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a也是a![abo]》 猛虎下山 南岛市,海角疗养院。 监控室里,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灰蒙暗淡的天色让视频里的光线显得十分模糊,阴沉沉的海浪正拍打着海岸,仿佛有什么怪物即将撕碎黑夜,爬上岸来。 一艘巨型探测船正在缓慢地靠岸。 监控里,船头的士兵们突然间停下了交谈声,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人惊恐的存在,只听见两句混乱的惊呼: “回舱!” “回船舱!” 然而还是太慢了,下一秒整座探测船就剧烈地颠簸了起来,紧接着,就仿佛被海底什么恐怖的怪物拦腰折断,船只轰然倒塌。 视频里面,只剩下了尖锐的呼喊声: “呼叫救援!” “呼叫救援!” …… 这段视频,已经被播放了二十几次,然而每一次都会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 如果把视频截图不断地放大、放大,会在黑暗当中看见: 在1分20秒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船舷。 在1分32秒的时候,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个所谓的海底怪物,仅仅是一个“人”。 就算是在3036年,如今人类已经拥有精神力、强大精神的情况下,以人类的想象力还是很难想象得到,世界上存在着可以徒手撕碎装甲船的存在。 ——这样的,还算是人吗?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 终于,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大褂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已经没有人性了。” “我们应该对他进行人道毁灭。” 他旁边的男人也不安道: “禁区离市中心这么近,太危险了,我们不能留着001号!” 话音落下,对面寸头的黑军装alpha却冷笑了一声,“你们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知道杀掉他是件多难的事吗?” 监控室内的硝烟味空前的重。 自从半年前,海角疗养院禁地里的001号病人苏醒后,这种争吵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月。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001号的身份神秘,只服从联邦的命令,并不抱怨什么。 但是在发现了一切超过了预期,001的危险性已经突破了许多人的想象,层层加码的恐惧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分歧开始了。 一方认为要将001号人道毁灭,将危害性降低到最小,更是不理解为何联邦要将这样危险的存在放在海角疗养院;一方则绝不松口,认为必须服从联邦的命令,却语焉不详,不肯说出001的身份。 听着争吵声,头发花白的邱院长看向了窗外的暴雨如注。 他回忆起来了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十年前,邱院长的身份还只是“看门人”。 那时,邱院长刚刚从研究院被紧急调走,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001号。 当时的邱院长惊讶地发现,自己以后要看守的人,是联邦定海神针一般人物,联邦的前任大首领祝延。 不过,大家一般称呼他为“元勋”。 元勋这个词其实是“首功”的意思,从遍布的污染区中,让联邦发展起来的“首功”,渐渐地,人们不再称呼他的名字,“元勋”也成了一个人的代称。 至今,联邦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十年里元勋不过是隐退幕后,在某个基地休养旧伤。 可是谁也想不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是元勋最后一次露面。 那个高大的男人一出现,就被无数支武器对准。 邱院长在角落里,看见了元勋很平静地解开了自己的手套。 手套下,苍青色的血管,充满了恐怖的力量感。 他的尖牙冒了出来,银色的短发在缓慢又诡异地生长,灰蓝色美丽的眼睛渐渐地弥漫上一片漆黑,而他的腰腹部,伴随着他的走动,开始出现流光溢彩的漂亮鳞片。 一个介于人和怪物之间,诡异又美丽的存在。 仿佛只应该生活在古老神秘的传说当中。 他平静地走进了那座巨大的铁笼子,下了最后一个命令:“去海角监狱。” 在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里,一座神秘的巨大钢制笼子被直升机运送,派了整整五百人的特种部队护送,送到了海角监狱。 谁也想象不到,那个砰砰作响,仿佛什么可怕野兽在里面挣扎的巨大笼子里,关着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横跨了南岛市北边的整片礁石海域的范围被封锁,成为“禁区”,设置了漫长的禁渔期。 3025年—3035年,这片灰暗的海域,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海角监狱渐渐变成了海角疗养院,当年的看门人也成了“邱院长”。 直到在上个月,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刺破了云霄。 他苏醒了。 十年的时间,精神力暴动已经把当初联邦曾经的传奇,变成了一个可怕怪物。 然而,这一切注定只是最高机密,001的身份,连同着海角疗养院的历史,一起被尘封,被遗忘。 …… 争吵还在继续。 “不管他过往是什么身份,有过多大的贡献,现在这种情况,还算是人吗?” 这句话落下,对面一群军装alpha霍然站了起来,为首的alpha青筋直跳,几乎就要拔枪,剑拔弩张当中,邱院长平静地开口:“一会儿燕市的专家就要到了,别吵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吵得再凶也没有用,他们只能听从联邦的最高指示,只是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情绪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众人鱼贯而出。 整个监控室里只剩下了花白头发的邱院长。 他叹息了一声,刚刚收回视线、想要离开的时候,实时监控里的画面突然间出现了变化。 邱院长的视线凝固住了。 因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隔着十年的光阴,邱院长仍然能够第一眼认出这个人。 他的身形远比普通人类高大,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下,耳后半透明的淡蓝色鱼鳍翕张。 更加惊人的是,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的白发之下,是一条极为美丽到有点诡谲的鱼尾。 仿佛有所感应,他回过头来,下颌线流畅漂亮。 只是—— 他的眸子里,没有瞳仁。 黑洞洞一片。 隔着监控器的一眼,邱院长便愣在原地,脑海里悚然想起了刚刚那句话: “他现在还算是个人么?” “滋滋”一声,信号断开。 监控室内寂静了一秒钟,紧接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响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邱院长却知道,禁区的设立、乃至于整个海角疗养院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里面的001号,而是为了保护外面的所有人! 一定不能让他出来! “快!靠近禁区的地区,全都紧急疏散!” “快点将燕市派过去的专家送进去!务必要将001号安抚下来!” …… …… 春日的大雨如注,海角疗养院的急诊科里,灯光亮了起来。 进入三十世纪后,精神力、精神体被开发出来,人体的潜能被探索到了一个新的领域。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疾病。 精神力越强的人类,面临着更大的精神力暴动的可能;当精神力暴动到一定程度后,人就会逐渐走向狂化,往往短短十年里就会面临死亡。 而偏偏,一个国家的精英、骨干力量,尤其是在污染区前线的士兵们,是最容易精神力暴动的人群,治疗师、疗养院应运而生。 海角疗养院则收治着整个联邦最危险、最极端的一群狂化者。 此时急诊科的alpha治疗师们正在茶水间里交谈,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他们透过玻璃窗,齐刷刷地看向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大部分的alpha都长得非常冷硬,但是舒棠无疑是个意外,她的眼睛是猫儿眼,圆溜溜湿漉漉,眼尾微微上翘;脸蛋透着初春枝头的粉,漂亮得像是枝头带着露水的垂丝海棠。 ——怎么说呢,长得特别像个omega。 但是实际上,舒棠不仅是个alpha,还因为sss级别的精神力,领先一干单身alpha,被联邦匹配到了一个优秀的omega。 这实在是羡煞旁人。 有的a忍不住酸了起来,“她这样的,不讨小omega的喜欢吧?” “而且家世悬殊,就算她家,也是高攀人家了吧。” “不过听说,她的未婚夫身体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太病弱,才挑了她吧?” …… 舒棠没有听见议论声,只注意到急诊科的那群alpha正在看着她。 她揣着白大褂的兜,穿过人群,朝着急诊科外走去,精致的侧脸让她和周围的alpha格格不入,如同钢铁森林里,混进去了一朵海棠花。 海棠花:他们盯着她看干什么,她今天早上只是多抢了食堂的两个大鸡腿而已,要怪不应该怪他们这群alpha长得太高,没法从别人的臂弯下钻过去抢饭吗? 这是舒棠胎穿的第二十年,她早就习惯了周围人各种奇怪地打量。 刚刚穿越的时候,舒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abo里面的哪一种—— 因为据说要等到16岁分化。 abo世界,每一个小孩,都像是开盲盒。 不过,不管是a还是o,小时候都会显示出来一些端倪。 小o们都性格文静,喜欢画画看书;小a们就喜欢互相殴打;beta们就更好区分了——只要你想不起来这小孩叫什么名字,他八成就是个beta。 舒棠一出生就和alpha小孩们格格不入,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在阳光底下晒太阳,叼奶嘴的姿势都显得十分斯文,在一群粗犷的惊天巨a当中,软软小小一只,既不殴打兄弟姐妹们,也不上蹿下跳。 家人们和她大声说话,都怕把她吹跑了。 上幼儿园后,她也不爱殴打同学,也不爱和同学互薅头发,和到处惹事的alpha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随着她慢慢长大,小圆脸越长越好看,性别就更好判断了。 隔壁的两个小a预备役,每年都要为谁长大后娶她而互相殴打一顿。 舒棠每次放学路过他们,都会兴致勃勃地探头观战:打起来!打起来! 总之,不管是老师、家长、还是路人,都觉得她以后会是个甜美小o。 听说a战斗力极强,同时攻击性也会很强,意志力坚定; 听说o敏感纤细,战斗力奇弱无比,但是艺术细胞发达; 然而,舒棠从小就感觉自己应该是个占人口80%的beta,因为她既不好斗,也不敏感,还挺热爱和平的,身上也没有多出什么构造来,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的一只beta。 一直到十六岁分化的那一年,舒棠被检测出来是个精神力SSS级别的alpha。 简称:绝世巨a。 舒棠的妈妈是个典型的omega,在听到舒棠突然变成了alpha之后,直接哭晕了过去。 家人们不觉得舒棠长得像omega,性格像beta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家里出现了一个舒棠这样的alpha很耻辱——因为至今为止,舒棠的父母仍然经常忘记舒棠是个alpha。 一直到几个月前,舒棠被联邦匹配到了一个omega。 匹配结果让家人很满意,这倒不是因为匹配对象家庭条件好,而是因为对方据说风一吹就倒,性格也很温柔,就算是在omega当中也算是柔弱不能自理的。 是的,家人们都一致认为:舒棠不能嫁给一个强势的对象,因为很容易被欺负。 舒棠无数次纠正:不是,我是娶啊! 但是没人理她。 舒棠被匹配到的omega似乎有严重的精神力受损的问题,好巧不巧,住院的地方正是海角疗养院。 要知道omega被保护得很好,想要见上一面可是很难的。 所以,在知道对方就在海角疗养院住院后,舒棠就被催着去“相亲”去了。 舒棠也认为事不宜迟,决定和他见上一面。 不过—— 舒棠今天,是打算去和对方解除基因匹配的。 她撑着伞,沿着小路,朝着海角疗养院的深处走去。 海角疗养院,按照危险程度,分为1到11区,舒棠工作的地方就在11区的急诊科。 她在疗养院实习的三个月,除了急诊科就去过食堂和超市,还是第一次到别的区。 1区和其他的区是完全独立的,而且更加靠近海边。高大的建筑物在风雨当中看上去十分阴沉压抑,密密麻麻的黑衣军人正在巡逻,还有人匆匆地朝着外面撤,一切井然有序、戒备森严。 就连外围的入口处,都有两排士兵看守。 舒棠心想这也太夸张了。 她掏出了印着“01”的准入牌,走了进去。 …… 陈生正在皱着眉看着时间—— 此时,距离防空警报已经过去了15分钟。 陈生是从军部调过来的上校,他从前在元勋的秘书团当过秘书,作为忠心耿耿的心腹,他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当听说海角疗养院这边出问题后,他立马放下了工作,打报告调到了南岛市,接手海角疗养院禁区在内的警戒工作。 就在禁区的十五分钟防空警报后,01区已经紧急撤离了所有医护和工作人员,只剩下了特种部队。 燕市来的专家也紧急就位,签下了生死状,准备进入禁区。 然而,还有一位燕市的专家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来。 陈生正在焦急等待中,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白大褂。 简直是万黑丛中一点白。 她把手中的准入牌递过来,陈生匆匆扫了一眼,就想把这位专家快点带进去,但是一看对方的长相就犹豫了,因为眼前的女孩子长得太像是个omega了。 精致秀气,个子也不高。 不过,他很快就扫到了她白大褂上夹着的工作牌,上面sss级的精神力等级,让陈生放下了心。 陈生:“等你好久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这段时间里,所有要去禁区的alpha都面无人色,就算是穿着出自研究院最高端的防护罩、坐在直升机上,都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恐惧。 然而舒棠的淡定让陈生高看了一眼。 他一边匆匆把人带进去,一边问:“你不紧张吗?” 舒棠看见这个工作人员这么热情带路,以为是相亲对象派了人来接她,也就跟了上去。 闻言,舒棠刚刚想说自己不紧张,但是一想,今天本来也算是相亲,她不紧张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她礼貌地紧张了一下:“有点。” 001号苏醒后,去了不知道多少条探测船、直升机,全都没能回来。 禁区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要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派治疗师专家亲自进去。 今天早上,所有的专家都签了生死毋论的军令状,然而就算是再强大的alpha也不免得在路上拖延,只有舒棠走得毫不犹豫,还不停看表,似乎比陈生还着急。 陈生又问:“你不穿防护服么?” 舒棠:“没这个必要。” 去相亲,穿防护服,多生疏啊。 她这么一说,陈生欲言又止。 不过时间快到了,陈生也不想废话,匆匆带着她穿过走廊。 反正一会儿禁区里也有防护服,到时候穿也来得及。 舒棠一边匆匆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见到人要怎么说。 今天的“相亲”,舒棠其实打算去找对方解除基因匹配的。 这倒也不是舒棠觉得对方不好,而是舒棠有一个很严重的缺陷:她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在十八岁体检的时候,舒棠就被医生拍着肩膀让她坚强一点。 舒棠:? 这个毛病翻译一下就是:性冷淡。 在abo的世界里,信息素不仅是异性之间性吸引力的表现,还是同性之间统治力的表现。 所有的a都喜欢虎躯一震,用强大的信息素碾压其他的a。强a只需要释放出强大的信息素,周围比他弱的a都要乖乖地表示臣服。 舒棠却是个例外,她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屏蔽器。 她既接收不到omega甜蜜的信息素,在其他的alpha用信息素表达情绪的时候,也会非常迟钝,就像是在5g时代,她还在用2G的小灵通。 往往,对方用信息素震慑她—— 一天后。 晚上睡觉前的舒棠:什么?他攻击我? 可见,接收不到信号这种事,也是有好处的。 舒棠甚至觉得自己闻不到信息素算是个优点,但是想到医生让她坚强,一副她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舒棠也模模糊糊意识到: 这可能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医生说舒棠生理上没有什么问题,闻不到信息素,大概是心理上的问题。 这个说法舒棠自己也很认同。 作为一个21世纪、长在红旗下的正常女孩子,她虽然多年来和omega亲如姐妹,和beta不分你我,但是很难对柔弱omega产生爱情。 舒棠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缺陷,也并不计划着结婚。 这么想着,舒棠已经被带到了走廊的尽头。 电梯大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几个alpha。 他们个子高,气场强,脸还很一个赛一个的白。 面色红润的舒棠一走进去,立马被他们多看了好几眼。 但是因为不熟,谁也没有搭话。 舒棠总觉得这部电梯一直在下沉、下沉,而且速度慢得出奇。 电梯里,舒棠感觉他们都在看她,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打量,并不觉得奇怪。 也许是因为等待电梯到达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众a开始聊天了。 舒棠听了一耳朵,没懂。 毕竟她只是个大三实习生,听不懂前辈们的话题也很正常。 但是众a说到一半齐齐看着她。 轮到舒棠接话了。 舒棠:“今天的雨真的好大啊。” 众a:“……” 电梯里静了一瞬间。 众a附和: “南岛市天气确实不好。” “海边都这样。” 很快,又有a开口了:“你们的精神体是什么?” 左边189黑皮壮男:“黑豹。” 右边肌肉爆炸的白衣酷哥:“孟加拉虎。” 前面185的高个子姐姐:“狮子。” 等到都报完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最矮小的那一只。 舒棠在a群里面混迹多年,因为长得可爱难免有时候会排挤。而alpha之间弱肉强食,生存法则十分残酷,幸好,聪明的舒棠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在alpha中间混得风生水起。尤其是面对精神体这种强a们经常拿出来霸凌鄙夷弱a的话题,她早就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 舒棠若无其事地进行了一番春秋笔法: “和你们一样,也是猫科,不过我的精神体是橘色的。” 周围的alpha都收回了视线,明白了。 ——东北虎。 真是alpha不可貌相。 小只一点,也可以理解了,个子小,爆发力强; 长得可爱一点,大概是用外表迷惑敌人。 舒棠混入众多气场强大的大型猫科猛兽当中,抬头挺胸。 橘猫,也是猫科啊! 信息素 在3036年,人们很难想象到还有禁区这样封闭的地方。这里除了这部藏在地下的电梯之外,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道路。 电梯到了,门一打开,灰尘扑面而来。 十年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禁区,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地面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 电灯和电线都稀稀拉拉地掉了下来,因为没有电力供应,光线很差,只能依靠外面的一点光勉强看清外面的样子—— 大厅里的设备早就生锈、发霉,桌椅东西东倒西歪,像是座无人问津的坟墓。窗户早就破败,正在往这里呼呼啦啦地灌着海风。 电梯的猫科巨a小分队,是燕市调过来的特级治疗师,他们不仅在精神力疗愈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还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今天他们到达的任务是,接近001,如果可以,用精神力治疗暴动的001。 第一步,他们要散开寻找001。 来之前他们就制定好了战略:分头行动,最大限度上保证生还率,这样就算是折损了一两个,还有人可以继续完成任务。 电梯门一打开,人高马大的几个a,脸色都变得比纸还要白,出电梯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 但是舒棠—— 她是来相亲的啊。 舒棠抢先一步,匆匆离开了电梯。 那个狮子a姐姐是小队长,见东北虎如此勇猛,咬咬牙,也踏出了电梯。 舒棠走得快,很快就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了。 潮湿、阴暗,寂静。 舒棠的每一步,都自带回音,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没想到海角疗养院还有这样年久失修的地方,明明外面看上去却那么光鲜,里面却破败成这样的。 听说疗养院越靠近中心区,住院费越贵,舒棠一算,1区这么核心的地区,一天的住院费大概一万,就算是她是员工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也太坑了吧。 舒棠像是只没头苍蝇一般转了转,终于找到了地图指示牌。她凑过去想要找到病房在哪里,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手印。 黑色的,好像是陈年的血手印。 舒棠浑身一抖,四处望了望:见鬼,有没有人啊,好可怕。 舒棠心想自己不会是走错了吧,她掏出准入牌再次确认了一遍,的确是“01”啊! 她低下头,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手电筒。 周围瞬间亮了。 舒棠:这样就好多了嘛。 她找回了安全感,顺着指示牌上的地图,朝着病房区走去。 …… 监控器另一头。 陈生死死盯着屏幕,上面正是禁区的实时监控。 他的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就在十分钟之前—— 陈生刚把舒棠送进去,一转头就撞见了那位姗姗来迟的燕市专家,他顿时懵了。 专家现在才来,那刚刚进去的是谁? 但,仅仅是十五分钟的延迟,小分队已经进去了。 因为这个插曲,他没有将监控按照原计划转播给已经撤去3区的邱院长,而是带着手底下军部的人守在监控室商量对策。 陈生并不担心里面001号的安危,禁区、乃至于整个海角疗养院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禁区里的人,而是——保护禁区外的人。 陈生盯着监控,最后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只能希望那个误闯禁区的女孩子,sss级的精神力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然而第一个出状况的,不是误闯进去舒棠,而是战斗力最高的那个黑豹男alpha。 “你们快看,第一个监控!” 黑豹a此时额头冒汗,看着地上的水渍。 禁区十年没人进来了,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水渍;而此时他面前布满灰尘的地上,水渍如一团晕开的黑色血迹。 男alpha脖子僵硬地转过身—— 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 所有人的呼吸都暂停了。 黑影那长长的发梢上,未干的海水还在落下。 滴答、滴答。 黑豹a只觉得巨大的恐惧在心头炸开,脊椎骨窜起战栗的麻意,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 那个高大的黑影缓慢地靠近了他。 一步、两步。 突然,缓慢走进的黑影停了下来。 “他”动作迟缓地转过了头。 因为黑暗当中,出现了一道十分刺眼的光线。 …… 是的,舒棠正在晃自己的强光手电筒。 手电筒质量极好,一打开,鸡都以为天亮了。 在它的帮助下,很快,舒棠就找到了病房的入口。 她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却是呼啸的冰冷海风。 病房,竟然是建在海上的。 不远处,大海漆黑一片。 怪石嶙峋的礁石当中,一座巨大石头堡垒屹立其上,任由海浪拍打。这座石头堡垒的外形非常像是舒棠前世历史课本上,法国大革命插图中的巴士底狱。 海角疗养院里的病人身份非富即贵,拥有自己独立的病房并不奇怪。 舒棠:但是,拥有一座小型巴士底狱是否有点夸张了? 舒棠知道对方家里条件不错,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好。本来还隐约有点担心一会儿要和对方提解除匹配,会不会伤了omega的心。 如今一看这座巴士底狱,想想自己个位数的存款,舒棠就觉得:这事八成能成。 她本来就隐约感觉对方不太满意这个匹配结果。 ——基因匹配之后,omega可以得到alpha的联系方式,在网上很容易见到对方。 但是几个月过去了,对方迟迟没有动静。 舒棠这么想着,撑开了雨伞,匆匆朝着“巴士底狱”走去。 十年前,这里遍布警戒线上,仿佛是一个黑暗冰冷的野兽世界和现代文明的分界线;十年后,警戒线上蓝色的爬藤蔷薇开得野蛮又茂盛,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远远看去,“巴士底狱”显得非常恢宏。堡垒的整体是无数巨石垒成,这种巨石可以隔离强大的精神波动,还有种原始而敦实的美感。 黑暗的天地里,除了大海的呼啸声和雨声,仿佛只剩下了舒棠的脚步声。 监控室,一片吓人的寂静。 因为舒棠走向的方向,是“他”的“巢穴”! 仅仅是踏入禁区就已经有了极大的危险,更不用说深入他的巢穴了,这种入侵领地的行为,太容易激怒001号了! “不行,让其他人拦她一下!” 陈生下意识将对讲机放在了嘴边,却始终没能发出声来。 ——他不能因为一个误闯者,牺牲别人的性命。 然而这一犹豫,舒棠已经走过了长长的石梯,敲响了堡垒的石门。 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舒棠问:“有人么?” 仍然没有回应。 黑暗里,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 此时,雨短暂地停了一下,于是,感知就更加地清晰了。 舒棠突然间有种背后发寒的感觉,仿佛后方有什么可怕的野兽正在沉默地盯着她。 舒棠脚步一顿。 但是还没有等到舒棠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秒,她就立马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陌生又诱人的气味。 舒棠从小到大都没闻到过信息素的味道。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上某个omega的抑制剂失效,在场的alpha无不眼神如狼似虎。 ——当时舒棠在扫地; 很快,小o信息素泄露,在场的alpha双眼发红,即将发生一场不可描述的暴动。 ——舒棠还在扫地; 最后那个惹人怜爱的omega抓住了舒棠的衣摆。 舒棠:? ——舒棠很乖巧地换了个地儿扫地。 最后,在这场严重的事故当中,舒棠帮助班上拿到了卫生流动红旗。 舒棠:信息素,不就是香水味嘛? 所以第一时间,从未闻过信息素的舒棠,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只是瞬间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散发信息素,信息素分泌的刺激让她头脑发昏,心脏像是鼓噪着某种东西,开始疯狂地跳动。 舒棠好一会儿才稳住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要命了,谁在这附近烤鱼啊? 舒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忽略了那股刻在生物本能里对于危险的隐约感知。顺着那股加了柠檬汁和海盐,香香脆脆的烤鱼味走去。 监控器后面,所有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舒棠先是看见了石梯上的水渍,紧接着就看见了石梯下不远处的礁石上的黑影。 ——真的有鱼。 暗礁上,是一条半身浸在水里的高大人鱼。 他银白色的长发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在暴雨里,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瞳孔里面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漆黑。 五官漂亮得近乎像是神造之物,就连耳后翕张的鳍是半透明的淡蓝色,飘逸又美丽。 然而面对这样美丽的造物,寻常人第一感觉不是被惊艳,而是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极为诡谲、危险的美丽。 南岛市的阴天,雨总是一阵一阵的,将停不久的雨,似乎又要开始下了。 这一切,仿佛一个雨夜怪谈的开篇。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十年的时间过去,“他”的身上已经发生了某些不可知的变化,精神力好像都在他身上发生了某些古怪的变异,诚如疗养院里的那些治疗师们不安的预判,比起人,“他”更像是污染区降临的那些异种、怪物。 舒棠远远地站住了,许久都没有动弹。 监控室内,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不要尖叫! 不要逃跑! 她没有穿任何的防护服,只要一转身逃跑,就会立马被撕碎! 就在陈生以为她被吓傻了的时候—— 舒棠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了礁石上,把手一伸,伞就撑在了那高大人鱼的上方,替他遮住了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 雨中的初见 人鱼抬起头来,银白色的长发衬得美丽的容貌如同海妖,冰冷而毫无机质的眼神和舒棠对视,被这种眼神注视,让舒棠有种被什么恐怖的存在锁定住毛骨悚然之感。 距离太近了,近到不管往任何一个方向跑,都会瞬间死在他的手底下。 呼吸声都仿佛变得很清晰。 人鱼比她想象中高大,就算是下半身的鱼尾都在水里,在舒棠面前,仍然显得十分高大,这种体型上的差别,在人鱼缓慢地靠近舒棠的时候,带来了一种绝对的压制感。 人鱼靠近的动作缓慢至极,直到近到突破安全距离、直到冰冷的呼吸在她脖颈间激起了一片战栗。 这个动作近似于一种野兽的嗅闻。 舒棠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 监控室内的人松了一口气,因为舒棠误打误撞采用了最佳的应对方式,这种时候逃跑是最蠢的。精神力暴动极其严重的情况下,理智会消失,行为上更接近兽类。只有用对付野兽的方式,屏住呼吸装死,才是唯一一条生路。 舒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越来越快。 相亲地点约在疑似废弃的疗养院角落;相亲对象眼睛还没有瞳仁黑漆漆一片,一见面就盯着你不说话。 人鱼银白色的长发靠近她的时候还扫到了她的面颊,很凉;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将她笼罩其中,最危险的脖颈就暴露在野兽的注视之下。 舒棠的大脑应该在这个时候发出警报,指挥她的身体快点逃跑。 但实际上—— 舒棠的脑子:什么?好香,吸一口! 香得她脑子发昏,心跳加速。 好一会儿,她空白的大脑才开始运转,却发现人鱼靠近她后就不动了,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要不是他还在呼吸,舒棠几乎以为他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舒棠:他卡bug了?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睫毛好长,上面还有一粒粒晶莹的水珠。然而更加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很诡异。 舒棠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身体不好,精神力还受了损伤,她的大脑迅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他应该还在病中,某种并发症还没有消退。 他还特别白,是那种媲美吸血鬼的,不正常的白,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任何血色。 一般来说,o的身体都是很脆弱的。如果没有得到好的照顾,一场冷雨、一次风寒,都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舒棠的妈妈就曾因为洗澡时水温比平日里低了0.5°,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这条人鱼却泡在了冰冷刺骨的冷水里,现在可是春天,海水的温度可能只有七八度,可以轻松冻晕十个像他这样柔弱的小omega。 人鱼在礁石中一动不动,保持着闻她的姿势。 舒棠看了看礁石,猜测到这条人鱼应该是搁浅了、或者说是卡在了礁石当中。 人鱼缓慢地歪头看她。他的动作其实有点迟滞,有点像是十年没有用这具身体似的,每个动作都好像和自己的肢体不是很熟,所以动作有点慢。 三个月前,禁区里,人鱼苏醒了。 十年的时间过去,再次苏醒的人鱼早就失去了理智,既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传说当中,人鱼用歌喉吸引过路的船只,然后将猎物拖进深海活活溺死。现实里,人鱼也是凶悍的深海屠夫。 这种野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还有极强的排他性。这三个月里,所有的闯入者都会被这片海域的霸主撕碎——不管是探测船、还是直升机,而且因为频繁地闯入,深海屠夫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 精神力暴动让人鱼时刻能够感受到针扎一般的疼,这让这深海屠夫一日日变得十分躁郁。 舒棠出现的时候,几乎是一秒,深海屠夫就判断出来她比从前的所有闯入者都要弱小。 如果说闯入的几十吨的探测船相当于海里一条一撕就碎的鲨鱼;那么今日的那些alpha,就是螃蟹;而舒棠,威胁性相当于海里的浮游生物。 舒棠正在试探着接近人鱼。 她是个实习治疗师,当然知道精神力受损的omega很容易应激,于是很小心。 人鱼的手苍白、修长,上面的血管是蓝色的,和普通的人类完全不同,而且没有温度。 舒棠抓住他的手,人鱼没反应; 舒棠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人鱼仍然没有反应; 人鱼就安静地看着她动作。 是的,舒棠想要把搁浅的人鱼扛上岸。 舒棠虽然不是什么受过严格训练的alpha,但是到底是个女alpha,比上辈子的脆皮体格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她拽了半天,发现这只o不仅看起来个子很大,还是实心的,特别沉,她拽了半天,他纹丝不动。 她没有注意到人鱼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在地上玩沙子,又像是看着海里那种小鱼在他的尾巴边嬉闹。因为没有什么威胁性,所以只是看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舒棠:真沉啊,他是石头做的吗? 最后,舒棠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条人鱼,擦了一把汗,想要怎么把他弄上岸:要不求助吧,找个铲车把他身边的石头打碎了把他拖出来,或者回去废墟里找工具,用杠杆原理撬撬看。 她绞尽脑汁想着。 人鱼突然站了起来,鱼尾变成了人腿,施施然从礁石边走过。 舒棠:“……” 不是,他不是搁浅了吗? 不是卡住了吗? 舒棠想起来了一个科普,就是有一些海洋生物,比方说虎鲸,就特别喜欢把自己搁浅在沙滩上玩耍,还经常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给真搁浅了。没想到人鱼也有这种爱好。 她看着人鱼的背影,追了上去。 “等等我!” 舒棠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想给这只奇特的omega打伞,但是他真的好高啊。 人鱼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舒棠的伞,长长的睫毛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上面还有细碎的水珠。 人鱼的动作还有点僵硬,然后视线调转到了舒棠的身上,伸手抓住了舒棠的后衣领,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监控室内的气氛仍然十分凝重,然而凝重当中还带着一点不解。 因为舒棠没有立马就死掉,他们很想知道舒棠做了什么,但是舒棠的个子有点小,人鱼的背影一遮,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是最后,人鱼停下抓住舒棠的动作大家却都看见了。 监控室里的所有人,立马想起了那个恐怖的视频。 视频里模糊的人影,也是用这个动作拖行着巨大、重达几十吨的装甲船! 毫无疑问,她会被撕碎,会被拉进深海里面溺死! 人鱼对自己肢体的熟悉度不高,如同十年没用了一样僵硬、迟缓,自然也掌控不好力度。 本来,深海屠夫在拖行鲨鱼等等巨型猎物的时候,就是以这种姿势,但是舒棠的体重很正常,是以千克为单位,不是以吨为单位。 他用同样的力度一抓舒棠的后衣领。 下一秒,舒棠飞起来了。 她双脚离地,被整个儿提了起来。 舒棠:? 舒棠:?初次见面,他提溜她做什么? 人鱼低头的动作有点僵硬,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毕竟“情绪”这种精细的表达,对于精神力暴动的人鱼而言是很困难的。 但是舒棠能读懂肢体语言: 人鱼安静地盯着她一会儿后,顺手晃了晃舒棠,轻松得就像是晃一只会哗哗响的塑料袋。 舒棠:? 要是个普通alpha,被一个omega随手拎起来了,可能就要大受刺激,自寻短见了。但是还好,舒棠没什么身为alpha的自尊心,她只是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掉之后就安静了。 舒棠很想知道人鱼要干什么,但是人鱼除了把她像是个塑料袋似的晃了晃以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拎着她朝着那座“巴士底狱”走去,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舒棠肉.体的动作。 刚刚打伞的时候,舒棠就发现人鱼非常高了。 被提起来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她目测这条人鱼的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甚至更高,至少比舒棠见过的所有alpha都高一点。如此高大的体型在水里的时候看着不明显,在陆地上,却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相亲前怎么没听说他这么高啊! 舒棠试图和这条人鱼进行沟通,但是人鱼没有看舒棠,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在雨夜里,沉默地拖着(提溜着)她朝着堡垒走去,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串水渍。 走着走着,人鱼突然间停了下来,看向了一个方向。 然后,伴随着滋滋滋声,监控室内啪的一声,信号断了。 屏幕彻底黑了下来。 禁地里发生的一切不再转播。至少在明天信号恢复前,没人会知道禁地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被可怕的深海屠夫拖进巢穴里面,只有撕碎一个下场。 也不会有人去救舒棠,并不是在场的alpha漠视人命,而是因为他们很清楚那是无济于事的。早就在人鱼刚刚苏醒时,他们就发现,“他”的精神力发生了一些异变,甚至可以形成一种古怪的磁场,切断信号这种事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这也意味着,许多的现代化武器,对“他”是失效的。 陈生沉默了一会儿,“让燕市来的那几个专家,全都撤回吧。” 他看向了外面的大雨—— 至少,今天禁地的危机解除了。 人鱼的强迫症 舒棠被拎着一路“走”进了堡垒里面。 人鱼一路上都没有给舒棠任何反应,就像是一个冷漠话不多的杀人犯,沉默地拎着她往前走。他的动作有点滞涩的迟缓,正常人是不会这么走路的,显得很诡异,但是每当舒棠想要思考哪里不对劲,就会被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分心; 次数一多,舒棠就放弃了思考,干脆脑袋空空地在他手里晃。 要命,真的好香啊。 很快,他们到了。 这座“巴士底狱”里面一片漆黑,狭小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光。这里仍然没有电,也没有任何装饰,冰冷而黑暗。 石头大门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关上,周围就更加黑了。 人鱼把她带进了他的“巢穴”后,就把她放在了自己的旁边。 她打量了一下这里,发现沙发和茶几全都是石头做的,而且门也是铁门——就是铁窗泪的那种铁门,建筑风格还挺特别的。 不过,虽然历尽艰难,但流程终于回归到了相亲上。 舒棠坐在了人鱼对面,和那条人鱼面面相觑。 相亲前,她就知道他精神力受损,但没听说眼睛都黑了; 而且,她知道他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没听说他比她高那么多,还力大无穷啊。 但是舒棠一想也是,她的资料上也是华大高材生,精神力sss的绝世巨a。 可见在相亲这件事上,互相诈骗是基操。 舒棠很快就释然了。 舒棠:“你还记得我吗?” 舒棠:“我叫舒棠,就是和你匹配的那个alpha。” 舒棠:“我们今天约好了早上相亲来着的。” 堡垒在暴雨当中显得十分阴森,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有着微光。 人鱼黑幽幽的眸子盯着舒棠,仿佛是一只回到巢穴栖息的野兽,他将舒棠放在距离自己不到半臂的距离,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堡垒里没有电,从狭窄窗户上投下的光打在人鱼沉默苍白的面颊上,像是一座雨夜里,诡谲美丽的雕像。 ——不是,他怎么就开始睡觉了! 舒棠试图和他沟通,人鱼一动不动。 他一睡觉,舒棠也想睡觉了,毕竟她昨天夜里上了一整夜班,严重睡眠不足。 她叹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开始环顾四周。 舒棠是个治疗师,她很快意识到了这条鱼很可能不是简单的精神力受损,她决定先将解除匹配的事放在一边,先看看他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按理说海角疗养院里的病人都有护士看护,舒棠问护士就行了。 但是舒棠可以确定,这座空空荡荡的“巴士底狱”里只有她和这条鱼,安静得像是个真正的监狱。 01区的清洁工、护士竟然都旷工了,舒棠有点羡慕。 不过她也有办法:一般来说,海角疗养院的所有病房里,都会在墙上挂上病历本,就算是独立病房也一样,方便治疗师查房。 舒棠伸长了脖子,很快就扫到了石墙上挂着的病历本,她起身朝着病历的方向走过去。 然而她才走出去两步—— 下一秒,舒棠就被拎住了后脖颈,被抓了回来。 刚刚还在睡觉的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盯着她,他低下了头,缓缓地逼近了舒棠。 这只凶兽漆黑的眸子危险又冰冷地注视着她,仿佛是黑暗海洋深处残忍的深海屠夫锁定了猎物,露出了獠牙。 舒棠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她就在他的手里,退无可退。 深海屠夫靠近了她最为脆弱的脖颈,在她的耳边,发出了一声充满威胁性的嘶声。 ——类似于野兽警告猎物时喉咙里发出的嘶声。 瞬间,一种对于危险存在恐惧的生物本能让舒棠的毛都快炸开了。 但是僵持了一会儿,这可怕的深海屠夫却没有另外的动作,只是在黑暗里,冰冷审视着她。 三分钟过去了,人鱼慢慢地放开了舒棠,把她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舒棠的毛慢慢地顺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大型凶兽,发现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按理说,舒棠现在应该认识到了自己恐怖片女主角的身份,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地不要动,但是舒棠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舒棠安静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猫真的很好奇啊! 舒棠开始像是一个恐怖片里三分钟就死掉的炮灰一样,非但没有被震慑到安静,反而又试探着走远了好几次,终于摸索出来了规律: 一、她的活动范围是以人鱼为圆心的两米范围内。 二、人鱼会嘶她,但是不会做别的事。 而病历本在靠墙的位置,十几米远的地方,远远超出两米。 人区别于动物,在于他们会变通。 舒棠凑过去抓住了人鱼的手。 那只凶兽果然只是把视线移动到她的手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舒棠把人鱼朝着那病历的方向拖。 人鱼安静地看着她,这回倒是没有嘶她,歪了歪头。 只是舒棠的力气对于人鱼而言太小了,她一边拖一边擦汗:“你倒是动一动啊!” 她根本没抱着希望他会配合,但是她的话音落下,一直盯着她看的人鱼突然间大发慈悲地动了。 舒棠大喜。 她往前拖一步,人鱼就跟着她走一步。 只是一旦舒棠不拖了,他就不动了。 舒棠:不是,你就不会举一反三么? 但是至少,舒棠确定他是听得懂她的话的。 于是她指了指墙壁:“我要去拿那个病历本,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人鱼很安静地看着她,歪了歪头。 舒棠自认为这次他听懂了,走出了两米—— 人鱼伸手,“嗖”地又把她拎了回来。 还威胁性地逼近了舒棠,继续嘶她。 舒棠:“……” 不是,他到底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 最后,舒棠只好用愚公移山的办法拖着这条鱼走了十几米,终于拿到了那本病历。 舒棠擦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歇息。 她第一次发现和人交流,比马拉松还费体力。 舒棠借着狭小的窗户透出的一点光,打开了病历本。 她已经发现人鱼不是精神力受损那么简单了,所以急需找他的病历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舒棠虽然是急诊科的实习生,到底经过系统地学习,看病历很轻松,但是舒棠翻开一看:空白。 她又往后翻了翻,还是什么都没有。 舒棠刚刚累出的一点火气一下子就散了,心中一沉: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从被送进疗养院内开始,从未进行过任何治疗,所以才没留下治疗记录。 舒棠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因为污染区的降临,人类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存危机,以至于弱小的、没有价值的人类,都会被家庭、团体放弃,将更多的资源用在更加强大的人类身上,以确保人类的生存率。 虽然距离那段时间过去很久了,但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一个家庭如果有多个孩子的话,只会选择其中最有前途的一个来培养。 而一个精神力受损的omega,已经失去了联姻的价值,被家人放弃也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舒棠叹了一口气。 她回头一看,这条鱼已经安静地坐在了她旁边黑暗的角落里,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鱼尾,把舒棠圈在了里面,还时不时甩一下。 她的视线被甩动的鱼尾吸引,看了好一会儿。 刚刚被他折腾出来的生气也慢慢地全散了。 ——哎,还傻乎乎地甩尾巴呢。 她问人鱼:“你上次注射药物是什么时候?” 舒棠又问:“来海角疗养院之前,有医生有按时开药么?” 舒棠一想,算了,问了也白问。 她怀疑他的嗓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凑过去,想要去看看他的喉咙。 舒棠:“啊——给我检查一下喉咙。” 舒棠的手在碰到人鱼的喉结之前,人鱼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有种恐怖的压迫感。 舒棠立马缩手。 她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支笔,打开了那本空白的病历本。 写第一行的时候,舒棠决定给他起个代号。 她悄悄地看了人鱼一眼,他高大的身影藏在黑暗里,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扫下一片阴影。 见到他第一眼,舒棠就觉得他很像01区长得茂盛的蓝色小玫瑰,就连银白色的长发尾端,都有着淡淡的蓝色。 舒棠在“柠檬炸鱼”和“蓝色小玫瑰”之间犹豫了一下,在病历本上写下了一行字:《蓝色小玫瑰观察记录》。 ——主要是柠檬炸鱼像食谱。 舒棠发现人鱼嗓子嘶哑,不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凶兽一般嘶哑的威胁声,应该不是声带有问题。 舒棠记录:性格文静,不爱说话。 想到高大的人鱼喜欢待在阴暗的角落,黑漆漆的双眼空洞地盯着她。 舒棠记录:比较内向。 想到他非要把她提溜到两米内看着。 舒棠记录:强迫症。 简单描述了这条鱼的性格后,她写下了初步诊断的结论: 疑似精神力暴动。 是的,虽然omega很少会“精神力暴动”,但是眼前的人鱼的情况,已经超过了“精神力受损”的范畴,出现了兽类化、难以沟通的情况。 舒棠刷刷刷地写着,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 人鱼似乎只是把她圈起来就好了,很安静地看着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听见了一声“咕咕”。 高大的人鱼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咕咕咕。” 舒棠捂住了肚子:要命,她本应该饿得没有那么快的。 但是他实在是太香了! 舒棠有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耳朵,转了过去。 她以为雨声那么大,人鱼应该没有听见。 但,人鱼低下头,那对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舒棠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把她拎了起来。 但是才走出去了两步,人鱼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舒棠一眼。 舒棠是一种弱小的生物,轻得像是不存在,力气小得像是蚂蚁,带去海里,可能会死。 高大的深海屠夫安静地看了看她,把舒棠放下了,独自朝着外面走去。 舒棠很惊讶,因为人鱼刚刚还不愿意她离开两米范围内,为什么现在离开,难道不担心她溜走么? 人鱼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一般来说,被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神注视,应该是很诡异很恐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舒棠从他黑漆漆的眼睛看出来—— 这条鱼很放心。 下一秒,舒棠知道了答案。 因为人鱼推开了门的时候,借着外面的光,舒棠看清楚了那座门的真面目: 一扇目测两吨重的大石门。 舒棠:“……” * 离开堡垒唯一的路被封锁了。 真正的插翅难逃。 舒棠被一个人关在了“巴士底狱”里。 整个黑暗的堡垒里,只剩下了舒棠。还有一只外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随时会回来的诡异人鱼。 这种时候,愚蠢的人会选择惊恐地哭泣;聪明人会选择寻找逃生通道,趁机快速逃走。 而连上了好几个夜班的舒棠在“巴士底狱”里转了转,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了往身上一盖,躺下了。 好困啊。 为什么3036年还有上夜班这种事?实习生就不是人了吗?她连续上了一周的夜班,连相亲都只能抽出睡眠的时间来相,实习工资还只有两千块! 舒棠决定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在人鱼回来前补个觉。 周围弥漫着香香的烤鱼味儿,黑黝黝没有光,外面还有雨声as/mr,挺好睡的。 她眼皮子一合,直接睡迷糊了过去。 …… 舒棠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要不是因为肚子咕咕叫,把她饿醒了,她还能大睡三天三夜。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发现人鱼还没有回来。 他干嘛去了呀? 说实话,舒棠隐隐约约感觉人鱼应该是出去给她拿吃的了。 但是舒棠不能确定。 雨声那么大,他也许没有听见她的肚子咕咕叫。 她觉得他给她拿吃的去了,有点自作多情。 舒棠有点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躲了,让他听清楚她有多饿就好了。 唉,舒棠心想,要是他给她带吃的,她就既往不咎,认为他是一条好鱼。 舒棠穿上了外套,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在巴士底狱里面到处乱逛,寻找厨房。 厨房就在一楼的角落,但是她发现这里不仅没电,一点吃的都没有。 她饿得头昏眼花,一看通讯器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难怪她饿成这个样子。 突然间,舒棠听见了脚步声。 舒棠探头,就看见了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影。 昏暗的灯光下,高大的黑影,以之前提舒棠的姿势,提着一个重物。 长长的重物拖在地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不知道是血还是海水的不明液体。 黑暗中,高大的黑影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动作僵硬迟缓。 舒棠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人鱼低下头,一双黑漆漆的诡异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 舒棠低头一看: 一条鲨鱼。 和人鱼共度的一夜 人鱼漆黑的眸子沉默地看着舒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舒棠已经用脑补替他说了—— 人鱼:“吃。” 舒棠:话说回来,鲨鱼好吃么?她听说鲨鱼的肉是酸的呀,口感貌似有点差劲。 舒棠站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很像是被人鱼拖着一条鲨鱼的行为给吓傻了。 毕竟,一般人能够徒手撕鲨鱼么,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而且鲨鱼还在滴血,就更加为此时的人鱼增加了一丝残忍又血腥的气质。 其实人鱼苏醒后,大部分人遇见他都是这个反应,应该习惯了才是,可是这条人鱼却因为她的反应,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人鱼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把鲨鱼丢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黑沉沉的眼神很偏执地看着她。 舒棠继续脑补—— 人鱼:不吃,你就和这条鲨鱼一个下场。 舒棠的妈妈在每次舒棠挑食不肯吃她精心烹饪的美食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于是舒棠走过去拉了拉人鱼,问他:“你会做饭吗?” * 十分钟后,厨房。 早在之前来厨房翻东西吃的时候,舒棠就发现这里面没有任何食材、调味料,因为断电了,这里的灶也没法用。 不过,橱柜里的厨具倒是很精美,舒棠翻到了一把水果刀,递给了旁边高大的黑影。 舒棠提要求: “要切成小块,外面的皮和肉太硬了就不要了,留里面的嫩肉。” “里面的内脏要处理干净哦,不过肝要留下来,那个很好吃。” 高大的黑影沉默地看着揣着手手使唤他的舒棠。 舒棠迟迟不肯把自己的手掏出来,还用眼神催他:快点呀,你不饿么? 终于,黑影动了。 人鱼缓慢地转身,手伸进水池里,几下就把鲨鱼切成了小块。作为食物链顶端的霸主,深海屠夫处理食材的时候很有一手。 黑暗里,人鱼手里的刀具被窗户上的微光映得雪亮,他的血管是蓝色的,动起来的时候,青筋微微凸起,有种力量感十足的美感。 本来这个画面应该很恐怖的,但是他的动作很好看,甚至有些优雅。 十年过去了,人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某些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还像是残留的影子。 然而,人鱼突然停了下来。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精神体会对本人产生一些影响,舒棠的身上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比方说她变得非常喜欢吃鱼;也比方说,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偶尔会发出绿光。 她住宿的时候,室友曾强烈要求舒棠晚上戴上眼罩,因为经常在下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黑暗中漂浮着一双发光的圆眼睛。 而现在,厨房里高大的黑影一动,那双发光的眼睛就跟着动。 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就往右。 最后,高大的黑影缓慢地转过身。 发光的圆眼睛递过来了一个碗。 …… 一般来说,恐怖怪谈里面,都会有一个诡异又古怪的怪物,还会有一个不明真相的炮灰。 而现在,阴暗的监狱里—— 恐怖怪谈主角:切鲨鱼。 恐怖片里的炮灰:(?﹃?) 因为条件有限,他们吃的是生鱼片。 如今的联邦并不禁止捕食深海鱼类,因为在污染区占据了地球上70%的面积后,人类的生存空间压缩到了极致,食物也一度匮乏,和平时期的规则早就发生了变化。 只要你敢吃,基本上什么都能吃。 但是,就算是这样,食物仍然很匮乏,大部分人只能吃营养液。 食堂的大鸡腿算是疗养院的员工福利,就这还要早上六点起床排队抢,就算是抢饭小能手舒棠,也只能在值夜班的早上排到双份。 所以只要是吃的,舒棠都很馋。 舒棠吃到嘴里才发现,这条鱼并不是鲨鱼。虽然外表很像,但是鱼肉细腻鲜甜,一口咬下去,滋滋的鲜甜。 炮灰突然间发现对面的怪谈主角更加眉清目秀了。 还有点心灵手巧、宜其家室。 她问:“这鱼叫什么名字?” 对面高冷且沉默的怪谈主角自然不会回答她。 舒棠很草率地给它赐名:“就叫大甜鱼吧。” 舒棠吃了个半饱才恢复了一点元气。 这时候这种炮灰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对面的怪谈主角并不吃东西,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怪谈里,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是,等着炮灰吃饱了,再把她给吃掉。 但是舒棠很快就发现,人鱼紧接着几乎是一比一地复刻了她的用餐动作。 炮灰:嚼 怪谈主角:嚼 炮灰:嚼嚼嚼 怪谈主角:嚼嚼嚼 炮灰:你怎么还学人精呢! 但是舒棠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在学习。 虽然暂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舒棠还是放慢了速度,让他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炮灰吨吨吨喝水,怪谈主角也跟着吨吨吨也喝水。 炮灰不小心被水呛到,紧接着就看见怪谈主角漆黑的眼睛转向了她,仿佛在解读她这个动作,舒棠立马拉住了人鱼:“这个不用学!” 用餐结束。 都说饭桌上是拉近关系的最佳地点—— 舒棠和对面沉默的人鱼吃了一顿饭,自认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已经从“不熟”变成了“有点熟”。 此时,窗外,天完全黑了下来。 雨却没有停,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舒棠明天早上要去查房,必须早起打卡,她在窗户边犹豫了一会儿,现在回去一定会被淋湿,而且回宿舍也太晚了。 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是“有点熟”的关系了,舒棠就想要问问人鱼能不能在他这里睡一个晚上。这里房间好像还挺多的,也没有ao授受不亲的担心。 她刚刚想要开口,但是人鱼已经把舒棠提溜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人鱼把她拎着走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很有特色的是,这里还有一个大铁笼子。 人鱼把舒棠往铁笼子里一放。 还没有等到炮灰舒棠惊慌,很快,人鱼也进来了。 他的长腿变成了鱼尾,把舒棠圈在了中间,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舒棠看了看没有关门的笼子:这竟然是他的“床”吗?! 舒棠有点震惊。 但是她环顾四周,想了想就躺下了。 因为比起下面硬邦邦的石头地,笼子的底下有着厚厚的黑色垫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比席梦思还软。而且,笼子是唯一避风的地方。 舒棠:唉,好困,下午才睡了两个小时呢! 因为笼子里还有一只猛兽,这猛兽又特大一只,有点挤。 舒棠推推他:“你能往边上挪挪吗?” 猛兽没动静,似乎是睡着了。 舒棠羡慕地想:没有工作压力睡眠质量果然会更好啊。 * 于是,炮灰舒棠安心地睡着了。 像是她这样的,一般活不过一天。 果然,等到炮灰舒棠睡着后,黑暗里的高大人鱼睁开了那双十分诡异的眼睛。 舒棠本来睡得离人鱼有点远,但是人鱼在她睡着后,用鱼尾把她圈得近了一些。 人鱼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凑近了她。 他修长的手指可以随意地撕碎她柔软的身体,她的呼吸细小,头发柔软,在黑暗里的人鱼面前,没有任何的自保之力。 动物是依靠嗅觉来进行区分的,比起视力,深海屠夫在陆地上的嗅觉更加清晰、灵敏。 舒棠身上散发的信息素,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闻起来有点像是烤面包的香味,像是太阳底下晒得香喷喷的小猫身上,干燥温暖的气味,和这座常年阴雨连绵的南岛市格格不入,也和阴森的禁地截然不同。 这种信息素不强势,也没有什么掠夺性,就是闻上去懒洋洋的,很好睡。 自从醒过来后,尖锐的神经痛让这只凶兽非常地躁郁,他无数次回到自己的巢穴里,然而没有办法闭上眼睛,无数的信号、电波,混乱地在禁地的上空乱窜,过于发达的听觉让他能够听到很多声音,很吵很吵。 舒棠浑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白天的两个小时,显然对于舒棠而言还没睡够,她睡得人事不省,呼吸绵长又有节律,很像是一种助眠的白噪音。 神奇的,人鱼躁动的气息就被安抚了下来,那种一抽一抽的神经痛似乎也慢慢地得到了缓解。 高大的黑影慢慢地收起来了尖牙,保持着靠近她的姿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 虽然身边睡着一只猛兽,舒棠睡得仍然很熟。 六点,舒棠就醒过来了。 她很想继续睡下去,但是,他们科室有个变态的要求,上班必须打卡,尤其是实习生,迟到一天扣二百。 舒棠很不想上班。 她坐起来,抱着侥幸心理看向了人鱼,希望她走出两米,对方就立马把她抓回来。 这样,不就可以不上班了躺回去美美地睡个回笼觉了吗? 舒棠离开了笼子。 舒棠走出了三米。 舒棠转头一看,人鱼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怪谈的规则不是离开他两米远就会被抓回来么? 舒棠不死心,试探着走了好几个来回。 但是人鱼似乎睡得很沉。 舒棠大失所望,悻悻离开。 “巴士底狱”的确没有出口,舒棠也推不开石门。 但是舒棠可以爬窗户啊。 这里窗户对于体型比较大的alpha而言很狭小,但是舒棠完全可以挤出去。 舒棠先去了一趟厨房把早餐给端出来了,给人鱼给摆了一份,从堡垒里的滤水机里面接了一杯水。 不过,说起来,人鱼到底喝淡水还是海水呀? 不管人鱼看得懂看不懂,舒棠都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末了,她还回去看了一眼人鱼。 高大的人鱼保持着沉睡的姿势,熹微的晨光照进来,仍然照不到他所在的阴暗角落。那么凶残高大的一条人鱼,睡着了竟然很文静,睫毛长长的,颜色和他的长发一样都是银白色的,舒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好长,在手心痒痒的。 她把外套脱了给他盖上,然后翻窗走了。 侥幸存活下来的炮灰很失落: 唉,好想被抓走就不用上班了。 社畜猫猫 禁地里,注定有人一夜无眠。 01区的大厅里,挂着一个数字显示屏。 上面显示的不是时间,而是001号的精神力阈值。 一旦数值超过了100,就代表着001号的状态极不稳定,就会瞬间响起防空警报,提醒众人快速警戒、疏散。 大厅里,严阵以待的军部众人,还有昨夜从禁地里逃出来的治疗师专家们,都盯着显示屏:终于,经过一整夜的时间,此时上面的数值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变回了绿色。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个误闯入禁地的炮灰—— 陈生轻轻一叹:“去查查她的身份。” 人死如灯灭,说再多都没用,只能申请一笔丰厚的抚恤金,给一些物质补偿了。 陈生摘下了自己帽子,其他的alpha也纷纷摘下了自己军帽,对着电梯的方向默哀了三分钟,为这位倒霉蛋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真不幸啊—— 众a如是想。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集体熬夜没睡觉的缘故,下一秒,众人突然间发现,电梯门打开了。 已经被安排了抚恤金的舒棠走了出来。 路过这群工作人员的时候,她还揣着手手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早啊!” 众a:?? 她为什么出来了? 她竟然没死? 她怎么做到的! 有个震惊到结巴的a忍不住问出了声,“你是怎么出来的?” 还有人指着她发抖:“昨天夜里,昨天夜里,你、你你……” 舒棠很耐心地一一回答: “坐电梯出来的啊。” 这里就一个出口。 “昨夜啊,睡得挺好的。”舒棠抱怨,“就是电力部门很久没去检修了,空调都开不了,冷死我了。” 舒棠话音落下,发现在场的所有a都在看她,而且眼神震惊又不解。 舒棠有点为委屈:怎么,实习生连电力都不能抱怨了吗? 说完,舒棠看了一下通讯器:“下次再聊,我上班去了啊。” 唉,食物链底层在职场真难混啊! 她就像是每一个上班要迟到要扣钱的倒霉蛋一样,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因为太震惊,在场众多的a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住舒棠,她就没影了。 最终,舒棠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卡着点踏进了急诊科的大门,保住了自己的二百块钱。 舒棠:好险好险! …… 舒棠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很快就发生了一次以她为主角的谈话。 昨天进入禁区未果的专家们十分激动,立马就要把舒棠给抓回来好好问清楚具体的细节,尤其是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 这很可能是接近001、控制001的精神力暴动的关键! 但是很快,这几个专家就被陈生给拦下了。 陈生深谋远虑,当机立断: “不,先不要去找她,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将事情泄露出去!” 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的副官就立马带着人把那几个专家给控制起来了。 陈生:“先查清楚她的底细,再派人看好她,千万不要走漏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陷在困局之中,拿禁地根本没有办法。 但舒棠的出现,竟误打误撞成了唯一的转机。 也许是她的运气好,也许仅仅是因为暴动的元勋当时有片刻的清醒,但是她是唯一一个接近过元勋还没有死掉的人,这是一个破局的机会。 副官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要不要告诉邱院长?” 陈生沉吟片刻,果断道:“先瞒住!” “疗养院里鱼龙混杂,不仅有军部的人,还混进来了其他的势力。” “就算是在联邦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元勋清醒过来。” 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武力威慑,既是联邦多年来的定海神针,也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不用说人走茶凉,十年过去了,局势早就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那点激动立马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彻底冷静了下来下来。 陈生不敢冒险。 而且,陈生的心中也隐隐意识到了:十年后再次醒过来的元勋,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控的变化,几乎要超过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 他抬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上也像是压住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 而此时,被寄予厚望的舒棠,正在开早会。 舒棠在急诊科的主任姓周,是个非常喜欢训人的中年男alpha,每天早上都要把所有的实习生全都骂一遍。但是每次,周主任一骂她,舒棠就揣着手手开始神游天外,次数一多,周主任发现她油盐不进,于是就不骂她了,只是每天早上开会的时候会阴阳怪气。 今天早上,舒棠果然听见了自己的代称: “个别实习生”、“极个别”、“更有甚者” 舒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唉,她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按时下班,下班晚了就不能去找人鱼了。 周主任在上面骂:“有的a,上班都踩点,还有没有医德了!” 舒棠心想:她路遇一条无人在意的人鱼都打算给治了,多有医德啊! 是的,不管是作为对方匹配的alpha、还是作为一个治疗师,舒棠都不打算对他置之不理。 她从昨天的病历就发现了,根本没有人管这条人鱼的病情,而精神力暴动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很容易情况恶化,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舒棠决定下一次一定要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顺便给他捎点药。 ——顺便还要投诉01区的治疗师不作为。 “有的实习生啊,我是说有的猫科alpha啊!” 舒棠想到人鱼现在是被院方和家属双双抛弃、没人管的状态。 ——不行,下次去之前,她还得先去一趟超市。 “巴士底狱”虽然看着很豪华,但是里面别说吃的了,连个毯子、枕头都没有,舒棠昨天太困了睡了不觉得,现在已经开始脖子疼了。 那条鱼昨天好像是坐着睡觉的,舒棠一想就觉得脖子和腰都一起疼了起来。 ——看来枕头和被子也得买一个啊。 年纪轻轻的一条鱼,可别脊柱侧弯了啊。 舒棠又想:干脆列个清单吧。 直到此时,在场所有的alpha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舒棠。 “有的实习生啊,别以为自己匹配到了omega,就有恃无恐、肆意妄为,omega是那么好娶的吗?还天天卡点上班,这个工作态度,迟早要被人家家里嫌弃!” 周主任意有所指,阴阳怪气。 舒棠茫然:他刚刚说啥? 底下众a纷纷窃笑。 周主任立马瞪了舒棠一眼,愤愤地转移了目标。 散会后,舒棠开始了作为实习生忙碌的一天。 说实话,舒棠本以为穿进abo的世界里了,都有精神体了,不说虎躯一震、大杀四方;也要有什么奇遇才对。但是实际上,普通人穿进异世界还是普通人。 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生存压力特别大,alpha的确有去前线污染区的,但是要求极高,大部分的alpha还是会留在安全区,从事后勤、医疗等等一系列比较危险的行业;omega则大部分都扎根在文娱行业;而beta因为人口比例比较大,什么都干,堪称万能打工人。 实习生的作为职场的最底层,就压力更大了。 而且舒棠今年还要备考治疗师资格证,真的是忙得昏头转向。 像是舒棠这样还没有拿到资格证的实习生,只能负责打杂,帮助上级治疗师查房、照看病人,都是舒棠的日常工作。 精神力暴动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疾病,往往在患上这种疾病后,就有很大一部分人,会在十几年内死于某一次暴动。海角疗养院又是专科医院,舒棠必须每天一间间病房问过去,还要写所有的诊疗记录存档。 等到她匆匆整理完所有的文件,终于,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舒棠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写档案的时候,舒棠就想起来了那条在疗养院角落里的人鱼,但是这个时间太晚了,只能等明天下班了。 舒棠叹了一口气,缓慢而疲惫地往宿舍移动。 她身边的alpha同事们上了一天的班还在很有精神地说说笑笑,混入他们中间的舒棠,像是一只格格不入、被抽干了精气的丧尸。 舒棠一直觉得自己更像是个beta,因为alpha们的精力都旺盛得可怕,看见他们,舒棠时常怀疑老天在进化的时候没带上她。 同事还热情满满地邀请舒棠:“小棠,一起去酒吧么?” 迈着丧尸一般沉重脚步的舒棠:“不了不了。” 走进海角疗养院的员工楼的时候,舒棠的室友苏茵已经回来了,正在挂着自己的外套,见舒棠进来,立马凑了过来。 苏茵是和舒棠都是华大的实习生,还恰巧被分配到了一个宿舍,于是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混出了深厚的友谊。 苏茵: “今天早上周主任又阴阳怪气啦?哎呀,你别往心里去,昨天相亲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舒棠复盘了一下昨天的流程: 进01区相亲→找到鱼→友好会面→相谈甚欢→共进晚餐 “吃了顿饭,又聊了一会天,还挺愉快的。” 听到如此平平无奇的相亲经历,苏茵也躺了回去: 生活,真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啊。 舒棠又和苏茵说了两句,掏出了通讯器和父母交代了一下今天相亲的后续,就听见了苏茵突然对着通讯器哀叫了一声:“周主任又给我们俩调班了,明天后天都得加班。” 舒棠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想着今天没来得及去找人鱼,明天去也来得及。 但是一听,算了算,岂不是要等到三天后? 舒棠带着悔恨交加的情绪躺了回去: 神啊,早知道昨天就把人鱼摇醒了! …… 午夜十二点,海角疗养院的核心区域,01区如同一座黑色影子,沉默而寂静地屹立在夜幕当中,只能偶尔听见巡夜警卫低低的交谈声。 大厅里,那平静了整整一天的巨大显示屏突然动了。 数字跳跃着,从绿色的88、90,快速地跳到了红色的100、120、130…… 很快,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防空警报划破了夜空。 人鱼的寄宿费 舒棠消失了。 她的气息从人鱼的巢穴、从整个禁区消失了。 高大的黑影迟缓地走遍了整个禁区的废墟,找遍了每一个角落。 但是陈旧、破败的废墟里空空荡荡。 人鱼从破旧碎玻璃的倒影中,对上了自己漆黑的双眼,如同黑暗里一只诡异的怪物。 许久,人鱼十分迟缓地转头,看向了禁地外的警戒线。 地上留下了一串滴滴答答的水迹,朝着黑暗幽深处蔓延。 ——他要找到她。 …… 整个禁区都被警报惊醒,然而,还没有等陈生匆匆将疏散的任务分配下去,脚步就突然间停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数字屏幕上的数值快速地一路下跌,归零了。 只有一种可能:监测对象不在监测范围内。 “怎么回事,快去翻监控!”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然而,就算是不断切机位,无数小分屏,也没有在禁地找到人鱼的身影。 监控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背后都窜起了一股寒意。 陈生面色发白: “他是怎么出来的?” 有人颤抖道:“电梯。” 监控里,电梯前有一滩很明显的水渍,朝着外面蔓延。 禁区没有别的出入口,但是,人鱼竟然学会了用电梯。 比起人,现在的“他”,不管是思维方式还是行为方式,都更像是兽类。 可是现在,“兽类”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 要知道电梯藏在十分隐蔽的地下,使用方式非常复杂,还有复杂的密码。电梯只被启动过一次,更加不可能有人告诉“他”密码——那“ 他”是怎么学会的? 困惑、恐惧。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黑暗里的困兽,学会了打开笼子。 监控室内的声音消失了,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陈生深呼吸了一口气: “通知邱院长,快点。” “让他配合疏散,能疏散的全都疏散!” 现在他也不能顾忌那么多了。 然而事与愿违—— 下一秒,灯光闪烁了一下,整个01区陷入了一片漆黑。 信号也瞬间被切断了。 监控室内,空气变得异常凝滞。 邱院长曾经在001号苏醒后,提出过一种假说: 001号的精神力异变成了一种强大的磁场,所以才能做到切断信号、排除电波的干扰。 然而,这种异变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01区的部分治疗师坚持认为“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此时,有人颤抖着开口: “可是从前,他的精神力磁场影响范围没有那么大。” 切断信号,也仅仅是局限在禁地的范围内而已。 “他是不是……还在进化?” 一片死寂。 现在,这个超越人类认知范围的怪物被放出来了—— 而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 …… 半夜又下起了雨,一个高大的黑影行走在雨夜里,长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周围的电线噼里啪啦地炸开,信号无故消失,仿佛在“他”的周身,一种古怪的磁场在不停地扩大范围。 终于,整个疗养院里,最后一点光线,滋滋两声,也消失了。 也不知道多久,终于,“他”停了下来。 高大的黑影迟缓地转头,看向了雨幕当中的一座楼。 “他”闻到了熟悉的信息素。 宿舍楼的监控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紧接着,屏幕啪地一声黑了,整个宿舍楼里连细微的电流声都消失了。 灯火通明的疗养院仿佛瞬间从人类文明的造物,变成了一片黑暗而原始的丛林。 黑暗里,大型的凶兽正在缓慢前行。 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只能够听见脚步声和“滴答、滴答。 有个alpha打着哈欠朝着楼下走去,然而一转身,就撞上了楼梯口昏暗灯光下模模糊糊的高大黑影。 对上那双诡异又漆黑的双眼,仿佛一瞬间被某种可怕而庞大的存在凝视的惊恐,让他立马僵直在了原地。 幸好,“他”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将漆黑的眼睛迟缓地移开,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串水痕。 三个月前苏醒的人鱼,从未踏足过禁地以外的地方。 禁地外的一切,对于人鱼而言陌生至极,更加不理解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他”却顺着气味,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她。 此时,舒棠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人鱼耳后淡蓝色的鳍翕张开,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缓慢地靠近了她。 被激怒的不悦和浓重的失落,让“他”在靠近她的时候,发出了十分愤怒的、危险的嘶声。 一般来说,人鱼会毫不犹豫地撕碎惹怒他的存在,但是舒棠显然和海底霸主见过的所有的生物都不一样,她轻得像是一片海藻,柔软得像是飞鸟的绒毛。 海底的霸主被她的离开激怒—— 人鱼为她捕猎、将她带回巢穴,她的离开让“他”愤怒至极。 还有浓重的失落和不解。 这种情绪,在空空荡荡的禁地寻找了她许久仍然找不到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他”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怕,漆黑的瞳孔,因为愤怒翕张的耳后鱼鳍,甚至于朝着她嘶的时候,样子显得有点狰狞。 但是在朝着她嘶了一会儿之后,“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并没有立马杀死舒棠。 甚至于,刚刚苏醒不久的人鱼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甚至不敢去碰这种脆弱的生物。 人鱼愤怒地朝着她嘶了一会儿。 但也许是今天见到太多尖叫、惊恐的人类,终于让“他”意识到了答案所在: ——是因为同样的、对于他的畏惧,她才选择逃走的。 人鱼那对漆黑空洞的双眸里,第一次涌上了强烈的落寞,混着愤怒和失落,苏醒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有了十分明显、强烈的情绪。 “他”想要继续嘶她,想要立马把她抓走,但是“他”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漂亮的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耳后的鱼鳍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看上去样子终于没有那么吓人了。 人鱼没有惊醒她,而是慢慢地退后,靠在了她的小床边。 高大的黑影落寞地藏在黑暗中,长腿变成了鱼尾,安静地蜷在了她的旁边。 对于舒棠刚刚好的空间,对于高大的人鱼而言逼仄至极,鱼尾都伸展不开,鱼尾只能有点委屈地蜷在她的床边。 这样很不舒服,但,这里全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气味,甚至空气里、地毯上都是。 人鱼那对空洞漆黑的眸子远远地盯着她,却并不再靠近,只是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闭上了眼睛。 …… 天边微微发亮的时候,人鱼睁开了眼睛。 聪明的人鱼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他”已经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在“人类”眼中是大型捕猎者,“他”靠近,他们会僵硬、恐惧、想要逃走。 所以,人鱼会在她醒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黑暗里,在狭窄的角落里待了一整夜的人鱼安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缓慢地起身,朝着禁区内的巢穴走去。 临走前,留下了一条鱼。 不过,“他”已经记住了她的“巢穴”。并且,经过了一整夜,人鱼的精神力磁场覆盖的范围扩大,“他”能够感知到的区域变得更大了—— 足够将她的“巢穴”包括在内。 …… 早上,舒棠是闻着鱼香味被饿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桌上有条金枪鱼。 舒棠十分惊喜:“茵茵,你买鱼啦?” 那条金枪鱼有舒棠手臂那么长,看上去就非常好吃。 苏茵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昨夜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一些动静,睡得并不是很安稳,闻言迷糊道,“没啊,我的精神体是狼,我又不爱吃鱼!” 怎么看,她们两个人中间买鱼的那个应该是舒棠才对啊。 苏茵摸到了通讯器,习惯性地打开了通讯器刷论坛, 这一下,困劲儿全没了。 ——疗养院的论坛里,昨夜的停电怪事顶上了热帖。 昨夜,疗养院突然大面积停电,十分离奇。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这个帖子在凌晨六点就被回复了上百次—— 因为怪事还在后面。 据说,宿舍大门离奇被毁,有a发觉不对,起来调监控,却发现监控也炸了; 据说,有个alpha早起被室友发现吓晕在了楼梯间; 据说,有人半夜听见了诡异的水滴声。 …… 苏茵看得津津有味,刚刚想要叫舒棠,却顿住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突然间发现,宿舍的地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水痕,一直延伸到了屋外。 瞬间,苏茵想起了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金枪鱼、还有昨夜隐约听见的动静,联系了一下帖子,苏茵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苏茵情绪十分激动,一边尖叫,一边让舒棠快点看论坛。 舒棠掏出通讯器,一目十行:“天啊,太可怕了。” 苏茵转头一看,大惊失色:“你怎么把鱼给烤了?” 是的,舒棠已经架上了便携式的小炉,已经给烤上了。 苏茵惊恐:“小棠,你就不害怕么?” 她压低了声音,脸有点白。 舒棠左顾右盼,也压低了声音:“害怕啊,那你要吃一半么?” 苏茵:“……” 苏茵很害怕,弱弱道:“吃、吃吧。” …… 天降横鱼,怎么会有猫不吃呢! 对今天的宿舍怪谈,舒棠只有一句话要说: 阿门,感谢上天的恩赐! 猫猫摆碗 烤鱼并不需要什么手艺,舒棠的宿舍里还剩半瓶蜂蜜,往金枪鱼上一刷,烤得两面金黄,滋滋冒油,一口下去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前面十五分钟苏茵还在瑟瑟发抖地和舒棠讲自己昨天听见的动静,后面就只顾着吃了。 舒棠吃撑了,溜溜达达出去上班顺便消食了。 但是显然其他人并没有她的好心态。 开早会前,急诊科的众a齐聚茶水间聊八卦,舒棠一边给自己的咖啡加糖,一边竖起耳朵听。 有a信誓旦旦:“这一定是闹鬼了!我们疗养院可是死过不少人的。” 舒棠评价:赛博唯心主义。 有a激动道:“一定是污染区的怪物。” 还有a认为是房顶漏水。 至于大门坏了,一定是半夜八级狂风; 有a吓晕,一定是突发恶疾; 舒棠评价: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苏茵则混在众a当中描述自己宿舍半夜惊魂的经历,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大家都会在不久后离奇被污染or暴毙。 舒棠评价:这是恐怖主义。 最后,大家都齐刷刷看向了舒棠。 毕竟舒棠是和苏茵一个宿舍的,也算是当事人。 舒棠有点犹豫。她本来应该顺大流表示一下自己的惊恐,但是她摸了摸良心,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怕,而且她吃人嘴短,金枪鱼头七都没过去,她怎么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她含糊了过去,端着咖啡溜之大吉。 按理说,怪事年年有,大家讨论一阵也就过去了,并不会对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开早会的时候,周主任把急诊科的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我刚刚接到院长那边的通知,疗养院现在进入警戒状态了,大家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走,不能随便离开1区,到时候出事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嗡嗡交头接耳之声。 周主任咳嗽了两声,严肃道:“对了,大家夜里早点回去锁好门窗,带好防身的东西,夜里不管是什么东西敲门,都要保持安静。保险起见,每个人夜里都最好穿好防护服。” 通知一下来,资历比较老的治疗师面色都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疗养院里有个禁区,待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只是实习生不清楚。而禁区的存在,一直是海角疗养院许多治疗师心中的一块巨石。 不少alpha都开始往那个方向猜,隐约意识到——这回真的是禁区出事了。 “闹鬼”并不可怕,但禁区出事,才是真·鬼故事。 …… 舒棠这个没编制的实习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引起了什么可怕的蝴蝶效应。 她只是忍不住叹息了一下,探望人鱼的计划,实在是命途多舛。 急诊科兵荒马乱了好一天。 下班前,她听见了同事们讨论:“今天夜里,他肯定还会来的。” 同事们惴惴不安,个个都十分害怕,商量着夜里有什么应对之策。 舒棠竖起耳朵。 舒棠若有所思。 下班后大家纷纷去了保卫科买防护服,有的alpha还要了一些防身的武器。 而舒棠,她随大流买了防护衣后,又绕道去了超市。 苏茵发现,自己的室友买了一个碗。 入夜后,苏茵就看见了舒棠在昨天天降横鱼的地方,摆了个碗,又把自己所有的零食堆在了桌子上,双手合十。 穿着防护服缩在对床瑟瑟发抖的苏茵,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懂了她的脑回路。 在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之后,舒棠只有一个想法。 神啊,她还想要天降横鱼! 苏茵:“……” * 入夜后,整个宿舍楼一片寂静,门窗紧闭,似乎呼吸声都消失了。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大部分人陷入睡眠的时候响了起来。 但是那些信誓旦旦的人,没有一个在这个时候推开大门。有种莫名的恐惧袭上了他们的心头,让他们保持着安静,死死地藏在被子里不出声。 果然,高大的黑影再次出现。 “他”来了。 人鱼这次仍然在舒棠的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睡得很香,似乎逃走以后,已经彻底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一点让人鱼很愤怒,但是“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能吵醒她。 人鱼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就迟缓地、和昨天那样缩在了黑暗的角落里,蜷着鱼尾,只是唯一不同的是: 人鱼漆黑的双眼,突然间死死盯着舒棠身上的防护罩。 对于人鱼而言,连探测船都可以随便撕碎,这据说是研究院研究出来的、运用了前沿技术的护甲,在“他”面前仍然是脆弱的。 ——可舒棠发现了那条金枪鱼,却因为害怕,穿上了防护罩。 人鱼愤怒又不解,鱼尾僵硬地蜷在了角落里,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这种凶兽而言,好意是十分的稀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只会彻底激怒“他”。 人鱼愤怒又焦躁地甩了甩鱼尾,整整一夜,都再也没有靠近过她。 然而,等到天亮,人鱼睁开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准备离开之时—— “他”的脚步一顿。 因为昨天“他”放鱼的地方,摆了一个碗。 高大的黑影迟缓地低头,然后看见了碗边垫了一张纸,上面画了个箭头。 许久之后,“他”慢吞吞地看了旁边的舒棠一眼,漆黑的眸子里,透出冷冰冰的审视。 人鱼的脸上一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但是他耳后的漂亮鱼鳍,动了动。 一整晚愤怒与不解的情绪渐渐地消退了。 “他”手指动了动,将本来打算丢掉送给她的鱼,迟缓地放进碗里。 只是,离开之前,长发的人鱼又来到了舒棠的面前,盯着舒棠身上十分碍眼的防护罩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撕拉”一声,防护罩碎成了渣渣。 ——这是一种凶兽的威慑、警告。 …… 一觉醒来后,舒棠看了看金枪鱼,又看了看被撕碎的防护服。 她摸了摸自己还很完好的脖子,终于有点紧张了。 她一边害怕一边去把金枪鱼给清蒸了,还加上了海盐、酱汁。 但是这紧张并没有维持到鱼熟,舒棠就想通了。 她分析了一下: 既然“他”可以撕碎高密度的防护罩,说明要了她的小命还是很简单的;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干,这两天,只给她留下了两条鱼就消失了。 要知道,海洋大部分成为了污染区,联邦市场上的鱼是非常稀少的。 似乎对方来一趟宿舍楼,吓坏路人,弄坏大门,就为了给她送鱼吃。 舒棠沉思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个心地善良的活菩萨啊。 舒棠放松了下来,给鱼翻了个面。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舒棠的错觉,她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十分诱人的柠檬海盐烤鱼味。 其实她昨天也闻到了,但是昨天的金枪鱼是烤着吃的,所以舒棠当时并没有细想。 可问题来了:今天她的鱼是清蒸的。 这熟悉的气味舒棠闻一次就不会忘记,因为世界上没有别的气味会让她控制不住大脑发昏,心跳加速。 舒棠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呆呆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鱼。 此时,对面的苏茵才刚刚醒,她一骨碌爬起来:“怎么又有鱼?” 苏茵有点害怕地问道:“小棠,不会又是那个……” 舒棠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苏茵爬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我昨天夜里听他们说,那个被吓晕的alpha醒过来了。” 苏茵:“他说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大家都说,可能真的是闹鬼了。” 因为这个证词,急诊科赛博唯心主义派一时间占据了舆论的上峰,苏茵看着舒棠手里的鱼,很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求个符。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舒棠抬头斩钉截铁地纠正:“不是鬼。” 苏茵:? 舒棠犹豫了一下,“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但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决定先支开苏茵。 “茵茵,我早上有点事,你先去开早会吧。” 送走了苏茵,宿舍里就剩下了舒棠一个人。 她绕着自己的床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地上留下的痕迹,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拍打过的痕迹,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仿佛是一只大型凶兽在这里甩过尾巴; 角落的窗帘上,还有被靠过的折痕; 舒棠还发现自己的铁架床上,有一角甚至被深深地压出了个手印,仿佛是什么人不小心捏出来的。 其实这个场景已经足够惊悚了,但是舒棠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她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那个指印。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她好像知道那个送鱼给她吃的,好心的“金枪鱼之神”是谁了。 …… 舒棠匆匆赶去上班,果然又因为卡点遭到了周主任的痛批。 舒棠浑不在意周主任的阴阳怪气,自己找了个角落去抄诊疗报告。 但是抄着抄着,她抄到了一句话: 【失忆是严重精神力暴动的常见后遗症,伴随着心智的消退、常识的遗忘。】 舒棠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有点出神。 其实在人鱼学她吃饭的时候,舒棠就猜到他应该是失忆了,不然这么简单的用餐方式,不至于让一个成年人去重新学习。 这也是为什么舒棠心心念念老是惦记去看他一眼的原因:很难放心啊! 可是舒棠一直以为他会好好待在01区,从未想过人鱼来找她这个可能。 要知道疗养院特别大,01区离11区很远。 失忆的人鱼就像是一张白纸,不怎么说话,自然也不会找人问路。 ——前两天的夜里雨还特别大,人鱼还不会打伞,只直到在大雨里面自己沉默地往前走。 估计连在屋檐下躲雨都不知道。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舒棠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等到下班后,她犹豫了一下:话说,人鱼淋雨,会感冒么? 舒棠感觉自己在杞人忧天,但还是跑去药房找同事开了一点感冒药,虽然海角疗养院不治感冒,常备药却都是有的。 等到离开药房后,舒棠想了想,又抬步去了一趟超市。 舒棠买了一张尺寸最大的毯子,特意挑了防水的;她还给他买了个保温杯,吃感冒药用的;又挑了一把伞、一条尺寸超大的毛巾。 买完这些,舒棠路过了食材区。 阿姨热情道:“要来点苹果么?基地培育新品,个大还特甜!” 根据舒棠的观察,人鱼大概是主食也是鱼类的,但是超市没有卖。 舒棠心想,那就买点海里没有的吧。 她提着大包小包出来了,回去的路上,苏茵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 “你买苹果干嘛?这东西老贵了,果味营养液不香么?” 舒棠:“苏茵,你听过《诗经》里的一句话么?” 苏茵:“?” 舒棠:“投我以fish,报之以apple。” 自动淋雨装置 是夜,舒棠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等待着人鱼的到来。 她一直在装睡,但也许等的时间太长了,舒棠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突然间,她听见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是在雨夜里淋了很久的人,长发上不停滴水的声音。 舒棠立马精神了起来。 紧接着,她听见了脚步声靠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感觉到有人在黑暗当中注视着她,但是神奇的,这种注视并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她调整着呼吸,不让他发现自己还醒着。 舒棠悄悄听着“他”的动静,有点好奇“他”想要做什么? 很快,舒棠感觉到了外面雨夜微凉的寒气,小床晃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大型凶兽,用尾巴将她和小床一起圈在了里面。就算是对方什么都不做,都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狭小的空间一瞬间变得更加逼仄,仿佛就连空气都变得稀缺了起来。 这个距离,近得舒棠几乎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冰冷,均匀,平稳。 然而接下来却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再次恢复了寂静,似乎这只凶兽淋着大雨、在这个黑暗的雨夜找到她,仅仅只是为了靠近她,将她圈在中间。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如同过去的两天一样,人鱼只是将舒棠和小床圈起来而已。 人鱼的破坏力是非常大的,一不小心就会捏碎她的床、或者别的家具。 “他”上次在舒棠的床架上弄出了一个深深的手印,这一次“他”小心了许多,连偶尔甩动鱼尾的动作都变得很轻。 因为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凶兽就慢慢地收敛了自己的暴躁,学会了收起爪牙,安静地靠在她的身边入眠。 今夜,本来也是如此。然而舒棠伪装的呼吸声,在善于捕猎的凶兽面前实在是算不上太高明,刚刚闭上眼睛的人鱼就立马睁开了漆黑的双眼,盯住了舒棠。 过去的每一次,“他”都会在她醒来之前离开,这还是第一次舒棠中间醒来。 人鱼可以轻易地戳穿她的伪装,然后将她抓走。 然而,这只凶兽却沉默了一会儿: 如同一切弱小的生物一样,她害怕人鱼的靠近,不然也不会在昨天穿上防护服。 虽然昨天不解又失落的人鱼愤怒地警告了她,但,“他”不想吓跑她。 凶兽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藏进了黑暗里。 …… 装睡的舒棠,此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现在就醒过来—— 舒棠总算是知道地上、窗帘上的痕迹是怎么弄出来的了。 她只知道他给她送鱼,却不知道他会在她的床边待上一夜。 舒棠并不害怕,其实想想也很简单:对于失忆的人鱼而言,外面的世界是全然陌生的,“他”并不能理解现代文明,找到唯一认识的人,靠在她的身边入睡,并不难理解。 舒棠:“他”那么大一只,她的宿舍又小,难道“他”是坐着睡的?地上还特别凉。 舒棠也不知道人鱼为什么不叫醒她。 按理说,今天的这个发现应该把她给吓晕,但是实际上,舒棠的心情很复杂。 她并不觉得人鱼多么可怕。 反而像是发现了一只在下雨天、偷偷蜷在人类身边睡觉的大号猫咪。 想到过去两天的夜里,“他”都是在地上睡的,舒棠叹息了一声。 舒棠想了想,她有一间专属值班室的钥匙,最近电力维修,值班室就空了出来,被褥床单都有,比睡在她旁边冻一夜要强。 于是,舒棠睁开了眼睛,打算把人鱼给叫起来,带人鱼去值班室睡。 然而舒棠坐了起来之后发现,她的床边空空荡荡的。 舒棠:?我鱼呢? 她起身打开了灯,宿舍的地面上有潮湿的痕迹,但是舒棠没有看见人影。 舒棠对着空气问:“你在么?” 没有任何回应。 舒棠想了想,穿上外套朝着门外走去,果然看见了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痕。 她沿着水痕找了过去,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他躲在那里。 舒棠突然间意识到,人鱼大概不想让她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舒棠想了想,还是决定贴心地不戳穿“小猫咪”偷偷来她旁边睡觉的事。 ——毕竟,如果她上前揭穿了这件事,人鱼估计就会离开、再也不来了。 舒棠并不是想要赶走“他”,毕竟外面雨下得那么大,气温也很低,淋着雨在这种天气里走回1区也太糟糕了。 她转身,回了宿舍。 一墙之隔的拐角处,高大的人鱼抿着苍白的唇,面无表情地藏在了黑暗里。 舒棠的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过了一会儿后,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 人鱼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如同被人遗弃在黑暗角落里面的一座石像。 一直到不远处走廊的灯熄灭了,又过去了许久后,人鱼才僵硬地动了动。 …… 舒棠回去后,把伞找了出来,放在了门口。想了想,她翻了翻柜子,找出自己从前盖过的被子放在了地毯上。 舒棠转头看了看还在睡得人事不省的苏茵,原来她不知道这件事还好说,但是知道人鱼会在夜里出现在她床边后,为了不吓到室友,她还是想个办法搬出去吧。 ——毕竟,蓝色小玫瑰真的很大一只。 她这么想着,熄了灯、重新躺了回去。 果然,许久之后,舒棠才听见了床边重新响起了动静。 舒棠迷迷糊糊地想:这才是小猫咪吧! 舒棠本来打算等到人鱼睡着了自己再起来看看,但是她困得眼皮打架,身边的人鱼身上有好闻的气味,迷迷糊糊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就睡着了。 高大的人鱼沉默地将她的小床圈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舒棠的睡颜。 ——除了藏起来,天性凶残的人鱼并不知道要怎么接近她、让她不再害怕。 就像是拿脆弱易碎的宝贝毫无办法的巨龙。 但也许是因为鱼尾放下时的触感再也不是冰冷的地面,人鱼这才迟缓地注意到,“他”所在的角落里,那块小小的脚垫被换成了一块尺寸刚刚好的大地毯,还铺上了被子,看上去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窝”。 人鱼迟缓地歪了歪头,闻到上面有着她的气味:温暖干燥,十分好闻。 人鱼不知道被子是用来盖的,只是发现把鱼尾放上去刚刚好。 “他”用鱼尾试了试柔软的触感,有点软,很像是舒棠那天夜里在人鱼的巢穴里,靠着“他”睡觉时的触感。 “他”甩了甩鱼尾,很喜欢这个“新巢穴”。 黑暗里的凶兽突然间僵硬地转过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的回馈。 人鱼缓慢地凑近了舒棠,朝着她发出了愉悦的声音,想要用鱼尾蹭蹭她,但是人鱼控制不好力度,犹豫了片刻,改成蹭了蹭她的被子。 其实人鱼也注意到了舒棠放桌子上的苹果和药片,但是人鱼并不能理解这是什么东西,自动把这些东西和舒棠的床、舒棠的桌子一类的家具,通通无视了。 夜雨淅淅沥沥,人鱼闭上了眼睛。 …… 早晨,离开前,人鱼照例留下一条新的银枪鱼,但是“他”没有在桌子上发现碗。 舒棠把碗摆在了门边的角落里。 碗边还是一张纸条,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着一把和人鱼鱼尾颜色很搭的蓝伞。 人鱼缓慢地歪了歪头。 大概是怕“他”不会用伞,舒棠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柔软银白的长发垂下,修长的手指有点不太熟练地抓住了这把蓝色的伞。 尽管人鱼的动作十分小心,但还是在伞柄上留下了一个手印,但是好歹没有捏碎伞骨,这把伞小心翼翼地被撑开了。 显然,刚刚苏醒的人鱼并不能理解这个东西是人类制造出来挡雨的,但是人鱼知道,这是“礼物”。 ——她送给了黑暗里的怪物一份礼物。 ——她接受了怪物的好意,并且回应了“他”,就不能后悔了。 …… 这天早上,01区的人们和过去的两天一样紧张。 这两天里,陈生和院长紧急商议的结果是:暂时封锁海角疗养院。 他们不知道001想要做什么,如果贸然做出什么激怒他的事,他离开海角疗养院了怎么办?要知道外面是整个南岛市,一旦001号离开,一切不堪设想。 没有人比从前在元勋身边当了许多年秘书的陈生更加清楚,“他”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 然而提心吊胆了两天,他们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糟糕: 人鱼每天会在半夜离开,但仍然会在天亮时分归来,并没有离开海角疗养院的意思。 尽管如此,陈生和院长仍然每天早晨都精神紧张,必须要等到001号回到禁地才能稍微松一口气。 幸好,紧张的人们终于在监控里面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01区。 人鱼和往常一样按时回来了。 但是所有人都发现—— 人鱼的手里多了一把蓝色的伞。 人鱼进大厅的时候撑着伞、坐电梯的时候也撑着伞。 其实这个造型比起平时更加惊悚了,尤其是室内撑伞,实在是古怪至极,更像是什么雨夜屠夫了。 人鱼一直撑着伞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里,将她送给“他”的礼物撑在了自己笼子的上方。 ——舒棠只教了“他”撑伞,没有教“他”收伞。 人鱼见过舒棠用这个东西,因为第一次见舒棠就把伞放在了“他”的头顶。 但是人鱼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就在不久前,人鱼面无表情地举着这把伞,在雨幕中离开01区,回到禁区。 人鱼往前举着伞,于是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伞沿,全淋到了他头上。 拐走人鱼 舒棠一觉起来,发现苹果没有被动过。 舒棠:好贵呢,要八十块一个! 她掀开了窗帘一看,今天早晨的雨停了,竟然还难得地放晴了。 舒棠把被子都抱出去晒了,包括人鱼的那床,忙完了后,她溜溜达达地揣着新鲜的鱼去了食堂,找食堂的阿姨帮忙做了当午饭吃。 至于昨夜人鱼为什么在雨夜出现,又要藏在黑暗里,不愿意让她发现是他。 舒棠:大概是性格敏感内向,自尊心强。 舒棠从小到大认识不少omega,包括她上高中时的同桌,就是个对月伤心、迎风落泪的典型omega,他们的泪腺发达,敏感至极,还特别容易应激。 于是舒棠决定暂时不戳破这件事,等到去01区探望人鱼的时候再说。 她揣着手手上班打卡,在茶水间找人打听了一下单人宿舍的事。 前辈a:“这个要打报告申请,很慢的。” 舒棠想了想,决定下午写个申请书。 但是舒棠万万没有想到,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噩耗:因为电力恢复了正常,实习生们又又要回来上夜班了。 这也意味着她晚上不能回宿舍,只能在值班室里面待一整夜了。 舒棠在早会上神游天外:那今天夜里,小玫瑰怎么办? 吃完晚饭后,舒棠在员工休息间里补觉,一直到夜里十点的时候才醒过来。其他的实习生也陆续醒了,打着哈欠,抱怨着周主任不做人,前辈们全是甩锅侠。 舒棠脑袋发昏,还没睡醒,直到听见了医院广播传来了天气预报: “今夜寒潮来袭,夜里有大到暴雨,温度降到一两度,请各位注意添衣,谨防感冒。” 这下子舒棠倒是醒了,来到窗边就被冷空气冻了一个哆嗦。 苏茵站到她的身边,忍不住叹气:“污染区降临之后,这天气是越来越怪了。” 舒棠心想:她值夜班不在宿舍,人鱼却不知道,他要是夜里来,那不就找不到她了么?这天还怪冷的。 舒棠看了看时间,她说: “茵茵,你一会儿帮我请一个小时的假吧。我要推迟一点过去。” 苏茵低声说:“你干嘛去?” “要知道疗养院现在戒严了,不让我们乱走。你就不怕出去遇上……” 舒棠转过头:“下雨了,我被子没收。” 苏茵:“……” 苏茵:好吧,没收被子,的确挺严重的。 话音落下,舒棠就跑了,还仗着自己长得不高,身子一矮,从周主任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因为最近夜里的怪事,所有人都牢牢遵守上级的指示,门窗禁闭。 整个疗养院一到夜里就变得和座空无人烟的鬼城似的,寂静得可怕。 人鱼和往常一样,在午夜时分来到宿舍的楼下。 只是这一次手里多了一把伞。 但是当高大的黑影缓慢地朝着宿舍大门走近的时候,人鱼突然间停下了,“他”迟缓地转头。 舒棠正撑着伞,站在唯一的路灯下面朝着远处看。 她在等人。 人鱼高大的身影慢慢地退后,迟缓地再次步入了雨夜,藏进了黑暗里。 舒棠本来没有看见人鱼,但是她闻到了空气里让她心跳加速的味道,舒棠立马就注意到了不远处即将消失的一片影子。 舒棠立马探头。 黑影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像是刚刚被路灯的光给吃掉了。 舒棠发现了踪迹,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像是昨天那样止步不前,而是追了上去。 最后,一直追到了宿舍一楼尽头的一间杂物间前,舒棠才停了下来。 藏在黑暗里的高大黑影,正在沉默着注视着舒棠。因为不会撑伞,人鱼的身上全是雨水,银白色长发上的雨水一滴滴地落下,滑过了苍白紧抿的唇。 舒棠能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黑暗里有人正在看着她。 就在不远处的杂物间里面。 此时此刻,舒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点冒险了。虽然因为气味的缘故,舒棠有八成的但把握对方是小玫瑰,但是还有两成的可能——对方真的是个什么不可名状的危险存在。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迟来的危机感,让她忍不住有点害怕,在对方冰冷的视线当中,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这和她本人的想法无关,就像是刻在生物身体里的本能,这让舒棠忍不住浑身紧绷,有种毛都炸开的感觉。 但是舒棠还是忍住了。 她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舒棠以为自己可以在杂物间里顺利地找到人鱼,然后安抚一番,将小玫瑰带走。 但是就在她踏入了杂物间之后,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舒棠立马有种踏入了什么危险领域的错觉。 黑暗里的人鱼身形高大,野兽一般危险的双眼注视、审视着她,强大的精神力四面八方包围着这间狭小的杂物间,将此处变成了一个危险的捕猎场。 “他”并不想要吓到她,所以才选择了藏起来,可是她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地追着“他”跑,一定要让“他”现身。 于是,这只恐怖的凶兽决心恐吓一下这只小猫,告诉她:不要探究、好奇“他”是谁。 也不要试图改变现状。 舒棠此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身后,仿佛可以听见“他”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转过身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然而,下一秒—— 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温度很低,还带着外面雨夜的凉意。 她的眼睛被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线被掠夺之后,感官就变得非常的清晰。 她感觉到他的手非常冷,仿佛在雨里淋了许久,“他”触碰她的动作很轻,僵硬又虚虚地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他”的模样。 尽管如此,因为极大的体型差距,在人鱼缓慢地靠近舒棠的时候,仍然有种绝对的压制感,仿佛只是捂住她眼睛这样的动作,就可以让她无路可逃。 人鱼保持着这个捂住她眼睛的姿势,威胁性地、虚抬起了她的下巴,慢慢地靠近了她,冰冷的呼吸瞬间就在她脖颈间激起了一片战栗。 脖子是命门——而这只深海里的捕食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咬断她的脖子。 果然,那只小猫立马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似乎慢了半拍。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的样子,或许是觉得威胁够了,人鱼才慢慢地松开了她。 “他”在无言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到此为止。 她不要再一直追着“他”、探究她会害怕的真相了。 人鱼准备松开她,再次退回黑暗当中。 然而在将捂在她眼前的手撤走的那一刻—— 舒棠突然间抬手飞快地抓住了人鱼的手。 对于人鱼而言,这点的力度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阻拦的作用,但是黑暗里,高大的人鱼垂下了眸子,停下了退后的动作,漆黑的双眼注视着她的动作。 舒棠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顺着人鱼捂她眼睛的手,慢慢地往后上方摸索。 舒棠摸到了人鱼还在滴水的长发,接着是形状优美至极,摸上去却十分冰凉的唇。 温热的手指在人鱼的唇上停留了片刻,这个动作就像是深海里面的小鱼,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黑暗里的凶兽迟缓地歪了歪头,冰冷的唇留恋这指腹的温度一般,轻轻擦过。 舒棠立马缩了缩手。 舒棠已经发现这条鱼浑身湿透了,发梢还在滴水,在这个气温即将接近零度的夜晚,冷得像是一块冰。 她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找错了位置,继续往下,终于找到了人鱼的另外一只手。 舒棠松了一口气,把手里价值八十块的红苹果塞进了人鱼的手里。 面色苍白的人鱼迟缓地低头,看着手里红彤彤的苹果。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黑暗中的那个高大的怪物说: “今天晚上雨这么大,” “跟我走,好不好?” 许久之后。 久到舒棠几乎都要以为对方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身后,人鱼慢慢地退后,松开了她,藏进了一片黑暗当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舒棠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推开了杂物间的大门,走入了大雨当中。 很快,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她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舒棠走,“他”也走。 舒棠停下,“他”也停下。 仿佛在无声地回答她的那个问题。 跟我走,好不好? “好。” 另外一个世界 雨夜里,他们一前一后地朝着急诊科走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舒棠总感觉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舒棠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直到舒棠抬头发现她的周围似乎在下“中雨”,而她的头顶则在下“暴雨”。 舒棠:? 她疑惑地抬头左顾右盼,又想要转头偷看一眼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舒棠才鬼鬼祟祟地转过来一点,就被身后高大的黑影发现,直接被连人带雨伞给拎起来了。 “他”低下头,沉默地把舒棠转了个方向,重新放回地面。 舒棠什么都没偷看到,悻悻地往前走,心想:她什么没见过,就连他拖着大鲨鱼走的大场面都看过了,怎么现在看一眼就这么难呢。哎,早知道当时就抓紧机会多看几眼了。 舒棠觉得他俩现在的关系非常之复杂:人鱼不让她知道自己是谁,而舒棠知道人鱼不让她知道、正在装作不知道。 都有点像是:你猜,你猜我猜不猜,你猜我猜你猜不猜的翻版。 舒棠正在胡思乱想着,很快,她脑袋上离奇的大雨就破案了,因为舒棠从地上的影子上发现,她的头顶正在进行一场“人工降雨”。 ——她身后高大的黑影,撑伞是往前撑的。 舒棠:“……”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打了伞,人鱼还是浑身又湿又冷了。 舒棠于是放慢了脚步,举起了伞给人鱼示范,要把伞遮到自己的头顶才对。 人鱼只是不理解、没见过,其实很聪明,“他”安静地注视着舒棠比划了半天,很快,舒棠头顶的人工降雨就停了,人鱼学会了正确的打伞姿势。 终于,急诊科到了。 * 关于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怪事和疗养院的封禁,疗养院里“赛博唯心主义派”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大部分人都成为了“小道消息派”。 不少治疗师都通过内部消息得知了部分真相: 禁地里的001号苏醒了,而且禁地似乎再也没法限制“他”,“他”会在半夜时分,出现在疗养院的任何一个角落。 海角疗养院的编号非常有学问,一般来说保密级别越高、危险性越大,编号越小。而001号的恐怖程度,许多人猜测,大概可以媲美某些可以摧毁一座城市的强大污染物。 如果事情一开始仅仅只是闹鬼,大家还可以轻松地互相开玩笑,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就像是那个经典笑话: 如果你有十亿愿意捐出去么?愿意。 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意捐出去么?不愿意,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疗养院里的所有知情者都闭口不谈,气氛也变得十分压抑。 但是舒棠什么都不知道。她和苏茵都是“实习生不算人派”,而在“实习生不算人派”里面,舒棠又是神游天外的个中翘楚,基本上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在状况外。 可能哪一天疗养院被污染物入侵,全医院的人都死光了,舒棠早起上班时才会大为震撼:我同事呢? 在如此巨大的信息差之下,一直在状况外的舒棠悄悄带着人鱼从后门进了急诊科大楼。 此时实习生已经进了各自的值班室,舒棠负责的是一楼,值班室就在门口。 舒棠打开值班室后,非常自觉地转过去对着墙壁开始面壁:“你进来吧,我不看你。” 她罚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身后传来了动静,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舒棠的值班室放她一只还是挺宽敞的,但在高大的人鱼进来后,就像是一下子被填满,变得逼仄狭小了起来。 空气都好像拥挤了起来。 值班室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中间用蓝色的帘子隔开,高大的黑影就在了帘子的后面。 虽然人鱼看上去像是“藏”,但是实际上,一下子整个值班室都被“他”的气息所笼罩了。 然而,深海里的凶兽,此时却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还有一些莫名的焦躁。 如同在深山老林里的猛虎,有朝一日出现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僵硬又焦躁。 深海里的霸主,对现代文明的一切陌生而不解,但是舒棠柔软温暖的气味很好闻,慢慢地安抚了躁动的凶兽,让“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本来,如果完全忽略周围的一切,只专注唯一熟悉的舒棠,会让这只凶兽平静下来。 然而,外面突然传来了护士小田的声音: “小舒治疗师,你快来看看仪器是不是坏了?” 舒棠不得不离开了,她对人鱼说: “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人鱼沉默着。 舒棠有点不放心人鱼一个人待在这里,她离开前还小心地把门给锁了,值班室的窗户也带上了,告诉人鱼,她只需要十分钟就会回来。 人鱼听着舒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但是实际上,人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此前,人鱼虽然每天半夜都会找到舒棠、坐在她的旁边度过一整夜,但那时候“他”的出现,让这片现代文明的世界变回了原始丛林的猎场——所有人都遵循着原始丛林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而现在不一样了,舒棠带着“他”第一次踏入了现代文明的世界。 这里有无数混乱的气味,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人鱼不能理解头顶正在呼呼吹热风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嗡嗡的噪音不停地在“他”的耳膜里放大; 人鱼也不能理解从外面不停经过,偶尔朝着里面好奇地看一眼的人类。 一切都让刚刚踏入人类世界的凶兽感觉到焦躁和不安,几乎立马想要去找到舒棠,把她带回自己的“巢穴”里去。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舒棠仍然没有回来。 慢慢地,一只保持安静地凶兽的耐心开始告罄了。 “他”朝着上面嗡嗡发出声音的空调发出了威胁的嘶声,但是空调显然没有办法受到威胁—— 仍然孜孜不倦地朝着人鱼吐出热气、发出噪音。 深海里的凶兽会撕碎一切激怒“他”的存在,但这里是舒棠的另外一个“巢穴”,人鱼不想破坏她的“巢穴”。 领地意识极强的人鱼焦躁至极,漆黑的双眼逡巡着这间狭小的房间,那种想要毁掉一切的躁郁越来越强烈。 突然,人鱼听见门口传来了声音。 “舒棠”这两个字的发音引起了人鱼的注意,这只凶兽安静了下来,漆黑的双眼盯着门外,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动静。 护士们正在聊天: “小舒医生上次不是去见她的匹配对象了么?难怪周主任这么酸呢,给她排的夜班都是最多的,我听说小舒医生的匹配对象姓祝!” “我们疗养院最近警戒,负责押送物资过来的就是南岛基地的祝中校,舒棠的匹配对象就是他的儿子。” “哪个祝,是我们元勋那个祝么?!” 一时间,小护士们惊呼连连。 有个护士压低了声音: “什么呀,我们元勋是孤儿,又没有后代,这个祝家其实和元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南岛基地的祝中校一家,原来根本不姓这个,而是祝中校在登记的时候钻空子把自己的姓改了,用这种浑水摸鱼的方式混进了南岛基地高层,成为了后勤官。” ——因为祝姓比较少见,很容易联想到前任大首领,所以这个浑水还真的给他们家混成了。 “当然了,这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元勋都隐退十年了,也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大家纷纷点头。 “毕竟,对于咱们而言,这个捡了漏的祝家也算是大人物了。” “难怪周主任老是说小舒,要进祝家门估计很不容易。” …… 黑暗里,人鱼安静地听着。 一直到听到“元勋”两个字的时候,人鱼才迟缓歪了歪头。 这两个字的发音,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但是人鱼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能记得一个代称呢? “舒棠”两个字频繁地出现在别人的嘴里,和一些陌生又晦涩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人鱼想要听懂,但是混乱的名词让“他”无法理解,每一个字的发音都陌生又遥远,对话模糊而颠倒。 这让人鱼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人鱼漆黑的双眼盯着门外—— 一个区别于人鱼的巢穴、大海的世界。 一个“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 舒棠刚刚被叫过去,是因为整个大楼里面的精神力检测仪器都坏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仪器上的数值都开始狂飙,把小护士给吓坏了。 舒棠匆匆赶过去的时候仪器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检测仪的数值到达了巅峰,升不上去了。 当时在场的不少人都想起了一些传闻,都立马面无人色。毕竟,和疗养院戒严联系起来,很难不想到禁地里的某个可怕存在。 只有舒棠立马发表了高见:她单知道疗养院实习生不发加班费,没想到连检测仪都要挑便宜的批次买。 发现和实习生没有什么关系后,舒棠就在众人的注目礼当中溜了。 之所以耽误了一会儿的工夫,完全是因为舒棠去仓库拿了两块干净的大毛巾。 她回到了值班室,发现人鱼还在,松了一口气。 舒棠问:“你会擦头发么?” 帘子后的黑影沉默地盯着舒棠,长发上还在滴水,影子里还有一对显得有点诡异的耳鳍,像是只应该存在于某种古老传说里的生物,和整个灯火通明的急诊科、和这间温馨的值班室格格不入。 舒棠想了想,“那,我闭着眼睛不看你好不好?” 舒棠闭上了眼睛,掀开了帘子,摸到了人鱼的位置。 舒棠摸到了他的长发,触感凉凉的,像是上好的绸缎。 人鱼没有拒绝。 舒棠没有给人擦过头发,倒是高中的时候去宠物店打过暑假工,擦过一段时间的狗,舒棠心想自己这也算是熟练工,人鱼和萨摩耶也是差不多的。 但是当她靠近了人鱼,她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舒棠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声,明显有异于寻常人;就算是看不见,那种野兽一般的视线也非常有存在感,几乎不可能和那些温驯的宠物混为一谈。 尽管,人鱼坐着,她站着。 舒棠手指停了一下,总有一种在凶兽的头顶拔毛的错觉。 白色长发的人鱼抬头,安静地看着她,长发自然垂落,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在舒棠低头开始给他擦头发的时候。 突然,人鱼修长有力的大手很轻地掌住了她的腰,往前推了一下。 ——像是一下子拉进了“他”的世界里。 吵架和空调大战 这下子,舒棠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高大黑影当中。 舒棠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睁开眼,但是人鱼立马遮住了她的眼睛。 明明温度是冷的,空气却仿佛被慢慢地被加温了。 舒棠有点热,摸索着找到了遥控器,将空调给关了。 最后的一点嗡嗡声也消失了,值班室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舒棠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了头发,只觉得他的长发触感极好,她忍不住借着毛巾的演示,多摸了两下。 舒棠感觉到了人鱼有点紧绷,于是她顺势揉了揉他的长发,感觉到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舒棠心想,其实和萨摩耶也还是有点像的——只要揉揉毛,就会安静下来。 虽然大只了一点,外形吓人了一点,但是很乖巧。 人鱼任由她动作,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如同黑暗里的一座漂亮的神像。 嗅着她的气息,那种强烈的躁意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刚刚对这个世界强烈的抵触,也因为舒棠的气味慢慢地消退了下去。 舒棠慢慢地碰到了人鱼长发的边缘,靠近耳朵的位置。 舒棠一直很好奇这个部位。她见过人鱼耳鳍的两种形态:一种是柔软的,像是淡蓝色的半透明的飘带;一种则是嘶她的时候,耳后的鳍会变得尖锐锋利。 舒棠心中一动,很想去摸一下。 但耳后的鳍非常敏感,几乎是舒棠温热的手指一碰到边缘—— 尖锐的鳍竖起,柔软美丽的蓝色,立马变成了一种美丽而诡谲的凶器。 这个位置极其敏感,因为贴近头部,对于兽类而言,是非常致命的位置,深海里的凶兽立马睁开了双眼,躲开了舒棠的触碰。 人鱼的耳鳍完全可以媲美鱼尾,杀伤力极强,舒棠差一点就会被条件反射竖起的鳍割断手指! 深海里的凶兽非常生气,几乎是立马就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危险的嘶声! 舒棠立马被提溜了起来,她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而且刚刚那种融洽的氛围一扫而空,她的毛都要炸开了。 人鱼漆黑的眸子危险又冰冷地注视着她,靠近了她最脆弱的脖子,在她的耳边,发出了一声充满威胁性的嘶声,“他”竖起的耳鳍还泛着尖锐的冷光,几乎像是一种凶器。 警告完了舒棠,“他”确认了她不会再次这么做后,才慢慢地把舒棠放下了。 但却是放在了帘子外面。 舒棠坐在了地毯上,浑身炸开的毛好一会儿才安抚了下来。 舒棠应该害怕的,但是她立马机灵地领悟到了人鱼的意思:耳鳍不能摸。 她想起了他的耳鳍竖起的时候和匕首似的光,也意识到了自己鲁莽了。 这事算是她理亏,毕竟是她先摸他的耳鳍的。 舒棠立马隔着帘子对后面的高大的黑影说:“我不知道不能摸,对不起。”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舒棠试探道:“你还在生气么?” 此时,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初见时的巴士底狱里,伪装的凶兽在舒棠触在雷区后立马暴露出来了自己的爪牙,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应该开始搜索自己的墓地朝向了。 但是舒棠,一回生、二回熟。 三回、四回家常便饭了。 听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后,舒棠决定回去上班,她很自来熟地告诉里面沉默的凶兽,“他”要是困了就先睡,然后就开始抄报告了。 但是其实,舒棠一边抄一边竖起耳朵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值班室的温度开始变化,热得舒棠脑门冒汗,舒棠回头悄悄地回头看人鱼。 ——隔着帘子看着里面的人鱼,他就好像是坐在了一个完全和世界隔离的角落里。 舒棠不傻,舒棠意识到自己对待他的时候警惕心就降低到了一个程度,毕竟她每次一闻到人鱼身上好闻的气味就开始走神,以至于她忽视了人鱼现在精神力暴动,危险性极大。 就在舒棠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的时候,很快,这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就立马消失了,因为舒棠发现: 人鱼手里拿着空调遥控器,因为看舒棠用过一次,此时正在拿着调高空调的温度。 舒棠:她说怎么那么热! 舒棠心想:她不和一条鱼计较。 但是舒棠越想越生气,刚刚的恐惧完全消失了: 天啊,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又凶她,还想要开空调热死她! 舒棠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啪”关掉空调。 人鱼若无其事地又将空调打开。 来来往往好几回。 最后,舒棠抓住了遥控器要开空调,但是下一秒,滋的一声,空调的电线炸了。 帘子后面的黑影若无其事又迟缓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有甩鱼尾的声音传了过来。 舒棠:好卑鄙!竟然作弊! 此时,舒棠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一开始就是想要关空调了。 舒棠一边生气一边抄报告,一整晚都没有搭理后面的人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天夜里所有的病人都特别安静。 舒棠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有人中间来打扰她。 她睡前的时候气很大,睡一觉醒过来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在生气了,尤其是当感觉到身上盖着一件衣服的时候,舒棠愣了一下,有点动容。 但是舒棠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茫。 昨天夜里,舒棠睡着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人鱼见过舒棠睡觉,她不仅要盖东西,还要把自己用被子包裹起来。 人鱼体温低,并不怕冷,也不需要维持身体的温度,但是弱小的舒棠需要,于是人鱼就笨拙地将白大褂把舒棠给盖了个严严实实——包括脸。 舒棠一整夜都睡得十分“安详”。 舒棠把脸上的衣服摘了下来,怒火重燃,环顾四周,寻找人鱼。 果然人鱼已经不在了,倒是留下了一条银枪鱼。 * 舒棠切了生鱼片当早餐吃,发现自己虽然被人鱼气了一夜,心情竟然还不错。 她还有了一个新的目标:有朝一日,摸到人鱼的耳鳍。 她哼着小曲刚刚想要关上值班室的门的时候,突然间发现,门锁被弄坏了。 弄坏的人似乎想要把它恢复原样,又太笨拙,将门锁歪歪扭扭地安回了门框里。 ——锁安回去了,但墙上留下了一道裂缝,铁门摇摇欲坠。 其实这个画面看上去十分可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舒棠看了好一会儿,心脏突然间像是被只小蚂蚁咬了一口。 她重新回到了值班室,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空调,突然间意识到,人鱼大概是很讨厌这个东西。 甚至,“他”也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在失去一切记忆之后,从前在人类世界里,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于人鱼而言都变得无比的陌生,一切混乱颠倒、光怪陆离。 舒棠的心情突然间就像是一片吸满水的海绵,变得沉甸甸的。 想到了那本空白的病历本,舒棠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如果他从未得到过治疗,那现在的人鱼,就是一颗极为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精神力暴动如果不按时吃药、接受治疗,是非常危险的。 而舒棠从认识人鱼到现在,从未见到过“他”暴动的一面。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就像是舒棠负责查房的那几个病人,隔三差五精神力就紊乱、爆发。精神力暴动的症状也千奇百怪,还有一个精神体是犬科的alpha,天天半夜对着月亮发出狼嚎。 ——但正因为频繁的爆发,他们才在急诊科,而非更加严重的科室。 意识到这一点后,舒棠再也坐不住了。 原本计划当中的体检、开药,必须安排上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舒棠知道最近疗养院戒严,但是请个事假应该不难。 …… 就在舒棠离开值班室的时候,通讯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妈妈。 就在不就之前,在舒棠说完相亲一切顺利后,舒妈妈和舒爸爸上门拜访了祝家。 舒家虽然小门小户,但是小富即安,在南岛市也算是过得还可以的了,只是对比南岛基地的祝家要显得不起眼了一点。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祝家的态度非常的冷淡。 舒爸爸准备的礼物看都没有看一眼,还挑三拣四,尤其是说舒棠的精神体比较鸡肋,以后晋升的机会少,前途比较有限。 舒妈妈一听,一气之下就跑了。 等到回到家,舒妈妈觉得这事儿八成要凉,于是找了舒棠的姨妈的关系打听了一番,突然间听见了祝家在和海角疗养院副院长的女儿接触的事,顿时知道,舒棠没戏了。 舒妈妈犹豫了好几天,和舒爸爸商量了一下,还是打来了电话询问舒棠。 ——同时也是想要委婉地提醒一下舒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舒妈妈小心试探:“小棠啊,你最近和那个相亲对象处得怎么样呀?” 舒棠一听,就开始和舒妈妈说蓝色小玫瑰多漂亮多好多好,还给她送鱼。 舒妈妈心中一酸,这个柔弱的omega几乎要立马掉下眼泪来,最后还是忍住了,哽咽道:“小棠啊,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舒妈妈搜肠刮肚:“你看,他身体不好老是住院,脾气听说也不太好啊,你以后要天天哄着,多累是不是?” 舒棠一听,“是有一点脾气坏,但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比方说会抓大甜鱼,还很文静,还会给她送鱼。 而且—— 也没有那么难哄啊! 舒妈妈噎住了,干脆单刀直入:“你不是说你想要去找他解除匹配的么?现在呢?” 舒棠被问住了。 解除匹配? 对哦,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含糊道:“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他身体好起来。” 舒棠想:其实就算现在人鱼不记得一切也没有关系,她可以重新开始教他、慢慢地唤醒他的记忆,重新回到人类社会。 舒妈妈心中咯噔一声,和舒爸爸对视一眼:完了。 舒棠还在那边说话:“我打算明天请个假去看看他,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他的,不会让他的情况恶化的。至于别的,反正也不着急,等到他好了再说也不迟。” 一瞬间,《知音》上的无数攀高枝的凤凰alpha惨遭抛弃的故事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还有无数痴心错付的alpha被omega欺骗的社会新闻。 舒妈妈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对舒爸爸说:“那我们还要去祝家么?” 想到祝家的态度,舒爸爸迟疑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她顶多被骗骗钱。” 想到被丢出来的礼物,舒妈妈又坐了回来:“但话又说话来,她有几个钱呢?” 为您提供大神 吞鱼 的《猫猫a也是a![abo]》最快更新 吵架和空调大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禁地的恐怖传说 舒棠是个穷鬼。 上一次急诊科集体遭遇网络诈骗,舒棠也中招了——信用卡余额里面的八毛钱惨遭洗劫。 疗养院的实习生工资只有两千块,迟到扣钱、偷懒扣钱、拿错药也扣钱,经常有急诊科的实习生发工资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欠急诊科几百块。 倒贴上班的事时有发生,舒棠引以为戒,但是经常到手就只有一千多块! 因为污染区的降临,食物匮乏,竞争的加大。 舒棠从前生活在一个一杯奶茶里加十种料的世界,而现在,整个大商场都凑不出十种料。舒棠却不能接受天天吃营养液,那种糊糊的口感太过于糟糕,她隔三差五就要吃几次水果,偶尔还要买点虾、鸡肉回来开小灶打牙祭。 于是每到月底,舒棠就会陷入财政危机,只能去吃食堂。 苏茵是个标准的alpha,和她的精神体小狼一样,野心强烈,欲望很低,是个卷王,她的工资全部攒起来,准备以后拿着这笔钱去疏通关系,转入南岛基地的医院工作。 升职加薪,成为院长! 每天野心勃勃的小狼,完全不能理解对床的那只橘猫,因为她既不卷、也不奋斗,有钱就拿去买吃的,问她有什么人生目标—— 猫:食堂抢鸡腿第一名! 舒棠刚刚穿过来,听说这个世界有污染区的时候,她的确很紧张,以为自己要过上末世求生的生活。但是实际上,联邦由八大基地组成,基地又不断扩大,形成了八个大城市,作为强有力的人类联盟,普通人的生活也能够得到保证。 舒棠的生活和21世纪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精神力的发现,大部分研究都转向了精神力领域,大部分高新技术的发展也集中到了对污染区的探索,生活领域的科技却停滞了下来。 所以舒棠一觉醒过来看着窗外落雨的世界、听着室友抱怨的时候,她突然间有一种自己还在21世纪的错觉。 但是一看通讯器里面的余额,舒棠就立马清醒了。 舒棠掏出了前几天开早会摸鱼时列出来的清单—— 人鱼居住的01区什么都没有,她准备去超市把清单上的物资买回来,明天请假去看他的时候顺便捎过去。 舒棠把清单上的日用品买了,还顺手买了一些调味料、挑了一些速食。 结账的时候,舒棠想起来了人鱼似乎听觉很敏锐,于是又给他买了一个耳塞。 出了超市,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舒棠哼着小曲儿揣着手手回了急诊科上夜班,就连门口的大黄狗都意识到了舒棠的心情很好,凑过来朝着她摇尾巴。 她在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听着苏茵和小田护士聊天,眼神开始时不时地朝着玻璃窗外瞄。 枯燥乏味的实习生活,动不动扣钱的日常,还有加不完的班,让舒棠像是一只灵魂出窍的丧尸,她天天盼着两件事:大鸡腿、放假。 只有在提到这两件的时候,行尸走肉的猫猫a才会从眼中发出绿光。 现在好像多了一件—— 然而,直到十二点的指针对上,实习生们都进了各自的值班室,人鱼都没有出现。 舒棠又等了半个小时,窗外和从前一样空空如也。 她和小田护士说了一声,撑着伞出了急诊科的大门。 夜里总是下雨的,舒棠知道“他”喜欢藏在黑暗里,于是打开了手电筒在附近看了看。 但是黑暗里,没有人鱼的身影。 舒棠想了想,抬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舒棠想:万一人鱼不认识路,到宿舍附近等她了也正常。 …… 深夜的宿舍楼一片寂静,只有一盏路灯发出暖黄色的光。 舒棠的宿舍大门紧锁,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她又上上下下找了三四层,仍然没有。 ——难道真的因为昨天和“他”抢空调遥控器生气了? ——可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还给她送鱼。 下一秒,舒棠听见了昨天的杂物间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她的耳朵动了动,推门进去,结果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淋雨的小野猫。 她把小猫抱去了隔壁宿舍,离开了宿舍。 夜里的风很冷,淅淅沥沥的雨水溅到舒棠的小腿上,把裤腿都打湿了她都没有察觉。 舒棠突然间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必要天天夜里风雨无阻地来找她。 也许是今天的雨太大,也许是不想出门。 他们并没有约定每天夜里见面,连失约都算不上。 就在不久之前,舒棠还想要和人鱼好好谈一谈,让“他”不要再在夜里冒雨来找她了,毕竟南岛市的天气糟糕至极,夜里还不安全。 人鱼不来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舒棠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心情低落,脚步沉重,又恢复了往日里被上班压垮了一切的丧尸样,慢腾腾地朝着急诊科走去。 …… 然而舒棠走到半路,突然间,一声极为刺耳的防空警报划破了安静的夜空,响彻了整个疗养院。 舒棠的通讯器响了起来,苏茵给她发了消息:速回! 本来安静的夜晚,因为这一声持续了十五分钟的防空警报变得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整个疗养院都仿佛被唤醒,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急诊科所有值夜班的、睡觉的员工全都回到了大楼里,匆匆地收拾东西。地上文件纸片散落一地都没人收拾,还有治疗师急匆匆地抬着担架将病人们朝着外面送。 苏茵在门口一看见舒棠,就拉着她朝着值班室走去: “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舒棠快速地收拾好东西,跟着苏茵一起混在了周主任带领的实习生后面,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舒棠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茵压低声音说:“是禁区出事了。” 作为职场食物链底层的实习生,舒棠根本没听过这个词:什么禁区?禁区是什么? 同为“实习生不算人派”,苏茵也是才知道不久。 两个人走在了队伍的最尾巴上,悄悄咬耳朵: “我们疗养院本来是一座监狱,原来叫做海角监狱。后来监狱外面慢慢建起来了疗养院,监狱就改成了禁区。” “这附近的海边禁渔,就是因为禁区的范围包括了附近的一整片海域。而且这么大的禁区里,只关了一个人。” 舒棠: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周主任在前面大喊:“你们俩!都撤离了还不赶紧上来!磨叽啥呢?” 她俩立马噤声,爬上了卡车,挤在一群alpha当中。 苏茵压低声音:“我听说进出禁区的人都要穿防护服,还要签生死状,前段时间南岛基地报废了一艘军用探测船,就是去了一趟禁区!” 苏茵:“这种等级的精神力暴动,我都不敢想象。” 苏茵心有余悸:“难怪一出事,就要我们整个医院都撤离!” 舒棠震惊:“天啊,太可怕了!” 这大概是一无所知的炮灰舒棠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了,毕竟如此眼熟的剧情,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的场景,很容易就联想到那天的经历。 但是炮灰之所以是炮灰,就是因为粗心大意、神经太粗,炮灰棠只是对这熟悉的剧情惊讶了一下,在她的心里,这可怕的一切和那天气氛十分“融洽”的相亲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她就更加没关系了,她就是个路人甲! 听着禁地的种种恐怖传说,舒棠一边说好可怕好可怕,一边趴在车窗上朝着外面看。 一片灯火通明、混乱撤离当中,舒棠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雨声渐渐大了,周围嘈杂的声音乱成一片。 舒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还一直抓着准备明天带去01区的购物袋。 ——但她不知道大家要撤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撤离后还找不得到小玫瑰。 …… 疗养院的所有人都是经过训练的alpha,甚至连实习生入职的时候都进行过训练,撤退的时候自然有条不紊。 病人们则由各自的治疗师负责,此时前辈们正在清点自己的病人。 无所事事的实习生们正在凑在一起聊禁地的传说,混在其中发呆的舒棠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蓝色小玫瑰那本病历里是空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负责的治疗师。 那有人会去01区接“他”撤离么? 整个01区只有小玫瑰一个,万一大家都撤走的时候,将01区遗忘了怎么办?毕竟里面连电都没有。 身边的实习生们还在说禁地里的存在有多吓人,什么人形核武,什么比高级污染物还要强的破坏力,舒棠顿时坐不住了。 她一边想:天啊,这也太可怕了。 一边转过头小声对苏茵说: “你还记得我的匹配对象么?他性格很内向,又不爱说话,胆子还小,万一躲起来被落下了怎么办?” “我去看看他,确认他上车了就马上回来。” 苏茵知道舒棠的匹配对象就在10区,两个区就差两辆车,于是也没有拦着她,只是让她速去速回。 舒棠从卡车上下来,举着小红伞,匆匆踏进了纷纷的细雨里面。 为您提供大神 吞鱼 的《猫猫a也是a![abo]》最快更新 禁地的恐怖传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人鱼找猫 今夜的变数,源于不久之前,邱院长出示了一份数据报告: 001号离开禁地的短短几天时间内,精神力磁场范围就扩大到了普通人的70倍。 这种堪称恐怖的“进化”速度,让一干研究员、专家们震惊不已。几次探讨会议后,邱院长作为前任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给出了一个十分精准的判断: 在001号精神体如此可怕的扩张速度下,邱院长预测在半个月后,001号身上一定会发生一次严重的精神力暴动。 这份报告一出,南岛基地立马派出了指挥官来到了海角疗养院。 南岛基地的指挥官认为必须要立马再次接近001号,进行控制和转移。 而陈生作为禁地的原负责人,疾言厉色地拒绝了。他认为疏散附近的人群,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反复警告他们不要激怒001号、不要冒进。 但是南岛基地派来的指挥官得到的权限更大,还得到了联邦的授权,陈生迫于联邦方面给出的压力,不得不妥协,指挥权被迫交给了南岛基地的指挥官。 然而陈生从头到尾都眉头紧锁,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然,在今天夜里零点行动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南岛基地指挥官的计划就失败得十分彻底,他不仅因为自己的冒进和自大玩脱了,还彻底激怒了001号。 于是,00:45防空警报长鸣、00:55分整院大疏散、大转移。 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监控里,那座据说是用从污染物中提取的稀有金属打造的、据说几十吨重的巨大笼子被一只苍白而青筋暴起的手抓住,紧接着,让人牙酸的恐怖声音传来——竟然直接被撕裂出来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最后一个画面,停留在了包围圈中那双漆黑而暴虐的双眸上,紧接着以“他”为圆心,电线滋啦啦地爆开,就连监控室的屏幕都被报废。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开关键。 在一片尖叫的混乱声当中,不知道哪里的水管发生了爆裂,伴随着天空的暴雨入住,很快,整个01区的水被漫到了膝盖位置。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窗外整个世界颠倒,陷入了一片死沉沉的黑暗。 宛如一场别开生面的世界末日。 …… 此时的01区的会议室内,南岛基地的指挥官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面色苍白得可怕。 会议室内,只有陈生一个人的声音: “邱院长,我不确定联邦到底怎么想的,在座的人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但就算十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但我们不能抹去元勋曾经的贡献,把他当作敌人!” “甚至于,像是今天这样,完全不把他当人看。” “我不知道他现在还算不算人。” “但是如果你们先预设他已经没有人性了。” “你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一步步将他推到人类的对立面。” “你们会为联邦制造一个空前可怕的敌人。”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生说的是对的。 一个高级污染物的入侵,可以摧毁一座小型城市——这也是为什么百分之七十的地区都沦为污染区的缘故。 那在十年前就远远超过高级污染物的元勋呢? 从前的元勋作为整个联邦战斗力最强的指挥官,外号就是人形核武。 如今十年过去了,精神力暴动的元勋的身上发生了未知的变异,还在进行着可怕的“进化”。 没人知道“进化”的终点是什么。 如果将“他”推到人类的对立面—— 那将会是一次空前的浩劫。 陈生希望今天的事可以将联邦高层暧昧不清的态度转变过来: 放弃幻想,认清现实。 一片寂静中。 头发花白的邱院长首先开口:“陈上校,从今以后,疗养院将会全权配合你的指挥。” 坐在角落里的南岛基地指挥官沉默了片刻:“南岛基地不再插手,全权配合。” ——这代表着指挥权的交接。 陈生重新回到了禁地总负责人的位置上,也接管了这次的危机。 然而,情况的紧急程度,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商量下一步计划的时间。 一直在密切监视着001号精神力波动的专家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不好了,精神力数值飙升到了150以上!精神力暴动提前了!” 这也代表着,接下来001号会发生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力暴动,残存的一点理智也会丧失,事情会变得无比糟糕! 邱院长预测半个月后会发生一次,却因为今天的刺激,提前了! 陈生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直接上前一步,抢走了南岛基地指挥官的对讲机,快速地下达命令;邱院长也立马带着一干治疗师专家匆匆地朝着外面跑: “快!放出精神体!” “燕市来的专家呢,快一点把他们叫出来!” …… 大厅里一片混乱。 人类的肉眼是看不见精神体的。 只有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通过精神体虚影的“眼睛”,才能看见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接下来,所有人都通过自己的精神体、看见了十分震撼的一幕。 这还是人类的精神体么? 画面显得非常震撼。 深蓝色透明的精神体笼罩住了整片漆黑的天空。 如同无尽的深海里,缓慢、无声地飘过一条巨大、半透明的漂亮鱼尾,深邃美丽。 可是在看见这样庞大的精神体后,谁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深海恐惧症的人,坠入了万丈深海,四面八方的海水涌了过来,窒息感挤压着胸腔,仅仅是远远凝视一眼,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是另外一个维度的生物。 宏大、静谧。 倾斜的暴雨中,整个大厅里面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要怎么应对? 比起窗外的庞然大物,最精锐的alpha的精神体,都渺小得几乎像是一粒沙子、一只蚂蚁,谈何去制服、去治疗。 所有人都在此刻突然间清晰地意识到了:什么叫做超越人类的想象。 陈生站在大厅的门口沉默了许久,他收回了视线,匆匆地投身进了茫茫的雨夜。 陈生想要去找一个人。 这段时间,陈生已经查清楚了舒棠的身份背景,但是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外号人形核武的元勋,从前就是联邦威慑其他人类联盟的重大筹码,在八大基地的威望都是非常可怕的。但是十年过去了,不想要元勋清醒过来的大有人在。 今天的闹剧就证明了陈生的忌惮并非空穴来风—— 陈生不敢暴露舒棠的特殊之处,因为很可能变数一出现就会被扼杀。 但是如今,走投无路了。 他只能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 …… …… 大雨声中,一个高大的黑影迟缓而僵硬地行走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长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如同雨夜里行走的怪物。 所过之处都是“怪物!怪物!”的尖叫,还有恐惧的眼神、混乱奔逃的人群。 人鱼不认识晦涩的词汇,听不懂他们发音的含义,混乱的电波声、嘈杂的脚步声、惊恐的尖叫声疯狂涌入“他”的耳膜,嘈杂乱成一片。 失去一切记忆的人鱼不理解他们嘴里说的每一句话,“他”分不清是敌是友,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外面世界的一切都显得陌生而充满敌意。 尖锐的疼痛、混乱陌生的一切都让濒临精神力暴动边缘的凶兽控制不住暴躁的毁灭欲。 剧烈的神经痛刺激得人鱼的浑身蓝色的青筋暴起,耳后的鱼鳍竖成了恐怖的凶器,双眼如同一片深渊一般黑洞洞,尖锐的刺痛和嘈杂,让人鱼变得焦躁无比。 但是“他”还有一丝的清醒,记得“他”要去找舒棠。 黑暗里的怪物所过之处都是溃逃和尖叫,在防空警报和漫天的暴雨当中,“他”死死抓着那把蓝色的雨伞,死死记着自己的目标。 然而“他”找了很久,来到了舒棠的宿舍、来到了急诊科。 这里空空如也,楼下的人群四散溃逃—— 她也被吓跑了么? 神经突突地痛,在各种“怪物”、“怪物”的尖叫声和惊恐的视线里,人鱼愤怒又不解,漆黑的双眼寻找着人群,翕张的耳鳍如同尖锐的蓝色刀刃。 然而,没有,哪里都没有。 一直到防空警报停了下来,所有人撤离完毕,整个疗养院陷入了大而空旷的死寂。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他”像是一座被遗弃的石像,浑身的水在往下滴答。 终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人鱼漆黑的双眼动了动。 “他”迟缓地低下头。 突然间,视线停滞了。 那把蓝色的、和“他”的体型并不匹配的小雨伞,一直被人鱼死死抓在手中。 ——现在,上面多出了一个弹孔。 她送的“礼物”,坏掉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吞鱼 的《猫猫a也是a![abo]》最快更新 人鱼找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5章 第15章 正在01区焦急地低声交谈着的众人,都仿佛如有所感,抬头看向了天空。 只见那庞大的精神体,突然间变得极为不稳定起来,空气当中仿佛震荡起来了细小的粒子波纹。 紧接着邱院长脸色大变:"快!趴下!" 训练有素的众人同样色变,立马寻找掩体! 漆黑的天空和纷纷的雨丝都仿佛被震荡、扭曲,三秒钟后,"砰""砰"的炸响声爆裂开来。 --01区的所有玻璃被同时震碎!墙体都仿佛开始摇动。 这是精神力暴动开始的预兆! “快!撤离!” 众人不再犹豫,迅速地朝着停落的直升机的方向撤退。 …… 舒棠逆着人群朝着01区走去,所有人都脚步匆匆,大量的人流蜂拥着朝着外面涌去。 舒棠也知道今天的情况比较危险,心中也着急,抓住了一个alpha治疗师问有没有近路可以抄?大概是看见舒棠比较着急,那个alpha给舒棠指了一条路。 舒棠走得越远,身边路过的人就越少,等到了03区的时候,舒棠几乎要以为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了。 雨声如注,天空黑成一片,周围都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地上全都是水,淹到舒棠的膝盖以下。 周围一片漆黑,她喘了一口气,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呼吸声的回音。 舒棠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03区都这样了,01区的人大概已经跑光了,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传来。 舒棠心中着急,尤其是害怕要是找到了人鱼,赶不上最后一班的卡车两个人都要完蛋了。 她干脆卷起了裤腿,淌着水从走廊穿行,摸着黑匆匆地朝着前方跑去。 舒棠是"家里养的小猫丢了用剪刀大法都没用怎么办?"的绝望着急。 舒棠的高中同桌养过猫,丢了的那一次,拉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发挥强大的想象力脑补了一出悲惨世界。当时舒棠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现在,舒棠有了同样的心情。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想着这里似乎发生了小型爆炸,人鱼躲在角落里会不会出事;一会儿想着小玫瑰会不会被水淹。 不过“他”好像是一条鱼—— 但是水里万一漏电了怎么办? 此时,另外一批人也很着急。 正是带着自己的一干心腹alpha匆匆寻找舒棠的陈生上校。 这群alpha是真的天都要塌了下来的那种绝望、着急。 因为用对讲机联系了01区的负责人没有找到人,最后一丝希望也濒临破灭。 陈生的副官着急地劝着匆匆冲回疗养院的陈生,身后的alpha精锐们也神色紧张,但是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元勋走到人类的对立面,成为一个真正的怪物。 于是,怀揣着同样天塌了的心情,双方命运般地相遇了。 舒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相亲时给她指路的热心好人。 她朝着那群行色匆匆的alpha叫了一声。 陈生带领着自己的心腹们正在匆匆地搜寻着,突然间听见了舒棠的声音,这一声简直如同天籁。 双方匆匆地会合了,神色都非常之激动。 尤其是陈生这边的alpha,看舒棠的眼神都像是看希望之星。 但是此时此刻,这群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经验丰富的alpha战士们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对话会让见过不少世面的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首先是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小陈"。 紧接着,是舒棠着急地问:"小陈,01区的人都撤走了么?蓝色小玫瑰呢?" 被"小陈"小小震撼了一下的陈上校脚步一顿,茫然:谁? 什么蓝色小玫瑰? 显然,众a都很茫然,但是情况是紧急,没人有空追问。 陈上校语速很快地切入正题: "舒治疗师,你还记得那天去01区见过的那个病人么?" "他今天精神力暴动、情况十分危险,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某种意义上,让人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去接近元勋,几乎就像是让人去送死。 陈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是付出极大的代价,只要-- 舒棠:"好啊!" 舒棠很担心,小玫瑰不仅遭受了惊吓,还精神力暴动了,她想想就觉得心中焦急:"小陈,你快带我去找他吧。" 一干alpha震惊又茫然,但是被舒棠悍不畏死的语气震撼到,此时只当是这是一个具有牺牲精神的勇敢猛a,肃然起敬:真alpha不可貌相。 然后匆匆地带着舒棠朝着01区走去。 越接近01区,那股隐约的压迫感就越强,空气都在微微扭曲着。 仿佛昭示着某种危险就在不远处。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发现001号回到了禁区。但是显然这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001号暴动的精神力可以轻松摧毁整个疗养院。 陈生看了看旁边那勇气可嘉的alpha,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精神体也非常强,你这次进去,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舒棠闻言,立马道:"没事,他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还是很好说话的。" 陈生:? 众a:?? 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他们几乎要以为在做梦。 谁好说话? 但是很快,大家就清醒了。 因为舒棠紧接着抛出了一个更加炸裂的问题: "那小陈,我把他带出来后,你们01区撤离的卡车可以等一等我们么?" 这个问题,直接把众人吓出了一身的白毛冷汗-- 其他人:不是,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撤离啊? 有个a终于忍不住了:"小舒治疗师,真要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不用逃了。" 有个a说:"是啊是啊,只要活着度过今晚,就安全了。" 一无所知的炮灰舒棠心想: 也是,疗养院现在这个灾难现场的画面,可见已经被禁地里的那个可怕的存在给摧毁过一遍了,自然危险也就解除了。 她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终于,达到01区了。 众a不再往前走,因为已经到达危险的核心地带了。 陈生带着舒棠进了电梯,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手里的防护服递给了舒棠。 舒棠感动:"小陈,你人真好啊。" 陈生心情复杂,本来想让舒棠不要叫他小陈的,但是一想,要是今天不顺利,她就出不来了,他就静默了,不仅认领了小陈这个称呼,还在电梯里脱了帽子,给舒棠行了一个军礼。 舒棠:? 舒棠:帮他按个电梯键,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舒棠犹犹豫豫:"不客气。" 但是舒棠突然间非常不安起来,看着陈生欲言又止。 陈生以为她终于要交代遗言了,于是很善解人意地问道: "舒小姐,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什么急需解决的困难?" "或者有别的要求,只要你提" 舒棠: "小陈啊,你能不能帮我和急诊科的周主任说一句,别扣我工资?" 这是一个实习生最后的倔强。 目送着舒棠踏进禁区,陈生:"" 电梯启动之前,他最后叮嘱了舒棠一句: "不要贸然接近,试试看放出精神体,如果精神体实在不行,就回电梯,我在01区外面,会等你三十分钟。" 陈生还是很有良心的,他甚至给了舒棠后悔的时间,要知道这短短的三十分钟,是他冒死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了。 --他希望舒棠利用好。 如果可以,为了元勋,放手一搏; 如果不行,他也希望这三十分钟可以给舒棠留一条生路。 这是舒棠第二次踏入禁区。 第一次她是来相亲的,第二次她是来找"猫"的。 如果舒棠是什么大女主,她会在这三十分钟里面迅速意识到自己不妙的处境,然后生死时速、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绝处逢生。 但是显然,舒棠是个炮灰,她把这生死存亡的三十分钟浪费得彻彻底底。 前二十分钟,舒棠一直在角落里、各个黑暗的房间里面翻找,寻找人鱼。 还伴随着各种亲切地呼唤,什么小玫瑰,什么小鱼。 --很正常,丢了猫的人一般都是这么找猫的。 虽然对方是条鱼,舒棠才是只猫。但是不妨碍舒棠觉得,喜欢藏在黑暗杂物间、半夜偷偷蜷在她旁边睡觉的人鱼才是一只小猫咪。 一回生、二回熟,舒棠已经认路了,借着通讯器的光,在黑漆漆的废弃疗养院内找了一圈,但是这里空空荡荡,除了她脚步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此时,神一般的队友陈上校为她争取的30分钟已经过去了20分钟,舒棠终于想起了小陈的叮嘱。 对啊,她可以放出精神体去找啊。 舒棠的精神体是一只橘猫。 舒棠大一的时候,第一次成功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当时全班猛兽林立,虎啸狼嚎中,有个a十分惊讶道:为什么我们教室里面有一只大鸡腿? 猫猫a回头:? 谁是大鸡腿? 是的,舒棠的精神体,是一只橘得很正宗的橘猫,背影就是一只圆润的鸡腿; 蜷起来就像是一张橘色的毛茸茸坐垫。 舒棠很满意自己的毛色,就算是像鸡腿也不错,至少不会像是某些犬科精神体,因为毛太长,走在角落里就像是一只行走的拖把。 虽然因为体型太小,这种小型猫科的杀伤力非常有限,基本上去不了前线污染区,但是舒棠还是很满意,至少四条腿跑得飞快,逃跑的时候一般的alpha都跑不过她。 她舒展了一下精神体的四肢,开始到处寻找人鱼。 精神体其实就是一团能量体,看上去就是微微发光的透明虚影。 平日里除非治疗或者战斗,大家都不会把精神体放出来乱逛。 自从精神体被发现后,人类基地的各个场所都采用防止精神体窥探的措施,一来是防止精神体偷袭、窃走机密;一来也是防止有变态用精神体偷看别人洗澡。甚至还为此设立了严格的法律。 疗养院自然也有这种限制,但是因为停电了,舒棠的精神体就可以到处乱跑了。 于是黑暗的疗养院里,一只橘色大鸡腿正在灵活地移动。 大鸡腿:我鱼呢?我鱼呢? 下雨的深夜里,高大的黑影仿佛真的变成了什么雨夜屠夫。 一路上,"他"濒临失控的精神力已经陷入了极为不稳定的状态,漆黑的双眼里满是阴郁,克制不住的暴躁和巨大的毁灭欲,让"他"所过之处都成为了一片废墟。 此时的人鱼已经和舒棠见到的那个有了极大的区别,行走在黑暗里的人鱼,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暴躁的凶兽。 凭借着本能,凶兽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然而在靠近巢穴之前,精神力暴动就开始了。 阴暗的禁区地下室,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尖锐的神经痛让怪物发出了非人的嘶叫声,尖锐的耳鳍竖起,浑身的青筋突起。 最后一丝神志也消失了,深海里的凶兽脑海中只剩下了恐怖的摧毁欲,尖锐的神经痛逼迫得"他"去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相应的,人鱼那庞大的,几乎要遮蔽整个疗养院上方的精神体,再也不复静谧与美丽,变得扭曲而混乱。 精神体笼罩范围内的磁场变得混乱而暴烈,越靠近那庞大的精神体,就越能够感觉到可怕的气息。精神体笼罩的范围仿佛变成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屠杀场-- 只要有什么东西踏入,就会立马被绞杀得粉碎。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许多仪器被碾压得粉碎,电线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有些不太稳固的墙体都不堪重负地开始摇晃。 这一幕让人很难想象,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不是"精神体",而是某种从怪谈当中走出来的邪神。 "他"在半空中的精神体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此时变得扭曲而邪恶,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狰狞地注视着整片天地。 黑暗中,一只大鸡腿跳上了窗前。 很快,细小的动静引起了庞然大物的注意,狰狞庞大的精神体猛地朝着舒棠的方向看去,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泰山一般袭来。 精神体的视角下,压迫感是翻倍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一形态下彰显得淋漓尽致。 橘色鸡腿立马僵直在了原地,耳朵变成了飞机耳。 但是,非常庆幸的是-- 如果说其他alpha的精神体是只蚂蚁,那么舒棠的大鸡腿就是一只小小号的蚂蚁。 空中的巨兽般的精神体很难看清太过于渺小的舒棠。 于是,压迫感极强的可怕视线移开了。 舒棠才感觉到精神体可以动了。 她悄悄地探头往外看,但是立马如同生活在海滩上,第一次见到庞大鲸鱼的小螃蟹,屏住了呼吸。 这场景太震撼了。 舒棠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精神体,遮天蔽日,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然而,明明知道这庞然大物危险至极、甚至是混乱的、暴烈的,仍然让人为它的宏大而屏息。 此时,外面庞然大物般的精神体,似乎陷入了休眠。 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但这种安静并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是平静、幽深的漆黑海面下,正在酝酿着一次灾难般的海啸。 给人带来一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舒棠的精神体不安地原地动了动-- 她应该趁着对方不注意立马掉头就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舒棠并没有走。 那庞大的精神体,对于她而言,有种强大的吸引力,让她原地转了转,仍然恋恋不舍。 明明精神体是没有嗅觉的,但是舒棠却仿佛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精神体开始飘飘然,像是踩在了云端一般。 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前进、靠近那个大家伙。 等到舒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精神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跑了两步。 在这一刻,冥冥中,舒棠突然间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是人鱼的精神体。 --世界上再也没有另外一种气味能够这样击中她,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 大鸡腿转了转圈,犹豫了片刻。 舒棠突然间想起了陈生的话,她突然间意识到陈生他们嘴里危险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人鱼是普通的精神力暴动,但是显然事情超过了她的想象。 --光是人鱼的精神体比一百个她还要大这件事就很让舒棠震惊了。 就像是从河里叼住一条鱼尾往外拖,结果震惊地发现,自己从河里叼出来了一条重达180吨的蓝鲸。 好大、好大的一条鱼! 大鸡腿原地转圈,最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四条腿灵活地伸展,发挥着猫科动物的敏捷度,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潜伏着靠近了那个大家伙。 其实在发现这只大家伙是自己认识的蓝色小玫瑰后,舒棠的害怕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舒棠的紧张和害怕都是有选择性的,如果她不认识对方,她现在一定吓得掉头就跑;但是一发现是熟人(鱼)后,她就自在多了。 现在整个疗养院都跑空了,只剩下了舒棠一个治疗师。而人鱼现在的情况明显正在发生一场严重的精神力暴动,情况十分紧急,就算舒棠只是一个实习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舒棠决定自己试着能不能安抚一下人鱼的精神体。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的精神体,因为她很小只,没有被大家伙发现、注意到。 但是舒棠仍然非常紧张。 不过倒不是害怕一-而是舒棠第一次给人治疗精神体,很紧张。 在学校,大三生只能站在边上听导师讲解,看别人操作;进了医院后,实习生只能站在自己的主任身后围观。 舒棠现在的情况,相当于上了三年网课的实习生要给人开刀,心情可想而知。 她非常害怕自己操作不当把人鱼的精神体给毁了。 不过舒棠立马想到: 大家伙那么大一只,她就算是努力,也很难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吧? 舒棠彻底放松了下来,一整只大鸡腿坐在了庞然大物的旁边,爪子贴上了人鱼的精神体,开始试着以固定的频率散发着精神力波动。 一开始舒棠的动作很磕磕绊绊,毕竟不能指望三年网课的实习生能有多专业。 但是舒棠的实习还是有用的,她慢慢地找到了感觉。 然而伴随着舒棠的工作渐入佳境,新的困难出现了-- 既不是空气当中漂浮的、躁动的粒子;也不是接近庞大精神体带来的可怕压力。 而是对方太香了。 她一边干活一边要以强大的意志力抵抗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邪恶贪欲。 在如此可怕狂躁、即将爆发的可怕庞然大物面前,舒棠忍不住走神。 大鸡腿:好香!吸一口! 大鸡腿:好香!好想吃一口! 精神体和人类本身还是有区别的,精神体受到本能的影响会更大一些。 比方说舒棠放出自己的大鸡腿子后,时常忍不住半夜跑酷、看见纸箱子就想扑进去钻一钻。 往往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精神体已经不受控制地作出了某种行动。 这一次也一样。 于是,等到舒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大鸡腿精神体已经控制不住邪恶的欲念,偷吃了一口对方的精神体。 精神体是没有味觉的,但是舒棠感觉吃完之后浑身暖洋洋的,像是笼罩在了温暖的海水当中。就像是在三亚的海滩上,躺在了暖洋洋的浅海滩海水里。 这种感觉非常上瘾。 于是,反应过来自己做出了何等败坏医德的邪恶行为后,偷偷去蹭大家伙的鸡腿僵住了。 此时此刻,舒棠对危险存在的本能恐惧都消失了,一股悔恨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怎么能偷吃患者呢? 不过,幸好这件事没有被发现。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那只大家伙,它散发焦躁又狂暴的气息,并没有注意到一只大鸡腿不小心偷吃了它一口。 舒棠松了一口气,因为有点心虚和愧疚,工作的时候更加认真了。 然而,舒棠很快就发现:刚刚被她的精神体吸了一口而出现一个小小缺口的地方,正在快速地生长,很快体积就翻了一倍。 众所周知,精神体的大小在成年后就固定了,可能一生都不会有任何的增长; 然而人鱼的精神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增长着。 面对这种不符合常识的现象,邱院长这样的学者会狂热地研究探索;而普通人,则会感觉到未知的恐惧,意识到这是一只前所未见的怪物。 而舒棠则陷入了沉思,一种邪恶的念头蠢蠢欲动。 那岂不是偷偷吃一小口,不会被发现? 于是,事情就慢慢地演变成了,不停工作的舒棠,一边在内心谴责自己,一边被大鸡腿的本能支配偷吃患者。 舒棠并不知道,人鱼那正在暴动的精神体是非常可怕的-- 普通的alpha根本不敢接近这样的庞然大物,因为:精神体是可以互相吞噬的。 像是这样庞大的精神体,几乎就是这个世界里面制霸的存在。 所有的alpha在看见了这样让人窒息的恐怖存在后,脑海里只会有一个念头:逃跑! 一旦靠近这精神体,很容易被疯狂地吸食、吞噬。 但是舒棠,甚至无意识地"吃"了两口。 她的精神体一点也没有害怕这近乎凶残的精神体,甚至很喜欢它的气味、更加喜欢靠近它、蹭蹭它。 只要靠近这可怕的庞然大物,大鸡腿子就仿佛浸泡在了一片暖洋洋的海洋里。 于是,她不知不觉地靠在了这极为不稳定、极为躁动的精神体上,非常安心地陷入了梦乡。 这场大暴雨渐渐地停了下来。 小小的橘色精神体蜷缩在了庞然大物的边上,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波动,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自从三个月前苏醒后,人鱼的精神体一直在以可怕的速度膨胀、扩大着,就算是现在精神力暴动,精神体扭曲而不稳定,仍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生长"。 这也意味着,就算是庞大的精神体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只要不停地生长,就会很自然地将靠近的一切"吞吃"下去。 睡梦中,舒棠的精神体被人鱼庞大的精神体给"吞"了进去。 其实现在非常危险,如果舒棠选择反抗,就会立马被狂躁的庞然大物给立马吞噬;就像是溺水的人,越挣扎死得越快。 然而此时,舒棠正在做梦。 她梦见了自己在海边度假,睡在浅滩的海边柔软的沙滩上晒太阳。 突然间,海水好像漫上来、涨潮了。 刻在生物脑海当中的警钟大作:快起来!快起来! 舒棠在梦里以为是周主任打电话叫她回去上班。 自从开始实习,舒棠隔三差五要上夜班,不上夜班早上也会被七点的一个电话召唤回急诊科,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 正在度假的舒棠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上班上班,上什么班!她要摆烂! 于是误打误撞地-- 一个精神体焦躁而充满攻击性,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刺激得发狂,本能地吞噬一切; 一个精神体动若咸鱼,静若挺尸。 在寂静的雨夜里,庞大的、怪物一般的精神体将这附近的一切碾压、吞吃着一切。 毫无反抗的舒棠靠着标准的摊平姿势,被人给忽略了过去,十分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此时,黑暗的地下室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角落里、靠在废墟上的人鱼浑身紧绷,紧紧闭着双眼。和疗养院上空躁动的精神体如出一辙,人鱼苍白的手指上青筋暴起,尖锐的嗡鸣声带来了强烈的耳鸣,浑身躁动的气息让"他"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濒临爆发、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大型凶兽。 如果一开始舒棠就选择了来到地下室、直接接触这样的人鱼,恐怕早就已经丧失了一切神志的凶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毁灭欲。 "他"的神志模糊,像是行走在无边的漆黑旷野里,正在进行一场痛苦漫长的跋涉,随时会在恐怖的精神力暴动吞噬自我。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凶兽在狂躁的情绪、和叫嚣的毁灭欲外-- 突然间感觉到一团小小的东西蹭了蹭"他"。 很轻、很小。 那时,黑夜里焦躁的凶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轻微的变化。 于是小小的一团得寸进尺,贴得更近了一些。 因为太过于小只,凶兽并没有意识到这只小猫的靠近。 于是小猫的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一团小小的橘色精神体一直散发着温暖柔和的波动,不知疲倦又偷偷摸摸地接近着"他"。 渐渐地,那一抽一抽的神经痛被缓解,尖锐的嗡鸣声也似乎变小了一些。 黑暗的地下室里。 慢慢地,浑身紧绷的人鱼放松了下来,暴起的青筋不再那么吓人,像是一只慢慢被安抚下来的凶兽。 那个不停跋涉在黑暗中,焦躁地撞击着无形屏障的凶兽终于停下了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冲动。 凶兽无意识地靠近了小小的一团、将她裹挟在其中。 舒棠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她心中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事要做,于是三点不到就醒了过来。 舒棠一醒来就吓了一跳-- 她发现自己的精神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吞"进了人鱼的精神体里面。 舒棠一开始的确十分害怕、紧张。 但是精神体又不用呼吸,只是不同颜色的光团,她既没有感觉到窒息,也没有任何不适。 被"吃掉"的舒棠,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还挺舒服的。 --还有点像是被托起、漂浮在一团海水当中一般。 舒棠转头去看,那狂躁的大家伙似乎睡着了,非常安静。 舒棠是个相当于上了三年网课的实习生,此时也不确定人鱼的精神力暴动结束了没有。 于是,舒棠试探着伸出爪子戳了戳"他"庞大的精神体,大家伙没有任何反应; 舒棠又在"他"的精神体里开始狗刨式"游泳",大家伙仍然没有反应; 于是,大鸡腿开始在人鱼的精神体里面打滚、伸懒腰,追着尾巴转圈圈。 等到玩够了,她挪了挪,艰难地从对方的精神体当中爬了出来。 大鸡腿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四肢一舒展,就以和圆润外表不符的灵活跳了下去。 借用着精神体,她大概能够判断出来人鱼的位置,于是她决定用精神体,去找找看人鱼的本体在哪里。 然而,舒棠一回到这座建筑里,就被吓了一跳。 刚刚她来的时候,废弃的禁区大楼内,虽然破旧了一些,却还是完整的。然而此时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大型的地震,到处东倒西歪,窗户全都脱落歪斜了下来。 大鸡腿立马嗖嗖地往里面找,在确定人鱼大概就在地下室的位置后,舒棠就收回了精神体。 舒棠睁开了眼睛。 幸好她所在的大厅还算是坚固,放出精神体后,舒棠靠在墙角,并没有受伤。 于是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借着通讯器的光,爬起来朝着地下室走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粉扑儿文学。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