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他过分温柔》 第1章 楔子 六月的玫瑰之城，陷入芬芳。 整条街道都迎来盛放的花季，地上落满粉的，红的花瓣。 一处古典公寓的风铃声吹动，柳茵的挂号信，七点准时出现在门口。 附带一束鲜花和一句动听的收信声“flower。” 很少有人用这样老派的邮寄方式，她跑出去想问送花的人是谁。 晚了一步，门外空空如也。信封插放在玫瑰花的枝叶里，落款有个公司的logo。 她没听过这家公司，拆开信看，里面是她的照片，是在采风间歇拍的工作照。 拍得很有氛围感，风和白雾中她长发飘散，笔抵在唇下，像在思考什么。 当时，海风将她的皮肤吹得有些干燥，漂亮的眼睛微眯着，目光很坚定落在远处。 耳边是一只水绿色的叶子耳环，和系带黑裙很配，冷艳，迷人。 还有十几张这样的照片，署名的摄像师是叫will，是个华裔，已经给多家杂志供稿。 这次是给她约拍的是下个季度的9月刊，听说对方擅长抓拍，她从没见过这人，却能拍出她最真实最迷人的样子。 柳茵拨通经纪人电话，不耐烦：“这个月第几次了？你没有推掉约刊？” 对面的杰森用微微拗口的普通话应对，笑着：“他们太热情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柳茵尽量耐心：“我还记得，我是个画画的，不是模特。” “可是你美啊。”杰森不无得瑟的继续：“帮他们杂志增加销量，当然找你啦，再配合一下嘛，保证再也不烦你了。” 柳茵指尖划过一张照片，慢慢靠在椅背上，心烦道：“就最新这张，别的都推掉。” 比起别的摄影师努力在她脸上强调美人标签，这些照片里的她更真实，更像她自己。 奇怪，难道是个狗仔，刻意去了解过她的生活？她好奇心比一般人重，往常定会刨根问底，只是今天没这个兴致深究。 保加利亚第一场岩画画展，对她很重要，她的作品要在展馆收到万人阅览。 / 柳茵骨子里是个张扬的人，欲望是她的创作之源，每幅画里都镌刻着千万分之一的她。 但生活中却冷漠，甚至讨厌这个世界，比画更出圈的是她不接地气的人设。 这次来观看展览的人络绎不绝，海内外都有，有对她本人好奇，也有对画作好奇的。 但更多讨论声集中在她最后一副作品上，取名《爱意》，是一幅巨幅岩画，一对如同陷入迷恋难舍难分的爱侣，经历相知相识，亲吻着道别，互相只露出半张脸，埋在对方发间。 似乎还在微微喘息，可惊鸿一瞥的男女神情，却带着一些苦痛。 整个作品的亮点或许在于，朦胧痴缠的热烈氛围，不用分开彼此，却能感觉到融为一体的爱，在挽留中有生生撕裂的感觉，让人看过之后，心脏仿佛捅出巨大的疮口。 即便略略一眼过去，还会停留在记忆里不断浮现，最后再回到这幅画面前细细观看。 正是这个原因，现在这幅画面前站着不少的人。 主持人在等着柳茵的讲解，用英文提问：“《爱意》这个题目的由来是？” 她环视一周，微笑：“我所理解的爱意，是一道不会愈合的伤疤。” 主持人继续：“那您的灵感缪斯是谁呢？这幅作品应该是有原型的吧。” 柳茵沉默了一会，拿起话筒，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慢慢吐字：“秘密。” “那看来是一段很遗憾的浪漫史了。” 人群在此起彼伏的叹息中散去，仍不少人还在驻足拍照。 柳茵采访结束后，接到第一个电话是杰森打来的，他声音里透着兴奋：“我就知道就算我不在场，你也一定会做的很完美！” “拿什么谢，佣金分我吗？快去找几个帅哥给我做模特，才算有诚意。” “今天给你安排跟我本人这个混血帅哥吃饭怎么样？” “熟人下不去嘴，没点新鲜的。” “哦，我好伤心，你连我都看不上。不过今天的摄影师很对你的胃口，不如见一面？” 杰森这种毛孔都透着投机取巧的金钱商人，肯定是想打着帮她找乐子的名义，顺带安排工作，她才不会上这个当。 柳茵下一秒就要挂断，在高跟鞋踩地的几声清脆声响后，她回头瞥见一个背影。 那人高高的个头，即便在西方人种里也很突出，他穿着挺括冲锋衣，马丁靴，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侧脸线条凌厉分明，留着青色胡茬，雾沉沉一双眼却明亮有魅力。 就这么粗略扫了下轮廓，柳西西心中已经确定此人不是凡品，且气质正投她所好。 那人的指尖隔着玻璃屏障，正在细细触摸过人脸的轮廓，像是跟着作者笔触描摹，细密又缠绵。他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线条优美。 不过一道侧影，他眼角的柔和情感，似乎能渗透进画里。 柳茵很诧异，有人居然能读懂这幅画背后的悲伤，且如此温柔多情。 “怎么样啊？黑发黑眼的中国帅哥哦，很漂亮的，我帮你……” 对面的经纪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推荐人选，等着她临幸。 “不用了。”她狐狸般狡黠漂亮的眼睛眯了眯：“猎物当然要亲自出手才好玩。” 杰森秒懂，瞬间慌乱：“收收心大小姐，明天早班机回国还有一场……” 柳茵贪恋的视线还停在那道侧影上，为美的事物驻足实在是人之常情。 虽然，今天的时间确实不够用，速战速决好了。 “先生？”她调整气息，用一个魅惑不失体面的声音开口。 面前的人终于回过头，下一秒，柳茵的笑意却慢慢消失，表情冷却到极点。 林醉摘下眼镜，眉目一如既往的温润。 经过时光打磨，他笑起来更加有沉淀的安稳力量：“画很美。” 柳茵钉在原地，感觉到周遭的声音被推远，变得朦胧起来，像浸泡在水里。 柳茵转身就走，低声咒骂了句：“真晦气。”扭头打电话给经纪人，咬牙道：“进门不需要核验身份吗？什么人都往里面放，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人渣吗？”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声，夹杂着道歉。林醉平静的听完说：“抱歉，我自己可以走。” “就这么走？”她冷淡的挑眉，勾唇笑：“也太便宜你了。” 柳茵施施然走近，指尖划过他的领口，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 “林老师，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打的赌吗？背叛的人要心甘情愿下地狱。” 林醉被逼到寸步难行，目光仍分外温柔：“好，都随你。” 她一把拉起男人返回走到台上，重新拿起话筒：“各位，刚才的问题我想重新回答一下。”未散的人群欢呼雀跃，又重新拥聚在一起，听她说：“这位林先生就是我的灵感缪斯，也是带给我不会愈合疮疤的男人，我想谢谢他，帮助我完成这幅作品。” 林醉顿住脚步，在众人诧异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沉静接受。 他是那副画的模特，是美好身体的提供者，在无数道目光中像是展品一样被观摩，他知道，这是一种报复，虽然还是像孩童般幼稚。 此时，不知情的杰森喊来保安冲上台，一把将林醉按倒在地，重重的一声闷响。 现场顿时陷入骚乱，柳茵也被吓到，本能的想出声制止，话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人群中，男人倒显得格外平静，始终沉默配合着粗暴的扣押，错身时深深看她一眼，声音放低：“打扰你了，再见。” 见个鬼！柳西西暗咬下唇，心里有无名火熄灭不掉。 “亲爱的你放心，我报警说现场丢了东西，这里的警官判刑很严的，有他好受。” 杰森抱臂欣赏着这场面，笑的幸灾乐祸：“对付这种绝情的男人，开个玩笑不过分吧。” 她听完有些晃神，完全没想到事态如此进展。眼看会展门外停着警车，男人正在试图朝制服人员解释着什么，却直接被强行带走。 杰森赞叹：“当地警方效率蛮高的嘛，喂，甜心你去哪？” 人群因警车到来而骚乱，偏巧下起了大雨，密集而嘈杂。 柳茵勾着唇角，看着男人被强硬带走，按坐进警车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他单手撑着车门，没动，苍白的下巴滴着雨水，越发显得那双血丝满布的眼睛，深沉无底，嗓音低不可闻：“茵茵，我们只能这样了吗？你能告诉我要怎么办，怎么做才可以……” 柳茵那张堪比神明般漂亮的面孔，戏谑的笑意正在寸寸减淡。 指甲抠出印痕，她僵滞良久，干涩的回应：“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消失。” 仿佛真的不在意，转身的仓促却暴露一切。 林醉，三年而已，轮到你坠落神坛，轮到我做行刑的刽子手。 第2章 第一章 柳茵没想到同一张脸，她险些栽了两次。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会把当年那个色令智昏的自己摇醒…… 从2018年的春天说起，那时柳茵正处于毕业季。 同班的几乎所有人都没头苍蝇般的在找实习机会，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柳茵是个懒人，躺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翘着腿刷视频。 自然卷长发挽成丸子在脑后一晃一晃，跟翘腿的节奏保持一致，悠闲自得。 五分钟前，群里发了关于毕业生要查学分的通知，缺课的名单里有她。 这才着急忙慌选了门网课凑学分，签到时间灵活，隔十五分钟碰一下界面就好。 柳茵将网课界面划到后台，继续刷着up主的直播视频，什么也不耽误。 “啪”，视频界面跳了一下，iapd突然没电。 她趁着还有最后1％，慌手慌脚去找充电器，抢在最后一秒续上了。 手指上下翻动，点了下屏幕，界面没有闪退，幸好！ 柳茵松了一口气，趴在床上继续刷着视频，点到一个类似野外生存的直播。 画面里是一个阳光斯文的帅哥，正在院子里架起简易火炉烤鱼，一边烤一边科普周围的环境知识。弹幕少得可怜，都是“+1“”收到“之类的留言。 她本来想找素材激发灵感的，指尖戳向“不感兴趣”按键时，突然顿住 这up主长得也太赏心悦目了吧！ 柳茵眼前一亮，“咔擦”一声咬断了薯片，微笑唇定格住。 “小哥哥科普干货的样子真可爱，我要强势安利一波。” 大手一挥，直播间炸起了大礼花，充斥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钱气息。 这冷门的科普频道没有多少人，烟花炸出去，主播当场愣住了。 他磕磕绊绊的念出柳茵的名字：“谢谢这位，柳茵同学~” 林醉为了辨认名字，离镜头很近。 柳茵清晰地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气质斯文清正，实在不像是会讨好榜一金主的样子。那双眼睛尤其好看，润而透亮，有点无辜的狗狗眼模样。 挺立的鼻子侧边，有一颗小痣，生得最妙，让整张脸都鲜妍生动起来。 他凑近镜头那一秒，领口衣衫下沉，露出线条感优美的锁骨。 故意的，一定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撩拨！ 柳茵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心脏都要迸出去，巴巴的敲出弹幕。 “哥哥有腹肌吗？练了几块啊？来，看一眼，金主姐姐给你刷礼花！” 林醉哭笑不得，斯文的撑了下眼镜，提醒说：“谢谢你。不过柳同学，你是不是进错频道了，这是视频直播课，没点到你，不能发言。” ？？？？！什么情况！点到大名了！ 柳茵赶忙翻回去看频道首页，赫然写着——平京大学生物直播课。 啊啊啊，刚刚断电忘记把界面切换回来了，这是在上课软件里啊！ 苍天，啊要死了要死了来个人把她带出地球吧！ 林醉笑起来好看，两眼弯弯，似乎能容纳世间一切不平事。 “哪个同学帮我设置一下权限，哦好了，可以了。” 他毫不在意这个小插曲，悠悠的在屏幕上敲完，继续开始科普知识点。 可弹幕里太热闹了，充斥着“哈哈哈哈哈”“我去谁这么猛？！”“我懂我懂！”“真有眼光”等等，大概是听课的同学憋了太久终于找到乐子了。 与此同时，屏幕显示：“柳茵不交稿不改昵称退出直播间”。 柳茵捂着脸将ipad甩了出去，擦！好丢人啊啊啊啊啊啊，妈呀，脸都丢到隔壁院去了！ “线上发言不上升真人，只要我不在意，我就没有错！” “啪”她自信关上电脑，挺起胸脯，假装无事发生。 等再切回上课界面，已经被提示错过课堂答题环节。 看着屏幕上大大【不及格】提示框，柳茵一整个傻眼。 这节课本来就没用心上，全勤分不及格，要再错过这次随堂测验铁定要挂了！ / “知道你请假参加比赛是好事，也不能耽误考试嘛，这是规定，老师也很难办的。” 办公室里，柳茵一脸丧气的听训，低头看自己脚尖。 学分事关毕业证，她心里再倔，现在都只能忍着，一脸忏悔的乖顺模样。 等赵霆东喝完茶，悠悠坐下，才开口：“这补考我批不了，你找别人吧。” “您不是说学校鼓励比赛，可以抵学分的吗？” “那是去年。你现在休学回来已经赶不上了，审批都来不及。” “来得及，这周三班群里才通知了消息。”柳茵直愣愣瞪着眼睛发问。 赵霆东没料到她这么直接，诚心让人下不来台，没好气的：“就会给我找事，你先回去等系里的通知。” 老赵头最是刻板，对她这种自恃才高便目无纪律的做派，一向看不惯。 柳茵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经过办公室柜子，看见里面放着她三年来赢回的奖杯，国内外大大小小的作品展，皆有名次。 “老师，这些奖杯我能抱回去吗？我毕不了业，还要靠它找工作呢。” 她一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虽然礼貌发问，但手已经伸出去开了玻璃柜门。 赵霆东飞快上前，以肉身挡住，急得语气变调：“你，你这是威胁老师，学校培养你不耗费精力吗？这都是集体荣誉！” 柳茵丝毫不吃这一套，大睁着眼睛委屈：“那我个人的死活，老师就不管啦？” “行行行，这样吧。”赵霆东犹疑着叫住她：“最近生科院和外面的教育机构有个合作，想要出科普绘本，想在咱们院找人，你要是能” “给钱吗？”柳茵心领神会，立刻抢问。 “你倒是不吃亏！”赵霆东忍不住也笑，提醒她：“钱不多但事情很重要，你能接，就算帮系里一个大忙了。” 老赵不急不慢的喝茶，她眼珠一转品这话里意思，要是答应，学分的事情就好说了？ “没问题，我接！”柳茵顿时展颜微笑，只要能顺利毕业，一切都好说。 / 平京大学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平常从宿舍楼到教学楼都要骑电动车。 柳茵蹬着一辆共享单车，绕着学校寻找生科院的位置，走得格外艰辛些，他们院与院之间都是独立的，各不牵涉，只有公共大课才会交流，因而路线格外生疏。 等她七拐八拐到生态园门口，老师们已经快要下班了。 柳茵背着画夹，风风火火闯进生科院的大楼。 刚到门口就被门卫大叔拦住：“哎同学！打电话，这里不能随便进。” 柳茵递学生证过去：“找梁老师，我们院老师刚通了电话~” 还好门外大叔算是好说话，打量了下柳茵，便摆手放行：“快点出来啊。” 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办公室也没有。 她只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人，观察起这个小院子，中央有个小花园圈起来养着五只大白鹅，三只走地鸡，各个肥硕健美，在晴光的午后分外悠闲自在。 占山为王的大白鹅最是吵闹，还保有着看家护院的本领，直着脖子冲着柳茵叫唤。 柳茵被吵得不耐烦，伸手指它，狠狠威胁：“再喊，把你炖了熬汤！” 大鹅养尊处优生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号嚣张人物，顿时就炸了。 扇着翅膀猛烈扑腾起来，从小花园的一个不起眼的豁口处跳出来，扑棱着大翅膀追着柳茵跑，一人一鹅绕着花坛转圈。 大鹅勇猛的超出想象，追不到人，就强行叼走了柳茵的画册，撒得满地都是。 “你跑啊，跑得越快，肉越紧实！”柳茵狼狈的满地捡纸，还不忘撂下狠话。 大鹅像是听懂了，调转方向攻击，扑棱着翅膀叫得更大声了。 柳茵撒腿就跑，这才晓得告饶：“啊呀我错了我错了！我炖我自己行了吧！” 院里有人听见吵闹应了一声，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清瘦且高大。 他三两步过来一把摁住大鹅，擒住翅膀丢进去，关笼，上锁，一气呵成。 “不好意思同学，这里不能和动物互动。” 这人穿着一身白色实验服，从头到尾包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褐色的瞳孔，迎着光极是温柔，像会说话一样。 柳茵原本惊魂未定，竟被他安抚下来，慌忙躲在他身旁，仍心有余悸。 “我……我是艺术系派过来做绘本的，找梁老师……” 对方朝她摆手：“哦，他刚才去开会了，明天再来吧。” 柳茵垂头丧气，果然是错过了下班点。 “同学等等。”忽然感觉包带一沉，被身后的人拽住。 那男生带着歉疚的语气，笑着说道：“抱歉笼子没关好，让你的包被咬破了。” 柳茵低头看自己的帆布包，是被啃了一个洞，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包之一，上面有大神画手的绝版联名头像。是只甜美的西伯利亚森林猫，现在……猫尾巴被咬断了一节。 柳茵一把盖住，大气摆手：“没事，反正我还有很多包。” “那不行，要赔偿的。”说着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摸索着什么。 “这样，我留个联系方式，你下次来教室找我……” 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柳茵有些烦躁。 直到下一秒看清林醉摘下口罩的脸后，她瞬间愣住。 男人气质清正，戴黑色半框眼镜，略显单调的白色实验服，在他身无一不熨贴。 谁家名笔细细描摹出那样一张脸，轮廓流畅不失凌厉，眉眼间又具风骨，整个人干净的像从水墨画里活过来一般。 柳茵第一反应，这样的建模脸真实存在吗？不是应该印在某个画报上吗？ 转而，她瞥见帅哥鼻侧的一颗淡淡的痣，登时一惊。 眼前的男人不就是直播视频里的老师吗？！ 直播课老师是个大帅哥……她调戏且打赏了帅哥，且正主就站在她面前！！ 真人美貌的冲击力果然更大，让她宕机好几秒。 柳茵顿时化身僵硬机械人，缓慢转动，企图逃离现场。 林醉已经从口袋里摸出笔，在纸上留下名字和一行数字，随口问她。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连声音也这么深沉动听，如细雨滋养土壤。 柳茵内心愈加崩溃不止，脸上微微笑，脑子里的齿轮快转出火星子：“我叫……” 林醉饶有耐心，又神色疑惑的看着她：“什么？” 柳茵几乎感觉他的视线，要穿透身体，看到她跳脱的心脏。 “柳茵！你学生卡落下了！” 中气十足的一声呼唤，打破了僵局。 那是门卫大叔热心助人的声音。 柳茵顿时眼前一黑，抬起头撞见林醉清朗的眉眼，一时有些慌神。 “哦，你就是……那个金主姐姐啊？”林醉慢悠悠开口，带着隐忍的笑意。 第3章 第二章 “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色胚！”柳茵靠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一脸颓丧。 “哟，你不是吗？”程雪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掰着手指头数：“成天这个小鱼儿那个大师兄的，一开心就撒钱搏美人欢心的，不是你柳明媚吗？” “线上发疯人格，勿上升本尊。”她强行诌了个理由，心虚的闭上眼。 “少装！”程雪翻了个白眼，一齐靠在长椅背上。 也就只有程雪知道她的真实底细，不过柳茵从来没承认过。 她们两个是高中线下面基认识的，起初是在漫画群里聊得起飞，见了面，柳茵就是一整个社恐发作现场，看着温温柔柔，说起话像小李飞刀，扎得人一愣一愣。 程雪也是怪人，穿衣打扮也偏中性，脾气炸，一见面好似不良学生打劫软妹的现场。 她们能成为朋友，也多亏那会高中实在无聊，即便第一印象不佳，但还是认识了。 一晃六年多过去，又都在平京读大学，一个学国画，一个学土木工程， 两个大学一条街之隔，平常没少做饭搭子，深厚的互损友情就这么结下了。 难得柳茵有这种崩人设的时刻，程雪自然不肯放过，摇醒她：“以后你见了这位帅哥，就自动现原形了，柳仙儿的名声也是彻底断送了，要是让你们家靳老头知道自己亲手挑的岩画继承人，根正苗红的天才少女，居然有这么庸俗且低级趣味的一面，肯定要把你拉回去修炼！” 柳茵狠狠咬下唇：“他应该……不会说出去吧，说不定以后我们也见不着呢。” “冤家路窄没听过吗？你今天不就撞到正主面前了嘛。”程雪一把将人薅上来，边嘟囔：“看在你敬我一声雪哥的情分上，给你出个主意吧。” 柳茵忙坐起来，蓬松柔软的头发滚落，细碎发丝间，露出一双期待的小鹿眼。 不得不说，天然去雕饰，赏心悦目。 饶是和柳茵相识多年，成雪也忍不住赞叹，上手挑起美人下巴，劝说：“你也让他色回去不就行了！咱又不是没有这条件，用你的魅力迷死丫的——” “你这是火上浇油！”柳茵一蹙眉，巴掌大的小脸，哀怨而美丽。 她是典型的森系气质，瘦高个，头小脸小，一年四季都喜欢穿柔软的长裙。 头发有些天生的自然卷，长长的像黝黑的海藻，铺散到腰际，浓而密，自带一股疏离的仙气。 人太白了眼睛又出奇地大，定定地看对方的时候，眼神犹如动物般纯净。 在系里得名柳仙，多少也有些调侃她的意思。 个性虽不怎么样，却生得明媚动人，也就担得起这个称号。 “你想啊，只要把人追到手，这点前尘往事不就一笔勾销了？” 程雪越说越真，跟电影里的大反派逼迫妖精勾搭穷困书生一般，头头是道。 柳茵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可转念一想。 呸呸呸！她也就网上看起来猛了点，实际怂得一批，哪有本事追这种高岭之花？ / 其实，她的胆量都用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柳茵回到宿舍，见四下无人，百无聊赖，打开e站准备浏览下账号。 果不其然，扑面而来一堆粉丝的催更消息，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嗷嗷待哺的状态。 “太太画啥我追啥，饿饿，饭饭！” “催也没用，太太随缘追剧，能产出已经是菩萨行为了！” “今晚做梦的素材会有吗？只想跟着美图流口水，不看一眼我睡不着啊！” 柳茵喜欢追更一些冷门剧，兴致来了，时不时随手涂一些，让人心痒难耐的同人图。 本是自产自销，图个乐子，没想到在网站只丢了两三张，就凭借胆大的构思，和让人上头暧昧浪漫的画风，被各个平台爆转。 还反相带火了平平无奇的剧，许许多多冷门cp在她的笔下爆红回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柳茵在自留地越来越放飞自我，被捧上“神坛”，到现在已经是千万粉的“神级”绘师。 她翻着翻着被底下评论逗乐了，开着ipad看着画了一半的图，来了灵感。 转眼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上色，美美欣赏了一番，才停笔。 起身倒杯水休息，顺手将画同步到账号里。刚发出去，底下就已经开始嗷嗷庆祝失踪人口回归了！ “太太好宠粉，车神降临！” “细节也太绝了，能脑补出两人神思恍忽的淤泥时光，嘶哈嘶哈——” “一眼会脸红的程度，还画得这么精致，能单独出剧情了！神仙太太我爱你！” 柳茵随手往下刷，时不时挑几个回复，直到一条评论引起她注意。 “呆萌的脸感觉不太像本尊，气质有点正啊，是禁欲挂的，让人感觉色而不艳！” “是啊是啊，我感觉这张脸，比呆萌本尊还要带感是怎么回事？！” “好好看，大大多多产这款粮，喜欢喜欢！” 有吗？什么画风突变？ 柳茵洗完脸回来，去看刚发的图，越看越有些熟悉……这眼睛，鼻子，嘴唇…… 这不是生科院老师——林醉的脸吗？！！配上欧美款让人血脉喷张的肌肉，宽肩窄腰，薄薄布料裹着挺翘臀部，实在是……太刺激了！ 造孽啊！居然对只见过一面，如此高洁的老师产生了，如此不堪的想法…… 这也……太羞耻了，有点兴奋，一摸脸，还有些做贼心虚的脸红！ 罪过罪过，柳茵爆头摇醒自己，强行按捺住躁动的心。 她不敢再看下去，急忙敲字：“画风有点歪，我修完再发出来，别着急哦。” 说完，一气呵成仅自己可见了这条微博，暂时平息了风波。 柳茵松一口气，连忙删除草稿图，毁灭证据。 这时，宿舍门忽然被大力撞开，吓得她ipad差点砸到脸。 室友高燕拿着手机兴冲冲跑进来，大笑不止：“快快快，天大的热闹，有人在生科院直播课上调戏他们院台柱，还给林醉打赏了十个大礼花？！现在校内表白墙都炸了，一堆妹妹要扒这个猛女资料呢！” 柳茵强装镇定的背过身，语气随意说：“林醉，谁啊，不认识。” 高燕一惊一乍：“啥？你不认识？你不看表白墙的吗？校内论坛也不刷？那可是年年都有人抢着当准师母的林醉！” 柳茵施施然下床，拿对方手机看一眼，颇为冷淡：“浪费时间，无聊。”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谁让当事人这么有人气呢。”高燕边划拉边赞叹，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猛拍床柱：“哎哎哎，她们扒出来这人名字跟你好像啊，咦？这个头像也跟你微信……” 高燕正试图放大对比照片，一抬头，门大开着，柳茵已经跑没影了。 / 柳茵这人，说起来嘴硬不服，实则已经心虚到坐卧不宁。 次日一早，就态度良好的来到生态园，等候学校老师派遣任务，一方面完成好项目才能拿到学分，毕业也是头等大事，另一方面…… 她想了想，程雪指的馊主意，也许是目前唯一路径。 只有搞定林醉，封他的口，才是将在暴风雨平息在黎明之前的关键所在！ 也是为了碰碰运气，她今天还特地穿了件规矩的娃娃领连衣裙，看起来十分乖觉，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直播间那色中饿鬼的模样，希望能在林醉那里争取到同情分。 可惜……偷偷瞄了一圈，也没看见本尊的身影…… “大概要记录的鸟雀种类就那么多，我让人带你去养殖园转转吧，我们这是个长线的工作，实在是辛苦你了。”接待的女老师边带她进办公室边说，大约是没想到会有毕业生会接这么冤大头的项目，生怕柳茵撂挑子，态度格外的亲切。 “没关系。”柳茵说完，目送对方去打电话，等在办公室。 隐约听了一耳朵电话音，对方正在说“林老师，钥匙”什么的话头。 柳茵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没想到这么快能见到林醉，她不由得心头一紧，不自在的将头发顺回耳后，连坐姿都端正了些。 没半个小时的功夫，听到敲门声，柳茵一抬头，不由得愣住。 来的是个穿着蓝色卫衣，有些愣头愣脑，面孔青涩的男生，看起来应该是大一大二的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意思，我是张宇成，刚刚才下课，徐老师让我带——” 不是他，林醉没来？ 柳茵说不上失望，却还是有些期待落空，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到了植物园，张宇成低头开铁门，还不忘介绍：“平常园子都是林师兄管的，他来这里做实验。我是他师弟，大概知道一些情况，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柳茵捕捉到关心的事，问：“是你去找他拿的钥匙？但他自己没来？” “是啊。”张宇成愣愣地点头，又补充说：“徐老师本来是让师兄来介绍的，不知道怎么聊的，就让我临时顶上了，我当时还没下课……” 柳茵没心思听剩下的话，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下事儿大了！ 林醉明知她来接这个项目又断然拒绝，一定是不想有太多牵扯，才刻意避开的，他果然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吧！ 张宇成还以为她好奇，热情的介绍道：“林师兄是梁院长唯一的关门弟子，科研成绩很响亮，人又帅，还发了《nature》，那可是生科领域殿堂级的杂志，学院里一直想要留他任教呢，所以平常就很忙，跟我们不一样。” 他说起林醉，整个人眉飞色舞，看起来林师兄的人缘确实很好。 这么好的人，都忍不了她，看来解开误会是已然没指望了。 柳茵越听脸色越难看，已经双目无神，走路轻飘飘的。 接下来，进园子观鸟，她也是兴致缺缺，只是略略过了一遍，大概有个印象，心思还停留在怎么跟林醉解释上。 脑子里闪过无数理由。被盗号了？有人整她？手机丢了？陆续被pass掉！ 说话间，他们来到院子尽头的一处圆拱小门前，上面落着把锁，抬头可看到里面高大的杉树，隔着园门，时不时传来清澈的鸟鸣声。 这里比外面的院子幽静许多，看起来也更隐秘一些。 “啊，锦园的钥匙还在办公室。”张宇成懊恼的拍了下脑门，有些歉意地看着柳茵，一副着急的样子：“同学麻烦你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徐老师。” “没事的，反正我也……不急……” 柳茵出声阻拦，可对方没给她反应时间，已经捏着手机跑出门去了。 算了，就当是消磨时光，放松心情了。 至少完成项目，保住毕业证，也算没白来一趟。 柳茵打起精神，从包里翻出相机，打算走走看看，顺着园子的围墙走着，才注意到这里空气宜人，飘散着植被的清新气息。 一只羽毛鲜亮的鸟雀飞过，掠过画面，柳茵抓紧去定格。 缓慢对焦，飞过的鸟雀却成了背景，不知何时入画的男人，正透过镜头看她。 他微微挑眉，似乎正有些困惑。那人就站在门口，一件普通灰色衬衫，却衬得他整个人清爽挺拔，宛如潇潇而立的青竹，从容优雅。 不正是林醉么？她瞬间被击中一样，心口狂跳。 “又见面了，柳同学。”他扬手打招呼，应是刚下课不久，嗓音有些疲惫，带着微微慵懒的语调，低沉动听。 柳茵傻眼，“咔哒”一声，条件反射按下快门。 第4章 第三章 “啊，我不是……那个，我要拍……” 柳西西拿着相机着急比划，窘得满脸通红，一着急还有点结巴。 林醉更是看不明白，却眉头舒展，笑了一下：“别着急。” 柳西西顿时收声，忘了要说什么，干巴巴愣在那。 “等等我，林神！“张宇成气喘吁吁赶上来，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开口：“都怪我忘带钥匙，害师兄你这跑一趟。今天完不成任务，就要被徐老师批了。” “没关系，顺手的事情。”林醉友好回了师弟，转头对柳西西，笑眼弯弯：“柳同学带着任务来的，怎么能留下遗憾呢？” 他果然是听了电话才“被迫”赶过来的？偏偏又撞见自己“偷拍”，还被当面抓包。 柳西西欲哭无泪，这下是冤案未了罪加一等，彻底没戏了。 “走吧。”林醉边说边让出一条通路，引柳西西进园子，他径自去开小拱门的锁。 张宇成跟在后面，伸着脖子懊丧：“唉，要不是晚上还有标本实验，我也想去看看。林神，你下午还在吗？” 柳西西内心狂摇头，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可能被搅和，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醉摆摆手：“又不是来玩，你要看，下次再申请不就行了。” 张宇成这才反应过来，跟柳西西的作用不能比，吐吐舌头，眼看着上课时间快到，朝林醉调笑几句便离开了。 / 人安静下来，感官也就慢慢恢复敏锐。 柳西西抓了下包装作不经意翻找的样子，往前追了几步。 “林老师，我刚听你嗓子有点不舒服，要不要先喝点果汁。”她喜欢清新气泡水，晃了晃瓶身：“我没有打开过呢。” 林醉见女孩的笑容清甜，没有直接拒绝：“我只是梁教授的助教，叫我林师兄就好了。水我有了，柳同学自己喝吧。” 果然是，讨好也没用，铁面无私。 柳西西也摸不准林醉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她只好攥紧瓶身，默默跟着。 推开锦园的大门，右手四间平房，分别是孵化室，休息室，都紧闭着。 而左手是一道小栅栏，从外面看墙内是各种层高很高的笼子，明显是用来养育禽类，与其说它是个培育基地，不如说是个小型动物园。 林醉邀她进来，神情惯常周到：“这个小院主要养红腹锦鸡，也是我在研究的课题之一，需要环境相对安静，所以不怎么开放。” “这里可真好玩。”柳西西平常多喜欢宅在画室，连校园都不熟悉，从不知道别的学院还有这种地方，一时也被惊艳住，将刚才的纠结都放在一旁。 林醉不置可否，继续往里面走：“还有更好玩的，带你看看。” 一道窄门而已，擦肩而过时，柳西西闻到他身上草木的清新气息。 就像是，野性的绅士？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形容词，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 意识到这个行为有点傻后，快快抛掉杂念，跟进了养殖园。 这院子从外看平平无奇，却内里有乾坤。 她从前喜欢看动物世界，各种绚烂色彩的动物，和亲眼见到可大不相同，那些颜色好像有了生命般热闹，完全不会有人类认知上觉得俗艳的感觉。 当颜色到达一种质感，层次，扑面而来的只会是一种到壮烈的美感。 柳西西隔着笼子赞叹：“哇，它羽毛颜色好漂亮，看起来跟……跟新的一样。” 林醉被她的形容逗笑，指着其中正抖翅膀的一只：“鲜艳的羽毛除了用来在雄性之间互相攻击的时候，增长气势，最重要的就是用来求偶，引起雌性鸟类注意。” “那它们的漂亮羽毛为伴侣而生的啊。”柳西西由衷地兴奋，突发感慨：“可人类居然是反过来的，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是，只有人类是例外。”林醉边走边给笼子里添食添水，跟一只幼鸟互动：“如果是我，更喜欢动物的道理一些，为爱的人变得更好，是美好的事。” 那只小小的鸟儿正在蹭他的手心，他低头看着，挠挠鸟儿的软羽，亲昵又熟悉。 柳西西被他温柔的神情吸引，心念一动。 这么心软的人想必对她那个小过错，也会不在意的吧？ 想到这里，她凭空生出一股胆气来，也凑近蹲下身，假装在看幼鸟，试探询问：“林师兄，我上次……” “嗯？”林醉疑惑的侧过脸，与她对视一眼。 柳西西话到嘴边那句“上次是个误会”，硬生生咽了下去，眼神一乱，脱口而出：“你有没有听过人格分裂这种病？” 林醉被问愣住，好一会，才认真应答：“出现概率不高，短期时间内也很难求证。” 他似乎还嫌不够准确，又虚心问询：“怎么？柳同学在这方面有心得？” 救命啊！她哪里敢有心得，随便找个台阶下就这么难吗？ 柳西西无语凝噎，只能低头认命：“林师兄对不起，上次直播是我进错频道了，还有今天偷拍你照片，都是个巧合，我，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说完又连连摆手：“但是……总归给你造成困扰，我还是要道歉的。” 一连串说完，林醉“嗯”了一下，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柳西西委屈，把憋了一天的郁闷倒出来：“碰上这种事，是个人肯定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或者偷窥狂什么的吧，不然你今天也不会听到我的名字，就推脱让你师弟来带我。” 林醉终于忍不住，爽朗的笑出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其实这么想也很正常，但是，就是你……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啊？” 柳西西面露期待，又觉得自己不占理还要求多，有点歉意：“我在我们系，多少还有点点名气，要是被扒出来，太丢脸了。” 林醉拍拍尘土起身，强压下唇角笑意：“把你供出去，不是显得更真了嘛，对我有什么益处？” 也对啊，那就是，他不会了？！！柳西西内心狂喜。 “抱歉，刚刚确实有课推不开，特意让师弟先带你来，是怕耽搁你时间，没有躲你的意思。” “真的啊？”柳西西高兴的站起来。 她这一下起得有些猛，还有点头晕，不小心一脚踩进湿泥里。 林醉条件反射扶住她，两人尴尬对视一瞬。 “……” “没事，先不要动。”他大步走去小屋门口引了水管来，拎起来帮她冲洗。 柳西西站在原地，猝不及防一股清凉，水流浇灌着雪白的双足。 阳光映照下，白的发光，修剪整齐的指甲一颗颗雪贝一样挤在一起。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又不知道他视线落在哪，更是慌乱。 柳西西脸红透了，忍不住蜷缩了下脚趾，缩回裙子里：“不用了，我自己来。” “别动，会溅到衣服上。”林醉神色如常，绕过了她的手继续冲着，忽然问：“柳同学上次回去，是不是没加我微信？” 柳西西懵的“啊？”了一句，没明白。 他抬起头来，笑了笑：“那么珍惜的包，不让我赔，你岂不是要吃亏了？” 她还真不记得了，是留了纸条的，可她那天跑得实在太快，回去在包里什么也没翻到，大约在路上丢了吧！啊简直错失良机，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那我再留一个吧。”林醉将水管顺水递她，回头想找纸笔。 柳西西惊喜至极，想起来包里有白纸，可一转念，又藏在后面，把手伸了出去。 “要不写手上？我怕我又装丢了。”她小声又蹩脚的解释。 林醉走过来，拿笔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轻轻在她嫩白的手心留下字迹。 一下子，呼吸近在咫尺，柳西西感觉掌心痒痒的，凉凉的。 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他低头时，露出的一侧肩颈条，利落的，柔顺的弧度，透着力量感。 她鬼使神差想起昨晚上传的画，和林醉的脸高度适配，现在看来也许…… 脖子以下是也丝毫不差的，顺着锁骨的线条往下，更是有东方含蓄之美，更清瘦，更白得有透明感…… 想着，猝不及防，她出神的目光和一双澄澈如水的眼撞上。 柳西西瞪大眼睛，像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般，心如擂鼓，鼓点越来越密！ “噗呲”一声，她手中的水管不听使唤的飞了出去。 午后阳光下，水花飞溅，雾蒙蒙，下雨一样散落了两人一身。他们就在彩虹的光晕里，楞楞地看着对方带着柔光的脸。 / 夏天大日头下，被泼水不会感冒，只会狼狈，跌入谷底的狼狈。 柳西西死也不敢回忆从锦园逛奔回宿舍楼的过程，一想起来就会彻夜失眠，爬起来掐死自己，怎么会那么稳不住阵脚。 关于之前的误会，林醉说不在意，可柳西西越来越做贼心虚。 她正视自己，也不全然无辜，跟林醉见了一面，两面。心思也越来越透明，或许，她潜意识里对林醉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 是一种，能激发她所有感官，犹如花香对于蝶的吸引。 无形弥漫的大网，倾覆下来，无处可逃，也不愿意逃。 柳西西到现在指尖还有些发痒，她对照手心里的号码，飞快加上微信。 没过几分钟，申请就通过了，突然到，她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打招呼。 柳西西一条条删掉，最后规规矩矩敲了院系班级加名字。半小时过去，林醉一条也没回，看来只是客气一下。 她有些郁闷，转而偷偷摸摸去翻林醉的朋友圈，满足一下好奇心。 随手一刷，多是些科普文章的转发，和平常见到的林醉印象出入很大，他明明是很健谈的性子，单从线上信息来看却寡言谨慎很多。 就像他时常笑，看起来温和，周到，却始终淡淡的，像随时会消散的微风。 果然，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啊…… 手机忽然一连串振动，柳西西激动去查看，一颗心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 是程雪的消息弹了出来：【首战如何？见到大帅比了吗？好看吗？哪个段位的？】 柳西西翻了个身躺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除掉水管泄漏之外的部分，大概讲了一遍。 程雪同学听完，由衷的感叹：【又是调戏，又是偷拍，还画涩图，讲真的，我都想替林师兄维权了，他竟然居然信了你的鬼话，不追究了？！看来，这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这么一说，柳西西也良心稍痛：【你说的对，我觉得也我没有被冤枉……】 程雪：【承认自己的第二人格了？】 柳西西稍犹豫一下，想起了彩虹光晕下，林醉好看的侧脸。 她捂着砰砰跳的心口，一个字一个字敲下，【不，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第5章 第四章 喜欢林醉什么呢？第一眼当然是脸了。 柳茵是自小学画的人，喜欢带来视觉享受的漂亮的人。况且林醉又兼顾学识和温柔，说话时专注而友好，在那样目光的注视下，她总忍不住想逃…… 在逃离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一多半都是为了掩饰兵荒马乱的心跳声吧。 门外传出声响，室友陆续吃饭回来，热热闹闹似乎在讨论什么话题。 柳茵帘子半拉着，外面的女生也没有避讳，嘻嘻哈哈继续。 “男人嘛就当放风筝，放一放，收一收，自然就很听话。”高燕手里拿着一捧花，正美滋滋转圈炫耀。 旁边的秋瑶手里吃着卷饼，还不忘捧场：“翔翔就是个舔狗，当然对你百依百顺啦。” “你以为我就没下功夫？谈恋爱也是需要小心机的，为了追他我可是修炼了九九八十一招呢，现在主动权才换到我手里——” 柳茵还刷着空白的聊天界面，冷不丁听到这句，心念一动。 “那种外热内冷，不爱聊天的呢？” 高燕看上铺冒出个头来，吓了一跳：“我没听错吧？柳仙，你什么时候也关注我们这些凡人的七情六欲了？？难道我们千年铁树开花了？” 说完，两道八卦的身影都追了过来，眨巴着星星眼，等着她坦白从宽。 “是，是游戏。”柳茵在逼问下，情急之下摸出iapd，屏幕上是乙女游戏的聊天界面：“我就差许衍的成就没有点亮了，正聊天推进感情呢。” 两个女生悻悻而归，肩膀都垮下去一半：“不愧是你，还有心思跟纸片人谈恋爱，现实的帅哥不闻不问，再不主动点好男人就不流通了，毕业更难找。” 柳茵悻悻的转过身，退出群聊：“不说算了，我自己悟。” 高燕好为人师到一半不甘心，追上来继续：“那当然是要主动了！先高高撩起来，再轻轻放下，保管他对你差不爱饭不想，轻松被拿捏！” “也不一定吧。”秋瑶慢吞吞关掉韩剧界面，有理有据反驳：“你们看上次表白墙上那个猛女，那么主动贴人家，结果被扒消息嘲讽，好惨哦！” “那个瓜早就一点水花都没了。”高燕一脸遗憾：“听说他们班长叫人删帖子了，不然我也想见识见识哪个姐妹这么有胆量！” “这么快就没消息了？不可能吧。” “这两天生科院作业多的叫苦连天，都在刷屏找资料借书，早就没人说这事了。” 高燕想起来柳茵还在，不禁调笑：“我当时差点以为那个猛女是你呢，头像简直一模一样，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哦！” 柳茵顿时一级防御状态，随口说：“这种同人图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 秋瑶也举手赞同：“是啊！你不混动漫圈不知道，我在微博上看到好几次这个图了，好多人用的……” “是吗？那给我也整一个！”高燕一挺好奇，凑过去一起看起来。 柳茵这个猛女本尊，见两人打消怀疑，大大松了一口气，施施然拉上了帘子。 密闭的空间里，她此时脑子里又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生科院该巧不巧这个时候作业堆积。 该不会，是林醉为了帮她这么做的吧？ 想完又觉得甚是离谱，他怎么可能这么闲，明明连一条微信都懒得回—— 她正走神的时候，“嗡”一声，屏幕突然亮了。 柳茵瞬间瞪大了眼睛坐起来，竟然是林醉的消息，还发了两条！ 林醉：【柳同学，下周二方便吗？】 林醉：【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接我们组的项目，不知道你去哪里方便？】 啊啊啊啊主动约饭，她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她做贼一样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室友，强忍情绪不外露，略显矜持。 【跟师兄平时一样，近点就行】～ 屏幕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半晌，林醉才回了句：【你确定吗？】 【嗯嗯！】如果心声有颜色，应该是粉红泡泡状态！ 柳茵发完，在床上直打滚，心情美的冒泡泡，距离下周二还有三天。 她要从内到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有机会挽回形象的！这次她要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林醉面前！ / 整个周末，柳茵都心情很好，好不容易盼到周二。 穿了条平时不常穿的墨绿吊带长裙，还有一双废脚，但又实在美丽的小高跟鞋。 化了淡妆，卷发快垂到腰际，蓬松柔软。 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小心思在冒泡，两人吃饭为表尊重穿得体一点很正常吧。 可惜出师不利，还没走到约定的餐厅，她脚后跟就痛到不行，一看都磨出血泡了。 只好先去买点创可贴，结账的时候，看见涌进来一堆女生，挤挤挨挨在聊天。 “下午的公开课看预告海报了吗？是生科院的林老师来讲！” “早就占座了，要坐就坐最前排，去晚了只能在楼道里站着了。” “听说环境院也来跟我们抢，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啊，还是不是为了跟林老师说说话。” 等那帮女孩结账出门，柳茵最后一个出来，低头看着磨破的脚，心里凉了一大截。 原来他有这么多追求者啊，都有种追星的感觉了，从近在咫尺的人，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月亮。 也是，那么好看又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柳茵心里酸溜溜的，赶到餐厅时，已经晚了半个小时。 她四处张望着，看见林醉就等在门口，阳光透过树影洒在他肩上，格外好看。 她调整呼吸，准备上前打招呼：“林……” 旁边忽然横出来一人，笑嘻嘻招手：“柳同学你今天穿的好隆重啊，真好看。” 是上次的师弟张宇成，柳茵极力忍住才没有一秒垮脸，僵硬笑了下：“你好。” 张宇成笑嘻嘻，抬胳膊撞了下林醉：“是吧？林神，给点反应啊。” 林醉温和如常，目光在她的鞋子上暂作停留，弯了弯唇角：“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有个公开课，就近原则，委屈你了柳同学。” 两人约会秒变聚餐，她的好心情直线坠落，却很有礼貌的：“没事的。” 啊啊当然有事了！这个电灯泡有效期怎么这么长啊～～～ 林醉说的将就实在是客气，他挑的是学校附近一家颇有好评的茶餐厅。 餐厅门口一扇影壁，后面是古色古香的桌椅陈列，提前订好了位置。有人引路带他们走进一间叫「咫尺」的隔间，掩上木门离开。 柳茵有点出乎意料，坐定后说：“你们也太客气了，我的工作也没那么重要。” “没事，这家味道很好，之前总是帮老师们订，熟悉一些。” 张宇成悄悄说：“柳同学，我可是跟你着沾光啦。” 林醉推荐了几个招牌菜，点了腌鲜鳜鱼、杨梅圆子和清炖石鸡之类的，格外丰盛。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是口味偏清淡，营养也够。” 林醉照顾她烫餐具，基本上没让柳茵动过手，盛了甜汤推到她面前：“绿豆米酒汤，这两天暑热最开胃，脾胃也没什么负担。” “谢谢谢”柳茵接过有温度的碗筷，心里也跟着一暖。 这样面对面，脸对脸一起吃饭，甚至能看到对方颤动的睫毛，莫名让人心猿意马。 “林师兄平常也这么会照顾人吗？” 柳茵大着胆子把疑惑问了出来，他看起来像是会对谁都好的样子呢。 “差不多吧，组里大家都是这样互相帮衬的。这个项目也是来请你做额外的工作，多上心也是应该的，以后有时间我介绍办公室其他人给你认识” 原来，是有求于她才这样体贴，等她画完这个工作，朋友关系不久也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柳茵突然觉得碗里的菜，都清汤寡水起来。 刚坐回来的张宇成，忍不住酸溜溜：“林神什么时候干这种粗活了，过分体贴了吧。嘿嘿，能不能把我的也……” 林醉淡淡睨他一眼：“柳同学是我们项目组的救星，你也是？” 张宇成尴尬挠头，想起来问：“对了小西，你画完大概需要多久呢，我给徐老师汇报下时间。” “一个……”柳茵避开林醉的探究目光，心虚的补充：“一个月吧。” 不过几张图，以她的速度一个礼拜就能搞定，却鬼使神差的给自己延后了许久。 林醉像迷雾一样让她困惑，又吸引着她继续往前走，她还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微弱的联系…… 林醉核对手机的记事表，抬头冲她笑笑：“时间没问题，之后有需要，就让宇成带你多转几个园子。”他晃了晃手机，无奈示意：“我一会还有课，就先失陪了。” 都是为了项目工作而已，才这样的周到体贴，半点也挑不出错。 柳茵看他礼貌道别，随后转身离开，忽然就觉得碗里的汤不怎么香了。 那道背影飘忽又不可捉摸，搅得她心里乱乱的。 吃完饭，走出餐厅，柳茵琢磨一会怎么换双鞋走回去，想着现在脚后跟肯定破了。 “柳同学，你等等哦。”张宇成跑去推脚踏车，拍拍后座：“上来吧，我送你。” 柳茵惊讶他这番举动：“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别啊，刚林神说你脚受伤了，必须送你到宿舍。” 他有些歉疚地挠挠头：“我这跟你走了一路都没注意到，真不好意思。” 原来是林醉提醒的，有些诧异。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是从一进门就看出来了吧，柳茵心里泛出一丝甜甜的滋味，点头坐上单车。 / 因这一声提醒，柳茵一下午都很开心，美滋滋躺在床上画画。 床铺下，高燕正眉飞色舞，在说表白墙刷屏事件，大喇叭似的念叨，今天林醉被霸榜了，好多人在求联系方式。 柳茵忍不住内心忐忑起来，不过一下午时间，就这么多女生扑上去。 她原本带着耳机看番剧，也忍不住，空出一圈听八卦。 高燕拍胸脯安抚自己，又拉过凳子：“如果说学校还有完美的化身，那就是林师兄本身啊。你想啊，又有学识，又好看，性格也温柔，可惜我们系就没有这种神仙人物～” “我们有柳仙啊，清冷大美女，还有去国外比赛过呢。” “那不一样的。” 柳茵翻了页画册，装作不经意问：“他这么完美，还没女朋友？” “是啊，他大学本科直博在学校这么久，也没听说和哪个女生真的走得近过？”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男人好生厉害，肯定不简单！”秋瑶煞有介事地形容：“动漫这种眯眯眼的全是怪物，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可怕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之前有女生跟他告白，你猜他是咋拒绝的……“ “什么？你别吊胃口了！” 高燕清了清嗓子，模仿道：“给你造成误会我很抱歉，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没有任何意义。” 秋瑶抱住脸，哀叹：“天啦，这简直绝杀啊！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就是啊，像这种高岭之花，远看就好，走近了容易扎到手！” 熄灯时间到了，宿舍瞬间一黑。 柳茵耳边瞬间静了，视频里的动漫角色只张嘴不出声，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脑子里只浮现一个念头，原来他那么健谈又体贴是后天修炼而成。如果她真的跨过那条界限，会像那个女生一样被戳破幻想吧？ 一定是第二种情况了，她心里想，烦躁的蒙起了被子。 第6章 第五章 手机不停的震动，柳茵从满地画稿中坐起来。 她的自然卷因为静电炸了起来，像头毛茸茸的狮子。 看一眼屏幕，是张宇成发过来的消息，这人线上有点话唠。 自从上次林醉把微信名片推过来后，张同学基本保持着两天一次的交流频次。 张宇成：【周五生态园的宝藏小院可以开放，我带你去看看吧，比锦园里的还要好看！！】 柳茵正要回复，对方又弹出一条消息。 张宇成：【我跟林师兄借了钥匙，这不算工作里的内容，看你的时间哦～】 林师兄百忙之中还能嘱托师弟跟进情况，还真是心思细腻，不愧是大众情人呢。 柳茵越想越烦躁，干巴巴戳了两个字：【有课】 又觉得生硬，勉强加了个微笑表情。 去他个大头鬼！跟工作无关还是不要瞎浪费感情了！ 柳茵说服自己，埋头坚定的睡去。 事实上，毕业生哪有那么多课要上，撒谎都懒得打草稿。 柳茵收拾收拾东西，直接滚去了画室，她今天只想泡在颜料里。 最简单粗粝的方式，用黑色两色渲染，用单调的线条勾勒。 废弃的纸页扔了一地，面前的画布上仍是张残次品。 今天手感不佳，不满意，怎么画都不满意。 间歇时，账号里消息传来，是有人戳她求上次画的版权。 柳茵记得上次已经删除的那幅画，没想到已经有手快的粉丝保存下来，就在评论区放着，甚至还被顶上了热门评论。 “太太，跪求，这个美人再多画点行么？” “我愿意一年不看呆萌同人涩图，只看禁欲帅哥的脸！！” 绝无可能！她决计不会再画关于林醉的画了。 柳茵关掉屏幕，盯着画布的留白处发呆，发呆了好一会。 心念浮动起来就像尘埃，落在屋子里的每一处，每一处便都是他的气息。 半分钟后，留白处出现林醉的侧影，一双眼透着沉静安稳，如凉风般，能让周遭的一切归于静谧，恰如其分的成为这幅景象的一部分。 为什么现在只有想到林醉，才会产出满意的作品，完了，彻底完了！ 可偏偏那个人若即若离，捉摸不透，任她再努力也捕捉不到分毫。 她忽然撕碎画布，信誓旦旦，就是灵感枯竭到死也不能任由爱意疯长，这种情绪也许会带她进入深渊之中。 / 初夏来得来块，到下午，天气愈发燥热。 柳茵只觉得在宿舍闷得慌，背了画夹去校园里散步兜风。 学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公园，柳茵最喜欢临水的紫风亭，尤为僻静，在校医院旁边的小径深处，不怎么有人来。 路上她买了瓶梅子酒，就靠在柱子边吹凉风，好不惬意。 酸酸甜甜，梅酒冰冰凉，一口下去凉爽到心底。 她今天穿了件吊带白色长裙，柔软蓬松的自然卷用丝带松松散散系在后面，露出细长脖颈和大片肌肤，白皙的手臂轻轻搭在腿上，猫一样懒洋洋的靠在凉亭一角。 看着脚下的荷花池发呆，大片大片荷叶上有蜻蜓驻足。 她端起相机调试，打算捕捉几张氛围感的图片，适逢身后有人经过，蜻蜓被惊飞。 柳茵撇撇嘴回头想要看看是谁捣乱，转身朝下看去。 校医院的侧门，一个黑衬衫的高个子男生从里面出来，骑车准备离开。 她连忙收回视线背对着，心想今天真是冤家路窄，刚撒了谎就被撞了个当面！ “柳同学也在这里，今天没课了吗？” 林醉推着车在亭子下经过，看见她后把车停在一旁，仰头询问。 柳茵慌忙收拾东西，暗自挠头：“我！正准备去呢。” 林醉丝毫不给面子，来凉亭里坐下，笑了笑地看着她：“还有十分钟下课，这会去估计要被老师骂，还是别着急了。” 柳茵见自己被戳穿，尴尬地坐下。 默了一会，她灵光一现转移起话题：“林师兄，是生病了吗？” 林醉拍了拍肩膀，不甚所谓：“昨天整理笼子有些擦伤，喷些药就好了，没什么事。” 柳茵“哦”了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看见自己的杯子想起来问。 “喝梅子酒吗？很甜的。” 林醉从善如流接过来，却在手里握着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柳茵又注意到他今天没戴眼镜，眼睛格外漂亮，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衬的皮肤更加白，很是沉静内敛。 “我不怎么会喝酒。”他把杯子放在一旁。 这算是拒绝？他大约是生病了心情不佳，柳茵想。 “那给我吧。”柳茵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回来。 她手伸出去一半，林醉却先一步拿起来和她的空杯碰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如环佩叮当响。 他随后一口闷，嘴角挂着笑意：“接都接了，哪有这么不给面子的。” 柳茵脸颊有些发烫，强作镇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靠在柱子上安静的慢饮起来。 林醉忽然问：“柳同学喜欢喝酒？” “哦我酒量不怎么样，就是放松心情的时候喜欢喝一点。” 她喜欢微醺的感觉，像现在这样，脸颊有点泛红，脚下轻飘飘，但意识却比往常还要清晰。 不知怎么，想起昨晚室友们的闲言碎语，按捺不住好奇。 柳茵大着胆子问：“林师兄，是不是有很多师妹喜欢你啊？” 林醉愣了一下，目光下沉：“我不太清楚。” 见柳茵问得认真，他又补了一句：“大概是吧。” “那你喜欢这种同时被很多人喜欢的感觉？” 柳茵刻意强调了“很多”两个字，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安静懒得说话类型。 除了，过于放松的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杏圆眼雾蒙蒙，自然卷曲的发丝绕着雪白的脖颈，像只探出头来，寻找猎物的小狐狸，狡黠而俏皮。 林醉笑意减淡，收回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柳同学，你喝醉了。” 是哦，她确实没有理由过问林醉的私人生活，他们还没有那么熟。 柳茵准确捕捉到林醉的表情变化，她有些打退堂鼓。 她喝的其实不多，暖洋洋的晚风一吹，酒精好像全部蒸发出来，熏得的她晕晕乎乎。 “是有点头疼。”柳茵揉了了下额角，闷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说话了。 风吹了一阵又一阵，身上的汗都已经消失不见，两人无话坐了一会。 “上次弄坏你的包，我找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一个，只是那款联名图案是限量版售空，但有个珍珠少女的款式，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林醉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柳茵，白色的包身上有个吊坠，是毛茸茸的小白猫样式。 “这个也是送的吗？”柳茵对坠子好奇起来。 “今天带课做标本时，随手戳的一个小玩偶，送给你当个挂饰吧。” 柳茵接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亮亮的：“谢谢，我很喜欢。” 林醉起身准备道别，看她手边的东西有些多，忍不住问：“需要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学院吗？” 柳茵拍拍自己的包：“没事，不重的，我经常背着到处走。” “那你还会去园子里吗？”林醉忽然回头问。 柳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追问，下意识回答：“会啊。” 林醉笑了笑，盯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好一会，没再说什么，推着车离开。 叶子的剪影落在他的背上，画出好看的弧度。 柳茵还站在原地，抱紧怀里的东西，觉得心里那处空的地方，被填的满满当当。 第7章 第六章 傍晚，川流不息的鼓楼大街，灯火如昼。 “我在想。”柳茵撑着脑袋又喝了一杯：“是不是我问他的话有点过分啊？” 两个酒鬼坐在窗边，听附近学校来兼职的小哥唱着乡村民谣，醇厚温柔的嗓音，灌满了屋子，明明无限近，又像是从天边传过来。 程雪跟她碰杯，随口问：“你又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就是问他，喜欢很多人喜欢但又不知情的感觉吗？” 程雪笑得仰倒：“您多冒犯哪，怎么不直接问他「请问你是海王吗？」。” “有这么严重吗？”柳茵紧张起来。 “有，不过我感觉这个师兄对你有点意思啊，你不是也喜欢他，直接试一下得了。” “自作多情害死人啊，他也不止对我一个人好。”她想起室友高燕提过林醉拒绝其他女生的说辞，手指转着杯子，有些气馁：“如果我戳破了这层纸，可能什么都没了。” 程雪含着酒，摇头：“你管别人什么情况呢，重要的是林醉怎么对你的？” 柳茵摇头：“我又能有多特殊，不过见了几面而已。” 程雪恨铁不成钢，拿好小桌子将塔罗牌铺开，打了个响指：“来，抽一张。” 柳茵早就不信了，拍了下手：“起开，你别又给我算个单身后半生。” 程雪切了一声，观察柳茵面相，徐徐道来：“根据我的推测，林醉这种温柔学霸型，看着亲和，不会拒绝人，实际上芯子凉薄，不找准他的死穴，是动摇不了他的。” 柳茵听的懵懂，仍期待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如果你说不出口，就等他开口，你只需要勾手就可以了。该追就追，但不跨过最后一道线，最好让他以为是他在自作多情。” 程雪说完，点了支烟，总结陈词：“不过，这招真的太难了，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行得通，就算你找到他的死穴，发现解决不了，还是不成，何必呢。” 柳茵根本没听后半句，嘴角已经浮现出狡黠的笑意，明显是心念动了。 程雪连忙敲杯子，引她视线过来：“不是吧，你真要啃着硬骨头？咱至于么，不就是皮相好看了点，还真要上心啊。” 指尖划过杯沿，流光溢彩透过淡蓝色的液体，明媚动人。 “灵感之光，欲望之火，你懂吗？”柳茵慢慢的说出口，越发显出这句话认真。 程雪呼了一口气，简直五雷轰顶，雾气迷蒙中下了论断。 “宝，这不是你的初恋，这是你的劫啊。” 柳茵无所谓的一闭眼，倒在沙发上，眼底有了细碎的光：“听着还挺刺激，不错。”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个语音电话。 “付老师电话！”程雪一看备注名，将手机丢给柳茵，条件反射抱着靠枕，如同隔离炸弹。 柳茵被砸得一脸莫名，委屈道：“至于吗？她又不会顺着信号打你。” “我可是被付校长整整统治了三年，应激反应也正常嘛。”程雪连忙挥手，给柳茵指了条道：“那边安静，你快赶紧去灭火！” 柳茵说是镇定一些，实际上也心里慌慌的。 她呼出一口气跑到卫生间，靠在镜子边，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声响起，对方已经起了埋怨：“今天是周五，你怎么在外面待着？” “跟同学出来吃饭，有点晚，打算明天打给你的。” 柳茵感叹这女人听力真是出奇了，躲到这么远还是被发现。 “我听你外公说你不想学岩画，还退租回学校住了，为什么？” 柳茵指尖在瓷砖上滑动：“我就是不适合，吃不了苦，能怎么办？” “所以你就休学一年去参加那什么艺术展，说有公司看上了买你的画，结果呢，买了吗？投资了吗？那都是昙花一现！” 柳茵指节按得泛白，冷笑一声：“知道我没被选上，你很开心，证明自己是对的了？” “你这么跟我说话什么意思？” 隔着听筒，能听到另一端传来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力透纸背的，估计是在批改作业。 付云恢复理智，像安排下个季度工作指标一样，冷淡开口：“只有摔跤了才明白我告诉你的是对的，趁着最后一年拿到毕业证，我好送给你找个高校去教课。” 柳茵瞥见镜子中自己的脸，“啪”打开水龙头：“不好，我要留在平京。” “小茵！”付云厉声说完，又换了语气：“平京有什么好的，我都没办法照应你。妈妈一个人在云洲很忙很累的，你就当帮帮妈妈好吗？” 柳茵头一次认真质问：“那我自己呢？我想要的就不重要了？” 对面静了一秒，忽然说：“小茵，你以前不是说毕业就回来，怎么变了。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啪”她按断了墙上的小挂钩，看着镜子中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 这个问题直到出了酒吧街，柳茵也没有回答她。 自从父亲净身出户，柳茵跟着付云一起生活，越来越感觉到她的强势。 明明她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明明她应该获得最多的歉疚和同情。可柳茵不得不承认，付云让她觉得很窒息，她来平京学艺术，就是为了离她远一点。 柳茵目光放空，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对面，一群小学生放学。 此时，夕阳光落在人身上，各有不同。 穿旗袍的阿姨接小孙子回家，坐在父亲车后的小朋友和胖胖的小伙伴告别。 哭泣的小女孩攥着妈妈的手，耷拉着脸，快步跟着大人的步子过斑马线。 柳茵鬼使神差地想起林醉，她突然想起他身上那种让人舒服的气质是什么。 他像午后阳光般的柔和，有一种能轻易安抚人心的魔力，填补每一寸伤口，抚平每一个褶皱。 在她二十年来浮躁无趣的人生里，终于找到一个有现实温度的人。林醉像一个锚点，让她找到了坐标，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达他那里。 / 从打定主意那天开始，柳茵开始不自觉的关注和林醉有关的一切。 跟男生的直接行动不同，女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做很多功课的，穷尽手段的去了解，去感受对方。 这对柳茵来说有点难，她本是个专注娱乐自身，懒得分给别人注意力的人。 妥妥的八卦绝缘体，在艺术系的瓜田里，简直是个睁眼瞎！ 这两天硬生生憋在宿舍，出出进进，就为了偷偷瞟几眼室友们八卦的公众号。 翻到她们说的校内表白墙，果然好一片新天地。各种冒着粉红泡泡的留言，顿时淹没了柳茵的视野，她还没刷几条，就看到隐晦提及林醉的表白帖。 什么“斯文男神”“禁欲”“高岭之花”总之各种肉麻的称呼都有。 还有契而不舍写小作文的，全然把这里当作树洞抒发恋慕之情。 柳茵眼也不眨，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女孩几乎每天都会记录和林醉有过接触的点点滴滴，看文字细节，应该是生科院的学生。 “今天他来我座位上检查了，手指好好看啊，我一整个心猿意马。” “什么时候院方能知道美色是第一发动力，多给林神安排现场课啊，绝对挤爆教室了！” 底下还有跟贴的留言冒出来。 “少做梦了！年年都有师姐想当师母，哪个成了？” “别看林老师平易近人，跟学生联系都用邮箱，就算加微信，一个月不说话就会被删除的。” “姐妹亲测+！！上次因为小组作业加了老师，结果今天就被删了，好无情，好冷漠，好难追啊！” 柳茵退出界面，连忙翻找和林醉的聊天记录，时间显示是上周五。 到明天刚好满一个月。不会吧，不至于吧？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张温暖阳光的脸，可以做出如此绝情的举动。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这种无所谓交友圈子的人，才会这么直接。 可是话说回来，他们到底没什么深入交流，现在项目也已经结束了。 就算是删除也顺理成章，而且他连自己的学生都下得去手，何况一个隔壁院三面之缘的人。 最关键的是，柳茵连他邮箱都没有，连个退而求其次的联系方式都没备下。 啊！不行，还是随便说点什么，联络一下感情，哪怕把删除日期往后拖延几天呢。 柳茵对着空白的格子瞪了半天，划来划去自己以往的说话风格。 比林醉还要简洁，乍一看她才是那个高冷的人。贸贸然开口，岂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她动机不单纯？ 柳茵纠结了一夜，写了又删，到底是没发出去半个字。 却也没睡安稳，一晚上辗转反侧，心里好像燃着一把火，急切的想要见到他。 半夜，夜空中传来阵阵雷鸣，连玻璃窗都在迎接震颤。 窗外开始噼里啪啦开始落雨，她在催眠噪音中，慢慢入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耳后被触碰的酥痒，一阵温热的气息喷薄而来，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那沉重的呼吸声却起起伏伏，萦绕不绝。 她在黑暗中伸手寻索，指尖滑进一只温热的掌心里，肌肤的触碰如此熨贴。 男人的手缓缓合拢，将她的半掌轻而易举包裹住，放在了唇边。 很轻，很轻地吻，像一片羽毛拂过去。 床头纱幔浮动，浮云遮住了月光。她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好抚摸他的模样，从鼻子的棱角，点到眉心，想象线条的延伸—— 黑暗中，焦躁难耐。她看到男人缓慢起身，□□的背耸动，像一把开合的长弓。 男人俯身靠近，在耳边似笑非笑，唇瓣几近要挨在一起时，他温柔的嗓音带着蛊惑：“别去追，会掉下去。” 柳茵惊醒坐起来，伸手一摸，额头上都是热汗。 难以置信，她竟然做了一场春梦？ 在最后一刻才分辨出来，那是林醉的脸，他眉眼间冷淡如水。 大概是日日夜夜描摹过的人，如同烙在了记忆里，一是心神恍惚就能入梦。 黑暗中宿舍其他人都在睡觉，窗户紧闭着，很是闷热。 她爬下床灌了好几口水才镇定下来，缓慢呼出一口气。瞥见窗外的积雨，又想到林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实验室睡？有没有起夜去园子忙碌？淋了雨怎么回宿舍之类的。 想着想着，羞耻感爬上来攀扯她，整个脸都烫得发红…… / 隔天一大早，柳茵背着画到一半的初稿，打着验收的名义去生科院问问情况。 可是不巧，这回实验室没人，徐老师也不在办公室。 柳茵拿了东西，骑车去到锦园，却发现铁门上挂了把锁，没有人。 她有些失落，忽然想起上次探头探脑的小鸟，食指微叩，敲了两下。 竖起耳朵仔细听，先是一阵悉悉索索，果然，接着一声清脆的鸟鸣音呼应。 果然，身后的大铁门响动了一下，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 步子拖长，透着缓慢和疲惫。 “谁啊？”门打开，林醉站在人面前，身形晃了一下，细碎的发丝盖过眉眼。 领口有些乱，衬衫没有折进裤子里，下摆被风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柳茵愣了一下，没见过这样的林醉，随意中透着清冷性感的味道。 几乎和梦里的人重叠，她心口突突直跳，强行把视线移开，又忍不住琢磨着，好细的腰啊。 不对，他这是刚起么？ 第8章 第七章 林醉似乎疲惫至极，扫了眼柳茵，挤出一丝笑意。 只不过淡淡的，没有直达眼底：“柳同学怎么来了？” 柳茵看着状态截然不同的林醉，疲惫中带着一丝克制和温柔，心意晃动。 手不自觉在身后攥紧裙摆，随口说：“我去生态园想补充点画画素材，听宇成说你发烧，我路过来看看。” 林醉揉了把脸，好像刚刚恢复清醒：“哦，是这样啊。” 他嗓音有些干涩，也比平常冰冷一些，默了一阵，让开条通路：“进来吧。” 锦园的孵化室旁边就有一排用来休憩的房子，其中一间是卧室，不大不小。 东西不多，看起来很临时，他应该是忙着照顾实验对象，才在这里暂时住的。 柳茵走近去，发现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几个大书柜，里面有个套间，放着简单的床铺和沙发，可以简单过夜。 一进房间灯光照亮，柳茵才发现林醉手臂上有一抹擦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有些显眼。 她忍住上手碰的冲动，试探问：“这是怎么弄的？” 他低头用衬衫袖盖住，神色平淡：“被爪子蹭了一下，经常有，没事你坐。” 柳茵想起自己做的梦，这就是心有灵犀么？他居然真的受伤了。 “前两天太仓促，素材不齐备，我给你找找有没有拍好的照片。” 林醉去柜子里找相机，眉眼间扫去了疲倦，恢复温柔谦和的模样。 “不着急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没多久走出来：，有些歉疚：“内存卡没在这里，应该是放在宿舍了，要不明天吧。” “哦，那我明天再说。”柳茵意识到好像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尽管她不是很想。 她拿起包慢吞吞挪到门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可巧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外面响起了阵阵雷鸣，闪电撕开夜空，没几分钟，瓢泼大雨就浇下来，砸在水泥地面上。 柳茵忽然停住，半真半假的慌乱：“呀，我没带伞。” 林醉也朝外看了一眼，起身去关窗说：“这么大的雨，有伞也走不了，等雨停吧。” 雨夜风正凉爽，屋子里的温度却有些潮热，两人之间空白了一阵。 林醉转头朝着房间里走去，打开电饭煲里熬着粥，从柜子里取了碗，盛好端出来。 “吃点热的吧，外面风大，你应该也很冷。” “谢谢。”她接过碗，不小心碰到指尖，也是温热的。 听着雨声，两个人对坐喝着白粥，隔着一张小茶几，都很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这是他们第二次面对面吃饭了，桌子缩小了些，距离也被拉近。 柳茵抬头看向他的脸，热气蒸腾下有些泛红，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有脆弱易碎之感。 不知怎么，总感觉今天的林醉有些疏离，像是刻意在躲开些什么。 该不会，这就是划清界限的前兆吧？ 外面的大门，自她走进来后，林醉就没有关上，甚至还敞开的更大了些。这会，能听到下课这个时间段，学生们成群跑过，或者结对在屋檐下躲雨的说话声。 一墙之隔而已，不算远，也不算近。 柳茵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就干脆捧着碗，沉默打量四周。 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放着收拾到一半的箱子，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些未整理的放在旁边。 她有些好奇问：“林师兄，你是要出差吗？” 林醉顺她的目光点头：“是，下个礼拜要去小陇山，带几个新生做数据。” “去多久？” “三个月左右，山上有宿舍，跟在学校差不多。” 好久啊，柳茵默默“哦”了一声，见他箱子里的衣物装备，的确是适合野外出行。 柳茵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三个月不见面，就凭这样疏离的态度，恐怕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吃完饭，林醉拿去水池边洗刷，柳茵插不上手，坐在沙发上看他。 水流声完全遮盖了呼吸，他耸动的脊背，像沉默运作的机械，手臂肌肉上下起伏，很是优美。 她看得有些出神，心里的念头按捺不住，现在不问，以后就更没机会。 柳茵冷静地吸了口气，兀自说：“林师兄，你觉得我们……还算熟吗？” 熟个屁啊，这种口气的开场，是要借钱还是怎样！ 柳茵在幻想里恨不得抽醒自己，安慰说洗碗声那么大，肯定听不见的。 下一秒，水流声停止，林醉拧好水阀，也不见转身过来，空气突然安静一瞬。 柳茵紧张地注意着他的动作，忽然听到当啷一声，碗碎了，他整个人歪倒下去。 “喂，林醉——” 柳茵愣了下，冲过去撑住他，重得她险些被带的踉跄倒地。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拖到沙发上靠着，她这次没犹豫去碰到他的额头。 都是汗，烫的，浑身都是。 他浑噩中靠在沙发背上，小声说：“药在茶几下面。” 柳茵连忙伸手去桌子底下摸，拿到拆开的药片，送进他嘴里，又拆旁边的瓶装水。 “不用了。”他喉咙滚动，已经干咽下去。 柳茵神奇的看他吞咽的部位，有些晃神，忘了手里还拿着水瓶。 林醉手臂撑开两人距离，低头喘息，目光渐渐恢复清明，看她还愣愣举着水，便接过来拧开，灌了几口，喉头涌动，空气里听得到清晰地吞咽声。 柳茵愈发确认，他像某种原始力量感的动物，带着自然的气息。 一个野性的绅士，她脑子里划过这个词。 林醉注意到女孩纯净的眼神盯着自己，挤出一丝笑：“没事，胃病而已，缓会就好。” 她忍不住问：“这样就好了？还是去下医院吧。” 门外大雨还在继续，雨滴砸在窗棂上，砰砰响。 林醉正要说什么，听到隔壁孵化室传来“滴”的提示音，撑着手臂站起来。 柳茵连忙阻止：“你这样还要工作啊？” “嗯，不疼了。”见她皱着眉头不解，林醉缓声问：“或者，你能帮我个忙吗？” 孵化室的保温箱里都是刚出生的幼鸟，层层叠叠围了一圈桌子。 每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都有叽叽喳喳声，细弱无力，听着就十分可怜。 林醉如他所说，恢复得很快，看不出刚才还脸色煞白的模样，他拿起袋子往食槽里添粮，伸手去拿桌上工具。 柳茵四处看了眼，拿起旁边的勺子，上手帮忙拨匀，细致一点也没撒出来。 他目光里略有惊讶，有这样天然的默契。 空出一只手拿新的口罩递给她，温和的笑笑：“这里有点呛，戴上吧。” “谢谢。”柳茵依言戴上，只余一双眼睛看向他，亮亮的很难不注意到。 就这样一句话也没提前交代，两人默契添完了小鹌鹑的食量。 林醉又挨个调试了一遍光照，幼鸟在他大大的掌心里，脆弱的像只蝴蝶。 “它眼睛都没睁开呢，好小。”柳茵大气也不敢喘，专注的看着这弱小又坚韧的生命。 玻璃上映照女孩的侧脸，有些懵懂又梦幻。 林醉忽然感觉手背痒痒的，是她半蹲着凑近时，睫毛无意划过，留下轻柔的触感。 他怔怔盯了会手心，将幼鸟送回箱子里，轻咳一声：“待在这里，很无聊吧。”说着关上保温箱，随口分享：“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观察记录，和不会说话的生物相处，人有时候也会无趣。” 柳茵听着满室的鸟叫声，细弱灵动，闭上眼就仿佛置身于密集的丛林中。 她摇摇头，认真道：“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玩的。” 同时，指尖无意识刮蹭玻璃，小声补充：“人也很好。” 她很早就注意到，在林醉面前，她总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要努力克制才不会显露出来。 就像现在，不敢抬头确认他听到这这句话的反应。 “雨好像停了。”林醉神情如常，目光看向窗外：“我送你吧。” 门前雨过风止，剩下灰蒙蒙的天空，空气清爽了许多。 柳茵先回到房间，看见桌上的手机屏亮了一下，不断弹出消息。 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可林醉的手机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一样，无形又无情的吸引她，她就瞥了001秒，刚好看到了微信最下面一行，显示36+好友申请，积累了好多条，像是他一直置之不理。 果然，是这么铁面无私的人啊，表面温和只是为了维护内心秩序。 林醉拿着衣服出来，柳茵已经走到大门口。 小院子里的铁门被冲刷的泥沙卡住，死活拉不开，发出震动声。 “那扇门坏了。”林醉从侧边伸出手在把手上，用力一拉，风便灌了进来。 柳茵下意识冷得收紧了领口，没有预料的冷气冲击，他的冲锋衣挡在头顶，密不透风。 狭窄的通道中一下呼吸靠近，她感觉心脏在叫嚣，推着她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林师兄，你也会拉黑我吗？” 林醉被问得一愣，没琢磨明白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她低头看着他衣服上的雨水，闷闷的：“虽说删掉无关紧要的人很正常，可是” 林醉反应过来，笑了一下，声音异常清晰：“柳同学，是你通过我的请求，决定权当然在你手里。” 柳茵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说，只要她想，就可以继续靠近吗？ 第9章 第八章 这一走两个多月，柳茵电话也没打，只是存着。 就是上课有些心不在焉，上次的造型课作业拼了个昏天黑地，仓促完成。 画布上铺展开，荷叶楼亭，错落有致，大多圆形荷叶，垂感的线条强调茎叶曲线。 亭台上游人分布疏密得当，最舒服的是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有信笔一勾，气韵皆成的闲适感，与画作传递的风格相得益彰。 “这肉粉和绿色搭配的很舒服，和你之前风格不一样，色彩亮了很多。”画作课的老师姜海茹来到座位前，表情夸张的对其他人：“这就是跟着名家多熏陶的好处，审美就是出众。” 柳茵对这个说法没感觉，跟她外公教导无关。 完全是因为临别前林醉的那句话，让她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想起那天紫风亭的画面，灵感爆棚之下，一挥而就，几乎没改动，就充当了期末作业。 “这就对了！”姜海茹爽朗拍了下手，朝她笑笑：“在专业能力和手头功夫过硬的情况下，还能跳出舒适圈去表达观点就很好了。”说完，转而敲了下侧边木架，扫视一圈其他画，皱起眉头：“你们呢？不是一味的模仿，就是元素拼贴，搞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给我，就觉得能拿到分了？” 她一个个挨个点过去：“我点到的，都去重改一下，我要看到你们真实的态度。” 姜老师是当年特招柳茵进校的人，看自家孩子怎么都欢喜，倒不是说她不公正。 她年轻时也是为画痴狂的人，就是喜欢谁的风格，满心满眼就都是。 每次夸的太狠，导致班里其他人犯嘀咕，私下里开玩笑也是阴阳怪气。 不过柳茵对这些充耳不闻，她对人一向不怎么在乎。 这多少有点影响她交朋友，成为特立独行的存在，难免寂寞。 果不其然，布置完作业，底下同学都在小声议论，柳茵被四面八方飞来的白眼追杀。 下课后的楼道里，班里同学在扎堆讨论什么，随便过一耳朵，都是谈论她。 “说也太难听了，好像我们这届就指望着她了一样。” “快毕业了，谁还关心作业成绩，搞艺术的哪个不是被艺术搞。” 见柳茵从对面过来，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转了话头：“哎，班长不是说小长假有活动吗？” “对啊，听新闻说下周有直立银河的景观，可以去山上看看。” “好久没有露营采风了，反正姜老师也不怎么管我们，干脆班长组织去呗。” 五一假期临近，难得有百年难得一遇的星河奇观，老师也同意外出写生，班委们就选了郊外去爬山。就是地点迟迟定不下来，正在采纳同学们的意见，群里拉了投票在讨论。 柳茵本来没什么参与感，看到链接里提到的选项，其中有一个就是邻市的小陇山。 她想起来，那天晚上去找林醉，他说去野外就是这个地方，离学校不远。 指尖在手机侧壁摩挲了几下，心念一动，按了发送键。 投票成功后，柳茵感觉到周围异样，全班的视线都从手机屏移到了她脸上。 跟大白天见到鬼似的。也难怪，柳茵从不参加过校级的集体活动，小打小闹的场面容不下这尊大佛，众人都默认她肯定不屑，第一个甩手走人。 没想到……柳茵第一个出来响应，还选了最平平无奇的小陇山。 嘶！简直邪了门了—— 柳茵没有抬头回应，盯着屏幕上各个选项的进度条，小陇山的投票还没过半。 她有些焦躁，还差五票，岂不是要和林醉擦肩而过？ 脑内天人交战过后，她视线扫过后面聊天的几个室友，心念一动，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不会吧，仙女下凡啊，拜托我们这种普通人，没听错吧？”班长一脸震惊，惊掉了下下巴。 旁边的学委也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凑过来：“那我们有什么好处？” 柳茵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淡定开口：“我可以帮你们改期末作业。”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班长张洁不以为意，随口讥讽道：“你之前还不是说我们是水货吗，哪能救得过来啊？” 旁边的人立马附和：“就是啊，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凭什么要跟着你选啊？求人就好好说话。” 柳茵如芒在背，嘴唇嚅动，语音勉强成形：“如果你们愿意帮我投一下票，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尽力去做。” “唉，可是山上那么热，哪个地方都不想去，回去睡觉不好么。” 几个人故意挖苦，对视一笑，停不下来。高燕和秋瑶听见动静，赶出来打圆场：“哎呀班长，你之前不是要进研会嘛，积极参加活动也能有印象分啊，反正躲不掉，去哪个都一样。” 见班长动摇，旁边的人也犹豫起来：“姜老师打分那么狠，万一挂了科也还挺麻烦的” 女生的友谊建立的太快，超出了柳茵的预期，感激的看了眼两个室友。 上课时，刷到班级群里的通知，已经确定去小陇山的时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 小长假转眼便到了，艺术系两个班分开坐大巴车，路上风光无限。 市里却没多少好去处，难得野外空气新鲜，还能赏星空，实在是一件浪漫的事。 车上，大家都格外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 柳茵戴着耳机，手指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想要给林醉发个消息。 琢磨了下，给他转了条微博链接，说的是这个礼拜有星云奇观的新闻资讯。 “听说这两天有直系银河景观，你在山上能看到吗？” 隔几分钟，再刷一下，没回。她默默安慰，大概是山上信号不好吧。 到山脚下，班长将大家安排到山上的民宿里，各自休整，到了晚上在后院烧烤一起轰趴。 按宿舍分的房子，柳茵和秋瑶住一间，自从上次投票事件后，柳茵的高冷面具彻底揭开，彼此都亲近了些许，加上八卦之心作祟，等吃饭的这段时间，坐在房间里闲聊天。 秋瑶收拾着床铺，悄咪咪的说：“听说生科院也有人去山上，离我们不远呢。” “是么？”柳茵吹头发这会，心电感应一样听到手机提示，是条语音消息。 林醉：【这两天要下山，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柳茵心下一沉，完了，这么倒霉吗？她好不容易刚来，他就要走。 见柳茵皱着眉头盯手机，肉眼可见的失落，秋瑶忍不住八卦之心燃起：“柳仙，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那么积极投票来了也不到处玩是不是约了男朋友啊，想开溜啊？” 柳茵赶紧上前堵嘴：“你要说出去，作业质量会打折扣哦。” “放心！”秋瑶三指向上，眼冒星星：“反正你不想参加班级活动嘛，就说生病了，我帮你打掩护！” 这女人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柳茵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平白多了个热心的小红娘。 / 小陇山的基地，平房搭成的临时教室里，坐着五六个本科学生，大部分都是女孩。 林醉正在教他们使用设备，屏幕上显示着操作流程：“大家尽量仔细确认设备的点位数据，在植被覆盖多的地方做下标记，下山前收设备节省时间比较好找。” “知道了！”有这样好看的师兄授课，不用在学校里跟院里的师弟师妹挤座位，已是神仙待遇，大家兴致很高，回答的中气十足。 “有些比较危险地方，拍照或者定位发群里，留给我去收就行。” 林醉仔细调试设备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有个女生简直看呆了，直勾勾地盯着。 有个女生被推上前，支支吾吾：“师兄，她们让我问，这个数据对不对？” “重新调试一下，这是去年的数据了。”林醉微微皱眉，抬头向后叮嘱：“参数设置错误，会导致一个繁殖季的数据全部有问题不能用，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 听到颇为严肃的回答，问话的女生有点脸红，悻悻看了几个同伴一眼，飞快跑开了。 窗外停了小电摩，有人朝里面喊：“林老师的快递！” 林醉转眼恢复温柔，叮嘱班长分发东西：“给大家买的水果到了，去领吧。” 回到宿舍，刚进走廊就有人打招呼，是另一个负责带队的博士师兄周洋，胖胖的身材很亲和，一见人就笑：“师弟你又出名了，才今天一天，又有师妹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林醉进门换鞋：“有问题师哥不能帮忙解答吗？” “少装蒜啊，他们那是冲着学习来的吗？肯定是你又散发魅力了。” 林醉哭笑不得：“好，那明天标本课，你带吧，我去山上检查设备去。” “梁老师又催了？也只有你能应付的了院长的，他看你是哪哪都好，谁不知道院长偏心啊，就把重心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我们都是放养的，下届留校任教肯定是你了！” 林醉无奈摇头：“我没想过，去哪里都行。” “啧啧，要不是我只是打算混个文凭，你这个性格又对人挑不出错，作为你的大龄师兄，我可真的是有点嫉妒你的，上天也太不公平了，给你打开了到底几扇门啊。” “那咱俩换换？” “这辈子是换不了了，你晚上最好睁只眼睡觉哦，小心师妹们围攻。” 林醉笑了笑不置可否，穿戴好装备出门。微信上弹出消息，是柳茵发过来的，附带一张照片，是之前的星象咨询，图片里星河璀璨的夜空，格外沉静迷人。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站在院子里，对着雾气朦胧的山路拍了张照片。 微信传过去，配了字“天气不错，多带水。” 很快，那边就回复：“好，你也是。” / 班级写生变成了大型party，柳茵趁机开溜了，点开林醉发来的图片。 对比着地图中的示例照片，不断点开微信图，看清基地是在某个方位，就上路了。 一上午都没摸清方位，她承认自己路痴，迷魂阵一般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爬上一段坡路，想歇歇，听到耳边一阵密集的鸟叫声，细弱无助。她循声上前拨开树叶，看到一张细密的网，挂了十几只被线缠住爪子的鸟雀。 正煽动着翅膀挣扎，发出鸣叫。 好在网线细软，只是简单挂住，有些力气大的眼看就要挣脱飞走。 “谁这么缺德，在这里放一张网？” 柳茵皱起眉头，蹲下来在画袋里找工具刀，准备拆剪这些网。 鸟雀受惊容易动来动去，她一时找不到下手之处，急得一张小脸汗津津的，轻声安抚：“小乖乖，别叨我啊，我是来解救你的……” “等等！”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柳茵受惊吓猛一回头，伴随身后树枝“咔嚓”一声。 她腰后登时倚空，整个人直接顺着陡坡滑了下去，下坡路像踩了滑梯，一路打滑。 “啊！”她惊叫出声，额头眼看要磕上一块凸起的碎石，尖头朝上，不瞎怕是也得毁容。 杂乱的想法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挡，刺痛却并未袭来—— 一双宽大的手掌伸过来，紧扣住她细瘦的手腕，瞬间止住下滑的趋势。 谁？柳茵缓缓睁开眼，像做梦一般，她看见了林醉的脸。 他额角青筋隐现，一手抓着枝干，一手拉着她，卡在一颗凸起的石头上才堪堪停住。 “别低头，看着我的眼睛。”他腕上一使力，推了一把，将她送上缓路。 柳茵爬上去才发现，路旁边恰好是一个虚掩着的深坑，她一脚就差点踩进去。 那头林醉猛拉了一把，没想到女孩的重量太轻，被拉得整个人栽过来，两人一齐倒在了泥地上。 慌乱中，柳茵撞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那是林醉的腰，劲瘦且有力量感，抱起来很有踏实的感觉，只是有点湿湿凉凉—— 她收回手发现有血迹，惊恐的瞪圆了眼睛：“你后背擦伤了！” “没事，蹭了一下，小伤。”林醉迅速起身，把衣服捋下去盖住后背。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可伸出手被对方避开。 “那些是我们布下的雾网，用来统计鸟类数据，下午就会有人来收，不会受伤的。” “哦哦。”柳茵被转移注意力，有点尴尬收起东西：“我还以为是有人在猎鸟，差点干扰你们实验。” 林醉边说边引她往大路上走，见她不放心，又解释：“没事，这些网很轻，偶尔有些鸟儿挣扎剧烈，收回去的时候会敷药，等到健康再放出生。”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没办法，有时侯科研需要。你怎么来山里了？” “我们班级组织写生，我没跟上，迷路了，手机也没电。” 柳茵随口瞎说，脸上云淡风轻。 两人同时回头，山上雾蒙蒙的，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即将散尽。 林醉眯着眼像是在感受风，收回手点头：“山上夜里太冷，我先带你回基地休整一下，看有没有扭伤，有些伤肉眼一时半刻发现不了。” 临走时，他到刚才的捕鸟网前面检查，小心谨慎将几只被缠住的鸟，放进棉布袋子里。 “这几只看着有点没精神，我带回去检查一下，走吧。” 基地在半山腰，盖了一排平房，三间用作教室，其余的是会客室和饭厅。 正是晚饭时间，几个学生和基地的老师有说有笑往饭堂走去，见到林醉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孩子，众人目光都被吸引，笑着打趣：“师兄，这哪来的小姑娘？” “碰到的学生，迷路了。”林醉只是简单打了招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茵飞快在一堆眼神，辨认出一双暗含攻击性的目光。 一抬头，那双眼睛却混入人群中不见了。 第10章 第九章 林醉先带她去了医务室，山上条件简陋一些，但基础实施还是足够的。 “没什么事，一点擦伤。”女校医很温柔，检查完扭伤状况，提醒她休息就好。 “还有林师兄。”柳茵惦记着林醉的伤口，连忙提醒：“他也受伤了，在后背。” “没事。”林醉紧跟着说了句，指了下柜子：“我拿了些双氧水和卫生棉球，回头上老周帮忙涂一下就行。” “不行，会感染的！”柳茵坚持，瞪圆了眼睛。 校医也是同来的师姐叫尚捷，跟林醉明显是熟识，若有所思看了柳茵一眼，晒笑着：“你看看，你还没人家小姑娘明白事。” 林醉扯了下嘴角，没得借口，只好往里走了几步，慢慢把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大片血迹干在了后背上，像某种古老图腾盘踞着，繁复错杂。 柳茵觉得触目惊心，忍住了想要触碰上去的冲动，眼角有些红红的。 “这么严重啊，还有碎渣要清出来，得要好好处理。” 尚捷皱起眉，用镊子夹取了一阵，才开始用酒精棉球擦拭。 棉球摁下去那一瞬，林醉手掌握着铁丝床一角，手臂隆起青筋，脖颈微扬，白皙的脸上泛起隐忍的粉红色。 柳茵忍不住跟着屏气凝神，鬼使神差地问：“抓这个吧，是软的。” 铁架攥着会硌得手疼，她递上自己的裙角，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像在一头挣扎的野兽旁边，等待他捕食的兔子，还虔诚的希望他渡过劫难。 良久，林醉呼出气，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小孩子不许看，转过去。” 柳茵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回避的，站在原地不动，她要守着这头野兽完全复苏才行，目光里充满倔强。 林醉没办法，伸出掌心放在她脑袋上，强行调转方向。 这一下还挺使劲，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柳茵背过身时彻底呆住，满脑子都是从天灵盖传来的温热，还有林醉身上特有的，成熟植物的气息。 脑子里迷幻的念想，一闪而过。 她整张脸，已是烫红的状态，藏在他高大的影子里，看不清楚。 “好了，松手吧。”尚捷也松口气，仔细盖好棉布和胶布：“幸好有这小姑娘跟你说说话，不然得疼死。” “谢谢你了。”林醉说。 “现在还疼吗？”她小声问。 “不疼，没感觉了。” “别高兴太早。”尚婕打断两人：“咱们这山上医疗条件有限，备不住晚上要发烧，得有人看着。周洋呢？我喊他过来——” “不用了，师姐。”林醉打断她说：“他收鸟网去了，还没回，我在宿舍等他就行。” “你伤口真的没事吗？”站在医务室门外，她又问了一遍。 柳茵观察着林醉的脸色，想起暑热没散，晚上应该会出汗。 半晌，林醉停住步子，说起另外的事：“你老师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过去问问。” 柳茵摇头，由于心虚声音也低下去：“我不知道。” “你们班长的呢？” “也没有。”她低头踢小石子：“我不爱跟人聊天。” 林醉笑了，知道她在撒谎，不愿意戳破：“饿了吗？那先吃饭吧，” / 饭堂里，学生们刚才听说了林醉带女生回来的事，早都已经八卦开了。 这会再看到柳茵，都有些心照不宣的交换目光，暗暗惊奇，真是个漂亮的人啊。 有几个男生起哄喊了“师兄女朋友啊？真好看。”前面几个小师妹倒没有说话，只是愣了下，不约而同看向其中一个明显失落的女孩。 过了一会，几个老师也到了，有个戴眼镜的老师像是熟识，上前热络的打招呼。 周洋趁机低声问林醉：“哟这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姑娘？女朋友？” 林醉倒是没避讳，提高了音量，大方介绍给在座的人：“艺传院的，帮我们做绘图册认识的，这次也是来采风，大家多多照顾一下。” 有个师弟插嘴：“艺术系啊，怪不得，长得跟仙女一样。” 他这样大大方方的公开介绍，倒扫清了众人心中的揣测，大家交流也自然起来。 只有柳茵听到这句，有点小小失落。 林醉自然没注意到小女孩的心思，笑着跟其他人谈论起工作的事情。 柳茵听不太懂，低头摆弄手机。这会秋瑶刚好发来消息，说是班里决定明天换个地方露营，已经帮柳茵找了借口拒绝。 当真是尽职尽责的红娘，可惜啊，林生无意，寸步难行。 “怎么不吃东西？有事吗？”林醉见她眉头紧锁，问了下。 转眼，她已经装作无辜可怜，略带难过说：“我刚接到电话，班里要去露营估计位置很难找。我能跟你一起上山采风吗？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 柳茵是那倔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为了找机会留下，短短几分钟就想出了这离谱的说辞。 “对啊，小柳不是很会拍照吗？还在官网上是名人呢。”周洋笑着帮腔，一副皆大欢喜表情：“上次我们收集的图都不怎么清晰，刚好多了个帮手，是吧，师弟？” 林醉没搭腔，淡淡的：“我等会还要送她回去呢，别麻烦小孩了。” 这次柳茵看清了，他明明就想说，不好。 她的目光在林醉脸上轻轻扫了眼，故作轻松道：“没问题啊，刚好我带了相机。” 女孩一脸热心帮忙的样子，笑得很是乖觉。林醉一时被堵住话头，不好再反驳，只能无奈应声：“不用当回事的，他们就是随口一说。” 柳茵点点头，心里却恶作剧般的得逞一笑：我可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了你。 /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院子很快就安静下来。 柳茵跟着刚才医务室的师姐去找住的地方，来到后院，看到一排很崭新干净的平房。 “你就住我旁边吧，这一排都是女生的寝室。”尚捷把钥匙交给她，叮嘱道：“浴室在厨房那边，早点洗漱，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或者跟林醉讲也是一样的。” “嗯，谢谢。”柳茵对温柔的人总是很有好感，这位师姐还有些利落感。 爬了一天山，柳茵确实感觉身上汗津津的，她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走到院子，却被山头上的星星迷住，这比在学校看见的清晰明亮多了，夜空像被荡涤过，墨蓝色的幕布上点缀着银灿灿的钻石，晚风一吹，更加唯美惬意。 她正想坐在石椅上吹吹风，忽然听到房后有细微的说话声，夹杂着女生的哭泣。 估计是撞见什么聊心事的场面，柳茵打算赶紧换个地方，却听到女生颤抖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林师兄，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入学那天，你帮我争取名额开始……” 听到这个名字，柳茵条件反射停步，她赤脚踩在地上，回过身悄悄走近。 透过枝叶掩映，看见长廊上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干净简练的侧影很好看。 对面是个短发瘦小的女生，眼睛怯怯的，却努力仰望对方，磕磕巴巴的念着：“师兄，是你帮我申请补助，还能很细心关注我的生活。是你给来生命带来色彩。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女生低着头，全身在发抖，慢慢向前挪步，像寻求庇护般伸出双臂，想走进男人的怀中。 男人往后退步，声音沉缓：“小晴，你想的太多了，这对你不好。” 柳茵愣住，这声音不就是林醉？难怪侧脸这么眼熟，可是怎么……她还是第一次在林醉脸上看到近乎冷漠的表情，明明近在眼前，却疏离如夜风。 “你别推开我，只有你不会推开我，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女生已经崩溃哭泣起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管不顾的撞上林醉的胸膛。 “让你误会，我很抱歉。”林醉仰头推开距离，手侧在两边空悬，目光和声音一样疏离：“你很好，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天气有些阴沉，远处隐隐要有雷鸣。 林醉抬头朝长廊外看了一眼，丢下句“快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说完，便低头颔首，与女生错身而过，礼貌的像是刚认识这人。 女生却在他离开的下一秒，抓住他衣角，忽然恢复冷静：“那你带回来那个女孩呢？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柳茵听到这句瞬间定住，屏住了呼吸，重新缩回去，想听那个期待的答案。 可林醉却没再说话，而是径直离开。见他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柳茵连忙下蹲，水杉树茂密挺拔，足以遮挡她的身影。 天际边，雷声“轰”的一下炸开—— 柳茵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心里头突突的跳。 不敢确定他是否发现，她回头只见叶子抖动，林醉的身影全然消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