三郎松了口气,甩了甩已经酸麻的胳膊,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也在这时,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 “娘,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会!”谢元娘红着眼眶,看着被谢守裕背着的张氏。 张氏在陷阱里呆了一晚上,又淋了一夜的雨。 今早找到的时候张氏已经神志不清了。 吃过饭后,程筠背着背篓去了集市,这次她打算去谈生意,谁都没有带。 如她所料,她刚走到上次摆摊的地方,就看见那个头戴帷帽的小娘子站在那。 小娘子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下了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不来,有钱不赚是傻子! 程筠淡淡开口道:“言出必行,小娘子这么早等在这,应该是我的药皂效果还不错吧?” 第24章 谈了一笔生意 小娘子神情激动地道:“是,要是没有效果我也不会来这了,小夫人,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药皂?” 程筠的药皂洗得很干净,而且还带着香味,和那种普通的皂胰子有很大的区别。 可以说,比京城里的东西还要好。 毕竟京城里的东西只能洁面,不能祛痘美白! 程筠偏了偏头道:“东西自然是有的,得看小娘子付得起多少银子。” “药皂其实也不是我要,是我家主子需要。”小娘子是见过世面的,听得出来程筠的意思,八成这药皂不便宜。 “我们主子说了,只要你拿得出来,我们可以一两一块。” 来的还真是大户人家啊,程筠都没想过能卖这么高价格。 程筠挑了挑眉道:“我能否见你家主子一面?” 小娘子有点犹豫:“这……” 见程筠不说话,小娘子立即道:“我得去和我家主子禀报一声,小夫人稍待!” 程筠点了点头。 她上次就看出来这位小娘子是为别人办事的,一个丫鬟衣着华贵、谈吐从容,那她家主子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很快,小娘子去而复返。 “小夫人请随我来。” 酒楼,二楼厢房。 程筠走了进去,小娘子关上门守在门口,里头还坐了位女子,约莫十三岁,戴着面纱,应该就是小娘子口中的主子。 “你见我干什么?”孟长嘉哼了声。 程筠淡淡地道:“我想和小姐做一笔生意。” 孟长嘉挑眉道:“做什么生意?” “小姐脸上应该长了痘疮,我能治好。”程筠打量了眼孟长嘉,继续道:“这些药皂只能辅助治疗。” 孟长嘉低呼:“你怎么知道我长了痘疮?” 在厢房里还戴着面纱,露出来的皮肤泛着黑,程筠觉得,她很难不知道。 不等程筠说话,孟长嘉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的药皂起了作用就能忽悠我,我之所以找你买药皂只是因为你的东西可以缓解我的痛楚……” 程筠打断孟长嘉的话:“难道小姐不想彻底病愈?” 孟长嘉捏着帕子的手指猛地攥紧。 她当然想! 这痘疮跟着她五年了,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在京城里她也遭受了五年的白眼和嘲笑! “你用不着说大话,这些年我见了不少大夫,可他们都没有办法治好我!凭你个小村姑,能行?” 程筠道:“小姐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见程筠这般自信,孟长嘉被说得意动。 主要是她太想有个完美的脸蛋了,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不爱美的女子! “你看,能治?”孟长嘉掀开面纱,只一瞬间又戴了上去。 程筠看得分明,伸出手给孟长嘉号了脉。 许久,程筠从容不迫地道:“能治,大约一个月能好全。” 孟长嘉神色一喜:“真的?那你有什么条件。” 程筠把背篓里的药皂拿了出来。 “这个药皂小姐已经知道效果了,我负责生产,你负责推销出去,每个月我给你提供三百块,事成之后,你三我七。” 孟长嘉道:“只要你治好我这张脸,我不要分红!” 程筠心黑,还不至于黑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把人拉入伙才能共同承担风险,孟长嘉看起来非富即贵,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不行,你的病我会另外收取费用,用不着用这个抵债,小姐若是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签合约。” 孟长嘉等不及了:“可以,那我们什么时候治病?” 程筠道:“签了合约后我再和你慢慢说。” “寻巧。”孟长嘉急不可耐地朝门口叫了声,“准备纸墨。” 门口的小娘子应了声,推门而入,很快便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等合同写下,程筠和孟长嘉在上面写了名字摁了红手印。 孟长嘉催促道:“程娘子,我的脸……” 程筠把合同放回背篓里,才道:“孟小姐脸上的痘疮并不是自己形成的,更多的是毒素堆积,想要完全痊愈需要施针加艾灸。” 孟长嘉眼神闪了闪:“毒素?什么意思?” 程筠抿了抿唇:“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孟长嘉却在这时脸色阴沉恐怖:“难怪这么多年不见好,原来是给我下毒了,他们还真是见不得我好,呵呵——” 大宅门的事情,程筠没有兴趣听,装作听不懂。 “我手里头没有银针,得去买一套。” 孟长嘉回过神道:“这些我来准备,需要什么药材工具你尽管提,反正我只要我这张脸恢复原样!” 程筠看孟长嘉这么爽快,也没有扭捏,把要求都说了。 “另外,我希望孟小姐去我家治疗,毕竟这外边人多眼杂。” 孟长嘉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 万一她带来的人有那些人的眼线岂不是前功尽弃,孟长嘉道:“好,你把住址给我,我过去就行。” …… 一刻钟后,程筠和孟长嘉商量完细节便离开了。 寻巧盯着桌子上的药皂,问道:“小姐,你当真相信那程娘子的话?” 孟长嘉冷淡道:“她一个小村姑还敢骗我不成?反正我这张脸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再说!” 寻巧不卑不亢地道:“小姐说的是。” 小村姑,以小姐的身份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边,程筠这次又采买了些香料,最后还买了个猪头和猪下水、五花肉,还有面粉、白糖、白酒等东西。 零零碎碎花了三两银子。 正当她付钱时,耳边传来躁动声。 “让开,都让开!”有车夫甩着长鞭,声音冷厉。 一队人马招摇过市,吓得周遭的孩童哇哇大哭。 “谁啊,这么大的阵仗?”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也不知道来这里做啥的。” “我们这个小地方有啥值得来的哟?” “好像是说来这里找什么人,也不知道真假。” 程筠抬眼看过去,就瞧见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马车上挂着两个灯笼。 灯笼上龙飞凤舞写着“阴”这个字。 阴,是燕国皇后的家族姓氏。 程筠收回目光,租了牛车回了村,刚到家,她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两小只坐在一处,看见她回来迅速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嫂嫂,你可回来啦!” 昭宝安静地伸出手指了指柴房。 谢三郎正杵着拐杖站在柴房外,也在往柴房里瞅。 程筠把东西放下,走过去一看,就发现有个妇人躺在里面。 妇人背对着她们,佝偻着身体,看不清长相。 第25章 在家他好像没地位了 妇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身上衣服破烂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就连头发都像鸡窝。 风吹过,就能闻到阵阵恶臭。 只不过这臭味有点奇怪,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般。 既然是妇人,谢三郎就不好动手。 程筠上前,把人翻了个面:“喂——” 下一刻,程筠盯着妇人的脸愣住了。 “啊!” 珺宝尖叫出声,捂着昭宝的眼睛往谢三郎的屁股后面躲! 不怪珺宝害怕地大叫出声,实在是妇人的脸令人胆寒。 皮肤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几乎都已经溃烂,甚至有些地方开始流脓。 那恶臭味就是从她脸上传过来的。 珺宝担心地往这边瞅:“嫂嫂,她还活着吗?” 程筠点头道:“还活着。” “你们先去准备热水,再拿套干净的衣裳。” 两小只听话地去了,谢三郎留了下来打下手。 程筠把柴房收拾了下,搭了个简易的床铺。 妇人被她和谢三郎合力抱到了床上,从始至终,妇人呼吸轻微,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给妇人伤口做清创时,程筠才发现妇人脸上的伤是被利器划的,甚至有些地方来回划了好几道,看得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珺宝趴在门框边不敢进来,盯着被包成粽子头的妇人打量了好一会。 “嫂嫂,水烧好了。” “好,我这就来。”程筠提了水,给妇人擦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忙完这一切差不多傍晚了。 程筠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三郎回道:“就在你回来之前。” 起初,他在房间里教昭宝珺宝读书写字,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还以为是程筠回来了,走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个妇人。 程筠没说话了,深深地看了眼妇人。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手,这简直是想要妇人面目全非。 “唔——” 妇人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 程筠连忙走过去:“你怎么样了?” 妇人目光落在程筠的身上,里面含着打量和探究:“你救了我?” “算是吧。”程筠摸了摸耳朵。 妇人喃喃道:“谢谢。” 程筠拿了退烧和消炎药给妇人喂了下去,妇人听话地吃了:“你的脸我修复不好。” 伤成这样,就算放在组织也是很难复原的。 更何况这还是在古代,连手术室都没有,更何谈那些仪器工具。 妇人眸子里闪过喜色:“真的?” 程筠觉得自己估计是看错了,不然这妇人怎么会这么高兴,她朝妇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妇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见她这样,程筠把柴房的门虚掩上进了灶屋,她把买回来的猪头用火燎了一下,又用草木灰把猪大肠洗干净。 珺宝不觉得脏,过来帮忙。 小身影在灶屋忙得团团转,谢三郎因为行动不便替代了珺宝烧火的活计。 等全部清洗干净,程筠便将猪头和猪下水、生姜放到了大锅子里焯水去腥。 珺宝捂着小脸蛋问道:“嫂嫂,煮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吧?” “不全吃,你们到时候试试味道怎么样。” 两小只想到程筠的厨艺,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就连谢三郎都开始期待。 程筠捞出猪头和猪下水,洗了锅子,把事先泡过水的八角、花椒、桂皮、香叶,草果,丁香、加进去炒香。 之后才加水调色放冲洗过的猪头和猪下水。 煮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到,程筠就让谢三郎撤了柴火。 她把猪头和猪下水捞出来切成小块,放到小铁锅里加入盐巴酱油辣椒醋搅拌,最后放入花生和香菜。 “来,试试。” 三个人,每个人一小碗。 程筠又盛了一碗给周婶送了过去,铁蛋看到她送东西来比见了亲娘还亲,眼巴巴地流口水。 回到家,程筠发现三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 谢三郎正儿八经地道:“味道不错。” 珺宝认真道:“好吃!” 昭宝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太太太好吃啦! 这表情这反应,三人就像是她的死忠粉般。 程筠温和地问道:“那如果我要用这些东西去卖呢?” 谢三郎盯着她:“你会很辛苦。” 不是怕她卖不出去,他对她的手艺有信心,而是怕她累着了。 程筠心中一暖:“别说这个,你们就说支不支持我?” 两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率先表态:“支持!嫂嫂,我帮你去卖!” “少数服从多数,那我们就做这个卖。”程筠下定决心。 谢三郎:“……” 突然觉得在这个家他好像没地位了怎么办? 翌日,开垦土地的六人吃的早饭便是卤肉,程筠收获了一致好评,不由得更加坚定卖卤肉的想法,不过具体怎么卖,她还得好好思考下。 妇人暂时在他们家住下了,妇人很懂事,除了吃饭洗漱去茅厕都不出来。 以至于村子里的人都没发现妇人。 吃过早膳,孟长嘉就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她只带了寻巧。 一进院门,孟长嘉的目光就落在两小只和谢三郎的身上,等看到谢三郎的脸,她不免得有些惊叹。 这张脸,就算是比京城第一美男萧黎羽都不遑多让。 程筠看孟长嘉眼睛都不带转的,重重地咳嗽一声:“孟小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在哪?” 盯着别人的相公还被当面抓包,孟长嘉很是羞愧:“都……都准备好了,寻巧,去拿来。” 寻巧应了声。 “进屋子等着。”程筠指了指简陋的房间,又看向谢三郎和两小只,“今天你们就在外面读书习字,别惊了贵客。” 谢三郎点了点头,带着两小只坐到了柴房外。 程筠关上门,房间里只有她和孟长嘉。 “躺下,把面纱摘了。” 孟长嘉犹豫了会,摘下面纱看向程筠。 等看见程筠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后,孟长嘉才松了口气,她的脸实在难看至极,昨天她都只漏出一点点。 程筠给银针消毒,提醒道:“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孟长嘉苦笑道:“这些年那么多白眼和嘲讽我都忍过来了,还会怕一点点疼?程娘子,你不用顾忌我,尽管来吧!” 第26章 年少不经事,生了这个孽种 给孟长嘉施针完毕,又做了艾灸。 期间,程筠还打开门走了出来,等看见谢三郎和两小只缩在柴房外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有点心疼。 让他们别吵,就真的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啊? 咋这么听话。 程筠走过去道:“怎么都不说话?” 读书习字不都是要说话教导的么。 珺宝把手放在唇边道:“大哥说不能吵到嫂嫂给人看病。” 程筠笑了笑道:“小点声倒没关系,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这是你们自己的家。” 嘎吱—— 妇人从柴房走了出来,她目光落在两小只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竟然有股子悲伤,不过她什么都没做,只搬来一张椅子在三人后面坐下。 突地,妇人道:“我姓容。” 珺宝现在已经不怕妇人了,甚至有些时候觉得她脸上的绷带很好玩:“容婶婶好。” “你也好。”容婶轻轻地应了声,眸底悲伤的情绪却是更浓了。 没多久,程筠收回目光重新回到房间。 孟长嘉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见她进来,连忙问道:“程娘子,我额头上为什么又热又酸?” 她安抚道:“你脸上的毒素需要一个口子排出来,不过你放心,额头上不会留疤,今天的治疗结束了,把这碗汤药喝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孟长嘉不疑有他。 即便汤药无比苦涩,孟长嘉眼睛都不眨一下喝得一滴不剩。 “最近饮食要清淡点,青菜和肉类要搭配得当,不能吃发物。”程筠把人送到门口,“还有就是,这毒素要趁早查出根源,不然我就算有能力治病也没有办法。” 孟长嘉当然明白程筠的意思。 想到这件糟心事,孟长嘉也是一肚子火:“程娘子放心,我已经找出来是哪些个贱人暗算我,我七日后再来,你不必送了。” 马车渐渐远去,在出村的半道上,迎面而来是另外一辆马车。 程氏的脸还没消肿,看起来相当滑稽:“烟儿,记住娘说的话了吗?” 秦烟心烦意乱地道:“真要做到这个地步?” 程氏摸了摸秦烟的脸颊道:“你要知道,秦家现在还是你祖母当家,我们若不随了她的心意,她肯定不会让我们过安生日子,我知道你心里头委屈,可只有把程筠这个小贱人请回去你祖母才会既往不咎。” 秦烟气哼哼的道:“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程氏松了口气:“娘答应你,只让你委屈这么一次,以后肯定不会再和这个小贱人来往,也是娘当初年少不经事,才有了她这个孽种!” “好。”秦烟扭过头往车窗外面看。 风吹过卷起了帘子,让她正好看见擦身而过的另外一辆马车。 “咦——” 程氏道:“怎么了?” 秦烟目光疑惑地道:“那不是寻巧么?她不是孟小姐身边的丫鬟么?她怎么在这?” 程氏顺着目光看了过去,马车已经只剩下简陋的车厢,看不到驾马的人。 “你肯定看错了,孟小姐怎么会来这?” 秦烟想了想,觉得也是。 马车在门口停下,程筠和谢三郎、昭宝、珺宝正在吃饭,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孟长嘉落下什么东西了,抬头一看,就看到两个不速之客。 程氏舔着一张脸道:“筠娘,你就住这个地方?这么简陋。” 程筠冷着脸不说话。 “姐姐,我对不起你!”秦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委屈巴巴地道:“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狗眼看人低,求你原谅我!” 程氏挤出两滴眼泪:“娘也知道错了,筠娘,你别和我怄气了,娘今天来就是带你回秦家的,从今以后你就是秦家二小姐。” 程筠笑了笑。 这两人是看硬的不行来软的啊,可惜她不是原主,不吃这套。 “二小姐?程如玉,你这么说秦家的人知道吗?”程筠眼神讥诮。 那当然是不知道! 程氏心虚地道:“筠娘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你是我女儿,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程筠冷笑道:“说这么假惺惺的话你不觉得恶心我都觉得恶心,你难道忘了我上次说的话?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滚!” 秦烟抽噎道:“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娘和我都知道错了,你——” 说到这,秦烟的话突然顿住了。 她视线落在了一言不发的谢三郎身上,眼神之中满是赞叹和欢喜。 “这位便是姐夫?”秦烟问。 程筠扫了眼秦烟,玩味地勾起唇:“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秦烟对上程筠的眼睛,突然不敢看了,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程筠真的敢这么做! 谢三郎杵着拐杖进了屋子,秦烟余光飘了过去,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顿时失望了。 原来是个瘸子啊。 程筠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懒得再和母女俩虚与委蛇,提着两人衣领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啪! 门被重新关上。 外面,秦烟气疯了,狠声狠气地道:“娘,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都跪下了,她还想怎么样?” 程氏眼神复杂得很,她同样没想到程筠这么决绝! 看来这个大女儿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算了,我们先回秦家,就算你祖母要责怪,娘来顶着,你不用怕。” 屋内,程筠倚在门口,盯着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的谢三郎。 “相公,我觉得我们应该养只狗看家护院。” 谢三郎回过神道:“都听你的。” 半晌,他又问道:“以前她们那么对你,你不难过吗?” 被亲人嫌弃厌恶,心里肯定痛死了吧。 就和他一样。 程筠想到了原主,摸了摸下巴道:“以前是,但我现在傻病好了,不会纠缠过去,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改变,不如朝前看,把日子过好,让她们后悔莫及。” 谢三郎一怔。 “你说得对。”他像是想到什么,看向程筠,“等我腿好点,我打算回书院了。” “诶?”程筠挺诧异。 之前他不是很抗拒去书院读书吗? 谢三郎淡淡地道:“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养着。” 程筠哼了哼:“有这个觉悟就好!” 在古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可不想谢三郎这个好苗子浪费,不然以后后悔都没有地方哭啊! …… 转眼,三天后。 土地开垦完毕,程筠带着两筐红薯到了地里。 昭宝和珺宝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她身后。 衣服袖子裤腿都扎了起来,手里拿着自制小锄头,准备大干一场! 第27章 你怎么又不听话啦 两小只满脸兴奋,没一会脸和衣服弄的都是泥点子。 程筠由着两人去。 田地里已经被干活的人施过农家肥和草木灰,看起来很肥沃。 她把两筐红薯都栽了进去,忙完后,已经是中午了。 周婶来田里叫她:“筠娘,这些日子都是吃你们家的,方才我做了饭菜,你们今天到我那里吃,忙完了就和我走吧。” 程筠笑了笑:“好,谢谢周婶。” “哎呦,和我还说啥谢,你这不是生份了?”周婶瞥了眼田地里的红薯,好奇得很,“不过你这个玩意能不能种活,是啥东西?” 周婶知道她的红薯是从上次那位渔民手中买的,生怕她一时上头浪费了钱财。 明里暗里敲打过许多次。 “一个月后你就会知道了。”程筠挑着箩筐往回走。 两小只跟在她屁股后面,周婶走在前头,见她这么笃定也没多说什么。 午饭是在周婶家里吃的,除了周婶还有铁蛋和周婶的婆母,周婶婆母年老瞎了眼,基本上不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此时,铁蛋捧着碗,有点食不知味:“娘做的饭菜没有珺宝嫂嫂做的好吃。” 周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是是是,你个臭小子还挑起嘴来了。” 铁蛋三两口吃完了,哗啦啦地把碗筷一放,便跟在两小只的屁股后出门野去了。 “筠娘,你听说谢家的事了吗?”等孩子都出门了,周婶忍不住和程筠八卦。 “怎么了?”程筠问。 周婶神秘兮兮的道:“那张氏上次不是在深山里待了一夜吗?据说被找回来后神志不清大病了一场,现在都还不见好,时不时地说胡话呢。” 程筠没特别注意上房的动态。 只要这伙人不来找她的事,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婶继续道:“我还听说那谢元娘上次根本就不是去镇上,是去了省城!” 程筠不咸不淡地道:“她好像是去议亲。” “是去议亲,只不过哪有姑娘家去男方家议亲的。”周婶顿了顿,眼珠子打量了四周。 确定没别人趴墙角,周婶才小声道:“她是去省城林家议亲,林家可是省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有钱有势的嘞,哪里会瞧得上她,当天就把她们一家三口赶了出来。” 周婶更加小声了:“这也不是重点,我女儿秀芽不是在省城做活儿吗?她告诉我说,林家公子是有未婚妻的,那未婚妻听说了谢元娘这回事找人大闹了一场,省城沸沸扬扬的,几乎都知道了这回事呢。” 消息没传到溪水村来是因为没几个人会去省城。 听了八卦,程筠若有所思地回了家。 好巧不巧的,在路上正好碰上谢元娘。 程筠目不斜视,哪知道谢元娘却叫住了她。 “三郎家的。”谢元娘神情温和。 程筠停下脚步:“有事?” 谢元娘踌躇了下,不太好意思地问道:“你不是医术很好么?老许头都能治好,你看看我娘的病好不好?” 她还不至于善心大发到这种程度! 程筠冷嗤了声:“不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谢元娘在原地发愣,许久才黑沉着脸收回目光。 挎着篮子的罗婉经过,充满厌恶讥诮地道:“元娘,我都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她把你娘害成这样还见死不救……” 谢元娘别了一眼罗婉:“你别乱说,我娘那是自己不小心进了山里面。” 啧,还想骗她? 整个村子都知道张氏是心怀不轨跟在程筠身后,后来跟丢了,才在山里面呆了一晚上。 罗婉冷笑道:“行,我不乱说,等你自己受了罪不用我说你都会知道。” …… 日子一晃而过,府试完后的院试的结果出来了。 要说谁最高兴,那当然是上房的方氏,她现在可是秀才娘了,整个人恨不得在村子里敲锣打鼓一番。 不过她确实这么做了,还在大门口放了鞭炮。 秀才啊,在镇子上里可是凤毛麟角的村子,更何况在村子里头? 不少人纷纷去上房拜访,想沾沾喜气。 “我就说谢青这孩子聪慧,以后一定能当官老爷,你看这次不就一下子考上了?” 方氏得意扬扬地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谢青是个好的,光耀门楣……” 方氏被夸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飘飘然:“你们放心,只要大郎以后当了官老爷,肯定不会忘记乡亲们对他的照顾。” 也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地道:“我记得三郎去年就考上秀才了吧?还去了东临书院嘞,怎么后来没去了?” 这人嘴里的东临书院是可不是考上秀才就能进去了,还得是秀才里的佼佼者才会被录取。 方氏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 “他没那个天分干啥还供他去书院,家里头供不起那么多读书人,大郎天分好,当然是紧着大郎来!更何况我们现在都断亲了,不要再提起那个晦气玩意!” 明明谢三郎才是天分好的那个,真不知道方氏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众人心中腹诽,不过面色却没表露出来。 “哎哟,你说得对,大郎以后肯定会出息的。” 对于这边的热闹程筠一概不知,她此时正在给容婶换药。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容婶脸上的伤口几乎恢复的差不多了,因为在长肉,有些时候痒得容婶受不了。 “嫂嫂!”珺宝冲进了柴房。 容婶立即扭过身,生怕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她。 珺宝走过去,抓住容婶的手呼了呼容婶的脸:“容婶婶,你不要怕,会好起来的!” 容婶眼眶一热。 什么叫她不要怕?明明是这孩子不要怕才对! 珺宝伸出手擦着容婶的眼睛,小脸一板:“容婶婶,嫂嫂说过你不能哭,会让伤口合不上来哒,你怎么又不听话啦!” 容婶抱起珺宝的小身子放到自己膝盖上:“好,我听话。” 程筠收拾好药膏,看向珺宝道:“咋了?” 珺宝一拍小脑袋道:“差点把正事给忘啦,许姐姐在门外头呢,说是有事找嫂嫂,嫂嫂快出去看看吧。” 许桃娘? 难不成老许头出事了? 程筠没有耽搁,从柴房走了出去,就看见许桃娘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第28章 好,都听娘子的 见到程筠,许桃娘也不墨迹,拿出藏在竹篮里的狗崽子往前一递。 程筠满脸疑惑地道:“狗崽子?” 狗崽子应该是刚满月不久,灰黄色,两只耳朵耷拉着,肥嘟嘟的,眼睛里透露着激灵劲儿。 因被提着脖颈,时不时地哼唧两声。 许桃娘道:“你家三郎前几日说想要只狗崽子,我家大黄正好下了崽,就给你们送来了。” 程筠诧异,没想到谢三郎真把她的话记下来了。 “喏,我放在这了。”许桃娘看程筠想掏钱,撒丫子跑了。 要知道程筠救了她爹的命,她可不好意思收钱,只不过是个狗崽子,村子里面多了去了。 程筠拎起小狗崽子的后脖颈打量了一会,小狗崽一看就是被精心挑选过来的,整体透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小狗崽子后腿弯曲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小狗崽!” 珺宝看见小狗崽子,眼冒金光,比起昭宝喜欢温顺点的动物,她更喜欢狗! “喜欢吗?”程筠笑了笑,“这是你许姐姐送过来的,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珺宝重重点头:“喜欢,我以前就想养一只了,只不过……” 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珺宝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上房那些人说了,他们家这么多张嘴,吃饭都吃不起了,怎么还会养狗。 程筠毫不犹豫地道:“喜欢就给它取个名字。” 珺宝抱着小狗崽,爱不释手地道:“他长得这么圆滚滚的,不如就叫它球球吧?” “好。”程筠点头。 珺宝兴高采烈地叫了声:“球球——” “汪!”球球像是听懂了,疯狂地对着珺宝摇尾巴。 “程娘子!”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叫声,程筠扭过头,嘴角带了些公式化的笑容:“刘屠夫,你怎么来了?” 刘屠夫就是镇上的猪肉贩子,为人老实本分。 她之前就在刘屠夫这里买的肉和骨头,东西都很新鲜也没缺斤少两,她就把做出来的卤肉放在他这里寄卖。 和他约定,卖的钱给他一成收入。 起初刘屠夫很不看好那颜色奇怪的卤肉,可摆着,居然有不少回头客了。 两人已经合作了快半个月,赚了不少银子。 “是这样的,有家酒楼的掌柜吃了你做的卤肉,觉得味道好,就想着要和你合作。”刘屠夫顿了顿,“你不是交代过么,不要把你暴露出去,我就说我要和我家里人商量下,方才刚把肉卖完我就来找你了。” 程筠问:“哪家酒楼?” 刘屠夫道:“就镇上的千里香,据说他们东家是京城里的人,酒楼本家是在京城,我们镇上和省城只是分店。” 其实刘屠夫没说的是,要不是东家以前在这个镇上待过,这个小镇子没资格开千里香。 程筠微微蹙眉道:“那他们家风气怎么样?” 刘屠夫道:“那可是好的没话说,千里香经久不衰,也是因为那东家是个明事理的人,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很不错,虽然里头菜品贵,但回头客挺多的。” 程筠道:“那劳烦刘屠夫回去和他们掌柜的说一声,明天我会去他们酒楼和他们详谈。” “好。”刘屠夫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说掏心窝子的话,又觉得没脸。 刘屠夫道:“那我先回了,镇上还有一堆事呢。” “喝杯茶水再走吧?”程筠看出刘屠夫的犹豫,但没逼着他说。 刘屠夫摆摆手,麻溜儿地上了马车,他怕再待下去,忍不住把其他话说出来。 程筠关上门,转身就看见谢三郎坐在屋檐下看着她。 谢三郎犹豫了会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程筠挑眉道:“怎么,你怕我被坑?” “你不会写字,我帮你去写字认字。”谢三郎经过这段时间也发现了这个秘密,程筠除了自己名字,只会写一种很简单的字体。 程筠气呼呼地道:“谁说我不会写字啦?” 胡说八道! 谢三郎冷峻的眉眼挑了挑:“还用说么,这不是事实?” 程筠瞬间焉了吧唧:“在珺宝和昭宝面前给我留些面子,真的是,你让我还怎么好好的当他们大嫂?” 谢三郎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是我没想到这回事,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程筠看他这么认真,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了。 这比开玩笑还让人生气好不好! 昭宝和珺宝在旁边捂住自己的小眼睛,只不过指头缝却漏了出来,偷偷地朝两人这边看。 “嫂嫂放心,不管嫂嫂什么样,我们都会听你的!” 程筠被两小只说得落了一个大红脸,轻微地咳嗽几声:“可是你的腿还没好。” 谢三郎杵着拐杖顺畅地走了两圈:“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估计就用不上拐杖了。” 程筠瞥了一眼他:“那行吧,不过你到时候要看我眼色行事。” 谢三郎道:“好,都听娘子的。” 听听,这娘子叫得可比之前顺口多了。 毫无缘由,程筠心情好美滋滋的。 …… 此时此刻,谢家上房。 有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家门口,紧接着,有个穿着讲究斯文的读书人从马车下来了。 “这可是谢家?” 热闹非凡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 方氏见人家衣着不凡,立即掐着嗓子道:“是啊,咋了?” “我们家老爷想知道谢公子何时重新回书院读书?” 方氏只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又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哎呀,书院?哪个书院?” 来人不偏不倚地道:“自然是东临书院!” 一听这话,方氏尾巴都差点翘上天了:“你们听听,我就说嘛,那个病秧子都能考上我家大郎肯定也能行,瞧瞧,还专门上门请我们家大郎呢!” 来人眉头皱了皱,心底不喜,但没有表露出来:“你家公子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方氏重重点头。 来人原本还想告诫提醒几句,可看方氏这德行就懒得多说了,把类似泥金帖子的东西递过去:“这是身份证明,贵府公子可凭借这个进书院读书。” 说完,匆匆忙忙地走了,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方氏拿着烫金的帖子,扬眉吐气地朝厢房走过去:“大郎,你醒了吗?你被东临书院录取了!” 没多久,只听见方氏尖厉的声音从厢房传了出来。 方氏龇牙咧嘴地道:“大郎,你没看错吧,这上面不是你的名字,那是谁的名字?” , 第29章 花了,一点都不要留 也不知道谢青说了什么,反正方氏声音更是拔高了。 “你说什么?” 方氏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是那个病秧子的,大郎,你好好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上面正儿八经地写着谢蕴书三个字! 谢青脸色同样难看,他向来自命不凡,从未想过比别人差,尤其是三房出事后,他就觉得谢三郎比他低了一等! 今天这事却给他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他不是从书院退学了么,怎么又亲自给他送帖子来了?”方氏不死心地看向谢青问:“那你的呢?” 谢青阴沉着脸道:“我怎么知道,娘,我心里烦得很,你先出去吧。” 方氏看着泥金帖子,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圈。 半晌,她从厢房走出来,看都不看左邻右舍,直接进了谢老爷子和石老太那屋。 “爹、娘!” 方才谢老爷子和石老太陪着人说了好一会恭维话,累着了,就躺下歇息了。 听见方氏的叫喊声便醒了过来:“咋了?” 方氏把来龙去脉说完,又把泥金帖子扔到桌上,谢老爷子看过后,确定是谢三郎的名字,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爹,你说我们现在可咋办?”方氏问。 谢老爷子冷声道:“还能怎么办,就算不进东临书院,也能去别的书院,咱们谢青这么优秀,还怕别的书院不收么?” 方氏咬了咬唇:“话是这个话,可大家伙都知道东临书院才是最好的,声名显赫,省城里许多达官显贵的人家都在里头……” 谢老爷子不由得瞥了眼方氏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氏咬牙切齿道:“反正谢三郎不知道,不如就让大郎顶替了他去?” 她想得很好,只要谢青进了书院以后肯定能考中状元光耀门楣。 至于谢三郎—— 呵,都已经分家了的东西,在乎他干啥! 谢老爷子拧了拧眉头,没说话。 石老太被说得意动:“这……能行吗?” 方氏打包票的道:“怎么能不行,方才送帖子的人反正也没点名道姓,村子里的人都以为送给大郎的,让大郎去肯定没事。” 谢老爷子沉思了会,他知道这件事不对,对谢三郎不公平。 可谢三郎和谢青比,和谢家的前程比又显得太过弱小。 他语重心长的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你去给三郎送三两银子作为补偿吧,记住,这银子一定要送到位!” 方氏看谢老爷子答应了,欢天喜地地道:“那我现在就去!” 送银子是想要堵住谢三郎的嘴,方氏在这方面还是明白的,并没有抠抠搜搜。 没过一会,程筠就看见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方氏站在自家院门口。 “筠娘啊,我家谢青考上秀才你咋不去恭贺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程筠把扫把往门板上一拍:“怎么,不想去就不去了呗,这世上还有强求别人去她家的理?” 方氏吓得往后缩了缩:“那倒是没有,给,这是谢青考上秀才官府发的赏银,老爷子让我们分你们三两,也想让你们沾沾喜气。” 程筠虽然喜欢钱财,但也明白无功不受禄。 自然是不会拿方氏的东西。 “不用了,我可不想拿了之后被人告偷窃。” 方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怎么会呢……” 谢三郎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方氏身上,那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娘子,把银子拿了。” 方氏见谢三郎发话了,把银子往程筠怀里一塞:“这就对了,日后谢青考上状元,肯定忘不了你们的好。” 说完,方氏连滚带爬地跑了。 程筠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谢三郎:“他们没这么好心吧?” 谢三郎冷哼一声:“嗯。” “那这银子怎么办?” 谢三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花了,一点都不要留。” 程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谢三郎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 翌日一早,程筠和谢三郎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昭宝和珺宝留在家里。 有容婶照顾着,程筠也不担心。 千里香。 刘屠夫等在门口,看到程筠和谢三郎过来立马迎了上来:“李掌柜在二楼等着。” 三人一同上去,进了厢房。 李掌柜留了山羊胡子,说话间都透漏着精明:“你就是做卤肉的真正卖主?” 程筠点头道:“是。” 李掌柜笑了笑道:“知道我来找你是做什么吗?” 程筠笃定道:“李掌柜想买我的卤肉方子。” 果然是个聪明人,李掌柜眸底闪了闪:“程娘子真聪慧,不知道价格多少?” 程筠淡淡道:“我不卖。” 李掌柜神情凝了凝,但不愧能当上千里香的掌柜的,很快就镇定下来:“程娘子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既然来了这,肯定是有做交易的心思。 “我想和李掌柜签个合同,这卤肉方子可以免费给你,但我要入股,卤肉收入我三你们七,你提供肉和材料,我负责教会厨子,至于你们怎么卖是你们的事,如何?” 李掌柜面色一变,冷笑道:“程娘子,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的。” 敢情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钱了? 要知道千里香可是声名在外,签了合同肯定会赚得比卖方子的多多了。 程筠不为所动:“李掌柜,除了卤肉方子,我还可以教你们千里香几道新鲜菜式,也算是我想同你们合作的诚意。” 李掌柜来了兴趣:“新鲜菜式?” 千里香之所以盛极一时,那就是因为菜谱丰富且精致。 程筠道:“是,我保证你会喜欢。” “都没吃过,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李掌柜眼角撇了撇身后的屏风,“程娘子既然这么说,那不妨先做给我吃,若味道真好我们再谈合作。” 程筠有备而来,站起身道:“那就借用贵酒楼的后厨一下。” “顺子,带程娘子去。”李掌柜往外面招呼了声。 立即有个店小二走了进来,带着程筠和谢三郎去了后厨。 屋内,只剩下李掌柜。 李掌柜低声道:“东家,你怎么看?” 有道低沉的女声传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李掌柜诧异地道:“哪个?程娘子?” 东家幽幽道:“她相公。” 第30章 千里香这条大船 李掌柜望向屏风后道:“应该是东家记错了吧,这谢家我都打听清楚了,没什么背景,谢三郎更是土生土长的溪水村人,家里被匪徒抢了出了变故,最近才和这程娘子成亲的。” 要是没打听清楚,又怎么会找人谈合作。 醉仙居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章法,可不会稀里糊涂的被骗。 东家道:“或许吧。” “那这程娘子提出的条件东家可要答应?”李掌柜不能做这么大的主,要不是东家正好在这,他还真不敢见程筠。 东家嗤笑道:“那丫头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和我们绑在一起能挣更多的银子,就按照她说的,若是新菜式味道不错,你就和她签了。” 不知道为什么,东家在程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宽容了些。 否则凭借毫无背景的小丫头,她也能用手段把方子抢过来。 只不过过程曲折了点罢了。 李掌柜低下头道:“是。” …… 后厨,程筠忙里忙外,谢三郎帮忙烧着火。 两人在一起大半个月,配合得相当默契,什么时候调整火势,只需要程筠一个眼神,话都不用多说。 第一道酸辣爽口的酸菜鱼端出来时,李掌柜就下楼来了。 程筠洗了锅子和蒸笼做了粉蒸肉,熬了锅骨头汤。 最后,她端出切好的食材,放到桌子上,拿出从铁匠铺定制好的锅子往桌上一摆,又往里头加了骨头汤和火炭。 李掌柜看得稀奇:“这是什么?” “火锅。”程筠拿了碗筷给李掌柜调了蘸料,这蘸料多数都是她在家里用山货做的。 李掌柜望向程筠:“怎么个吃法?” 程筠莞尔道:“这个主打的是自由自在,任由客人点菜,她自己动手下锅,这里最重要的是锅底和蘸料。” 这句话也是变相地提醒李掌柜,并不是有个锅子就可以的。 李掌柜半信半疑地夹了肉片,放在蘸料一裹,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酸菜鱼、粉蒸肉。 酸菜鱼不仅酸还无比鲜嫩,非常刺激味蕾,粉蒸肉更是鲜甜香糯,口感极好。 只一瞬间,李掌柜就被折服了。 “这两道菜味道不错,酸的程度刚刚好,很开胃,只不过这为什么是酸的?还有这火锅的点子确实不错,不过最重要的恐怕不是菜谱,而是你制作的酱料。” “酸是因为我往里面加了酸菜。”程筠顿了顿,没有否认,“李掌柜说得没错,这些酱料都是我自己制作,比如肉粒、辣酱、香菇丁……” 李掌柜忍着把菜吃完的冲动:“酸菜也是自己做的?” 程筠点头:“这些食材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 李掌柜眼神闪烁不定。 他还从未吃过所谓的酸菜,她究竟怎么捣鼓出来的? “火锅天冷的时候吃最好,等夏天太热了就不行了。”程筠善意提醒。 “这个我自然清楚。”李掌柜不愧是老油条,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程筠又道:“不过夏季我照样可以给你们千里香提供个新的点子,但火锅我也要和卤肉一样,拿分成,不过我只拿冬季。” 李掌柜觉得她在得寸进尺:“你——” 程筠笑着道:“粉蒸肉和酸菜鱼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们菜谱,直到教会你们厨子为止。” 菜谱对于酒楼和厨子来说格外贵重,可她却说给就给。 李掌柜不由地朝楼上瞥了眼,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立即道:“行,我可以答应合作,那我们现在签合同文书?” 程筠本来已经准备好说辞,没想到李掌柜这么好商量。 “好。” 很快,几人上了二楼厢房,合同文书被送了过来。 程筠道:“这卤肉李掌柜可以让刘屠夫给你交租子,你给他提供卤肉,赚多少他与你分成。” 李掌柜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想到和程筠认识就是因为刘屠夫。 不免有些犹豫:“那能赚钱吗?” “自然是能的,租子相当于押金,就和你们开分店差不多,具体条款你们自己去制定,只要不坑刘屠夫就行。” 李掌柜答应了声:“好。” “相公。”程筠看向谢三郎,指了指文书,“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问题。” 谢三郎二话不说就认真看起了上面的字迹,等确定没事后才朝程筠道:“没有问题。” 两人签了字摁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李掌柜又搓了搓手道:“方才程娘子说夏季的时候还有新点子,不知道……” 商人重利,这不才开始就想下一步了。 程筠理直气壮地道:“这个过两个月再说,你们先卖好卤肉和火锅,趁着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还能再赚一笔。” 李掌柜有点失望:“那行吧。” “教哪个厨子?”程筠开门见山,菜谱这些东西都是非常重要的。 万一教给一个不靠谱的,转头卖给对家酒楼那可就得不偿失。 李掌柜早就想好了,连忙道:“就教给我堂弟,他做了二十年的菜了,好上手,人也聪明,快带程娘子下去。” 等程筠和谢三郎离开,李掌柜让人把火锅和酱料都摆到了桌上。 东家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的纤纤玉指拿起了筷子,吃了口,满意道:“这味道确实不错,可以把这个法子用到京城去,那些达官显贵肯定会喜欢。” 不一会,东家就吃得满头大汗,整个人异常激动。 “这小丫头是个宝啊,李掌柜,我能感觉她能让我们千里香更加出名,就是不知道她的新点子是什么,我可太期待了。” “喏,等他们走给他们十两银子,就说这些酱料和酸菜需要成本。” 李掌柜满口答应。 离开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刘屠夫追了上来,满脸感激地道:“程娘子,谢谢你。” 程筠道:“要不是你,我也搭不上千里香这条大船。” 昨日刘屠夫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明白,如今只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程筠扭过头看向谢三郎,跃跃欲试道:“相公,我们去买点东西,把那三两银子花了!” 谢三郎微微一笑:“好。” 两人去了布料铺子,最后又去了糕点铺。 片刻,谢三郎发现程筠去哪里都是有目的的,眼神都在打量,仿佛眼前的东西都能被她变成银钱。 “这不是退学的谢三郎吗?” 突然,一道无比讥诮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那人目光落在谢三郎的拐杖上。 他阴阳怪气地道:“原来你还没死,只是瘸了一条腿啊,真是怪可惜的!” 第31章 你的膝盖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谢兄,他不是你三弟吗?怎么都不和你这个当大哥的打声招呼,真是没有家教!” 谢青划清界限道:“许兄,我和他已经断亲了,不打招呼也是应当的。” 许良不依不饶地道:“断亲了啊,也是,他这种骄傲自负的人趁早断掉也好,免得以后给你惹祸。” 见谢三郎还是不说话。 许良走到了谢三郎的跟前,冷嘲热讽地道:“我还听说你娶了个傻子做媳妇,有没有这回事?就是这个女……” 话没说完,许良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筠,里面充满着惊叹,这么好看的女人,真是便宜了谢三郎! 不过好在是个傻子—— 程筠看向谢三郎问道:“相公,这人怎么在狗叫,他是谁?” “以前的同窗。”谢三郎顿了顿,补充道:“不怎么熟。” 许良脸色一沉。 该死的女人居然指桑骂槐的说他是狗! 程筠道:“哦,原来是上来攀交情的,既然不认识,那我们走吧。” 许良气疯了:“你——” 夫妻俩看都不看他。 许良冷笑道:“被东临书院退了学,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相公是自己退学,怎么到了你狗嘴里就成了被退学?”程筠语气透着不耐烦。 再多一秒,她就要忍不住打得这个狗叫之人满地找牙! 许良呵斥道:“只要是个读书人都想进东临书院,他怎么可能自己退学,自己德行有亏还把事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谢兄,你说是不是!” 谢青动了动嘴皮子道:“许兄,他已经这么落魄了,你就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 程筠眯起眼看向谢青。 从两人的反应,不难看出谢青应该是在外面散播了些谣言。 许良恭维道:“还是谢兄深明大义,被东临书院录取了也能这么不骄不躁,是我们万千学子的榜样,不像他只会丢人现眼!” 程筠嗤了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乡野村妇!”许良破口大骂。 谢三郎听到这话,眸子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 说他可以,说她不行! “许良,你怕是忘了当初是谁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为的就是让我给他指点功课!” 说到这,谢三郎顿了顿,眸子里多了股哂笑:“可惜,还被我拒绝了,你的膝盖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你——” 许良整张脸涨成猪肝色,身体也开始抖。 往事被提出来,许良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谢三郎淡淡地道:“娘子,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好。”程筠都忍不住要给自己这个小相公点赞了。 方才那些话,对于许良来说恐怕是心灵上的暴击,这小相公心肝果然黑,和她简直天造地设! 回去之前,程筠又买了不少东西,还买了糯米。 这才租了牛车。 “三郎!”有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程筠仔细一看,才发觉是去过她家好几次的徐远。 “我刚去你们家找你,容婶说你们来镇上了。” 谢三郎面色和缓地道:“找我有什么事?” 徐远满头大汗地道:“上次你不是让我递了份文章给院长么,院长昨天看完后大喜,专门吩咐了王夫子给你送了录取帖子,你可收到了?” “没有。”昨天除了刘屠夫和方氏就没人上门了,这点程筠很清楚。 徐远一脸惊讶的道:“怎么可能?” 谢三郎没有半点着急:“是没收到,但我知道帖子在哪。” “在哪?” 谢三郎没说话,只是看向徐远道:“你回去和院长说声,开学之日我肯定会重回书院,让他不要担心。” 见他这么镇定,徐远激动地道:“你终于肯回去了,以前我怎么劝都不管用,还是有媳妇好,劝得动。” 程筠摸了摸耳垂,眼神很虚。 其实也不关她的事,真是抬举啦,不过徐远说的话,她很爱听怎么办? 谢三郎咳了咳,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开学之日再见。” 上了牛车,程筠瞥了眼谢三郎,瞧见他耳根子红润便凑了过去。 “你在害羞?” 谢三郎挪开目光:“没有。” “还说没有,你耳朵都红透了,怎么了,喜欢上我啦?” 谢三郎扭过头瞪了她一眼。 之后,他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用力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怀中:“不许胡说八道!” 程筠感受耳朵底下强有力的心跳,嘴角勾了起来。 这小身板还挺硬朗的,肌肉线条就算隔着衣服也很明显啊。 玩心大起,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腹部,瞬间,谢三郎浑身紧绷,似乎发觉这姿势太过暧昧,又把她松开了。 被松开,程筠有些失落,问道:“那帖子是不是在上房那里?” 谢三郎扭过头:“是。” “要不要我去拿回来?”程筠眸底泄出冷芒,难怪方氏会送银子来。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狗东西! 谢三郎道:“不用,我有我的办法,你不用管。” 程筠答应了声:“好。” 两人回到家,昭宝和珺宝等他们等的睡着了,是容婶给他们开的门。 程筠先蒸了糯米,又找来簸箕把糯米摊开,等冷却后洒了放了酒曲的水,搅拌均匀把糯米装进了小瓷缸里。 容婶挺好奇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醪糟。” “能吃吗?” 程筠笑了笑:“能吃,醪糟鸡蛋和醪糟汤圆,味道都很不错,营养也丰富。” 容婶觉得稀奇。 “什么时候能吃?” “看这天气,应该三天后就可以吃了。” 气温已经开始上升,加了酒曲的东西发酵很快的。 程筠忙完后,又煮了饭菜,珺宝听到动静,带着小狗崽从房间里出来了。 “嫂嫂。”珺宝亲昵的蹭了蹭程筠的大腿。 程筠勾了勾她的鼻子:“怎么了,做噩梦啦? 珺宝摇摇头,软乎乎的道:“我想你了。” 程筠瞬间心都化了,在珺宝脸上亲了口:“我也想你啦!” 吧唧—— 昭宝眼巴巴的跑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似乎在讨吻。 程筠没有厚此薄彼,在同样的位置上亲了亲,昭宝满意的捧着脸颊走了。 容婶看着两小只的背影,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他们可真听话,要是我……” 后面的话程筠听不清了。 吃过饭后,程筠洗了澡,又去找了周婶。 周婶疑惑地道:“你要黄豆做什么?还要那么多?” 第32章 修房子,一千两 程筠笑了笑:“做豆豉。” “豆豉?”周婶没听说过,“那是啥?” “一种吃的。” 豆豉这种东西,有股子味道,就和前世的榴莲香菜一样,喜欢的就喜欢吃,不喜欢的就恨不得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程筠恰好觉得豆豉的味道还可以接受。 经过她查探,她发现这个世上没有豆豉,若是做出来再卖给酒楼又能赚一笔。 周婶拍着胸脯道:“你既然要我肯定给你收来,保证货好价格低!” 程筠道:“我相信周婶。” 若不相信周婶的为人,她也不会上门来找了。 周婶是急性子,答应下来就要去办。 “诶,周婶。”程筠叫住人,“我还想扩建两个屋子,这搭建房子的人手你能不能帮我也找找?” 如今家里多了容婶,再加上昭宝和珺宝也会长大,总得提前备个屋子,不然都不够住了。 “这个好说!” 周婶办事格外利索,隔日便找齐了人,还收了不少黄豆。 黄豆集市上卖五文一斤,在村子里收购省去了路途,周婶就谈了四文钱的价格。 总共收了六十斤,花了二百四十文。 程筠给了钱,又给了周婶辛苦费,就招呼着人去搭建屋子。 周婶笑道:“这些人干活都挺老实的,手艺也不错,搭建的屋子坚固得很,你有啥要求尽管和他们提就是了。” “周婶,我想把地窖也扩建下,还想打口井。” 村子里只有两口井,一口是村头,一口在谢家上房那,谢家上房那口井还都是三房出的钱打的。 周婶惊讶道:“打井?不过也是该打口井了,你这里离村头太远,这件事你找老许头,他打的井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 “找我好啊!三郎家的,我保证给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说曹操曹操到,过去将近一个月。 老许头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这还是得益于程筠给的药。 程筠蹙眉道:“你身体还没好,做不得重活。” 救命之恩,老许头早就想报答了,今日听说程筠找人盖房子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 他连忙道:“我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了,打井不是什么重活,泥土我叫桃娘帮我搬,累不着我,我看了下你这院子,差不多往下打个二十米差不多就出水了。” 说着,老许头就开始丈量起来。 在和谢三郎讨论要把水井打在哪个位置,反正一脸不容拒绝的模样。 盛情难却,程筠只好接受了。 …… 又过了一日,徐远坐着马车来了,他同谢三郎打了声招呼。 “三郎,今日开学,我来接你一起去。” 原本徐远是在书院等着的,可他想到谢三郎腿脚不便,溪水村又没有牛车,便租了马车过来。 谢三郎手握拐杖,背影笔挺地上了马车。 程筠背着背篓跟了上去,她镇定地道:“我也要去一趟集市。” 因家里要忙活,程筠把和孟长嘉见面的地点改到了镇上。 马车到了村口,正巧碰上走路的方氏和谢青。 方氏想搭个顺风车,喊道:“三郎,你这是去哪,带我们一程呗?” 马车停下,方氏以为有戏,拽着谢青走得飞快,双手已经趴在了车辕上。 车帘子被撩了起来。 程筠一脚就踩在了方氏的十指,目光寡淡地道:“我奉劝你要点脸,别有事没事往我们身上贴,车夫大叔,我们走。” 方氏疼得脸色惨白,只觉得自己十根手指头要断了。 “你个贱丫头,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痛死我了,嗷嗷——” 程筠冷冷地瞪了眼方氏。 方氏被程筠的眼神吓得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仿佛被捏了命运的后脖颈,霎时闭嘴,等马车走远了才敢小声逼叨。 马车进了镇子,程筠看着谢三郎和徐远进了书院才离开的。 她去了和孟长嘉约好的地点,孟长嘉和寻巧已经等着了,她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照常让孟长嘉躺到了美人榻上。 “孟小姐,这是最后一次施针,此次过后,你只需要吃半个月我给的药就能彻底好了。” 孟长嘉对程筠已经无比信任:“程娘子,谢谢你。” 孟长嘉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不仅变白了,痘印也全然不存在! “不客气。”程筠挑了挑眉,继续施针,“孟小姐应该带银子了吧?” 孟长嘉一愣,道:“带了,一千两,都是给你的。” 治病的费用嘛。 程筠一点都不嫌多:“那就好。” 孟长嘉有点无言以对,难不成结交她还没有一千两重要?这小村姑究竟在想什么? 渐渐地,孟长嘉因为安神香的缘故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施针完毕,程筠坐在旁边喝茶:“醒了?” 孟长嘉找来铜镜,看着里面的脸,喜不自禁地道:“好了,痘疮完全没有了,程娘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程筠毫不客气地道:“把一千两诊治费给我,做好我们之间的生意就是最好的谢礼。” 孟长嘉彻底无语了。 她是不是掉钱眼里了啊! 程筠察觉到孟长嘉的眼神,解释道:“孟小姐出生高贵,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的日子分外辛苦,没有钱是不行的。” 孟长嘉为自己的轻视感到抱歉:“是我多想了,寻巧,把银票给程娘子。” 是两张五百两银票,还有几十两碎银子。 孟长嘉不差钱自然不会吝啬,更何况脸已经治好,在孟长嘉看来,给一万两都是应当的! 程筠收了银子,起身告辞。 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孟长嘉刚准备上马车回省城就看见有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孟小姐!”秦烟打了声招呼。 秦烟故作熟络地道:“秦小姐和我姐姐认识吗?” 孟长嘉不喜欢秦烟,要不是因为借住秦家,她都不想和秦烟说话。 “你姐姐?” 秦烟看了看程筠离开的背影:“就是程筠啊,我看孟小姐刚才和我姐姐有说有笑的,应该很熟才对,难道不认识吗?” 孟长嘉眯起眼道:“她是你姐姐?可你们姓氏都不一样。” 秦烟解释道:“姐姐和我娘姓。” “哦——” 孟长嘉答应了声,但也没有仔细追问:“我要回秦家了,就先走一步,告辞。” 秦烟连忙道:“我马车坏了,孟小姐方便带我一程吗?” 孟长嘉因为生病的缘故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可想到秦烟是程筠的妹妹,又忍了下来:“上来吧。” 第33章 夫子,我才是谢蕴书 上了马车,秦烟有意无意地套近乎。 孟长嘉烦不胜烦,脸上的表情快僵了。 而秦烟没有半点眼力见,还在问个不停:“孟小姐,你和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换做以前,孟长嘉早就破口大骂,可今日病愈,是难得的好心情,一忍再忍。 孟长嘉怀疑地道:“这个,就不劳烦秦小姐操心吧?话说回来,秦小姐怎么在这,还恰好碰上了我。” 秦烟当然不会说是跟踪孟长嘉来的:“我是来这里找张神医的。” “张神医?”孟长嘉疑惑。 “我的脸自从上次回去后不知道怎么的就长了许多疹子,又痒又疼的,就和孟小姐一样,所以想来找张神医看看。”秦烟气急败坏。 自打上次从溪水村回去,这脸的疹子反反复复,吃了许多药都没好,说实在的,秦烟很是怀疑是孟长嘉传染给她的! 孟长嘉这才察觉到秦烟和自己一样戴了面纱。 只不过这秦烟是不是傻,居然当着她的面说和她一样,孟长嘉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见状,寻巧沉声道:“秦小姐,我家小姐要休息了,你别说话了。” 一路上,直到秦家,马车里都安静如鸡。 秦烟进府,找上程氏把今天看见的事无巨细的说了,程氏挨了罚,膝盖骨到现在还疼,非必要就躺在床上休息。 “你真的看见孟小姐和那个丧门星在一起?” 秦烟肯定道:“千真万确,而且孟小姐和那个贱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程氏眼神闪烁不定地道:“孟小姐可是京都贵女,身份高贵,来秦家暂住还是你祖母求来的,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和丧门星搅和在一起?” 对于孟长嘉,秦府上下都无比尊敬,也都知道孟长嘉是来养病的。 上次想请张神医过来,根本不是为了给秦老夫人看病,而是为了孟长嘉! 思及此,程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点。 看病! 程氏激动地抓住秦烟的手腕:“那你有没有说我们和程筠那丫头关系不怎么样?” 秦烟道:“没说,我还说她是我姐姐。” 程氏眼睛一亮:“那就好,烟儿,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娘,怎么了?” “如果我想的没错,孟小姐机缘巧合认识了丧门星,上次你在溪水村看到的人恐怕就是寻巧和孟小姐。”程氏顿了顿,继续道:“程筠给孟小姐治病,只要治好了那这功劳……” 秦烟兴奋地道:“那就是我们的,到时候祖母就不会看不起娘!” 当初程氏是被当成外室养在外面,后来有了身孕,大夫和秦老夫人说是男胎,秦老夫人才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把人接回来,哪知道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所以,秦烟也并不得宠。 要不是程氏有手段把男人的心抓得牢牢的,母女俩的境遇恐怕比现在还要差! “我们先去孟小姐那边探探口风。”程氏说着就爬下床。 …… 东临书院。 书院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其中班级又分甲乙丙丁四个,谢三郎和徐远在天字甲班。 两人坐到了最后面,就在这时,谢青步履从容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谢青抬着头,目不斜视地坐在最前面,从而也没发现坐在最后面的徐远和谢三郎。 “他怎么来了?”徐远古怪得很。 上房的做派,作为谢三郎的好友,他自然一清二楚,所以极为厌恶上房的人。 谢三郎整理着书桌,事不关己地道:“指不定被书院录取上了。” 徐远不说话了,谢青在读书这方面的确不错,可和谢三郎比,那可就是望尘莫及了。 没一会儿,夫子来了。 他站在前方点了遍名字,叫道:“谢蕴书!” “到!” “到——” 两声到,在室内显得格外刺耳,众人都朝两人看了过来。 谢青浑身僵硬地朝后面撇过去,等看见谢三郎后,整张脸瞬间惨白。 谢三郎朝谢青笑了笑,温和的声音,却透着刺骨的寒:“夫子,我才是谢蕴书。” 谢青嘴角抖动着:“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退学了么?” 谢三郎人畜无害地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当然不能! 谢青脑子里轰然作响,宛若天塌下来了。 “那你是谁?”王夫子看向谢青。 徐远道:“他叫谢青,我就说他怎么来了这里,原来是想冒名顶替三郎,真是恬不知耻!” 王夫子充满了不耐烦:“谢青?谢青不是玄字丙班的吗?怎么来了这,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谢青脸色一阵白一阵黑的道:“夫子,我走错路了。” 徐远嘲讽道:“路可以走错,名字也能听错吗?谢青,你是不是把三郎的名帖偷走了,你这样的德行怎么能够进东临书院!” “我没有!”谢青狡辩。 王夫子看出问题了,他皱了皱眉,指了指谢三郎和谢青道:“你们跟我来一趟!” 两人跟着王夫子去了夫子休息的厢房。 里面还有其他夫子,都低着头忙着备课。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谢三郎面色清冷,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名顶替我。” 谢青铁青着脸道:“我没冒名顶替,我方才只是走错了路,又听错了。” 谢三郎嗤了声:“那可真是巧啊。”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里的问题了,谢青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王夫子头疼得很,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 若谢青不是书院的学生,他可以直接让护卫把他丢出去。 可谢青是…… “王夫子。”门口,走来一个一袭青衣的中年男子。 王夫子连忙迎上去:“院长,你怎么来了?” 平日里院长可都不在书院出现的,今天这么小的事怎么就把人给惊动了? 院长目光不怒自威地扫过谢青和谢三郎,最后定在王夫子身上道:“我们东临书院招生的标准你还记得吗?” 王夫子浑身一震:“记得,除去功课成绩,还要看人品。” 院长平静地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闻言,王夫子点头。 他鄙夷地看向谢青:“现在你被书院退学了,赶紧走吧,别等我找护卫把你扔出去!” 第34章 大哥以后可要好好努力 谢青脸色煞白,想辩解几句,可王夫子和院长都没看他了。 甚至,护卫摩拳擦掌地等在了外边。 谢青心里苦涩得厉害,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就乖乖地去玄字丙班了,这样也不至于被退学。 谢青神情悲愤地离开了东临书院。 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没一会,他就找上许良。 “谢兄,今天不是东临书院开学的日子么,你怎么在这?”许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青脸色难看地道:“出了点状况,你先告诉我,谁和你说老首辅要在东临书院天字甲班选孙女婿的?” 许良道:“就上次在酒楼吃饭,听徐远和他们同窗说的。” 老首辅给孙女选婿,这意味着要给孙女婿造人脉、搭桥梁。 要不是因为这个,谢青才不会铤而走险冒名顶替。 谢青突然意识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徐远?呵呵!我还真是小瞧了谢三郎,居然给我下套!” 许良神情不安地道:“谢兄,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谢青扭头就走。 …… 和孟长嘉分道扬镳程筠就去了钱庄,身上只留了一百两,其余的都存了起来。 她将票据贴身收好,拿了银钱去买发酵黄豆的瓷缸子。 逛完集市已经申时了,程筠把东西存放到醉仙居就去东临书院门口等着。 谢三郎刚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程筠。 她低着头,小小的一只,虽穿着简朴洗得泛白的衣裳,可身段面容姣好,路过的学生纷纷往她身上看。 谢三郎眉头微微皱了皱,走过去道:“娘子,我们回去。” 程筠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好啊!” 成亲了啊……旁边的学生们可惜地收了目光。 两人坐着牛车回了家。 谢三郎神情冰冷,抿了抿唇道:“书院人多眼杂,你以后别去了。” 程筠诧异地扭过头:“为什么?” 谢三郎别扭地道:“没什么,都是些男人,没什么好去的。” “唔——” 程筠突然凑了过来,脸靠得很近:“相公,你是不是怕我被抢走啊?诶,这才多久啊,你就对我这么不可自拔了?” 谢三郎道:“没有!” 程筠乐不可支地笑了笑,却没继续调侃,不然谢三郎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唉,那些人都没你好看,我都有你了,总不会眼瞎吧?” 谢三郎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不属于这里,本来就不应该招惹程筠,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竟然无比雀跃。 今日天色还早,昭宝和珺宝都没睡,干活的人也都回去了。 容婶煮了晚饭放在锅子里热着,给两小只洗了澡,最后三人排排坐在小杌子上。 两小只手撑着脸颊,困呼呼地闭着眼,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面点着。 听到牛车的声音,两小只瞬间瞪大眼,飞快地朝外边跑过去。 “嫂嫂!” “你们今天乖不乖呀?”程筠把谢三郎扶了下来,边搬东西边问。 珺宝道:“当然乖呀,我和昭宝都有乖乖地吃饭,白日里和铁蛋玩了好久呢。” 程筠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瓜:“进屋吧。” 容婶过来帮忙搬东西,笑着道:“他们俩啊乖得很,明明很困了,可我让他们先睡,他们说啥都不肯,非得等你们回来。” 程筠放下东西道:“是啊,他们比其他孩子懂事得多。” 吃饭时,珺宝和昭宝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谢三郎,也不开口说话。 谢三郎被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怎么了?” 珺宝清了清小嗓子,问道:“大哥,你在书院可还顺利?有没有被别人欺负呀?” 谢三郎道:“顺利,没有人能欺负我。” 珺宝和昭宝对视一眼,老气横秋地道:“那我和昭宝就放心了,大哥以后可要好好努力,早日考取功名,带嫂嫂过上好日子!” 谢三郎:“……” 怎么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好多? 昭宝给谢三郎夹了个大鸡腿,又给程筠夹了个,用眼神示意:多吃点! 容婶和程筠都哭笑不得。 这两小只简直太逗了! 夜里,程筠用辣蓼、青蒿、藿香、佩兰、苏叶、荷叶、麻黄等调配成汁液,把挑选过的黄豆泡了进去,早上天未亮时,她把黄豆弄出来放到簸箕上风干、蒸煮。 冷却完,黄豆被她放到了瓷缸子里加入酒曲发酵,忙得差不多,家里面的人都醒了。 老许头和其他匠人都上门干活。 程筠用醪糟加红糖煮了鸡蛋,每个人一大碗,获得了一致好评。 醪糟对于他们来说,还真是新鲜味道,再加上老百姓舍不得吃的红糖,简直甜到了心坎里。 谢三郎吃过后去了书院,程筠则装了碗醪糟给周婶送了过去。 并教了周婶做法,铁蛋盯着醪糟口水横流。 半个月后,屋子和水井终于弄好了。 程筠给了银钱,又给老许头三两银子,老许头说什么都不肯接,到最后直接跑回了家。 见他态度强硬,程筠也没勉强。 不由得想到了上房的态度,同样是恩情,可上房却这么对三房,这就是人性! “嫂嫂,这是我的屋子吗?”珺宝指着加盖的新房子,眼睛亮亮的。 程筠道:“这间是你的,这间是昭宝的,这间给容婶住。” 珺宝又指着另外一间:“那这间呢?” “这个是专门用来洗澡的。” 程筠耐心地解释道:“里面的床铺被褥都是新的,你们先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到时候缺什么都和我说,我去集市上给你们买。” 两小只喜滋滋地去忙了,连容婶眼眶都红红的。 程筠想得很周到,屋子里不仅有床铺,还有柜子和桌子,而且新屋子都是青石板建造,看起来干干净净。 半个时辰后,两小只乐颠颠地抱住了程筠的大腿。 “嫂嫂,我们搬好了!” 程筠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东西叠放得很整齐,只不过东西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和你们大哥的东西吗?” 珺宝用力点头:“是呀!” 嫂嫂和大哥住新房子,他们住旧房子就好了,反正都在一个院子,没有差别! 昭宝一脸真诚地拍着胸脯:男子汉大丈夫,皮糙肉厚睡旧房子是应该的! 程筠想要拒绝。 珺宝掷地有声地道:“反正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嫂嫂不能拒绝,这些都是嫂嫂挣来的家业,我们怎么能和嫂嫂抢,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嫂嫂,我们恐怕早就死了!” “说什么胡话。”程筠打断珺宝的话,“我住还不行吗?” 两小只看她同意了,又乐呵呵地去搬东西。 “筠娘。” 门外,周婶焦躁不安地朝她招了招手。 第35章 盘算害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程筠察觉到不对劲,走了过去。 “怎么了?” 周婶示意程筠往身后看,程筠这才发现有两个官兵打扮的人站在周婶身后。 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难不成谢柏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他们是听说你家里多了口人,所以来问话的。”周婶提醒了声。 官兵面目森严,询问了几下就要往院子里走。 “她是哪里人?怎么会住在你家?什么时候来的?”官兵手里拿着画像,仔细盘问。 程筠回道:“好像是从泉州逃难来的,半个月前我在路边捡到的人,脑子受了刺激说话疯疯癫癫,她病没好,也没什么去处,我只好让她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官兵目光冰冷地落在程筠的脸上:“是吗?那你心眼不错。” 说着,就朝里头走。 周婶对官兵怵得慌,却也帮衬着道:“筠娘心眼在我们这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前些日子还救了我们村子里的老许头呢。” 官兵没搭腔,问道:“那人在哪?” “在里面搬东西。”程筠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容婶早就听到了动静,她脸上打着绷带,看不出情绪,但她手指头却死死地捏着,整个人异常紧绷。 “就是她?”官兵上下打量着容婶。 容婶抬起头,故作痴傻地道:“筠、筠娘,是不是我做错事了?官老爷要来抓我?” 程筠抿了下唇道:“不是,你别怕——” 官兵上下打量着容婶,指使道:“把脸上的绷带摘了。” 程筠道:“官爷,她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怕是会吓到你们。” 官兵呵斥道:“让你们拆了就拆了,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程筠眯了眯眼,走过去帮容婶拆绷带。 “嘶——” 在场几人看到容婶的脸时,倒抽了口凉气,尤其是两个官兵,惊恐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容婶像是知道自己的脸令人厌恶,害怕地躲闪着往程筠身后缩了缩:“筠娘,好了吗?” 程筠望向两个官兵:“她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不是。”官兵收了画像。 这人和画像的人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画像之中的女人貌若天仙,温和从容,这满脸恐怖伤疤的大婶怎么能比得上! 官兵准备离开,却猛地被堵在了门口。 “官爷,你们是来抓这个贱人的吧?她是不是把我儿子杀了!”张氏头发乱糟糟的,神情癫狂地抓住官兵衣袖。 官兵厌恶地道:“哪里来的疯婆子!” 张氏指着程筠道:“我不是疯子,是她,杀了我儿子!” 官兵眯起眼,扫过程筠道:“有这回事吗?” “没有。”程筠面不改色。 周婶阴阳怪气地道:“官爷,她儿子丢了受了刺激,又在深山老林呆了一晚上,神志不清了,你可不要听她在这里扣屎盆子,筠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你别信她在这胡说八道。” 闻言,官兵冷冷地甩开张氏的手:“再闹,就把你抓进大牢关起来!” 张氏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官兵走后,周婶拖着张氏往外去:“现在三郎家的日子过好了,你们上房就当个人别整天闹事,也不嫌累得慌!” 张氏愤恨的道:“那小娼妇给你多少银子了,让你这么帮着她说话,你肯定和那小娼妇是一伙的!” 周婶性子火爆,可不惯着她,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一口一个小娼妇,别以为你现在疯了我不敢打你,张氏,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张氏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疼的眼冒金星:“你竟然敢打我!” 说着,张氏抬手要扯周婶的头发,可周婶反应快,直接将人压在身下了。 张氏被压得喘不上气:“你——” “周婶,我娘是个病人,你放了她吧。”谢元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两人身后焦急地开口。 周婶哼了声,松开手道:“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元娘,不是我说,她都疯了就不要把人放出来,更何况你不是在说亲么,你娘疯了的消息万一传出去,你亲事还能成么?” 对于谢元娘,周婶也是不喜欢的。 能勾引有未婚妻的男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张氏这样,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谢元娘柔弱地道:“周婶说的是,我会好好劝我娘的。” 啪—— 周婶将大门关上,也不知道谢元娘和张氏说了什么,张氏这才同意回上房。 谢守裕看到娘俩,眼眶通红地道:“你们干啥去了?” 失去唯一的儿子,对谢守裕来说也是个沉痛的打击。 张氏没有理他,只握住谢元娘的手,眼睛盯着她的肚子道:“元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谢元娘羞涩地点了点头。 张氏眼睛骤亮:“元娘,你可真争气,那我们可就有办法要了那小娼妇的命了!” …… 院子里。 程筠若有所思地看向容婶:“他们是来找你的吧?” 容婶没有否认:“刚才,谢谢你帮我圆谎。” “没什么,你……”程筠本来想问容婶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人家如果想说的话也用不着她问了,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反正经过相处,容婶并不是什么坏人,对孩子也是真心喜欢,那就让她留在这也挺不错的。 程筠挑着担子去了种红薯的地里,昭宝和珺宝说什么都要跟着,容婶留在家里收拾东西,她悄悄地把自己的物件搬到了旧房子。 昭宝和珺宝也住进了新房。 人贵有自知之明,人家留她住着是心善,可不是理所应当,她不至于死皮赖脸地住在新房里。 地里,程筠割了一捆红薯藤,卷了起来扔在挑来的担子里。 “嫂嫂,他们的藤蔓都好长啊!”珺宝喜滋滋地盯着红薯藤,“这些割回去干什么,能吃吗?” 程筠擦了擦汗水道:“红薯藤尖尖能吃,其他的老了就带着苦涩的味道,割回去用刀斜切种地里,等十月份就可以吃红薯了。” “好吃吗?”两小只帮不上忙,急得抓耳挠腮。 “好吃,红薯有很多做法,可以做红薯粥,还可以蒸,晒成干,切成块加盐巴和葱煮,还有红薯粉,最重要的是很顶饱。”程筠笑了笑,又道:“今天就给你们做红薯藤尖尖。” 两小只憧憬地道:“这么多做法啊,那十月份我们可要吃个够!” “好。” 程筠弯腰忙碌,余光一瞥,却看见张氏一家子朝大路上走去。 似乎是要去镇里的样子。 第36章 咸鸭蛋,新生意 一个时辰后,红薯藤割完了。 昭宝和珺宝的小背篓里都放满了红薯藤,三人排成排走了回去。 院子里,容婶和周婶都来帮忙,虚心请教:“筠娘,你看看是这样吗?” 程筠点了点头:“是,就这样斜着切,两节半一个种。” 说着,程筠又摘了一节叶子,折成了耳环模样挂在珺宝的耳朵上:“呐,耳坠子。” 珺宝摸着小耳朵,很给面子地道:“好看!” 周婶调侃道:“是是是,以后珺宝也会长成像你嫂嫂这样的大美人。” 昭宝萌萌哒的眨眼:那我呢! 周婶点了点他的小鼻尖,用仅有的词汇量夸赞道:“昭宝也会和你大哥一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两小只心满意足。 去种地的时候,许桃娘也来了。 几个女人在地里忙碌了一天,手掌粘上的红薯藤浆液从白色变成了黑色,程筠分别给了三人一块药皂。 用药皂洗了洗,水一冲,手上的脏东西彻底消失。 晚上的时候,程筠如约炒了红薯藤尖,似想到什么,她打开了一个月前制作的咸鸭蛋,她用开水煮了半刻钟多便捞了出来。 她剥开蛋壳,筷子轻轻地一挑,里面满满的黄油溢了出来。 程筠吃了口,试了下味道,咸香油沙的蛋黄,唇齿生香。 “少吃点,有点咸。”程筠给每个人剥了一个放在盘子里,“昭宝,珺宝,你们去把这四个送给周婶和许爷爷。” 昭宝和珺宝捧着咸鸭蛋就去了。 谢三郎下学回来的时候,饭菜刚好煮熟,程筠把咸鸭蛋挖了一小勺递到谢三郎嘴边:“试试味道,看看你吃得习惯不。” 这亲密无比的动作,被程筠做的没有半点旖旎。 反倒是谢三郎有点不好意思。 程筠道:“怎么了?” “没事。”谢三郎顺着她的手,吃了口,“很好。” 他以前吃过咸鸭蛋,可程筠做的比他以前吃过的口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黄油更是溢满,他以前吃的,都没有黄油。 味道还古怪得很,可却还是深受达官显贵们喜爱。 谢三郎由衷地夸赞:“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很多。” 程筠诧异地道:“以前?这镇上没有这个东西卖呀。” “在别的地儿吃的。”谢三郎匆匆转移话题,指着红薯藤道:“这个是什么?” “红薯藤尖尖。” 程筠眯着眼打量了下谢三郎,这个小相公绝对有秘密瞒着她:“你……” 开门声传了过来,昭宝和珺宝在这个时候进了屋子,打断两人的谈话,两小只手里拿着土豆和青菜,这是周婶和许桃娘给的还礼。 “大哥,你回来啦?” 两小只打了声招呼,便看了也不看谢三郎,直接抱了抱程筠:“嫂嫂,周婶和许姐姐让我谢谢你——” 被忽视的谢三郎:“……” 这个家,他好像彻底没有地位了? 程筠笑着应了声,转而看向谢三郎道:“明早我和你一起去集市把咸鸭蛋卖给千里香酒楼,对了,我准备带昭宝一起去。” 谢三郎微微蹙眉道:“带昭宝去?做什么?” 昭宝性子安静,又不会说话,对陌生人很是害怕,带去集市很不方便。 若是要帮忙的话,不如带着珺宝。 “昭宝不是天生不会说话,得好好治疗,他不能一味地藏在家里,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程筠想了想,“我打算给他找个私塾。” 现在昭宝只是有点轻微自闭,倘若心思一直藏得严实,那以后可不就是轻微这么简单了。 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谢三郎想了想,诚恳道:“都听你的,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程筠撇撇嘴儿道:“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所以我才和你好好商量。” 谢三郎神情怔了怔,片刻后才喃喃道:“一份子吗……” 说话的声音低不可闻,程筠几乎没听见。 “你说什么?” 谢三郎神色如常地道:“那今日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出发。” 翌日一大早,程筠就把装着咸鸭蛋两个大坛子放到了箩筐里,准备挑着走到街上去。 谢三郎杵着拐杖,眼神一沉,直接接过了担子:“我来。” 他可是个病人! 程筠刚要拒绝,谢三郎已经步履生风地走在了最前方,她咳嗽一声,相公的身体可真不错啊,看起来瘦弱不堪,没想到体格和脱了衣服一样。 “你们安心去吧,我会照看好家里。”容婶说了句。 珺宝在旁边也点了点头:“嫂嫂,你们早点回来哦,我在家里等你们。” 程筠奖励了个亲亲,背着小背篓走了。 一路上,谢三郎没有喊过累,甚至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程筠原本还想帮忙的,可谢三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清冷的背影越走越快,到最后程筠只好抱着昭宝追。 程筠嘀咕道:“不是说古代的读书人身体素质都弱不禁风么,怎么反倒是我看起来才是个病人……” 对于这方面,她是真的挺好奇。 不由地,她想到了之前给谢三郎擦澡时,在他背上看到的伤,那个伤可不是读书人该有的,还有他掌心的茧子。 起初她以为茧子是常年握笔练字形成的,现在看来好像和练字的茧子也不太像。 练字的茧子应该在指尖关节处,可谢三郎的薄茧在掌心虎口处,这更像……拿刀或者剑、长枪所留下来的痕迹。 昭宝像是听见了她的喃喃声,抱着她的脖颈蹭了蹭。 昭宝凶凶哒:我身体也超级棒! 把两人送到千里香,谢三郎才去了东临书院。 如今李掌柜看到程筠,脸上就笑得跟朵花一样,恨不得把程筠当财神爷供起来。 “程娘子,你怎么来了?” 程筠示意李掌柜看箩筐里的东西:“来跟你谈生意。” 李掌柜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柱子,来把东西挑进去,没眼力见的东西,怎么能让程娘子在这干等着!” 程筠跟在李掌柜身后进了后厨。 她牵着昭宝的手,打量了一圈酒楼大堂的布置,人满为患,卤肉和火锅是每桌必点,不吃火锅的则点了酸菜鱼和其他小菜。 难怪李掌柜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面热情这么多,估计赚了不少了。 李掌柜打开坛子一看,整个脸色微微变了变:“这……这不是京城里才卖的东西吗?” 不是其他地方不卖,实在是其他地方卖了,顾客们也买不起! 这程娘子怎么会有? “并不是。” 程筠走过去,用自制的漏勺捞了两个,开水下锅煮了半刻多钟放到了碗里:“李掌柜,你先吃,吃过后再说。” 第37章 生怕她反悔的李掌柜 咸鸭蛋,李掌柜是吃过的,要知道来这个镇子之前,他在京城里待了很多年,后来想回来照顾老母亲,才和东家请辞。 所以,看见是咸鸭蛋,李掌柜不咋稀奇,只是有点惊讶这京城里的东西怎么会到这儿来。 李掌柜拿筷子夹了咸鸭蛋,往嘴里一塞。 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李掌柜急切地想要去抓程筠的肩膀,可碍于她是个女人,李掌柜只好硬生生地把手缩了回来。 见状,昭宝怕李掌柜乱来,默默地迈出小短腿,挡在了程筠的身前。 李掌柜激动地道:“程娘子,请务必把这东西卖给我们酒楼!” 程筠早就猜到李掌柜是这个反应,镇定地道:“要是不打算卖给你们,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李掌柜,方才你说这咸鸭蛋只在京城里有,是不是真的?” 李掌柜不假思索地道:“是啊,这东西造价高,贵得很,别的地方卖不出去,也只有我们京城里的主店才供得起,那些达官显贵们都爱来买。” 得了答案,程筠才抿了抿唇。 看来谢三郎以前去过京城,不过李掌柜说的达官显贵,又是什么意思? 谢家三房以前虽然在镇上开了小店,但和达官显贵没什么联系吧,除非三房父母特意花了钱买了东西给谢三郎吃。 见她不说话,李掌柜又急忙道:“不过你这东西比我们京城里卖得好多了,口感绵密,油沙,唇齿生香,还有如此多的黄油,这是京城里都没有具备的!” 李掌柜急切地问道:“程娘子,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程筠回过神,笑了笑:“这是独家秘方。” 李掌柜明白自己表现得太急色了,红着脸道:“程娘子,我不是想要霸占你们秘方的意思,只是太激动了,有点着急。” “我知道。” 李掌柜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下心情:“程娘子打算怎么合作?” “李掌柜是知道的,咸鸭蛋要用到盐巴,以及各种香料,造价略贵。”程筠顿了顿,接着道:“但镇上的购买力不足,价格也不能定得太高。” 李掌柜目光一闪:“程娘子的意思是想带到京城里去卖?” 不是,她是想价格定得不那么离谱。 还不等程筠解释清楚,李掌柜已经自己脑补完毕:“这也不是不行,京城里有钱人多,吃得起贵东西,再加上你这东西味道不错,即便贵点儿也没事,我们千里香再造点噱头,肯定会被怨种……贵人们争相购买。” 怨种…… 咳,程筠差点笑出声,这李掌柜还真是个生意人,说话都这么有趣儿。 李掌柜望向她道:“只不过这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以最快的速度都要两个多月,这东西能保存吗?会不会坏了?” 京城里的咸鸭蛋,就容易坏,不容易储存。 程筠正色道:“只要不轻易揭开封住的盖子,可以保存四个月,从这到京城卖出去,足够了。” 李掌柜眼神一喜:“如果真是这样,就这么办了,就是不知道程娘子想定多少价格?” 程筠不知道京城里的行情:“你觉得呢?” “我们主店是卖两百文一个,你不如卖五百文?”李掌柜在赚钱这方面从不马虎,“如果一起买五个就赠送一个。” “再者,可以发展礼品盒子包装,专门用来送人,既然有盒子,就得更贵些,反正那些贵人们也不差钱……” 程筠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愧是当掌柜的,就这头脑已经举一反三,放在前世肯定也是个老板。 说完长篇大论,李掌柜见程筠不发一言,还以为她觉得这件事不可行。 李掌柜紧张地问道:“程娘子,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 “我相信李掌柜,就按照你说的办,就是这运送的路费还有鸭蛋……” 李掌柜机灵得很,连忙道:“这我们来出,找的鸭蛋保证新鲜,就是这合作比率恐怕得多拿点,你七我三,怎么样?” 和卤肉倒是反过来了。 实在是李掌柜害怕她转头和对家酒楼合作,那他们肯定会亏损一大笔钱! 程筠温声道:“鸭蛋也就今天需要你出,后半年我们可以自己养鸭子下蛋,只是不知道你们酒楼需要多少货?” 李掌柜想到主店那么难吃的咸鸭蛋每天都能卖出三十个,更何况程筠这样式儿的? “自然是越多越好,每天就按照百来个来算,程娘子别担心卖不出去,我们分店遍布燕国,怎么样都不会让你亏损。” 能存贮四个月的咸鸭蛋,说什么都不会砸手里! 程筠挑了挑眉:“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过几天再给你消息。” “这儿的咸鸭蛋总共一百六十枚,就先放在你这。” “别放了,程娘子直接给我卖吧!”李掌柜拿了算盘,也没打算去点数,“总共是八十两银子,我现在就给你!” 听到这个数目,程筠很是淡定。 这比她预期多了二十两,抛去成本和人工,净赚六十两,这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程筠拿了钱,往兜里一塞准备走,等到了门口又回过头看向李掌柜:“李掌柜。” 李掌柜吓得一个哆嗦。 以为程筠反悔了,连忙给小二使眼色,示意他把坛子搬下去。 “程、程娘子,有什么事?” 程筠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最好的私塾在哪吗?” 李掌柜松了口气,看向昭宝:“可是令弟要开蒙了?” 倒不是开蒙,谢三郎在家里已经给两小只开过蒙了,只是程筠想要对昭宝展开治疗,去私塾是第一步。 “李掌柜有没有推荐的?”她问。 李掌柜笑着道:“如果程娘子信得过我,可以把令弟放到东临书院旁边的东正私塾,那是我本家堂叔开的,学风很好,和东临书院也有关系。” 听到这话,程筠道:“不好进吧?” 李掌柜很上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我带程娘子走一趟,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堂叔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从来不走后门,就算令弟想进去,也得经过我堂叔考核,若是没通过,他肯定也是不会收的。” 难怪和东临书院能扯上关系,就连名字都差不多。 程筠点了点头。 李掌柜让人备了马车,带着程筠和昭宝去了东正私塾。 到了书院,李掌柜独自进了屋子和堂叔说话。 片刻,他从屋子里出来,朝程筠使了眼色:“可以让令弟进去考核了。” 第38章 我就是最棒哒崽 程筠捏了捏昭宝的手掌心。 想让昭宝别紧张,似想到什么,便看向李掌柜道:“昭宝他……” 李掌柜早就把程筠一家子都打听清楚了,自然明白她要说什么:“放心,我和堂叔说了,只不过是小孩子,不妨事的,就算不入科举也能读书习字。” 程筠安心道:“谢谢。” 李掌柜老脸一红:“是我该谢谢你,这么多生意往我们酒楼送,让令弟赶紧进去吧。” “好。”程筠蹲下身,给昭宝整理下衣衫,“昭宝,怕不怕?” 昭宝摇摇头,拍着小胸脯:放心吧嫂嫂,我是男子汉,不怕! 下一刻,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那扇门。 程筠和李掌柜一直等在门口。 半个时辰后,昭宝没出来,李掌柜的堂叔李举人反而出来了,只见他脸色黑如锅底,鼻子里还哼出冷气,狠狠地朝李掌柜翻了个白眼。 李掌柜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事情不太妙:“堂叔,怎么了?是不是那孩子惹你生气了,他……年纪还小,又不会说话,你别和他计较。” 哎哟,可不能把堂叔得罪,也不能得罪程筠,李掌柜夹在中间都快成肉夹馍了! 李举人怨气大得能吃下一头牛了:“你不是说这孩子还没开蒙么?你骗我干什么,这孩子聪明得很,我问他问题,他反而在纸上问我问题!” 李掌柜眼神古怪的道:“啥意思?” 李举人把答题纸甩到李掌柜的脸上:“啥意思?你还有脸问,自己看吧!” 李掌柜匆匆扫了眼答题卷。 只发现昭宝写的字工整有度,字体也非常好看,上面赫然写着—— 问题:如何看待科举? 答: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你若不在意,那它就不重要,可这个世道不能没有这些,贫苦百姓想摆脱现状就只能靠考取功名。 夫子这般问我,不知夫子怎么看待科举? 李举人可能是口头上回答了。 昭宝又写了一行字:对于夫子来说,功名利禄也在首位。 小孩子的字纯真又清澈,倒是让李举人红了脸。 中了举人,就可以当个小官了,他时常觉得自己看不上这些世俗的东西,自诩清高,否则也不会开私塾当夫子。 可今日—— 李举人才发现,一个孩子居然也能看透他的本质。 之所以不为官,是因为他为人耿直不懂怎么为人处世,被人排挤,他这才告老还乡,只不过读书人又怎么会不畅享自己当大官的场景。 所以他开私塾收学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学生能代替他踏上高位,说出去,也能给他长脸。 今日昭宝写下的这些话,犹如当头棒喝。 李掌柜有些摸不准头脑,他试探地问道:“堂叔,那你是收还是不收?” 程筠也朝李举人看了过去。 在这时,昭宝晃着小手从里头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小脸蛋稚嫩软乎乎的。 昭宝老气横秋地抬了抬下巴:我就是最棒哒崽! 李举人一咬牙:“收!” 在场的几人同时松了口气,李举人看向程筠:“你是他嫂嫂吧,我们东正私塾比其他私塾束脩要贵五两,你可接受?” 其他私塾束脩五两银子一年,东正私塾借着和东临书院有牵扯,再加上又是举人当夫子,自然比旁地私塾要贵上许多。 程筠毫不犹豫地道:“接受。” 李举人颇受打击,不想和陌生人多说话:“去缴费吧,领一套书籍和私塾里的校服,明日就可以来上学了,在我这上学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能迟到早退。” 说完,毫不停留,转身进了屋子。 昭宝走过来把自己的小手手手放到程筠的掌心里,抬起小脑袋望向程筠,眨巴着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仿佛在问:嫂嫂,我有没有给你丢脸? 程筠戳了戳昭宝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昭宝,以后你可就是私塾里的学生了!” 不能让他一个人读书! 昭宝目光忽闪忽闪的:那妹妹呢? 程筠也想把珺宝送到私塾里来,可刚才她打量了一圈,私塾里没有一个女孩子,看来在这个朝代,是不允许女人和男人一起读书。 有钱的千金小姐们估计会请老师在家里面上女学。 平民百姓的话可能就只能认命了,再者,这个朝代就连男孩子都读不起书,光说溪水村,就只有谢青、谢三郎,里正家的小儿子在私塾里。 其余的都是在土地里刨食,好的在镇上或者省城找了活计。 程筠握住昭宝的小手手:“珺宝的事以后嫂嫂再想办法,你在私塾里学到的东西也可以回去教珺宝。” 再者,还有谢三郎不是么? 让谢三郎下学后教导珺宝,估计是绰绰有余了。 从东正书院离开,程筠就和李掌柜分道扬镳了,她带着昭宝去了书肆,买了当下最有用的书籍,这才回了溪水村。 昭宝往东临书院的方向一瞅再瞅。 程筠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今天嫂嫂回去还有重要的事,就不等相公了。” 昭宝没看了,握紧程筠的手,迈着小短腿走的很是稳当。 回到家,程筠只喝了口凉水又匆匆出了门。 珺宝盯着她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可怜兮兮的味道,仿佛被程筠抛弃了。 她幽怨地道:“嫂嫂都没和我说话,也没说想我,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容婶:鬼精灵! 说着,珺宝拉着昭宝的手就去找铁蛋玩去了,仿佛刚才沉浸在悲伤的崽子不是她,容婶在门口看的哭笑不得。 这次程筠没有去找周婶,而是去了村头的李里正家。 里正出门了,程筠就在屋子门口等了老半天才把人等回来。 “三郎家的,你怎么来了?”里正对程筠印象深刻,主要是这小媳妇长得太好看了,水灵灵的,又聪明热心肠。 把三房分出去,还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他想忘了都难。 程筠不知道里正心里在想什么,踌躇了会道:“我想和里正商量一件事。” 里正正了脸色,边让程筠进院子:“啥事,是不是大房那边又闹幺蛾子了?你尽管说,我肯定给你和三郎做主。” 程筠摇头,说了来意:“我想在村子里建个作坊。” 里正惊了。 开门的手都停下来了,猛地转身看向程筠:“你说啥?啥作坊?” 第39章 大哥,你去抢钱啦,别哭! 程筠没有隐瞒,挑重点把咸鸭蛋说了。 不过细节没有明说,比如秘方什么的,还有和酒楼那边合作是怎么分成的,这些不该说的,她都没有透露。 “作坊建成后我想招用村子里那些老实本分的小媳妇们,若是她们愿意来的话,我给工钱,大约一个月八百文钱,七天可以休一次,逢年过节领两斤肉一斤红糖。” “每个月若是不请假还能额外给十文钱奖励。” 说完,程筠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这是把前世剥削人的那一套都现学现用了! 一听这话,里正焦急地道:“筠娘,你这是认真的?” 程筠点头道:“我还能骗您吗?若不是认真的就不会过来找您了。” 她之所以来找里正,是因为千里香要的货太多了,她一个人根本供不上,再加上若是要办作坊肯定是在村子里。 村子里大事不多小事不少,若没有里正压着,她这作坊肯定办不起来。 她得找个主持公道的人,里正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为人刚正不阿,又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作坊对于溪水村意味着什么。 里正道:“那你准备建在哪里?” “就临着溪边的那块地,虽然靠近河溪,但地势高,雨季发大水也不会冲到那去,作坊里需要用水也方便。” 里正原本还有点轻视,可现在听到这里,对程筠完全变得信任。 小小年纪,居然还懂得雨季和地势,看来这个作坊也不是她一时兴起。 “三郎家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县衙,让他们把建作坊的文书凭证给批下来。”里正顿了顿,“不过你要答应我,这干活的人一定要优先我们村的。” 程筠点了点头:“里正放心,只要没有人品问题,不会偷鸡摸狗杀人放火,肯定优先村子里的人。” 在村子里就能挣钱,还能挣得比外面多,估计是没有几个不愿意来的。 程筠可是和李掌柜打听过了,在他们酒楼干活的店小二也才八百文,这还是高水平的,其余的就五百文一个月。 现在她抛出的待遇这么好,里正心里头肯定高兴,只要发展了溪水村,里正脸上也有光不是? 里正心里就是她这么想的。 他牵出舍不得借人的老牛,套上车道:“我现在就去县城,若是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回来,你先让人把建作坊的木材准备好。” “我打算用青石板,这入口的东西对整洁方面要求很高,青石板容易打扫。” 青石板可是贵东西啊。 里正皱眉道:“那你有那么多银钱吗?若是不够的话,可以问我借,我不收利息,我手里头还有多余的银钱。” 程筠拒绝道:“不用,都有的,千里香那边给了我银钱。” 做生意,她觉得最好不要和别人牵扯上金钱关系,不然剪不断理还乱。 “里正。”程筠突然叫住人。 里正刚准备动身,扭过头道:“咋了,是不是还有啥要交代的?” 程筠道:“你去县城帮忙打听下有没有耕牛卖,我想买一头,不然三郎和昭宝读书也不方便,若是没有耕牛,马骡也行。” 马骡是公驴和母马生的,性子温顺力气也大,拉得动活。 里正乐呵呵地道:“昭宝也读书啦?那敢情好,我肯定帮你打听清楚,我走了,三郎家的你就回去准备东西吧。” 晚上,程筠在饭桌上把话简单地说了。 两小只都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容婶也支持程筠干事业,反而谢三郎眉头略微皱了皱。 程筠察觉到了,迟疑地道:“你不赞同我这么做吗?” 其他几双眼睛“唰”地一下朝谢三郎看过去,大有一副他若是敢说不同意,就弄死他的架势。 谢三郎没说话,只是放下碗筷,开始从包袱里往外拿东西。 一锭银子、两锭银子、三锭银子…… 足足五十两! 众人吃惊地盯着谢三郎,珺宝童言无忌地道:“大哥,你去抢钱啦!” 谢三郎盯着程筠,把银子往她那边拨弄:“把这些都拿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不过作坊建起来肯定比你想象之中的麻烦,你若是累了不想干了随时都可以撂挑子不干,我养得起你。” 程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反正就格外复杂。 前世的时候,她在组织里卖命,从没有人问她累不累,更没人让她撂挑子不干。 组织里更多的是,一定要她完成任务,若不完成,就去刑堂! 程筠把银锭子拿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往钱袋子一塞。 之后,她便眼泪汪汪地盯着谢三郎,问道:“你……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难不成你真像珺宝说的那样,为了我去抢钱啦?” 谢三郎还从没见她哭过,此时看她这情不自禁的模样,登时有点手忙脚乱。 他伸出手,想去给她擦眼泪又觉得于理不合。 两只手就愣愣地放在空中,甚至连空气都带着心疼:“没有,你别着急,这些都是我最近一段时间赚来的,绝对不是抢的,再说了我腿还瘸着呢,怎么抢?” 这些真的不是他抢的,不过也不是抄书赚的,抄书赚不了这么多,是他做了点别的小生意。 以前他不愿意做,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想做。 程筠是想起前世和现在的对比才忍不住哭的。 现在看谢三郎这坐立难安的样子又“噗嗤”笑出声,她强行扯过谢三郎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擦了擦:“那就好,我可不想你误入歧途。” 谢三郎只觉得她的眼泪冰冰凉凉的。 可他的心却火热一片。 鬼使神差的,他应了声,哄道:“放心,我不会的,别哭了——” 昭宝自觉地伸出两只手盖住大眼睛,又悄悄地露出一个缝隙:羞羞!小孩子不能看不该看哒! 珺宝盯着碗筷发呆,心里冒出问号。 可真奇怪,嫂嫂做的饭菜她每天都能吃两大碗,怎么今天只吃了两口就饱了? …… 隔日,程筠去周婶家说了作坊的事。 周婶激动地道:“筠娘,这么大的事你交给我来办啊?你真不怕我搞砸了?” 程筠缓缓地道:“周婶,我相信你的为人,等作坊建成了,你若是想去作坊里干活就和我说一声。” “去,我肯定去!”周婶都没有问工钱,满口答应了下来。 就如程筠相信她一样,她也相信程筠。 周婶道:“那我现在去找人还有青石板,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先找好的,不过文书凭证毕竟还没下来,这件事还是先瞒着其他人,等里正回来了我们再说其他的,你觉得咋样?” 第4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筠对于周婶说的没有什么意见。 不怕万一就意外。 行事还是谨慎点好,万一办不成岂不是让人埋汰。 “就按照你说的办。” 周婶答应了声,转身就要去忙活,因为婆母也是个病人的关系,铁蛋也被放到了容婶那边。 铁蛋眼睛亮晶晶的道:“珺宝,珺宝我们去掏鸟窝呗。” 珺宝哼了哼道:“鸟窝有啥好掏的?掏了手会握不住东西的,会打颤!” “你骗银,我刚才看见你大哥……看见谢青就在掏鸟窝!” 谢青自诩读书人,可不会做这种掉档次的事,肯定是铁蛋在胡说八道。 “他在哪?”珺宝不相信。 铁蛋随手指了指隔壁的竹林:“我来的路上就看见他在竹林里头,珺宝我不会骗你,你不信你就去看看。” 珺宝看铁蛋说得这么肯定,心里也开始不确信起来:“那我们去看看。” 铁蛋领着珺宝进了竹林。 两人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果不其然,珺宝真的看见了谢青在里头,他好像正在弄什么东西,拿着小锄头不断地对着地上挖坑。 铁蛋惊喜道:“你看吧,我——” 话还没说完,珺宝用手捂住了铁蛋的嘴巴:“别说话,你想把鸟吓跑啊?” 铁蛋立即闭上嘴,珺宝人小,但明白的东西很多,她看谢青鬼鬼祟祟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在做坏事。 谢青像是有所察觉,他猛地往这边看过来,珺宝拉着铁蛋就躲到了大石头后。 大石头躲大人躲不下,躲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谢青没看见任何东西,可心中却紧了紧,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等做完一切,他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到了上房,谢青洗了手,回到屋子里提笔练字。 他眉眼阴沉,像是要把桌上瞪出个骷髅! 都怪谢三郎,要不是他,他不会被东临书院退学,更不会被其他人所耻笑,最重要的是,不会没有书院愿意收他! 害得他现在只能在家里温书。 谢三郎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就应该死了,留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祸害! …… 程筠刚忙完回来就看见珺宝和铁蛋从竹林里出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这些孩子们都挺好带,平日里都不会乱跑。 珺宝见到她,飞快地上前挽住胳膊:“嫂嫂,你跟我来。” 程筠被拉着进了竹林。 珺宝停在了谢青挖坑的地方,指着脚底下道:“刚才谢青在这里不知道埋了什么东西。” 程筠目光闪了闪。 珺宝不会撒谎,那么谢青肯定是来过。 “你们先回去,告诉容婶一声,待会儿周婶也过来吃饭,让她多做一份。” 原本程筠还打算中午做梅菜扣肉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珺宝挺好奇地里的东西,可程筠都这么说了,她是个乖宝宝,自然得听话:“铁蛋,我们走吧。” 铁蛋就是珺宝的小跟班,跟在她屁股后离开了。 程筠找了棍子撬开泥巴,霎时就闻到了一股子火油味,坑里是一大堆衣服。 这衣服的材质比谢青穿的要粗糙许多。 但又是年轻男子的衣物,她若是猜得不错的话,这衣服八成是谢柏的! 至于谢青的目的,不用说都知道了! 两刻钟后,程筠将地面恢复原样,跟个没事人一样从竹林里绕了出去。 回到家,她先和珺宝提醒了声,让她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珺宝转而又和铁蛋再三警告,之后就带着球球遛弯去了。 这件事程筠并没有隐瞒谢三郎,在他回来后就悄悄地说了。 小两口都留了个心眼。 到了半夜,程筠睁开眸子,翻身下床,谢三郎隔着一床被子拉住她的胳膊。 “我去。” 程筠看他也没睡,尴尬得很:“我只是去茅厕,你去什么……” 谢三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让她心底的想法无所遁形。 程筠被看得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道:“好吧好吧,他想烧死我们,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你放心我不会被抓住的,我待会儿就回来,你要是想帮忙就看着点竹林,若他来了,你就让球球叫,我耳力好能听见。” 谢三郎并不愿意让她去冒险,他镇定地道:“我们换一换。” “不行!”程筠目光移到他的腿上,认真的道:“你的腿还没好,待会肯定要翻墙,万一又裂开了以后可能真的就变成瘸子了,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我只相信你。” 最后五个字触动了谢三郎。 他一怔。 这才松手,他眸底深邃地看不见光,可她又像是他全部的光。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筠莞尔,扎了头发蒙了脸就出门了。 她到了上房的屋子外,正好看见谢青鬼鬼祟祟地出门,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阴损的事,竟一点都不紧张。 “汪汪汪!” 球球的叫声无比的激烈,这一点都不符合三个月不到的狗崽。 竹林里的谢青看着空无一物的坑,呆了。 又听见这狗叫声,吓得脸色惨白,以为东窗事发,他直接往回跑。 可还没到门口,他就瞅见他住的那间屋子火光冲天,猩红的火舌疯狂席卷,浓烟滚滚,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走水了!” “失火了!快来人啊!” 方氏只觉得窗户被人破开,有股子冷风灌了进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妖风,可她刚准备关窗户就觉得外面火辣辣的。 烟味朝她脸扑了过来。 方氏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喉咙都快喊破了! “大郎,大郎你快出来,着火啦!”方氏想冲过去拍打门窗,可门窗紧闭着,被火星子包围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谢守富已经开始打水泼了:“用木头撞开,蠢货!” 谢老爷子也急得很。 谢青可是谢家唯一的读书人,绝对不能出事啊! 石老太急赤白脸的道:“泼水,快泼水,大郎,出来!” 暗中,程筠把谢家上房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今晚着火的若是他们家,这些人怕是会敲锣打鼓地庆祝吧。 毕竟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谢青到了院门口,看见这状况,麻木地道:“爷奶、爹娘,我在这……” 第41章 小皮鞭啊,抽死你 经过彻夜不眠的抢救,上房总算是保住了一个屋子。 那就是没有和主屋连接在一起的西侧屋,是给二房住的,也不知道等二房的人回来看到这场面是什么心情。 众人累得够呛,脸都被烟熏得黑乎乎的。 鼻子里也有不少黑灰,衣服和头发更是烤焦了,要不是溪水村团结,指不定就任由上房烧去了,毕竟谢家上房旁边都没有其他人家。 “说吧,究竟咋个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有人坐在地上问。 来得早的人道:“我看火好像是从谢青住的那间屋子烧起来的……” 上房众人面如死灰,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石老太正拍着腿大哭大闹呢。 能不哭不闹么,新房子被一把火烧没了,这可是她以前勒令三房给钱搭建的,花了好大的功夫,现在全没了,这简直是在用钝刀子割她的肉! 谢老爷子抽着旱烟杆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谢青,他可没忘了谢青是从外面回来的:“大郎,你说说怎么回事?” 谢青心里面早就掀起惊涛骇浪,面色不显:“我也不知道,我昨夜读书睡不着就想着出去走走,哪想到回来就看见着火了。” 方氏为他开脱道:“是不是你出去的时候忘了灭灯,风吹过打翻了,这才……” 谢青主动承认错误:“爷奶,爹娘,这件事是我的疏忽,要是我仔细点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对不起,我错了!” 说着,谢青低下头,眸子里闪过阴沉之色。 他可不相信这火是平白无故烧起来的,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正当他这么想着,余光就看见人群外姗姗来迟的程筠,正朝他不屑地看过来,她的表情仿佛看穿了一切。 谢青心底一颤,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抖,飞快地收回目光。 上房的人把谢青看成宝贝,哪能真的怪罪他。 即便心里生气,也只能忍下来,更何况二房还不在这,谁都舍不得说他。 “唉!”谢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吐出烟圈,“谁都有疏忽的时候,这怪不得你,各位乡亲,昨夜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啥都保不住!” 乡亲们道:“行了,都是一个村的,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你们先拾掇吧,没啥事我们就先走了,地里还有农活要干呢。” 石老太和方氏已经累得起不来了。 还是谢老爷子和谢守富把救火的人送到门口。 有几个热心肠的妇人留下来帮忙整理东西,进了被烧的只剩下房梁的屋子,不一会,就听见她们惊呼一声。 “这是啥东西?” “好像是衣服吧。”有人搭腔,“哎呦,怎么还有一股子火油味?” 谢青心脏猛地一缩,抬头看过去。 妇人道:“谢青,这是你的衣衫吗?” 方氏眼疾手快地道:“不是,那是二郎的,不过他的衣服怎么在大郎屋子里?” 村里的妇人们脑子最为擅长脑补,又加上谢柏失踪快两个月了,当下,她们看谢青的眼神就透着不对劲。 程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了笑,从上房离开了。 反正后来发生了什么,程筠并不清楚,但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听见周婶和她八卦。 “村子里的人都在说谢柏失踪和谢青脱不了关系,是谢青觉得谢柏给他丢了人,影响他考取功名,这才杀了人。” 程筠惊讶道:“真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周婶嗑着瓜子,厌弃地瞥了眼上房的方向:“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但我觉得肯定是这回事,上房那样的德行,能培养出什么好人来?” 周婶还有其他事要忙,说了几句就走了。 周婶走后,程筠就瞧见谢青的身影由远及近,她干脆站在原地等着。 “是你干的吧?”谢青目光赤红。 程筠笑眯眯地道:“是又怎么样,我只是干了你想干的事,不过报应在了你身上而已,有什么不可以?谢青,别再来招惹我,这次只是小惩大戒!” 她向来睚眦必报,要不是杀了谢青会很麻烦,她真的会忍不住想弄死这臭虫。 谢青气死了,恨得不行。 要知道大火把他的书籍和文章都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这让他怎么温书! 怎么应对来年的乡试! 这女人简直和谢三郎一样可恶!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放了你,程筠,你和谢三郎都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程筠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在谢青没有反应过来前,又狠狠地朝谢青心窝给了一脚:“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只会放狠话的东西,有本事你就做出来,别只光长了嘴,废物东西!” “你个泼妇!” 谢青是个读书人,从小到大都没下过地。 上房舍不得让他干重活,现在被踹被打,疼得整个人趴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珺宝提着程筠给她做的小皮鞭,领着铁蛋和球球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让你骂我嫂嫂!”珺宝甩着小皮鞭,凶狠地抽在谢青的身上。 小皮鞭程筠做得很扎实,还特别有各种东西泡过,就算是个小孩子挥舞,那也是钻心眼的疼。 谢青龇牙咧嘴地瞪向珺宝:“你个赔钱货,你——啊啊啊啊!” 见他骂人,程筠二话不说,用脚踩在谢青的右手上。 她居高临下地碾压道:“我看你才是个赔钱货,这么多年大家伙供你吃穿读书,也没见你念出个名堂来,现在还被退学,你哪里来的脸说这些?” “咔嚓”一声,谢青右手食指和中指断了。 谢青疼得脸色煞白,又气又恨,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手了,没有手怎么写文章? 珺宝努力挥舞着小皮鞭:“没用的东西,快滚!” 球球:“汪汪汪——” 小狗崽不明白什么大道理,看到主人打人,就露出獠牙,狠狠地朝谢青屁股上来了一口。 “啊!”谢青尖叫,疼得一颤一颤的。 这次他不敢再躺地上装死,再躺着,恐怕真的会死在这,这些人怎么这么凶残,就连只小狗崽都这么狠辣! 珺宝看着谢青一瘸一拐又摸着屁股的滑稽背影,蹲下身摸了摸球球,奶啧啧地道:“好狗狗,姐姐赏你骨头吃。” 程筠朝着谢青背影道:“你若是回去乱说,那我就把你被退学的缘由告诉大家伙,还有你竹林里挖的坑……” 谢青听见了,浑身僵硬,走得更快了! 这女人是恶鬼! 第42章 怎么有股子醋味 因为程筠的警告,谢青回到家,还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被退学还没和大伙儿说,他丢不起这个人! 方氏看他这么狼狈,心疼得要死:“大郎,你这是咋的了,怎么弄成这样?” 谢青没好气地道:“没事,刚在外面摔了一跤。” 方氏见他心情不好,不敢多说:“你先去你二叔床上休息会,这边我们来收拾就行,饿了吧,锅里还有饭,你去吃点。” “对了,你爷说家里现在屋子不够住,你跟我们挤着不方便温书,让你先去书院宿舍住,这样也方便,你啥时候动身?” “砰——” 门被狠狠地摔上,把方氏吓了一跳。 谢青脸色难看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以后有的是报仇的机会,这般想着,他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冷笑出声。 这边,程筠可不管那么多,带着珺宝回去吃了顿好吃的。 球球得了一根大棒骨,欢天喜地,时不时地发出嘤嘤声,大棒骨很重,球球咬不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拖拉着回了它的狗窝。 又过了一日,程筠去了里正家门口等着。 直到正午,才看见里正的身影在路口出现,他旁边还跟着个庞然大物。 程筠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迎上去:“里正。” 里正瞧见她,满面红光地道:“三郎家的,你看看这个马骡咋样,原本这东西都是稀罕货,没想到我刚去就碰上一个急卖的,它主家说要去京城,带不了这东西,这才被我捡了个便宜。” 程筠上下打量着马骡。 马骡看起来三四岁左右,骡子很高大,耳朵很小,的确是马骡。 她本来只是想让里正打听下消息,没想到真给买回来了,心里头更是高兴:“里正,肯定不便宜吧?” 里正忙道:“加车篷十二两银子!” 还真是贱卖。 车篷很简陋,连个门都没有,但这和马骡一起才十二两,算是很划算了。 “我这就把银钱给你。”程筠想要银货两讫,翻出银子递了过去,甚至还多给了十文钱。 里正不想占便宜,把十二两收了,十文钱退了回来:“你就别和我客气,咱们先说作坊的事吧,只要作坊建成了,还怕少了这十文钱?” 程筠不推辞了:“文书凭证批下来了吗?” 盖作坊不用文书,主要的是这作坊生产的东西是用来大规模贩卖,得官府同意。 里正笑得很开心,把文书凭证递过去:“同意了,都同意了,文书我拿回来了,你好好收着,可千万别弄丢了。” 程筠匆匆扫了眼收了起来:“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动手建作坊了?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里正点头道:“去吧,我先让家里的崽子把牛喂了,待会我们在地里会面。” “行。” 说做就做,程筠没有半点犹豫,回头就找了周婶,周婶见有信儿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满脸喜色地去找干活的男人们了。 这几日,程筠已经把作坊图纸画了出来。 干活领头的人只看了眼便明白了,招呼着大家伙忙里忙外,这次干活的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力气大得很,地基很快就挖好了。 监工都用不上程筠,因为里正来得比她还勤快,甚至恨不得住在作坊地基外。 晚上,谢三郎和昭宝回来看见家里多了个骡子,那骡子被关在猪栏里,昭宝养的兔子被挪了出来,正被球球撵得满地跑。 昭宝很稀奇,谢三郎倒是处变不惊。 “以后你们去书院就不用走路了。”程筠在灶屋里下饺子,听到动静抬头解释了句。 “好。”谢三郎应了声,摸了摸昭宝的脑袋,“昭宝啊,你嫂嫂是为了你才买的这骡子呢,我都没这个待遇。” 程筠只觉得这话里面有点酸酸的味道:“瞎说,我是为了你们俩,而且以后我去集市有了骡子也会很方便。” 每次租牛车,也要不少钱了。 买了马骡以后去哪都方便得多,用不着求着别人,这种感觉那可是相当痛快。 谢三郎淡淡地道:“是吗?” 之前昭宝没去私塾的时候都没见她提起这回事,可见在她心里,他还比不上昭宝。 不知道怎么的,谢三郎心中闷闷的,扭头就进了屋子。 程筠没搭理这边的情况,煮好饺子就让两小只和容婶慢慢吃,饺子皮薄陷多,鲜香可口,软乎乎的。 谢三郎在屋子里等了老半天都没看见程筠过来叫他吃饭。 心里面更是憋得慌。 砰—— 门在这时被推开,程筠端着饺子进来了。 谢三郎假装不知道,提笔练字,可字写得乱七八糟,他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不出去吃饭?”程筠问。 谢三郎可不好意思说她没叫他:“不饿,等会儿吃。” 程筠把饺子放下,挨着谢三郎坐,盯着他的字道:“你字好像写错了,少了一撇……” 谢三郎:“……” 她是真没察觉到他生气了嘛? “出什么事了?”程筠当然察觉到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 谢三郎把包袱朝她推了过去:“你自己看,这里头有东西,是给你的。” 程筠打开包袱,就看见里头摆放着一根碧玉簪子,簪子是玉兰形状,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好东西:“你送我的?” 谢三郎冷哼道:“不是。” “那我不要。”程筠赶紧把碧玉簪子放回去,“这么贵重,谁给你的你还回去,反正我不要。” 谢三郎这才愣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道:“你舍得啊?” 程筠认真道:“说句实话我是不舍得的,毕竟看起来就很值钱,我若是当了肯定能换不少银子,但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谢三郎脸色黑了黑:“你不要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究竟知不知道男子送簪子的意思! 气死他了! 程筠道:“还能因为啥?” 谢三郎抿了抿唇,见她天真的模样,顿时泄了火。 “诶,怎么还有一根银簪?”程筠眼尖,瞧见碧玉簪子底下还压了层,翻出来一看,一根略微古朴的银簪放在那。 银簪上面很普通,只有简单的纹路,没有其他点缀。 谢三郎这次急了。 他“唰”地拿了回去:“也是别人……” 程筠暧昧的眼神落在谢三郎的身上,靠了过去,吐气如兰:“还嘴硬,这银簪是相公准备送我的吧?送出来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第43章 燕国的痛,燕国的耻辱! 耳朵旁边都是她的气息。 “腾”地一下,谢三郎红了脸,银簪的确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她的。 程筠看他这反应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用银簪挽了头发,背对着他道:“好看吗?” 谢三郎道:“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风华绝代,怎么可能不好看,只不过银簪配上她,还真是过于朴素了些。 程筠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我很喜欢,谢谢相公。” 谢三郎大脑立刻当机了,根本没有反应,就连眼神都木木的。 “饺子要趁热吃,冷了可就没鲜味了。”程筠交代了声,也不管谢三郎是什么反应,转身出了门。 她还要去看看作坊建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把文书凭证递过去:“相公,你好好看看这上面有什么问题没。” 官府发的一般都没问题,但还是要谨慎点的好。 谢三郎僵硬地道:“没有问题。” “那就好。”程筠把文书凭证锁到箱子里放好,这才出门。 等程筠出去,谢三郎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用手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仿佛上面还有她嘴唇的温度,这让他的心跳得异常的快。 翌日,程筠和里正学了赶车的技术,亲自把谢三郎和昭宝送到了书院。 紧接着,她又去了集市买了细面,在刘屠夫那买了一扇肉,骨头都是送的,刘屠夫因为卤肉的关系把她都当成财神爷了。 “程娘子,你都好久没来了。” 刘屠夫把肉抬到了骡车里,熟络地打着招呼。 “最近家里有点忙,半个月估计都不会出来了,刘屠夫,你这生意还好吗?”程筠问。 刘屠夫满怀善意地道:“好着呢,多亏了程娘子。” 程筠摆摆手道:“是你经营得好,你忙着,我先回去了。” “程娘子慢走。” 回去的路上,程筠又碰上了水源村的那几个长舌妇。 长舌妇们走在前头,听到骡车的声音扭过头,正准备厚着脸皮求搭一程,一看到车辕上坐着的程筠就愣住了。 “唉,你们看那是谁,是不是程家那傻子?” “是她,你没看错!” “她咋还没饿死?怎么瞧着越发的水灵了?”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眼看着骡车到了跟前,便壮着胆子拦在了路前:“小傻子,乡里乡亲的,带我们一程呗?” 程筠看都不看她。 赶着骡车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还抽了骡子一鞭子。 那妇人挡在前面,眼看着骡子越来越近,撒丫子就往旁边躲了:“你个傻子,现在都知道谋财害命了是吧?” 程筠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妇人疼得弯下腰,正准备破口大骂,又瞧见程筠冰冷的眼神,妇人害怕地闭上了嘴。 “这小傻子居然还买了骡车,程氏那不检点的娼妇居然对她这么好了?” 等见不到骡车了,几个妇人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眼热的话。 有骡车就是好,平日里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不到了,程筠先把东西送回了家,就去作坊那边看进度。 里正比她还要着急上火,天天守着作坊,嘴边都长了燎泡了。 即便这样,他也是高兴的:“三郎家的,你来了啊,快过来坐,我跟你说,这些汉子们可都没偷懒,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 程筠笑了笑:“都是周婶找的人,周婶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信任的。” 里正道:“你说得对嘞。” …… 与此同时,东临书院。 诸位学子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你们买到了吗?” “哪能那么容易,那可是少将军的墨宝!” “你们说那墨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管他真假,少将军都死了一年多了,现在突然传出有他墨宝的消息,万千学子都趋之若鹜,我听说就连咱们院长都在打探消息。” 在燕国,能被称为少将军的就只有荣国公府前世子。 他刚生下来就被老国公认定世子名分,是荣国公府的未来,更是名扬七国的神童。 三岁吟诗,六岁晓天文地理,八岁舌战六国使臣,不费一兵一卒,凭借一己之力让六国使臣心服口服,自愿退兵! 十岁却弃文从武,上阵杀敌,直到十五岁成了最为年轻的少将军。 从无败绩! 而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人,竟然在凯旋的路上遭遇埋伏,尸骨无存。 这是燕国的痛!更是燕国的耻辱! 而其他六国除了惋惜就只剩下庆幸,十五岁的少年郎都能杀得他们节节败退,假以时日,定能统一七国! 众人想到了少将军的英勇事迹,悲痛地道:“要是少将军还活着,我们燕国肯定不会不敢迎战!” “就是,所以那些墨宝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买,我可听说了,那字迹和少将军的一模一样……” 后排,徐远被说的意动。 天底下的少年郎没有不崇拜少将军的。 “三郎,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谢三郎显然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我不去,我娘子过会儿会来接我,我不能让她一直等着。” 小夫妻感情真好,徐远内心感慨,想了想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反正没什么意思,指不定是假的呢。” 谢三郎犹豫了会,认真道:“是真的。” 徐远猛地瞪大眼看向他,惊讶道:“你说那些墨宝是真的?” 谢三郎不说话了。 但徐远从他这态度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相信谢三郎的话,他既然说是真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那他一定要想办法去观瞻,不然这辈子都会有遗憾! 下学后,谢三郎杵着拐杖从书院出来,现在他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就算不用拐杖也能走得了。 但程筠说了,骨头要好好养,拐杖还要用半个月,不然会落下病根,他都听她的,没有反对。 “走吧,我们回家。”程筠搀扶着人上了骡车,昭宝下学早,已经在骡车里了。 谢三郎温和的笑了笑,应了声:“好,我们回家。” 连续半个月,程筠不是作坊就是山里两头跑,她晒了不少山货,时不时地就做一顿吃,把家里几口人养的白白胖胖的。 尤其是两小只,现在胖乎乎,白白嫩嫩,跟两个福娃娃般。 也在这日,作坊终于建成了。 许久不见的二房人,也回来了。 第44章 作坊,昭宝不见了 作坊建成按照惯例主家得请大家伙吃顿好的,来吃饭的人多少会随些礼。 村子里的随礼基本是种的庄稼,有钱的会给几个铜板。 今日谢家还挺热闹,在吃的方面程筠从不吝啬,清早就去刘屠夫那里买了一扇肉回来,煮了一大锅骨头汤。 面条、大白米饭、馒头都没少,东坡肉、粉蒸肉、爆炒鸡丁,还有酸菜鱼…… 再加上她手艺本来就不错,这吃的村子里的人心服口服,不少人都在感慨,这伙食比他们家过年吃的都好! “噼里啪啦——” 上房那边也传来了鞭炮声,因离得太远,众人不知道什么原因。 有些妇人肚子已经吃不下了,跑过去看热闹,很快去而复返。 “那边咋回事啊?”有人问。 妇人们挤眉弄眼地道:“谢元娘定亲了,说下个月初六就完婚呢,今天都已经二十五号了,就只剩下十一天了。” “定亲了?定了谁?” 妇人翻了个白眼,嫌弃道:“还能定谁,府城林家,不过我看了半天,那林家也来了人,不过不是林家公子,好像是个老妈子。” 哪有定亲当天男方不在场的啊? 众人心中腹诽,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们也没好意思搬上台面来议论。 上房,锣鼓喧天。 谢元娘被簇拥在最中间,浑身绫罗绸缎、满头钗环。 多日来的心事终于如愿以偿,她满面红光,心里得意得不行:“赵嬷嬷,你回去替我告诉林郎,我会在这安心待嫁的。” 赵嬷嬷面颊圆润,穿着翠青色的薄袄子,眼神却凌冽万分,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听谢元娘说完,赵嬷嬷嘴角刻薄地勾了勾:“这个奴婢自然清楚,不过奴婢提醒你一句,这段时间可千万别再去林家了,不然闹出什么祸事你自己承担。”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责怪她不懂事的意思。 谢元娘有点不高兴,面色不显:“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有了婚期我自然不会再去闹腾。” 赵嬷嬷冷哼道:“最好不过,奴婢就先走了。” 谢元娘端起了架子,挺着腹部吩咐道:“娘,替我送送赵嬷嬷。” 上了马车,赵嬷嬷面露不屑之色,轻蔑地道:“一个乡下村姑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竟然还敢使唤起我来了,真是群不要脸的贱货!” 林家的人走后,二房的人才有空问屋子怎么被烧了。 等清楚了来龙去脉,张氏恨上了谢青,不过有谢老爷子和石老太压着,她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谢守裕好奇地问道:“刚来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溪边多了个屋子,那是谁建的?” 那屋子门庭高大,远远地看去很是气派。 占地估计就快要有半亩多,还给河岸那边加宽加高了。 前后估计有三四个门,窗户也有好些个,真是不知道村子里有谁能这么大手笔。 提到这个石老太就来气,翻着白眼道:“那个小娼妇使唤着里正建的作坊,谁知道她要捣鼓什么东西,仗着一脸狐媚子样,不断地勾搭男人,就连里正都被勾了魂去了。” 前几日,她想重新翻新屋子想让里正帮个忙,里正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说是要看作坊没空,这气得石老太心脏直抽抽。 可对方是里正,她不敢当面骂人,只能在背地里泼脏水过过嘴瘾。 张氏对程筠也是恨之入骨,讽刺道:“作坊?她居然还建作坊,能做什么东西,卖得出去吗?可别害死了人呢。” “鬼知道。”石老太倒吊着眼,瞥了眼张氏,“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做饭,想饿死老娘啊?” 张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娘,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着实累得慌,先回去睡一会儿,饭你就先让大嫂做吧。” 说着,屁股一拍直接回屋了。 石老太瞪着张氏的背影,骂道:“她反了天了,我的话她居然都不听了,是真疯了是吧?” 方氏阴阳怪气地道:“哪是疯了,我看她是清醒得很,现在对娘不尊敬完全是因为元娘定了亲,她以为能跟着元娘去林家享福了。” 石老太一肚子怒火,可谢元娘刚定了亲,她不好发作。 毕竟谢元娘现在算是林家的人,不能得罪。 石老太愤愤不平地朝张氏的方向啐了口道:“呸,不要脸的东西!” …… 谢元娘的婚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不过程筠对此并不在意。 她和周婶忙着作坊里的事。 作坊里建了六口锅,为了忙得过来,程筠找了八个妇人,据周婶说,这八个妇人都是村子里心灵手巧踏实肯干的小媳妇。 大清早的,李掌柜就赶着马车送来了一批新鲜的鸭蛋,程筠当着众人的面把各种香料加进了锅子里,等最后几味她停了手,先让干活的人出去。 这是保证秘方不泄露,毕竟这才开始合作,她还不知道干活的人的底细。 等稳定后,她就让其他人进来忙活。 “这鸭蛋真的就能挣那么多银子?” 周婶边洗鸭蛋边呵斥道:“那可不,我还能骗你不成?若是不挣钱这千里香的李掌柜怎么会亲自送鸭蛋来?” “哎呦,周姐姐我这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这鸭蛋能做成啥?” 周婶想到自己吃过的咸鸭蛋,配着白米粥吃那味道真是绝了:“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现在问那么多没用,反正筠娘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不会少你们月钱。” 听到月钱,众人不说话了,反正有钱拿就行,管他能做成啥。 程筠在作坊里待了半天,看妇人们都上手了才离开。 她先去红薯地了转了一圈,这才回家吃饭。 容婶看到她眉眼之中的疲倦,提醒道:“别太累着自己,有时间就休息,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珍惜没人会珍惜。” 程筠扒着饭菜,软软地应了声。 没在家里待多久,她又去了作坊里监工,只不过下午的时候,咸鸭蛋风干了,需要下锅,她多待了一段时间。 申时末,她才急急忙忙赶了骡车去接昭宝和谢三郎。 私塾门房问:“程娘子,你在等你弟弟?” 见程筠点头。 门房耐心解释道:“我们今日下学早,你弟弟在一个时辰前就被接走了,他还没到家?” 程筠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时辰前?接他的是谁?我相公?” 每天都是她和谢三郎亲自送昭宝来的,门房是认识谢三郎的。 门房摇头道:“不是,今天你相公还没过来。” 第45章 失踪,全力找人 瞬间,程筠就知道出事了。 她都没来得及和门房打招呼,转身赶骡车去了东临书院。 东临书院门口没有人,谢三郎不在这等着。 难不成走路回去了? “嫂子!”徐远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到了程筠跟前,“你是来找三郎的吧?院长找三郎有事,三郎还在书院里头,是他让我在门口等你的。” 程筠面色紧绷地道:“昭宝有没有来过这里?” 徐远挠了挠头:“没有啊,下学后我就在这里等着,没看见昭宝,怎么了?” 就算徐远脑子再迟钝,看见她严肃的神情,也反应过来了。 “是不是昭宝不见了?”徐远顿了顿,着急忙慌地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找三郎!” 说着,也不等程筠说话,急匆匆地返回书院。 程筠内心焦急不安,总觉得是谁故意带走了昭宝,指不定是和她有仇的人。 一瞬间,她脑子来回过了好几个人的图像。 是上房的人还是程氏那边的? 无论是谁,等她找出来了,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筠娘。”谢三郎走得飞快,甚至连拐杖都没有用。 程筠迎上去,口齿清晰地道:“刚才我去私塾接昭宝,可门房说昭宝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被接走了,昭宝不见了!” 谢三郎面色微沉,临危不乱:“你去千里香,李掌柜认识的人多,让他帮忙找找,我先回村子,若昭宝没回去就让村子里的人帮忙出来找。” 程筠回道:“好,那我们半个时辰后在千里香见。” 谢三郎赶了骡车去了村子,徐远本来想跟着去,但谢三郎让徐远跟着程筠在镇子找,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留了下来。 去千里香的路上,程筠走得很快,健步如飞,徐远都靠跑着才追得上。 路过刘屠夫的肉铺,程筠问了刘屠夫有没有见过昭宝,刘屠夫摇头,她失望地让刘屠夫也留意下。 等见到李掌柜,程筠简明扼要地说了来龙去脉。 李掌柜二话不说就招呼人开始在镇子上大肆搜寻。 小到摊贩,大到酒馆赌坊都没有放过。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回来的人都说没有人见过昭宝! 李掌柜硬着头皮道:“你先别着急,昭宝肯定会没事的,他只是个孩子,就算是寻仇也不会对个孩子出气,再不济……估计是被拍花子拐走了。” 程筠冷嗖嗖地道:“昭宝不会跟陌生人走,他聪明着,门房说有人来接的人,那肯定是熟人。” 就是不知道昭宝为什么要跟那人离开。 李掌柜试探地道:“那程娘子你觉得会是谁把昭宝接走了?” 程筠抿了下唇:“我不知道,昭宝或许是被骗了,他毕竟是个孩子。” 李掌柜能感觉到她心急如焚,宽慰道:“你放心,我手底下的人这么多肯定帮你把人找到,只要不出这个镇子,绝对……” 程筠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打断李掌柜的话:“李掌柜,麻烦你让人去镇子的出口去找找,问问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去过。” 李掌柜也想到了这点,立刻让人去办。 在这时,谢三郎带着村子里的人来了,他脸色同样是冷沉一片。 “怎么样,昭宝回去了吗?” 问完,程筠就反应过来了,若是昭宝回去了,谢三郎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还带着里正和村子里的大家伙过来了。 谢三郎俊眉蹙着:“没有,找遍了村子都没见到昭宝,你这边呢?” 程筠摇头:“还没有消息。” 两边消息一交流,里正等人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立即道:“我们这就去找,就算翻个天翻地覆也要把昭宝找回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狠心对个孩子下手!” 谢三郎拱了拱手道:“有劳各位叔伯婶子!” “不碍事,都是乡里乡亲的,谁都会有难处的时候,你腿脚不便就在这等着吧,找人的事就交给我们。”里正说完就领着人离开千里香找人去了。 人走后,大堂又恢复安静。 程筠面色越发地冷静,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反而越镇定。 谢三郎道:“我再去私塾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程筠跟着起身。 两人刚走到酒楼门口,就瞧见李举人神色急切带着人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显然,李举人也得知昭宝失踪的消息。 见到小两口,李举人顾不得形象,急眼道:“人都不见了,怎么不早点来通知我,要不是我看有人在大街上找孩子,还不知道昭宝丢了!” “我们……”程筠犹豫了会。 李举人不听解释,焦躁地摆手道:“行了,都别说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是不想牵扯上我们私塾是吧?可是孩子是在我们私塾门口丢的,要是门房长点眼也不会让孩子跟着陌生人走,我们私塾有责任的!” 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就算再聪明在某些时候也有可能会分不清好坏。 这个时候,李举人没有推卸责任,直接道:“我已经修书一封,去县衙里报官了,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学生出事!” 程筠唇角动了动,说不出话。 要换做前世…… 还会有李举人这样的人吗? 谢三郎抱拳行礼,郑重道:“谢谢李举人。” 没多久,刘屠夫也收了摊帮忙过来助一臂之力,再加上千里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数下来有五十来人。 程筠坐不住,去周边搜了一圈,连沟渠都没有放过。 可还是一无所获。 千里香大堂,今天李掌柜早早地打烊了。 大堂里没客人,只有在这等消息的李举人和谢三郎,气氛异常沉闷,只有轻轻地呼吸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若酒楼门口有人经过,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抬头看过去。 可下一秒又失望地收回目光。 李掌柜给人倒了水:“你们从下午到现在不吃不喝好几个时辰了,喝点茶吧,人已经去找了,你们再提心吊胆也没用,到时候人没找到,反倒是你们身体垮了可不行。” 谢三郎刚找完人回来,腿上的伤口有裂开的迹象,要不是程筠耳提面命不准他再出去,他不会在这干等着。 谢三郎薄唇死死地抿着:“我不渴。” 李举人跟着道:“放在那,我想喝会自己喝的。” 半夜,月亮高悬,依旧毫无消息。 冷风吹过飒飒而动。 砰—— 有人冲了回来,激动地叫道:“有信儿了!有信儿了!” 第46章 拍拍小肚子,昭宝想拉粑粑 大堂的三人“唰”的一下站起身。 三人动作一样,说的话也一样:“说,在哪!” 回来的人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战战兢兢地道:“在西边的路口,有个老婆子说看见有辆牛车带着个孩子往西边去了,我们已经让人顺着痕迹追了。” “李掌柜,筠娘回来你记得和她说一声,我先过去!”谢三郎说完,直奔门口。 李掌柜连忙道:“好,快些去吧。” 李举人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 西边,羊肠小道。 冷风阵阵,只有一个小小的灯笼挂在车架边上,牛车走得并不快,远处的黑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能将人吞噬进去。 牛车上面坐着四十多岁的男女,昭宝被夹在中间。 “唔。”昭宝睁开眯着的眼睛。 女人一惊:“小宝乖,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你睡一会,等到家我再叫醒你。” 昭宝纯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 女人被看得心虚:“小宝,你是饿了还是渴了?这里有饼子,我拿给你吃啊。” 昭宝摇了摇头,小手拍了拍肚子,慢悠悠地做了个拉粑粑的动作。 见状,女人毫不犹豫地道:“你就拉在板车上,回去娘再洗一洗就没事了。” 昭宝扭头,麻溜儿地捂住鼻子,臭臭的,才不要呢! 这么想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树丛里。 女人毕竟心软,昭宝长得这么可爱乖巧,跟个仙童似的,她是真的喜欢,这么点小要求她还是愿意答应。 “当家的,孩子要上茅厕,你把车停停。” 男人赶着车道:“停啥,让他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昭宝小嘴巴撅了撅,哼了哼,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在车板上打了几个滚儿。 似乎肚子很痛的模样。 “肚子疼?”看他这样,女人略微心疼,“哎呦,当家的你就停一下吧,反正都走了这么远了,肯定不会有人追过来的,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儿子了,万一憋坏了可咋整?” 男人想了想,把牛车停到了路边:“行吧,你看着点,别被这崽子跑了。” 女人点头,抱着昭宝跳下牛车,走到了树丛边上:“去拉吧。” 昭宝扭过头和她大眼瞪小眼,捂了捂脸。 “小宝还知道害羞啊?”兴许是昭宝一路上太乖,女人没多少戒心,背过身去,笑眯眯地道:“好,我不看,你上好了就出来,我在这边上等着。” 昭宝走到大树后,黑黝黝的眸子看向来时的方向,他先做了个记号,迈着小短腿就往回跑。 “小宝,你好了没有?” 片刻,女人问了句。 没得到回应,她猛地回过头,就看见小人儿已经不在大树后了。 “当家的,人跑了!” 男人正在牛车旁边抽旱烟呢,听到这话,旱烟不抽了,吼道:“往哪边跑了?” “肯定是来的方向,快追啊!”女人拍着大腿。 男人急了,牛车都不要就追了过去。 小孩子跑得慢体力差,这才一会子功夫肯定跑不远的,这可是好不容易攒的钱买的小子,可不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半个时辰后,男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找到没有?”守着牛车的女人问。 男人瞪了她一眼道:“都怪你,好端端的上什么茅厕,现在好了吧,人没了,你怎么不好好盯着,我连个鬼影子都没找着!” 女人不高兴地道:“我哪知道他这么鬼机灵,半大的小子跑这么快?” “唉!”男人叹了口气。 女人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头去找!”男人上了牛车,女人跟着爬了上去。 就在这时,两人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眨眼的功夫,马匹停在两人身前,马匹上面的少年郎穿着书院的服饰,月牙白的颜色,在月光下宛若神祇。 “孩子呢?” 此时,少年郎的脸上毫无笑意,从里到外透着股冰冷。 清隽俊美的脸颊含着森森戾气,说他是神祇,不如说他是久经沙场的阎罗王。 六目相对,中年夫妇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孩子爹找过来了! 中年夫妇害怕地低下头,腿肚子疯狂地打摆子:“他……他跑了,半个时辰前就跑了!” 谢三郎冰冷的目光在牛车和四周搜寻了下,确定没有昭宝的身影。 他冷厉地问道:“怎么跑的?” 女人说话不怎么利索,颤抖着唇:“他说要上茅厕,我就带他去了……那边的大树下,等我反应过来人就没了,我……” 谢三郎朝大树底下过去,这边并没有痕迹。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 余光瞥到了昭宝留下来的记号,那是一个画在树皮上的小箭头,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让人察觉,那箭头指的方向并不是来时的路。 而是往东。 谢三郎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马前蹄朝空中扬起,像是要踩死中年夫妇,他语气平静地道:“我已经报官了,你看你们是自己去,还是他们来抓你们去?” 中年夫妇脸色煞白,吓得跪倒在地,嘴角动了下,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夜色浓重,看什么都像是在看鬼影子。 昭宝并不害怕,眼睛亮晶晶,走得慢腾腾的,时不时地就摸摸小肚子。 他好饿,他好久没吃饭了,他想嫂嫂,想大哥,想珺宝,想容婶,还想吃嫂嫂做的鸡腿酱肘子红烧肉黄焖鸡…… 这么一想,昭宝口水下来了。 昭宝滋溜溜地吸了口,肚子跟着叫唤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鼻子里竟然闻到了一股子香味,他又累又饿,眯着眼晃晃悠悠地朝发出香味的方向走过去。 唔,好香! 昭宝小短腿太短,脚下一滑,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私塾给的服饰都被荆棘划烂了,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受了不少轻伤,就连小脸蛋都出现几道渗血的红印子。 可他不怕疼,他更觉得饿! 哗啦—— 昭宝软乎乎的小手拨开树丛,从里面钻了出来,头上顶着几棵草和树叶子,发出了点细碎的动静。 不远处,昭宝看见了一簇火,火堆上面架着一只烤鸡,鲜香四溢。 他眼睛“噌”地一下瞪圆了。 只是瞬间,有人厉喝道:“谁!出来!” 第47章 委屈,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昭宝眼睛只有烤鸡。 他嗖地一下子蹿了过去,只不过他没有动手拿,而是乖巧地蹲在火堆旁边。 只是,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架在火上的烤鸡。 之前厉喝的人看见是个小娃娃,整个人愣住了。 “爷,是个孩子。” “阿吉,把剑收了。”被叫爷的男子约莫十八九岁,此时正坐在火堆旁,也就是昭宝的身边。 阿吉犹豫道:“爷,倘若他是别人派来……” 男子眉心一蹙道:“怎么,换做你的话会派个孩子过来?” 阿吉不敢还嘴,把剑收了,眼睛却开始打量起昭宝,这孩子满身脏乱,身上还有不少细碎的伤口,跟逃荒难民一样。 不过脸长得不错,皮肤白皙圆润,看起来不像是穷困人家出生的。 几乎瞬间,阿吉就确定这孩子是被拐子拐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这深山老林里。 烤鸡烤得差不多了,男人扯了鸡腿递过去:“想吃?” 昭宝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鸡腿,肚子叫得很是欢快。 他一脸肉疼地拒绝,小鼻子却时不时地煽动:嫂嫂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男子嗤笑:“你倒是警惕,可你是个孩子,手无寸铁,我想把你怎么着是轻而易举的事,用不着在鸡腿上下药,吃吧。” 昭宝小脑袋摇成拨浪鼓般:不吃不吃,坚决不吃,打死不吃…… 吧唧。 男子把鸡腿往他嘴里一塞。 昭宝的动作戛然而止,嗯,鸡腿很香,虽然比不上嫂嫂做的,但他现在很饿,这鸡腿就显得格外美味了。 啃着鸡腿,昭宝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要进虎穴。 他好倒霉啊,呜呜—— 男子沉声道:“你为什么在这?” 昭宝嘴巴被鸡肉塞满了。 男子蹙眉道:“不会说话吗?记得家在哪么?” “嗯!”昭宝重重点头,来的路上他装睡把路都给记住了,他指了指镇子的方向。 男子摸了摸昭宝的头。 阿吉道:“爷,我们还要赶路,带着个孩子不方便。” 男子冷声道:“难不成要把他放在这?还不等他家人找到他恐怕就被狼叼走了,他指的方向就一个镇子,我们正好要过去,顺便带着吧。” 阿吉不吭声了,显然自家爷似乎很喜欢这孩子。 吃饱喝足就想睡觉,昭宝眼皮子撑不住了,困得倒在了地上,刚闭上眼睛一秒又快速地睁开眸子,他使劲地拍了拍脸蛋,不能睡不能睡。 撑不住啦! 昭宝彻底睡了过去! “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男子拨弄了下火柴,让火堆烧得更旺了点。 阿吉道:“没有,搜到隔壁镇子就断了信,说是那个女人从山崖滚了下去,可属下派人去搜过,那山崖不高,摔不死人,崖底下没有踪迹,人估计是朝别的方向跑了。” 男子捻了捻眉心:“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找不到!” “爷,你说她会不会已经……”阿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男子瞥了他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死了也得把尸体给我找出来,不然我怎么和阴家回禀,怎么跟姑姑交代?” 阿吉连忙道:“是!”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阿吉又猛地抬头道:“爷,属下发现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找容妃。” 容妃,当今圣上三妃之一。 十二年前,因犯了大罪迁至行宫养病,只不过前些日子突然从行宫消失。 皇后让他们阴家暗中调查行踪,找到人直接秘密带回去,找个女人而已,他以为是小事,只不过让他没想到,越找他越觉得这件事复杂。 “是哪边的人?” 阿吉神色讳莫如深:“爷,我们还没确定。” 听到这,男子没继续问下去,他抱起昭宝,淡淡地道:“我们回镇子吧。” 清早,刚抵达镇上昭宝就醒了过来。 他在男子的怀里睡得很舒服,睁开眼见到了熟悉的小镇子,眼睛一亮,挣扎着要从马上下去。 他比画着:大哥哥,谢谢你把我送回来,我现在能找得到路啦,你把我放下去吧。 “你家在哪?”男子没松手。 镇子这么大,万一这小娃娃又被拐子带走了可该怎么办? 昭宝有点犹豫,对了对小手指,他家不在镇子上唉,他指了个方向。 男子骑着马过去。 马匹在千里香酒楼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的酒楼,男子挑了挑眉:“你家在这?” 昭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昭宝?” 酒楼要做生意,李掌柜走不开,就一直在大堂等消息,这不一抬头,就看见男子怀中的崽子。 这肉嘟嘟的小脸蛋,不是昭宝又是谁? 昭宝朝李掌柜张了张手,李掌柜笑盈盈地走过来,如释重负地道:“快点给程娘子传消息,就说昭宝找到了,让她们快点回来!” 千里香的打手立即去传消息。 李掌柜把昭宝从马上接了下来,这才看向马上的青年。 青年面容冷峻,身形挺拔,一袭青衣,腰间挂着枚刻着“阴”字玉佩,马匹肚子旁边还吊着一把透着寒气的佩剑,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李掌柜拱手道:“这位壮士,这孩子是被别人拐走的,他家人找疯了,多亏你把他送回来,不知道你是在哪里碰上他的?” 男子道:“不是我救的他,是他自己从拐子手里跑的,我只是在路上把人捡到了,我还有事,告辞。” “壮士,他家人马上就回来,你……” “不必了。” 男子带着阿吉直接离开。 在这时,谢三郎骑着马从另一边方向回来,他目光瞥到了男子,眸子微微一缩,在男子察觉扭过头时,又收回了目光。 “谢公子。”见到谢三郎,李掌柜赶紧迎上来。 昭宝跟在他屁股后,像是犯了错般地低着头:大哥会不会怪他蠢,这么容易就被别人带走了? 谢三郎朝李掌柜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他快速来到昭宝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昭宝身体,沉着嗓音道:“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昭宝坚强地摇了摇头。 “还说不疼,都流血了!”谢三郎语气冰冷,又把昭宝抱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昭宝不怕了,回家了。” 温暖入怀,昭宝觉得鼻子有点酸,却没有哭。 “昭宝?” 不一会,程筠也赶到了,她小声道:“你有没有事?” 见到嫂嫂,昭宝忍不住了,眼眶瞬间红了,“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第48章 不哭,嫂嫂保护你 程筠抱过昭宝,安慰道:“昭宝不哭啊,嫂嫂保护你!” 昭宝委屈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只不过他恢复得很快,趴在程筠的肩膀上就止住了哭声。 等昭宝恢复好,几人才开始问昭宝来龙去脉。 “是谁去私塾门口把你接走的?” 昭宝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张氏,她说嫂嫂在忙作坊的事,是嫂嫂让她来接我的,我本来不相信,可她说珺宝也来了,正在角落里等我。 后来,显而易见。 昭宝跟着去角落里了,没想到张氏突然发狠,绑了他和那对夫妇做交易。 李掌柜一看完,义愤填膺地道:“这张氏是谁?竟然连个孩子都骗,真是猪油蒙了心,坏透了!” 程筠冷沉着脸道:“之前是我们二婶,不过我们早就断亲,她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谢三郎捏着纸,面色凝着戾气:“我们回去。” …… 上房,张氏刚睡醒过来便翻出床垫子底下的钱袋子,拿出来数了数,总共十二两! 这么多年来,财政大权一直在石老太手中,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 她喜滋滋地道:“没想到啊,这钱这么好赚,改天得想个办法把那贱丫头也卖咯,丫头虽说不值钱,但卖青楼去肯定能赚不少!” 一想到珺宝那脸蛋白嫩,身量高挑,老鸨子肯定喜欢。 张氏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朝她头顶上砸过来。 紧接着,她眸底闪过狠厉之色。 这可不能怪她心狠,谁让程筠那个贱人和她过不去,虽说村子里都在传谢柏失踪和谢青有关,可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是程筠干的!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做饭,是想饿死老娘吗?懒婆娘赶紧滚出来,今天轮到你做饭了,别又赖到你大嫂头上!” 石老太在外面骂骂咧咧地道:“赶紧出来,再不出来老娘就踢烂你的门,真以为自己进了林家的门就可以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张氏吓得一个哆嗦,收回思绪,连忙把钱袋子藏了起来:“来了,娘,我这不是起来了吗?” 边说着,张氏边打开门。 还在睡觉的谢元娘被光刺了眼,哼唧了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家里的老爷们大清早地下地干活去了,因谢元娘和林家定了亲,这段时日都在家里躺着。 石老太眼皮子耷拉着,刻薄地道:“元娘怎么每天都在睡,你这个当娘得怎么教的,就算是定了亲也得好好拾掇拾掇吧?” 张氏翘起了嘴道:“元娘这段时间不一样,你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等她养好了身子嫁到林家去好生个大胖小子啊!” 石老太冷笑道:“我不信凭这几天就能养好身子了。” 知道老太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张氏懒得搭理她了,直接去了灶屋忙活。 就在张氏做好了饭菜,端着热菜从灶屋出来的时候,她眼前挡了个人影,她头都没抬:“娘,我做好了……” “哐当——” 张氏硬生生地被踹倒在地,手中的热菜碎裂开来,有汤汁流到了手上。 “啊!谁啊,干啥打我!”张氏又疼又烫,奋力地抬头看过去。 下一刻,她噤了声,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慌张。 张氏粗着嗓门道:“谢三郎,你是不是疯了啊,竟然敢上门踹我?知不知道这是在哪,竟然敢这么做,你找死!” 谢三郎冷声道:“找死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张氏心里‘咯噔’了声,喊道:“你想干嘛?大家伙快来看啊,杀人了,救命啊!” “不用叫唤了,我们都到了!”里正语气森冷,领着一群人包围了院子。 程筠走在最前面,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氏。 “杀人?杀的就是你!”她二话不说,抬手朝张氏脸上抽了好几个嘴巴子。 仿佛还不解恨,她揪住张氏的头发,把脑袋往地上狠狠一砸。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可真是想活剐了张氏! 张氏被砸晕了,脸颊红肿,嘴角渗出不少血,有点懵。 动静太大,在主屋的石老太听见了,从里头走了出来。 石老太大声道:“咋回事?” 里正横了眼石老太,没好气地道:“这句话你应该问你的好儿媳,黑心肝的东西,还有脸问!” 石老太委屈地道:“里正,有话好好说,无缘无故骂我这个老婆子干啥?” “你欠骂!” 里正见不得石老太这种恶心的姿态,他觉得石老太和张氏是一伙儿的,谢家上房本就是好吃懒做之辈,能做出什么好事? 张氏敢绑了昭宝去卖肯定不是自己的主意,绝对是上房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要卖昭宝换银子! 很快,官兵赶了过来。 他们目光严肃地扫视一圈,手里摸着横刀,冷声道:“哪个是犯人?” 众人齐刷刷地指向了趴在地上的张氏:“她!” 醒过来的张氏睁开眼就看见了官兵,彻底慌了,煞白着脸道:“我不是犯人,我没错,其中肯定有误会啊……大人别抓我!” 来时,官兵得了李举人的吩咐,可不会听张氏胡搅蛮缠。 他们绑了人顺便给张氏嘴里塞了布团,张氏憋得脸色通红,彻底说不出话来。 “谢三郎,你和那孩子和我们去县衙里走一趟。”官兵对谢三郎很是客气。 谢三郎颔首:“好。” 等官兵把人带走后,石老太才反应过来,吃惊地张大嘴道:“这叫什么事啊,干啥把人抓了?” 里正黑着脸:“张氏把昭宝拐卖了,我们找了一整夜,幸好有人把昭宝救了回来,石老太,你别告诉我们你不知道!” 石老太脸色骤变:“我是不知道啊!” 周婶的嘴巴像是机关枪般:“呵,你们全家都是黑心肝,当初三房是怎么帮你们的啊,可你们倒好三房一出事就把那几个孩子磋磨得不像样,现在好了,断了亲居然还把主意打到昭宝身上,你们真是欺负他们没人撑腰是吧?” 石老太老脸通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没对昭宝下手,要做也是张氏一个人干的,和我们没关系!” 都是一家子,谁会相信石老太的话? 反正众人对上房经过这件事只剩下鄙夷,纷纷安慰起程筠。 “三郎家的,张氏肯定回不来了,你熬了一夜,快回去睡一会。” “就是,筠娘啊你赶紧回去睡一觉,作坊里的事有我们帮忙照看,不会有事的。” 程筠眼皮底下多了些青黑,略显疲惫:“多谢叔伯婶子,等三郎回来我请你们吃饭!你们也累了,也回去休息吧。” 见状,石老太动了动唇。 似乎想到什么,她连忙追到门口问道:“里正,张氏会怎么样?她会不会连累我们连累大郎啊?她还能不能被放出来?” 第49章 想让全家一起去见阎王吗 大家伙都不想再看上房的人。 谁家里都有孩子,只要是个人都会讨厌人贩子,在他们心里,石老太和张氏都是一样的人! 这么想着,谁会给石老太好脸色? 里正忍着脾气道:“石老太,你还想她被放出来?别做梦了,不直接斩立决都是轻的,我可告诉你,最好别被我们抓住把柄,否则连你们一起送进大牢!” 石老太嘴角哆嗦了下:“这件事和我又没啥关系,都是张氏自己干的,可不带这么冤枉好人的啊。” 死张氏,除了吃就是睡。 现在可倒好还给她们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怎么不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连累了他们不算,万一连累谢青不能科举可怎么办?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然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 到了门口,程筠告别大家伙回了家。 珺宝和容婶等在家里面焦急地等着,看见她,便匆忙地跑了过来。 “嫂嫂,昭宝怎么样了?”珺宝急得满脸通红。 容婶同样担忧地盯着她看,仿佛有许多问题想问,又怕问不到点子上。 程筠挼了挼珺宝白嫩的脸蛋,安抚道:“放心吧,昭宝找到了,他平安无事,这件事是张氏干的,张氏现在被抓到县衙里去了,你哥和昭宝都去县衙了,快的话明天能回家。” 听到是张氏做的坏事,珺宝叉腰道:“她怎么这么坏,我们都没吃他们家的饭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程筠道:“坏人是不讲道理的,面对这种人我们只需要比她更强,打得她满地找牙,让她以后不敢再来招惹我们。” 嫂嫂说得好有道理! 珺宝捏紧了小拳头,小胸脯上下起伏,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还不够强,但以后一定要当个不被别人欺负的银! 还要好好保护一家子! “汪汪汪!”球球疯狂地摇着尾巴,似乎和她志气一样! 看着一娃一狗,程筠轻轻地笑了笑。 容婶望着她,心疼地道:“锅里还热着饭菜,热水也有,你先洗洗吃吃睡一觉。” 一晚上,心神高度紧张,又找个不停,程筠是真的累了。 她忙完后倒头就睡,半夜她醒了一次,谢三郎和昭宝还没回来,她翻了个身,又重新梦了周公。 这边祥和无比,上房那边可就遭殃了。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面色阴沉,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谢老爷子更是不停地抽着旱烟,可心里面还是平静不下来。 他用烟杆子在桌脚敲了敲,又猛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说吧,想到办法没有?” 其他几人脸色各异,各怀心事。 谢守富和方氏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爹,这件事本来就和我们一家子没关系,是张氏自己鬼迷心窍对昭宝下手,我们又没做啥,应该不会连累我们吧?” 谢老爷子掀了掀眼皮没吭声。 方氏阴阳怪气地道:“我们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大郎不能被连累,他可是要科考的人……” 夫妇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石老太在这方面拎得清:“那你们说我们现在该咋办,难不成要和张氏划清界限?不然咋整,她毕竟是我们家里的人。” “休了她。”方氏冷声冷气地提议。 “不行!”谢元娘坚决反对,又给谢守裕递了个眼色,“我娘给谢家生了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没犯七出之条你们凭什么休她?” 谢守裕跟着道:“就是啊,二郎没了,我现在可不能没有媳妇。” 方氏急赤白脸地道:“那你们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等那边查完万一说我们是同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二弟、元娘,你是想让我们全家一起去死见阎王吗?” 要死他们死,反正她可不陪着! 谢守裕被怼得说不出话:“可是……” 在谢家,除了谢青其他人从来不会有什么优厚的待遇,谢守裕也没做主的资格,石老太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可是什么可是,就按照你大嫂说的办,你赶紧写了休书给县衙送过去,跟县太爷说张氏和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别到时候晚了连累我们!反正我是不会认这种儿媳妇的,简直是丧门星!” 张氏给他生了儿女,谢守裕心里舍不得:“结果还没出来,你们为啥这么着急,不能再等等?” “等什么等,你能等得了,大郎等不了!”方氏嘴脸冷酷。 “砰——”谢元娘猛地站起身,掌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把瓷碗都震了震,“今天我把话放这了,谁都不许休我娘!” 向来谢元娘都是懂事乖巧的,此时她一发作,众人齐刷刷地朝她看过去。 觉得她是疯了! “作死啊,你这死丫头要吓死个谁?”石老太嘴里不饶人。 要不是看在谢元娘和林家定亲的份上,石老太能骂得更难听,甚至可以上手! 谢元娘可不管她,自顾自地道:“反正你们不能休我娘,不仅不能休,还要把她救出来。” “怎么救?你说的倒是轻巧!” 方氏翻了个白眼:“要救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们是想不到办法的。” 看着一家子绝情的模样,谢元娘知道他们靠不住。 心冷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腹部,咬了咬唇道:“去林家,找林家帮忙!他们肯定会帮的——” …… 隔日,谢三郎和昭宝还是没回来,程筠不放心,打算去县衙走一趟。 不过她还没去过县衙,找不到路,里正主动请缨,程筠没拒绝,把珺宝托给容婶照顾,便赶了骡车赶往县城。 这还是程筠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一路上,她却无心看风景,骡车被她赶得飞快,大约是下午他们才到了县衙门口。 里正下了骡车去和官兵交谈,程筠在旁边等着。 “三郎家的,他们说三郎和珺宝在运来客栈住着。”里正匆匆返回,“我们先过去吧,这件事似乎出了点岔子。” 程筠拧了拧眉头:“好。” 云来客栈在另外一条街上,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程筠问了店小二,店小二指了个房间:“他们就住在那。” 里正走过去,敲了门。 “你们怎么来了?”谢三郎拉开门看到两人,有点诧异。 “看你们一直没回去,我担心。”程筠顿了顿,进了屋子问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你们一直在这待着?” 第50章 投毒,折磨她 还不等谢三郎说话,程筠心里面冒出了无数个可能。 “是不是县令为难你们了?”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还是说,张氏喊冤?县令不办正事,想拿钱?” 谢三郎示意她别着急:“都不是,我们这个县令清廉得很,他让我们在这里住着是因为县衙今日有贵客,没工夫处理我们的案子。” 末了,他补充道:“住客栈的钱县令想付,不过我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为了这点小恩小惠让别人看轻自己。 听到这话,程筠和里正都放心了。 只要不是贪官那便好办事,反正她这次绝对不会让张氏从大牢里出来,这种臭虫一次性不解决,就和蟑螂一样,让人恶心烦躁! 程筠问道:“我想见张氏,可以吗?” “我带你去。”谢三郎没说为什么,只要她想做,他便陪着。 “那我留下来照顾昭宝。”里正坐了下来,昭宝还在睡觉,几人没把他吵醒。 小两口道了谢,乘着骡车去了县衙。 秀才名头挺好办事,官兵给了谢三郎面子,听他们想见张氏,只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下来。 自然,程筠没忘了给官兵塞碎银子。 钱这东西,到了哪都是硬通货! 收了钱,官兵笑得更温和了,提点道:“大人正在接待贵客,你们动静小点,不然闹出点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谢三郎自然明白:“有劳了。” 两人跟在官兵身后进了大牢,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官兵去了门口等着。 牢房不仅阴暗潮湿,恶臭难闻,到了晚上还会蹦出蛇虫鼠蚁! 张氏被关在牢房里一晚上,整个人的脸色灰暗无光,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精气神也被折腾得没了。 此时听到动静,便呆呆地扭过头看过来,等瞧清楚人,她不可置信地道:“贱人,你们怎么来了?” 程筠并不生气,她蹲下身道:“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毒妇怎么样了。” 张氏愤恨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昨天被程筠和谢三郎打的地方现在还在疼呢,张氏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往角落里缩了缩。 程筠轻笑道:“杀了你。” 张氏目光惊惧地瞪向她道:“这是在县衙的大牢,你怎么杀我?” “贱人,你做不到的!”说着,张氏反应过来,嘲讽地看向程筠,大门上了锁,她在外面,自己在里面,她怎么杀得了她? “你过来,我告诉你。”她朝张氏招了招手。 “我又不是傻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张氏笑出声,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程筠目光冰冷地道:“在我眼里你和傻子没区别,甚至比傻子更蠢,张氏,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受着吧。” 傻子都知道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可张氏怎么不明白呢? 张氏蹙眉道:“什么意思?” “你猜啊——”程筠拍了拍手,手中的无色无味地药物挥洒的差不多了,她转身道:“相公,我们回去吧。” 谢三郎同样没有问多余的话,朝她伸出手道:“走吧。” 程筠看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愣了一下,紧接着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了上去,谢三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掌心的温度滚烫万分。 张氏被程筠弄得心里毛毛的。 这贱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看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想到这,张氏猛地趴在栏杆上,吼道:“贱人,我是林家的岳母,元娘肯定会让林家来人救我出去的,你别高兴得太早,等我出去我肯定让你不得好死,我找人把你拖到巷子里卖到青楼去……” 谢三郎听见了,他停下脚步转身要去揍人。 程筠拽住他,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将死之人也只能在嘴上逞逞威风,我不在乎。” “贱人——” “谢三郎你们都给我等着!” “唔!” 说完,张氏突然觉得嗓子眼很疼。 而腹部还在不停地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出来。 张氏疼得满地打滚,“哇”的一下朝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可这还不够,她觉得浑身上下痒死了,她手缩到衣服里,拼命地挠。 直到皮肤上被挠出血痕都不罢休,抓痕很快深可见骨! 张氏怕了。 觉得自己这是被鬼上身了! “来人啊,来人啊,我要死了,快找大夫——” 看守的牢头也有孩子,对拐卖孩童的拍花子嗤之以鼻,哪里会管她作妖,把门一拉,同兄弟们拿着程筠给的钱吃酒喝肉去了。 程筠和谢三郎刚上骡车,县令和一个男子从县衙大门口走了出来。 “小侯爷,下官肯定拼尽全力帮你留意!”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捡到昭宝的大哥哥。 阴凛道:“我不想让事情闹大。” 要不是这县令是阴家人,阴凛不会找上门让他帮忙,找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闹到明面上,那些势力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风浪。 县令忙道:“是,下官明白。” 阴凛翻身上马,不过正好有辆骡车从他旁边经过,他余光瞥了一眼,眸子瞬间缩了缩。 是他? 紧接着,阴凛又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呢,他早就死了,还是他亲自收的尸,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顶多是长相相似罢了。 “爷?不走吗?”阿吉催促,时辰可不早了。 阴凛收回看向马车的目光:“走——” 骡车里,很是安静。 程筠忍不住地道:“刚才那骑马的人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他应该是昭宝说的那位大哥哥。”谢三郎面色紧绷。 “哦?”程筠有点意外。 若是救了昭宝,那他刚才怎么不说上前打个招呼道谢,不过转念一想,县令在那个男子面前都那么低声下气,人家估计也不差这声感激。 无缘无故地冲上去,指不定还会被人误会他们是在攀龙附凤。 两人回了客栈,带着里正和昭宝在大街上逛了逛,县城比镇子上繁华得多,热闹非凡,小贩走卒数不胜数。 昭宝窝在谢三郎怀中,小眼睛瞪得溜圆。 程筠笑着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昭宝,你看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昭宝努力地指了指心口:还有珺宝也要! 程筠道:“好好好,都买——” …… 与此同时。 阴凛刚走到巷子入口便勒住马。 阿吉跟过来问道:“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在县衙了?” 阴凛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里总是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男子侧脸。 他寒眸之中闪过戾气:“阿吉,你去县衙查查,方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那辆骡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第51章 感觉像是在亲亲 两日后,张氏因偷拐孩童之罪被判一百杖刑外加十年牢狱。 这一处罚,是没打算让人活着从大牢里出来。 其中林家给县令传了帖子,县令得知张氏和林家的关系,软硬不吃,派人把帖子原模原样地送了回去。 县令这种行为让程筠很是佩服。 若天下都是这种好官,相信穷困百姓的日子都会好过些的。 小两口带着昭宝回了溪水村,里正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早一天回去了,所以回去的路上,骡车走得很慢,程筠也有心情看风景了。 镇子和县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县城人多地广,连消遣的地方都多了老些地方。 而镇子,除了卖吃食的小摊贩就很少见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镇子也有镇子的好处,比如东西价格差别,在县城集市肥肉要十六文,但镇上只要十四文,更别说其他的生活必需品了。 经过一处摊贩时,谢三郎停了车。 “怎么了?”程筠问。 “这家摊贩卖的是县城里的特色点心。”谢三郎没说好不好吃,他下了骡车到了摊贩面前,买了后又走回来递到程筠手里。 他道:“试试。” 程筠低头看着油纸包的东西,里面还热乎乎的,是绿豆糕。 谢三郎买了三份。 她、昭宝、珺宝各一份,唯独没有给自己买。 程筠坐到了谢三郎旁边,拿了块往谢三郎嘴边塞:“你也吃。” 哪知道骡车颠簸了下,她手不受控制地一颤,指尖底下真真切切地传来他唇瓣柔软的温度。 两人皆是一愣。 “呃——”程筠忙缩了回去,把绿豆糕往自己嘴里一塞,“我不是故意的。” 谢三郎却盯着她:“你吃的绿豆糕我嘴巴刚才碰到了。” 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说她们间接接吻了么? 程筠原本是不在乎男女之分的,可突然被谢三郎这么盯着,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她气鼓鼓地道:“碰到了又怎么样,我们是夫妻,吃彼此的东西不是很正常么?你干什么这么生分?” 谢三郎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 她耍赖道:“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昭宝坐在车厢里,眼巴巴地盯着两人,突然觉得嘴里的绿豆糕一点都不香甜了。 一路走走停停可算是在末时三刻回到了镇上。 程筠采买了些布匹、米面,这是用来感谢帮忙找人的礼品,虽不多但也是个意思。 她又买了一扇猪肉和各种香料,这才回了溪水村。 谢三郎和她挨家挨户地把东西送过去,许多人都没好意思要,再三推辞,尤其是老许头干脆关上了大门表示抗议。 另外几家,小两口有了经验把东西放在门口叫了声就跑了。 不过还有几家动作比较快,拉着谢三郎道:“你们小两口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一家子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就算不是昭宝,换做别人我们也是会帮忙找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单靠自己是不行的,我们要拧成一股绳才能走得更长远。” “再说筠娘给村子建了作坊,给我们带来那么多活干,连我婆娘都在作坊里帮忙呢,单单是这点我们都不能收东西!” 谢三郎不容拒绝地道:“长根叔,送出来的东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唉!”李长根半推半就地拿了东西,叹了口气,“行吧,你这孩子也真是,下次可不许了。” 谢三郎和程筠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李长根把人送到门口,便盯着自家婆娘马氏道:“你往后在作坊里干活可要踏实点,这两个孩子是个好的,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上房,我们可不能给她们添堵。” 马氏憨厚地道:“我啥性子你还不知道?还不放心我?” “嘿嘿,我就说一声,这肉咋整?” 马氏道:“二蛋明天就回来了,留着明天做呗,咱俩又不差这口……” 夫妻俩很久没吃过肉了,嘴巴馋得很,但想着儿子,便忍了下来。 谢三郎和程筠从李长根家离开便去了周婶家。 周婶性子爽快,没有客套:“筠娘,作坊这几天都没啥事,倒是那个李掌柜来了一次,不过见你没在,他只待了会儿又走了。” 说着,周婶抓了把瓜子往程筠手里一塞:“那张氏回不来了吧?” 程筠道:“判了十年。” 周婶啧了声,嫌弃道:“就张氏那身子骨肯定撑不了十年,而且还有一百杖刑,估计打完半条命也没了,不过她心思那么阴毒,死了也是活该!” 呵! 就算张氏从杖刑上撑了下来,那也捱不过她下的毒。 程筠答应了声:“幸好昭宝没出什么事。” “对啊,还好咱们昭宝聪明。”周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们俩快回去吧,珺宝那丫头可想死你们了,天天盼着你们呢。” 两个小家伙几天不见,正抱着一团嘎嘎乐呢。 珺宝板着小脸教训道:“以后不是嫂嫂和我、大哥本人,你都不要信,听见了没?” 昭宝委屈地撇了撇嘴:知道了。 他其实不是相信张氏的话,只是想着跟着走过去看看,有问题跑就是了,哪知道没等他跑,张氏便捂了他的嘴。 珺宝道:“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昭宝点头,耳朵轻微地动了动。 啪—— 珺宝甩了下鞭子:“来,姐姐教你用鞭子,以后碰上这种情况你得反击,抽死他们!” 昭宝不可思议地盯着珺宝,怒气冲冲地哼了哼:你什么时候成姐姐了? 灶屋里,程筠看着两小只的互动有些哭笑不得。 “筠娘。”烧火的谢三郎抬头看向她。 “怎么了?” 谢三郎往灶里加了把柴火,问道:“你能治好昭宝吗?” 程筠揉面的动作顿了顿:“可能需要点时间。” 昭宝不是不会说话,是不想说话,等他打开心结估计就会开口了。 …… 张氏行刑前天,谢元娘沉不住气,领着谢守裕来找了程筠。 不过程筠没在家,而是在作坊里。 谢元娘又急切地赶到了作坊,她脸上没了镇定之色:“程筠,求你放过我娘,我娘知道错了,你行行好去县衙撤了状纸吧!” 程筠觉得好笑,问道:“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她当时怎么没想到放过昭宝?” 谢元娘无辜地道:“她那是被鬼迷了心窍,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马上要成亲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我娘回来送我出嫁好吗?” 第52章 荣华富贵梦碎 “你出不出嫁关我屁事?”程筠挑眉。 为什么要给谢元娘面子,她面子很值钱么? 两人完全不熟好么,谢元娘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林家定了亲,谁都要让着她? 谢元娘脸色难看地道:“程筠,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是林家孙媳妇,不会亏待你的,你……” 程筠凉凉地道:“滚!” 谢元娘嘴唇颤抖:“以前我对你们三房也不差,你连这点小要求你都不肯答应吗?” 小要求? 不差?程筠认真想了想,谢元娘怎么说呢,和谢青这个人很相似,她嘴里的不差就是什么都不管,也不说。 可能在谢元娘眼中,不和其他人一起加害就算不差了。 程筠道:“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可别怪我动手了。” 与她幽暗深邃的瞳眸对上,谢元娘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谁是谢元娘!” 倏地,一群人出现在作坊门口,男女老少都有,极为面生。 不过看衣服料子比溪水村里的人穿的好得多。 谢元娘暗道不好,低着头开溜。 “站住!”为首的老婆子眼疾手快,朝谢元娘长发抓了过去,“你就是谢元娘?” “有事吗?”谢元娘被扯得抽了口凉气。 老婆子冷笑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勾引有妇之夫,还妄想嫁入林家,大家伙,给我打,狠狠地打!” “主子可是吩咐过了,要把她肚子里这个孽障一起打掉!” 孽障? 程筠和作坊里的人不由得往谢元娘的腹部看了过去。 难怪会突然地定亲,原来是有了孩子。 谢元娘双手捂着腹部道:“你们敢,这是林家的种,你们若是敢对我动手,林郎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婆子讽刺地道:“谢元娘,你还真是个婊子,你猜我们怎么知道你在这的?敢惦记我们小姐的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话落,老婆子抬手招呼,身后人的拳脚如雨点般地朝谢元娘身上落去。 顿时哀嚎声传遍了整个作坊。 只不过,作坊里的人都冷眼旁观,谁都不想去帮谢元娘这种下三滥的贱人。 谢守裕急了:“你们咋能这么看着,快帮忙拉开啊!” 周婶道:“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去拉,为啥让我们去?” “他们那么多人,我就一个,怎么拉得动?”谢守裕把自己的贪生怕死说得很是高尚。 众人齐齐地翻了个白眼。 当爹的不去拼命,他们可没那个功夫去帮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 “啊!” 一声惊叫,谢元娘蜷缩在地,捧着腹部嗷嗷大叫。 下面已经见了红。 老婆子看孩子保不住了,停手道:“小娼妇,我们小姐心善不想要你的命,以后你若是再敢出现在我们姑爷面前,没得可不止这个孩子了!” 说完,看都不看谢元娘,带着人走了。 等人走后,谢守裕这才敢上前抱谢元娘。 谢元娘疼得撕心裂肺:“孩子,我的孩子……爹,要是没了孩子,林家肯定不会要我了,这个孩子不能掉,你快帮我想办法!” “哎呦,我能想啥办法!”谢守裕惯来会偷奸耍滑,可在正事上从来想不出个主意。 迷糊间,谢元娘仿佛看见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在和她挥手。 不行,她不要! 好不容易能嫁到林家去享受,她绝对不能没了这个指望! 谢元娘猛地看向程筠:“程筠,你医术好,你帮帮我,我娘不要你放了,你帮我把这孩子留住就行,求求你了!” 瞧瞧,张氏和荣华富贵,谢元娘义无反顾地选了后者。 程筠原本是想走的,听到谢元娘这么说,顿下了脚步。 “谢元娘,我不是什么人都会救。”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圣母心泛滥,“自己种的因自己受这个果。” 要是谢元娘一开始不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还会有这么一天么? 谢元娘嘴角抖了抖:“你……” “接生婆来了。”有人喊了句。 即便谢元娘再下作,那也是溪水村的人,有村民替她找了人,毕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疼死过去。 “守裕,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元娘抱回去?” 谢守裕这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抱着人跑回上房。 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 “真是看不出来元娘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有人搭腔:“那可不,还是我们家阿婉听话懂事,绝对不会惦记有妇之夫,这谢元娘可真是丢死人了。” 人群里的罗婉咬了咬唇,默默地瞥了眼站在作坊外的程筠。 一个时辰后,谢元娘小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溪水村。 紧跟着,上房在溪水村里被指着脊梁骨骂。 “你愣着半天了,让你炒个菜怎么都炒糊了?” 罗婉回过神,忙道:“娘,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冯氏顿了顿,“是不是今天看见谢元娘那样你吓到了?没事,你又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怕个啥?” 罗婉抿了抿唇道:“娘,你说谢元娘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冯氏不屑道:“嫁?她这样了谁还敢娶,就算长得好看,那也不会有穿破鞋的好男人接手,顶多嫁给鳏夫当填房,行了,你别操心这个,娘肯定为你好好挑一个男人。” 罗婉故作羞涩:“你说啥呢娘,我出去走走。” “都要吃饭了去哪?” 罗婉没搭话,挎了个篮子出门了。 不知不觉中,罗婉到了三房的家门口。 珺宝正在练鞭子,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罗婉,她脆生生地道:“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罗婉心虚地道:“路过。” 珺宝才不信罗婉的鬼话:“我告诉你,我哥不喜欢你,而且他已经有我嫂嫂了,我们是不会接纳你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罗婉涨红脸道:“珺宝,你在胡说什么?” 珺宝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哥的小心思,你以后别来我们家,不然我就放球球咬你!” 球球的小身板奋力地张开血盆大口:“汪!” “球球,去!”珺宝甩着小皮鞭。 “汪汪汪——” 罗婉眼看着球球扑过来,又怕又气,撒丫子跑了。 竹篮里的东西掉出来罗婉都没工夫捡。 程筠从屋子里探出脑袋,望向笑得乐不可支的珺宝道:“有人来了吗?谁啊?” 珺宝刚准备说把坏人赶跑了。 屋门口传来道清凌凌的声音:“是我,程娘子把我忘了吗?” 第53章 抢救 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张宣。 上次他说会送谢礼来的,可一直没送,程筠确实快把这人给忘了。 她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交情,用不着记在心上。 “有事吗?” 张宣把手里提的东西递过去:“一直没时间来看程娘子,今天才得了空,这是家师准备的礼,还请程娘子收下。” 程筠没接。 不知道咋回事,她总觉得张宣别有目的。 张宣道:“家师说程娘子的药很好,他的头都不怎么疼了。” 程筠想到那些药片,把东西接了过来,不过她看都没看:“药吃完了?” “若是程娘子还有多余的药丸,可以再给我师父一点。”张宣没脸没皮。 “等着。”果然有目的。 程筠回到屋子,翻了翻金药箱,拿出同样的药递过去:“回去告诉你师父,用法还是老样子。” 说着,准备送客。 张宣犹豫了会,声音压低,紧张地道:“程娘子,其实我还有件事。” “怎么了?” “劳烦你跟我走一趟,我师父那有个棘手的病人,我师父说他医术有限没有办法救他,所以特意让我来叫你。” “我家里还有事……” 程筠没打算去。 张宣打断她道:“那病人非富即贵,若是治好了肯定会有许多诊费,程娘子的相公不是准备科举吗?万一考上了就得去京城读书,京城可是花销大的地方,程娘子不得多攒点钱?” 程筠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她眯起眼道:“若是治不好,怕是连命都没了,对吧?” 张宣尴尬地道:“程娘子医术这么好,不会这么惨的,再说了还有我师父帮忙,肯定没有意外。” 程筠的目光落在张宣身上。 笑话。 若是他师父能治,便不会来找她。 程筠哪里听不明白,可她想了想,银子重要!当下回屋背了背篓:“走吧。” 张宣欢喜地道:“马车在外面等着。” “不,我坐我自己的骡车,晚上正好接我相公和弟弟回来。”程筠拒绝。 张宣随便她,只要她能答应跟着自己去救人都很好了。 至于其他小问题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病人在张神医家里。 马车和骡车一前一后地停下,程筠背着背篓进去,一眼看到了守在门口穿着黑衣的侍卫。 那侍卫手里握着长剑,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师父,我把人请过来了。” 张景张神医听到声音,立即道:“进来,赶紧进来!” 那侍卫伸手拦住人,上下打量着程筠。 眼睛里充斥着不信任,侍卫冷声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治好我家主子?” 张神医道:“能,你不想让你家主子死就别拦着,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侍卫想了想,推开门道:“我家主子若是出了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程筠背着背篓,面不改色地进去。 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复杂难闻,还有股子刺鼻的药味。 伤者是个男子,被放在屋子里的长桌上,衣服被解开,浑身上下只剩下半截亵裤,他左胸到右腰间有道长长的血痕。 皮开肉绽,里头的肉都翻出来了。 更严重的是,伤口有黑色的血流出,男子的唇角泛着乌青,这是中毒才有的症状。 张神医还算有两把刷子,用银针把血给止住了。 程筠目光停留在男子的脸上,拧了拧眉头。 是他? 张神医小声问道:“怎样,能不能治?” 程筠回过神:“能,其他人都出去,你留在这里帮我打下手,去准备一套消过毒的金针。” 张宣退了出去,侍卫不肯走,他要留在这里盯着。 程筠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留在这也行,但我若是被惊动了,手一个不小心下错了穴位,你家主子不死也得残废。” 侍卫咬了咬牙,瞪了她一眼,出了门。 她让别人出去,无非是为了金药箱,金药箱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不熟悉的人。 程筠从背篓里拿了药水和各种针剂出来,看得张神医眼花缭乱,他时不时地看向盖着罩子的背篓。 那里面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金针好了吗?”程筠问。 “好了。” “给我。”程筠接过金针,快速给男人扎针。 金针刺穴,要的便是手法,张神医在旁边看着,整个人都麻了。 明明金针是他的,可程筠用得比他顺手熟稔。 程筠把毒血逼到了一个点,用针穿透,黑色的毒血像是得到了宣泄口,“噗”地一下飚了出来。 等毒血变成正常的红色,程筠停了下来。 此时,男子整张脸煞白。 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 程筠临危不乱地道:“给他喂点阿胶人参水。” “好。”张神医被称为神医,家里面自然不缺这些东西。 过了会,男子的脸色总算是没有像鬼一样的白。 程筠看向张神医道:“你会不会缝合?” “会。”张神医顿了顿,有点紧张,“只是我从来没有缝合过这么大的伤口,怕是疤痕长起来不好看。” 程筠拧了下眉头:“算了,我自己来吧。” 她用碘伏给男子的伤口消毒打了局部麻醉,这才开始缝合。 伤口很大很深,换做普通女子见了肯定会惊叫连连,更何谈手指颤都不颤一下的缝合,这看得张神医打心眼里的佩服。 原本他还有点看不起程筠,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医术在他之上了。 半个时辰后过去。 咯吱—— 门从里面被推开,一直等在门口的黑衣侍卫立即看过去。 侍卫戒备地道:“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程筠看都没看他,背着背篓走到了院子里。 侍卫冲了进去。 张神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高强度的抢救,让他身体有点吃不消,腿软道:“你家主子没有性命之忧了,这多亏了程娘子。” “爷?”侍卫担忧地看向床上的男子,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张神医道:“大约明天。” 院子里,张宣突然道:“程娘子,你要走了?” “人我救了,还要我在这干嘛?”程筠挑眉看着张宣。 “你不要诊费了?”张宣想到程筠贪财的行为,不理解。 程筠捏了捏背篓的带子:“不用了,他对我们家有恩,这次算是还清了,我不想以后再有牵扯,告辞——” 张宣诧异地道:“什么恩?你和他认识?” 第54章 对,你祖宗是泼妇 程筠没说话,直接走了。 书院和私塾下学的时候到了,再晚点,昭宝和谢三郎要等她了。 张神医抖着双腿走过来:“怎么了?” “程娘子她不要诊费,说这人对她有恩,稀里糊涂的我也没听明白。” 张神医用帕子擦着手道:“这丫头还真挺有个性,恩怨分明。” “是的吧。”张景抓了抓脑袋,一头雾水。 从张家离开后,程筠接上了昭宝,又去了东临书院门口等着。 不过等了许久才看见谢三郎从里面走出来。 程筠正打算迎上去,有人蹿到谢三郎跟前,抓过他怀里的东西,耀武扬威地道:“谢三郎,你这东西哪里来的,是不是偷的?” “肯定是他偷的,他怎么可能有少将军的墨宝!” “这墨宝虽说是摹品,可在百书楼那边也被炒到了千两……” “千两银子,凭他这出身怎么拿得出来?” 百书楼是燕国最顶尖的书肆,藏有万卷书,在整个燕国都有分店,百书楼最近声势浩大地推出少将军生前墨宝的摹品。 虽说摹品,但读书人依旧想见识少将军的风姿。 纷纷花重金购买。 “黄光,你这是什么意思?”徐远瞪向抢东西的书生。 “什么意思?院长说过,我们书院不收偷鸡摸狗之辈,谢三郎既然偷了东西,就没有资格再留在书院。” 徐远虽不知道谢三郎的东西从哪里来的,可他无条件相信谢三郎:“你说偷就是偷?那是三郎自己的,赶紧还给他!” 黄光讥诮地道:“我说是就是!” 黄光嚣张至极,压根没把谢三郎放在眼里:“就不还,你个小瘸子能把我咋地,我告诉你,要么现在承认是偷的,要么跟我去见官……” 咻! 还不等黄光说话,有把柴刀硬生生地从他耳边擦过。 “谁啊!”黄光脸色煞白地吼道。 程筠走到黄光面前,抬手把东西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你祖宗我!亏你是东临书院的学生,张口闭口都是骂人的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黄光被吓住了:“你是谁!” “我说是你祖宗就是你祖宗,还问?”程筠反唇相讥。 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黄光一下子想到刚才他说谢三郎是小偷的场面。 该死的,小村姑是在挤兑他! “泼妇!” “对,你祖宗是泼妇。”程筠嗤了声,转身看向谢三郎,温和地问道:“相公,我们可以回家了嘛?” “嗯。”谢三郎点了点头。 黄光听到两人是夫妇关系,呵斥道:“贱妇,你们什么意思啊,合起伙来偷东西?” 咔嚓! 下一刻,黄光听见自己下巴脱臼的声音。 他疼得眼珠子瞪出来了。 谢三郎缩回手,面色冷淡地瞥了黄光一眼,语调疏离地道:“你太吵了。” 说完,他牵着程筠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 谁都不敢阻拦,吃惊地看着这幕。 这谢三郎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手上的力气这么大?卸下巴的时候那熟练的样子仿佛卸过无数次了。 黄光欲哭无泪,重重地拍了拍青石板,旁边与他交好的反应过来,把人送去了医馆。 骡车里,程筠率先开口说话。 “今天我救了个人,是捡到昭宝的那个男子。” 她觉得,两人在某些事上还是需要坦诚相待。 谢三郎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怎么了?” 难得见他这么关心个人,程筠耐心地解释道:“伤得很重,要不是我他命可能没了,现在他在张神医家里养伤,你要去看他吗?” 谢三郎薄唇抿了抿道:“不用。” “那好吧。”程筠赶着骡车,没看谢三郎的表情。 “百书楼明天有场文会,你要不要去?”谢三郎突然问。 这次的文会和以前的不同,是百书楼创办,无论谁都可以参加旁观,极为热闹,她嫁过来这么久,他都还没带着她好好玩过,这次他想带她去看看。 “百书楼在哪?” “县城。” “那能不能带着昭宝珺宝去?” “只要他们想跟着,都可以。” 程筠笑了笑:“那我们去。” 回到家,小两口和容婶说了文会的事,容婶不愿意抛头露面,说什么都不肯去,小两口只好作罢,没继续劝说。 这晚,几人早早地睡了。 程筠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对上谢三郎的眼睛,两人中间隔着被子,井水不犯河水。 谢三郎一愣:“怎么了?” “相公,你今天那卸下巴的手法挺干净利落的啊,能不能教教我?”程筠一本正经。 “……” 谢三郎淡定地道:“彼此彼此,你的医术也挺不错的,娘子什么时候能教教我?” 他可没忘了在嫁过来之前,她并不聪明。 程筠撇撇嘴,被子一盖转了身。 没爱了。 彻底把天给聊死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不用想,两人都有秘密,他不想说,她也觉得没到时候说。 翌日天还没亮,喂完骡子吃草,程筠给它套上了车,一家四口去了县城。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文会还没开始。 谢三郎领着三人逛了集会,买了不少小玩意,上次来不及看的东西,这次全看够了本。 这次最高兴的,当属珺宝。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这里看看那看看,不过没有程筠的允许,她是不敢乱摸乱碰的。 “程娘子?”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程筠看过去道:“孟小姐?” 孟长嘉惊讶地道:“没想到真是你,你们也是来看文会的吗?” “是啊。” 两人自从上次分别后没再见过面,孟长嘉的脸完全好了,但为了防止消息传到京城去,她依旧带着面纱。 既然碰上了,孟长嘉打算和程筠一起进百书楼。 她对程筠是打心眼里的感激:“上次你给我的美容皂我都卖光了,京城里的小姐妹写信来问我还有没有货,愿意重金求购。” 美容皂就是药皂,是孟长嘉取的名字。 程筠这些天忙着作坊的事,都没工夫弄药皂,她犹豫了会道:“大概要多少,你列个清单给我,我好准备。” “好,我回头让寻巧把清单给你送过来。”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百书楼。 这次书会是百书楼东家创办的,东家平日里不露面,身份尊贵,此时办书会,人人都想结交他。 甚至不远千里地赶过来。 里头挤满了人,孟长嘉在二楼定了厢房,领着程筠几人上去。 “孟姐姐,你在这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拐角处,秦烟突然蹿出。 紧接着她像是才看到程筠般,热情洋溢地道:“姐姐,你也在这啊?” 第55章 怎么,就不能是我画的 百书楼里张灯结彩,连楼梯的扶手都挂着红色的绸缎。 房梁上更是挂满了画卷。 要不是秦烟刻意往前凑,几人还真是发现不了她。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秦烟眼神无辜,伸出手挽住程筠的胳膊,“我是烟儿啊,你把我忘了吗?” 程筠打心眼里排斥秦烟的靠近,她抽回手:“秦小姐,你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我知道以前做错了事,惹姐姐不开心了,可我们好歹是一个娘生的,用不着这么生疏,娘说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去秦家找她。” 说着,秦烟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了谢三郎的身上。 谢三郎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需要拐杖,更是长得俊俏,在整个百书楼里都是顶尖的少年郎。 再加上浑身清冷疏远的气质,简直勾得秦烟魂不守舍。 程筠往前一站,隔开了秦烟的目光,霸气侧漏地道:“不用了,回去告诉秦夫人,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烦请以后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顿了顿,冷笑道:“还有你,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相公看,我嫌丢人!” 珺宝叉着小蛮腰:“丢人!” 昭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丢人嘤嘤嘤—— 秦烟被这么挤兑,整个脸变得五彩缤纷,可当着孟长嘉的面她不敢乱发脾气。 “姐姐,你误会了,我只是……” 程筠翻了个小白眼,不想听! 见状,孟长嘉岔开话题,淡淡地道:“秦小姐,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碰上你。” 秦烟对孟长嘉那可是想尽办法攀附:“不巧,孟姐姐,我是听说这里有文会专门过来的,生怕错过精彩的品书环节。” 怎么可能巧,她来这,都是为了和孟长嘉打好关系。 这种文会有什么好参加的,要不是得巴结这个京城来的贵女,她早就不干了! 孟长嘉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秦小姐看文会了。” 说着,孟长嘉带着人进了厢房。 秦烟刚想跟着进去,寻巧拦在门口道:“秦小姐,我们小姐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还请你谅解。” 还不等秦烟反应过来,“砰”的一下,秦烟被隔绝在了外面。 秦烟气冲冲地跺了跺脚。 凭什么程筠那样的贱种都可以进去,她不可以? 尽管心里很气愤,可秦烟不敢违抗孟长嘉的命令,只能转身去找别的去处。 百书楼里的人太多了,秦烟又没厢房,人挤人,可把她给难受坏了,而暗中,有道垂涎欲滴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厢房内,岁月静好。 谢三郎和两小只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程筠和孟长嘉坐在里头。 孟长嘉道:“我就知道你和秦烟不熟。” “怎么了?”程筠不知道孟长嘉和秦烟认识。 孟长嘉无奈地道:“我最近借住在秦家里,少不了要和程氏母女打交道,自从秦烟知道我和你认识,就天天用你的名义和我套近乎。” “好在我知道那母女俩不是什么好人,没怎么和她们来往。”孟长嘉顿了顿,瞥了眼程筠,“秦烟还说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是不是真的?” “算是吧。”程筠没有否认,“以后她们若还用我的名义找你,你别搭理,我跟她们并不熟,甚至还有仇。” 孟长嘉听出她话里有点不对劲。 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孟长嘉没多问,表示明白了。 谢三郎在这个时候道:“我出去一下。” 程筠随口答应了声。 谢三郎刚走不久,文会开始了。 不少千金小姐进了厢房,大堂被挤得水泄不通,书生们争奇斗艳,想要在文采上论高低。 毕竟,今晚要是能被千金小姐看上,那他们上京赶考的盘缠便不用担心了。 两小只趴在窗户口看,珺宝只觉得文绉绉的没意思,很快呼呼大睡,昭宝倒是看得很起劲,眼睛一眨不眨的。 不一会儿,百书楼东家走到台上,把文会推向了高潮。 “今日之所以让大家过来,是因为有一幅少将军行军时所作的墨宝,是少将军亲笔所书,乃真迹孤品,这孤品属实罕见,想让诸位与我一同品鉴。” 东家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说话很有条理。 “若是有缘,这墨宝还能被你们带回家半个月临摹。” 话落,东家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帛书摊开,上面瑰丽的画卷显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看见了千军万马,红日绝伦,有一少年郎手握长枪只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之前。 旌旗矗立,战马嘶鸣,这雄壮的气氛扑面而来,在画作旁边又有一幅题字,为画作添了份萧条景色。 “嘶——” 台下的书生们抽了口冷气。 “不愧是少将军的墨宝,好!” “妙!我们什么时候能作出像少将军这般的画作题字?” “嗤,别做梦了!”黄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将军是什么样的,我们又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话虽然说得难听,可在场的学子们都不敢回怼。 黄光沾沾自喜地望向东家手里的画。 只不过下一瞬,他脸色僵住了,这画……他见过,就是他昨天从谢三郎手里抢的那幅画。 “敢问东家,这幅画可有摹品?”有人财大气粗,“若是有,我愿意重金求购摹品。” 百书楼不差钱,真迹不可能拿出来售卖,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东家摇了摇头地道:“这幅画也是我最新得的,没有摹品。” “那可真是可惜了,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把它带回家半个月。” “……” 黄光脑子彻底宕机。 没有摹品? 百书楼东家什么身份啊,根本没必要撒谎,那谢三郎手里的那幅画难不成就是东家手里这幅? 黄光嘴角抖了抖,若真是这样的话,谢三郎的画是从哪里来的? 有什么思绪在脑子里快速闪过,黄光没有抓住,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该死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地,他余光一瞥,竟看见了个不配在这里的人。 黄光想都没想,立即追过去。 “谢三郎!” 听到喊声,谢三郎眯起眼看过来。 黄光咬牙道:“那幅画是不是你的?你怎么会有少将军的墨宝!可别说是你家祖传的,我不信!” 绝对是这崽子偷的,要么是无意间得到的! 谢三郎盯着他,目光冷冷地道:“怎么,就不能是我画的?” 第56章 玷污,放你娘的屁 “你又不是少将军!”黄光想都没想,嘲讽道:“谢三郎,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在这里痴人说梦,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谢三郎眸光平淡地瞥了眼黄光,他没必要为了个狂妄自大的人多费唇舌:“随你怎么说。” “你!”黄光刚准备破口大骂。 谢三郎眸光一厉:“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到昨天的遭遇,黄光嘴巴一闭,彻底不敢说话。 不过他盯着谢三郎的背影却是死死地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为什么透着股古怪,谢三郎的为人他是清楚的。 绝对不会为了这种虚名撒谎,那如果谢三郎说的是真话,这代表了什么? 百书楼东家说那幅画是少将军的真品,百书楼是不会撒谎砸自己招牌,这又代表了什么? 黄光猛地瞪大眼睛,难不成…… 可能吗? 少将军不是死了么! …… 文会结束后,程筠和谢三郎把睡着了的两小只放到骡车里,刚准备动身,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黄光。 黄光远远地盯着谢三郎,他眸子里从之前的轻浮变成了复杂。 “谢三郎,你……” 程筠认出他是昨天抢东西的人,冷笑道:“有事吗?又想挨打了?” 黄光的千言万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谢三郎身上,只不过眼神中没了瞧不起的神色。 反而多了些程筠看不懂的暧昧? 程筠摸了摸小胳膊,这黄光不会是看上她的相公了吧? “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程筠恶狠狠地警告。 黄光刚准备骂程筠粗俗,可触及到谢三郎生寒的目光他又讪讪地住了嘴。 不知道咋回事。 他以前瞧不起谢三郎的出身,不想和他打交道,今天看谢三郎却觉得他无比高大上,甚至恨不得把整张脸贴他屁股上去! “程娘子,出事了!”孟长嘉急匆匆地从百书楼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 程筠问道:“怎么了?” 孟长嘉难以启齿地道:“秦烟她被男子给……反正里头正在闹呢!” 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孟长嘉说到这种事,脑子里不由得想到方才香艳的画面,整张脸涨得通红! 正说着话,秦烟从里头走了出来。 如今文会刚结束,还有很多人没离开的,听见秦烟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 秦烟指着谢三郎道:“是他!他侮了我的清白!” 程筠脸色瞬间难看,脱口而出:“放你娘的屁,自己不知道在哪里搅和的事还想赖在我相公身上,你是不是有病?” 秦烟脑子肯定有坑,不然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她们身上。 往她身上泼脏水就算了,怎么敢污蔑她的相公! 秦烟衣服还没穿好,香肩半露,露出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是个人不用想都知道她方才经历过了怎么一场大战。 “就是他!”秦烟一口咬定,“他蒙了我的眼睛,把我拉进屋子……” “呜呜!” 她一哭,不少人泛起了同情心,纷纷看向谢三郎。 那些人眸光之中带着指责,恶心地道:“长得人模狗样,穿得文质彬彬,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赶紧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秦烟哭得更大声了,擦着眼泪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只嚷嚷又没动作,看得程筠怒气横生:“被冤枉的人还没说不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这些?你说我相公碰了你,那证据呢,有没有人看见?” “我有必要用我自己的清白名声污蔑你相公?”秦烟反咬一口,“你相公在文会前从厢房出来了,没多久我便被人蒙了眼睛灌了药,你说不是你相公又会是谁!” 程筠眉眼皱了皱。 谢三郎有段时间是出了厢房的门,可他绝对不会对秦烟有歹心,她无条件相信谢三郎! 程筠讥诮道:“你自己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离开厢房就是对别人图谋不轨?就不能是去茅厕?” 有人窃窃私语:“我确实看见他从厢房出来了,后来也没瞧见他往茅厕方向去……” 谢三郎长得太好看,刚进百书楼就有不少千金小姐盯上他了,所以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 也因为这样,现在不少人都站在了秦烟的那一边。 “这种人还是赶紧带去见官吧,免得以后继续祸害良家女子。” “就是……” 见事情愈演愈烈,孟长嘉忍不住高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至于秦小姐究竟是被谁玷污了清白,还有待查证。” “那你说他从厢房出来去做什么了?” “谁能证明他是清白的?” 三言两语,谢三郎就要被定了罪名。 程筠懒得听这些废话,一群只知道跟风骂人的东西,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谁又真的在乎,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看向罪魁祸首道:“秦烟,脸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秦烟慌张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真的是我相公玷污了你的清白么?”程筠冷静的很。 秦烟目光躲闪,不敢看程筠,心虚地道:“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过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他!” 程筠道:“笑话,你一会说是被蒙了眼睛,一会说眼睁睁的看着,你说的话究竟哪句话可信?你无非是想找个男人为你的放纵背锅,” “可你找错人了,不该找我相公,要我说,你还是早点把你奸夫供出来,免得闹到官府上查出来丢了你们秦家的脸面!” 秦烟惊了一下。 不自觉地扭过头,目光扫向人群,似乎在找什么人。 程筠看见了,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而谢三郎动作更快,准备开溜的男人被他逮住,二话不说的卸了胳膊和腿。 “啊!”男人惊恐地叫出声。 谢三郎把人朝前一推,男人瞬间摔倒在秦烟身上,秦烟像是见鬼了似的,一下子蹦的老远,脸色更是像雪一样白。 这反映,让众人不由得想入非非。 程筠冷笑道:“秦烟,他才是罪魁祸首是吧?” 秦烟慌忙大叫道:“不是,不是!就是你相公碰的我!” 男人抬起头,众人看见他左边的脸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鼻子旁长了一个痦子,纷纷抽了口冷气,这简直是绝世丑颜! 男人龇牙咧嘴地道:“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我爹弄死你们!” 程筠走过去,扯住男人的头发,用力一拽,逼着他和自己平视。 她指着秦烟,冷淡地道:“说,是不是你睡了秦烟?” 第57章 给他扒了精光 男人龌龊的目光落在程筠脸上。 他舔了舔嘴唇道:“相比睡她,我更想睡了你。” 砰! 程筠简单粗暴,拽住男人的头往地上狠狠一砸,紧接着,她又拉高了男人的脑袋似乎要继续砸下去:“再说一遍!” 男人疼得头晕目眩,嘴硬道:“我又不认识她,我干啥睡她?你相公做的事别赖在我头上!我爹可是州府,你们谁敢动我!” “动的就是你!”程筠眼睛一厉。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送这个男人上西天! 这男人绝对碰了秦烟,不然秦烟见到他不会是见鬼的反应。 想到这,程筠双手扯住男人的裤腰带,忍着恶心,把他的上半身扒了精光。 男人的胳膊和腿都被谢三郎卸了,压根没反抗的力气,他怒道:“你做什么,贱人!” 千金小姐们羞耻地挪开眼,其他书生们看得起劲。 程筠指着男人的上半身,冷笑道:“大家伙,这是什么痕迹你们自己清楚,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男人身上有数道暧昧的抓痕,隐约中还有不少旖旎的气味。 程筠又从男人衣服堆里抽出个东西。 她把东西扔向秦烟的脸上道:“秦小姐,这是你的肚兜吧?这东西私密,还是别放在男人手里的好。” 原本她不想和秦烟计较,奈何秦烟蹬鼻子上脸非得赖上她家相公。 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送上来的脸不打白不打! 秦烟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地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程筠道:“是么?肚兜上头可还绣着字呢,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的名字。” 秦烟说不出话来了。 的确是她的名字,肚兜上绣字是秦家不成文的规定,她……没办法再辩驳!她真是没想到这个下贱男人居然还把她肚兜带在身上! 方才清醒过来后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发生这种事她当然知道不能声张,可有人看见了,还刻意来问,惹了不少人来看。 她不想嫁给丑八怪,再加上谢三郎那张脸勾得她魂不守舍,她想着顺水推舟嫁给他,等他以后科考做了官,她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哪知道这么快被揭穿了! 秦烟心里又怕又恨,这件事若是传到了祖母耳里,她肯定会被赶出秦家的…… “让让,东家来了!” 在这时,百书楼东家从人群后走进来。 “东家你要给我做主啊,这泼妇和她男人二话不说地打我!”男人眼睛一亮,哭爹喊娘地道:“上次我爹还说要来拜访你呢,可惜一直没机会……” 东家看都不看他,反而目光落在了谢三郎身上。 见谢三郎没事,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东家严肃地看向男人道:“谢三郎出了厢房便一直和我在一起谈论画作题字,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无底线的事!至于你——” 东家抬了抬手,瞬间蹿出来几个壮汉,把男人团团围住。 “你爹我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谈不上拜访二字,你敢在百书楼里招惹是非,那我可真是要好好问问州府大人,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还有这位秦小姐,一起给我送回去!” 闻言,秦烟两眼一翻,直接装死了。 州府儿子覃狩咬牙道:“你们百书楼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你和这女人合起伙来欺负这对夫妇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东家气焰嚣张,“欺负你了又怎么了,我就是要欺负你,敢在百书楼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就该想到有这个下场!” 覃狩还想再说,东家不给他机会,叫人把他嘴巴给堵了。 壮汉拉着秦烟和覃狩上了马车,东家这才毕恭毕敬地道:“谢公子,谢夫人,是我招待不周,让你们你们受惊了。” 百书楼东家和京城里的某位大人物关系极好。 向来眼高于顶,从不跟人好声好气地说话,现在对谢三郎和程筠这般低声下气,让围观的众人惊呆了。 谢三郎不紧不慢地瞥了眼东家,没回答他,反而低头温和地看向程筠:“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程筠心情并不美丽:“嗯。” 回家的路上,程筠一直觉得有人跟着。 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地和黄光的眼睛对上了,四目相对,黄光惊慌地挪开了目光,把头缩回了马车里。 程筠嘀咕道:“他打什么坏主意呢?” 谢三郎也看见了:“不用管他,他应该没什么恶意。” 自家相公都这么说了,程筠自然不去在意,反正黄光是个纸老虎,她家相公一捏就碎。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星月高悬。 两小只睡得迷糊,被抱到了床上都没醒,程筠洗漱完毕,便看见谢三郎坐在屋子里等她。 “怎么不睡?” 谢三郎从包袱里拿出一叠银票:“这些给你,是我最近做小生意赚的。” 程筠眼睛‘噌’地一下瞪圆了:“这么多!” 起码有三千两! “相公呀,你做的什么小买卖,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干!” 谢三郎清了清嗓子道:“卖字画。” 程筠垂头丧气地道:“那好吧,我干不了。” 谢三郎被她这模样逗得笑了笑:“这些你明天一起攒了吧,碎银子留下来去买点东西,快换季了,你衣服也该换了,还有昭宝珺宝他们……容婶也准备几套吧。” 程筠用力点头:“好。” 说着,她从衣兜里也掏出几包银子。 “这是我和孟小姐合伙赚的,总共是三百两。”她本来还有点雀跃,现在和谢三郎对比一下,备受打击。 谢三郎道:“娘子比我厉害。” “真的?”她眸子里亮闪闪的,满满地求夸赞! “自然是真的。” 程筠笑了,抱着票子、银子滚到了床上,这晚上她睡得很是香甜。 翌日,她送完谢三郎和昭宝又去了张神医家。 张神医看到她,笑眯眯地道:“程娘子,你咋来了?” 程筠问:“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张神医道:“醒了后走了,没在我这多待。” 程筠点了点头,无视掉张神医欲言又止的表情,从张家离开去了集市。 她买了胰子猪板油,还有各种香料药材、装脂粉的盒子,这是她准备用来开启下一笔生意的物件。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 她回到家,就看见那位黑衣侍卫黑沉着脸站在她家门口,一脸生人勿进的气息。 第58章 香膏 黑衣侍卫见她来了,迎了上来。 “这是我家主子送给你的谢礼。”阿吉满脸森冷。 程筠推开门道:“怎么不进去?” 屋子里容婶和珺宝都在呢。 阿吉道:“我还有事不能多待,程娘子,我家主子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拿了这些东西,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谢礼真的很厚实,满满的一大包金银珠宝。 换做之前,她肯定收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上次你们救了我弟弟,我又救了你家主子,算是扯平了。” 阿吉吃惊地张大了嘴,似乎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段缘分。 “可是东西我已经拿来了,肯定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拿回去,自家爷不得埋汰死他! 程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你的事。” 阿吉欲言又止。 “进去吗?虽说没有好茶,但白开水还是有的。”程筠侧过身。 “筠娘,你回来啦?”容婶和珺宝在屋子里午睡呢,听见动静往外边瞅了眼。 阿吉猛地扭过头。 四目相对,容婶不经意地别过眼去:“这位是?” “昭宝是他主子救的。” 容婶立即换上和善的面容,不过她的脸伤疤纵横,即便笑得温和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原来是恩人啊,快些进屋坐坐呗?” 阿吉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容婶身上。 他总觉得这妇人有点眼熟。 “不了,我主子还在家里等我,再会!” 程筠盯着阿吉的背影,喃喃道:“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容婶赞同道:“确实,估计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说话做事很有章法。” 说着,容婶帮着程筠搬东西,等东西都搬完了,容婶又打了水帮忙洗香粉罐子。 程筠把之前在县城集会买的花生绿豆红枣拿了出来:“容婶,你把绿豆用水泡好,花生米炒熟用石碾子碾成粉末,红枣核去掉。” “你这是要做绿豆糕?”容婶反应很快。 “对,味道肯定不会比县城卖的那家差。”程筠笑了笑,背了背篓,“我得去山上一趟,回来我再做。” 容婶以前也是做惯了活的,对这些小事不在话下:“好,那你早去早回。” “嫂嫂,我也去!”珺宝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她屁股后。 别人看过来,只见珺宝小蛮腰上挂着小皮鞭,背着小背篓,屁股后面跟着撒丫子狂奔的球球。 这一幕,看起来透着诡异的和谐。 “嫂嫂,我们去山上干嘛啊,摘山货吗?” “去摘花瓣。” 这个月份,什么花朵都有。 珺宝似懂非懂地问道:“花瓣能干嘛?” 山货可以吃她知道,可花瓣除了用来洗手泡脚,还有什么用处吗? 程筠不厌其烦地道:“可以用来做香粉香膏,还可以加到美容皂里去提亮香味,花瓣也能影响颜色……” 珺宝神情肃穆:“那我待会可要摘好多好多的花瓣给嫂嫂用!” 程筠轻笑道:“好。” 珺宝更开心了,小短腿迈得飞快,球球吐着舌头,都快跟不上啦! 姑嫂俩,在山上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两人的背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花瓣都有,不过每样花瓣中间隔着干布分了层,这是避免串味。 回到家,程筠打了水把花瓣洗了,最多的花瓣是栀子花、月季花,还有桃花、木兰花、桂花…… 花瓣风干后她用石杵子捣碎,与胰子搅拌在一起。 胰子太油腻了,她只加了些许定型,更多的是药材熬制的汁液,还有花瓣汁的味道,这比之前做出来的还要好。 今天的天气很给面子,接下来的定型都很顺畅,没有半点曲折。 容婶试用了下,脱口而出道:“这美容皂比皇宫里的澡豆效果还要好,筠娘,你怎么想出来把药材和花瓣结合在一起的?” “唔,都是纯天然的东西,我就想着用在脸上会不会更好些,没想到真被我捣鼓出来了。”程筠顿了顿,又道:“容婶,你用过皇宫里的澡豆吗?” 容婶怔了一下,神色有点不自在地道:“我在京城里待过一段时日,贵人赏赐,用过一次。” 程筠没继续问,转移话题:“我打算把这些多余的花瓣制成香膏,你觉得咋样?” 容婶笑着道:“你手艺好,做出来的香膏肯定能卖得出去。” “容婶这是觉得我是自家的崽,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好的。”她轻笑了声,“就是不知道京城女子喜不喜欢这些东西?” “那些高门贵女平日里除了琴棋书画就是捣鼓胭脂水粉了,尤其是香而不腻的香膏她们格外追捧,若是能持久留香又独特点,贵女们估计会为了它们发疯。” 容婶以前可是见过贵女们为一盒香膏一掷千金的。 “那我今天调制几盒香膏出来,容婶帮我试试?” “当然可以。”容婶在这方面还算了解,并没推辞,她住在谢家,自然是希望谢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说干就干,程筠撸起袖子便开始忙活。 她先用花瓣、丁香等香料放到油中浸泡,罐子密封后便搬上锅蒸煮。 在等待蒸煮的过程中,程筠去了做作坊里找周婶。 “蜂蜡?”周婶头顶裹着一个帽子,把头发包得严严实实,这是程筠对作坊里的硬性要求。 程筠道:“对,我有用,周婶知道谁家有吗?” 周婶连忙道:“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缺货,家里只要有口子男人都有蜂蜡,不过我家的蜂蜡上次用掉了,我记得马氏家还有吧?” 溪水村冬日里,是个男人都会去山里找蜂巢,所以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存余。 马氏正好搬着鸭蛋经过:“有的,筠娘你上门去拿吧,二蛋在家,你让他拿给你,他知道放在哪里的。” “好。”程筠去了马氏家。 二蛋果然在,和他说了句,二蛋回了屋子里搬了小罐子递给她道:“这东西还是我去年和我爹在山里找的,一直放着没啥用。” “多谢。”程筠要给钱。 二蛋连忙婉拒道:“三郎家的你可别给了,这些都不值钱,要我爹娘知道我收了你的钱回家还不得打死我?” 程筠不想和人争抢,道了谢,捧着罐子走了。 反正过段时间发月钱,补在马氏的账上就行。 “蒸好了!”容婶见她回来,连忙道:“接下来怎么办?” 程筠把装着蜂蜡的罐子放下:“用这个!” “这是什么?”容婶好奇,瞥了眼,“蜂蜡?蜂蜡有什么用?” 第59章 绿豆糕 “调制色泽,能让香膏更加柔润细腻。” 程筠一边查看蒸煮好的花瓣,一边弄出蜂蜡切碎。 “容婶,你帮我把蜂蜡煮化。” 容婶用小罐子把蜂蜡装了起来,放到锅子里,加了水:“隔水煮?” “对。”程筠点了点头。 说着,她进屋子找了块干净的纱布,过滤掉泡花瓣的油渍,而那些花瓣尽数包裹在纱布之中,她没有闲着,更没浪费,费劲地拧住纱布。 汁液顺着纱布滚落而下,尽数装进了白色瓷坛里,幽幽的香气传遍了整个屋子。 “煮好了。”容婶喊了声。 “端过来。”程筠头也不抬,拧干了纱布里的汁液。 蜂蜡融化过后很是细腻,光泽很好,又是纯天然的还能闻到一股子甜腻的味,很淡,这种感觉刚刚好,甜而不腻。 汁液加了蜂蜡搅拌均匀,温度渐渐冷却。 程筠趁热把还没凝固的香膏倒入各式各样的小瓷罐里。 小瓷罐她是特意挑选过的,模样精致,外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瓣样子,很好分辨香膏的味道。 这一锅出炉,程筠又继续下一锅。 等找回来的花瓣都煮没了,一直坐在旁边赶苍蝇的珺宝肚子叫唤了起来。 程筠看了眼珺宝,拿出饼子道:“嫂嫂这就做绿豆糕,不过还要一会儿,珺宝若是饿了先吃个饼子垫垫肚子。” “好!”珺宝接过饼子,和球球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了。 绿豆泡好了,手一捏,皮就掉了。 花生米被容婶磨成了粉,红枣核去得干干净净,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子香甜的味道。 考虑到还有珺宝和昭宝两个小家伙,程筠加了一丢丢蜂蜜增添甜味。 之后便是上锅蒸煮。 煮到满屋子都是香甜的气味后,程筠揭开了蒸笼,用手捏了捏绿豆,绿豆一捏就碎。 见状,她心满意足地道:“容婶好了,可以把火灭了。” “这就可以吃了?”容婶灭了火,洗干净手问。 程筠摇了摇头道:“还不行,得捣碎成泥,凝固成点心状味道会更好些。” “捣呗!” 容婶等不及了,拿了瓷钵开始捣。 等捣了一半,程筠装了一碗,朝珺宝道:“珺宝过来试试味道怎么样。” 小孩子最喜欢这些小点心,珺宝一听这话,立即走了过来。 珺宝吃了口,味道甜而不腻,好吃到她骨头都酥了,小眼睛眯成一道缝:“好吃!嫂嫂,特别好吃,比大哥在县城买的好吃多了!” 县城里买的虽然甜,可却干巴巴的,糊嗓子眼。 吃多了还得喝很多水,不然会特别的腻。 可嫂嫂这个不一样,就算吃再多都感觉不到腻,珺宝很快吃光了一大碗。 珺宝端来碗,伸出去道:“嫂嫂,我还没吃够,能不能再给我点。” 程筠又给了一勺,哄道:“吃了这些可不能再吃了,晚上还得吃饭。” 珺宝点头,头顶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好!” 她捧着碗走到角落里,给球球的碗里放了一口。 球球吐着舌头冲了过来,鼻子一嗅,张开的血盆大口瞬间闭上了:哼,它要吃肉,它不吃这个! 珺宝瞪眼,数落道:“球球,不能浪费粮食,这可是我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东西,你不吃,我打你屁股——” 球球:嘤嘤嘤,吃吃吃! 见球球舔干净了碗,珺宝收起了恶狠狠的表情:“这才对嘛,你不吃我以后吃什么都不给你分了!” 球球疯狂地摇着尾巴,狗腿子似的舔了舔珺宝的大腿。 “容婶,你也吃。”忙了一整天,两人有点饥肠辘辘。 容婶自然不客气,吃了口,发自内心地道:“这味道确实比上次带来的好了太多,和宫里头的比也不遑多让。” 程筠不由得瞥了眼容婶。 宫里头…… 方才香膏的时候容婶也提到了宫里,难不成容婶以前是宫里的人? 她道:“喜欢吃就多吃点。” 还不知道自己掉马的容婶吃得越发欢快。 填饱肚子,程筠赶着骡车去接人,手里头还提着一盒子绿豆糕。 到了镇上时间还早,她先去找了李掌柜。 李掌柜见到她跟见了财神爷似的,咧着嘴巴笑道:“程娘子,提着啥东西呢?” “绿豆糕,特意拿来给你试吃的。” “点心?”李掌柜心底疑惑,还是接了过来,“可我们千里香只卖酒和饭菜,并不卖点心啊,你这点心给我有点不太合适。” 程筠倒是没想过这点:“你先吃,看看味道咋样,若是觉得好我再想其他办法推销出去。” 李掌柜的嘴巴格外挑剔,眼光毒辣,不然不会当上千里香的掌柜。 想当初他在京城总店时每挑中一道菜,那道菜起码要风靡半年,只是可惜了……他如今要在这个小镇子浪费光阴。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绿豆糕刚入嘴,李掌柜眼睛便亮了起来。 “程娘子,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做的。” “是我。” “这糕点比我在京城里徐记吃过的味道都好。”李掌柜像是怕她不理解,又解释了句,“徐记是百年老字号,只京城一家别无分店,专门为达官显贵提供,走的是高端路线。” 高端这个词,还是李掌柜从她嘴里学来的。 此时更是现学现用。 程筠想了想道:“那李掌柜你觉得我这糕点应该怎么卖?” 李掌柜道:“那得看程娘子想赚大钱还是小钱,若是小钱可以自己摆摊卖,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不仅累还容易遭心怀不轨的人惦记。” 程筠知道李掌柜说的是实话。 她清楚这个世道不是什么人都和千里香一样,不用强硬手段逼人交出秘方的。 如今她们没有后台,做什么都得小心谨慎。 “李掌柜的意思是觉得我这糕点不能卖?” “倒也不是,总之你就一个点心,卖起来也吃力不讨好,除非你能再想几个其他的方子,味道不能比这绿豆糕差。” 程筠问:“不能把方子卖给徐记?” 李掌柜脸色一沉:“那可不行,徐记在点心这方面口碑还不错,可私底下……却做了太多腌臜事,你这方子若是给徐记送过去,怕是什么都捞不着。” “那我得重新想个办法。”程筠若有所思。 李掌柜拿了一点绿豆糕,剩下的都给程筠退了回来:“这些你拿回去给两孩子吃吧,我家没孩子,吃不了这么多。” 孩子…… 程筠眼睛猛地亮起。 她想到办法了! 想到该怎么卖绿豆糕了! 第60章 找路子,小爷我有钱 下一刻,程筠赶着骡车出现在了东正私塾门口。 她来得巧,如今正是下学的时候,昭宝正背着小布袋从里头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 昭宝看见她,撒丫子奔了过来,朝她张开了手。 要抱抱! 程筠伸出手接过,看着昭宝身后几个孩子:“他们是你朋友?” 昭宝比画着:新交的!他们不嫌弃我不会说话。 程筠看不懂昭宝自创的手势,连蒙带猜地道:“看起来他们对你很好,嫂嫂这有一些糕点,你给他们送过去好不好?” 昭宝点头。 一半的绿豆糕就这么被分了出去。 几个孩子受宠若惊,良好的修养让他们纷纷对着程筠道谢。 程筠笑了笑,抱着昭宝上了骡车。 这是卖绿豆糕的第一步,第二步…… 她到了东临书院门口,等见到了谢三郎和徐远,她下了骡车,把绿豆糕递给了徐远。 徐远一头雾水地道:“这是什么?” “这份是给你的,这份我希望你能分给你的同窗。” 徐远没明白过来:“分了?多浪费钱啊,你还不如把钱攒起来,不然等三郎考上了要去京城读书的话,你们都拿不出钱来。” 京城那地方,虽说没有去过。 但听别人说过,那地方寸土寸金,吃穿用行都得花钱。 不攒笔巨款,考上了也去不了,去了也迟早得饿死在那个奢靡的地方! “这个你不用管,钱财我们在攒了,更何况这些不仅花不了几个钱,我还得用它赚钱。”程筠把盒子递过去。 徐远被动地接了过来道:“赚钱?怎么赚?” 谢三郎目光流转,落在她的身上:“你想先让他们试吃,等他们忘不了这个味道再收钱?” 程筠莞尔道:“相公说对了。” 还是自家相公聪明啊! 瞧着小两口眉来眼去,徐远小心灵感受到了暴击,他酸涩地道:“你不怕那些人吃了觉得你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好,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程筠道:“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有损耗在情理之中,而且我相信自己的手艺,应该不至于什么都赚不到。” 徐远不抱期望,能上得起东临书院的学生,肯定有点小钱,那嘴巴被养刁了,可不是什么都能入他们的眼。 可程筠是谢三郎的媳妇,谢三郎又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我帮你,但卖不出去你可不能怪我。” 程筠拍了下徐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别这么丧气嘛,到时候若是赚了钱,你负责帮我写订单,我给你分红。” 徐远这人还不错,若是挣钱她也愿意带着他。 “都行,我……”徐远撇嘴,正要说话,有人打断了他。 “谢三郎!” 有个胖乎乎圆润的同窗从书院里追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张写满了文章的纸,他脸上满是嫌弃的小表情,恨不得把手里的文章给撕碎了。 谢三郎不冷不热地道:“有事?” 廖荣升气呼呼地道:“你看看我这文章究竟哪里有问题,我爹非得让我来找你,还说不来就不让我回家吃饭!” 说着,廖荣升不顾谢三郎愿不愿意,“啪”的一下把文章扔进了谢三郎的怀里。 “咦——” 廖荣升鼻子煽动了几下,眼睛瞬间落到了徐远手里提着的绿豆糕,像是猫闻到了腥味,眼睛都在放绿光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能不能给我点?” 还不等徐远说话,廖荣升一把抢过绿豆糕往嘴里塞。 “好吃!”廖荣升满足地眯起了眸子,一口一个。 谢三郎和徐远都没什么大反应,显然对廖荣升这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 徐远看向程筠,小声地道:“他叫廖荣升,是院长的亲儿子,院长平日里很照顾三郎,三郎偶尔会指导他的功课,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比较……贪嘴。” 原来是院长亲儿子,难怪长得这么圆滚滚的。 廖荣升嘴巴塞满了绿豆糕,含糊其辞地道:“徐远,你这是在哪里买的,味道太正了,我得再去买点,不够吃啊!” 徐远简直没眼看他:“不是我买的,是三郎娘子做的。” “三郎娘子做的?”廖荣升这才看见程筠,她长得好看,他的目光先是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下,紧接着又落到她身后的骡车。 “你便是三郎的娘子吧?还有吗?有多少我买多少,小爷我有钱!” 程筠道:“骡车上没有了,不过你想吃的话可以找我订,两盒起订,一盒两百文,一盒里有六块糕点,买十盒送一盒。” 廖荣升满脸失望地道:“没有了啊?那我找你订的话要等多久?” “得看你定多少,多的话我晚上亲自给你送过来,少的话便让三郎明早给你带来。”有生意上门,程筠那可是相当客气。 廖荣升眼睛又是一亮:“好啊!那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做!” 谢三郎冷冷地瞥了眼廖荣升:“你不是来请教问题的?” 廖荣升这才记起来正事:“啊,对啊,三郎你快和我说说上头哪里有问题,我看不出来,总觉得都是对的,可我爹非得让我来找你,你说我爹是不是故意找我茬啊?” 谢三郎清冷地道:“回去把孟子三乐抄写五十遍再来问我!” “抄书?”廖荣升脸色巨变,惨兮兮地道:“能不能不抄书啊?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抄书,让我抄书不是在要我命吗?” “若你不听,那我只好找院长,让他来惩治你。”谢三郎的语气不容商量,他冷淡地瞥了眼廖荣升手中的糕点,头也不回地上了骡车。 “可别,若是让我爹知道,别说五十遍了,肯定得千遍。”廖荣升垂头丧气,临走时还热烈地看向程筠,“三郎娘子,你别忘了给我送糕点。” 程筠道:“好。” 谢三郎冷不丁地道:“百遍。” 廖荣升:“……” 程筠摸了摸下巴,看了眼谢三郎,又看了看廖荣升,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子醋味。 廖荣升拉着徐远:“愣着干什么!” 徐远瘦弱,被圆滚滚的廖荣升拽的一个踉跄:“怎么了?” 廖荣升势在必行地道:“我那些狐朋狗友肯定也喜欢,你帮我写订单给三郎家的送过去!” …… 程筠上了骡车,谢三郎正在看昭宝的功课,她靠了过去道:“相公,你怎么啦?” 谢三郎别过脸:“没事。” “可是某人身上有好大的醋味,隔大老远都能闻到。” 谢三郎嘴硬:“没有!” 程筠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那是我闻错了。” 谢三郎抿了下唇。 片刻,才僵着脸问道:“糕点,你真要给他亲自送过去?” “啊——” 程筠笑出声:“你因为这个生气的?” 第61章 没人能杀得了你 谢三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容易生气。 可看见程筠对廖荣升比对自己的态度还要好的时候,心里面毫无缘由地有簇小火苗。 无名火愈演愈烈,有点酸酸麻麻的。 “相公,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呀。” 他长得这么好看,比任何人都要好看,光凭这张脸,她都不会移情别恋地好吧。 谢三郎心里面的火气一下子灭了:“那你还说要亲自给他送过去?” 程筠笑眯眯地道:“顾客是上帝,既然想赚钱那就得拿出服务的态度来,我给他们送货上门,这样也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且谁说我要亲自送过去了?等以后稳定了,我招几个老实肯干的汉子孩子专门给人送货,再建个作坊什么的,总不会让自己吃亏。” 谢三郎不生气了。 她一解释,他心里就软了,反正以后她想做什么,他支持便是! 两人在镇上买了点绿豆花生红枣,程筠觉得不够,又买了点面粉和糖,她打算再做点其他糕点混合着卖。 李掌柜说得对,只凭一样糕点铺子是开不长久的。 那她便多多创新,反正以前她给组织出完任务,唯一的兴趣就是捣鼓美食,现在正好用得上。 吃晚饭的时候,徐远拿着订单来了。 徐远满面红光地道:“这些都是廖荣升要的。” 可别说,廖荣升作为院长的儿子,认识的人自然多,而吃货认识的人一般也都是吃货,订单直接翻了好几番。 程筠看了订单好几眼。 一共是十个人下定,每个人最少定了两盒,廖荣升直接定了十盒,估计是要用来送人。 粗略算下来总共是三十七盒,去掉赠送的一盒,总共是七两零两百文。 再刨去成本,大约能挣五两多点。 “他们说,这些糕点你明天让三郎带过去就行,用不着大晚上跑一趟,还说若是好吃,他们以后会经常来买。” 程筠放下订单道:“我知道了,你还没吃饭吧,进去吃了再走吧。” 徐远摆手道:“不了,我娘和我妹妹还在家里等我回去,而且我是租的马车,等太久车夫会不乐意的。” 租的马车,确实不太方便。 “你等等。”程筠说着,回了屋子提了个篮子出来。 “这是什么?”徐远问。 “家里做的咸鸭蛋、卤肉和绿豆糕,你拿回去吃。”程筠硬是塞给了徐远,“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当我谢谢你平日里照顾我相公。” 徐远在镇子上读书,早就听过咸鸭蛋和卤肉的名声。 知道这两样东西贵得很,怎么可能是不值钱的玩意,他推脱道:“你留着给三郎吃吧,他身子弱需要吃点好的。” 相公身子弱? 想到谢三郎脱了衣服的样子,程筠眉头挑了挑:“放心,我留了很多,我家就是做这个的,你还怕我吃不上?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吧。” 徐远推脱不掉,只好拿着东西走了。 程筠回了堂屋,谢三郎看向她道:“徐远走了?” “嗯,走了,他不肯留下来吃饭。” 谢三郎淡淡地道:“估计是他家人还在等他回家吃饭。” “他也是这么说的。”程筠抓了抓小脑袋,问道:“话说回来,相公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对你好像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 甚至有些时候她都要觉得徐远对他相公有意思了。 谢三郎愣了愣道:“我救了他娘和妹妹。” “怎么说?” “他妹妹落水,他娘不会泅水,旁边又没人,他娘硬着头皮下去救,河水湍急……要不是我,她们俩可能都上不来了。” 原来是救命之恩,而且还是两条命! 难怪徐远对她家相公这么好啊。 程筠吃着饭问道:“那他家几口人啊?” “三口,他爹在他十岁的时候过世了。”谢三郎顿了顿,又道:“平日里他们家靠着他娘和他妹妹卖绣品过活,他也会抄书贴补家用。” 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还真是什么苦都能吃。 程筠感慨道:“那他娘可真厉害,不仅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还要供他读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三郎眸子一黯。 他没什么感情地道:“天底下也不都全是这样的母亲……” 程筠道:“什么?” 谢三郎放下碗筷道:“没什么,我吃好了。” 程筠盯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算啦算啦,他不想说那她便不问。 这晚,两小只早早地睡了。 谢三郎帮忙干完重活便回屋子抄书,容婶和程筠忙到了半夜才得空歇息。 程筠走到屋子门口,谢三郎正趴在桌子上,眼眸紧闭。 他额头上还渗出豆大的汗珠,嘴里嘤语着。 梦魇之中,谢三郎口吐鲜血,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 他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要你死,你就得死。” “明明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非得我去死?” “不,你们不一样,她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只有你死了,他才能登上那个位置,少将军啊,你下地狱去吧!” “只有你下了地狱,我们都能解脱了,她也能开心!就当是为了她,你去死吧!” 刀子刺进身体,那种痛苦瞬间传入四肢百骸。 谢三郎猛地睁开了眼。 砰—— 桌上的砚台掉在了地上,他怔了怔,一瞬间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魇。 “相公?你怎么了?”程筠担心地走进屋。 “筠娘?”谢三郎捏了捏眉心,有点失神,“我做梦了。” 程筠搂过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部,轻轻地哄道:“没事,有我在你身边,没人杀得了你——” …… 县城,县令府邸。 阴凛靠在椅子上,看了眼桌上的金银财宝:“怎么,她没有收?” 阿吉恭敬地道:“她说爷救了她弟弟,她又救了你,算是扯平了,说什么都不肯收。” “倒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 阿吉张了张嘴,有点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阴凛眉眼闪过戾气。 “爷,属下在她家看见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的声音身形和容妃格外相似,可样貌却毫无干系。” 阴凛道:“什么样?” 阿吉犹豫地道:“那妇人的脸被毁了,全是疤痕,看不出原本面貌,爷,你说会不会是巧合啊?” 阴凛烦躁地道:“容妃失踪前可是安然无恙的,更何况谁都知道容妃最爱惜的就是容貌,若是毁了脸,恐怕早就自刎了,估计只是身形相似而已。” 阿吉觉得自家主子说得很对,没有再多想。 似想到什么,阴凛又问道:“我让你查的骡车查到了没,他们住在哪?” 阿吉在衣兜里翻了翻。 递出一个信件,那上面是他查到的住址,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第62章 赚了好多钱钱 翌日,程筠早早地带着糕点和谢三郎去了镇上。 糕点太多,廖荣升亲自来门口拿的。 顺便还交了抄写五十遍的书,原本廖荣升脸色臭臭的,可看见糕点,小眼睛瞬间窜出绿光,给了钱便滴溜溜地走了。 跑到门口,廖荣升又道:“三郎娘子,好吃我以后会继续来买的哦!” 果然是个吃货! 眼睛里只有食物! 程筠赚了钱,心里头也高兴:“好——” 紧接着,她去了钱庄,把钱都给存了进去,零碎地留着打算去买几身衣服。 现在钱庄里头加上之前给孟长嘉看病赚的一千两和谢三郎卖字画赚的三千两,美容皂的三百两,总共有四千三百两。 之前修作坊和买谢礼花了六十多两银子,如今她手里头还有四十多两碎银子。 大钱留着上京赶考,小钱可以用来采购原材料做生意。 她可是听李掌柜说了,京城里的房屋贵得离谱,就算是租,好点的学区房租子也贵得吓人。 “初八了。” 程筠算了下日子,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可以去找李掌柜拿分成了!” 之前定的拿钱日子便是每月初八,她是个俗人,喜欢八这个数字,一路发。 想到这,程筠赶着骡车直接去了千里香。 李掌柜正好从账房出来,笑眯眯地道:“程娘子,我刚算完账你就来了,正好,这些是你的那一份,你点点。” 程筠接过银子,又看了眼账本:“没错,李掌柜,合作愉快。” 卤肉和火锅的分成是一千零八十两,这还是刚起步,和她算的相差不大。 李掌柜呲着大牙笑:“程娘子,天气热起来了,这火锅最近吃的人少了,你看你说的新点子什么时候告诉我啊?” 火锅顶多还能再卖一个月,到时候天气一热,根本不会有人再吃。 程筠放好银子道:“正好明天要去取咸鸭蛋,到时候我一起告诉你,怎么样?” 咸鸭蛋按月交,上个月做的刚送到京城不久,程筠也收不到钱。 李掌柜激动地连连点头道:“那敢情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行。”程筠想了想,问道:“李掌柜,咸鸭蛋在京城那边的销路怎么样?” 说起这个,李掌柜便来劲了:“好着呢,这方面你不用担心,肯定能卖得出去,有多少卖多少!” 程筠好奇地道:“以后量多了,是不是价格也得降低?” “按照道理来说是得降低,但现在才开始,用不着降价。”李掌柜很了解门道,“程娘子日后若是想出别的新奇吃食,可一定要和我说。” 程筠笑着道:“必须,我们都这么熟了,肯定先想着你们。” 做生意的,谁不会说漂亮话啊? 李掌柜喜滋滋地道:“成,那明天我去作坊,到时候我们作坊里见。” “好啊。”程筠答应下来。 从千里香离开后,程筠没有去钱庄存钱,而是买了红豆绿豆和各种香料药材、贴身的衣物。 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罐子。 东西买齐了,程筠搬到了骡车里,这才赶回家。 “唉,我也有?”容婶捧着衣裳,目光之中很是诧异。 程筠含笑地点头道:“你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再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还照顾珺宝,给你准备这些都是应该的。” 说着,程筠又给了容婶几匹布。 “这些你用来做几件喜欢的衣裳吧,还有这几匹,料子比较柔软,可以用来做亵衣亵裤。” 这段时日,她也算发现了容婶在手艺方面很是厉害,绣花做衣服对容婶来说是小菜一碟。 容婶被当成家人,心里暖暖的:“好,那我给你们一人都做两件换洗,保证做出来的比铺子里卖的还要合身好看。” 程筠道:“那最好不过了。” 容婶笑眯眯地拿着布匹走到了屋子里,扭头喊:“珺宝过来,我教你绣花样子。” “啊!” 珺宝惨叫一声,哀嚎遍野:“容婶,我不要,昨天你让我练针法我手扎了好多个眼眼,到现在还是痛哒!” 程筠扑哧笑出声。 珺宝这丫头,性子活泼,什么都爱,唯独不爱文静的东西。 如今让她去学绣花,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容婶指了指球球道:“学会了可以在衣服上绣个球球,你也不要嘛?” 珺宝面色纠结,看了看甩尾巴的球球,对了对手指头:“不要。” 球球:被嫌弃了,好桑心! 容婶再接再厉:“那可以绣个筠娘你也不要嘛?” 珺宝猛地抬头,异常果断:“要!” 两人去学绣花了,院子里只剩下程筠和球球。 “汪汪汪——” 球球大眼睛盯着门口,里面满是警惕,显然是有外人来了。 程筠抬头看过去,是孟长嘉身边的丫鬟寻巧。 寻巧走进来,球球就不叫唤了。 “程娘子,这是美容皂的订单,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程筠拿过订单,看了看道:“我做了些,你可以直接拿回去,对了,我还做了些香膏,你看看孟小姐会不会喜欢,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和美容皂一样卖出去。” 寻巧拿了香膏,抹在了手背上闻了闻。 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味的?” 程筠淡淡地道:“栀子花做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栀子花香味比较浓,她调的比较淡,但更加持久清新。 寻巧回道:“好,我从未闻过这种淡雅素净的香味,我家小姐肯定会喜欢的。” 自从脸好后,孟长嘉便想着法打扮自己,从里到外,都没放过,若知道有这香膏,肯定会高兴的发疯。 闻言,程筠把香膏和美容皂都搬到了寻巧的马车上。 “这些孟小姐自己安排,你们只需要给我订单。” “好,我会和我家小姐说的。”寻巧自然也高兴,顿了顿,她神秘兮兮地道:“程娘子,我家小姐让我告诉你,秦烟不大好了。” “嗯?” 寻巧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道:“出了那档子丑事,秦家老夫人要秦烟上吊自尽以保全秦府名声,秦烟哪里肯,在家里头闹得要死要活的,秦老夫人趁着程氏不在,强行给秦烟弄上房梁了,她差点就那么死了。” “不过程氏回来的早,把她给救了下来,现在秦老夫人正逼着她嫁给覃狩呢,可秦烟还是不肯,她说覃狩长得太丑配不上她,还说……” 寻巧特意顿了顿,暗示性的瞥了眼程筠,有点难以启齿。 程筠眸子半眯着,冷笑道:“她不会还说要嫁也是嫁给我相公吧?” 第63章 痴人说梦 秦烟确实是这么说的。 可秦老夫人哪里肯答应,直接让人堵了嘴巴下了软骨散把人关进了祠堂里。 寻巧感慨道:“真是没想到秦烟会对你相公这么情有独钟,死到临头还念着他,要我说,这还真是晦气。” 被那种人惦记着,不是晦气是什么? 程筠不冷不淡地道:“异想天开,她没镜子也有尿吧?” 寻巧诧异地看向她,这可真是新奇的骂人话:“程娘子放心,有我家小姐在,绝对不会让秦烟得逞,她只能乖乖地嫁给覃狩。” 突地,球球蹿到程筠的脚踝处。 龇牙咧嘴地盯着大路口:“汪!” 程筠顺着路口看了眼,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来是有人等不及要嫁给我相公了。” 寻巧狐疑地道:“啊,什么意思?” 还没等程筠说话,寻巧明白过来了,神情变得异常古怪。 “程筠!”程氏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原本难看的脸色在看见寻巧时,她又硬生生地换了副面孔,“筠娘,娘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程筠嗤笑道:“有什么话在这说就行,还有,你不是我娘,你不配。” 以前怎么不对原主自称娘,只把原主放在水源村,是生是死都不管,如今倒是眼巴巴的对她大献殷勤。 程氏温声软语地道:“筠娘,母女俩哪有隔夜仇的,以前我把你放在你舅舅家是我的错,可我也没办法,秦家不让我带着你,我只好遵从,更何况你也长这么大了,这里面还不都是我在付出?要不是我给你舅舅银钱,你怎么有机会活到现在?” 程筠好笑地道:“程如玉,你是不知道你口中的舅舅是怎么对我的吗?” 程氏脸色黑沉,可碍于寻巧在旁边,她实在不好发作。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也好端端地活着不是么?你舅舅们和我都有难处,再说了,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傻子,能懂什么?” 程筠眼尾带了层绯色:“你所谓的难处就是欺负一个傻子,让傻子做全家的活计,洗衣做饭,做完了还不给吃,动辄打骂饿肚子,到最后还得被人卖了冲喜丢了性命,是吧?” 程氏没觉得程筠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她理所应当地道:“我生你一场,你做点活怎么了?也算是报答我的生育之恩,你年纪大了,冲喜还不是为了你……更何况你没死啊,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可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不管说啥做啥都是为了她,简直可笑! 程筠深深地吸了口气。 原主那满肚子怨愤,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过得好是我的本事,和你们有什么干系?”程筠懒得跟着虚伪的人废话,“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在我门口杵着,我嫌晦气。” 程氏看着她道:“你这孩子非得弄得这么难堪?我好声好气的和你说话你反而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程筠有点不耐烦地道:“上次那顿打你是忘了?” 程氏想到她的凶残,忍了忍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不想和你吵架。” “滚。”她才不要和程氏商量。 程氏自顾自地道:“烟儿的事你是知道的,她不肯嫁到覃家去,可她身子被破了,名声闺誉也坏了,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男子肯娶她。” 程筠挑了挑眉。 见她不说话,程氏抹了抹眼泪道:“烟儿说要嫁也是嫁给你相公,不然宁愿去死,她遭此横祸,我早已心痛万分,现在不得不来求你,筠娘,你就当报答我的生育之恩,答应这个请求,和你相公和离让烟儿嫁过来吧!” 秦烟出事,程氏心疼,便让她来承担这个后果? “那就让她去死,惦记我的男人,不该去死么?至于你说的生育之恩,人早就还完了。” 程筠讽刺地勾了勾唇。 所谓的恩情,在原主死的那天,就还完了不是吗?现在程氏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还有,你提出的这个要求不觉得可笑吗?那可是我的相公,凭什么让给她?” 程氏喃喃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是你的妹妹!” “要说狠心,我可比不过你们。”程筠彻底没了听程氏胡扯的兴致,瞥了眼球球,“干活了,愣着干什么?” 球球早就蓄势待发,听到这句话。 “唰”地跑了过去。 嘴巴张大,一口咬在了程氏的大腿上,程氏疼得嗷嗷直叫,抬腿要踢,可球球灵活得很,撒开嘴跑到旁边。 等程氏放松警惕要跑上马车时,它又追了上去。 对着程氏的屁股“嗷呜”就是一口。 “程筠,你个没良心的小娼妇,我供你吃穿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放狗咬我,啊啊啊——”程氏维持不住优雅贵妇形象,又怕又惧,马车不爬了,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路上。 球球锲而不舍,等程氏摔得鼻青脸肿它才抬起小脑袋,露出獠牙,傲娇无比的回了家。 程筠摸了摸球球的小脑袋:“乖,下次看见她直接咬就行了,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球球:“汪!”它知道了! 在旁边的寻巧目瞪口呆了,她吞了口吐沫,和程筠匆匆告辞。 回到秦家后,寻巧把发生的事情和孟长嘉滴水不漏地说了。 孟长嘉同样很吃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程娘子是个奇人,就连养的狗崽子都这么通灵性,不过这程氏真是程娘子的亲娘吗?怎么能如此区别对待?” 寻巧恭顺地道:“奴婢打听了下,据说程娘子是程氏被人奸污生下来的私生女,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所以程氏格外恨她。” 孟长嘉若有所思地道:“你觉得以程氏那样自私自利的性子,会生下被人奸污所怀上的孩子?” 寻巧后背一凉:“小姐,你的意思是?” 孟长嘉摊手道:“秦烟也是程氏还没进秦家门有的,这种事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小姐是说程娘子也是程氏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生下来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程氏被那个男人抛弃了?正好程娘子生下来又是个傻子,所以程氏把恨意都转到了程娘子身上,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默认其他人对程娘子非打即骂?” “那程娘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啊?能被程氏这种势利眼看上,想必身份也不比秦家差吧?” 仿佛挖到了惊天大秘密,寻巧瞪大了双眼。 孟长嘉同样充满了好奇。 第64章 养鸭子 晚上程筠接了谢三郎和昭宝回来,吃过饭后便去了里正家。 谢三郎没问她去做什么,只默默地站起身陪着她一起。 “里正。”程筠叫了声。 “咋啦,这么晚怎么过来了?”里正匆匆放下烟杆子,朝两人走了过来。 “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作坊里的事。” 里正满脸惊讶:“是不是作坊里出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解决。” 程筠道:“不是,现在做咸鸭蛋的鸭蛋不是李掌柜给我提供的吗,我寻思着让村里的大家伙养鸭子下蛋,这样能让村子里没活干的人也能有活干。” 里正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道:“三郎家的,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程筠点头道:“是啊,里正,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既然买方已经固定,那鸭蛋方面也该想办法解决了,总让李掌柜提供也不是一回事。 “当然好,但是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村子里的大家伙一起决定。”里正站起身,“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人来这里商量。” 说着,里正去找了锣。 噼里啪啦一阵敲,这锣是村子里有大事发生才会敲响的。 比如谢家上房那天起火的晚上便敲了锣。 程筠和谢三郎等在原地,没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到了,周婶最快,看到程筠连忙亲昵地走过来。 周婶笑眯眯地道:“看到你们小两口往这边来了,就想着肯定有事,这不准备着呢,锣一响我就出发了。” 她朝周婶笑了笑。 上房的人也到了,见到程筠和谢三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方氏阴阳怪气地道:“大晚上的找我们过来干啥,喂蚊子?” 石老太指桑骂槐:“真是不知道这个小妖精给里正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里正啥都听她的,不愧长了张狐狸样,专门勾搭大老爷们呢!” 程筠哪能听不出来,但她不想在里正家门口动手,冷冷地瞥了眼:“为老不尊,小心遭雷劈!” 周婶嘴巴更是犀利地道:“就是,谁是狐狸精大家心里头都清楚,你家乖孙女现在还躺在床上坐小月子吧?” 提到这个,石老太气得不行:“周氏,是不是这小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哎呦!” 突地,石老太捂住嘴巴尖叫出声。 “谁啊,谁扔我石头!” 程筠往自家相公的方向瞥了眼,只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放下手。 石老太朝地上啐了口,满口血腥味:“我的牙,我的牙怎么掉了!” “现世报!”周婶翻了个大白眼,“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你们这些老的不行,怎么教出谢元娘那种货色?” 石老太被说得想要动手:“你个死婆娘,老娘撕了你!” 原本他们指望谢元娘能嫁到林家当少奶奶,日后好帮衬谢青,哪知道人家未婚妻闹了一场,孩子直接给整没了,婚事告吹,如今谢元娘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 “行了,都知道你家里的破烂事,少说几句,免得丢人现眼。”众人纷纷嘲笑出声,鄙夷的目光随即落了下来。 方氏仗着是秀才娘,硬着头皮道:“那是二房养出来的女儿,和我们大房可没啥关系,我家大郎能干,在东临书院读书,日后肯定能考上举人!” 谢三郎不咸不淡地道:“东临书院?我们东临书院可没谢青这个学生,哦,是有那么一个,不过他入学第一天被辞退了。” 方氏瞪眼:“你胡说!” 谢三郎没继续吭声,可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是东临书院的学生。 如今他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有这么回事,村子里的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啊,被书院给辞退了,是不是犯了啥事啊?” “听说德行有亏的人才会被辞退。” 谢守富呵斥道:“闭嘴,才没有的事,谢三郎在这胡说八道你们就信了?要真的被辞退了,大郎怎么可能不跟我们讲?” 谢老爷子在旁边吧嗒吧嗒地抽旱烟,脸色青白交加,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谢三郎的话。 周婶叉腰道:“你们乱说三郎都不会乱说,三郎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 双方各执一词,差点要干起来了。 里正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把锣一放,厉喝道:“吵什么吵,今日找你们来是有正事商量,都给我闭嘴!” 里正的威信力还是有的,大家伙默默地闭了嘴。 石老太却对他格外不顺眼,忍着嘴巴疼埋汰道:“里正,你说吧,这么晚了有啥事要宣布,明日还要下地干活呢,可别为了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我们来这。” 里正想到大伙儿能挣钱了,心里头高兴,不跟石老太一般见识。 “筠娘开的作坊你们知道吧?” 周婶热情地道:“知道,作坊咋了,是出了啥事吗?” 里正清了清嗓子道:“筠娘说让我们养鸭下蛋,她以集市上的价格收。” “养鸭子下蛋?”众人惊疑不定。 大家伙家里都有养鸡养猪,但鸭子没有大规模养,若是要养起来下蛋肯定得花费点功夫,他们都没这个心理准备。 里正看向程筠道:“让筠娘亲自跟你们说吧。” 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程筠早准备好了说辞,不疾不徐地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我不会坑害你们,只要你们养得出来,我绝不会缺一分银钱。” 村东头的王大娘道:“可是鸭子养得太多会发瘟病,到时候死了别说鸭蛋了,连肉可能都吃不上。” 吃了发瘟的家畜,人弄不好也会死。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教训,溪水村里的人记在心里头呢。 程筠道:“这方面我想好了,鸭子和鸡不一样,它们需要水,还不能是死水,死水容易发瘟,所以我打算在河里圈一个范围圈养。” “圈在河里?”有人疑惑,“那万一飞了可咋办?” “把它们翅膀尖剪掉一部分,飞不走的。”程筠顿了顿,继续道:“平日里找人守着圈养的地方,没有准许不能进去,一旦发现发瘟了的鸭子就隔出来。” “每个月要给鸭子喂避免发病的药草,这方面我来解决,你们只需要照看好鸭子,怎么样?” 二狗子娘孙氏问道:“三郎家的,你这意思是说让我们集合在一起养,而不是单独养在家里的院子?” 若是放在一起养,那问题可就多了。 第65章 长远的目光 程筠点头道:“是。” 放在一起养好打理。 孙氏道:“放在一起养的话,谁去照看鸭子,下了蛋钱又怎么分?” 众人齐齐地点头,觉得孙氏问得很上道。 “平分,至于谁照看鸭子得看你们自己安排,鸭子半年才会下蛋,这半年内我可以给照看鸭子的人出月钱,月钱跟作坊里的一样。” 听到这话,大家伙心里头都有点激动。 照看鸭子等于失去了一个干活的人,但如果有工钱,工钱还跟作坊里的一样,那他们挤破头都想去! “这也不太对吧,万一鸭子全部养死了花出去的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程筠平静地道:“想赚钱,你们就得自己承担风险,我负责你们半年的月钱,难不成这点风险你们都不敢承担?” 大家伙低着头不说话了。 月钱程筠出,不代表程筠再继续出鸭子钱,人家都出的话,何必不自己雇人养? 程筠其实也想过自己养。 不过村子里人多眼杂,若不集合一起,有力一起出,肯定会有人耍手段,她没工夫每天守着鸭子,还不如说出来和大家伙商量。 “那谁来干这个活呢?养鸭子费时费力,还要给他们找吃食,这些东西都谁出?” 程筠想了想道:“村子里总共五十二户人家,我打算从中选四个人专门固定养鸭子,这四个人我会付月钱,另外你们自己每家每户出两个人,怎么出,怎么轮你们自己安排。” 话音落下,众人交头接耳。 石老太嘴巴疼得厉害,她道:“凭啥要听你的安排?我们不能不养?” “咚——” 里正重重地敲了一声锣,他瞪向石老太,冷厉地道:“筠娘提出这个事是为了我们溪水村好,想让我们溪水村有钱赚,不然她可以不说。” “你们若是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不想养,可以现在就给我回去,我们不会逼你,但倘若事后看我们挣了钱反悔想来掺和,或者给我们下绊子,那我可第一个不依!” “丑话说在前面,想养鸭子的,每家每户先给我交一两银子,我去给你们找鸭崽子,养的时候一定要听从筠娘的安排,若是出了天灾人祸导致鸭子死了,这件事也不能怪筠娘!” “否则我给你们逐出溪水村,都听懂了么?” “现在开始,想养鸭子的留下,不想养的走吧,我来统计人数。” 里正掏出笔墨,站在石桌旁。 因天色已经晚了,旁边还点了灯火。 “你们走吗?”石老太怂恿地看向村子里的人。 见人没动静,石老太愤愤道:“那可是一两银子,这才开始,以后会要的更多,别到时候钱没赚到,把棺材本都搭进去了!” 有人被石老太说得意动:“你不养?” 石老太老神在在地道:“我为啥养,谁家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那丫头的话你们也信,我反正好话说尽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说着,石老太领着上房的人离开了人群。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了眼满脸严肃的里正,脚跟生了根似的走不动了。 谢守富和方氏追上了石老太,悄悄地扭头看了眼人群,问道:“娘,我们真的不养啊,他们都没走呢。” 石老太啐了口道:“养什么养,那贱蹄子忽悠了里正圈大家伙的银钱呢,你看不出来?你等着看吧,这鸭崽子能不能买回来还两说!” 就算是买回来也养不活! 方氏犹豫了会:“可是……” 石老太狠狠地道:“可是什么可是,咱们还有大郎呢,等大郎考上举人,我们还用得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么?” 方氏眼睛一亮。 是啊,她还有儿子!现在她是秀才娘都很了不得了,若是成了举人娘肯定用不着再下地干活了。 到时候安心当个大家主母,不比在泥地里打滚好得多? 鸭子谁爱养谁养去…… 三人走在前头,谢老爷子抽着旱烟跟在最后面。 到了家,谢老爷子目光冷冷地盯着谢守富:“你去书院一趟,让大郎回来。” 谢守富还没有反应过来:“爹,好端端的让大郎回来干啥?家里又住不下,他住在书院挺好的不是吗?” 谢老爷子敲了敲烟杆子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反正大郎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谢守富不敢和谢老爷子叫板,连忙道:“我去,我现在就去。” “都这么晚了,你要是想大郎明天让老大去叫不也一样?”石老太搭腔。 谢老爷子语气很沉:“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吧?” 这次谁都不敢说话了,谢守富出了正屋,方氏皱着眉头,跟了出去。 她急匆匆地拽住要出门的谢守富,奇怪地道:“孩他爹,你说爹这是什么意思?” 谢守富抓了抓脑袋道:“我咋晓得爹是咋想的,我先去镇上了,你好好照看家里,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好,晓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氏隐约觉得不对劲,心里头泛起不安。 甚至还想到了之前谢三郎说的话。 方氏心烦意乱地跺了跺脚,骂道:“谢三郎绝对是在胡说八道,他是在嫉妒!对没错,他一定是在嫉妒!” …… 里正统计好名单,嘴巴咧得很大。 “你们能这么支持我很高兴。” 除了上房一家子,其他人家都留了下来,老许头甚至当场给了银子。 有的人身上没有带钱回去取了。 孙氏道:“里正肯定是为了我们大家伙好啊,不过是一两银子,少吃几顿肉,勒紧裤腰带省省也就过来了。” “是这个理。”里正颇为赞同。 “明日你们跟着筠娘搭鸭圈,我去镇上买鸭崽子,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要听筠娘的话。” 孙氏忙点头道:“好,肯定听。” 里正道:“那你们散了吧,我还有些事要跟筠娘和三郎商量。” 众人没有停留,各自回家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里正才看向程筠道:“筠娘,那四个人你准备怎么挑选?” “老实肯干,机灵强壮的。”程筠顿了顿,“最好都是男人,能压得住人,万一有歹人闹事,他们能够给我们通风报信。” 里正乐呵呵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程筠乐得清闲:“那这个人选麻烦里正去挑了。” “好。”里正想到光明的未来,浑身是劲,“买鸭崽子得有个会挑选的人,我正好认识个这种能人,明天我带他一起去看。” 事情这么定了下来,翌日清早,整个溪水村都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之中。 第6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今日程筠没有送昭宝和谢三郎,而是让两人搭了里正的顺风车。 程筠找了地,吩咐人开始打木桩圈地。 溪流也得拓宽,形成一个圆圈形状的塘,为了避免被大水冲掉,程筠让人把棚子搭在了岸边。 吩咐好后,大老爷们开始忙活起来。 挑担子的挑担子,垒石头的垒石头,众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筠娘,李掌柜来了,正在作坊里等你呢!”周婶在作坊门口喊了句, 作坊建在上游,鸭圈在下游。 两个地方相隔不远,扯着大嗓门一喊准能听见。 程筠对着老许头道:“这边你帮忙盯着点,我去去就来。” 老许头放下锄头,擦了把汗水道:“你放心去吧。” 等程筠走到作坊,李掌柜已经在往车上搬装着咸鸭蛋的坛子了。 “程娘子。”看到她,李掌柜笑着打了声招呼。 程筠道:“李掌柜来得挺早啊。” 李掌柜笑盈盈地道:“赚钱的买卖自然要来早一点,程娘子,你昨天说的事没忘了吧?” 还真是惦记新点子,程筠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自然没有忘记,喏,你把这个图纸拿到铁匠铺子里去,让他们按照这个样子打几个。” 李掌柜接过图纸看了看,没看懂:“这是什么?” “你给铁匠铺让他们按照这上面打就行了,大小这上面都有标注。” “新菜式跟这个有关系?” “嗯,对,所以这不能出岔子,你让人仔细盯着点。” 李掌柜好奇地问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程筠找来一个细木棍,穿了菜叶子,放在两个架子上烤。 “烤串?” “对,烤串,又叫烧烤。” 李掌柜有点失望地道:“京城里有卖烤串的,可没多少人会吃啊,你说的新点子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程筠不慌不忙地道:“你仔细想想,没多少人吃是因为什么?” 李掌柜皱着眉头回忆起来。 烤串他是吃过的,可味道不咋地,要么太咸了,要么太淡了,还有的烤糊了,色香味这几样都不占! 吃过一次他就没去吃过第二次。 “味道太差了。”李掌柜如实相告。 程筠笑了笑:“是啊,不吃是因为味道太差,至于为什么味道差,除了师傅的手艺不行,问题就出在调味料上。” 李掌柜脑子转得快,瞬间懂了:“程娘子的意思是说你能调制出不一样的调味料?” “对。” 前世吃过那么多的美味,调味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雕虫小技。 李掌柜等不及了:“程娘子现在能给我烤一份试试么?” “不行,食材我还没准备的,明天可以。”程筠知道李掌柜心急,“你若是想相信我,待会回去便让铁匠铺打烧烤架,不信的话……” 李掌柜打断她的话道:“信,怎么不信,我现在就去!” 说完,李掌柜爬上马车。 似想到什么,他又扭头道:“程娘子,东家昨晚传信过来跟我说,那咸鸭蛋在京城主店卖得极好,她让我跟你说,别担心卖不出去卖不上价,一切都有千里香。” 程筠眨了眨眼,等着他继续说。 李掌柜踌躇了会,继续道:“东家还说你若是有新奇的东西一定要先和千里香说,可不能告诉别的酒楼。” 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怕她把东西卖给对家,程筠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李掌柜笑得更开心了:“有你这句话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回禀东家了,程娘子你忙,我先回镇上了。” 他走后,程筠去看鸭圈弄得怎么样了。 因是整个村子合伙的产业,村里人干得特别踏实,每个人盯着彼此,生怕对方偷奸耍滑。 看到这,程筠弯了弯唇,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有大家伙的帮忙,鸭圈很快搭好,鸭子吃的草叶子和地龙也被妇人们找回来了,不过量还不够,她们又继续各司其职。 在这方面,溪水村的人格外齐心协力,谁都没因为懒惰而闲着。 没多久,方氏扛着锄头经过鸭棚。 方氏哼了哼,翻了个白眼道:“被人骗还在给人数钱,真是蠢到家了。” 离得近的王大娘听见了,咬牙道:“你们不跟着我们干就别罗里吧嗦的,不会有人说你们是哑巴,没教养的东西!” 自从谢青考上秀才,方氏到处嚣张得意。 别人怕得罪秀才娘纷纷忍了下去,可今日他们在为了以后出钱出力,方氏还来触霉头,简直不把他们当人了! 既如此,也别怪他们不留情面。 方氏叉腰道:“谁没教养啊,你们才没教养,我若是没教养怎么能养出秀才?你们活该当一辈子的泥腿子,老娘以后肯定会上官老爷的娘!” 许桃娘脆生生地道:“等你真当上了再说吧!” 有个大老爷们大喇喇地道:“怕是考不上咯,昨晚我看见谢守富走夜路去镇子上了,到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去干啥……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他干啥去了?”孙氏道。 “还能干啥,肯定是去找谢青去了,三郎不是说了嘛,谢青被东临书院辞退了,这些日子谢青又没住在家里头,你们猜他能住在哪啊?” 方氏急眼道:“我家大郎才没被退学,都是谢三郎那个瘪犊子玩意胡说八道,他最近这段时间都住在书院里头!” “哎呦——” 有人吆喝了声,朝方氏这边扔了块石头:“嘴巴不干不净,是想跟你婆婆一样没门牙是吧?” “懒得跟你们这些下等人废话!”方氏吓得后退一步。 她眼睛一撇,看到大路上多了两个人影,高兴地道:“行了,我家大郎回来了,我这就去问清楚!” 众人根本不在乎她,权当她在放屁,弯腰继续垒石头。 等忙得差不多了,大家伙又聚在一起等里正把鸭崽子给运回来。 “鸭子吃地龙才能长得快。”孙氏愁眉苦脸地提着桶回来了,“可这地龙天天挖也不是一回事啊。” 程筠正好查看完鸭棚,望了过去:“地龙也可以养。” “养这玩意?” “对,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养的。” 众人问道:“怎么养?” 程筠道:“地龙喜阴暗潮湿的土壤,它还能让土地更加肥沃,种庄稼收成更多。” 对这方面,村子里的人都似懂非懂。 不过看程筠这信誓旦旦的模样,也都愿意相信:“那筠娘你找块地养吧,我们来打避光的棚子,不管你选中谁家的地,我们都不会有二话。” “行。”程筠点头。 …… 上房,此时剑拔弩张。 谢老爷子坐在上方,捏着烟杆子的手不停地打着颤。 他冷冷地看向谢青,严厉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三郎,真的这么做?” 第67章 两千只 谢青低着头。 他眼底青黑,身上狼狈不堪,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还没等他说话,方氏和石老太已经骂开了。 石老太冲着谢老爷子龇牙咧嘴地道:“肯定是谢三郎那个现世报干的缺德事,不然大郎怎么会被退学,我就说他阴险毒辣不是个好的吧,你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方氏哭着道:“这可咋办啊,会不会影响大郎的前程?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让他们三个崽子饿死在外面,干啥还接到村子里来!” 谢老爷子重重地吸了口旱烟,目光落在谢青身上。 谢青后背发冷,脑袋低得更低了:“爷,确实是他污蔑陷害我,这才让东临书院对我有了误会,我也不想的。” “杀千刀的丧门星!”石老太拍着大腿。 方氏和谢守富也在哭天喊地地骂,倒是谢老爷子只顾着抽烟,整个脸色阴沉得不行。 谢青知道谢老爷子这是还没信他,他又添了把火:“要不是三郎让徐远说老首辅孙女选婿我压根不会铤而走险……” “大郎这次可真是被害惨了。”方氏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知道始作俑者是谢三郎,气得想杀了谢三郎的心都有了。 她抹了把眼泪鼻涕道:“爹、娘,你们可要为大郎讨个公道啊,大郎现在可是你们唯一的孙子了,呜呜——” 石老太道:“老头子,你打算怎么整?” 谢老爷子想了想,看向谢青道:“三郎这个时候也不在家,等他下学回来我们再去问问他究竟是啥意思。” 方氏见好就收,擦了把眼泪道:“我可怜的大郎……” “哭什么哭,又没人死,有什么哭的?”谢老爷子不耐烦地瞥了眼方氏,又看向谢青道:“那你最近都在哪待着,有没有书院肯收你?” 这问到重点了,方氏停住了抽泣,纷纷看向谢青。 谢青犹豫着道:“这几日我住在同窗家,爷,你放心,东临书院不要我,但已经有好几个书院给我送了帖子,只要我点头随时都能去。” 能被东临书院录取,代表他本身就很优秀。 他功课成绩好,不怕没有书院要,只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死心,想找个不比东临书院差的书院。 方氏得意无比地道:“就是,咱们不去这劳什子的东临,去别的书院也是可以的,大郎这么优秀,还怕没人要吗?” 石老太眼里也是大孙子最好:“没错,只要静下心好好学,不管在哪个书院都无所谓,考上举人才是正事!” 谢老爷子嘴唇干裂着,倒也没有说话。 不过,他终归是认识几个字,比方氏和石老太要明白些道理。 东临书院,那可是这方圆几座城池有名的书院,里头最低等的夫子都是举人,更别说书院的廖院长,他可是从京城里宗学退下来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脉! 进了东临书院,若是成了里头有名望的夫子的弟子,那以后的道路肯定好走得多,不然怎么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去? “都给我少说几句,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只会鬼扯!” 大家长威严在,石老太瞪了眼方氏,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 申时三刻,守在鸭棚里的人看见里正赶着两辆车从村口进来了。 车板上叠放着几块木板和箩筐。 里正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谢三郎抱着昭宝也下了车。 一靠近,众人听见了鸭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老许头激动地冲过去道:“怎么样?买回来了吗?” 里正笑眯眯地道:“我出马你们还不放心?都买回来了,整整两千只,不过这多亏了我认识的那个能人朋友,要是没有他,我可能都买不到这么多。” 要不说有朋友好办事呢,这就是硬道理! 若是让他一个人去找肯定找不到这么多鸭崽子,里正想到这,便打算过几天再好好去感谢下自己的能人朋友。 得了信,程筠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她先是查看了鸭崽子,确定没问题后便看向村里的妇人们。 “你们好好看着,我教你们怎么剪翅膀。”不是她不教男人,实在是这个活需要心细点,男人粗手粗脚,万一剪多了,那整个鸭崽子就废了。 孙氏带头凑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细节,程筠拿了只鸭子,锋利的剪刀剪了过去。 绒毛飒飒掉落。 小鸭子还不会飞,没必要剪,程筠觉得正好大家伙都在,省得以后麻烦,索性教了。 “以后你们每个月按照我这样给鸭子剪一次翅膀,都学会了吗?” 王大娘道:“放心,我们以前也养过鸭子,都会的,筠娘,你放心好了,我们还不至于这么蠢的。” 孙氏迎合道:“是啊是啊,放心吧,我们都会。” 程筠放下剪刀:“那现在把鸭子放到鸭棚里去吧。” “得嘞!” 壮汉们过来卸货搬运,鸭崽子们受惊了,吱哇乱叫,有几个漏着腚的小子拍着手,乐颠颠地跟着跑。 等鸭崽子安置妥当,里正才当着大家伙开始算账。 他翻开记录的账本,一笔一笔地算。 “鸭崽子一只三文钱,总共两千只,总共花了六两银子,再加上请了熟人帮忙挑选,给了四百文辛苦费,路费和吃食、租车花了一百文……” 众人听着都没觉得不对。 “你们上交了五十一两银子,现在剩下四十四两,还有零散的五百文钱。” 里正合上账本,先是看了眼程筠和谢三郎。 他把账本递给谢三郎道:“三郎,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谢三郎是读书人,在村子里,读书人地位可是最高的。 他们可以不相信里正,但不会不相信谢三郎。 “没问题。”谢三郎扫过账本。 王大娘大着嗓门道:“里正你弄这套干啥,我们还会不信你?” 里正语重心长地道:“一码归一码,你们信我是一回事,我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完,里正郑重地看向程筠:“筠娘,以后这些事可都要拜托你了。” 程筠当然知道里正指的什么事。 她轻笑着道:“既然让你们养鸭子,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两人都很熟络了,也懒得再做口头上的恭维,里正清了清嗓子道:“富贵、麻子、铁柱、张大壮,待会你们四个戌时去我家一趟。” 被点到名的人还是一头雾水,可里正发话,他们不敢不从。 “得嘞!” 刚好说完话,上房的一家子走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谢三郎身上,仿佛要把谢三郎生吞活剥了。 只不过谢青却不敢抬头看他。 第68章 不要脸的一家子 几人来势汹汹,村子里的人都察觉到了。 原本打算回家的里正,看到这阵仗,不由得停下脚步。 “里正!”方氏开口叫人,刚说话,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掉下来,“你可得给我们家大郎做主,你是里正,不能公私不分啊!” 里正的目光落在方氏身上,皱了皱眉头:“你们一家子要做啥,难不成也想养鸭子?” 笑话! 谁想养这狗屁鸭子啊! 方氏抹了把眼泪,瞪向谢三郎道:“今儿个我们来是想趁着大家伙都在问问谢三郎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书院诬陷大郎,我们无冤无仇的,何必做到这份上?” 里正扭过头,看了看谢三郎,又瞟了眼谢青:“究竟怎么一回事?” 程筠心底冷笑。 看来这上房是知道谢青被东临书院退学了,甚至还将责任推到了谢三郎身上。 可真是不要脸啊。 谢老爷子放下烟杆子,背着手盯着谢三郎,颇为怨愤地道:“三郎,我们以前好歹也是一家子,现在虽说是断了亲,你也用不着对大郎耍心眼吧?” 谢三郎不为所动地道:“书院辞退他是书院的决定。” 方氏叉腰道:“你这么说是觉得和你没关系?呵,谢三郎,要不是你故意陷害,我们大郎现在还好好地在书院里读书呢!” 可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程筠冷淡地道:“谢青顶替我相公的名额进书院甲班,在你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我相公就应该为了谢青退让?” “我相公只不过是重新回了书院读书,他做错什么了?他是身子骨弱不愿意和你们浪费唇舌,可不代表他好欺负,更不代表我好欺负!” 村子里的人这才知道上房过来是为了啥事,眼里皆是鄙夷。 原来被当成宝的谢青只是一个偷东西的老鼠啊…… 锵! 锋利的剪刀被程筠定在了木板上,发出嗡鸣之声。 方氏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拍着胸脯凶巴巴地道:“什么好不好欺负,我们又没欺负谁,是你们先欺负了大郎才对……” 程筠顿了顿,冷笑道:“怎么,我相公就该把名额让给你儿子?你儿子本事没有,想得到挺美。” “呜呜——”方氏被怼得说不出话了,眼巴巴地哭,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公婆。 反正在他们眼里,错的不可能是谢青,那只能是谢三郎做错了。 程筠嗤了声:“可不是谁哭谁就有理,别号丧了!” 这小贱蹄子嘴巴子也太厉害了!石老太气得急眼,帮腔道:“三郎不是从书院退学了么,怎么又去了,既然退了那还去干啥,名额给大郎有什么不对?” 听听,多自私的话。 村子里的人翻白眼:“石老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名额是三郎的,人家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又没说要给你们,你们咋能这么自私?” “再说了,以前三郎为什么不去,你们不比谁更清楚吗?” 谢三郎读书厉害,书院都派人亲自来接人呢,只不过可惜……三房出事,上房不肯交束脩,不仅如此,还要谢三郎每月定时给上房交粮食费。 他小小年纪又要养弟妹,哪里还有功夫去书院。 现在程筠嫁过来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上房的人居然又没脸没皮地闹,着实让人恶心。 村子里的人对上房的所作所为早就看不惯了,纷纷奚落。 “要放我身上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话,没想到你们还有脸来闹,正好,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事情都说清楚,你们已经断亲了,以后可别再缠着三郎他们一家子!” 石老太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骂道:“怎么不好意思,错的是谢三郎和这小贱人,跟我们有屁关系,你们得了她们的好处所以帮他们说话,呵,你们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方氏和谢守富跟着点头。 在他们心里谢青是最好的,谁都比不过! “就是,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呢,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谢老爷子比他们冷静得多,他抽了口旱烟,看了眼谢青,似乎有点回过味来了,这件事的问题可能真的不是出在谢三郎身上。 只是让他相信自己的大孙子是那个做错事的人,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 里正被吵得头疼:“你们有本事去找书院闹,在这里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三郎拿回自己的名额根本没错,你们少蛮不讲理了。” 说完,他又瞥了眼谢老爷子道:“你也算是个读书识字的人,可别被自己的婆娘牵着鼻子走了,都散了吧。” 谢老爷子脸上的褶子动了动:“可是里正,这三郎……” “可是什么可是,三郎又没做错,亏我觉得你还是个讲理的!”里正烦躁的打断他,“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幸好三郎他们跟你们断亲了。” 石老太大声道:“唉,里正你这是啥意思?” 里正懒得跟他们啰嗦,转身看向程筠和谢三郎:“你们带昭宝回去吧,这里一切有我呢。” “不许走!” 程筠哪里会搭理石老太,朝她翻了个小白眼,领着谢三郎和昭宝回家去了。 石老太要追,里正冷嗤道:“你们再去找三郎他们麻烦,那就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和我过不去就是和整个村子过不去,谢老头,你婆娘拎不清,你还拎不清吗?” 谢老爷子心头一跳,深深地看了眼里正。 里正表情冷硬,不像是在开玩笑。 谢老爷子道:“回家!都给我回家!谢青,你也跟我回去,好好说清楚!” 谢青知道事情兜不住了,脸色煞白。 经过这么一闹,上房彻底沦为溪水村的笑柄。 甚至还有别的村来看被东临书院退学的谢青,还有小产坐小月子的谢元娘,反正上房这次的名声算是坏透了。 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心高气傲的谢青扛不住压力,去了镇上,不过他这次也算学乖了,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书院。 不过,这都与程筠无关。 如今她的糕点生意越来越红火,不少人找她下订单,这还多亏了小胖墩廖荣升的宣传。 这日,程筠刚做完订单上的糕点,正打算赶骡车给人送过去。 抬头一看,有个形容憔悴的人站在院门口看她。 这人不是谢元娘,又是谁? 第69章 香喷喷的孜然烤肉 谢元娘不敢走进来,只站在门口盯着程筠。 之前定亲那段时日别提她有多得意了,现在弄成这样,她羞愤欲死。 可她又舍不得去死,更怕死! “有事?”程筠自问和谢元娘不熟,谢元娘压根用不着来找她。 谢元娘期期艾艾地道:“筠娘,今早官兵给我家来了消息,说我娘死了,我爹已经去牢房里领尸首了。” 程筠半眯着眼,她不明白谢元娘为什么要来和她说这些。 张氏死是注定的。 撑这么久,算是她没想到。 谢元娘扒着门框道:“我知道我娘做错了很多事,但她现在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因为她再针对我?我经历了这些事已经够倒霉的了。” 程筠觉得莫名其妙。 她什么时候针对谢元娘了?只要这些人不来招惹她,她自然不会主动惹事。 “谢元娘,你想卖惨找错对象了,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闻言,谢元娘显然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程筠没有接茬。 她想跟谢元娘,跟上房划清界限,并不想让这些人有事没事来自己跟前晃悠,打扰自己清静日子。 谢元娘还不肯走,站在门口踌躇道:“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有能力又能干,带着他们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以前我都不敢想三郎他们还能分出去……” 程筠打断谢元娘,纠正道:“是断亲。” 谢元娘被噎了下道:“断亲也好,分家也罢,反正我们没关系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其实也希望你们能过得好,昭宝和珺宝以前太可怜了,我看着都心疼,现在变成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事。” 漂亮话谁不会说,真心疼假心疼一眼能看出来。 程筠不冷不热地道:“用不着你在这心疼,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你没事的话就走吧,免得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谢元娘委屈巴巴地撇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步三回头,真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了。 等人走后,程筠拜托容婶看顾好珺宝和家,便赶车去送糕点。 廖荣升早早地等在了书院后门,看见程筠过来,迈着圆滚滚的身子迎上来:“程娘子,今日有没有做新玩意?” “做了红豆饼,偏甜。” 廖荣升眼睛一亮:“我就爱吃甜的!” 出于礼貌,程筠提醒道:“廖公子还是少吃点甜食好,栗子糕和绿豆糕比较适合你,人太胖对身体影响很大。” 廖荣升不好意思地道:“我当然清楚,可我管不住我的嘴,一有好吃的我忍不住。” 程筠笑了笑,觉得廖荣升也没说错。 嘴巴最难管了,尤其是口腹之欲。 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程筠没多待,把糕点给了廖荣升后便去了千里香。 刚进千里香的大门,春雨在她背后落了下来。 伴随着雷鸣电光,大风刮过,她摸了摸胳膊站在门口打量了会,便进了酒楼里头。 李掌柜本来在账房,店小二看见程筠了,就去里头把他给叫了出来。 “程娘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明天让人去找你的。” 程筠接过话道:“我是算着日子过来的,烧烤架和铁签子应该都做好了吧?” 李掌柜带着程筠往后厨走:“做好了,按照你的吩咐,不仅有铁签子,还有竹签子,还做了许多铁网篦子。” 东西都放在后厨的库房里,库房是李掌柜新修的。 干干净净,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程筠查看了一遍,烧烤架没什么大问题,和她画的图纸相差不多,看来现在这个时候的铁匠师傅经验要比前世老道得多。 她拿了一把铁签子和竹签子走到后厨。 边腌制肉边道:“李掌柜,把烧烤架从里面搬出来,用炭烧好火,还有烤肉炉子也是,你们几个帮忙串菜。” 后厨的师傅们忙得团团转。 谁都不敢在程筠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毕竟李掌柜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得罪了程筠不就代表把这饭碗丢了么? 紧接着,程筠去库房拿了铁篾子出来洗干净,在上头放了层在集市上买的锡箔纸,又刷了层油。 李掌柜好奇地看向锡箔纸道:“这不是烧给先人用的东西么,放在这有啥用?” “导热散热锁定烤肉的水分。” 听着,李掌柜也是一知半解,他古怪地道:“真有这么大的作用?” 咋还能跟先人抢东西! 程筠挑了挑眉:“有啊,肉排腌制的差不多了吧,拿过来。” 肉排一放上去,就开始滋滋冒油。 千里香的大厨们刀工自然不差,切得均匀方正,薄厚有度,香味冒出来的时候让众人不断地吞吐沫星子。 “你们先看着,别让它烤黑了。” 程筠说完,走到了外面。 天空还在下雨,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别有一番风情。 她拿了伞走到骡车上,从里头提着几个小坛子下来。 “这东西其实和火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李掌柜看明白了,若有所思,“但和火锅又不太一样,感觉风味更多,适合炎炎夏日。” “光这些可不行。”程筠笑的高深莫测,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李掌柜蹙眉道:“你是说还要配着酒?可白酒冬日喝还行,夏日喝了可得热死个人,喝了晚上别想睡个好觉。” 程筠道:“我可没说是白酒。” “那是什么酒?”除了白酒,难不成还有别的? 程筠转移话题道:“你们先用我这罐子里的蘸料试试味道,我去烤串起来的肉。” 肉串放到烧烤架上,又是一阵烟熏火燎。 烧烤自然少不了孜然,孜然在这个时候被称为小茴香,又叫安息茴香,这集市上没有,是她在后山上找到的。 撒上孜然辣椒粉,烤串出炉了。 程筠盯着李掌柜,示意他道:“试试。” 李掌柜接过来,半信半疑地道:“这能好吃?我……” 刚入嘴,李掌柜后面的话被堵住了,他震惊的瞪大眼,意料之外的味道,他原本以为会有肉膻味,可吃起来,只有香味鲜味。 程筠从李掌柜的表情都看出来他很满意了:“怎么样?” 李掌柜点了点头:“好。” 程筠招呼大家伙过来吃:“你一个人说好可不行,让他们也吃吃。” 程筠带过来的几个小罐子都被打开了。 里头的孜然粉辣椒粉被洗劫一空,剩下的调味料,都只剩下一半了。 李掌柜吃着肉串,囫囵道:“程娘子,你方才说喝的不是白酒,那是什么酒?” 果然,商人就是不会忘了正事。 第70章 危险临近 程筠笑了笑,卖了个关子,看向其他几人。 “诸位师傅觉得味道咋样,若是卖给别人,他们可会喜欢?” 千里香的师傅们对这些吃食格外挑剔,味道稍微不行的话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不然也当不上这个大厨。 师傅们吃着烤串,油嘴滑舌,简直没空搭理程筠。 肉香味在嘴里绽开香的没话说,再加上特制的调味料,酥得舌头都想吞下去了。 外焦里嫩,酥脆的口感,麻麻辣辣的。 除此之外,还特别筋道。 “太香了,味道没话说!”大师傅总算是舍得说话了。 “对,别说他们了,我们都喜欢。” “程娘子,你这点子怎么想出来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站在旁边面不改色的程筠,明明她才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娃,怎么比他们这些老油条还聪明。 程筠淡淡地道:“你们就说可行不可行?” “行!”包括李掌柜在内的众人异口同声。 程筠莞尔道:“那就按照这个点子推销出去怎么样,你们也要知道,并不是这个点子新颖,是这调味料和孜然味道独特,所以推销出去后,这调味料可要护得严严实实。” 李掌柜带头道:“这个我们自然清楚,合作这么多次了,程娘子应该也知道我们千里香的做派。” “当然知道,若不知道又怎么会和你们提?”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调味料最重要的一味叫做孜然,也叫安息茴香,我们这边并不多,你们得想个办法去西北方那边找。” 后山虽然有,但是很少。 再用几次估计就没了,以防万一,她觉得这个事情交给千里香他们去做最为妥当。 “那程娘子你把样子画出来,我让东家去安排人。” 程筠想了想,对着李掌柜道:“画出来不行,李掌柜有空的话带着厨子和我走一趟去辨认最好,最好能带个样品回来。” “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李掌柜摩拳擦掌,想要现在动身。 外面大雨连绵,不是上山的好天气。 程筠扭过头,认真地道:“等雨停了我们再去也不迟,不着急的。” “那行。”李掌柜点了点头。 李掌柜心里着急,但也没办法,这雨下得太大了,绝对是不可能上山的。 “那你说的酒……” 程筠笑着道:“不着急的,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火锅还能再卖半个月,等半个月后,那酒自然给你送过来。” 李掌柜心安了:“行,程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雨小了点,程筠便去集市上买了点大麦和其他谷子,大麦是北方运过来的,集市里挺少的,铺子里卖比较多的还是大米。 因为买得多,价格还算公道。 一百斤四百文钱,她总共是买了两百斤,又带了其他谷子,总共花了一两银子。 铺子老板笑着把麻袋扛到骡车里,问道:“小娘子,你买这些是做什么,若急着吃不如买现成的米面,这些买回去还要打出来。” 程筠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不是用来吃的。” 铺子老板眸子里闪过疑惑:“那是用来干啥,喂鸡鸭吗?” 程筠道:“也不是,我有别的用处。” 铺子老板是生意人,知道进退有度生意才能红火,也没有再多问,手脚麻利,搬得更快了。 买好了这些,程筠又去买了酒曲,葎草以及香蛇麻,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大雨也停了下来,正好到了下学的时辰。 程筠接上昭宝和谢三郎返回溪水村。 他们的骡车走在前头不远处,不多久,天空又下起了大雨。 三人回到家,先把骡子赶回了栏里,又开始搬东西。 容婶忙着撑伞,心疼地道:“这么大的雨,都淋坏了吧,我给你们烧好热水了,赶紧进去洗洗换身衣裳,以防风寒了。” 程筠抹了把脸颊上的水渍:“不妨事,先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再洗也是一样的。” “哎呦,这是大麦吧?”容婶眼尖,看到麻袋里露出来的谷物了,也准备动手帮忙,“这可不能淋雨,淋雨就会发芽了。” 程筠扛了麻袋,拒绝道:“容婶你别忙活了小心身上也淋湿了,我身上反正湿透了,用不着打伞,这麦子也无所谓,反正得要它发芽。” 容婶很奇怪。 不做粮种要它发芽做什么?又不是稻米! “那我去给你们放热水,昭宝过来,你先洗。”容婶招了招手,小孩子身体弱,若一直冷着肯定会发烧的。 昭宝放下包袱跟了过去。 等程筠收拾好东西,容婶刚好给昭宝穿好衣服,她抬头道:“筠娘、三郎,热水给你们放好了,赶紧去洗洗。” 说着,容婶让昭宝和珺宝在旁边待着,又去灶屋里端了姜汤出来。 “趁热喝了。” “谢谢容婶。”程筠笑眯眯地接过碗。 谢三郎也说了声谢谢。 容婶责怪地道:“说什么谢谢,该说谢谢的是我,赶紧喝了去洗澡。” 姜汤很热乎,但被人体贴入微地关心着,心里头更热乎。 程筠一股脑的喝完就去洗澡了。 洗完后出来,她就看见容婶蹲在屋檐下洗脏衣服,她连忙走过去:“容婶,我自己来。” 容婶道:“都洗得差不多了,你每天都那么累,歇着吧。” 程筠还是不怎么适应。 她觉得衣服是比较私密的物件,她给木盆里倒了干净的水,蹲在旁边洗第二遍。 容婶没觉得尴尬,她已经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了。 她揉搓着衣服,熟络地问道:“那谷子泡在缸子里做什么?” “等它发芽。”程筠顿了顿,补充道:“我要用它做点新奇的喝的。” “味道怎么样?” “还行,不过不能多喝,搭配烤串会比较香。” 两人一问一答,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还有电闪雷鸣的趋势。 洗完衣服,程筠进了灶屋做饭菜,容婶帮忙烧火,谢三郎在屋子里给孩子们辅导功课,看起来格外的和睦。 …… 进村的半路上,雨幕连绵。 霎时来了一阵大风,差点刮得人仰马翻。 阴凛被这场雨彻底淋成了落汤鸡,脸色黑得出奇。 他勒住缰绳,没好气地看向阿吉道:“还有多远?” 阿吉连忙指了下溪水村的大致方向:“再过两刻钟就到了,属下也是没想到骡车的主人就是那个小娘子……” “啁——” 在这时,有只黑鹰在头顶盘旋,飞快地朝两人俯冲而来。 阿吉心里惊了下,抬头道:“爷,是娇娇。” 海东青娇娇在空中盘旋了几下,稳稳当当地落在阴凛的肩膀上,它蹭了蹭阴凛的肩膀,像是在讨赏。 阴凛拿出它脚踝处的信件看过,脸色瞬间沉住了。 第71章 傲娇的少年 “爷?”阿吉看阴凛呆住了,不由地叫了声。 信件被阴凛捏成齑粉:“我们回去!” 阿吉诧异地道:“不去看那户人家了?” 阴凛冷厉地道:“那边出事了。” 阿吉一听,也立即调转方向,主仆二人,还没进入溪水村,又匆匆朝来时的方向赶了过去。 ……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家门口那条河被冲刷成黄色的了。 天放晴后,村子里的空气变得清新无比。 程筠背着箩筐,她身后跟着李掌柜和在千里香干了二十年的老厨子,三人一步一脚印,不疾不徐地进了山。 三人走了半天,总算是到了地方。 “就是这些。”程筠扯过小茴香,抖了抖,捏在手心里,“我们需要的是它的果实,这个东西我们这儿基本上不会有的,也不知道这为啥长了一些。” 李掌柜接过来看了看,又递给老厨子。 程筠弯腰开始薅小茴香,放到背篓里道:“这些都得带回去,用上两个月没问题,只是两个月过后你们若是还没找到,怕是生意也不好做。” 李掌柜拍着胸脯保证道:“程娘子放心,找个东西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东家有人脉,肯定能找到。” 程筠还没见过千里香的东家。 不过李掌柜这么信誓旦旦,她也放轻松不少:“那最好不过。” 三人在山上待了大半天,薅了满满的三大框这才依依不舍地下山,李掌柜可宝贝孜然了,他看着孜然就仿佛看见了金子。 抱着背篓都舍不得放下。 下山的时候,程筠走在最前面,路过一片藤蔓丛,她突然顿下了脚步。 李掌柜紧随其后,奇怪地道:“程娘子,你们怎么不走了?” “嘘!” 程筠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李掌柜和大厨稍安勿躁,目光又冰冷地落到了旁边。 杂草之中,在不停地晃动,还有细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掌柜看见了,心惊肉跳:“不会是遇上猛兽了吧?” 程筠心神跟着提了起来:“小心点。” 这个地方还算平坦,若真是猛兽那可真是没有地方可以躲。 李掌柜和大厨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镰刀。 只要有东西扑过来,那他们—— “唔——” 有个声音传出,李掌柜抽了口冷气道:“好像是人的声音。” “过去看看!”大厨提议。 两人心里头挺害怕的,可若真是个人,他们可不能不管,这人的声音有点奇怪,很虚弱,像是受伤了。 “我走前面。”程筠眼神一沉。 李掌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可程筠已经带头往前走了。 看她的背影甚至比两人更加硬挺,李掌柜说不出话了,小声道:“程娘子,小心点。” “嗯。” 程筠用镰刀拨开灌木丛,仔细看了过去,有个小少年躺在灌木丛中,他形象并不好看,整个人悬空着,像是被灌木丛束缚住了行动。 胳膊和腿都被血染红了,显然伤得不轻。 “站住!别过来!”少年显然发现了三人,立即处于戒备的姿态,“你们是谁?” “反正不是害你的人。”程筠站住了脚,抿唇道:“你怎么在这?” 少年死死地咬着嘴角不说话,他盯着程筠,又看了眼李掌柜和大厨,等看见几人背着背篓眸底的警惕才淡了不少。 “我不小心迷路了,和家人分开了。” 程筠挑眉。 这孩子明显是在撒谎,深山老林,怎么可能在这迷路? “你要跟我们一起下山吗?”她顿了顿,又道:“我家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少年大约十二岁左右,红唇白脸,细腻无比。 还有紧拽着藤蔓的手更是白嫩,一看便知道是养尊处优惯了。 少年目光之中游移不定,许久不说话,似乎在考虑。 程筠颠了颠背篓道:“既然你不想跟我们走,那我们就先下山了,这深山之中可有不少猛兽,你要小心啊。” 少年涨红了脸道:“我走!但我下不来了,你们帮我把这个藤蔓砍了。” 程筠轻哼了下,三两下砍掉了藤蔓。 少年从灌木丛中掉在了地上,即便身上骨头像是散架了,可他愣是一声不吭。 程筠深深地看了眼少年,问道:“要背么?” 少年傲娇地别过脸:“不用,我自己能走。” 程筠也不多话,带头下了山,她走在前头,时不时地能听见少年抽气的声音,可人家不示弱,她自然只当没听见。 李掌柜和大厨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 花了一个多时辰,几人才下了山。 时辰不早了,李掌柜要回镇上,他走到旁边,小声道:“程娘子,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平常人,你小心点可别把人得罪了,不然他家人找过来你不好交代。” 程筠道:“我心里有数。” 李掌柜又深深地看了眼少年,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抬头朝他看过来。 李掌柜急忙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你。” “嗯。” 少年把头低了下去,闷声道:“你不是说你家在山下么,你家在哪?” “喏,不就在前面么?快到了。”程筠朝他伸出手,“是不是走不动了?我扶着你?” “不用!”少年冷着一张脸,走得异常的快。 到了门口,他用力推开门。 球球撒丫子冲了出来,少年吓了一跳,要不是程筠眼疾手快,他必定得摔个四脚朝天。 少年惊魂未定地甩开程筠的手,瞪了眼她道:“你怎么不早说有狗,想吓死我么?” 程筠摊手:“你也没问啊。” 天地良心,他要是问她肯定会说的,更何况球球乖巧懂事,长得又不是很大,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除非这少年以前被狗咬过,导致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少年气的脸色发白:“你——” 他‘你’了半天,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筠娘回来了吗?”容婶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 容婶正在揉面团准备包饺子,脸上沾了些面粉灰,配上满脸的疤痕,看起来有点滑稽。 少年的目光在容婶的脸上停留了下,很快又平淡地挪开。 “我寻思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刚下锅煮,待会就……” 砰! 擀面杖掉落在地。 容婶的话戛然而止,她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不过很快,她便收回了目光,捡起擀面杖道:“筠娘,他是谁啊?” 即便容婶神情变得再快,程筠还是没有错过方才的异样。 她看得分明,容婶眼里明明是又惊又喜,还有浓浓的压抑。 若是没有猜错,容婶恐怕认识这个少年。 第72章 菩萨心肠的好姑娘 程筠换了双鞋子,在台阶上敲着泥巴。 雨天路滑,刚放晴不久,泥巴都是湿软的,给鞋底子倒是沾了不少。 “是我在山上捡到的。” 容婶捏着擀面杖的手在发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那他受伤没有,严不严重?” 程筠不动声色地道:“我还没来得及检查。” “那你……”容婶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你给他检查吧,我去下饺子。” 程筠答应了声,敲完鞋底子上的泥巴才看向少年道:“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先去洗一下。” 少年浑身都带着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大夫。”程筠直起身。 少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他沉默了会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可以把我当成个男人。”程筠耸了耸肩,洗了手,回到屋子里从小药箱里拿了几瓶药出来,开始打量起少年。 她的目光让少年恼羞成怒:“我办不到。” 程筠目光很凉:“办不到也得办到,你可伤得不轻,若是以后留了疤你后悔都来不及,最重要的是——” 她上下扫过少年的身体,最后落在他的腿上:“要是不抓紧治疗,你会失血过多,指不定会让你的腿永远残废,你应该不想变成瘸子吧?” 大家族,应该很在意外形。 以前她可是在话本子上看过,外形有损,不能继承家业。 这对于这少年来说肯定很重要。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少年视死如归地脱了衣服,他闭着眼道:“你来吧。” 程筠很镇定,给少年的伤口处理了下,最后才去捏他的脚踝。 “嘶——” 少年抽了口冷气,咬牙道:“你轻点!” 程筠又捏了下,淡淡地问道:“疼?” 少年瞬间不吭声,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程筠嗤了声。 这小孩的性子怎么有点像她家相公? 连小表情都有点如出一辙,啧,看来她是想相公了,不然怎么这都能想起他。 “啊啊啊啊!” 少年突然鬼叫出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程筠按住他的膝盖,警告道:“别乱动,我在给你正骨,要是接错了,你的骨头长歪了就得变瘸子,到那个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少年瞬间不敢乱动了。 灶屋的容婶心神不宁地捞饺子,听到这话,手又是一顿:“筠娘,他……不能残疾,你多上点心。” “知道了。”程筠头也不回地答应了声。 珺宝坐在小椅子上,双手托着腮,突然高声提醒道:“容婶,饺子煮烂啦。” 容婶回过神,不敢再偷看程筠这边。 程筠给少年固定好骨头位置,又打了绷带,这才站起身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额头全是冷汗,他疼得不行,嘴巴却硬得很:“干什么?” 程筠斜睨着他道:“在你家人找过来之前你得一直住在这,我们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给个称呼。” 少年犹豫了下道:“阴湛。” 程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怎么联系你家人?” 阴湛道:“他们会找过来的,你不用担心。” “好。”正好她也不想麻烦,程筠收拾了下药品,再走出屋子的时候,容婶端了饺子放到桌上。 容婶目不斜视,招呼道:“饺子熟了,吃吧。” 阴湛毫不拘谨,端起碗筷开吃。 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再不吃点东西,家人还没找到他,他就得先饿死在这。 珺宝朝阴湛伸出手,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上的油渍:“你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吃得饱的,没人跟你抢。” 阴湛愣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好。” 珺宝人小鬼大地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以前一样,经常被别人欺负,饿肚子啊?” 不然吃相怎么跟她以前一样难看。 阴湛解释道:“我三天没吃饭了。” “真可怜!”珺宝捧着软乎乎的小脸蛋,吹着彩虹屁,“还好你遇上我嫂嫂了,不然肯定要饿死啦。” 容婶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地朝这边看过来,耳朵听着这边的话。 听见阴湛三天没吃饭,她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程筠察觉到了,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容婶急忙否认。 程筠目光落在容婶的身上,淡淡地道:“不认识你会这么紧张?容婶,他是你什么人?” 平常,人家不说她自然不会问。 可今日容婶的表现太反常了,让她不得不在意。 容婶咬了咬唇,不愿意多说:“筠娘,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别问,也别和这孩子说,就当我不认识他,行吗?” 还不等她说话,容婶连忙道:“当我求你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程筠点了点头道:“好。” 容婶松了口气,朝她笑了笑:“谢谢你,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他。” 程筠没有揽功劳,只是道:“碰上了,换做是谁估计都会救。” 容婶道:“天底下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菩萨心肠。” “我并不是个好人。”说她菩萨心肠,怕是不知道她以前杀过多少人,给组织出的那些任务,哪个不是带血的? 容婶笃定地道:“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好姑娘。” 程筠没有接话,她看了眼容婶:“阴湛好像吃完了。” 容婶立即走了过去,给阴湛又添了一碗。 从始至终,容婶没有和阴湛说话,可那柔和的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在阴湛身上,那目光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可若真是容婶的孩子,阴湛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难不成是因为容婶的脸? 不应该,若是亲娘,不管变成什么样,那种熟悉的感觉肯定都不会变。 程筠懒得再想,回了屋子翻箱倒柜。 片刻,她拿着一套谢三郎以前的衣服走出来,交代道:“阴湛,待会你洗完澡换这身衣服。” 阴湛看了看,并没有嫌弃是旧衣服:“好,谢谢。” 程筠对他这态度还算满意。 这孩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傲娇,至少还挺懂礼貌。 容婶道:“我改改吧,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太长了点。” “随你,反正这身衣服相公已经穿不上了。” 听她这么说,容婶手脚麻利地拿了衣服,坐在门槛上开始缝补。 …… 与此同时,后山。 杂草藤蔓被人用剑尽数削掉,露出一个个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砰! 刹那,这些黑衣人猛地朝同个方向整齐地跪了下去! 第73章 气死人不偿命 “见过主子!”黑衣人们,也就是影卫异口同声。 被称为主子的男人脸上戴着半张青面獠牙面具,他眼里毫无温度。 “主子?呵,本座宁愿没有你们这群废物属下,看个孩子都能看丢!”青狐主讥诮地勾了勾唇,“你说,本座该怎么惩罚你们呢?” “主子,实在是那孩子太机灵了……” 砰—— 青狐主抬脚踹向那个人的胸口,剑光落下,寒剑洞穿了说话之人的四肢。 “本座最讨厌你这种明明做错事却给自己找借口开脱的人。”他踩在那人的胸口上,笑眯眯地道:“跟了本座这么久,你们连本座这个性子都不清楚?” 其他众人瞬间不敢再吭声。 主子的性子他们心底无比清楚,若他们再开口辩解,那么下一刻可能不只是废手废脚! “找到了!” 倏地,在人群后,有个影卫急切地赶了回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双膝直接跪了下去。 青狐主抬眸,听不出喜怒:“在哪?” “山脚下的村户里。” 青狐主轻嗤了声:“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本座带回来!” “是!” 众多影卫悉数退去,直冲山脚下。 青狐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脸上依旧温和带笑,可眸子里却冷得出奇。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阳光,懒懒地道:“小东西,你跑不掉的,何必做垂死挣扎。” …… 谢三郎和昭宝回到家时,也发现了多出来的阴湛。 昭宝倒是没有什么表现,和珺宝走到旁边玩去了,谢三郎的目光落在阴湛身上好一会才挪开。 此时,阴湛满脸嫌弃地穿上容婶缝补好的衣裳。 还别说,容婶心灵手巧,改好的衣服穿在阴湛身上格外合身,就是有点旧了。 阴湛扯了扯衣服抬起头。 他这才看见院子里多了个人,犹豫了半晌,阴湛憋出一句话:“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三郎眯起眸子,没什么表情地道:“你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 阴湛挠了挠脑袋,奇怪地道:“是吗?可我觉得你很熟悉。” 谢三郎睨了阴湛一眼,颇为认真地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我长得比较普通,和别人相似罢了。” “可能吧。”阴湛的脸色五彩缤纷。 若谢三郎这样的算普通,那这个世上可能没有好看的人了吧,这人还真是谦虚。 谢三郎没再和阴湛说话,进了屋子。 程筠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若有所思地扫了圈,也没吭声。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重新坐在了一起。 因为多了个人的缘故,程筠特意多做了一道菜。 梅菜扣肉,肥而不腻。 吃起来的口感格外下饭,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阴湛都多吃了一碗饭。 阴湛擦了擦嘴角,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谢三郎的身上,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他已经摸清楚谢家的成员组成了。 救他的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叫程筠。 两小只是龙凤胎弟妹,帮忙缝补衣裳,时不时偷偷看他的人是容婶。 而让他觉得很熟悉的人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谢三郎。 “我知道在哪见过你了!”阴湛眼睛一亮。 谢三郎低着头吃饭,没搭话,仿佛阴湛说的话与他无关。 程筠吃完了,放下碗筷道:“在哪?” 阴湛蹙眉,有点不太确定:“在我母……在我娘的书房里,我娘书房里有张画像,那上面的人和他长得差不多,不过为什么我娘会有他的画像?” 容婶听见“娘”这个词,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筷子。 谢三郎冷着脸道:“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不差我一个。” 阴湛道:“真的只是长得相似么?” 程筠不喜欢有人质疑谢三郎,挑眉道:“我相公就是我相公,他说长得相似就是长得相似,谁管你什么破画像。”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在撒谎?”阴湛来了脾性,气哼哼地道:“你们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过,反正也不是很像。” 能挂在母亲房间里的画像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拎一个出来他都得学习半辈子。 这个谢三郎只不过是村子里的穷书生,又怎么能和那些人物比? 像不像的程筠一点都不在乎,她面不改色地道:“嗯,我们会当你从未说过的。” 阴湛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涨红着脸站起身道:“我吃饱了!” 说完,他目光扫了一圈,见没人搭理自己,只有容婶偶尔会投个小眼神给自己,心里面不由得更气了! 以前他从未被这么冷落过,那些人可都是上赶着求他跪他! 巨大的落差感实在让人气愤! 阴湛黑着脸问道:“我今晚睡哪?” 程筠随手一指:“那间屋,跟昭宝睡吧,反正他一个人睡很宽敞。” 原本阴湛是想自己睡一个屋子的,他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床,可在别人屋檐下,他哪里有资格挑剔,只能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子。 昭宝很乖巧,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小哥哥也不排斥。 甚至还把自己的小被子摊开,要分享给阴湛。 阴湛接受能力也强,没有任何抱怨,卷了小被子闭上眼,他得好好睡觉,把精神头补回来,然后安静等待属下找到自己! 昭宝扯了扯被子,扯不动,嘴巴一撇,差点要哭。 这小哥哥真是的,把被子都卷走了,他晚上盖什么? 阴湛被扯得心烦意乱,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干什么?” 昭宝指了指被子,阴湛这才反应过来:“你没被子不知道说啊?” 昭宝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心灰意冷地背过身去。 阴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疑惑地问道:“你是不会说话吗?” 好像从他回家之后,他就一直没开口说话。 昭宝从喉咙里哼了哼,眼眶红红的,俨然被欺负的模样,阴湛顿时知道自己说对了,心里面冒出愧疚的情绪,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对不起……” 昭宝卷着小被子滚了过来,伸出手捂住阴湛的嘴巴:没事! 紧接着,他拍了拍枕头,捂住眼睛:闭上!睡觉! 阴湛听话地闭上眼,原本他以为身边有个陌生人自己睡不着。 但没想到,没多久,他的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不一会就进了梦乡。 程筠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她给两人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地从房间走了出去。 恰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杀气,这种感觉她很熟悉,甚至她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 她眉头蹙了蹙,不动声色地进了主屋。 谢三郎靠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又好像在看向外面,他平静地道:“有客人来了。” 第74章 心迹 程筠走了过去,谢三郎朝她望过来。 “是冲着他来的?”两人心照不宣。 谢三郎道:“嗯。” 程筠抿了下唇:“没想到还是个大麻烦呢。” 说着,她点了安神香,放到了昭宝的房间外头,从外面看,就好像她点了驱蚊的药草。 没多久,杀气逼了过来。 数道黑影从墙头纵身而下,露出来的眼睛夹杂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他们速度整齐,直接朝阴湛的房间冲了过去。 只不过,在他们还没撬开房门时,有道俏丽的身影挡在了房门口。 程筠好笑地看着黑影:“来别人家招呼不打就要进门,怕是不合适吧?” 影卫们后背一凉。 这女人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们怎么都没察觉! “让开,把你捡到的少年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程筠最不喜欢被威胁。 好声好气说话她还能听,可倘若来硬的,那她可以让这些人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她松了松筋骨道:“我若是不交呢?” 影卫们语调没有半点感情:“杀无赦!” 程筠半眯起眸子,冷芒乍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 影卫们奉命办事,原本想偷偷的把孩子偷走,可程筠看见她们了,还不知死活地阻止,那怪不得他们心狠手辣! 程筠双手撑开,拽住最近的一个影卫狠狠一甩。 抬脚踢在他的心窝处,影卫没有防备,整个后背撞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当场晕死过去。 影卫们这次不敢再小看程筠,捏着剑的手多了几分戾气。 “小娘子,你不该招惹我们的。”领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嘴里还在嘲弄,“我们本想放过你们,奈何你逼我们下狠手!” 程筠伸出拳头,掌心向上勾了勾中指:“少说废话,先打过我再说。” 影卫们差点被气出内伤。 这小娘们未免太看不起人,这嚣张的动作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 领头的给左右递了个眼色,瞬间,五六个人朝程筠冲了过去。 锵—— 剑尖碰撞,在黑夜之中击出眩目的火花。 谢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后面,他单手执剑,身影宛若游龙,快得不可思议,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他下一步动作。 半刻钟后,影卫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手中的兵器更是被洗劫一空。 影卫们惊惧地盯着谢三郎,若是说程筠让他们很意外,那谢三郎就是让他们恨不得从这里原地消失! “你是谁!” 这个小村子怎么会有高手在,看起来年纪还这么小! 谢三郎将手里剑往前一抛,面无表情地道:“滚回去回禀你们主子,这孩子你们不能动,动则死!” “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主子凭什么听你的!” 谢三郎轻蔑地睨了说话之人一眼:“滚还是死?你们选一个。” 影卫们眼神复杂,在衡量利弊。 很明显,他们是打不过这对小夫妇的,可倘若没把孩子带回去,主子肯定也会惩罚他们,但待在这,肯定死路一条。 回去指不定主子还会开恩饶恕! 想到这,影卫们抄起剑纷纷爬了起来。 来是飞檐走壁的来,走是连跪带爬地走,甚至有的双腿都站不起来,浑身虚软。 程筠走到谢三郎身边,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三郎摇了摇头,他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用武力了,血气有些翻涌。 程筠责怪地道:“以后像这种场面有我就够了,你用不着出手。” 谢三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你相公,护着你是应该的。” 朝夕相处,他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程筠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装柔弱了?” 谢三郎别过眼道:“不是装。” 他只是不想再动武,他想用这样的行为来麻痹自己,他不想记起以前那些不堪入目的事。 只是,这些没必要和她说。 见他不愿意多做解释,程筠也没追问,而是看向影卫们逃离的方向。 “这些人不会再来了吧?” 谢三郎听她这么说,认真地想了想道:“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 程筠打了个哈欠:“那就好,我们睡觉吧。” 这么晚了,困死了都。 谢三郎站在门口,看着她自然而然地躺进了被窝里,有点怔忡。 “相公?你还不睡吗?明天可还得早起去书院。”程筠撑着下巴,深邃的眸子定在他身上,“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那些杀手?” 谢三郎其实没有想那些人,他只是在想,他似乎对她越来越习惯了。 甚至,有点依赖。 这种感觉他不知道可不可取,有依赖便会有软肋,他以后会不会因为她受制于人? 毕竟他不是真的谢三郎,不可能一直待在这。 “筠娘,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程筠不假思索地道:“你不是你还会是谁?在我眼里,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谢三郎,是我的相公,是昭宝珺宝的大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拜堂成亲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谢三郎微怔。 突然,他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程筠好奇地看着他。 谢三郎走过来,躺在了自己那一边:“没什么,睡吧。” 是谁不重要,只要他们在自己身边就好,即便是谢三郎这个身份又如何,他还得考取功名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似乎是意识到谢三郎心事重重,程筠从中间的被子滚了过来。 直接落入他的怀中,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腹肌:“呀,相公你身材似乎更好了,手感很扎实。” 谢三郎整张脸爆红。 他低下头,正好看见她颈侧的雪肤,往下便是酥胸的轮廓。 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他努力地避开眼,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可鼻尖带着淡淡的女子香,怎么都避不开,他总不能不呼吸吧? 可怀中的女子还是不停地作乱。 手从他胸口溜达到腹部,前面还隔着衣服,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冰冰凉凉的小手竟然钻了进去。 这让他整个人气息有点不稳,温度随之升高。 谢三郎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难捱:“程筠,手别乱动,睡回你自己的地方!” “相公,你怎么了?”程筠不明白,抬头觑了他一眼。 第75章 乖,躺好 她的声音带着软软的娇憨,谢三郎听得面红耳赤。 再加上她窝在自己的怀中,整个身体带着点冷意,和少年郎的身体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谢三郎闭了闭眼,强行冷静下来:“睡回去,热。” 程筠一本正经地道:“不热啊,刚好。” 自己的相公,不睡白不睡,难不成还要便宜别人不成? 这般想着,程筠手脚并用,牢牢地抱紧了谢三郎,他越挣扎往后缩,她就越往他怀里贴过去,主打的就是个享受男色! 谢三郎忍无可忍,嗓子带着点哑:“筠娘,回去躺好。” 程筠斩钉截铁地道:“不要。” 谢三郎语气几乎命令:“听话,乖——” 明明方才共同击退了敌人,现在突然要他严肃起来,谢三郎真的做不到对她冷言冷语。 程筠抬起眸子,俏生生的小脸满是好奇:“相公,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若是害羞那她就饶他一次。 谢三郎自然不会承认,索性不去看她,眼睛一闭,大方地任由她抱着:“没有,睡吧。” 喜欢抱就让她抱,反正他除了身体难受点又不会掉块肉! 程筠蹭了蹭他的小腹肌,乖巧地闭上眼:“哦。” 这晚,程筠睡得格外舒服,谢三郎却是醒了两三次,每次醒来,他都捉住程筠的手往旁边挪开,可她像是察觉到了,在他睡着后又自动地贴了过来。 连续三次,他彻底认命不再挣扎,硬生生地撑到了天亮。 …… 影卫们一路奔袭,从谢家院子逃出来他们就不敢停留。 可好像有鬼拉着他们的腿,他们越跑,身体里的内力越用不出,直到最后浑身酸软,腿迈不开了,更不别说运用内力飞檐走壁。元宝小说 “老大,怎么回事?” 领头的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晓得!” 砰! 几个影卫齐刷刷地歪倒在地,在昏迷前,他们还不停地往青狐主所在的方向爬了几下。 半个时辰后,新的黑影找过来了,看他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心里头一惊。 醒过来时,晕倒的影卫脸上被泼了冷水。 青狐主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脸上笑容满面,语调冰冷:“说!” “是……是那对小夫妇不肯把孩子交出来!”领头的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去看青狐主,“属下们没想到那对小夫妇武功奇高,还会用毒,属下们一时不察中……中招了!” 谁能想到普通的百姓居然有这种手段和武力值啊? 所以,他们任务失败也是情有可原! 青狐主目光落在几人身上,嘴角讥诮地勾了勾:“你们就这么没用,村夫村姑都打不过?那你们说,本座养你们有什么用?” 领头的浑身颤栗。 主子这般说八成是动了杀心,那他们还活不活得了! “主、主子!属下们任务失败愿意领罚,但是——” 青狐主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但是什么?” 领头的鼓起勇气道:“那户男主人让我们回来回禀主子,说那个孩子主子不能动,动则死!” 话音落下,方圆几寸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青狐主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影卫身上。 下一刻,他身影宛若鬼魅,出现在影卫面前。 他左手掐着领头的下颔,似笑非笑地问道:“真的?” 虽在笑,可领头的却觉得青狐主浑身都是杀意,让人如坠冰窟:“真、真的,属下不敢撒谎,确实是那个男人说的。” 青狐主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着领头者。 片刻后,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眸底有股子诧异稍纵即逝。 他指了指影卫们身上的伤口:“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领头的羞耻地道:“他用属下们的剑留下来的,属下对上他,毫无招架之力,还请主子责罚!” 一个杀手,居然被对方用自己的武器伤了。 这种事传出去,他们不用活了。 不要太丢人! “呵,可真是有趣。”青狐主笑了,即便被遮挡了半张面孔,却也风华万千。 这次,他眸底带了些笑意,没了之前那般冰冷,领头的觉得掐着自己下颔的手,似乎都带了温度。 “主子?” 青狐主这才回过神,缩回手,用帕子擦了擦:“这次放过你们,不过惩罚免不了,你们任务失败,自己去刑堂领罚吧。” 命这是捡回来了! 领头的松了口气:“是!多谢主子!” 不过话说完,他们却觉得奇怪,自家主子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 方才明明是想杀了那户人家的,怎么突然变了? 影卫们悉数退去。 这片天地又只剩下寂寥。 青狐主若有所思地摸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般若。” 一袭烈烈红衣的女子突然从黑暗处出现,雪肤酥胸,身材火辣劲爆,乌发半束,另一缕弯曲在她指尖勾搭。 她声音娇娆,勾魂夺魄,眉眼之中更是媚态流转:“主子,有何吩咐?” 青狐主抬着头,看着无边月色:“你说,会是他吗?” “谁?”般若不解。 青狐主觑了她一眼:“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 …… 天色蒙蒙亮,谢三郎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外边,容婶起得很早,手里边在收拾院子里的背篓,嘀咕道:“昨晚这风是不是太大了,背篓被掀得到处都是……” 说着,她听到了开门声,转身和谢三郎打了个照面。 “哎呦!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谢三郎眼圈青黑,满脸困乏,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嗯,昨晚风大没睡好。” 容婶上下扫视着谢三郎,突然暧昧一笑:“真是风大没睡好?容婶是过来人,有啥不好意思说的,放心我懂,你们小两口正是年轻的时候,年轻气盛难免热情似火,不过——” 讲到这,她特意顿了顿,眼神更加暧昧了:“你们还是要悠着点,毕竟身子骨还没长开,小心那方面过度了下不了床。” 谢三郎整张脸又红又绿,眼神飘得厉害,压根不敢看容婶。 “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婶摆摆手道:“不用解释,新婚燕尔情理之中。” 真不是! 谢三郎还想解释几句,可根本张不开嘴,容婶给他递了一个“很正常”的小眼神,笑盈盈地去了灶屋,压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谢三郎顿时觉得太难了。 容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76章 左摇右晃的马车 早饭,容婶除了煮了稀饭,还特意煮了醪糟鸡蛋,用的是红糖。 容婶热情似火地朝程筠打了招呼:“筠娘啊,把这醪糟鸡蛋都吃了,补补身体。” 程筠不明所以:“我不用补,你们吃就好。” 容婶乐呵:“你们年轻身体好,可还是要补的,不然以后亏空了身体,虚了可不行。” 程筠迟疑了下:“虚?” 容婶眼神里很是暧昧,轻拍了下程筠的胳膊:“快吃吧,不然冷了。” 盛情难却,程筠依言吃了。 不过,她还是没搞明白容婶什么意思,反倒是谢三郎吃饭的时候很不自在,眼神都不敢乱飞。 这顿饭吃得热火朝天,吃完后,谢三郎领着昭宝上了骡车。 程筠先送了两人去书院和私塾,自己过后去了集市采买做糕点的材料。 经过巷子,她察觉到身后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脚步声快速朝她逼近,程筠假装没有察觉,顺理成章地被人捂嘴套进麻袋。 “雇主不是说她身手不错吗?怎么一下子就被逮住了?” “那肯定是雇主想让我们提高警惕瞎说的,一个小村姑身手能好到哪里去?” 村妇经常做农活,顶多力气大点,身手好肯定是夸大其词。 “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娘子脸长得不错?” “我眼又没瞎,自然发现了。” “要不我们就地把她给办了?” “少动歪脑筋,雇主还在破庙等我们呢……” “……” 半个时辰不到,程筠感觉马车停下来了。 紧接着,她被人扔到一片空地上,麻袋被扯了下来。 “人我给你带来了,银子……” “拿着赶快滚。” 是秦烟的声音,程筠心底好笑,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程筠!”秦烟眼底愤恨,眸子里都快喷出火了,“凭什么我被你害成这样,你日子却过得越来越滋润?” 神经病! 她什么时候害她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没有和谢三郎和离,没给她腾地方让她嫁过来? 她真是怀疑秦烟长了脑袋忘了长脑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秦烟走来走去,自顾自地道:“我今日也要让你尝尝我受过的苦,可不能白瞎了你这张贱货脸!” 话落,有个男人开口说话了。 “你这姐姐确实比你好看,上次我没看仔细,今儿个可得好好享受一下,反正姐妹共侍一夫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真是没想到这种齐人之福我还能享受到。” 秦烟倨傲地抬起下巴:“覃狩,你怎么对我的,就得怎么对她,不然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覃狩满脸猥琐地道:“放心,我肯定好好对她。” 美人儿,谁不爱? 更何况程筠长得格外的美,他只看这张脸便觉得带劲儿! 覃狩脱了衣服,露出油腻的身体,再配上绝世丑颜,看得人胃里翻滚。 秦烟不忍再看覃狩,扭过头只盯着‘昏迷不醒’的程筠,讥讽道:“我看你被糟蹋了,还有没有资格留在谢三郎身边。” 谢三郎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清白,肯定不会喜欢被别人睡过的女人。 就算两人为了面子不和离,那夫妻之间关系肯定也会有一根刺。 她过不好,嫁不了谢三郎,她也不要程筠过得好! 程筠睁开眼,清凌凌的眸子落在秦烟身上:“怎么,我没资格是不是你就有资格了?秦烟,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见她清醒,秦烟吓了一跳:“你醒着?” 程筠笑:“不能醒?那种粗制滥造的迷药,都入不了我的眼。” 秦烟咬了咬牙,看着程筠被绑着的手,催促覃狩:“愣着干什么,她就算醒了也不能动弹,你赶紧把她给睡了,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听到这话,覃狩迈着短粗的大腿往程筠那边逼近,一脸淫邪。 “小美人,可不能怪我啊,是你妹妹要把你送给我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弄疼你,你待会好好配合……” 话戛然而止。 程筠扯断麻绳,冷淡地站起身。 她走到覃狩的身前,手里多了两颗黑色药丸,在覃狩惊惧的目光下给他喂了进去。 秦烟本能的想逃,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嘴里也被喂了两颗药丸,紧接着,两人动弹不得,只能害怕地盯着淡定如竹的程筠。 秦烟出口的话宛若蚊蝇,更像是在娇嗔:“你想做什么!” 程筠捏着秦烟的下巴,冷笑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想看活春宫么,不如你表演一下给我看看。” 秦烟眼神涣散:“你别乱来,我是秦家嫡女,他是州府嫡子,得罪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就连你相公的前途都可能会被影响……” 程筠道:“我相公只会站在我这边,倘若因为这件事恨我,那他不配当我相公!” 她相信谢三郎,无条件相信。 至于秦烟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破坏他们夫妻情分? 秦烟浑身没了力气,只觉得浑身上下热得厉害,她觉得不对,开始祈求:“程筠,当我求你,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招惹你,你放了我。” 程筠淡定地道:“晚了。” 她扫了圈,发现周遭都没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破庙外。 兴许是因为秦烟要害她,所以没带任何丫鬟小厮,正好,免得她还得想办法解决其他人。 程筠把两人拖到马车里去,一路进了镇子。 距离镇子门口不远,她下了马车,给马儿甩了一鞭子,悄悄地隐匿进了人群。 马儿吃痛,走得异常地快。 在门口时,马儿停下来。 来来往往的百姓很是好奇,盯着马车左右打量,只见马车左摇右晃,吱呀吱呀地响。 里面时不时地传出娇滴滴的喘声,破碎又让人面红耳赤。 恰好在此时,被做过手脚的马车坚持不住,彻底分崩离析,里面的热火朝天顿时让百姓们瞪大了瞳眸。 满场鸦雀无声。 没一会儿,抽气声此起彼伏,而马车里的男女还在忘我地表演着。 “省城里的青楼女子都没这么放荡大胆的吧?” “这是谁家的姑娘哟,可丢死人了。” “……” 程筠离开了。 之后怎么了她不知道,反正与她无关。 其实,她是想杀了这两人以绝后患,可秦烟出门肯定和程氏说过,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下学时。 谢三郎还没出书院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他盯着来人,眉眼之中一片沉稳。 第77章 化成灰都认识 为了避免骚动,谢三郎自觉地跟着人去了巷子里。 徐远是他的跟屁虫,自然也要跟着。 谢三郎拒绝道:“你在这里等我,免得筠娘等不到我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徐远盯着来人打量,有点不太情愿,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万一要害谢三郎可怎么办? “可是……” 谢三郎语气重了几分:“不会有事,你在这等着。” 徐远只好等在原地,时不时地往两人的方向瞥一眼。 只不过下一刻,他只是闭了一个眼皮,谢三郎和那人居然原地消失了! 他急了,连忙冲过去找人。 另一边巷子,气氛剑拔弩张。 “没想到你还活着。”青狐主眼神落在谢三郎身上,语调冰冷。 谢三郎脸色平静地道:“我们认识?” 青狐主身上罩着青色的兜帽,从后面看不出身形:“认不认识,少将军不是比本座清楚?若不是你认出本座的人,又怎么会刻意在他们身上留了你独有的剑伤标记?” 谢三郎睨着青狐主:“可我不认识你,你说的这些事我完全没印象。” 青狐主阴郁的脸上扭曲着:“呵,你化成灰本座都能认出你,别以为换了名字和身份本座就认不出你了!” 即便过去一年多,谢三郎的容貌改变了点。 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这人太耀眼了,令人无法忽视! 谢三郎神色依旧平静:“有事?” 青狐主绕着他走了两圈,以前他看不懂少将军,现在他看不懂谢三郎,还真是讽刺得很。 “有人让那孩子死,你想让他活,你觉得本座应该听谁的?”青狐主问。 谢三郎淡淡地道:“阎王楼里的阎主青狐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什么时候需要在意一介草民的想法?” 青狐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得对。” 谢三郎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晚点的话我娘子该找过来了。” 青狐主没吭声。 谢三郎转身准备离开。 “怎么,你打算永远不回去了?”青狐主突然出声,叫住他,“你打算一辈子留在这?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谢三郎嗤了声:“有何不可?” 青狐主气笑了。 他虽不知道谢三郎为什么活着却不回去,可他明白肯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们知道你活着么?” 谢三郎脸色沉了下来,扫了青狐主一眼:“别多管闲事。” 青狐主是聪明人,当下明白了。 不知道,那些人不知道他还活着,他为什么不给荣国府传信? “为什么?” “别再跟来,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 谢三郎冰冷的眼神砸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次青狐主没敢再追过去。 风吹着他的兜帽,猎猎作响。 “他就是传言里的少将军吗?”般若从暗中出现,盯着谢三郎的背影,眼神闪过好奇之色。 青狐主应了声。 般若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主子,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失态?” 这是她第二次见青狐主这么关心一个人。 青狐主冷淡地道:“不该问的别问。” 般若娇嗔了句:“好嘛,我不问就是了。” 片刻,青狐主沉声道:“去查查一年前的事,越详细越好。”元宝小说 般若目光闪了闪:“属下这就去。” 从巷子里出来,谢三郎迎面撞见了徐远和程筠。 “三郎!”徐远快急死了,看见谢三郎平安无恙便松了口气,“那个人是做什么的,把你带去哪里了?” 谢三郎不愿意多说:“我没事。” 徐远还想再说点什么。 程筠打断他道:“没事就好,回家吧。” “嗯。”谢三郎点头。 小两口都没多说什么,徐远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反正谢三郎没出事他就放心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程筠交代。 一路上,程筠没有过问,谢三郎也没说。 回到家,程筠才发现阴湛闹了脾气,正气哼哼地坐在大门口不愿意进屋。 “怎么了?” 阴湛别过脸,不肯说。 程筠干脆不理他,进了院子,容婶难为情地站在门口道:“球球把他衣服给咬了,还有块令牌被球球不知道叼到哪里去了。” 角落里,球球天真无邪地眨巴着一双狗眼睛。 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那尾巴摇得呼啦啦的,看见程筠盯着它,它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吐着舌头舔着她的大腿。 程筠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东西呢?” 球球尾巴瞬间停下来了,眼神乱窜,这表情明显是知道做错了事情变得心虚。 珺宝小心翼翼地道:“嫂嫂对不起,衣服被球球咬坏了,不能穿了,令牌……令牌我会找出来的!” 程筠眉头微皱。 平日里,珺宝最疼球球,吃喝拉撒都是她在照顾,球球跟她也玩得最好,现在球球犯错,珺宝只觉得是自己的错。 程筠有点子严肃:“珺宝,东西不是我的,跟我说没用。” 珺宝以为程筠生气了,眼圈红了。 “嫂嫂……” 程筠叹了口气,缓缓道:“球球是我们养的,它现在弄丢了阴湛的东西,我们理应和阴湛道歉,而不是和我。” 有错就得认,她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嫂嫂没生气就好,珺宝转哭为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道歉。” 说着,珺宝从口袋里翻出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铜板,走到了阴湛旁边。 “阴湛哥哥,对不起,令牌我会给你找回来的,衣服坏了我给你重新买一件,这些钱赔给你。” 阴湛盯着珺宝手心里的铜板,嫌弃道:“这点钱也想买我的衣裳?” 珺宝又翻了几个铜板。 好心疼啊,这些钱她可是准备攒起来买糖葫芦和昭宝分的。 “这些够了吗?” 阴湛满头黑线,这小女娃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你觉得呢?” 珺宝掏空了口袋:“可是我只有这些了,我已经罚球球了,你原谅它好不好?” 说着,珺宝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看她这模样,阴湛说不出重话,嘴角抿了抿:“那是我娘给我缝的衣服,平日里我都舍不得穿,现在好了,被只狗给弄坏了!” 珺宝垂下眸子道:“我和昭宝都没穿过娘缝的衣裳。” 阴湛斜睨了眼珺宝,不信:“怎么可能?你娘为什么不给你做衣服?” 小孩子怎么什么谎话都说。 只要是个母亲都会给孩子做贴身衣裳吧?毕竟,他娘那么忙都腾出时间给他做。 第78章 想娘了,节礼和月钱 忍不住,阴湛给珺宝扣上了爱撒谎的帽子。 珺宝坐到阴湛的身边,双手撑着下巴道:“因为我娘死了,她做不了,我爹也死了,我们家里只剩大哥和我还有昭宝了。” 她口齿清晰,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不过现在还多了个嫂嫂和容婶,还有球球!” 说到这个,珺宝没有半点伤心,因为她快忘了,忘了失去爹娘是什么感觉,甚至爹娘的模样她也记不清了。 阴湛脸色变得难看得很。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刚才说那些话简直该死。 “对不起。” “湛哥哥,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跟我道歉?”珺宝义正严词,吭哧吭哧地道:“是球球做错了事,我跟你道歉是应该的。” 阴湛僵着脸道:“我娘说过,说错话伤到了别人也该道歉,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珺宝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了:“我没伤心,你放心吧。” 说着,她拍着小胸脯,保证道:“爹娘去了天上,肯定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了什么,而且嫂嫂说过,爹娘化成星星在保护我们呢。” “嗯。”阴湛点头。 一大一小在门口说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的,阴湛鼻子很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珺宝吓了一跳:“湛哥哥,你怎么啦?” 阴湛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我想我娘了。” “湛哥哥的娘亲肯定对你很好吧?就像嫂嫂对我和昭宝这样。” “好,我娘对我很好,但是——” 两人的不远处,容婶听到这话,竖起耳根子听,害怕听不见,她还特意往门口多走了几步。 珺宝好奇地道:“但是什么?” 阴湛越说眼泪流得越凶了:“她对我更加严苛,我要学很多东西,稍微做错事都会被她训斥,可我知道我娘这样做是为了我好,现在我落到这步田地,也不知道我娘知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担心我的。” 珺宝似懂非懂,低下头朝阴湛受伤的脚踝呼了呼。 “湛哥哥不疼,珺宝给你呼呼。” 她以为阴湛是因为伤口疼才想娘亲的,毕竟她和昭宝也经常这样。 以前一被上房打骂她和昭宝就躲到别人找不到的角落里哭,心里会很酸很麻,会想别人都有爹娘护着,为什么他们没有。 越想哭的就越凶。 后来爹娘的记忆渐渐模糊,直到想不起来他们的面容,他们也就不哭了,习惯性忍耐,不愿意给大哥添麻烦。 再到现在,他们碰上了嫂嫂,他们想得更多的是嫂嫂。 嫂嫂不会让他们受委屈,带着他们逃离了上房的压迫,想到这,珺宝觉得嫂嫂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啊! 阴湛脚踝疼得厉害,动不了:“脏得很,你离脚远点。” 珺宝听话地挪开了脑袋:“湛哥哥,你娘什么时候来接你啊?” 阴湛目光闪烁不定。 他都不知道那些人知不知道他在这,他想了想道:“不知道,快了吧。” 容婶听得入迷,都没察觉到程筠走了过来,她拿过容婶手里的扫帚:“容婶,想什么呢?” 容婶被吓了一跳:“没什么。” 说完,容婶瞥了眼阴湛,转身进了屋子。 程筠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容婶和阴湛的身上停滞了下。 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又过了几日,阴湛的脚踝消肿了,他每日会跟着珺宝去作坊和鸭棚里看,性子也软和了点,没有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尖锐容易炸毛。 “铁蛋,你走慢点,湛哥哥要跟不上了!”珺宝叉腰。 铁蛋吐了吐舌头:“我先去作坊外面等你们。” 作坊已经步入正轨,由周婶带着,没有出现什么差池,程筠只需要偶尔去巡视下。 这日,程筠载着满车的肉和红糖、面粉出现在作坊门口。 几个孩子们围在旁边打闹,见这阵仗纷纷停了下来。 周婶戴着帽子走了出来,笑着道:“筠娘,可是要发节礼和月钱了?”元宝小说 “嗯。”程筠把骡车停在作坊外面的大空地上,吩咐道:“你让她们停下手里的活出来。” 周婶道:“得嘞!” 很快,八个妇人走了出来,她们脸上带着喜色,眼睛时不时地往骡车上瞟,等看到满满当当的东西时候,眼睛绽放出亮光。 周婶递给程筠一个本子:“筠娘,这是考勤记录,你看看。” 程筠接过本子。 考勤记录是她要的,这个词也是她教周婶的,周婶认识的字不多,不怎么会写字,所以在未出勤那一栏上用打勾代替。 一眼看过去,只有钱氏缺席了一天。 周婶解释道:“钱氏亲娘摔了一跤,那天她请假回去看她娘去了。” 程筠道:“那按照规定钱氏扣十文钱,其他人除了八百文月钱再加十文钱全勤奖,你比她们多了项活……算九百文。” 说着,她拿出在钱庄换的散钱开始发放。 “每个人两斤肉一斤红糖,还带两斤面粉。” 周婶问道:“咋还多了两斤面粉?” 程筠笑了笑:“也是节礼,给你们加的,只要你们好好干,这方面不会亏待你们,排好队,一个个地领。” 上次在马氏家里拿了蜜蜡,马氏没收钱,程筠便悄悄地补了些银钱和东西。 肉和红糖还有面粉都是分好的,不会存在假公济私的问题。 干活的妇人们拿了铜板,对程筠更是心服口服。 马氏兴高采烈地道:“筠娘啊,三郎娶了你可真是个有福的,连带着我们都享福了。” “嫂子说得对,以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活计做?怕是县城都没这个待遇吧?” 钱氏道:“得亏上房那些晦气玩意没来沾边,你们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提他们做什么,多败兴致!”周婶说完,又招呼着铁蛋,“儿子把这些东西提回去给你奶,让你奶揉好面,我晚上回去包肉饺子吃。” 铁蛋听到有肉饺子吃,口水一下子流了一嘴。 小小的身板,提了六斤东西都不嫌重,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往家里跑,那样子仿佛生怕有人跟他抢肉吃。 这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东西发完了,程筠没多待,她还要去鸭棚那边发放。 “你们继续干活,我先去鸭棚那边看看。” 众人笑着道:“你快去吧。” 看着妇人们高兴的模样,不远处的阴湛蹙眉,不明所以地道:“不就是最普通的猪肉红糖吗?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珺宝吃惊地道:“湛哥哥,你在说什么?” 阴湛道:“我说错了吗?这些东西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吃到么?不好吃,又不值什么钱。” 也不知道铁蛋听到吃肉饺子,怎么高兴成那样? 珺宝拧着眉头看着阴湛,小嘴被她抿成一条直线,她有点不高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认为这些东西很珍贵。 但哥哥嫂嫂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能强行让别人也这么认为,兴许别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呢,看不上这些便正常了。 第79章 多劳多得的订单 程筠见张大壮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突了突。 “怎么了?” 看她来了,张大壮连忙道:“方才我去鸭圈里看的时候,发现死了十多只鸭子,正打算去找你呢,没想到你正好来了。” “死的鸭子拿出来了吗?” “拿出来了,都装到了麻袋里头,准备拿去烧。” 程筠走了过去,掀开旁边的麻袋看了眼。 鸭子没看出什么异样,看起来不是发瘟。 “有死伤是正常的,你们别太担心了,拿到地里面再烧。” 张大壮立即应了声,提着麻袋出去了。 其余几个人跟在程筠身后,她洗了手,做了简单的消毒,进了鸭棚里。 鸭子们长势很好,这才过去半个多月,每只大概有四斤重。 从鸭棚里出来,程筠给四人发了节礼和月钱。 她看着几人,平静地道:“这次虽然不是发瘟,但还是要谨慎点,以防万一,你们明天让几个人陪我一起去山上找药。” 张大壮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那我留在这看着鸭棚,你们都去吧。”麻子主动留了下来。 “另外天气热起来了,鸭子要分开关,不然太热了鸭子也会受不住。” 麻子拍了拍脑袋道:“这我倒是没想到,那我们下午就把鸭圈隔开。” 程筠点头道:“还得养几只大鹅。” “养大鹅做什么?” “避免黄鼠狼过来叼鸭子。” 鸭子现在个子小,万一黄鼠狼过来了还真的没有胜算,大鹅有喙,能啄死黄鼠狼。 “行,过会子我们去村子里找找。” 程筠没多待,交代完后便赶着骡车回去了。 半路上,她瞧见了珺宝气鼓鼓地坐在石头上,阴湛正不知所措地哄着人。 “怎么了?” “嫂嫂。”珺宝一看到她就不生气了,“你处理完事情啦?” “对。”程筠拍了拍骡车,“上来吧,回家。” “我来啦!”珺宝一溜烟地跑了过去,爬上骡车,朝阴湛招了招手,“湛哥哥,你也快上来吧,日头大,小心晒坏了。” 阴湛见昭宝愿意跟自己说话了,没摆倨傲的架子,坐到了珺宝的旁边。 程筠看了看两人,又收回了目光。 小孩子打闹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太过火,她不打算多管。 经过老许头的家门前,骡车停了下来。 许桃娘正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听到动静,连忙朝她笑着走过来:“筠娘,有事吗?” 程筠想了想道:“我这里有个活儿想让你跟你爹一起做,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我爹不在,出门去了。”许桃娘有点尴尬。 老许头会打井,但村口有口水井,打井又贵,村子里的人基本上舍不得花这个钱,所以老许头经常不在家,每天都得走很远的路找活干。 许桃娘好奇地道:“是啥活啊?” “我记得你认识几个字会算账,我打算让你和你爹帮我家给镇上或者县城送糕点,月钱的话,多劳多得,怎么样?” 许桃娘激动地道:“我……我也可以吗?” 这个世道,对女子很不公平,基本上不能抛头露面。 程筠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有这个能力,那月钱自然少不了你的,等你爹回来,你和他说声,若是他愿意干的话,你俩就来找我。” 许桃娘猛地道:“好,我肯定跟我爹说。” 下午的时候,程筠刚做完糕点,老许头和许桃娘就过来了,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和感激。 “想好了吗?”程筠也不兜圈子,直接问。 老许头之前遭了那种祸事,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带风。 他很是硬朗,中气十足地道:“想好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们父女不中用,我们就干!” 在村子里,没个儿子傍身会被说绝户。 即便老许头是个手艺人也没少遭受白眼,如今程筠看得起他,他打心眼里觉得宽慰和高兴。 程筠问道:“行,一个订单两文钱,每天最少十个订单,你们看愿不愿意?” “愿意的,愿意的!” 一天最少二十文,总比他们父女俩在家里干农活强太多了。 程筠把包好的糕点和订单递出去:“上面是订单,糕点外边也写了编号,你们送过去的时候不要弄错了,送完后记得去买面粉红豆绿豆,这些我都和集市良米铺子老板交代过,你们只需报我的名字就行。” 顿了顿,她补充道:“到了下学的时候顺便去接昭宝和三郎回家。” 许桃娘震惊地道:“骡车给我们用?” 程筠道:“是,糕点最讲究新鲜,不能坏。” 今日订单较少,正好让父女俩历练。 有骡车能用,父女俩高兴得不得了,许桃娘看过订单上的字,没有不认识的,立刻拉着自己的爹开工。 程筠乐得清闲,躺在床上睡了会懒觉。 珺宝带着球球在找令牌,阴湛则拿着谢三郎的书在看,容婶在门口绣衣服,时不时地往他那边瞅。元宝小说 阴湛察觉到了,主要是不想察觉都难,容婶的眼神太过炽热。 他捏着书籍,朝容婶那边走过去:“我脸上是不是有字?” 容婶目光躲闪,心虚地低着头:“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看我,难不成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你爹娘怎么一直没来找你?他们……是不是不在乎你?” “自然不是,我……”阴湛本不想解释,可看到容婶眼神之中的殷切,忍不住道:“我是被人掳到这的,他们估计还在搜查我的下落。” 容婶担忧地道:“掳来的?谁敢掳你?” 阴湛目光诧异地盯着她。 容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恢复冷静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谁能掳你啊?” 阴湛对她道:“我出事对他们有利,万事没绝对。” “那你不去联系你家人,不怕坏人找过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找过来早就找过来了。”阴湛看得挺开,他之所以没出去通风报信,也是怕镇子上没他的人,反而都是杀手,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容婶没说话了,继续缝衣裳。 也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球球警惕地抬起狗脑袋,喉咙里发出闷哼声。 阴湛捏着书卷的手也是紧了紧。 难不成,是那些杀手找来了! 第80章 不该救他吗 “有人在吗?”声音有点陌生。 容婶放下衣裳,站起身嚷道:“谁啊?” 程筠也醒了,她坐起身,朝外看。 “是你啊?”容婶打开门,略微诧异,“有事吗?” 阿吉走了进来,朝院子里扫了圈,等瞧见阴湛,他眼神猛地沉了沉:“殿……公子,属下来迟了。” 阴湛原本警惕的眼神在看见阿吉时顿时松了口气。 他杵着拐杖站起身:“就你一个人?” 阿吉恭敬地道:“我家主子去了水源村找你。” 阴湛犹豫了会,问道:“那你们还要在这个镇子上逗留多久?是不是准备启程回京了?” 若是要回去的话他就跟着一块走。 “主子的事情还没做完,说还要过上一段时日。”阴凛的任务不能公之于众,多余的话阿吉不敢对阴湛说,害怕传出去。 阴湛坐回了椅子,耍性子道:“那等你们打算回去了再来这接我吧。” 阿吉立即道:“公子,你的身份……” “就这么决定了,我在这里待得挺舒心的。”阴湛放下拐杖,不打算走了,“反正你们什么时候回京我也什么时候回去。” 阿吉满脸为难,他只是个当属下的,哪能做得了这个主。 “你走吧。”阴湛催促。 “走什么?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门口,传来一道声响,阴凛满脸寒气的进了院子。 他目光落在阴湛身上,不容拒绝地道:“你今天就得回京,我会让人好好看着你,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惹是生非!” 阴湛对阴凛还是怕的,讷讷地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阴凛冷冷地剜了眼他。 这小子是真的不知道犯了多大的事情是吧,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重要? 自从他失踪后,他带着人不吃不喝找了十来天了! 为的就是把他安然无恙地找回来! 阴湛满脸气愤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又没做错,再说了这次还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吗?又没浪费你们的兵力!” 阴凛气笑了,不怒自威地道:“你还敢说自己没错,要不是你偷偷地从驿站跑出来,又怎么会被人掳走,我们又怎么会为了找你不眠不休,是不是我们平日里对你这小子太宠溺了才让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第81章 柳老 骡车上面坐着两个人,车是那个车,但人不是那个人。 阴凛上前拦停骡车。 老许头紧张地拉住缰绳道:“你们有什么事?” 阴凛问:“车厢里有人吗?” 还不等老许头回答,阴凛上前掀起帘子。 昭宝正好探出脑袋,大眼对小眼,昭宝认出阴凛了,满心欢喜。 他张了张嘴:大哥哥! 阴凛揉了揉昭宝的小脑袋:“你也在啊。” 说着,沉静的目光快速扫过车厢内,里头除了昭宝,没其他人在。 “打扰了。”阴凛歉意地颔首,翻身上马,和阿吉扬长而去。 盯着两人的背影,许桃娘越发觉得眼熟。 等人走远了,突然想起来似的道:“我记起来了,刚才那两个人之中有个上次去过筠娘家,他们好像是救了昭宝的恩人呢。” 老许头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恩人啊,难怪昭宝会这么激动。” 父女俩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赶着车回了村子,不过终归还是和程筠提了一嘴。 “他们看车里了?” 老许头点头道:“是啊,不过只瞧了一眼便走了。” 程筠若有所思。 先在她这问了谢三郎去处,之后又查看车厢,莫不是他们是冲着谢三郎来的? “三郎说今日不回来,好像是要跟着书院院长去见什么人。” 具体见谁,谢三郎没说,父女俩不知道了。 程筠应了声,说道:“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桃娘记得来我这里帮忙做糕点,这银钱是另算的。”元宝小说 许桃娘不好意思地道:“不用再另算了。” 都给订单算钱了,再另算,真的不好意思要。 程筠并不喜欢占便宜,诚恳地道:“那可不行,糕点每天都要做,可不是帮今日一次。” 许桃娘正色道:“那我都听你的。” 反正程筠肯定不会坑她,有钱赚那她可得好好干,好好攒钱买地,更不能辜负程筠对她的信任,再说,老许头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日后她还得招赘婿。 一笔笔都是开支,银钱定要越多越好。 …… 东临书院,老榕树下。 四周无人,安静异常,只有风吹过树叶飘落的飒飒声。 “你今日怎么答应跟我去见贵人了?”廖院长格外好奇,盯着眼前的少年郎。 少年郎风姿绰约,芝兰玉树,脸上透着清冷之色,只单瞧一眼心神涤荡。 而他旁边还站着个小胖墩。 廖院长目光触及到了小胖墩,那可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只恨不得翻白眼:“你就不能少吃点?看看人家谢三郎,多学着点行不行!” 小胖墩廖荣升撇撇嘴道:“爹,你不是常说同人不同命么,这有啥好学的,我就是我没必要跟谢三郎比较。” 廖院长差点没被气死,熊孩子还能不能要了? 居然敢顶嘴了。 “你过来!” 廖荣升往谢三郎身后躲了躲,提醒道:“爹,你别忘了正事,待会三郎反悔不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廖院长额头青筋直跳,忍了好一会才把气给憋回去。 是不是他前半生过得太潇洒恣意,所以上天派了这个熊孩子来折腾他? 真是不知道廖荣升像谁! “走,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廖荣升刚准备说不想去,廖院长冷淡的目光睨了过来,他讪讪地道:“去就去,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廖院长懒得理他,语重心长地看向谢三郎。 “今日我带你们去见的人身份尊贵,更是文人之首,倘若你们能合他眼缘,那你们未来的仕途定会坦途,待会见到他你们切莫闹出笑话,一定要知进退,懂退让。” “另外记住,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因为他的身份便溜须拍马,他这人脾性古怪,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套,我方才说的这些话你们可要谨记于心。” 廖荣升小眼睛满是不在乎:“爹,你说得这般严重为什么还要我去,你明知道我最会惹事,也不懂得和劳什子的文人打交道,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廖院长冷笑道:“你以为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和谁说的?三郎还用得着我反复督促么?廖荣升,你今日不好好表现,若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居然说这么重的话,廖荣升不敢轻视了。 廖院长警告道:“他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你们给我珍惜这次机会,就算没有被他选中成为关门弟子也不必灰心,与他说上几句话都能让你们受益匪浅。” 这也是,他愿意带惹祸精廖荣升过去的原因! 廖荣升嘟囔道:“究竟是谁啊,说得这么严重?” 廖院长没说话,只带着两人往外走。 倏地,谢三郎问道:“他是不是姓柳?” 廖院长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谢三郎沉默了会,淡淡地道:“方才院长说过,他是文人之首,又是从京城退下来的,除了柳老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柳愈,三朝元老,位居首辅。 门下弟子众多,新帝上位后不久便主动告老还乡,新帝挽留多次,无果。 即便他退出朝堂多年,却还是文人之首,话语权极重。 “你小小年纪懂得到多,确实是他。”廖院长不疑有他,领人上了马车。 马车带着他们七歪八拐进了家小胡同。 在一家门口种了五棵柳树的门前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才发现门口围了许多人,大的小的老的瘦的都有。 人根本挤不进去,水泄不通。 粗略看过去,能发现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学生,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策略书本。 “哎呦,这不是东临书院的廖院长么,你不是自诩清高,怎么今日也来凑这个热闹?” 还没站稳脚跟,便有人凑了过来阴阳怪气的嘲讽。 “原来是雪峰书院的高院长啊。”廖院长轻轻地抬了抬眼皮。 雪峰和东临向来不对付,学生们在私底下碰上都会大打出手,更何况两家的院长,再说了,能在这里碰上肯定是冲着内门弟子这个名额过来的。 那双方就是竞争关系,哪里有好脸色看! “廖院长,这位便是你的学生?”高院长目光讥诮地落在廖荣升的身上。 要样貌没样貌,要才情一看就没才情,也配和他的学生来争? 廖荣升觉得被鄙视了,内心受到了暴击:“我只是来陪跑的,你用不着这般看我,这位才是我爹的学生。” 说着,让开位置。 高院长这才看到后面的谢三郎,眸子猛地一缩。 第82章 柳老虽老,眼神却好 廖荣升讽刺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惊住了?” 谢三郎的样貌那可是一等一的好,绝对能秒杀这群酸腐书生。 高院子自觉无理,不再吭声。 廖荣升看高院长吃瘪的模样,心情好极了。 “高院长,你身后那位不会就是你的学生吧?”廖荣升摸了摸双下巴,“这人我有点眼熟,是叫谢青吧,我记得我们书院刚开学那会便辞退了个叫谢青的学生,是不是就是他?” “你们雪峰书院不咋样啊,怎么尽捡别人家不要的破烂玩意,实在是有失品行!” 廖家父子性子完全不同。 一个不愿意与人争辩,一个得理不饶人,专挑别人痛处刺! 高院长猛地看向身后的谢青:“他说的可是真的?” 谢青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三郎,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装模作样地道:“学生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他人评头论足。” 听到这话,高院长脸色格外难看。 若是还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他就当不了一个书院的院长了! 摆明就是有这件事,只不过谢青在这里避重就轻,人太多,高院长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走到旁边,高院长质问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谢青惺惺作态地道:“廖院长带来的学生叫谢三郎,原本是我三叔的儿子,但他前段时间与我们大房断亲,他深得廖院长看重,也不知道他和廖院长说了什么,廖院长看不惯我把我给辞退了。” 高院长为人自负,也不怀疑谢青说的是不是真的。 “姓廖的就这个德行,仗着在朝堂风光了几年,便不把别人当人看,刚愎自用。” “还好学生弃暗投明进了雪峰,碰到了院长。”谢青见蒙混过关,赶紧奉承,“学生以后定不会忘了院长的恩惠。” “你有这个心就好。”高院长很是满意,顿了顿,又道:“谢青,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来这里么?” 谢青故作疑惑:“学生不知,还请院长赐教。” 高院长道:“这里面住着的是老首辅,柳老,我之所以带你到这来是想你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更是……因为你长了张好皮相,老首辅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孙女,他之所以要挑选关门弟子,也是想给孙女选婿,而你恰好有这个条件。” 谢青眼睛猛地亮了亮。 还真有选婿这回事?那徐远根本不是为了骗他才说的那些话? “只不过……”高院长叹了口气,“方才那谢三郎姿容出众,你怕是很难赢过他了。” 谢青连忙道:“院长放心,谢三郎成亲了,他和他娘子还很恩爱。” 高院长笑了:“这样最好不过,那你进去后要好好表现,不能失了这次机会,一定要给我中选。” “是。” 说话间,紧闭的院门从里面打开。 孔武有力的护卫走了出来,他满脸横肉,脸上有道疤痕,看起来杀气腾腾,不是好惹的主。 护卫道:“主人说了,念到名字得进去,每家书院只能带两个学生。” “云浮书院,泰来书院——” 有护卫在,即便条件再苛刻,大家伙皆不敢放肆,个个屏气凝神,闭嘴不言。 不一会,先进去的人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紧接着又叫了两拨人进去。 廖院长看了眼谢三郎,安抚道:“别紧张,柳老为人严苛是出了名的,不管选不选得上都没关系,尽力就好。” 谢三郎盯着不停地朝里头张望的廖院长,打心眼里想问问,究竟是谁在紧张。 “东临书院,雪峰书院!” 廖院长眉眼一皱,瞥了眼高院长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火花四射。 谢三郎和谢青也站在了一起,不过只有谢青死死地盯着谢三郎,谢三郎看都没看他。 几人一同进去。 院门在他们身后又关了起来。 从外面看起来,这院子不大,走进来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分了好几进。 护卫领着他们进了拱门,又绕过长廊,停了下来。 “主人,人到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护卫也没催促,敛着眼皮毕恭毕敬地等在外面。 在这时,里头走出来一人。 “谢小郎君?”张神医叫了声,目光之中闪过诧异。 谢青还以为是在叫自己,抬头正准备打招呼。 张神医冲着他走了过来,直奔谢三郎,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可真是太巧了。” “张神医。”因为程筠的关系,谢三郎和张神医也见过几面。 全程面无表情的护卫疑惑道:“你们认识?” 张神医激动地道:“认识的,方才我和家主人说的那个神医,就是他娘子,若他娘子肯出手,你们小……” “咳——” 屋内,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张神医未出口的话:“小武,带张神医去偏厅休息。” 被叫做小武的护卫躬身道:“张神医,请跟我来。” “雪峰书院的先进来。”里头的人的开口,声音浓厚,中气十足。 谢青横了眼谢三郎,趾高气扬地进去了。 谢三郎目不斜视,完全无视谢青挑衅的模样。元宝小说 见状,廖院长心中拿不定主意,小声道:“你们说,这谢青会不会被柳老看上?” 谢三郎淡定道:“柳老虽老,眼神却好。” 闻言,廖院长感同身受地道:“确实,柳老肯定不会被这种品行不端的人蒙蔽。” “你们说什么呢!”高院长离得远,见几人嘀嘀咕咕,直觉他们肯定没在说什么好话。 廖院长嗤道:“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就行了。” 高院长还想回怼,小武沉着一张脸回来了,顿时闭嘴,生怕被人从这赶出去。 不一会,谢青满脸喜色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高院长立即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若无差池,肯定没问题。”谢青自信无比,仿佛已经成为柳老的关门弟子,孙女婿。 高院长松了口气:“那就好,可算是没让我们的辛苦白费。” 见他们这么高声谈论,小武蹙眉,冷不丁地道:“你们出去等消息吧。” “你们进去。”小武看向谢三郎和廖荣升。 谢三郎和廖荣升颔首,进了屋内。 屏风后,柳老闭着眼,淡淡地问道:“东临书院,可是廖昌清的学生?” “是。”廖昌清是院长的名字。 听到回答之声,柳老猛地睁开眼,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谢三郎身上。 第83章 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 甚至还觉得不够,柳老绕开了屏风,似乎要走到谢三郎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最终没出来,而是站在屏风后。 他怕一切只不过是泡影,只不过是声音相似,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多智近妖的少年郎。 “谢三郎。” 柳老喃喃道:“谢……也姓谢啊,你多大了?” “十七。”其实快十八了,只不过还没有过生辰。 柳老更加激动了:“年纪也相似,声音相似,相貌……” 这次柳老不想再等,从里头走了出来,等他看见谢三郎那张脸,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你……” 谢三郎不卑不亢,和柳老的反应大相径庭:“见过柳老。” 廖荣升跟着道:“见过柳老。” 柳老这才回过神,眼前这个少年郎和印象中相似却又不相似,给人熟悉又疏离的感觉。 那他究竟是不是他? “起来吧,不用太拘束。”柳老摆了摆手,恢复镇定,“你们可写过什么文章策论?” 廖荣升尴尬地道:“学生并不通这行,我来这只是为了陪他。” 谢三郎道:“燕赋。” 柳老目光微微颤了颤,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向廖荣升道:“那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来之前廖荣升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他没有半点不开心,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谢三郎和自己时,柳老再也压抑不住,红着眼眶走到了谢三郎跟前,伸出手,想碰他又不敢的模样。 仿佛害怕他是梦境,碰了便碎了。 “是你吗?” 谢三郎敛着眼神,平静地道:“是。” 柳老抽了口冷气道:“既然活着为何不联系我,为何不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出事,整个燕国差点分崩离析!” “柳老,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影响整个燕国。” 这不,燕国到现在不也还好好的么。 可见他并没有那般重要,否则那个人怎么可能说杀他就杀他了。 柳老围着谢三郎绕了好几圈,见他身上没有残缺,才松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你这名头说出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人人都知道的少将军,岂是能够妄自菲薄的。 “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见谢三郎不说话,柳老继续道:“明明都快进城了,怎么突然遭遇埋伏,而且你的行踪不是最为隐秘的么?” 谢三郎依旧一言不发。 柳老气急了,瞪眼道:“怎么,即便你没有行过磕头礼,那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你对老师还要这个态度么?你是在防着我?” 谢三郎道:“以前的事不必再提,我若防着你也不会来找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老不懂。 不过柳老作为三朝元老,自然不是吃素的,只沉默了会,便想到了关键。元宝小说 “是你身边人出现了问题?” “老师。”谢三郎叫了声,郑重地道:“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和以前划清界限,我想以谢三郎的这个身份进京,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少将军有关系。” 柳老蹙眉道:“包括荣国公府?” “是。”谢三郎点头。 想到荣国公府,柳老突然说不出话来,盯着谢三郎的眼神含着心疼:“这些年,辛苦你了。” 谢三郎面不改色,就好像柳老说的话与他无关。 “老师,你答不答应我方才的提议?” 凭借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瞒住消息的,可若是柳老,那就不一样。 朝堂之中,柳老的势力足以指鹿为马。 不过他不是奸臣,自有文人的风骨,更是为燕国培养了无数个清廉的好官,鞠躬尽瘁。 柳老叹了口气道:“你很少和我提要求,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会不答应?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提。” “没了,我会自己考入京。” “那你这些年住在哪,可过得好?” “溪水村。”谢三郎很满意现状,“挺好的。” 柳老看谢三郎不像是在说假话,没继续问下去,只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倒是很好奇当年发生的事,可谢三郎不愿再提,他也不想在他伤口上撒盐。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屋子里出来。 等在外面的廖院长和廖荣升急忙躬身作揖:“见过柳老。” 柳老红光满面地道:“这位学生我很满意,廖昌清,你虽然退了这些年,但眼力还是有的,谢三郎是个好苗子。” 廖院长喜上眉梢地道:“柳老能看上他是我们东临的荣幸。” “行了,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少说几句,我不爱听。”柳老摆摆手,“小武,让外面那些人都散了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小武躬身道:“是。” 走到半路上,小武又扭过头提醒道:“主人,张神医方才说了,这位小郎君的夫人能治小姐的病。” 柳老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你成亲了?” 谢三郎轻轻地应了声。 “什么时候带来见见我?”柳老问。 谢三郎抿唇。 他并不想让程筠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柳老并不这么想,恨不得现在就见到程筠:“能入你的眼肯定是个好姑娘,她不来见我,我去见她也行。” 廖院长震惊了。 柳老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要不是柳老的脸一模一样,他都要怀疑有人假冒柳老了! 震惊归震惊,廖院长却只敢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谢三郎转移话题道:“柳小姐病得重么?” 提到这个,柳老没那么兴致高涨了,黑沉着脸道:“她身子向来弱,前段时间感染风寒,现在病得下不来床了,张神医来看过,只说救不了,让我另请高明。” “你娘子既然会医术,又得张神医推崇,不如让她过来看看。” 柳老身影佝偻着,仿佛苍老了十岁:“你是知道的,我就只有慧娴这个孙女了,若再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身子骨怕是扛不住的。” 这么多年,柳老妻子亡故,只有独子。 前些年儿子儿媳出城礼佛却遭遇流寇,惨死于刀下,也是因为这般,柳老遭受不住打击,带着唯一的孙女告老还乡。 现在唯一的孙女还缠绵病榻,这对于柳老来说无异于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谢三郎拧了拧眉道:“我回去后,会和我娘子好好商量的。” 小武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带着股烦躁道:“主人,雪峰书院的人不肯走,还说要见你。” 第84章 不好了,小姐吐血了 真是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脸,居然还央求见主人。 主人是什么人他们不清楚么,岂是想见就见的? “不见。”柳老对那些人压根没印象了。 小武躬身道:“奴这就让人回去。” “去吧。”柳老不耐烦地点头,还想和谢三郎多说几句话,便带着人去了隔壁亭子,廖家父子也被留了下来。 失而复得的欢喜让柳老心情无法平静,语调变得悠扬起来。 “这些年,我这把老骨头过了不少安稳日子,要不是慧娴的身子不如意,我恐怕不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廖院长觉得稀奇,据他所知,柳老性子古怪,从不对陌生人和颜悦色,如今谢三郎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像是老相识般。 难不成两人真的认识? 廖院长喃喃道:“不可能,谢三郎可是土生土长的溪水村人……” “爹,你在嘀咕什么呢?”廖荣升觉得很压抑,话都不敢大声说。 廖院长自我否定,他可是去调查过:“没事。” 柳老道:“反正无事,你们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人家用膳吧。” 廖院长从没想过会有这种待遇:“这……” “怎么了?”柳老看向廖院长,不疾不徐地道:“不愿意陪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哪敢! 廖院长连忙道:“自然不是,我们愿意,只要柳老不嫌弃,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几人在亭子刚坐下,拱门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我要见柳老!” 小武耐心被耗尽,横眉竖眼地道:“你们雪峰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主人说不想见你们就是不想见,请回吧!” 谢青粗着脖子道:“方才柳老那么满意我,又怎么会不想见我,肯定是你这奴仆擅作主张在这赶人!” 小武冷漠地道:“我只听从主人吩咐。” 谢青还想说什么,眼睛落到了亭子里。 瞧见谢三郎有说有笑地和柳老坐在一处,眼睛快窜出火了。 肯定又是谢三郎和柳老说了什么,不然柳老的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大! “柳老!”谢青大喊大叫。 跟在旁边的高院长心里突突地跳,着急忙慌地道:“谢青,柳老说让我们走,你还闹什么?” 得罪了柳老,那今后根本无法踏入朝堂了! 谢青信誓旦旦地道:“院长放心,肯定是谢三郎在挑拨离间,我们去解释清楚,柳老肯定不会是这番态度。” 说完,谢青推开小武,朝亭子那边冲了过去。 “柳老,谢三郎是个卑鄙小人,最喜欢搬弄是非,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相信,还有……他早就成亲了,根本配不上柳小姐!” 柳老眉头蹙起。 谢青再接再厉道:“我身家清白,老实本分,最适合柳小姐了!” 砰! 柳老抬手往谢青的额头砸了个茶杯。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配不配柳小姐?”柳老脸色铁青,白胡子都在抖动。 谢青顾不上疼,诧异道:“你这次选关门弟子不就是为了给你家孙女选婿吗?” 柳老呵斥道:“谁说的?我孙女的闺誉其实你这种人能诋毁的?” 他是想给孙女选婿,可不代表谁都可以入选。 反正谢青这种狂妄自大的小人绝对入不了他的眼。 谢青愣住了,下意识道:“可高院长明明是这么和我说的。” 闻言,柳老冷声道:“小武,把人给我扔出去,从今往后我都不想见到这两人!” 谢青不依不饶地道:“柳老,是不是谢三郎和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靠吃软饭才上得起书院。” 小武朝谢青走了过来,这次他没有留情面。 一手一个,提着高院长和谢青的脖颈,粗暴地把人扔出了门。 “滚,再敢来打扰主人安宁,要的便是你们的命!” “还有,若再敢在外面诋毁我家小姐的闺誉,我家主人会让你们彻底从仕途中除名!” 高院长脸色煞白,彻底没了血色。 谢青不知道,他可清楚柳老那句话的意思,以后他们若是想出头,怕是难了。 这次,他可真是被谢青害惨了! “谢青,你给我收拾包袱从雪峰书院滚蛋!” “啊?” 高院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晦气玩意,竟敢拉我下水,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来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院长……”谢青懵了。 高院长充耳不闻,从地上爬起便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离开了,只留谢青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 他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连芝麻都没捡到! 谢青眼神一黯,绝对是谢三郎在捣鬼,不然柳老怎么会没看上他? 该死的谢三郎! 方才见学生的时候,柳老一视同仁。 就是不知道谢青怎么会以为他看上他了,还要选他做孙女婿。 柳老气的胸口闷,交代道:“这人以后你们要少来往,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谢三郎是什么人,他不比谢青清楚么?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诋毁谢三郎,简直不要命了。 谢三郎道:“从未来往过。” 廖院长恭敬地道:“是。” “吃饭吧。”柳老让人准备膳食,几人没有异议。 饭菜只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味道却不错,很合胃口。 吃饭的时候,几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谁都没有说话,这可把廖荣升憋坏了,他最先放了筷子,去散步消食了。 廖院长紧随其后。 饭后,父子俩告辞,谢三郎被留了下来。 柳老给足了面子道:“我和三郎一见如故,你们先回吧,明日我亲自送他去你们书院。” 廖院长眼里一喜。 留宿,亲自送去书院? 这是不是代表柳老要收谢三郎当关门弟子了,若真是如此的话,不仅是谢三郎,连他们东临书院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谢三郎皱眉道:“柳老,我不希望太张扬。” “行,都依你,廖昌清,回去后这件事不必对那些学生们说,你知道就行,三郎这弟子我是要收的。”柳老很宠溺。 “是。”廖院长嘴角抽抽,没听说过柳老这么好说话啊? “晚辈告辞。”廖院长领着廖荣升离开。 在人走后,柳老让人端上一碟糕点:“喏,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我特意让厨娘做的,你试试,看味道和以前一样吗?” 糕点吃进嘴里,谢三郎自然而然地道:“没有她做得好吃。” 柳老叹了口气道:“她做得再好吃,也从未亲手给你做过。” 谢三郎眉眼阴沉地道:“我说的是我娘子。” “啊?”柳老满脸尴尬。 误会了。 在此时,小武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他慌乱地道:“主人,不好了!小姐吐血了!” 第85章 我偏不如你意 柳老脸都白了。 他瞬间站起身,急匆匆地去了柳慧娴的院子里。 谢三郎作为客人,更是柳慧娴的半个师兄,自然也是跟着去的。 “乖囡囡。” 刚进屋,柳老便叫了声,心疼地看向脸色惨白的柳慧娴:“怎么回事,不是刚吃过张神医开的药么?” 柳慧娴靠在床头,病恹恹的。 她有气无力地道:“祖父,你别担心我,我身体向来如此,而且张神医也说过,他开的药只不过是延缓我的病情。” 柳老恨不得自己代替柳慧娴受罪:“你少说几句,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先忍忍,小武已经去请张神医过来了,很快便会到的。” 柳慧娴摇头道:“没用的,张神医跟我说过他治不好我,你又何必为难人家?” 柳老瞪眼道:“这怎么是为难,我又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一定得治好你,在你眼里,你祖父就是这种人?” “祖父自然不是这种人,我只是害怕您担心我。”柳慧娴笑了笑。 柳老倒了杯茶水,亲自喂她喝了:“乖囡囡,快喝口水漱漱喉咙,把血沫子吐出来,免得你反胃难受。” 柳慧娴听话地喝了。 抬头时,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门口的谢三郎。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点了烛火,顺着光,谢三郎的脸暴露无遗。 只不过柳慧娴常年病重,视力不太好,一时之间,没有认出谢三郎来,只知道是柳老的客人。 “这位是祖父新收的弟子么?” 柳老招呼着谢三郎进屋:“站在门口做什么,你的小师妹都不认识了?” “谢……谢师兄?”等人走近,柳慧娴眼睛瞬间瞪大了。 谢三郎站在烛火下。 看着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柳慧娴,嘴角抿了抿:“别来无恙。” “真的是你!”柳慧娴神情激动万分。 谢三郎沉默地点头。 “咳咳——” 柳慧娴激动地连连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了,喉咙里刚压下去的血腥味,似乎又在涌动。 她捏着帕子,唇角被她咬得发白。 “你活着就好。” 柳老苦口婆心地道:“是啊,他平安无事,你也要给祖父好好活着,不然祖父这把老骨头肯定要随你一起去的。” 柳慧娴眼神复杂地道:“祖父,你这么说是在折我的寿。” 第86章 感动哭了 张宣这才回过神,着急忙慌地上了马车。 而谢青则在原地冷冷地瞪着他们,似乎巴不得他们出事,或者谢三郎出事。 走到半路上,张宣看着她紧绷的神情,忍不住道:“程娘子你先别着急,不是你相公出事,是别人。” 程筠脸色猛地舒缓了些:“谁?” 既然不是她相公,那刚才张宣为什么要提到他。 “是老首辅的孙女,柳小姐犯了病,我师父医术不精特意让我请你过去。”张宣满脸尴尬。 让大夫承认自己的医术不行,可真是打脸得很。 程筠不由得想到了谢青之前说的话:“老首辅的孙女?跟我相公有什么关系。” 张宣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冷声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咳!我听说老首辅选关门弟子是为了给自己孙女选婿,而你相公正好中选了,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各大书院都清楚这件事。” 张宣在她的眼神下几乎抬不起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是听命令办事的,你真这么好奇,不如待会亲自问你相公,他今晚就在柳家留宿。” 柳家留宿? 她知道的谢三郎从来不会麻烦陌生人,难不成真当了上门孙女婿? 程筠磨着牙齿,笑得格外阴险:“好啊,我待会可要亲自问问,看看我这小相公是不是翅膀硬了心野了!” 张宣觉得浑身上下凉嗖嗖的,摸了摸胳膊坐远了点。 可马车只有这么大块地方,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张宣还是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到了柳府,马车缓缓停下。 张宣在前头带路,还没敲门,小武便打开了门。 “是程娘子和张大夫吧?”小武满脸急躁,“请随我来。” 程筠背着小背篓跟在身后,进了院子,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起院子来。 果然是文人风骨,讲究的都是清正雅致,高山流水,没有半点金钱的俗气。 “人来了!”绕过长廊,小武激动地叫了声。 屋子里的人霎时看向门口,程筠也看向他们,目光从烛火下的谢三郎身上扫过,并没有停留多久。 张神医看见程筠,差点感动得哭了:“程娘子你快来看看,柳小姐方才咯血昏迷了。” 病人在前,程筠没工夫去思考谢三郎在想什么。 她放了背篓,走过去号脉,眯着眼道:“你们先出去。” 谢三郎带头走了,柳老看了看他,和小武跟着出去,张神医没动。 程筠眼皮子都没抬道:“你也是,出去,我叫你的时候再进来。” 柳慧娴已经休克性昏迷,再不抢救,肯定会命丧黄泉,好在她来得及时,再晚点,她就算来了也束手无策。 房间一空,程筠解开柳慧娴的衣裳。 开始按压胸口。 人,没有反应,她拧了拧眉头,又抵开柳慧娴的嘴巴,发现口内满是鲜血的腥味。 她立即将柳慧娴的脑袋偏向一侧,防止呼吸道堵塞引起窒息。 紧接着抬高下肢,将头部和上身垫高,有利于呼吸。 做完这一切,程筠走到门口拉开门。 “谁是病人家属?” 她面色过于冷硬,让在场的众人心中跟着发慌。 柳老道:“我是。” “病人是不是经常运动后呼吸困难、咳嗽、胸痛,皮肤紫绀?” “是,她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症,从小就这样,好不容易把她养到这么大的,方才还咯血昏迷了!” 程筠言语之中没有半点紧张。 “是不是还会腿部疼痛或肿胀,紫绀发热,头晕目眩?” 柳老听到这话,心里越发惊讶。 的确会这样! 只是她不是才来么,怎么会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张宣在路上和她说的? 要知道张神医都是问他才知道这些症状的。 见柳老不说话,程筠语调拔高,不耐地道:“是不是?” 他知不知道现在正是抢救的时间,居然还有时间在这发呆? 柳老回过神,知道被嫌弃了,忙道:“是,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办法……” 砰! 还不等柳老话说完,程筠将门重重地甩上。 “去准备热水,待会我用得上。”她的声音冷不丁地从门里传了出来,“张神医,去准备半夏、桑白皮、白果、麻黄、甘草、款冬花,杏仁,黄芩、苏子熬药。” 第87章 吃醋吃得很明显 程筠面不改色地道:“等会,病人还在治疗。” 点滴还没挂完,这么闯入,这位老人家怕是要吓死。 柳老忍不住道:“我是她的祖父,我也不能进去看她?” “不行,谁都不行。”程筠神情沉稳,没有半点慌张,“半个时辰后才可以进去,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人没死,好好地活着。” 吐血昏厥,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好的模样。 可她的太过镇定,令在场的众人不得不信服,再加上她是谢三郎的媳妇,柳老不好说重话。 “药给我。” 张神医连忙递过去:“按照你说的药材熬得,剂量都放得很轻。” 程筠接过,闻了下味道,确定没错才道:“丹参、三七、黄芪、当归,你用这些制成药丸,每天两粒。” “好。”张神医顿了顿,问道:“程娘子,方便问一下柳小姐究竟得的什么病吗?” 药材张神医是知道的,组合在一起的作用他也明白。 可还是判定不了柳慧娴是什么病。 “肺栓塞。”程筠转身进了屋子,“端盆热水过来,我要给你们家小姐擦洗身子。” 小武立即照做,不一会送了水过来。 而张神医则若有所思地带着张宣去制作药丸,屋子外,只剩下谢三郎和柳老,和隔着老远的小武。 柳老蹙眉道:“她小小年纪医术怎么这么好?” “不知道。”谢三郎说的是实话。 说白了两人虽然是夫妻,可却没认识多久。 柳老不高兴地道:“连我你还瞒着?怕我欺负你的小媳妇不成?” 谢三郎沉吟片刻道:“你欺负不了她。” “怎么,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护上了?”柳老无语望天,这小子是不是太宠妻了,无脑护犊子。 “……”不是护,她压根都用不着他护。 她那性子在外面从来不吃亏,谢三郎想到此,不由得有些失望。 好像,他都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柳老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的这几句让你生气了?她就这么好?” 谢三郎不愿意解释,目光温柔地道:“嗯,她很好,比谁都要好。” 这次换柳老不吭声了。 他满腹狐疑地盯着谢三郎看,以前谢三郎从来就不会对女子这般在意,他心里面只有家国大义,何谈如此光明正大地承认这份爱意。 看来,他经此一难,是真的变了。 变了也好,已经为家国失去了一条命,现在这条属于他自己的,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柳老叹了口气:“若是她知道你娶妻了,应该也会为你开心吧?” 谢三郎脸色猛地变了变:“别跟我提她。” “为什么?”柳老百思不得其解。 “她眼中从来没有过我,恨不得我死,你确定我过得好她会为我开心?”他讥嘲地勾了勾唇,“老师,是不是我失踪之后她同你说过什么?” 柳老还想再劝:“你们终归是……” 谢三郎脸色冷硬地打断柳老:“若老师以后还想我来这见你,还是别在我跟前提她,尤其是我娘子面前,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在诸位弟子中,他最为尊师重道,从来没有和柳老说过重话。 此时突然一反常态,柳老心中格外复杂,不敢和谢三郎硬着来:“好,我以后不提了。” 嘎吱—— 门再次从里打开,程筠看向两人,目光落在柳老身上。 “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了。”说完,她又深深地瞥了眼谢三郎,酌字酌句,“还有相公,你也可以进去看她了。” 谢三郎俊眉微蹙,他怎么觉得她这后半句话有点刺耳啊? “你怎么了?” 哟,还知道问她怎么了! 程筠挑眉道:“我没事啊,我什么事都没有,相公,你在这待得可还舒心,是不是比村子里舒服多了?” 谢三郎:“……” 娘子好像误会了? 柳老听到自己孙女醒了,急匆匆地冲进了房间,也顾不上程筠说话的话满含深意。 “乖囡囡,你没事吧!” 柳慧娴半坐着,身后靠着叠高的枕头。 她虚弱地道:“我没事,多亏了刚才那位姑娘,她是大夫吗?” 柳老上下打量完柳慧娴,确定她平安无事才道:“她是三郎的夫人,特意过来给你看病的。” “三郎的夫人?”柳慧娴颇为惊讶。 说着,她想要爬起来当面和程筠道谢。 程筠走了进来,警告道:“你身体还没好,不宜乱动。” 柳慧娴瞬间不敢乱动了:“谢谢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筠。”她硬声硬气。 “人美,名字也美。”柳慧娴由衷夸赞。 她看着病恹恹的柳慧娴,瞬间生不出什么气来了,柳慧娴说话格外温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没有半点伪装,这让她挺喜欢的。 柳慧娴温和地道:“不介意我叫你筠娘吧?” 程筠抓了抓小耳朵。 一个病西施的央求,很难拒绝的好叭! 柳慧娴轻微地咳了咳道:“祖父,谢师……谢小郎君,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筠娘说,顺便让厨房做点吃食,我和筠娘都饿了。” 谢三郎和柳老有些诧异。 这两个小姑娘不是才第一次见面么,能有这么多话要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柳老和谢三郎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程筠和柳慧娴。 程筠收拾着小背篓,问道:“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我和谢小郎君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误会。”柳慧娴笑了笑,“我知道外面都在传我祖父挑选关门弟子是为了给我挑选夫婿,可这些话七分假三分真。” “而且我祖父一生廉洁,我所受教导,更不会让我去染指有妇之夫,最重要的是,我这副身体也没资格去耽误正常男子的大好年华。” 程筠愣住了。 方才她在门口和谢三郎的对话,柳慧娴居然听见了,明明她已经格外小声了! 而且,她吃醋吃得这么明显吗? 那谢三郎有没有看出来啊? 其实怪不得程筠,柳慧娴视力不好听力却不错,她没和程筠相处过,她自然是不知道:“筠娘,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程筠恢复冷静,将药丸放到了桌上道:“情况危急,我也只是来得巧,这些药,我给你按分量包好了,饭后,早晚各一次。” 说完,她打开门,看向站在外面的谢三郎。 四目相对,谢三郎朝她走了过来。 第88章 恩惠 谢三郎问:“生气了?” 程筠硬着头皮道:“没有,我生什么气?” “除了你,我对其他女子没想法。” 程筠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 谢三郎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耳根:“你别生气了,我是你相公,也只会是你相公。” 程筠嘴角勾了起来,莞尔一笑。 在谢三郎眼里,仿佛天地都为她失色,极为夺目。 “好啊,我不生气了。” 方才柳慧娴说那些话她没什么反应,可谢三郎不同,说的每句话都能砸进她心里泛起涟漪。 谢三郎松了口气。 想了想,程筠突然道:“我听张宣说,柳老是退下来的首辅,算是文官里面的泰斗,是不是真的?” “嗯。”谢三郎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程筠凑了过来,小声道:“那他选中你当关门弟子,有没有这回事?” 谢三郎犹豫了下。 他之前便算是半个弟子了,柳老一直想收他为徒,他没答应,只口头上叫了老师,后来他弃文从武上阵杀敌,更没有和柳老打招呼的机会。 如今…… “有吧。” 程筠眼睛一亮:“那有了柳老照拂,你以后的青云路不是更顺畅了吗?那我们可得好好和人家相处,可不能失了礼数。” 谢三郎跟不上她的思路:“嗯?” “嗯什么,尊师重道懂不懂,既然成了你的老师,那我们也该拿出点诚意,今天我来得匆忙没带拜师礼,他会不会介意我们不懂礼数?” 谢三郎薄唇抿紧:“不会,没必要。” 程筠斩钉截铁:“不,有必要!” 前世师生关系可是格外紧张,她见过好老师,也见过爱穿小鞋的老师,这方面还是要慎重点,不然她相公的青云路夭折了可咋办? 毕竟这是古代,尤其注重礼教,该给的礼数还是得给到位。 谢三郎不想她为了这点小事操心,小声解释道:“柳老不在乎这种小事,而且我和他的关系……” “主人让我来说声,饭菜好了。”小武神出鬼没,出现在两人身后。 小两口互相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我跟你们一起去前厅用膳。”屋内,柳慧娴听到了动静,虚弱地走了出来。 小武紧张地道:“小姐,你身子不好,还是让丫鬟把饭菜端过来吧?” 柳慧娴还想跟程筠和谢三郎好好说话,摇头道:“我身体好多了,可以去前厅用膳,咳咳——” 说着,她带头走在了前面。 小武见劝不住,皱了皱眉,朝外面喊了声:“茱萸!还不来扶着小姐!” 顿时有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茱萸约莫十三岁,模样老实乖巧,有一把子怪力,听话地扶着柳慧娴的胳膊。 “小姐,你何必折腾自个儿身体,好好躺在床上不就行了?”茱萸心疼自家小姐。 程筠接过话道:“整日躺在床上对她身体不好,她身体差,需要多晒晒太阳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 茱萸奇怪地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程筠没有不耐烦。 “茱萸,不得无礼。”柳慧娴警告了声,“今天要不是筠娘,你可能都见不到我了。” 茱萸连忙道:“呸呸呸,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 几人到了前厅,饭菜已经摆好,柳老坐在上位,见到他们赶紧招呼了声。 “赶紧坐吧。” 大晚上的,外面一片黑,厅内点了烛火,倒是亮堂得紧。 吃饭的时候,柳慧娴偶尔会同程筠说几句话。 比如她与谢三郎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又比如现在住在哪…… 对她自己的病倒是只字不提。 程筠耐着性子,挑着几个问题回答了。 “好了,别说这些,先吃饭,有什么想问得吃完再说。”柳老怕程筠生气,要知道她之前给柳慧娴看病的时候,对他都凶巴巴的,他怕柳慧娴说错话,到时候程筠不肯给人治病了怎么办。 程筠笑着道:“没事,柳小姐想问什么便问吧。” 柳老:“……” 怎么着,发生了什么,她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柳老,我家相公的功课你可还满意?”程筠套近乎。 柳老道:“满意,三郎的功课超乎超人的水准,压根不用我担心。” “那你是收他当弟子了?” 柳老诧异地道:“他答应拜我为师了?” 程筠疑惑道:“是我相公没答应吗?” 谢三郎连忙道:“不是,我答应了,我已经叫他老师了。” 柳老不能接受,叫老师和拜师根本不能画等号,不过谢三郎已经退让一步,他也没道理紧追不舍,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程筠还算满意,默默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柳老留程筠也住了下来,因为是小两口,就准备了一间屋子。 柳老亲自将人送到门口,试探地问道:“我孙女的病能不能痊愈?” 柳老对谢三郎挺不错的,程筠对柳老也越发的和颜悦色:“能,只要吃我的药调养,多则一年,短则半年便能好全,不过身体好了之后还是不能大跑大闹,琴棋书画倒是可以学起来,不过不能劳累过度。” 柳慧娴的身子终归是太弱了。 又是十多年,想和正常人一样那还得有很长的路走。 柳老大喜道:“真的?” “嗯。”程筠发现这一家子都喜欢问她是不是真的,茱萸是,柳老也是。 柳老眼睛窜出泪花,双手握住程筠的肩膀:“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呃——” 她没想到柳老会这么激动,不知所措地道:“不必客气,我相公……功课方面还得麻烦你多多照拂。” 柳老觉得自己冒昧了,缩回手道:“放心,那肯定的。” 他没在这停留太久,交代了声就去告诉了柳慧娴这个好消息。 起初,柳慧娴是不相信的,可看着柳老郑重的模样,她不由得期待起来,若真的能好,那她便不会再死在二十岁之前了。 以前给她看病的大夫,有御医,有江湖郎中,更有神医,都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碰上了程筠,她真的能破了这个死局吗? 真能破的话她就能去做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能游历大好河山,看遍世间美景。 …… 翌日,柳老履行承诺,真的亲自送谢三郎去了书院。 躲在暗处的谢青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柳老和谢三郎,那双眼睛都快喷火了,牙齿被他咬得嘎嘎作响! 第89章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嫉妒、不甘、恨意充斥着谢青的眼睛。 明明他比谢三郎优秀无数倍,为什么柳老、廖院长的眼睛里只有谢三郎! 凭什么这死了爹娘的祸害能有这个待遇! “柳老!”一早等在门口的廖院长看见两人,立即走了过来。 柳老对廖院长道:“别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三郎不喜欢。” 是谢三郎不喜欢,不是他不喜欢。 廖院长心里微微惊讶,躬身道:“你的身份摆在这,就算我有意隐瞒也没什么作用,那些学生们都认识你。” 书院门口,此时聚集了不少书生。 纷纷朝这边张望着,不过碍于身份,他们也不敢过度的靠近。 柳老心情还不错,没有和廖院长计较这些。 他道:“罢了,你日后好好待三郎,我就不进去了,改天我选个日子,来你们书院上一堂课。” 廖院长喜不自禁地道:“那就有劳柳老了!” 柳老来书院讲课,那是东临的荣幸! 据他所知,柳老自从告老还乡,私下底,他从未教导弟子,而之前能听他讲课的人,基本上皆已成为朝廷命官。 甚至之前有皇室宗亲低声下气地求柳老去宅邸走一趟柳老都不去,而这次,他居然主动说来书院讲课,别提廖院长心里有多震撼! 但他心里清楚,柳老之所以这么做,可能和谢三郎脱不了干系! 柳老道:“无碍,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廖院长激动地道:“我先替书院的学生谢过柳老!” 柳老不喜欢这些虚的,摆手道:“我还要送人回家,不跟你废话了。” 廖院长谦卑地躬身道:“柳老慢走。” 柳老上了马车,到了东正私塾门口停下。 昭宝和老许头他们刚到,程筠正在和昭宝说话,见到他们,便示意昭宝先进私塾,才朝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程筠道:“柳老,我这有骡车,待会我搭骡车回家就行,你回吧。” 柳老哪是想送程筠,他是想去看看谢三郎的住所,自然说什么都不肯回,探出脑袋道:“那哪行,马车坐着舒服,你快点上车。” 盛情难却,再加上柳老的身份摆在这,程筠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了想,她看向老许头道:“你们去送糕点,我搭这个老先生车回去就行。” 老许头答应道:“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程筠老神在在,反而柳老紧张得不行,时不时地张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说,她自然不会主动开口。 好不容易捱到了家门口,柳老率先下了马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宅子,眸子里闪过疼惜。 真是没想到,荣国公府的世子爷,大燕的少将军,居然落魄到这个地步,住这种小院子,这和他以前住的地方一个天一个地! 简直太寒酸了! “容婶,我回来了。”程筠进了院子。 “回来了啊,昨晚走得那么急,没出啥事吧?”容婶正在绣衣服,听到动静便抬头看过来。 “没什么事,张神医那里有个治不好的病人,所以才请我去的。” 容婶刚想问是什么病人,却看见了她身后的柳老,容婶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道:“筠娘,这位是?” “前首辅大人。” “柳老?”容婶眸子微缩,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他啊! 以前两人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她那个时候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转眼间,他已经这么老了,满头的银丝,而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也不复存在。 当真是物是人非。 程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容婶,淡道:“是他,他现在是相公的老师。” 容婶为谢三郎感到高兴,对她道:“能当柳老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三郎是个厉害的,果然只要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程筠哼了哼。 那可不!她相公最厉害! 恰好在这时,珺宝带着铁蛋、阴湛和球球从外面进来了,几个崽崽玩疯了,满脑门挂着汗珠,可却不喊累。 “嫂嫂,你回来了!”珺宝跑到程筠身边,亲切地蹭了蹭,紧接着,她又看看从谢三郎房间出来的柳老,“咦,这位是我们家的客人嘛?” 柳老正准备打招呼,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了阴湛身上。 他眉头一皱! “你怎么会在这?” 阴湛也没想到会碰见柳老,连忙拉着人走到了旁边嘀咕道:“程姐姐救了我,我暂时住在这,还有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别说漏嘴啊……” 后面的话,柳老没听进去,他吹胡子瞪眼道:“胡闹,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兔崽子,一个个都疯了是吧! 阴湛面对柳老那可是怕得紧,柳老以前教过他半个月功课,那半个月他每天都活在是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柳老辞官,他也跟着活过来了。 可那半个月的阴影一直都在!现在一见到柳老,他心里直犯怵! “我没胡闹,我经过我娘和大表哥的同意了。”阴湛奋力辩解。 柳老不信:“他们能任由你胡来?” 阴湛没胆子说之前发生的事,囫囵道:“若不是他们答应的,我怎么可能在这,您老别担心了,我长大了,有分寸的!” 柳老又说了几句话,后来发现阴湛根本没发现谢三郎的身份。 他便没有戳破这层关系。 阴湛似乎想到了什么,诧异地道:“您怎么会来这?” 柳老自然不会说实话,转移话题道:“你们这次出来所为何事?” 阴湛不疑有他,回道:“我娘说我老大不小了,便让我跟着表哥出门历练,其他的没告诉我,不过表哥整日忙东忙西,带我出来只把我放在客栈里,后来……” “后来你跑出客栈被歹人掳走,阴差阳错下被程小娘子捡到了?”柳老是只老狐狸,怎么可能拿捏不住小孩子的心思。 阴湛心虚地道:“才没有!” 柳老皮笑肉不笑地道:“就你的小心思我还猜不到?” 阴湛没好意思继续说了,扭头走到了旁边和珺宝玩去了。 程筠做了吃食,泡了简单的茶水,放在桌上道:“柳老,家里面没有好茶,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柳老熟络地道:“不碍事,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紧接着,他喝了口茶水,又吃了口糕点,眸底一缩:“难怪那小子说我府上的糕点没有你做的好吃,确实没说假话,你手艺不错。” 程筠挑了挑眉。 小相公在这老师面前夸她了? 哎哟,不错啊! “喜欢吃您就多吃点,我再给您装点带回去。” 柳老也不客气:“好,多装点,我带回去给慧娴也尝尝,她最喜欢这些糕点了。” 笃—— 有人敲门,程筠在灶屋忙,是容婶开的门。 “这是程筠的家?程筠在不在!” 来人说话很不客气,杀气腾腾,看着容婶的眸子里蓄满了厌恶,还不等容婶回答,来人便撞开容婶的身体冲进了院子。 第90章 州府大人便是王法 容婶被撞疼了,哎呦了声。 来的人足足有六个,腰间佩刀,穿着官兵服饰,眉眼狠辣,看起来很不好惹,他们没给容婶半个眼神,毫无愧疚,直冲院子。 “程筠?”为首地盯着程筠。 程筠放下手中的碗筷,抬眸道:“有事?” 官兵道:“你涉嫌一桩杀人案,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官兵上前拿人,还摆了阵型,他们来之前便得了消息,程筠身手好,要小心应对,不敢放松警惕。 程筠冷静得出奇:“我杀了谁?” 官兵眼神狠厉,瞪着她道:“杀了谁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在这里也不方便说。” “我在县衙里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哪里的捕快?”程筠眸子里闪过冷意,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动作。 官兵得意地道:“县衙里的捕快哪能跟我们比,我们是州府的人。” 州府? 程筠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八成是覃狩和秦烟派来的。 她还以为两人经过上次那件事怕了她,所以销声匿迹了,原来在这里憋着坏呢! 她冷声道:“就算是我杀了人,那也是归县衙管,你们州府怎么横插一脚?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官兵看她能言善辩,警告道:“我劝你安分点,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我嫂嫂才不会杀人,你们少污蔑她!”珺宝手里捏着鞭子,带着球球像是个小炮仗护在程筠身前。 官兵压根没把珺宝放在眼里。 只等她说完,便疾言厉色地道:“是不是污蔑,去一趟官府就知道了,证据确凿,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容婶跟着道:“你们说的证据,那证据倒是拿出来啊!” 柳老道:“说得没错,证据呢?拿不出证据,这人你们别想带走,今日我就守在这里,倒要看看那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抓人审案,最重要的便是证据,若这些拿不出来,很明显就是在冤枉人! 官兵们不认识柳老,只觉得他是个多管闲事的老头。 正眼都没给他。 他们齐刷刷地抽出佩刀,寒光四射,官兵威吓道:“王法?我们大人就是王法,程筠,你也不想你家里人跟着你受苦吧?现在我们是只抓你,你若是反抗,保不准你家人会被你牵连,又或者变成你的同谋!” “现在,你是走还是不走?” 赤裸裸的威胁。 程筠不是听不出来,她从灶屋走了出来。 她道:“你们刀收起来,别吓到我家人,我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 官兵们互相对视,看她乖乖配合,也没啰嗦,收了刀:“走吧。” 走出院门,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戏的人。 得了消息,周婶从作坊里赶了出来,满脸的慌张,她给周婶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示意周婶照看好作坊和鸭棚,便跟着官兵们离开了。 马氏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筠娘带走了?” 有人窃窃私语,担心得不行,比程筠这个当事人还要害怕。 周婶强行恢复镇定,吩咐道:“没事,大家伙都回去,在筠娘没回来之前,这作坊和鸭棚都要照看好!” 程筠被带走,周婶便是主心骨,其余人见周婶没慌,也跟着冷静下来。 “周姐姐说得对,我们要把作坊和鸭棚照看好,筠娘肯定会没事的。” 上房的人也来了,满是看好戏的嘴脸。 石老太阴阳怪气地道:“这是遭报应了,把我们家害得这么惨,祸害可算是被抓了进来,最好关到死,永远别放出来!” “石老太婆,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石老太蛮横道:“你们就得意吧,看你们还能得意几天,有你们哭的时候!” 方氏仿佛大仇得报:“大郎被他们家害得这么惨,现在可算是出了口恶气,抓了好,抓了就别放,最好砍了脑袋永远回不来!” “再说,我撕了你们的嘴!”周婶恶狠狠地瞪向婆媳俩。 其余人也是摩拳擦掌,想要上来揍人。 石老太和方氏不敢犯众怒,哼了哼,也不吭声了。 里正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拦在官兵们身前,好声好气地问道:“我是这儿的里正,敢问她犯了什么罪,要被带到州府衙门去?” 他是个小官,能和官兵说上话,只不过和州府比较,那也是芝麻对西瓜,所以和官兵说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 官兵寒着脸道:“她杀了人。” 里正抽了口气道:“这不可能,筠娘在我们村子里是顶好的人,其中肯定有误会,你们……” “有没有误会你说了不算,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抓!”官兵不耐烦了。 程筠不想连累其他人,她看着里正道:“里正,我会没事的,你照看好村子里的事就行,等我回来。” 里正思虑再三,胳膊拧不过大腿,叹了口气让开位置。 “筠娘你放心,这边的事情我肯定会照看好的,你等着,我们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官兵们讥诮地勾了勾唇。 这个女人可是少爷点名要的,一群无知无能的村民能想什么办法把她救回来? 真是可笑! 院内,小武拧紧了眉头,看向脸色跟吃粑粑般黑沉的柳老道:“主人,他们看起来是有意陷害。” 柳老呵斥道:“我虽然说是老了,但耳清目明,呵,他们大人就是王法?我倒要去看看,是个什么大人!” 小武武功极高,对上六个官兵轻而易举。 不过柳老没让他出手,在这解决了官兵没啥用,要解决的是耍心机陷害之人。 阴湛也走了过来:“我跟着您一起去。” “我去就行了,你去做什么?” “为官者当清廉,为百姓谋福祉,但他手底下的人这般猖狂,如此欺压百姓,我倒要去看看这州府是个什么德行。” 方才官兵们的所作所为阴湛看在眼里,心中直冒火。 柳老想了想,没有拒绝:“走吧。” “我也要去。”珺宝踮起脚。 “珺宝,你在家里待着,等我们好消息。”阴湛顿了顿,“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嫂嫂掉一根头发。” 珺宝心里头担忧,可她知道不能给两人添麻烦。 便扑到了容婶的怀中,眼眶红红的。 进了州府,程筠没有被带到衙门去,而是七歪八拐进了一处宅子。 宅子牌匾上赫然写着州府两字,很是气派。 程筠沉着脸道:“怎么不去衙门?” 官兵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她从后门进去,把她推进一处屋子。 “程小娘子,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砰—— 门从外面上了锁,听不出半点其他声响。 第91章 你,成太监了 程筠打量起屋子来。 里面门窗都被锁死了,她推了一下,根本推不动。 可若她想走,也不是出不去。 但出去了,这些人以官身压人,还是能找上门,那样走了也没用,不如在这里等着,看看秦烟和覃狩究竟憋了什么坏。 没多久,程筠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少爷让我给她送点吃食,你们忙了这么久应该也饿了,赶紧去前面吃饭吧。” 守门的有些犹豫:“可这个女人……” “担心什么,从我手里经过的丫头没有百个也有数十个了,起初寻死觅活,可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地服侍少爷?” “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待会过来。” “去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大门的锁被人解开,说话的嬷嬷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摆着丰富的四菜一汤。 “小娘子,你应该饿了吧,这些吃食是我家少爷专门为你准备的。”嬷嬷眸子锐利地扫过程筠,断定她没吃过好的,开始打感情牌。 程筠不吭声。 嬷嬷笑着坐到了她旁边道:“不是我说,只要你跟了我家少爷,这样的吃食每日三餐都会有,你也用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下地干农活了。” 说着,嬷嬷拿了汤勺,准备喂程筠吃东西。 程筠鼻子动了动,从饭菜里闻到了一股子很明显的药味。 她嘲讽道:“以前那些小娘子就是被你用这种手段迫害的?她们不肯就范,你便在她们吃食里动手脚?” 嬷嬷眸子一颤。 上下打量着她,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人还绑着,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用不着害怕! 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进了州府宅子,那便是少爷的人,我劝你听话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程筠睨了眼嬷嬷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别跟我咬文嚼字,老婆子我不懂这些,反正我告诉你,不从也得从,老婆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那待会你可别怪我了。”程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嬷嬷心里慌了一下,可想到这是在州府家,是她的地盘,任由这小娘们说再多都无用! 很快,她镇定下来。 伸出手要扣住程筠的后脑勺,准备强行灌汤药。 “从我手里头过去的小娘子还没有清清白白的离开这儿的,你既然逼我动粗,那我大发慈悲如了你的愿!” 程筠嗤了声。 身上的绳索霎时断开。 在嬷嬷惊恐的眼神下,她掐住嬷嬷的下巴,那碗带着药的羹汤尽数被灌进了嬷嬷的嘴里,一滴不剩! 嬷嬷还想尖叫,可来不及了。 下巴被她果断地卸了,程筠眼神透着冷意:“你给我在这好好待着吧。” 房间里有不少摆设,程筠收拾好东西便把嬷嬷塞到了一个大箱子里,嬷嬷愤恨地瞪着程筠,猜不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砰—— 嬷嬷用头撞着木箱,程筠眼神一狠,一个手刀把人给劈晕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那两个看门的吃完饭回来了。 两人看见房门大开,吓了一跳,还以为程筠跑了,当下冲进了屋子,发现程筠被反绑在床榻上,衣衫凌乱,昏昏欲睡。 “还是嬷嬷手段厉害,这么快就把这小娘子拿下了。” “行了,赶紧去叫少爷过来吧。” 还不等两人说完,覃狩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门口:“不用叫了,我来了。” 在嬷嬷来之前,他便开始心猿意马,这不,掐算着时辰摸了过来。 “少爷!”守门人谄媚地笑了笑。 覃狩粗声粗气地道:“人呢?” 守门人讨好地道:“在里头呢,少爷放心,人被绑起来了,绑得死死的,绝对脱不开身,您尽管进去。” 粗布麻绳,任由那女人再挣扎也挣脱不掉。 更何况还是用了特殊的绳结! 那绳结是专门用在犯了大罪的犯人身上,越挣扎越紧! 覃狩抛出一袋银子,淫笑道:“行了,这些银子赏你们的,得空了好好去吃顿酒,别说本少爷亏待了你们!” “谢谢少爷!”领头人点头哈腰地捧着钱袋子。 “好好守着门口,谁都不许放进来!” 覃狩随意地摆手,急不可耐地扯开衣裳钮扣,朝厢房走了进去。 砰! 房门被关上,覃狩满脸猥琐地盯着程筠。 “怎么样,还不是落在我手心里了?”覃狩猴急地丢掉外裳,绕着床边走了两圈,“你早点从了我,哪里用得着我废这么大的功夫?” 他神情淫邪,舔了舔嘴角。 一脸“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的表情。 “长得丑,想得倒挺美。”程筠睁开眼,故作柔弱。 覃狩也不气,朝她伸出手咸猪手,哄骗道:“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保证让你吃穿不愁,用不着再待在村子里跟着那个穷书生吃苦受罪。” 程筠撇了撇覃狩的裤裆,淡道:“怎么,你那玩意还能用?” 覃狩脸色猛地变绿了,纵欲过度的脸上泛着青黑,一看就肾虚得不行,他缩回手,死死地瞪着程筠:“你怎么知道?” 自从上次马车事件过后,他回来一直不举。 对着脱光了的女人嗑壮阳丹都没有半点反应,简直有心无力,他找大夫看过几次,大夫找不到病因,只说是因为上次纵欲太狠了,将养着会恢复的。 可过去这些天,他还是没恢复。 秦烟和他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指不定是因为他太惦记程筠了,他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这不,他让人把程筠抓回来了。 程筠讽刺道:“我不仅知道,还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那玩意这辈子都废了,你,成太监了,听明白了吗?” 覃狩瞪眼道:“你胡说!” 他又没被阉割,以前雄风万丈,怎么可能变成太监! 程筠面不改色地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头不清楚?这段时间你和女人同房了么?惦记不该惦记的人,这就是你的报应。” 覃狩越听心越慌。 咣当! 他砸了茶壶,朝程筠扑了过去。 可还没靠近她,覃狩直接被她踹翻在地。 覃狩吓得一个哆嗦,问道:“嬷嬷没有喂你药?” 程筠嗤笑道:“凭她也配?” 覃狩张嘴就要喊人,程筠动作更快,往他嘴里塞了药便和嬷嬷一样卸了下巴,覃狩看着程筠的目光里充满惊恐。 他怎么蠢到这个地步。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这个女人身上! 程筠提起覃狩扔到了床上,又打开装着嬷嬷的大木箱,往她脸上泼了茶水,嬷嬷眼神迷离地醒了过来。 一不做二不休,她拎小鸡仔似的,将嬷嬷也扔到了床上。 第92章 狗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随即,她给覃狩扎了一针。 原本软趴趴的覃狩顿时生龙活虎,再加上药劲作用,覃狩浑身充血,红透了,顾不上床上的人是谁,开始撕扯衣服。 嬷嬷还算有点清醒,不断地推搡。 “少爷,是老奴啊,你看清楚点,唔唔——” 嬷嬷手脚软得不像话,没有力气去推,覃狩像畜生般遵守本能,她的衣服被扒得一丝不挂,露出松松垮垮的肚皮。 覃狩捂住嬷嬷的嘴,任由她哭闹,只闭着眼不断地驰骋。 嬷嬷老泪纵横,没想到人老了被毁清白,还是喝了自己下的药,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 程筠看着这活春宫,翻了翻小白眼,觉得浑身犯恶心。 不过,她不觉得愧疚,他们罪有应得,谁让这主仆二人心思龌龊,不知道仗着身份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她走到旁边椅子坐下,隔着屏风听着里面的呕哑嘲哳。 大床,几乎被撞得散架! 守门人隔着老远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对视一眼,暧昧一笑。 “还是少爷厉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瞧瞧这女人喉咙都喊哑了。” “是啊,声音被折腾得不像是十五六岁,反而像四五十岁,不愧是少爷,可真能折腾人。” 两人谈论的兴致高涨,根本不知道里头颠鸾倒凤的女人是谁。 半个时辰后,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守门人还以为完事儿了,连忙走到门口,小声道:“少爷,需要热水不?” 没有人回应,暧昧的语调又重振旗鼓。 守门人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正要夸赞恭维几句,院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咣当! 大门被踹飞,在地上旋了两下,碎成两半。 守门人呵斥道:“谁啊,竟然敢踹少爷的门!” “逆子!”覃州府脸上乌云密布,眸底藏着深深的恐惧,他指着守门人,“还不赶紧让那个逆子滚出来!” 守门人看是他,吓了一跳。 又看见覃州府身后跟了好几个人,其中有几个他们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是谁。 覃州府怒不可遏:“愣着干什么!” 守门人面色尴尬地道:“可是大人,少爷正在里头办好事,属下们不敢贸然进去,否则按照少爷的脾性事后肯定要杀了属下们。” 覃州府一听,满脑门充血,心中暗道完了! 他厉声道:“办好事?什么好事,你们再不进去把人给我提出来,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们脑袋砍了喂狗!” 守门人当即大惊失色,权衡利弊后转身要开门。 哪成想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程筠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她目光落在覃州府身上,又看向覃州府身后的柳老和阴湛,眼神碰撞,她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屋子里嘤嘤哭泣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 在场的众人眼神变得奇怪,纷纷朝里头看,想要看清楚覃狩正在和谁颠鸾倒凤。 程筠脸不红心不乱地道:“柳老,麻烦你让人把覃狩提出来。” 柳老朝后招手。 小武上前,不一会,便满脸嫌弃地提着覃狩和嬷嬷出来了,两人被扔在院子中间,身上不着寸缕,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甚至意乱情迷不知天地为何物。 看着这幕,在场的众人除了程筠,无一不瞠目结舌。 守门人大吃一惊地道:“怎么是嬷嬷?” 程筠问:“不是她,还能是谁?” 守门人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你!” 程筠从容不迫地道:“呵,看来你们很了解覃狩是什么德行,以前没少跟着他祸害良家女子吧?” 守门人面面相觑。 他们做了不少这种勾当,手脚也不干净,可这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么,当然不是! “我们……” 覃州府面如土色,打断他们道:“给本官闭嘴!” 他们不想活,他还想多活几十年! 守门人自觉失言,你看我我看你的低下头。 覃州府见程筠没事,想要糊弄过去:“柳老,既然谢小夫人没事,那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当这件事是个误会。” 柳老面色冷硬:“面子?你有什么面子?” 覃州府面色讪讪地道:“晚辈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柳老相比不值一提,只是谢小夫人安然无恙,我事后也会处罚我那逆子,还请柳老高抬贵手!” 程筠本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看覃州府这态度,分明是打算轻拿轻放,不由得冷笑了声。 “我是安然无恙,可那是因为我机智,我运气好,正好认识为我做主的柳老,可以前被你儿子祸害的其他女子呢,她们也没事?” “州府大人,你是百姓的父母官,就这么任由你儿子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也不怕遭报应?” 覃州府面如死灰,狡辩道:“我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勾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大人心里最清楚!”她才不信覃州府的鬼话,“同在屋檐下,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说出去谁会信?反正我不信!” 若只是这一次,覃州府说自己被蒙在鼓里她可能还会信。 可明显不止这一次! 阴湛冷笑道:“我也不信,我看你就是个包庇儿子胡作非为的狗官!” 覃州府满脸菜色,整个身体跟着抖。 他强撑镇定,深吸了口气看向阴湛,不过对阴湛,他并没有对柳老那份尊敬,在他眼里,阴湛只不过是跟着柳老过来凑热闹的书生。 “小公子怎么能信口雌黄!” 阴湛气笑了:“信口雌黄?呵呵!果然说你是狗官也没冤枉了你!” 覃州府被骂,想要发怒,可碍于柳老的面子,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小公子,你年纪小,本官不跟你计较。” 阴湛傲娇地撇嘴:“别跟我扯犊子,本……本公子不愿意听!” 覃州府忍了忍,看向柳老道:“柳老,你想怎么处置?” “砍了你儿子的脑袋,以示正听!”这话是阴湛说的。 “你——”覃州府咬牙切齿,“这处罚太重了!” 柳老道:“小公子说得没错,他按律当斩,而你,子不教父之过,你处处包庇他,也得摘了头顶的乌纱帽!” 覃州府脑瓜子嗡嗡的,几乎听不清柳老在说什么了。 他一语不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副手州判在这时拉了拉覃州府的衣袖,两人走到旁边的角落,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覃州府的表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黑着脸,凉嗖嗖地盯着柳老和阴湛。 程筠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93章 有人来送我们上路了 果不其然,覃州府大手一挥,指着几人冷冷开口。 “这几人冒充柳老先生,坑蒙拐骗,通通给本官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众人通通愣住了。 柳老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脱口而出:“什么玩意?我冒充我自己还要被抓!” 太过震惊了,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官兵们反正不认识柳老,他们只听覃州府命令办事,当下抽出佩刀对准几人,大有一副要拼刀拼枪的架势。 柳老气的嘴角直哆嗦:“你们好大的狗胆!” “是你们狗胆包天,居然冒充贵人,拿下,通通拿下!”覃州府破罐子破摔,当即下了死命令。 “这些人若是跑出去,你们脑袋全给我割下来喂狗!” 官兵们不敢再耽误时间,耀武扬威地冲了过来。 整个衙门的捕快全部在这儿,小武双拳难敌四手,起初打得有来有回,可他要护着柳老,处处分心,身上受了不少伤。 柳老吹胡子瞪眼,在心里问候了覃州府祖宗十八代! 真的是猖狂,居然连他都敢动手,若换做旁人,肯定是正眼不带瞧的,可想而知,在他手底下的老百姓有多悲苦! 柳老又气又心疼百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枉我纵横朝堂数十年,居然还要被你这卑鄙小人陷害!” 覃州府心头一颤。 不敢看柳老的眼睛,他打心眼里害怕,可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为了自己不中用的儿子,他只能剑走偏锋。 “笑话,柳老先生隐居多年,怎么会出现在这,你少来这套,想骗本官你还需要再修炼几年!” 柳老是文人,不会武功,只能往尽量角落里缩。 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此时,程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要护着阴湛,面对围过来的人,有些自顾不暇。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覃州府越看越慌。 “你们几个没吃饭么,给本官一起上!” 程筠抬起脚踢向靠得最近的官兵,旋身一转,到了覃州府的近前。 擒贼先擒王! 小武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直直地朝覃州府而来。 程筠暗道不好。 身后大空,柳老和小瘸子阴湛没了人掩护,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覃州府看着杀过来的小武和程筠,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双手一抓,离他最近的官兵被他抓来挡在了身前。 噗呲! 肉绽开的声音,小武手起刀落,官兵当场死亡没了气息。 州判动了动自己手里的刀子,厉喝道:“别动!你们再乱来,我要了这两人的命!” 小武扭过头,发现柳老和阴湛被控制了,整个人脸色发青。 “你们敢!” 州判阴险地笑道:“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你们死在谁手里,难道你们没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么?” 在这,州府便是土皇帝,是地头蛇。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然这些年覃狩做的那些事怎么没有人上报朝廷,更没人报官,呵,不是没有,只不过谁这么做,他们便事先灭口。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反正柳老出现在这,没多少人知道,等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人,再去把知情的灭口,依旧可以高枕无忧! 小武还想挣扎,可州判的刀子往柳老的脖颈处送了送。 顿时一抹红色渗出来,落在了刀背上。 程筠和小武不动了。 州判使了个眼色:“绑了,拉下去!” 不一会,院子里被清空,只有州判和覃州府、躺在地上不断滚动的嬷嬷和覃狩,还有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看着哼哼唧唧的两人,覃州府烦不胜烦:“把他们给我分开!” 州判找来了冷水,泼在两人身上。 覃狩短暂的清醒了下,看到了身底下的嬷嬷,眼前一黑,隔夜饭悉数吐了出来! 覃狩边吐边问道:“这……我的美貌小娘子呢,咋变成老婆子了,爹,这究竟咋回事啊?” 嬷嬷身体终归是不如年轻人,翻了翻白眼,扛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啪! 覃州府一棍子抽在了覃狩身上,骂道:“你还有脸问咋回事,我他娘的也想问问你咋回事,平日里你调戏良家妇女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是真的想我早点死是吧?” “哎呦!” 覃狩赤着身体满院子乱窜,求饶道:“不就是个穷酸书生的娘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我睡的书生媳妇还少么,哎呦,爹你别打了,疼死我了!” 覃狩觉得自己冤死了。 这次没睡到小娘子,还睡了个老婆子,他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阴影,这还不够,现在还要挨打,他找谁说理去? “大人,当务之急不是惩罚少爷。”州判眸子里闪过心疼,连忙拦住覃州府。 覃州府冷静下来,瞪了眼覃狩:“给我滚去祠堂面壁思过,三日内,不许出来。” “爹……” 覃州府道:“别喊我爹,我没你这个逆子!赶紧滚!” 明显覃州府在气头上,覃狩不敢狡辩,随便扯了块遮羞布,从院子里离开了。 确定四周没人,覃州府看向州判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州判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覃州府皱眉道:“真要把事情做绝?” 州判眸子里闪过狠厉之色,沉声道:“大人,你刚才那么做了,不除掉他们以绝后患,我们迟早会掉脑袋的。” 是对方死,还是他们死,不用想心里面都有了抉择。 覃州府本来还在摇摆不定,听到州判这句话,吩咐道:“那这件事你去做,你手脚干净,我只相信你。” 以前,覃狩惹出来的事基本上全是州判去擦的屁股。 这次也不例外。 州判躬身道:“大人放心,我保证做得不留半点痕迹。” …… 大牢里,几人被关到了一个牢房。 程筠随身带了金疮药,正在给柳**扎。 柳老疼的狂叫,心酸不已:“真是没想到,我嚣张一世,现在居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太痛了! 不是伤口痛,是心痛! 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会被关进州府大牢,以前州府这种官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居然能掌控他生死了? 阴湛也气:“别说你了,我不也没想到我会成为阶下囚,都怪我这条腿拖了后腿,不然保准杀出去了!” 小武道:“主人,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人责罚!” 柳老气哼哼地道:“得了,罚什么罚,赶紧想个法子出去要紧。” 似有所觉,程筠抬了抬眉梢,不动声色地道:“不用想了,有人来送我们上路了。” 哗啦—— 外面有人进来了,响起了开锁链的声音。 第94章 怨气比鬼重 来的人是州判。 他的目的就是来送几人上西天,面对着几人的目光,他残忍地笑了笑。 “你们别这么看我,只能怪你们命薄福浅。” “乖乖地喝了这些药,这样也能少受点苦楚,大人本来也是个心善的,不想与你们为敌,可惜了,你们太过咄咄逼人,非得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州判叹了口气,仿佛不得已而为之:“反正,这次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快喝了吧,你们也不想我让人打碎你们的下巴强行灌下去吧,那多疼啊。” 啧啧两声,州判语调关切,把毒药放到了门口。 那模样,仿佛是为他们着想的大好人,而不是在送人去黄泉。 “我呸,狗东西!”阴湛啐了口。 “小公子,我是狗东西,可你命数马上到头了,你连狗东西都不如。”州判眸底阴险无比。 阴湛呵斥道:“你若敢动我,九族必死!” 州判嘲讽道:“好大的口气,看来小公子还没有拎清楚状况,你才是阶下囚,我掌控着你的生死,至于九族,那也得你有命来诛。” 更何况只有皇上才有权利诛九族,柳老虽然是三朝首辅,那也没这个资格。 这个小兔崽子只不过是柳老身边的书童,有什么资格在这说大话。 “狗官!等我活着出去,必定将你扒皮抽筋!”阴湛宛若炸毛的小老虎。 他蹦了起来,又疼得龇牙咧嘴,猛地跌到了发霉的稻草上。 方才打架的时候他的伤腿挨了下,现在撕扯到了伤口,真是如刀子在刮。 州判看时辰不早了,不再废话。 “来人,放迷烟!” 外面的官兵涌了进来,一大股迷烟吹进了牢房里。 不一会,柳老和阴湛只觉得浑身没了反抗的力气,歪倒在一旁。 州判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有武功,等你们没了力气,看你们还怎么反抗。” 两刻钟后,几人昏迷不醒。 州判让人打开门,亲自端着药走进牢房之中。 他先从程筠下手。 哪知道手还没摸到程筠的下巴,他的手腕便被她掐住,她用力一捏,“咔嚓”一声,骨头脆响,州判疼得撕心裂肺。 紧接着,程筠胳膊撑住,天旋地转。 再反应过来时,州判已然被她踩在了脚底下。 州判眼神狠厉,同时惊惧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动,那可是软骨散!” 程筠眼神犹如寒冬腊月。 手起刀落,用藏起来的匕首决绝地捅向他的心窝子。 噗嗤! 匕首抽了出来,喷出一滩血,染湿了程筠的裙摆。 殷红之色,诡异无匹。 州判眼睛瞪大,还没有反应过来,彻底晕死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外面的官兵没来得及反应,等看见州判躺在地上,旁边又是一大滩血后,恐惧顿时弥漫。 “州判大人死了!” “快去告诉州府大人!” 程筠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转身去叫柳老几个人,挨个给他们喂了解毒药,她手上有药,在放迷烟的时候她偷偷吃了。 不给柳老几个,是怕被人察觉,出现意外。 小武睁开眼,迅速探手去掐眼前之人的脖子。 程筠侧头一躲:“是我。” “谢小夫人。”小武回过神,歉意地叫了声,慌忙地爬到柳老身边,“主人,你有没有事?” 柳老浑浑噩噩地道:“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身上没力气。” 阴湛道:“我也是。” 程筠站起身道:“别担心,待会会好起来,刚给你们吃了解毒丸,我们先离开这。” 听到她这么说,几人才发现州判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外面的官兵乱作一团。 小武搀扶着柳老站起身。 阴湛自己杵着木棍跟在几人的后面,官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害怕,只拿着刀看着他们却不敢上。 中间,分成一条路。 几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大牢,到了衙门外。 迎面而来,是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几人跟前。 程筠等人以为是覃州府到了,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人在这!” 阿吉高喝出声,翻身下马道:“爷,他们在这!” 很快,阴凛骑着马过来了。 等他看见阴湛和柳老都在,心中一惊,作揖道:“见过柳老先生,晚辈没想到您也在,晚辈来迟了。” 柳老脸色一红,他觉得阴凛不来都行。 这种丢人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说出去,他这张老脸不知道往哪里搁! “行了,少跟我弄这些虚礼。” 阴凛直起身,看着几人道:“你们可有受伤?” 柳老摆手道:“没什么大碍。” 阴凛又看向阴湛,他身份尊贵,自然要小心点。 阴湛满肚子怨气,白眼快飞上天了:“没事,你找到这肯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那覃州府抓起来没?给我带过来!” 阴凛朝阿吉点头示意。 不一会,覃州府一家子以及州府衙门的官兵一律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公堂上。 覃狩第一个被带过来,还不知所云,斥责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我爹可是州府大人,你们居然敢绑我!” 话落,他眼睛撇了撇,看见了坐在旁边的程筠,心里头一跳。 覃狩霎时淫虫上脑:“哎呦,小娘子在这呢,是不是没被我睡心里痒痒的?来,给哥哥松松绑,我这就满足你!” 他顿了顿,盯着堂上众人,戏谑道:“这些人是你相好的吧,我就说他们怎么会大老远地跑过来为你出头啊,啧啧,老的小的都有,秦烟说得对,你可真是个小娼妇,还跟我装,在我跟前装什么矜持呢!” 这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把堂上的人全都骂了进去! 砰! 惊堂木一响。 阴凛眼神冷冽,指着覃狩道:“阿吉,阉了他!” 程筠半眯起眼,不管阉不阉,覃狩那玩意以后都起不来了,不过阉掉也不错,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太监! 阿吉二话不说,走到覃狩跟前,覃狩眼神充斥着惊慌,嘴硬道:“你们敢!” 阿吉脸上无悲无喜,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敢不敢。 抬手一刀。 “啊啊啊——” 杀猪似的尖叫充满了公堂,覃狩疼得直不起腰,脑袋都是木木的。 阿吉声音如恶鬼,歉意地道:“啊,抱歉,好像没割干净,还连着呢,得再来一刀。” 手起刀落,动作利索。 又是一刀。 程筠挑了挑眉,她能肯定阿吉是故意的,不然凭他的身手绝对不会上第二刀! 第95章 可以满足你的死法 覃狩晕死过去,然后又疼醒过来,反反复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耍嘴皮子的力气都没了。 阿吉手上是有手艺在的,虽利落却能让覃狩痛苦万分,谁让覃狩嘴巴不干不净! 在此期间,覃州府一伙人被带了过来。 覃州府比覃狩聪明,不然也坐不到州府这个位置,他意识到大祸临头,整个人脸色显得很苍白。 覃狩气若游丝地道:“爹,救命……” 覃州府看见覃狩下半身全是血,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眼皮子一抖,神情惊慌。 “儿子!”覃夫人惨叫一声,扑了过去。 覃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晕死,强撑起精神瞪向坐在高堂上的阴凛:“你们怎么敢动用私刑!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阴凛冷嗤:“王法?你们居然还知道王法?私自关押柳老先生和当今太子殿下,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覃夫人整个人麻了,脑袋里像是在放烟花。 覃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脑瓜子嗡嗡的。 “太、太子殿下?” 一个柳老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居然还有个太子殿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完了,全完了! 都怪这个逆子,要不是他垂涎别人美色,他根本没必要毁了这些年的基业。 “太子、柳老,饶了下官吧!” 覃州府跪地求饶,眼泪哗哗的:“下官知道错了,下官……” 阴湛没想到阴凛会在程筠面前抖落出他的身份,他转身瞟了眼程筠,只见她的表情无惊无喜,没有半点变化。 不由地,重重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这个小村妇压根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多重要。 阴湛斜了眼覃州府,说道:“晚了。” “下官求你们了!”覃州府不断地磕头。 早知道如此,他不该听州判的鬼话,简直悔不当初。 覃狩死不悔改地道:“爹,你是州府大人,你为什么要求他们,娘说过你是最厉害的,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都能为我兜底,他们都要捧着你……” 覃州府呵斥道:“逆子,闭嘴!” 覃夫人心疼儿子,哭着道:“老爷,狩儿被折磨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对他发火,你该让这些人统统下大狱!呜呜——” 覃州府给覃夫人拼命地使眼色,想让她少说几句。 这不是在把他往死里坑么! 覃夫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过惯了颐指气使的生活,哪里看得明白他的眼神,不断地絮絮叨叨。 “儿啊,你怎么这么惨,你放心,爹娘会给你讨个公道,你不是喜欢这小贱货么,娘肯定让这小贱货跪着给你赔罪!” 砰! 阴凛再次敲了惊堂木,眼神阴沉如水。 他冷笑道:“覃州府,你还真是应了天高皇帝远,有冤无处申这句话,在这当起了土皇帝是吧!” 覃州府吓得一阵瑟缩。 “小侯爷,冤枉啊!” “太子、柳老先生,我们之间是个误会,我儿子也是被这个女人勾引的,不然又怎么会……” 阴凛打断覃州府的话:“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胡搅蛮缠!” 覃州府浑身颤栗:“下官冤枉!” 阴凛看向两边的侍卫,命令道:“把他们拉下去,五十大板扔进大牢,等我奏明皇上再行处置!” 侍卫道:“是!” 在这时,门口又有人走了进来,像是拖死狗般把州判扔到了公堂上。 “爷,这是在大牢里找到的人。” “死了没?”阴凛问。 “还有气,没死绝。” “泼醒。” 侍卫照办,先是冷水泼,后来又泼了滚烫的热水,没有反应。 不过,侍卫有的是办法折腾人,找来了盐巴,混合水,泼到了州判的身上。 州判眼睛一下子睁开。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奄奄一息的覃狩! “狩儿!”州判顾不得身上的疼,爬到覃狩身边握住他的手,神情比覃州府这个当爹的还要心疼,“狩儿,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阴湛看他还没死绝,想到之前在大牢受过的欺辱责骂。 他唇角一勾,漫不经心地道:“怎么,知道是谁干的你要给他报仇么?他的亲爹都没敢说这话,你这个狗东西在叫唤什么?” 州判这才抬起眸子,意识到自己在哪。 他怒道:“你们居然敢杀害朝廷命官!居然敢坐州府大人的位置,你们……” 阴湛掏了掏耳朵,不疾不徐地道:“我不仅敢坐,还敢诛你们九族,州判对吧,我会好好查查你们的案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州判厉喝道:“你算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柳老先生,饶了下官吧,啊啊啊啊——” 门口,覃州府被打得嗷嗷直叫。 他自从当了官以后养尊处优,哪里受过如今这种折磨,没一会就晕了过去。 而州判愣住了。 太子殿下? 州判盯着阴湛,阴湛也笑盈盈地盯着他。 州判浑身哆嗦,恐惧扑面而来。 “怎么样,想好怎么死了吗?”阴湛漫不经心地道:“我很仁慈,可以满足你的死法,其他可就不行了。” 州判:“……” 打完板子,几人被拖到了大牢里。 阴湛领着程筠特意去观摩了下。 看着几人惨兮兮的模样,阴湛问道:“程姐姐,出气了没有?” 程筠诧异地看向阴湛,想了想,点头道:“嗯,不过还不够。” 阴湛:“嗯?” “他们做的事让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够,更何况只是几个板子。” 在公堂上这些人那般嚣张。 可想而知,在对待无权无势的百姓们,这些人又是何种手段,恐怕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命不计其数,这还不算被折辱的女子! 阴湛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彻查此事,不仅他们,还有其他地方的父母官,等我回去后,我会一一禀报父皇,让他对此事重视起来,” 程筠深深地看了眼阴湛。 阴湛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对不起啊,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不过出门在外,娘跟我说过要事事小心……” 程筠很淡定:“哦。” 阴湛一噎。 她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个态度,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身份,知不知道父皇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个小村妇,除了吃就是挣钱,其他的啥都不懂! 阴湛气哼哼地看向大牢里的几人道:“你们在这给本宫等死吧!” 被重罚过的几人只听得见说话声,却没力气狡辩。 程筠慢悠悠地扫了一圈,突然不咸不淡地道:“覃夫人,这覃狩,是州判的儿子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惊得覃夫人不敢装死了。 眼睛激烈地瞪向程筠。 第96章 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人 看她这反应,程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嗤了声,领着阴湛离开了。 牢房里的覃州府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的夫人和下属,眸子既痛心又吃惊,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狩儿究竟是谁的种!” 覃夫人趴在地上,气喘如牛地道:“老爷,你这是不相信妾身?妾身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听那个贱蹄子挑唆,狩儿肯定是你儿子啊!” “你说!”覃州府遭此劫难,疑心重重。 州判吐了口血道:“大人,你怎么能怀疑我?下官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过来了,算是同生共死了,少爷肯定是你儿子啊。”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想要再信任一个人便很难。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覃州府充满怀疑地道:“她没理由在这件事上胡说八道,你们方才那么心虚,肯定是心里有鬼。” 说白了,程筠才认识不久。 即便有深仇大恨,直接杀了他们了事,何必说方才那种话,一定是她看出了端倪,所以在这个时候刻意说出来戳他心窝子的! “大人,你这是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下官?”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覃州府整个人崩溃了。 兴许是此时处境导致他心里压力极大,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一下子就垮了。 “难怪你对狩儿那般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个贱人,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 “我对你们不薄,你们怎么敢的!” 覃州府目眦欲裂,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却迸发了一股子力气,奋力压到了州判的身上。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覃夫人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再加上覃狩痛不欲生的哀嚎声,让大牢里彻底热闹起来。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程筠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侍卫再进去的时候,州判没了气息,覃夫人满头珠翠散乱一地,脸上满是巴掌印和乌青的痕迹。 她说不出话来,只光顾着哭,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被打,还是在哭州判死了。 公堂后院。 阴凛拿着一封信,仔细看着上面的痕迹,看一眼,手捏紧一丝,眼中从游移不定,变得释然肯定。 “爷,这信是谁送过来的?”阿吉问。 就是收到了这封信,阴凛才放下手里的活,连忙往这边赶了过来。 阿吉奇怪地道:“是容妃娘娘?” 除了容妃住在那个院子里,知道他们出事了,又还能有谁,阿吉想不通,可是容妃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又不知道他们的落脚据点,这封信怎么会送得这么及时? 再晚点,后果不堪设想! 阴凛道:“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人。” 阿吉眼神古怪。 死而复生的故人?一个人死了还能活过来不成? 阴凛不管阿吉在想什么,他沉声道:“日后,程小娘子一家,你多拨点人照看着,对了,绝对不能再出现像今日这般的事。” 阿吉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阴凛又道:“还有,派过去的人注意点距离,别太靠近,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阿吉抬了抬头道:“那让云泽那一队去?” 阴家,作为皇后母族,权势分布极广,兵力雄厚,而阴皇后和当今皇帝更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 阴家掌管着皇城十二卫其中的六卫,而另外六卫则是京城六大世家分别掌管。 从此,可看得出皇上对皇后对阴家的重视。 云泽从十二卫出来,隶属于阴家,也是阴家私军的翘楚,其手底下的十二人皆是精锐,不到万一,基本上不会动用。 “就他吧。” “是。”阿吉转身离开院子。 到了半道上,他又转过身,目不斜视地道:“爷,既然容妃娘娘找到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起程回京,或者……禀报皇后娘娘?” “等我们处理完这个州府的事再走也不迟。”阴凛顿了顿,“今日娘娘给我传了信,她说暂时不用带容妃回京,只需看好,别被那波杀手得手就行。” 阿吉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消失在原地。 程筠和柳老、阴湛恰好来了。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阴凛迎上去。 柳老指了指程筠:“这丫头非得要过来和你说声谢谢,要我说,这是你们应该做的,你们在这,居然还出现这种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所发生的事,柳老打心眼里认为,是极为屈辱的。 程筠道:“谢谢,要不是你们,我们恐怕没这么快脱险。” 阴凛目光扫过她,片刻后,冷着的神情舒缓了些:“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救了他。” “嗯?”程筠抬起头,盯着阴凛看了看,又看向阴湛,“这个啊,不碍事的,换做别人应该也会救,你别放在心上。” 阴凛想说不是这个,不过看程筠误会也没多做解释。 柳老道:“行了,不是还要赶回村子里么,耽搁了这么久,得动身回去了。” 阴凛愕然:“这么晚了,不如在这里呆一晚上?” “不了,家里还有很多事,再不回去我相公会担心我的。”程筠拒绝。 听到相公二字,阴凛眉眼闪了闪:“好,我送送你们。” 程筠没吭声。 人家要送的是太子殿下和柳老,她可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他要送她。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小武坐在车辕上,看见几人过来,搭了梯子扶着柳老和阴湛上了马车。 程筠跟小武坐在外面。 一路晃悠,天空星子繁多,月儿高悬,夜风撩过青丝,倒是一番美景。 总共走了四个时辰,天空泛起鱼肚白。 程筠才到了溪水村。 不过,刚到村口的榕树下,她就看见两个一大一小身影坐在那。 “相公?” 谢三郎听到声音便抬起头,眼神泛起涟漪。 “没事吧?” 程筠下了马车,让小武原路返回,她道:“我没事,多亏了阴湛的哥哥,不然我可能还得花点功夫回来。” 珺宝还在睡着,谢三郎抱着人站起身:“没事就好。” 程筠伸出手拨弄了下落在谢三郎青丝上的榕树叶子,又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心疼道:“你不会在这坐了一晚上吧?” 夜深露重,他外裳和青丝微润,带了层露水。 “嗯,我担心你。”谢三郎没有否认,他担心便是担心了,没必要狡辩。 程筠挽住他的胳膊道:“回屋吧。” …… 一个时辰后,谢三郎和昭宝去了镇上上学,程筠在家里补觉。 只不过,原本该在书院的谢三郎,在下午,出现在了省城大牢! 第97章 记仇狠辣的谢三郎 阴凛站在他的不远处,眼神格外复杂。 “要不是发生这件事,你是不是不会过来找我?” 谢三郎没吭声。 阴凛快步跟上去道:“说话!” “人在哪?”谢三郎声音冰冷的开口了。 阴凛对上他毫无温度的双眸,愣了愣,也没纠结是不是了,指了指大牢深处:“在最里面。” 谢三郎自然而然地朝里头走,直到在关押覃家人的牢房前停下。 阴凛看着他道:“这些人起了内讧,有个死了。” 不过死了的州判没被拖下去,一直放在牢房之中,覃家对着州判的尸体,又怕又恶心,精神被折腾得够呛。 谢三郎神情冰冷地道:“你先出去。” 阴凛道:“好。” 从头到尾,阴凛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听话地从牢房里离开了,阴凛到了大门口,正儿八经地守在外面,时不时地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哀嚎声。 不远处,阿吉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走了过来问道:“爷,那位是……少将军?” 阿吉是见过少将军的,毕竟跟在阴凛身边,不可能没见过,只不过以前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交集并不多。 可少将军的风采,在京城里无人不知。 阿吉道:“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阴凛斜了他一眼道:“哪里不一样了?” “给人的感觉,以前总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现在好像更温和了些,不过属下也只是随口胡说,还请爷不要当真。” 以前的少将军是老荣国公培养出来的一柄利器,浑身泛着寒意,是属于燕国的荣耀,可如今,似乎更像普通人了。 阴凛脸上落寞地道:“我希望他永远这样,他以前太苦了。” 阿吉不懂,诧异地道:“满身的荣耀也会苦吗?爷,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国公府啊?” 这个问题,阴凛也想问。 但他心里面其实清楚为什么。 阴凛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阿吉脸上一慌,连忙认错道:“是属下多嘴了。” “罢了。”阴凛心里面格外沉重,不过知道谢三郎没有死,他也是极为开心的,“这边的事情上报了没有?” “报了,想必过几天皇上那边会传消息过来。” 那他们还能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左右。 正说着话,谢三郎从牢房里出来了,阴凛和阿吉同时扭头看过去。 只见谢三郎的十指被血染红,脸上和衣服上全溅上了殷红的血渍,他像是无事人一样,目光冰冷地落在阴凛身上。 “你没事吧?”阴凛还以为他受伤了。 谢三郎道:“没事,走吧。” 阴凛朝牢房里扫了眼,里面没了声息:“他们死了?” 谢三郎淡淡地道:“我不会让你难做。” 若是死了,宣判斩首之日,从哪里找人来?而且皇上还没有发话,若阴凛擅自做主处理了覃家人,肯定会被皇上猜忌。 “杀了也没事,我自有办法处置。”阴凛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弄了这么一身,先去换洗一下,免得回去后弟妹看了担心。” 谢三郎答应了声。 阿吉则进了牢房里,等看见里头的惨样,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几个人脸色灰白,淌了一地的血,不过谢三郎没撒谎,他们没死,只不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四肢被废,宛若凌迟。 尤其是覃狩,像是被着重折磨过,骨头被打碎,动弹不得,吊着半口气。 这手段,阿吉觉得自愧不如。 不过他清楚,谢三郎被称为少将军,行军打仗,自然见过最严酷的刑罚,也明白哪种方式让人最痛苦,不然谢三郎那身手,对付这些人,手起刀落,压根不会往自己身上溅一滴血。 阿吉估算了下,若不给几人找大夫,他们起码还能活十天。 也就是,宣判那日。 不愧是少将军,连这种时日都能拿捏。 前院。 谢三郎洗好澡了,穿的是带来的干净衣裳,这衣裳是程筠给他买的,他一点不舍得弄脏。 至于染血的那件,则是事先换的阴凛的袍子。 此时,他和阴凛正对而坐。 阴凛给他倒了杯茶水,没有着急发问,而是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 不算好,不过自从碰上程筠后,便好起来了。 “还行。” 阴凛心里好受了点:“什么时候回去?” 他没问回不回,问什么时候回,这代表阴凛肯定眼前的少年郎会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身份。 谢三郎薄唇微抿:“燕国的少将军在一年多前就死了,我是谢三郎,阴凛,就算我回去也是以谢三郎这个身份,你明白吗?” 阴凛动了动唇,心疼地看着他:“我明白,只是这一年多,她用了无数手段,老国公都没有让他占据你的位置,可见老国公还是挂念你的。” 谢三郎嗤了声:“这重要吗?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我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甚至于燕国而言,我也只是杀器,现在我活得很自在,你不用劝我。” 对老国公,也就是他的祖父,谢三郎心存感激。 只是,除却感激,他在国公府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只有程筠是真正关心他的。 阴凛皱眉道:“那我们呢?我们担忧关心算什么?” 谢三郎睨着他道:“阴凛,我这次找你是因为我现在还不具备保护人的能力,可下次,我会亲自护着她,护着我家人。” 遇上程筠之前,他想在溪水村草草一生。 所以在大树砸下来的时候,他没有躲避,想着死了或许就解脱了,现在不一样了,她给了他不一样的希望。 他要往上爬,直到没人敢欺负她。 阴凛嘴角苦涩地道:“可我也是你的家人啊……” 谢三郎充耳不闻,站起身道:“你就当没见过我。” 阴凛道:“我可以当没见过你,但你总得去京城,你这张脸……他们不会认不出来的。” “我只不过是溪水村的穷书生,就算认出来他们也不会把我往一个死了的人身上想。” 阴凛无话可说,谢三郎说的确实是真的,就连他,一开始不也没想过是他么? 记忆真的很可怕,一旦人死了,居然开始自动地忘记。 谢三郎要走了。 阴凛把人送上马车,突然道:“丹阳郡主自从得知你的死讯便夜夜以泪洗面,甚至她还去了别庄休养,只不过最近宁王一直在求娶她。” 谢三郎面色冷冰冰的,蹙眉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98章 找药,牛舌头 丹阳郡主是大***的老来女,从小千娇百宠,美貌万千。 封号更是大***亲自进宫向当今皇上请封的,大***作为当今皇上的姑母,在当今皇上夺嫡之时帮了不少忙,再加上大***的驸马更是死在夺嫡战乱之中。 因为愧疚,皇上对她们母女百依百顺。 而丹阳郡主,自小爱慕少将军,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甚至还有传言说皇上答应了少将军和丹阳郡主的婚事。 “你当真对她没有半点心思?”阴凛望向他,丹阳郡主可是个美人啊。 谢三郎觉得阴凛是在问废话:“我与她并不熟,你少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另外,谁要求娶她也与我没半点关系。” 阴凛连忙道:“好,我不说了就是。” 看来他与以前在待人处事这方面上并无多大的变化,依旧不近人情。 谢三郎不管阴凛在想什么,上了马车道:“再会。” 马车缓缓地朝城门外的方向驶去。 …… 程筠睡到下午,容婶才来叫她起来吃饭。 她睁开眼就看见珺宝趴在她的旁边,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睡得正香呢。 看来这孩子,昨晚上吓得不轻。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和容婶打了个照面:“我煮了醪糟鸡蛋,饿了吧?快去吃吧。” “谢谢。” 容婶道:“客气什么,吃完后和我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好。”程筠吃东西还算快,醪糟鸡蛋容婶特意放冷了点才叫她的,吃在嘴里也不烫嘴,打心眼里甜滋滋的。 她长话短说,容婶听了直皱眉头。 “真是没想到那群混账东西居然这么胆大包天!” “柳老和阴湛也没想到。”程筠慢条斯理地接了句。 容婶心寒地道:“这也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情不透明的缘故,苦的是你们这些老百姓……” 程筠深以为然。 若是百姓们不苦,那些穷苦书生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忘了告诉你,上午那会儿周姐姐来看你了,你在睡觉,我给挡了回去,还有鸭棚那边的人也来找过你。” 程筠眼睛一转,站起身道:“差点忘了还要上山找鸭吃的药材。” 说着,她背着背篓往外走。 到了门口,又道:“容婶,过会儿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上山了,有什么事让她们晚上再过来。” “好。” 鸭棚,几个大老爷们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子上,面色很不好看。 “这鸭子又死了十来只,真不是发瘟了吗?” 麻子道:“你瞎说什么,筠娘说过鸭发瘟会眼睛充血流泪,头部会水肿变大,可死的鸭子里都没有这些症状,肯定不是发瘟。” 程筠正好听到这段话,点头道:“麻子叔说的没错,死的鸭子我刚刚看过,还是因为天气温度高了踩踏致死的,你们几个背着背篓,跟我上山吧。” “好!”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程筠找的药材在山林深处的偏远岩崖旁。 几人走得气喘吁吁,反而是她面不改色。 张大壮走在前头用柴刀开路,随口问道:“筠娘,你说药材长得跟鞋底子差不多,但表面绿色带着长刺,是不是牛舌头啊?” 仙人掌,土话也叫牛舌头。 “是。” 张大壮奇怪地道:“那玩意真有用?” 牛舌头满身带着刺,没人愿意碰,连猪都不吃,不过仙人掌的果实还是很甜的,小时候他们经常找来打牙祭。 “有用,鸡鸭鹅吃了能防止发瘟,大壮叔你知道哪里有吗?” “那还得往里头走走,在一处岩壁下面。” 几人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看见张大壮说的地方。 这里居然有一大片仙人掌,不过没有沙漠之中的高大,浑身带着毛刺。 张大壮道:“以前我们几个还常来这,可是后来……” 富贵接过话道:“后来遇上了大虫,我们有个伙伴没来得及跑,当场被叼走了,发生这件事后,我们爹娘也没让我们再进过深山。” 除了技巧高超的猎户,没人敢踏足山林深处。 所以这儿生长着很多荆棘灌木丛,勾得众人的衣服破破烂烂,连脚脖子也没落下,被划出道道小痕迹。 程筠道:“快点砍,砍了放背篓里带回去。” 几人闷头就干,倒也没有喊累。 不过他们还是怕突然有大虫出现,边割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程筠则去附近走动了圈,发现这里没有动物的粪便,这才放心。 “唉!” 突地,一声惊呼,吓得几人纷纷停下动作。 张大壮低声骂道:“铁柱,你叫魂呢,吓死个人!出啥事了!” 铁柱指着仙人掌道:“流、流血了,有鬼!” 草木怎么可能流血? 娘的,肯定是看花眼了! 富贵心里来火地道:“你特娘的不是吃过饭来的吗?这么会就饿昏头了?” 铁柱也气,朝两人张开手道:“你们自己看,这不是血是什么,我又没说谎!”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去,铁柱手里还真是血红血红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格外畏惧神灵。 “是不是这片牛舌头成精了?”铁柱白着脸问。 富贵心慌意乱地道:“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别瞎说,肯定是你不小心割到手了……” 铁柱翻了个大白眼:“你放屁,我有那么蠢?” 富贵道:“那你们说,还要不要继续割下去,会不会遭天谴啊?” 三人拿着柴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刮过,仿佛阴气沉沉的,让三人后背渗出不少冷汗。 更冷了! “筠娘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富贵东张西望。 程筠拿着柴刀正好走了回来,她看几人没在干活,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看到她,三个大老爷们仿佛有了主心骨,立即迎上来:“筠娘,你看铁柱割的这片牛舌头怎么染了血,是不是山神发怒了啊?” 山神? 程筠抿了下唇,没多做解释,而是看向铁柱面前的仙人掌。 等她看清楚了,她眼睛一亮。 “这可不是什么山神发怒。” 张大壮还算淡定:“那是什么?” 程筠指着仙人掌上面附着的东西,心情极好地道:“这些可是好东西,能挣大钱呢,你们砍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坏了!” 几人耳朵里只听见挣大钱三个字。 又看见程筠指的东西,满脸的不信任。 第99章 胭脂虫,打个野猪 白毛毛的一片。 还带着点红,仔细看,居然还会动! 是虫子! 虫子能挣什么钱? 不是他们不信,是真的无法相信,可程筠没道理骗他们。 张大壮问道:“这不就是小虫子么?” 而且还是长得格外恶心的小虫子! 程筠小心翼翼地收好一片仙人掌道:“这是胭脂虫,可以做姑娘家用的口脂,做出来的品相极美,若是做出来的话肯定会受千金贵女们竞相追捧。” 张大壮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略显不好意思地道:“口脂?口脂不是用朱砂做的吗?我给我媳妇儿买过一盒呢,她高兴得不得了。” 那一盒,可精贵了。 小小的一盒,花了他一两银子!而且还不是什么上等好货。 不过在村子里,他也算是舍得给媳妇花钱的人了。 “是,朱砂也是红色,但略微单调,量多还会让人中毒,可这胭脂虫做出来的却不一样,颜色不仅鲜艳还对人的身体无害,保存的时间也较长,更不会让唇角干裂。” 张大壮想到自己送给媳妇的口脂,媳妇舍不得用,哪知道过段时间再打开,居然变了色。 媳妇舍不得扔,涂抹在唇上。 哪晓得第二日嘴巴干裂起皮,还时不时地裂开,直到现在也不见好。 张大壮深以为然地道:“若真有你说得这么好,那我们可得小心着点运回去。” 程筠道:“嗯,你们小心点,别碰到它们,不然会弄得满手的红色。” 三个大老爷们砍得更卖力了。 不一会,装了满满的一大背篓,不过鸭子要吃,光几背篓可不够,几人还砍了树枝当扁担,挑着担子下了山。 只不过刚出岩壁口,程筠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前方安静得近乎诡异。 他们方才来的时候可还听见鸟叫声了,可现在,居然听不到半点! 富贵看她站在原地不动了,问道:“怎么了?” 程筠脸上多了些许慎重:“前面估计有猛兽。” “嘶——” 三人抽了口冷气,纷纷握紧了柴刀,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赶紧下山吧。”铁柱胆子小,提醒了句,说话的时候双腿忍不住打哆嗦。 程筠点了点头,打算绕开前面,可下山只有这么一条路,若是想绕开,得从岩壁爬下去,岩壁太高,他们身上又挑着担子,根本下不去。 稍有不慎,那可是尸骨无存! 她身手好可不代表这几个叔叔身手也不错。 张大壮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紧了紧拳头道:“我们直接走吧,赌一把,就算是大虫我们四个人还奈何不了它?” 说着,率先抬起脚步往前走。 程筠紧随其后,有了两人打头阵,富贵和铁柱立即跟上。 还好,路过那处比较狭窄容易遭遇埋伏的路口时,几人并没有发生意外,只是走着走着,程筠就觉得后面似乎有眼睛在盯着她们。 偶尔还能听见飒飒声,可她一扭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种诡异的感觉令人很不好受。 就在几人快要从深山走到外围时,突然从后面响起了粗重的喘声和脚步声! “哼哼!” 程筠眼尖,厉喝道:“是野猪,散开!” 这野猪起码有三百多斤,浑身冒着黑光,鼻子旁插着两个长长的白色獠牙,眼冒凶光,正不要命地朝他们俯冲过来! 铁柱腿软了,挑着担子根本走不动道。 野猪见状,直直地朝铁柱冲过去,眼看着野猪越来越近,铁柱面如死灰,抖若筛糠,在那么瞬间,眼前过马观花,把自己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铁柱,你愣着干什么,闪开啊!”富贵扭过头,正好看到了这幕,惊得大呼出声。 三百多斤的黑野猪,还有大獠牙,成年男子被顶一下,那可是半条命都会没了的! 铁柱哭丧着脸道:“我……我也想跑啊,可是我这两条腿不争气,根本不听使唤,你们赶紧跑,别管我!” 他自己怕死,但不想连累好兄弟。 张大壮横眉竖眼,想过去拉人:“说什么屁话,来一起来的,回也要一起回,不然我们咋跟你婆娘交代?” 说话间,黑野猪只距离铁柱十步远了! 张大壮赶过去根本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程筠抬手拽住铁柱的胳膊,也不知道她怎么动作的,铁柱连人带担子被甩到了张大壮那边。 她临危不乱地道:“你们带他先走!” “筠娘,你这是不把我们当男人看呢?不过是一头畜生!我们四个人,怕啥!”张大壮觉得没脸,怎么能让一个姑娘牺牲,那他们还算什么男人! 程筠没有功夫和他们废话,她和黑野猪展开了搏斗。 黑野猪没有顶到铁柱,正有气无处发,扭头一看,就瞧见了死死地盯着它的程筠,想也不想地暴冲过来。 在黑野猪快要顶到程筠时,她抬腿一翻,在树干上轻点了两下,落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黑野猪皮毛厚实,全身上下唯有一处最为薄弱。 两眼中间的上方,如准确击中,便可将其击毙! 下一刻,她朝黑野猪跃了过去,在它惊呆了的眼神下,用柴刀狠狠敲在两眼上方的部位! “哼哼——” 黑眼珠头晕目眩,还想反抗,程筠手脚麻利地又补了一下。 直至它彻底断了气。 此时,她额头冒出不少虚汗,她擦了把,将柴刀扎在树干上,朝呆若木鸡的三人道:“过来搭把手,把它拖回去!” 三人:“……” 她,居然凭一己之力杀了一头野猪! 这太不可思议了! 张大壮惊慌失措地道:“筠娘,你以前经常上山打猎么?” 听到他这么问,程筠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她为了追踪任务目标,在热带雨林里待了半年,那半年,她什么东西都学会了。 她莞尔一笑,不怎么在意地道:“巧合,正好打在了它骨头软的地方。” 张大壮默默地吞了口吐沫,根本不相信什么巧合。 可又没有更好的解释,毕竟她可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 几人心思各异,编好藤条网,一人拽着一根绳子,总算是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几人扔了担子在溪水里洗脸。 程筠坐在石块上朝身后扫了眼,发现树影晃了一下,紧接着鸟兽飞起,四处逃窜。 她往脸上泼了把溪水道:“叔,待会你们回去记得跟乡亲们说声,最近一段时间不要上山,山里应该有猛兽下来了,不太平。”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好,我们回去就说。” 刚才的经历让三人后背汗毛到现在都还没下去呢,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野猪不会无缘无故地蹿出来,除非有更大的东西在里头。 程筠盯着野猪看了看,略微肉痛地道:“另外,让里正通知大家伙去我家分肉。” 第100章 人情,分野猪肉 说句实在话,程筠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分出去。 毕竟三百多斤呢,卖出去肯定有个好价钱,但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野猪是他们一块拖下来的,自然人人有份。 最重要的是,要和村里的人打好关系,人情世故必须在意。 她现在也不差这点银子,孰轻孰重,她心如明镜。 张大壮不好意思地道:“啊?这野猪你拉到镇子酒楼卖了吧,本来就是你打死的,分给我们算什么事?” 富贵和铁柱径直点头:“大壮说得对,去卖了!” 野猪是程筠冒着生命危险打死的,就算拖去卖了他们也一点不眼红,再加上铁柱的命是她救的,感激还来不及呢。 程筠重新挑起担子,不容拒绝地道:“我说过,跟着我做事不会亏待你们,自然得说到做到。” 三人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张了张嘴,说不出多余的话。 已经是傍晚时分,黑野猪从村口拉到村尾,引起不少骚动,许多人踮脚张望着。 “富贵,你们这野猪从哪里来的?” “山上打的,筠娘打的!” 有些人不信,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遇上野猪都得撒丫子跑,一个小丫头片子真的能打死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 “放屁,肯定是你们三一起打的吧?” 四人上山找药,村子里的人略有耳闻,现在看见黑野猪,顺理成章地往男人身上想。 村里面的大老爷们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比丫头片子弱。 铁柱一脸憨笑地道:“确实是筠娘一个人打的。” “糊弄鬼呢?凭她那小胳膊小腿,都打不破野猪的皮吧?” 野猪皮毛出了名的坚硬厚实,没有一把子力气就算有柴刀,那也捅不破! 铁柱毫不害臊地道:“哎呦,我看到野猪的时候腿软得迈不开,要不是筠娘拽了我一把,你们兴许都看不见我了!” 众人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铁柱,铁柱的胆子是出了名的小,虽然为人老实不怕人,可却尤其怕鬼和猛兽这种的东西。 没道理在这方面上贬低自己,难不成真是筠娘打的? “你们愣着干啥,筠娘说了野猪肉拿出来跟村子里的大家伙一起分,你们赶紧来搭把手,把皮毛处理干净!” 看戏的众人一听这话,卷了袖子和裤管,飞快地冲过来帮忙。 有的起初还捧着碗筷在吃饭,反应过来把碗一扔,拿着刮毛的刀片满脸喜色地来了,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不一会,里正也来了。 招呼着人烧水刮毛,清理内脏,忙得不亦乐乎。 里正走到角落,招呼着程筠过来。 “筠娘啊,这野猪肉你可以不分给大家伙,大家伙也不会怪你。” 程筠轻笑道:“这些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运到镇子上也麻烦,再说了我之前答应过您,要好好对待村子里支持我办鸭棚和作坊的乡亲,总不能食言吧?” 这话说得漂亮,不仅奉承了里正还夸了她自己讲信用。 里正心里慰帖,高兴地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果然没看错人!” “唉,你昨晚被带走后没出啥事吧?” 程筠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误会一场,若有事我咋平安无事的在这?” 多余的话她不想多说,免得解释。 里正道:“那就好。” 原本里正还打算程筠今日没有回来便带着村子里的人找过去的,哪知道人家自个回来了,都没有他们表现的机会。 有大家伙的帮忙,野猪处理起来很快。 不一会,肉也分好了。 总共出了两百六十斤肉,一共五十二户人家,挨家挨户分了三斤肉,剩余的归程筠自己处置,大家伙拿着肉,高兴得合不拢嘴。 肉可是好东西,乡里乡亲的除了逢年过节谁能吃上肉啊。 顶多吃点野菜黑馍馍,现在白得了三斤肉,差点从原地蹦了起来,心里面纷纷念叨着程筠是个福星! 自从她嫁过来,他们吃肉的频率都变得多了! 以后鸭棚里的鸭子长起来,肯定能挣大钱! 里正站在前头,高声道:“你们拿了筠娘的肉,可要惦记着人家的好,别和某些人学拿了人家的东西转头变成个白眼狼,那我这个里正可第一个不依!” 某些人,不用点名道姓大家伙明白指的是谁。 还不是上房那一伙不要脸的人? “里正放心,我们心里头清楚,筠娘是为了我们大家伙好,是想让我们挣钱把日子过好,不然怎么会带我们干作坊盖鸭棚?” 王大娘提着肉,义愤填膺地道:“我们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狼心狗肺!” “哎呦,你们在骂谁呢?” 方氏站在人群后,咬牙切齿地道:“我们上房可没人来拿肉,你们用不着在这阴阳怪气骂人,几斤不值钱的破肉而已,谁稀罕?” 王大娘泼辣地道:“谁接话我就是骂谁,你不稀罕我们稀罕,这可不是几斤破肉,这是一百多斤肉,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显得你了!” 方氏是吃完饭下来的,看到这边在分肉,眼睛嫉妒地泛红。 可听了下知道是程筠打的黑野猪,也没好意思靠近,主要是怕靠过去挨骂。 “王大娘,我也没得罪你,你有必要这么针对我吗?”方氏疾言厉色地问。 王大娘叉腰道:“我没跟你讲话,你搭什么腔,不要脸的东西,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儿子也不要脸,还想抢三郎的名额,现在好了,被书院辞退了,活该!” 谢青是方氏的逆鳞,气道:“死婆娘,你说个屁,说我了居然还说我儿子,我儿子堂堂正正的,你少污蔑他!那件事错的不是我儿子,是谢三郎,是他作孽,害了我儿子!” 王大娘冷笑道:“错的是谁,大家伙心里面跟镜子一样,用不着你在这逼叨,赶紧滚!” 说着,王大娘卷了衣袖,将肉给自己男人拿着,想要过来撕扯了。 方氏眼神瑟缩了下,害怕了。 “你想干啥?”她可打不过王大娘这个泼妇! “姓王的,你要干啥?”石老太也下来了,瞪着眼骂道:“滚什么滚,我们也是村子里的人,凭啥分肉不叫我?” 石老太蛮不讲理,走到里正面前:“里正,你为人不是刚正不阿么,你说,为啥分肉不叫我,你们这是不把我们一家子当村子里的人看了?” 人基本上还没走,围绕在旁边。 石老太眼馋地盯着案板上还没分完的肉,口水疯狂地淌下,自从上次出事,他们一家子很久没吃过肉味了! 第101章 教训 现在满鼻子肉味,石老太差点绷不住。 要不是人多,她早冲过去抢肉拿回家炖菜了! 里正皱眉,石老太这是在道德绑架他呢? “石老太,这是筠娘打的野猪肉,她想分给谁就分给谁,没叫你自然是不愿意分给你,你哪来的脸在这要肉?” 石老太刻薄地道:“她打的?凭啥她打得叫你们不叫我们,没把我们当村子里的人看?搞这种收买人心的一套,恶不恶心?” 方氏道:“娘,人家这是长得骚做的事也骚。” 周婶呵斥道:“我呸,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这胡说八道,见不得别人好是吧?再多嘴,小心我给你们嘴撕烂!” 马氏跟着道:“只有自己骚贱的人看别人也带着骚气,骨子里脏的看谁都是脏的!” “我不跟你们瞎扯!”石老太胡搅蛮缠,“反正不管怎么说,肉必须分我们一份!我们家人多,分我们十斤吧!” 啧啧,别人都是三斤,她什么东西还想要十斤? 周婶正要开口说话,看见程筠走了出来:“筠娘……” 程筠脸色很平静,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她看向石老太,莞尔道:“东西是我的,分不分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嘴巴再不干不净,小心我缝了你这老太婆的嘴,免得污言秽语脏了我的耳朵!” 石老太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小娼妇,你摆明了要跟我作对?” 啪! 巴掌声落下,程筠动作快得离谱,紧接着又是几个巴掌,连带着旁边的方氏也没放过。 方氏和石老太被打得晕头转向,看东西是重影。 石老太抬起手想要反抗,程筠根本没有给机会,她抬手又是一拳,拖着人扔进了臭水沟里,石老太和方氏滚了一身的臭泥。 两人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张了张嘴,想要骂人,却又不敢再激怒她。 程筠居高临下地道:“说了别来招惹我,你们要是再不听……那你们会落得张氏那个下场,张氏是你们亲手下的葬,死的模样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石老太和方氏浑身一抖。 见鬼似的盯着程筠,仿佛在看什么大恐怖般,这次,两人没有停留,也没嚷嚷分肉了,逃也似的离开了谢家。 里正还觉得奇怪,小声道:“她们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走得这么快?” 挨了打,不仅不让他主持公道,还废话不说径直走了,太古怪了! 程筠漫不经心地道:“兴许是良心发现,所以走了。” 里正道:“她们能改过自新也是不错的,好了,大家伙都散了,筠娘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们可别再打扰她了。” 等人走完,程筠才洗了澡回了房间。 谢三郎正奋笔疾书。 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正在作词,这词前部分意境优美,可到了中部分,她仿佛看见大漠黄沙,远方孤烟。 最后,又是壮士扼腕的惋惜之情。 她家小相公,怎么还能做出这种深奥的词啊? “相公,这么晚了还不睡?” 谢三郎正好写完,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睡。” 躺在床上,程筠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没忍住,脸压着手掌心,侧头看他。 “怎么了?”谢三郎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程筠凑了过来道:“没怎么啊,就是想知道你这词写给谁的?” 谢三郎沉默了会,说道:“写给一个将军的。” “哦。”难怪那么悲壮,战场上基本上只有杀伐,悲壮是情理之中的,“那位将军是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 谢三郎心颤了一下,深深地看了眼她:“你怎么知道?” 程筠抬眼看着床顶道:“词里面看出来的。” “是,他死了。”谢三郎情绪不高。 她掀开被子,往谢三郎怀里一缩:“别不开心了,人终归会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虽然死了,但你还记得他不是吗?” 真正的死亡,是被世人忘却。 是有人提到那个名字,别人都不知道是谁。 …… 翌日,程筠炒了点豆豉吃。 味道很成功,和前世吃的大差不差,不过不得不提的是,两小只很喜欢吃,可谢三郎和阴湛却不怎么喜欢。 谢三郎还能吃几口,阴湛上一秒吃到嘴里去,下一秒吐了天翻地覆。 阴湛满脸嫌弃地道:“这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臭死了!” 珺宝拧着眉头道:“明明很好吃,根本不臭,香得很!” 阴湛道:“你鼻子出问题了!” “没有!”珺宝态度很坚定。 容婶皱眉看了眼阴湛,严肃地道:“好了,不喜欢吃就别吃,村子里本来就没有山珍海味供你吃喝,你若是想吃山珍海味就早点回去。” 阴湛把头一撇,哼了哼。 容婶还想说几句,可看见他红了眼便心疼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程筠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又淡淡地挪开了。 谢三郎和昭宝吃过饭后便去书院了,而程筠则留在家里做糕点和口脂,上次的蜂蜡还有剩的,正好和胭脂虫搭配。 阴湛没事的时候进了谢三郎的房间找书看。 正好瞧见了那幅字,他拧了拧眉头,总觉得字迹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走上前,翻看了眼,最后卷成卷轴,带到了自己房间里欣赏。 珺宝坐在小椅子上,看着程筠捣着胭脂虫,也不害怕:“嫂嫂,这些真的能做出又红又艳的口脂吗?” “能啊。” 珺宝又托着腮帮子问道:“做出来能不能给我留支。” 程筠不厌其烦地道:“当然可以,不过珺宝这么小就开始爱美啦?” 珺宝道:“我想攒起来当自己的小金库。” “好好好,嫂嫂给你留。”小孩还真是可爱。 给口脂定完型,程筠当真给珺宝留了一支,又给容婶送了支,剩下的全部放在了木盒子里,等孟长嘉来拿。 一晃眼,过去了六天。 孟长嘉和寻巧果然来了。 程筠看到孟长嘉出现在家门口,还挺奇怪的,平日里只有寻巧来送订单,可这次,孟长嘉居然也来了。 见到她,孟长嘉满脸激动地下了马车。 “程娘子,你知不知道出事了!” 孟长嘉没带面纱,表情精彩绝伦,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没有反应?哎呦,你要不要听听?” 像孟长嘉这样的贵女,很少大喜大悲。 能让她表情这么不受控制,肯定出了大事。 第102章 当场被气晕 程筠道:“出什么事了?” 说着,两人到了院子里,坐在椅子上。 孟长嘉眉眼之中带着喜色:“秦烟要嫁到覃家去了,可覃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聘礼收了,嫁妆也准备好了,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孟长嘉住在秦家,对这件事自然清楚。 见她不说话,孟长嘉继续道:“据说是秀城百姓联名上书告了覃州府和覃狩,皇上知道了此事,安排阴家的小侯爷阴凛亲自审理此案,覃家肯定是没活路了。” 阴家被皇上亲封定安侯,阴凛身为嫡长子,一出生便是小侯爷。 程筠觉得孟长嘉还有别的话没说,目光略微平静:“之后呢?” 孟长嘉道:“秦老夫人得知这件事后,想要和覃家划清界限,哪知道——” 说到这,孟长嘉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了?”八卦,程筠还是爱听的。 孟长嘉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哪知道秦烟早听到了风声不想嫁到覃家被砍头,勾搭上了秀城朱家的小少爷,两人被秦老夫人和朱少爷的未婚妻捉奸在床,最重要的是秦烟还在行房事的时候小产了!” “他们被逮到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棉被上还有大片的血迹,据他们说,还以为是月信的血,后来大夫过来一查,才知道是小产了,秦老夫人当场被气晕。” “程氏更是气得三天没吃下饭,整个人头发白了一大半,反正秦家现在算是臭名昭着,和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我今日也从秦家搬出来了。” 前面部分不怎么劲爆,可后面部分,孟长嘉觉得比在京城里看的戏还要好看。 要不是知道程筠和秦家的关系,她不会大老远跑过来说这些。 程筠觉得诧异。 秦烟怎么被程如玉养成这副没脑子的德行? 还是说,程如玉是这种手段上位,所以也教女儿用这种手段去拿捏男人的心? 程筠给孟长嘉倒了杯茶水,转移话题道:“孟小姐,上次给你的香膏卖得怎么样?” “好啊!”孟长嘉喝了口,也没嫌弃茶叶不好,兴高采烈地道:“我京城里的那些小姐妹不断地写信问我从哪里得来的香膏,说是要花大价钱买,我全给答应了,这是订单。” 有钱不赚是傻子! 程筠接过订单,点头道:“好,我正好做了一批,你待会拿回去就行,另外,我还做了一种新口脂,你试试。” 她起身,拿了口脂和铜镜出来。 孟长嘉现在很爱美,有什么东西都想往脸上使,现在看见红艳艳的口脂,跟以往的很不一样,心中一动。 程筠道:“你皮肤白,用这种粉调的口脂便很合适。” 孟长嘉上嘴角涂了涂,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道:“程娘子,你真是我遇上的宝贝,你怎么什么都懂,不仅治好了我的脸,还研制出这么多东西,真是太厉害了!” 程筠笑了笑:“这种口脂和你平常用的不一样,制作的材料比较稀少,所以价格比平常用的口脂要贵些,大约得五两银子一支。” “五两?”孟长嘉有些讶异。 程筠看向孟长嘉道:“是太贵了?” 孟长嘉摇头道:“不贵,那些名门贵女们肯定买得起,这方面你别担心,不过你刚才也说了材料稀少,那以后订单若是多了,你还能供应得起吗?” “材料我能培植,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供不应求,以后应该能多些。”程筠顿了顿,“孟小姐,我有个想法。” 孟长嘉慎重地道:“你说。” “你认不认识皇宫里的人?” “认识几个,皇室成员也认识几个。” 京城里的贵女们也分圈子的,她身份在那里算得上尊贵,自然有机会结识皇室成员。 程筠指着口脂道:“我想将这些口脂先卖给皇室里的成员们。” 以皇室成员们打开兜售方式,她打算,胭脂虫做的口脂走高端路线,而香膏这些东西,还得再建个作坊扩大生产规模和市场。 “只卖给他们?” “身份尊贵之人,和买得起的,都可以。”程筠嘴角勾了勾,“当然,这样做兴许会得罪别人,这方面还得孟小姐好好考量下,免得弄出幺蛾子来。” 孟长嘉和她合作了这么久,多少也考虑到了。 “好。”孟长嘉瞟了眼她,似笑非笑地道:“程娘子,你做的香膏和药皂在京城里很风靡的,你要是有机会一定得去京城一趟。” 程筠默默地道:“有机会会去的。” 自家小相公肯定能考上功名,到时候一家子都得过去。 “嫂嫂,我们回来了。”还没见到人,院子里的人就听见了珺宝脆生生的嗓门。 孟长嘉站起身道:“那我和寻巧先回了。” “好。”程筠将人送到门口。 珺宝提着小桶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里面装满了小鱼儿,阴湛跟在她的屁股后,也提了个桶子。 擦身而过时,孟长嘉的目光在阴湛身上停留了瞬。 总觉得这小少年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 上房,谢青如今被两个大书院辞退,名声臭了,根本没有书院愿意收他,小书院他又不肯去,只能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也不出。 方氏急死了,在门口劝道:“大郎,你好歹出来通口气,整日待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娘觉得被书院辞退也没关系的,你功课好,等明年乡试到了你自个进省城考就是了。” 出去? 出去接受村子里人的指指点点么? 丢死人了! 谢青才不要出去,他不想和方氏多说,方氏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被书院辞退有多严重,这可是会影响到乡试的名额的。 “行了,娘你别在我门口说个不停,我不会出去的,我要写功课,你走远点别吵我。” 方氏不肯走,还在不停地絮叨:“大郎,你在屋子里待了大半个月了,有啥过不去的坎跟娘说说,娘给你撑腰。” 谢青双手捂住耳朵,懒得听方氏说大话。 可方氏不死心,说个不停,吵得他静不下心,烦不胜烦! 砰! 门开了。 方氏眼睛一亮:“大郎,你愿意出来了?” 谢青冷声道:“我出去走走,你别跟过来,你若是跟来我就继续回屋子待着!” 方氏顿时刹住脚步:“好,你走,娘不跟着。” 谢青特意绕了小道散心,小道没有人走。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鸭棚旁边,听到了鸭子的“嘎嘎”声。 他盯着鸭棚,眼神一暗。 也不知道他打了什么鬼主意。 第103章 离别 “娘,你说弟妹的死和那个贱蹄子有没有关系?” 在谢青出门后,方氏松了口气,去地里找了石老太说话。 她肩膀上扛着锄头,卷了裤管一起下地,不一会便腰酸背痛,没办法,以前靠着三房她基本上不干这种粗活,后来三房出事,又有张氏帮忙。 他们大房仗着谢青这个读书人,向来是被石老太和谢老爷子偏爱,经常躲懒两个老人睁只眼闭只眼也过去了。 现在不行了,谢青在家里头读书,二房跟着出事,谢守裕失去了张氏,整日糊里糊涂,别说下地干活,吃饭还要石老太三催四请! 石老太只剩下她一个儿媳妇,自然呼来喝去。 “我咋知道?” 方氏捶着腰杆子道:“娘,你还记得上次分肉的时候那个贱蹄子说的话么?” 石老太目光闪了闪。 当然记得,她们那次可是被吓回家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张氏,她死样可惨了。 全身溃烂,除了屁股被施刑的地方,其余位置也被挠得不成人样,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指甲口子。 他们原本以为是张氏在牢房里遭受了什么刑罚,为了避免谢青被影响,就让谢守裕给张氏裹了席子随便挖了坑埋了。 这种事,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说。 那程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娘,贱蹄子上次那样威胁我们,摆明知道张氏死因不对劲,你说会不会张氏就是她害的?” 石老太打了个哆嗦:“瞎说什么,那死丫头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方氏犹豫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干你的活,别偷懒!”石老太骂了句,挥舞着锄头,动作加快。 没人知道的是,她心里面越发的胆寒。 若真如方氏所说,那他们可不能再去招惹程筠,否则真的落不得半点好处! 唉! 早知道程筠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与她断亲。 这样作坊和鸭棚全是他们家的,哪里用得着苦巴巴地干农活! 方氏不情不愿地锄着草。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道:“娘,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石老太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方氏道:“前几天我去赶集,镇子上刘员外的管家找了我,说是想要娶元娘呢!我原本打算跟你说的,可忙着忙着便忘了。” 石老太皱眉道:“刘员外?他年纪都可以当元娘爷爷了!而且,他不是有个母老虎正妻?” “有,刘员外是想纳妾。”方氏犹豫了会,“主要是因为刘员外至今没个孩子,所以……” 所以听说谢元娘小产,确定谢元娘是能生养的,便打了主意让管家来找她说。 方氏眼皮子眨动着道:“那管家还说了,只要把元娘嫁过去,就给我们二十两银子,还不用我们准备嫁妆,他们会给安排妥当。” 石老太目光一缩:“这件事还得回去和你爹商量下。” 方氏知道此事估计成了,心里头也高兴。 谢元娘名声臭了,留在家肯定是嫁不出去的,现在刘员外看得上她,还给几十两银子,那还不赶紧顺水推舟将这祸害打包送走? …… 覃州府一案,是在三天后处理完的。 州判死了,他家里面被查出收人贿赂,欺压百姓,家属跟着下狱,覃州府也被搜刮一空,杖责之后被判流放三千里。 覃狩更是没被放过,作为欺男霸女的典型,尸体被阴凛吊在城门口三天三夜杀鸡儆猴,同样也是宽慰百姓。 覃夫人太过溺爱覃狩,助纣为虐,自然落不得好下场,贬为贱籍,也被判了流放。 不过覃州府去了西北边,她去了西南边。 至于两人能不能撑到目的地,犹未可知。 百姓们得知祸害除了,纷纷跪在阴凛面前感谢,送鸡蛋的送鸡蛋,送干粮的送干粮,阴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人群里逃了出来。 “要回去了?这么快?”阴湛还没在谢家待够。 “是,你娘在催了,而且事情处理完毕,再不回去也不像话。”阴凛眉眼冷淡,公事公办的态度。 阴湛舍不得地道:“不能再多待几日?” 阴凛平静地睨着他:“那你自己与你娘说。” 呵,要他自己说,那还不如把屁股递过去,让娘好好惩罚,算了,回就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与这家人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早该走了。 阴湛收拾好包袱,里头是这些日子容婶给他做的衣服和程筠给的小玩意,又把从谢三郎房间里拿的字画和书籍放到原位,这才同程筠告别。 “那个,我们有缘再见。”阴湛抓了抓后脑勺,颇为可惜地道:“虽说不太可能再见了,但我挺喜欢跟着你们一起生活的,肯定会永远记得你们。” 程筠给几人收拾了干粮糕点,递过去道:“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能记得我们。” 阴湛气哼哼地道:“你怎么一点不伤心?” 这个小村姑,好歹表现点舍不得的模样,他要走了,她怎么满脸求之不得的表情! 程筠挑眉道:“为什么要伤心?你本来就是要走的。” 阴湛咬牙切齿地道:“无情的女人!” 程筠没有半点在意的情绪:“谢谢夸奖。” “哼!”阴湛幼稚地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车。 他可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别人想巴结他都没机会呢,这女人居然一点不在乎他,还如此冷言冷语,他一定要这个女人后悔! 阴凛道:“他性子从小被宠坏了,还请程娘子不要与他计较。” “不碍事。”程筠将糕点再次递出去,“拿着,虽不是值钱的东西,但能顶饱,你们路上可以吃。” 阴凛克己守礼地道:“谢谢。” 走到马车旁边,阴凛扭头看了眼,正巧看见谢三郎从屋子里出来。 他想了想,越过程筠走到谢三郎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走出来,朝程筠告辞,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马车渐行渐远,阴湛探出脑袋,朝程筠和两小只还有容婶用力挥了挥手。 “再见。” 离别的情绪总是在心里面作祟,让鼻子泛酸,容婶紧紧地捏着帕子,红了眼眶,第一个没忍住,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她不忍再看,扭头回了屋子。 这晚,容婶没吃饭。 珺宝胃口也不是很佳。 程筠随着他们去,没有多管。 阴湛本来就是意外来客,走了,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 夜黑风高。 鸭棚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第104章 男人的脚印 “不好了!” 程筠刚睡醒,听见门口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穿了衣服,来不及洗漱,打开了院门。 外面的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她,急切地道:“筠娘,不好了,你快跟我走一趟,鸭棚那边出大事了!” 来人是张大壮,他黝黑的脸颊此刻紧绷着,看起来很是慌张。 “怎么了?”程筠问。 张大壮边走边道:“今早我们一醒过来便发现少了好几十只鸭子,还死了十多只。”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谢三郎跟着走了出来。 程筠没拒绝,三人一路到了鸭棚旁边。 “检查清楚了没有,哪儿出问题了?”程筠看了眼死掉的鸭子,这些鸭子脖子被咬断了,浑身破烂不堪。 “是被黄鼠狼咬的。”她下了结论。 麻子奇怪地道:“可是鸭棚四周被栅栏围着根本不可能有黄鼠狼进得来,再加上养了大鹅,黄鼠狼不敢来的吧?” “四处找找,看看是不是有挖出来的地洞。”程筠吩咐下去。 几个大老爷们,包括谢三郎围着鸭棚找了起来。 半刻钟后,谢三郎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这儿!” 程筠从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果然在鸭棚后面的角落处,发现了个大大的洞,栅栏下面的木头和石块全部消失不见了。 而在栅栏下面的木刺处,还留有黄鼠狼专有的黄色毛发。 麻子惊呆了:“昨天晚上我们睡觉前都还检查过,根本没有这个洞,这是咋冒出来的?” 他们守着鸭棚自然是尽忠职守,每天睡前都会好好巡视一圈,还会点数,毕竟这些鸭子是花了他们的钱买的。 富贵也觉得稀奇:“是啊,怎么回事?” 程筠盯着洞眼神闪过深思。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鸭圈外面垒了石块木头还有荆棘刺,任由黄鼠狼再聪慧也不至于会将这些东西拨弄开。 那只能说明…… 谢三郎冷静地道:“是人为的,你们看,这湿软的泥土上还有脚印。” “人为的?”富贵瞪眼。 几人顺着谢三郎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上头有零碎的脚印,脚印很大很宽且深,一看就知道是男人才能留下的。 铁柱气愤地道:“我们辛辛苦苦看守鸭子,每天伺候它们吃喝拉撒,怎么还有人专门搞这种事,究竟是谁,让我知道,看我不打死他!” 说完,他们相继看向程筠。 程筠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张大壮招呼人先把洞给堵上,边垒石头边道:“筠娘,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还能有谁,这鸭子和谁家没关系肯定就是谁做的,他们见不得别人好,肯定眼红!”麻子嘀嘀咕咕,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大家伙知道他说的是谁。 张大壮沉默了会,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没证据,证明不了是他们做的。”谢三郎提醒了声。 程筠道:“先别打草惊蛇,他们若是想害我们,肯定不会光弄这一次,你们当不知道这个洞,这几晚好好守着鸭棚,守株待兔。” “等你们媳妇来送饭的时候,和她们抱怨几句,让她们回去和村子里人说说,就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好几十只鸭子。” 几人点头道:“好。” 程筠镇定得很,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里正,将这件事说了。 里正知道后自然气得不行,当下要去找上房对峙,程筠忙劝了几句,这才把气头上的里正劝了回来。 里正呵斥道:“这次要真是他们干的,我赶他们出村子!” 谁都不能毁坏村子里的利益! “有阿伯这句话就足够了。”程筠知道这件事和上房脱不了关系。 那家人自私自利,不把鸭子全弄死肯定不会收手,绝对还会再想其他办法来害她! 等他们将人逮个正着,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反驳。 这次势必让那几人从村子里滚出去,永绝后患! 小两口从里正这儿回去了。 谢三郎还要去书院,没在家里多待,交代道:“这几日我要去县城参加考试,不能回来,上房那边满腹算计,你小心点。” 考试的事昨晚提过,程筠心里清楚。 “放心,我会照看好弟妹,照看好这个家。” 谢三郎想说的是,最重要的是照看好自己,不过话到了嘴边,又给吞了回去,他站在骡车旁边没有动,似乎在犹豫什么。 见状,程筠递上包袱,在家门口紧紧地抱住了他。 “相公,这些干粮和饼子咸菜你好好带着,放不坏顶饱。”她抬起头,发现谢三郎耳根红透了,压根不敢正眼瞧她。 她觉得好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口:“相公,考完试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谢三郎只觉得脸颊湿润了下,浑身上下紧绷无比。 他干涩地道:“好、好,我知道了。” 说着,着急忙慌地上了骡车,俊脸飘满了红霞。 老许头父女俩看着小两口感情这么好,也高兴得不行,偷偷地扭过头笑了,谢三郎压根没好意思看两人,翻出书本挡了脸。 程筠没有害臊,自家相公不亲难道还要给别人亲嘛—— “相公,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 谢三郎身影一个趔趄,差点撞在车厢上。 “扑哧!” 许桃娘笑出声了:“筠娘,要是舍不得,你跟着一块去呗?” “我倒是想,可惜家里的活太多了,我还得忙呢。”程筠颇为遗憾,“快走吧,免得赶不上时辰了。” 老许头赶了骡车,带着昭宝和谢三郎出发了。 昭宝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谢三郎看,半晌,拿过本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大哥,你怎么不说也会想嫂嫂? 谢三郎:“……”这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么? “小孩子别乱说话。” 昭宝义正严词:我没说话! 昭宝内心腹诽:他写的字好叭,大哥真是糊涂了!瞧瞧这脸蛋红的,是不是发烧了,所以把脑子烧糊涂啦? 谢三郎看着这几个字差点被气死,不过昭宝说得对,他确实没说话! “你别管,我自有考虑。”谢三郎深深地吸了口气。 昭宝又写了一行字:大哥是在看书吗? 谢三郎点头:“是。” 昭宝:可大哥的书是反的啊,大哥是怎么看的? 谢三郎这才反应过来,书本拿反了! 不,不是他拿反的,是字写反了! 第105章 强买强卖 谢三郎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在学习一种新的看书方式,看反书,更有利于脑部发育,让人更加聪明。” 昭宝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也要学。 谢三郎面对着孩子的眼睛着实不想撒谎,可被赶鸭子上架,他没办法:“是,当然是真的,大哥还会骗你吗?” 昭宝:大哥不骗人,大哥最厉害! 谢三郎:“……”别夸了,不然真有点心虚,简直不敢看眼睛了。 下午的时候,死了好几十只鸭子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 村子里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几个妇人的刻意传播,很快人尽皆知。 上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整个阴阳怪气。 石老太咒骂道:“瞧吧,就知道跟着那贱丫头没什么好福气,还想挣钱,用不了多久那鸭子全得死光光,本都要赔光!” 刚从镇上回来的方氏迎合道:“娘说的没错,肯定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呵呵,小贱丫头还想跟我犟,我呸——” 石老太骂了句,出了口恶气,问道:“昨天你说的事可有着落了?” 说到正事,方氏笑盈盈地道:“有,刘员外看我们答应了,说过会让管家过来接元娘!” “银子呢?”石老太见钱眼开。 方氏眼神闪了闪,拿出一袋银子递过去道:“在这呢。” 石老太点了数。 居然有二十五两。 石老太瞥了眼方氏道:“你没私藏吧?” 方氏吓得够呛,白着脸道:“我哪敢?娘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再说了你拿了银钱也是花在大郎身上,我私藏起来干啥?” 石老太听到这恭维话,满意地道:“知道就好,我拿着银子都是为了你们好,好了,你去让元娘洗个澡收拾下,别乱糟糟的一身惹人嫌弃。” “好。”方氏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哪知道没一会便传来喊叫声,还有方氏暴躁的嗓门。 谢元娘哭哭啼啼地道:“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刘员外,我不要当妾!要嫁你自己去嫁!” 啪! 方氏一巴掌抽了过去,没娘的孩子自然没人护着。 还不是任由她这个当大伯娘打骂? “谢元娘,你给我老实点,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身家清白被男人追捧的村花么?像你现在这样的情况,刘员外不计较你过去肯纳你为妾你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在这哭爹喊娘!” “我是为你好,刘员外有那么多田地奴仆,你嫁过去是去享福的,你怎么看不明白呢?难不成你还想我们养你到死?” 谢元娘哭得梨花带雨,即便这段时间令她很憔悴,可她精致的脸蛋没有变。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他年纪跟爷爷一样大,你让我嫁过去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反正你不嫁也得嫁,彩礼我们已经收了,待会子会有人来抬你过去的。”方氏横眉竖眼,“赶紧洗个澡,别臭烘烘的惹人厌弃。” 谢元娘气得浑身哆嗦。 一想到要嫁给刘员外她便觉得暗无天日,那刘员外不仅老还长得大腹便便,更有个恶毒泼辣的正妻,凭她嫁过去,肯定要被正妻折腾死! 方氏见谢元娘没动静,冷眼道:“动作给我利索点,不然闷晕你把你绑走也是一样的。” 谢元娘疯狂地喊道:“爹,爹我不要嫁人,你在哪!” “啥嫁人?”谢守裕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了这句话。 谢元娘像是见到了救星,冲到谢守裕身后躲了起来道:“爹,她要把我嫁给镇上的刘员外,我不要……” 谢守裕道:“大嫂,咋回事,我女儿要嫁人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方氏见谢守裕回来了,有点尴尬地道:“女儿家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刘员外家是个好去处,元娘名声臭成这样,难不成你还指望她嫁一个清白人家?” 凭借谢元娘现在这状况,以后不是嫁给鳏夫当填房就是村子里的穷苦人家。 那还不如送给刘员外,这样还能白得几十两银子! “爹……” 谢元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谢守裕还是心疼的。 “不行,元娘不愿意,你逼她做什么?” 方氏心中暗骂:狗东西早不回晚不回,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坏老娘的好事! 不过她表面却是笑了笑,拉着谢守裕到了旁边道:“二弟啊,刘员外给了娘二十五两银子,让娘拿几两银子重新给你娶个媳妇也是足够的,你难道想一辈子当鳏夫?” “还是说,你不想有个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二郎不知下落,元娘又只是个丫头片子,又不是个带把的,你这么疼干啥?” 谢守裕心中有些动摇:“娘当真拿了二十五两银子?” “我骗你干啥?娘在屋子里,你不信自己去问娘。”方氏看谢守裕松口了,心情轻快不少。 谢守裕当真进了屋子。 很快便带着喜色出来了,他仿佛看见了新老婆新儿子! 唯独看不见满脸惨白的谢元娘。 “元娘,你听你伯娘的话,反正那是员外,虽然年纪大了点也不会亏待你,你过去是要享福的,等生下孩子更能站住脚。” 谢元娘不敢置信地盯着谢守裕,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生父亲说出来的话。 什么叫年纪大了点,那是大了点么? 方氏跟着道:“就是就是,你爹说得对,赶紧洗洗去吧。” “好,我洗!”谢元娘嘴角哆嗦,把门一关。 不一会传出了水声。 见解决了这丫头,方氏回了屋子跟石老太汇报。 婆媳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可,等一顶粉色的花轿上门,几人去敲门,屋子里却许久没传来回应。 方氏心里不安,让谢守富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 程筠是在半夜的时候发现谢元娘的。 她躲在她家后院的柴垛里,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面无血色。 “你怎么在这?”程筠挑了挑眉。 谢元娘失踪不肯嫁人的消息,她听说了,只不过是没想到这人藏到了她家里。 “筠娘……”谢元娘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她一直蹲在这,脚都蹲麻了。 程筠因为张氏的关系,对谢元娘并没有什么好感。 “什么事?” 谢元娘哭着道:“我勾引林家公子不也是为了他们过上好日子么,现在婚事告吹,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将我打包送给老头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狠?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家?” 程筠并不能与谢元娘共情。 但谢元娘最后那句话说得对,上房的人的确狠心。 对谢元娘如此,对谢三郎更是如此。 第106章 有眼无珠的小人 并不是所谓的女儿家的原因。 毕竟,谢三郎不也是孙子? 石老太和谢老爷子还不是照样偏心!他们狠,不过是因为骨子里自私,包括谢元娘,在张氏这件事上,同样显得自私无比? 程筠目光落在谢元娘的身上:“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走了,不然等他们知道你在我这,还要冤枉是我把你藏起来的。” 这口锅,她可不要背! 谢元娘抽噎道:“我只是想找你说几句话,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也是被你家里人卖过来的,你不恨他们吗?” 程筠翻了个小白眼,她不明白谢元娘为啥会有这样的认知。 她们可并不一样。 见她不说话,谢元娘知道是自己惹人笑话了,站起身道:“其实我知道来找你没什么用,肯定改变不了我被卖的事实。” 程筠生疏地道:“有事说事。” 谢元娘咬了咬唇,大言不惭地道:“我知道你会医术,你能否给我开点药,我想调养好身子好怀上孩子。” 自上次小产后,大夫给她看过。 说是凭借她现在这身子骨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她自然担心,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会被唾弃的。 更何况刘员外看重的是她的生育能力,才舍得花银子买她,若知道她根本生不出孩子,她嫁过去肯定会遭受非人折磨! 虽说她在林公子那栽了跟头,可不代表她蠢得无可救药! 程筠挑眉道:“我凭什么要帮你?” 谢元娘脸色有些难看。 她来之前就知道程筠是什么态度,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冷硬,甚至好听的话都不说声,这让她大受打击。 “我好歹是三郎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你何必……” 程筠觉得谢元娘太不要脸了:“我们断亲了,你还要我强调几遍?” 谢元娘眼眸里闪过泪花:“筠娘……” “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程筠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了,很是难受,“你赶紧走。” 谢元娘还想过来拉扯,程筠快速避开她的动作。 被这么一对待,谢元娘眼神之中只剩下屈辱和不甘心。 “程筠!” 突的,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是方氏的声音,谢元娘抿着嘴角,这次没让程筠多说,快速走到了门口。 方氏看见谢元娘在这,冷笑道:“就知道你躲在这,你个贱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刘员外好不容易不嫌弃你的过往,你装什么清高?” 在方氏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人,分明是刘员外那边过来的打手。 专门来抓人的。 谢元娘知道自己逃不过去,柔弱地道:“伯娘,我来找筠娘,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好的药方子,你也是知道的,我的……” “行了!”方氏眼神一闪,生怕谢元娘说漏嘴,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啥傻话,只要你跟了刘员外,什么好大夫不得给你请过来?用得着求这个小娼……求程筠?” 程筠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方氏实在是不敢乱说话。 “回去。”方氏拽住谢元娘的手,死死地往外面拖,像是怕她挣扎。 方氏威胁道:“元娘,我现在是为了你好,若你不听话,以后可没刘员外这样好的人家了,你识趣点,对谁都好!” 谢元娘恨得咬牙切齿:“伯娘的好意我明白。” 程筠嘴角轻轻地抬了抬,看他们这伙人狗咬狗,还真是有趣极了。 当晚,谢元娘洗了澡换了粉红色的衣服,一顶小轿子,从小后门送进了刘员外家中,刘员外迈着颤颤巍巍的双腿进了屋子。 恶心地舔了舔嘴唇,双手摸上了谢元娘软嫩的小手。 “早惦记你这个美人儿了,可惜以前你瞧不起我,嘿嘿,你现在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老爷,你说什么呢,我爱慕你已久,如今入了你的院门,是我梦寐以求的事!”谢元娘浑身哆嗦,可强作镇定。 红盖头底下的眸子里盛满了恨意,不过,她不恨程筠,她恨的是上房那群自私自利之人,包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牺牲她的亲爹! 总有一日,她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 谢三郎不在家,程筠有点不习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瞧见他的身影,仿佛静不下心,熬到了后半夜,她才睡着。 不过刚眯不久,便听见外面公鸡扯着脖子打鸣的声音。 程筠一个鲤鱼打挺醒了过来,又去找了里正,准备张罗新的作坊。 开新的作坊,说明需要重新找人,那样溪水村的人挨家挨户通通能混个温饱,年轻小伙子们也用不着背井离乡去省城里找活干。 这正合里正心意,当即要招呼人。 “有啥要求不?”里正眉眼带着笑。 程筠道:“和之前没有很大的区别,阿伯你知道的,我最注重人品,只要人踏实肯干,吃得起苦,都可以招进来,这次需要招的人比咸蛋作坊的多。” “大概要多少个?”里正问。 程筠初步估算了下道:“最少需要二十来人,除了药皂作坊,还要建立个养殖胭脂虫的仙人掌苗圃,有养殖经验的优先。” 至于糕点作坊,她打算容后再议。 现在靠她和老许头父女俩人手还是够用的。 “养殖?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有,不过你说仙人掌上面的虫子,我们还真是没经验,恐怕得你教一段时间大家伙才能上手。” “这个没问题。” 事情敲定后,里正去忙了,程筠敲定了作坊的地点,便开始张罗。 有人得知溪水村要建好几个作坊的事,纷纷从隔壁村子过来观摩,还听见要招人,也想参与进来。 “她以前可是个傻子,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了?不会是吹嘘的吧?”来观摩的有个女人,嫌弃地撇撇嘴。 程筠离得不远,仔细一看。 才发现说话的女人是水源村的长舌妇,在路上偶遇过几次,她还折断了这女人的手指! 没想到,今日这女人又来触她霉头? 周婶最见不得别人说程筠的坏话,阴阳怪气地道:“傻子不能变好?再说了筠娘一直都聪明,是你们水源村的人有眼无珠,把她当成傻子嫁过来!” “呸!”长舌妇金氏翻了个白眼,很是瞧不起地道:“我们水源村的谁不知道她从程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是傻子啊?你个溪水村得懂啥?” 周婶耐着性子,轻笑了声,问道:“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筠娘现在能干得很,每个月给我们作坊的妇人八百文钱……对了,你们来这干啥?是不是想进我们作坊?” 八百文钱! 金氏眸底一喜:“还招人吗?” 第107章 银子多,风险大 周婶哪里不明白金氏的意思,抿唇一笑:“招,当然招!” 这么多作坊,肯定招人,不然怎么开起来,金氏问的不是废话么? 金氏立即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进来?” 周婶讥笑道:“笑话,你哪里来的脸,方才不还在嫌弃筠娘?如今想进作坊干活,真当我们好欺负还是说觉得筠娘是软柿子,随你们捏圆搓扁?” 金氏心气高,没想到会被周婶辱骂。 气的脸色微变,她歪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啊?没脑子?”周婶叉腰,“欺负了人还想得到好处,真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赶紧走,我们作坊再缺人也不会收你们这种破烂货。” 跟着金氏来的人以前都欺负过程筠,听见周婶这么说,个个脸色涨成猪肝色。 可更多的是不知愧疚,脸歪眼斜,想上来打人的货色。 不过这是在溪水村,怎么可能让隔壁村里的人放肆? 周婶猖狂地道:“咋样,想打人?” 金氏骂道:“是你嘴贱,我们打你不很正常?” “呦呦呦,你们这几个老泼妇,是不知道这是在哪?这是在溪水村,可不是你们水源村,想撒泼滚回你们自己村子去,别在这当现眼包!” 说着,马氏等人围拢过来。 想将这几个嘴臭的长舌妇摁在地上摩擦。 “你们想干啥?”长舌妇们还是怕了,“不收人就不收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迟早亏钱!” 王大娘道:“亏不亏不知道,反正没你们赚的。” 长舌妇们咬了咬牙,气得扭头走了。 临走时,还愤恨地瞪了眼程筠,程筠嗤了声:“再瞪,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反正她暂时没打算去隔壁村子招人,就算要招也得是品行好的,像金氏这些惹人心烦的货色,绝对不能要! 作坊扩大规模后,里正和程筠忙得脚不离地。 一边招人一边督工。 最后人选敲定下来,村子里不少人喜笑颜开,不过没被选上的自然垂头丧气,还想耍心眼进作坊。 里正被磨得没脾气:“行了,没中选的没必要唉声叹气,筠娘说了,作坊多了需要大量柴火,砍柴是个不用费脑子的活,去把柴火找来,筠娘按照集市上的价格收。” “里正,你说的是真的吗?”砍柴只需要有力气,谁都能找来! 里正拿着本子道:“这个自然是真的,不过筠娘也说了,柴火不能偷工减料,一担一百斤,三十担一两银子,满三十担结算。” 三十担一两银子,比集市上还要高出两百文左右! 听到这话,众人激动地跳了起来。 “这感情好,筠娘可真是我们溪水村的福星!” 里正数落道:“多的话不说了,反正你们清楚,筠娘还说了,村子里的青壮年有力气地留下,老弱病残的先回去。” 说完,里正又点了个名字。 “李大根你们父子也留下来。” 李大根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猎户,进深山经验丰富,只不过李大根越发老了,再加上年轻时与猛兽搏斗过很多次,身上留了病根,便很少上山。 除非必要,平日里都是李大根的儿子李开杰上山找猎物。 而,李大根父子俩还是里正同宗同族的堂兄弟,关系也挺亲厚。 程筠在这个时候吃过饭后过来了,里正忙道:“筠娘,人我给你留下来了,你自己来说吧。” “谢谢阿伯。”她道了声谢,走到最前面。 李大根抽着旱烟道:“啥事啊,直说呗?” 程筠看了眼在场的众人,不慌不忙地道:“你们应该听说了,我要培植胭脂虫,胭脂虫长在深山里的仙人掌上。” 李大根目光闪了闪,明白过来。 可他不说话,只盯着程筠,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仙人掌需要从深山里运下来,必须得人去挖去砍,可深山老林路途遥远,路况不明,还有毒虫猛兽作祟,必然危险重重。” “三郎家的,你是不是想让我们上山?”人群里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问。 程筠郑重其事地道:“是,你们每上山带回一担仙人掌树,我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众人抽了口气,上下山顶多一天来回,而人多的话,兴许会过上一夜。 满打满算也只是两天,两天赚一两银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倘若多去几次的话,那儿子的媳妇本和自己的棺材本不都有了么? “是,银子多,风险也大。”程筠语气严肃,表情更是谨慎,“你们想好了再决定,若是不想干,觉得这碗饭难吃,这钱赚得辛苦,可以先回去。” 大老爷们对视一眼。 走了五六个身体不行的,但他们的儿子却留下来了。 “溪水村里没有怕死的汉子!”年轻小伙血气方刚,毫不畏惧地道:“我们去,我们不怕死!” 死有什么,最怕的是没钱! 里正被说得神色动容:“没错,咱们有手有脚,不偷不抢,凭自己能力挣钱,怕个屁!” 程筠道:“即便你们这么说,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山上有猛兽长虫,万一出事,那可不是轻伤,但我答应你们,倘若有人受伤,我每月给出事那户人家三两银子,直至病愈。” “若有人不幸去世,我同样每月给三两银子,直到他父母终老,儿女长大,这件事你们回去要与你们家人好好说清楚,你们家人同意的,明日在村口榕树下集合。”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窃窃私语。 三两银子…… 有些人家一年到头都攒不起三两银子,程筠却这么大方。 “三郎家的,我们明白了。” 里正道:“明白了就赶紧回去商量,准备好火把干粮水壶,柴刀磨得锋利点。” 除去李大根父子,其余人从里正家离开了。 李大根吧嗒了下旱烟袋子,问道:“留我们在这,肯定也是有话要说的吧?” 程筠道:“大根叔,我知道你是远近闻名的猎户,经常出入深山老林,和野兽打交道的经验丰富,也熟悉山里的路况,所以我想让你带队进山,酬劳为五两银子。” 有些话,她不好说,便给里正使了个眼色。 里正忙接过话道:“倘若出事,每个月补偿你家中六两银子,老弟,如果你想接这份活,那……” 李大根皱了皱眉。 福利待遇的确很好,可是—— 第108章 遭贼了 他不怎么想去。 李大根伸了伸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道:“老哥,你是知道的,我最近几年没上过几次山,这老胳膊老腿不比年轻的时候,根本走不动道,反应也不灵敏了。” 里正犹豫了会。 两人是堂兄弟,自然知道。 “可是……” “爹,我去!”李开杰主动出声,眸子里透着坚毅的光,“我跟你学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早把山里面的情况摸透了,我可以去。” 李大根担心李开杰出事,不太同意地道:“你这孩子瞎说啥,你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 李开杰信誓旦旦地道:“我长大了,不是以前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子了,我该独当一面,而且徽娘她家要十五两银子彩礼,我想拼一拼。” 赵徽娘是附近清河村的,是李开杰喜欢的姑娘,两人在镇上偶然认识,两情相悦。 只是徽娘有三个哥哥还没娶妻,她们家狮子大开口要十五两银子才肯将人嫁给他,要知道,平常人娶妻,包括酒席,顶多花八两银子。 他们俩认识三年,三年里,他省吃俭用才攒了八两银子。 距离十五两还差七两银子,赵徽娘十七了,明年便算得上老姑娘,她家催得紧,说他下个月再拿不出来钱便将徽娘嫁给镇上有名的老富户当填房。 他自然是舍不得徽娘吃苦受罪,可家里面拿不出钱,这几日他着急上火,急得他晚上闭上眼,满脑子便是徽娘被强嫁的悲剧。 程筠给了赚钱的机会,他真的想拼一拼,他不想让他的姑娘白等一场! 李大根语重心长地道:“你下定决心了?” “是。”李开杰连忙点头,“你让我去,我不会比你差!” “行。”李大根担心儿子,但他清楚,根本拴不住儿子想娶赵徽娘的心,那还不如任由他去,免得父子俩心里生了嫌隙。 李开杰见爹答应了,立即看向程筠道:“三郎家的,我去!” “好,你跟我回去拿点上山的东西。”程筠心里面的大石头跟着落了地。 有猎户带路,会轻松很多。 “放心,不会有事的。”等程筠和李开杰走后,在院子里,里正安抚了句。 李大根干裂的唇扯了扯:“老哥,你是里正,从没去过深山,自然不知道山里面有多危险,那里面毒虫猛兽多如牛毛,怎么可能会没事。” 要是没事,上次程筠也打不到黑野猪。 他们虽是猎户,但不会与猛兽正面刚,通常利用陷阱和熟悉地形的缘故提前避开猛兽,若运气好,还能捡到为争夺配偶权而受伤的公兽。 可这种事很少,猛兽冷血残暴,一旦靠近,稍微失手,丢的便是人命! 他之所以不再进山,也是因为以前挨了野猪一下,身子骨弱了,没了进山的能力。 里正神情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老兄弟:“这……” 李大根反倒是豁达地开口道:“行了,你也别说了,是开杰自己要去的,我这个当爹的反而畏首畏尾,真没做个好榜样,我回了,你也早些睡。” 浓厚的夜色下,李大根往回走。 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缓缓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程筠让李开杰拿的是她制作的药粉。 在深山之中涂在身上,可以驱赶毒虫蚊蝇,她交代了用法,便全部给了李开杰,让李开杰明日发给上山的小伙子们。 “这些管用吗?”李开杰拿着药粉嗅了嗅。 他和李大根上山的时候也往身上涂药,不过那药是李大根从山上拔下来的草药,捣碎成绿色的汁液,有股子很难闻的味道。 可程筠给的,泛着白色,却没有味道。 “自然管用。”程筠顿了顿,从李开杰身上闻到了一股味道,又道:“若我说得没错,你跟你爹涂的是半边莲和鬼针草捣碎的药汁,而我这个药粉,比这两样都有用,你放心拿着。” “是。”李开杰听到程筠说出了药草的名字,心里面很是佩服。 看来她没蒙骗自己,药粉肯定比他涂得好。 李开杰收好药粉便走了。 程筠走上台阶,手搭在院门上朝朦胧的月色看了过去,半边月亮旁边有颗亮闪闪的星子伴随着,这景色她以前见过。 金星伴月。 最适合有情人月下约会了。 可惜了,谢三郎不在家,不然她还能与他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喝杯茶水,赏赏星月。 程筠不知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关上门,插上门栓。 哪知道刚转身,看见了一张脸。 容婶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风吹过,吹起了容婶的衣袖,不断地翻飞,再加上容婶打量的目光,让她很是心虚。 “想三郎了?” 程筠慌张地道:“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几天?” 哐—— 她过于心乱,脚下没个准头,竟然差点当着容婶的面摔了! 容婶审视地道:“还想骗我,我可是过来人,这有啥好撒谎的,想自己的丈夫不丢人,兴许他现在也在想你。” 程筠眼睛瞪大,猛地扭头道:“真的吗?” 容婶瞧她脸颊红扑扑的,仿佛春心萌动的小女孩,像极了自己当年,心中一软:“自然是真的,三郎对你有意,不想你想谁?” 程筠煞有其事地道:“那我等他回来可要好好问问。” 容婶哭笑不得:“问,谁不问谁是小狗,走,火烧好了,可以继续做糕点了。” “好。”程筠答应了声,又问道:“容婶,你说你是过来人,那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 容婶一愣。 许久,她低声道:“有啊,不过我们没在一起,分开了。” 程筠听见她这么说,没继续追问。 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阴湛,那孩子和容婶是什么关系? 两人忙到半夜,才将灶屋收拾完,正准备回屋子睡觉,便听见一阵紧密急促的锣鼓声,敲碎了夜幕的宁静。 咚咚咚! “抓小偷了!”有人在扯着大嗓门呦呵。 本来睡着了的人家,急忙点燃了油灯,抄起防身的棍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哪里遭贼了?” “抓小偷了,可不能让小偷跑了!” 乡里乡亲们向来团结,纷纷朝闹事的那边冲过去。 “大壮,哪里出小偷了?” 张大壮边敲锣边道:“鸭棚,鸭棚里遭贼了,不过麻子他们将人给逮住了,你们不用着急!” “鸭棚怎么能遭贼?谁他娘的这么大胆!走,看看去!” 鸭棚是大家伙出钱的营生。 谁敢动鸭棚,那可是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