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月光》 1. 传闻中的Victor 闷热的天,一丝风都没有,热度凝滞在空气里,将人围得密不透风。天上的黑云却压得很低,像是随时都能下起暴雨来。 江望舒站在ktv的卫生间水池前摆弄自己的裙子。她穿一袭黑色长裙,细细的肩带压在锁骨上,软糯的布料裹着皮肤向下,勾出了一个动人的姿态。裙子款式简单,只在裙摆处做了小心机,右边高开叉的裙摆下方是浅淡的灰,再往上走转成了抓眼的橙。一身的黑灰,让人一眼就能看到那夺目的橙,以及橙色覆盖之下那若隐若现笔直纤细的长腿。 单看身材,这装扮像是要去某个party大杀四方的美艳御姐。但转向看镜子里映出的脸,则又是另外一个感觉。杏眼桃腮,不满地瘪着嘴抱怨,即便是皱眉,也没有给人任何压迫感,只让人觉得亲近可爱。 “你确定用湿纸巾轻拍能去掉奶茶印?”江望舒拖着另一边的长裙摆对着电话那边的闺蜜罗希问道,黑色的裙摆上泛着不易察觉的白。 “我又不是开干洗店的,试试看了,度娘的方法具有普适性,至于能不能治你这条金贵的料子,那谁知道呢。” 江望舒才拍了两下就不耐烦了,直接下了定论:“弄不掉,就这样吧。” 十分了解她狗德行的罗希,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条裙子的命运,她深吸了一口气:“1w多一条,你才穿了一次就准备扔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败家子。”江望舒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KTV的光线有点昏暗。 “不是败家子你穿1w多的裙子去参加同事聚餐?还穿着去ktv?你当是公司年会让你走红毯呢!能不能低调一点啊,大小姐!” 好友的质问让她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嘛,被渣男劈腿,还不让穿条战裙了。万一他来找我,我总不能穿的灰头土脸的吧。” 罗希瞬间理解了她的心态,但还是肉疼,“怎么就不小心一点呢?” 说到这个,江望舒瞬间就来了气:“还不是被我那个上司给吓得!” 罗希在她日复一日的吐槽中对她的公司清友是有一定了解的。内卷到变态!从员工下班之后会自发加班一个小时,可见一斑。江望舒这个岗位也十分的奇葩,她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没有前辈带就算了,上班了大半个月甚至连顶头上司也没见过。 “吓得?你领导要回来了?” “对!” “就你那个传说中,把童年消亡品牌变成国民品牌的神仙上司?” “也是变态上司!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恐怖。我这个职位的前辈,他曾经的助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在公司被他骂哭过整整三次!” “在发生小型车祸之后,马不停蹄递交了辞呈,并且连工作交接都以生病为理由远程交接。” “除了工作重点之外,他还发了一整个关于上司禁忌的文档给我,一整个!” 罗希语塞:“有这么夸张吗?” “你都不知道今天聚餐时同事是怎么说的,我们Victor哪里都好,跟客户谈话如沐春风,做起决策果断有力,面对危机时力挽狂澜。做他的同事太有安全感了,但就是不能做他的下属,要求太高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跟着他,能学到超出寻常的东西。Victor调教出来的人,就算是刚毕业的菜鸟,猎头也是抢着挖。” 说这话时,江望舒余光瞥见有一个男人朝着这边走来,灯光昏暗,看不清面容,但看衣服,不是他们公司的同事,于是放心的继续跟闺蜜吐槽。 “这话说的我好像在他手底下被虐是一种荣幸似的,要不是错过了毕业季,这家公司只招总监助理,谁愿意在变态手底下打杂啊!” 男人听到她的话脚步顿了顿,在水池旁停下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江望舒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往旁边挪了挪,给对方留出了足够的位子。 “我现在才知道HR当初为什么一个职位招了两个人,我起初以为是竞争上位,现在才知道是怕一个人不够他虐啊!” 罗希也不是很理解她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己去找虐,只能安慰道:“你一个小姑娘,他一个大男人,多少会对你有点容忍度。再说了,你还有一个战友呢,到时候大不了一起承担怒火,两个人挨骂总比一个强。” 江望舒想想也是,不再纠结了。只是第一次上班就遇到了难缠的上司,难免有些念念不忘,“Victor,现在居然还有人叫这个名字,我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高中课本上,维克多·雨果。” “哗”的一声,一旁的男人沉默地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吓了江望舒一跳。 江望舒这才将这个安静的陌生人看在眼里。男人身材消瘦,一身白衬衫和ktv的场景格格不入,但个子很高,只是站在那里,就将灯光挡了个大半,灯光变得更加黯淡了。 浅淡的烟草气息笼住了她,渐渐地转成了木质香,混合着男人的体香,让人联想到冬季,和幽冷的月光。 江望舒一下子就闻了出来,宝格丽的大吉岭茶,她最爱的一款男士香,她交往的每一任男友几乎都收到过这款香水。只是他们喷在身上,都没有让她产生迷醉的感觉。 江望舒不由得看向了男人,他有着很好看的轮廓,肩颈的线条优越得像是一副工笔画,挽起袖子的小臂结实有力。 洗手池边的一圈灯带,影影绰绰照亮了他手部的骨骼肌肉,手指纤长,洗手时慢条斯理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仔细看,能发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颗暗色的小痣。 江望舒就这样不自觉看完了他洗手的全过程,不算很长,但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但男人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洗完手之后掏出纸巾擦了擦,直接走了,没有停留。 “Victor怎么了,你不是还叫Adele。” “那不一样……我叫Adele……是因为我喜欢……阿佳妮的《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江望舒注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说道。 她刚才竟然想留住那个男人,一个连长相都不清楚的男人。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仔细想想,你们也挺有缘的,一个是Victor,一个是Adele。” 江望舒冷笑出了声:“什么缘分,父女缘分吗?我可不想再多认一个爹。” “维克多·雨果可不止女儿叫阿黛尔,她的妻子不也是阿黛尔,说不定你能跟你上司发展出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 “然后我再出轨甩了他?”维克多·雨果和妻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结婚八年之后,妻子阿黛尔出轨了维克多的好友。 罗希哽住,假如是陌生人在场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有种人设坍塌的感觉。那样一张甜美的面孔,说出的话却尖酸毒辣。 “又不单单是感情上的故事,说不定他会成为你事业上的贵人,不是说他调教下属很有一手嘛。” 江望舒不置可否,“好了,不要再讨论我那个变态上司了。我刚刚在跟你聊天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来洗手的小哥哥,那个手长得非常艺术品。虽然没有看清长相,但我觉得我应该跟他发生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 罗希第一时间怀疑江望舒犯病了,“你不会跑去跟人家小哥哥搭讪了吧?” 不是罗希疑心病太重,而是江望舒在这方面确实是一个惯犯。 别看她长了一张贵气又甜美的脸,但在恋爱方面那是相当的随便。但她也不是恋爱脑,只是看男人的眼光不太好。前男友不是妈宝,就是劈腿,再不然就是吃软饭。她倒也没有伤心之类的情绪,只是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甩了对方,干脆利落到罗希一度怀疑她根本就不想谈恋爱。 “都跟你说了不要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你要真想谈恋爱,我给你介绍啊。” 江望舒一口拒绝了,“你不觉得偶尔碰到的,更像是命中注定吗?而且我自己有自己的恋爱技巧,你说的那些在我身上不适用。” 提到这个罗希就头疼,不为其他,只为她那特殊的恋爱技巧。 江望舒的技巧十分的粗暴。第一,认识对方,第二,表达一下好感,最后,对方来追她的时候接受就行了。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是有几分牛逼在里面的。因为她的第一第二两个步骤是合在一起的。 江望舒的认识不是通过别人介绍,而是单纯的搭讪,问一下对方的名字,这就是认识了。接着直接询问对方是否有女朋友,没有就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她表达好感也不是多有技巧,只是单纯的表示,我觉得你很帅,或者你哪个点我很喜欢,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她的技巧部分到此就结束了。剩下的部分全靠男生主动了。 罗希作为一个深谙套路的女人,仔细研究过她的行为方式后得出了结论。她之所以无往而不胜,在于江望舒足够的好看,名校毕业且有钱。其次就是,她误打误撞把控了男人的心理。且不说江望舒对一个见了一面的男人能有多喜欢,单她本身三分钟热度、对人忽冷忽热的性格,就足够那些男人自行脑补pua了。 但此方法不具有普适性,仅限于江望舒专用。 见证了江望舒恋爱史的罗希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男人真是贱骨头。就这样的态度,反倒引得他们跟二十四孝男友一样,生怕一个不合格就被踢出局。 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不阻止江望舒的原因,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了。 “你最近还是收敛点吧,清友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万一太过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知道了,知道了。”江望舒不耐地回道,从她拿到offer起,罗希在她耳边最少念了八百遍。“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次碰到的这个男人有点不一样。” 罗希在那边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想相信她鬼扯的话。她哪次碰到帅气小哥哥的时候不觉得心动,只是这次确实离谱过了头,还没见到正脸,就想着搭讪了。 “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是看背影轮廓,又很陌生。但是那双手,尤其是右手,我能想出那双手不同姿势下的样子。握笔写字的样子、轻叩桌面的样子、翻书的样子。” “你说的好像一个校园恋爱剧,我一个写小说的都没有你那么大的脑洞。”罗希在那边吐槽道。 “对,就是学校,我想的几个场景用的书都是高中课本。” 江望舒像是瞬间被打通了思路,随即她突然爆了一声粗口: “艹,那个男人的手怎么那么像我前男友!” 2. 惊吓 江望舒前男友众多,多到甚至能组一个足球队,但能让她提起,且不加任何前缀的,有且只有一个—— 她的初恋,陆白榆。 提起陆白榆,罗希第一时间浮现的印象——学神学长、帅气、高冷、迷妹众多,经常有人为他争风吃醋。尤其是最后一条,她印象极为深刻。 所有学校都免不了一个通病,就是喜欢在布告栏张贴荣誉学生照片。而陆白榆更是上面的常客。高高在上的第一名,贴照片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后来因为照片被撕走的次数太多,学校干脆换了印刷版。 罗希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一个女生刚撕掉陆白榆的照片,转瞬就被一群女生围堵住了。 带头围堵的女生,长相姣好,一头短发乖巧又俏丽,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但她上来就是一顿威胁:“胆子不小啊!敢撕陆白榆照片!” 撕照片女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理直气壮:“关你什么事?” 短发女生:“没听老师说不让破坏公物。再说了,学校是我家,你都撕了我家的照片了,我还不能制止了?”这话虽然俏皮,但转几个弯想想就品出了几丝暧昧。 青春期的女生更是一点就透,涉及到喜欢的人,更像是福尔摩斯,一下子就急眼了。 “要不要脸,学校你家开的吗?想跟男神搭上关系,你也先要问问对方同不同意!”说完,也不惧怕围堵她的人,狠狠推了短发女生一下。 短发女生被推也没生气,看到对方气红了脸,还觉得有些逗乐。 “这样吧,咱俩打个赌。你当面去问陆白榆,你就说江望舒说你是她家的,想问你同不同意。他要是同意,这张照片麻烦你还给我。他要是不同意,这张照片就归你,你看如何?”说完像是怕女生胆怯,还特意嘲讽了一下。“当然,你要是害去找他,也可以不去,这张照片直接归你。” 当时罗希只是觉得那个女生促狭,不管她敢不敢去,都恶心到了对方。后来才知道,人家那是淡定。 那个女生还当真问了,像是为了败坏江望舒的名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让她失望的是,陆白榆认同了。 男神恋爱的消息一下子在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只可惜,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以失败告终。前段时间去高中看老师,带毕业班的老师还在为陆白榆的转校耿耿于怀,说丢了一个高考状元。 罗希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前几年江望舒喝醉的时候,经常会痛骂对方:“冷暴力,玩消失,垃圾!” 以她痛骂时的态度,罗希也大致猜出了前因后果。既是初恋,又是无疾而终,还是对方有错。再怎么想,这两个人碰面也一定很“热闹”。 “假如真的碰到学长,你会怎么做?” 江望舒沉默了会儿道:“垃圾分类就该多一个人渣,我怕见到他会忍不住把他塞到垃圾桶里。” 怀着对垃圾分类的不快,江望舒回到了包厢里。包厢里气氛正high,酒酣耳热,几个同事勾肩搭背玩起游戏来。 一个同事眼尖,看到她连忙招呼:“小美女回来了,来得正好,我们这把刚好结束。” 江望舒一扫,看见同期的蒋媛也在,于是也跟着坐了下来。 真心话大冒险,老掉牙的游戏。但说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对拉近同事之前感情很有裨益。 江望舒运气好,坐下听到了蒋媛羞涩的少女心事,策划部几个同事的童年糗事,还见证了几个无聊但暗波涌动的亲密互动。 终于轮到了她,她选了大冒险。一起玩游戏的都是前辈,还以男生居多,对待女生,还是比较怜香惜玉的。但也免不了想看漂亮女生害羞的样子,于是出了一个老掉牙,但能让一大半女生不好意思的招,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 找路过包厢门的第一个男人要微信,要不要得到都行。 江望舒耸了耸肩,没有一点压力。她当着同事的面开了门,就杵在门口等着。ktv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包间都满了,来来往往不见几个人,路过几个还都是女的。 同事等得着急,就开了下一轮。江望舒怕包厢里的歌声吵到别人,关了门,背靠在门口玩起了手机。 她最近对一个小游戏上了瘾,却怎么也通不了关。玩着玩着,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再往上是黑色直筒长裤和白衬衣。这一身是江望舒最讨厌的古板穿搭,平平无奇到乏味。 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男的。 “你好,请问能加个微信……”江望舒点出自己的微信扫一扫,抬头之后,话语戛然而止。 来人长相十分的惊艳,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疏冷,只是过于清冷反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看到她来搭讪,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相较之下,反而是江望舒的惊讶更多。 “你怎么在这?”江望舒脱口而出,嫌弃的语气溢于言表。 男人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些什么。门后的同事开了门,招呼道:“小舒,要是实在是等不到就算了,我们换个惩罚……” “我已经等到人了,只是惩罚可能完成不了。”让江望舒主动加前男友微信,还不如杀了她痛快。 同事没有回答,态度猛然恭敬了起来。刚才还前辈派头十足,这会儿却换成了低头哈腰的姿态。 “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啊!”前辈用着略带谄媚的语气对着陆白榆说道。 “出差刚回来,听tina说你们在这聚会,两个新人也在,就来看一下。” 这一下子弄懵了江望舒,怎么陆白榆还跟清友的人认识? “来来来,小舒,我跟你介绍……”同事拉着她后退到了包厢,又叫了蒋媛过来,煞有介事。 江望舒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厢的音乐震耳欲聋,同事为了让她听清,凑近了她耳朵:“这位就是我们经常跟你提及的陆总,我们清友的销售总监,你们出差在外的顶头上司!” 陆总……顶头上司……这几个词一直在江望舒脑子里回荡。 怎么可能! 直到坐到了位子上,江望舒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舒?小舒?”同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她才反应过来。“怎么?被男神帅到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还长呢!” 江望舒勉强笑了笑,手机上的微信好友资料界面亮着,Victor的大名反光到刺眼。 坐她旁边的蒋媛有些小激动,贴着她耳边说悄悄话:“Victor看起来还挺绅士的,刚才为了让你完成任务,还主动扫了你微信。” 江望舒勉强一笑,这哪里是绅士,分明是让她看清现实,作为助理,怎么可能没有上司的微信。只是没想到从来不加前男友任何联系方式的她,会倒在了上司这里,还是她主动加的! 领导一来,包厢气氛明显冷清了很多,大家都有些拘束,多半人都在偷瞄他。策划部的小组长已经自觉地在跟陆白榆说着聚会的情况。借着机会,江望舒随着大家观察起他。 他比以前瘦了些,相貌也有了不小的变化。眼窝更深了,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灰,那抹颜色衬得他眼眸更为幽深了。假如他之前的眼睛像是净水,现在就像是幽谭,让人探不清究竟。 他的鼻梁也更挺了,侧脸时,下颌线颇为分明,柔和的线条从他脸上消失殆尽。 但更为明显的是他的气质变化。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多了从容凌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让人信服的气息。 假如刚才看清了他的样子,她一定不会说出那句挑衅的话来。 “Victor要不要加入我们?” 陆白榆看着垂头坐在那里装鹌鹑的人,轻笑着点了点头。 不食烟火的大领导参与了,同事一下子兴奋起来了,江望舒却兴致缺缺,只想赶紧走人。 转瓶子的同事打量了一下位子,准备转圈。 蒋媛在她耳边悄声说:“看样子我们有男神的八卦听了。”不过才见了一面,就已经被奉为了男神。 瓶子转过一圈,在陆白榆面前开始后力不济,又挣扎了半圈,对准了她。 …… 江望舒喝了口酒,隔了大半圈,转瓶子的到底会不会。 同事还是兴奋的,没有转到领导,转到漂亮小姐姐也行啊。 “刚才你选了大冒险了,这次就真心话吧。” 江望舒垂着眼,胡乱地点了点头。 “上次99朵玫瑰谁送的?是不是男朋友?”江望舒不喜欢在公司说自己的私事,之前一大束花送到公司,同事问她,她怎么都不肯说,对她动了心思的人就记住了。 “是。”不过在昨天成为前男友,江望舒在心里补充道。 她下意识地在众人中搜寻起了陆白榆,这是她在学生时代养起的坏毛病。男人轻点了两下头,在周边男同事的哀嚎声中,淡定的像在听下属汇报工作。 她安了心,但又有些失落,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但总归还是……开心居多吧,至少证明了对方已经放下了,这样在工作中相处起来,也不会太尴尬。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气炸了,放下?只有死人能放下!她放不下! 3. 只是游戏一场 游戏又转过几圈,不知道是陆白榆运气好,还是转瓶子的人技术不行,始终没有轮到他。 小算盘落了空,周边几个同事借着酒劲开始起哄,几个人挑唆着江望舒和蒋媛,想让她们俩从上司那儿挖出点什么情感八卦来。 江望舒自然不会掺和,她这会儿躲着他还来不及,更别说主动送上门了。 蒋媛却被同事撺掇出了心思,看着陆白榆姣好的侧脸,小女孩心理上来了,当真问了:“陆总,您初恋女友是什么类型的啊?”问完,小姑娘当即红了脸。 这一问起哄的更多了。陆白榆从不在公开场合开黄腔,亦或者和女人发生暧昧关系。在女同事看来,这就是正直、自律、尊重女性。兼之他公私分明,从不在公司表现自己的情感问题,甚至有传言公司不准员工谈恋爱的制度就是他提议的。如此的严苛,大家也不免对他恋爱时的模样好奇。 其次就是有关蒋媛了,在场的都是人精,一看便知小女生起了爱慕的心思,又是陆白榆的下属,难免不调侃上两句。 正在喝酒的江望舒当即就呛到了,做贼心虚。蒋媛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当事人都在场,还有什么比摆在那里更直观的了。以陆白榆耿直的性格,说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她拼了命的摆手、咳嗽,暗示陆白榆不要乱说话。同事见了,都以为她是被呛到说不出话,递纸巾的递纸巾,拍背的拍背,生生让她多咳了两分钟。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偏偏事件的主人公一点都不搭腔,不止一点安慰暗示都没有,反而老神在在,盯着虚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那副样子,看得江望舒直上火。要不是离得太远,她真想上手掐他两下,看他还能不能维持那一副高冷的样子。 良久,他终于回了神。目光略过咳得似桃花烟粉的江望舒,“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极其敷衍。 江望舒鼓了下腮帮,不是很满意。内心嘀咕着,初恋在场,不说夸上两句就算了,反而用这么不走心的答案,真是直男一个。但因为对方确实满足了她的要求,她便也没有抱怨出声。 这样的回答自然也不能让大家满意,酒精上了头,气氛又正好,这会儿哪儿管你是不是领导,大家围着陆白榆七嘴八舌,非要他给个答案。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表情有些无奈,因着这点表情给他添了点柔软气息。隔着人群,江望舒恍惚看到了旧时光里的少年,心软又温柔。 男人揉了揉额,像是被周边人起哄闹得没办法了,“真不记得了,高三,顾着高考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想着谈恋爱。” “陆总可是当年的省状元。”这么一解释,大家都信了。 也有人私下感叹,谈着恋爱还能当高考状元,真是牲口一个。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那年最影响他的不是恋爱,而是家里破产,父亲脑溢血亡故,家庭的重担几乎压垮了这个少年。 不过如今,他功成名就,可以风轻云淡讲这些背后的故事了,说不定还能哄得几个小姑娘为他流泪心疼。 还是有女生不服气,“那么重要的时候,还愿意分出时间来,这不恰恰证明了陆总的初恋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似是要把陆白榆钉在深情的柱子上。 男人也不辩驳,只是默默陈述,“一场游戏而已。那个年龄哪里分得清喜欢和好奇。只不过是低谷时需要有人陪着,恰好碰见了一个人,也恰好在一个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年纪。” 包厢的空调打的有点低,冷风吹在江望舒裸露的肩,她有点点发冷。 围坐的几个男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几个小姑娘不信,男人们却信了,江望舒也信了。陆白榆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没有人比她更懂他有多高傲。 陆白榆:“我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了,面容也模糊了,假如真的见面,怕是也不会认的。” 一时间,包厢里静了下来,在场的女性都沉默了下来。不是为认识到人性而难过,而是因为这话出自于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男人之口。大概都有些偶像幻灭的感觉。 而江望舒却几乎要冷笑起来,为陆白榆的过度真诚和一再强调。 难怪她觉得陆白榆表现不对,即便他是一个再稳重不过的人,但看到初恋,也不该像陌生人一样,冷漠过了头。 假如是江望舒欠了对方,陆白榆不记得,她怕是能笑出声来。但情况相反,江望舒不仅笑不起来,反而有种被贼偷了兑换奖券一样,即使那张奖券她永远也不打算兑换。 今天就没有一刻是顺心的! 像是为了响应江望舒的抱怨,接下来霉运像是粘上了她。一个赌运气的小游戏,十次能有八次中招,这下,江望舒连冷笑也笑不出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干脆全部选了真心话。同事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其他话题,干脆顺着之前问陆白榆的问题一起问了。 “初恋男友是什么类型的?” “让人非常深刻难忘的——人渣型。” “初恋做的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冷暴力。” …… 一连串问题下来,大家玩闹的心情也淡了。如果说陆白榆的问题是让大家见识到男人的无情,那江望舒的感情经历就是告诉大家确实如此。 问题最后,发问的人也忍不住怜惜起来她。谁能想到这么可爱元气一个人,居然会有人忍心辜负她。 “小舒,你长这么好看,干嘛想不开找这么个人渣啊?” 也有女声在那儿悄然嘀咕着,“要不是年龄和阅历差距,我还以为小舒说的是Victor呢。” “别说,还真挺像的。” “一样无情无义吗?”接着几个人偷偷笑成一团。 江望舒低头听着闲言碎语,觉得自己挺犯傻的。没事充当别人的谈资做什么,怕是明天整个公司都知道,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初恋是个渣男。 再抬头时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脸上不见了回答问题时的冷脸阴霾,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干净而坦然。 她举杯向陆白榆致意,“年少无知,跟陆总一样,只不过一场游戏。” 说完,她将酒干了,提包走人,“今天真是太倒霉了,我先走了。” 知道了上司和新同事的情感八卦,也玩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招呼着散场。 只剩下陆白榆一人坐在原地,不急不缓,将手上的酒喝完。 这时候组织者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数着几个是有车的,每个人的家庭住址,细算看谁跟谁顺路。 一众分配下来,只剩下江望舒和蒋媛了。江望舒住的远,蒋媛则是没有顺路的。偏偏这会儿天色更阴沉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组织人拦了半天的出租,实在是拦不到,急地要跳脚。 这时候陆白榆出来了,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们俩坐我的车吧,我送她们。” 江望舒跟蒋媛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不同的是,前者夹带着嫌弃,后者,则是跃跃欲试。 一辆纯黑的奥迪SUV驶来,江望舒不懂车型,外观上看是挺低调的,很符合陆白榆的审美。 蒋媛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狠摇了一下,半推半拉带着她上了车。 陆白榆的车像他的人一样,没什么烟火气,干干净净的,连杂物也没有。 蒋媛坐稳之后,就对着后视镜一阵甜笑,“谢谢陆总,要不是您,我和望舒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呢!” 陆白榆手指敲着方向盘,看起来心情不错,“以后不用叫我陆总,叫Victor就行。” 蒋媛应声回了,接着用手肘戳了戳江望舒,用口型比划道:“Victor人看着还挺好的。” 江望舒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听完了那么多陆白榆的“英雄事迹”,还有他的“人渣言论”,居然还能觉得他人不错,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被颜值糊了眼。 不过现代社会,只不过是忘了一个初恋女友,连冷心冷肺都算不上,说不定后来者还会感叹,忘得好。 不知道是涉世未深的萌新对上司充满好奇,还是纯纯对他这个人感到好奇,蒋媛一路上都在和陆白榆搭讪,时不时还要拉上江望舒用来当借口。 不过奇怪的是,陆白榆每次回蒋媛话时就很流利,态度也很温和,但轮到了她,态度就疏冷了很多。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不是很明显,但恋爱时,他应付不愿理睬的人就是如此。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送走了路近的蒋媛之后,车里迅速降温了。导航完地址之后,两个人都一言不发。陆白榆有个毛病,他讨厌一个人,是绝对不会主动跟对方搭话的。于是,江望舒就等着…… 直到大雨兜头而下打破了这片沉寂,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 江望舒不是一个能忍得住的人,于是率先开了口,“陆总,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男人的侧脸沉在夜里,看不清表情,“为什么这么问?” 江望舒心烦意乱,“直觉。” 就在她以为男人会否认的时候,男人开了口,清润的嗓子在寂静的车厢里像是飘散的音符,略带着一点点嘲讽。 “那你的直觉还挺准的。” 4. 区区实习 第二天,江望舒起迟了。昨天喝了点酒,气上头又跟闺蜜讲了半宿陆白榆的坏话,不出意外,她迟到了。 一路狂奔刷卡进了电梯,一进屋,心凉了半截。工位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手机滴的一声响了起来,蒋媛给她发了消息,“今天开会,你怎么迟到了?赶紧过来,Victor也在。”怕她对公司布局还不熟悉,还标清了会议室的路线。 江望舒匆匆忙忙发了感谢的话,就急着往会议室赶。开会的通知是昨晚聚餐散会之后发的,她回忆了下,那时候她还在和闺蜜疯狂diss渣男,哪有功夫看工作通知。 江望舒悄悄推开了会议的门,妄图像大学上课迟到一样,趁老师不注意从后门溜进去。 哪知道,一推门,一排人齐刷刷的看过来。江望舒大致一扫,策划、研发、内勤,就连常年空中飞人的市场部都没有缺席,独独缺了她一个。 坐在领导位子的陆白榆正在看手机,头也不抬。一旁就是抱着笔电做会议纪要的蒋媛,见她过来,连忙拉开旁边的空位冲她挥手,示意她的位子在这,桌面上摆着她那贴的花花绿绿的笔记本。 江望舒捋了捋跑飞了的头发,假装淡定坐下。悄摸看了下手机,她迟到了十分钟。 陆白榆抬头,淡淡道:“人齐了,开始吧。” 除了她这个小插曲之外,会议进行的很顺利。节奏很快,各个部门的人也非常自然,汇报简洁明朗,没有卡壳。一个部门下了,另一个就直接顶上,连主持都不需要。非常效率,非常Victor。 会议全程陆白榆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提出几个问题,有时候你能看出他对答案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中途打断,只是微微皱眉。 整场会议下来,江望舒没敢跑神,虽然陆白榆没有要求,但她还是和蒋媛一样,认认真真写了会议纪要,只差画一份思维导图了。当然,她如此认真的前提是自己做错了事,这是在讨好卖乖,要不然按照江望舒的脾气,昨天陆白榆刚贬过她,她今天能给他好脸色才奇怪。 会议结束,陆白榆就开始了连轴转的工作。出差大半个月,虽然可以远程办公,但鸡零狗碎的事实在是不少。新来的助理不了解情况,只能跑跑腿,这些事虽然琐碎但也只能他自己处理。直到朋友电话打来,他看了下表,才发现天都黑了。 他下班的时候,蒋媛还坐在位子上,看到他来打了个招呼,这才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至于江望舒,早就跑的没影了。 他揉了揉额头,去赴朋友的约。 他到的时候,靳邵搂着个女孩儿,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女孩儿直乐。两人挨的太近,活像连体婴一样,一起抖着笑了起来。见他过来,靳邵冲女孩摆了摆手,女孩儿这才不依不舍地走开了,还不忘在他脸上讨一个吻,看得他恶寒阵阵。 靳邵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噙着眼,含糊不清说道:“怎么回来都不跟哥们说一下,要不是哥在你们公司有点人脉,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又勾搭上我们公司哪个小姑娘了?”陆白榆向吧台要了杯酒,松了松领带。 “别说,你们公司小姑娘个顶个的漂亮。听说来了个更漂亮的,什么时候介绍介绍?” 陆白榆都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江望舒,敲了敲杯壁,“等她能转正了再说。” “刚毕业的小姑娘,碰到你这么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上司,真是倒霉。” 陆白榆目光扫过靳邵,不置可否。 靳邵哂笑了一下,连忙转过话题,“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是收购一个子公司而已,用得着你陆总监花费这么多心思?” “子母公司之间有交叉持股的问题。” 陆白榆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但靳邵之所以能和他成为朋友,自然能懂他的意思,“对方害怕清友收购子公司是为了母公司的股份,所以才僵持不下。” “是。” “看样子这家子公司持股的份额还不少,但是一家子公司怎么会有母公司这么多股份呢?” “这家子公司的法人是总公司董事的儿子,也亏的他经营不善,我们才能以这么低廉的价格收购,补足清友的商业版图。”陆白榆喝了一口酒,难得露出了点笑。 靳邵嫌恶地皱了下眉,“又是裙带关系,这些二世祖的生意可真好做。” “对了,你别忘了,清友也不过是上市之后才开始转型的,他原身也是家族企业。虽然那些亲戚已经开始被逐渐边缘化,但在公司还是根基深厚。你这样子大刀阔斧收购,他们能愿意吗?小心那些蠹虫给你使绊子。” 陆白榆目光淬冰,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没做吗?这次收购之所以这么不顺,他们的功劳可是占了一大半。我不在的期间,招标立项签合同,捞的油水怕是能撑死他们。捞了那么多,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做什么幺蛾子。” 靳邵见他心中已有成算,便不再说什么,再往下说深了,就涉及到商业机密了,两人默契地偏转了话题。 “还没有祝你乔迁大吉。”陆白榆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瓶红酒来,拿出来的时候,一个本子被不甚带落。 靳邵接了过来,看了牌子和年份,便知道价格不菲,“谢了。” 陆白榆捡起本子放在手边,便看到靳邵神情不虞,“怎么?” “还不是新房子的事闹得,女人真是麻烦透了,我现在还没能搬进去呢。”靳邵头疼的扶额,能让一个花花公子如此头疼的女人,除了他妈,不做他想。 “你说老太太怎么能那么迷信呢?换个新房还要看看风水,我都跟她说了房地产商肯定也找人看了。偏不信,非得又找人,还看出了毛病,那风水先生非得说我跟那房子八字不合,搬进去就有血光之灾。老太太现在哭着闹着非要我把这房子卖了。我看,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被气住院了!” 靳邵在这房子上可没少下功夫,从装修到布局,都是亲力亲为,还拉上了陆白榆做参考。现在要他把这房子卖了,跟割他肉没什么区别。 “我没记错的话,房子离清友还挺近的,你要卖的话,干脆卖给我算了。”靳邵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在情场上战无不利,但从没有在亲情场上战胜过他妈。那套房陆白榆也参与了装修,不管是审美风格,还是通勤时间,都非常符合他的要求。正好最近他现在的房子通勤时间过长了,便干脆提议由他买了。 靳邵犹豫不决时,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合画风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举着粉嫩嫩的本子问道,上面还贴满了陆白榆这种极简主义绝对不会用的贴纸,“哪个小姑娘落下的~”靳邵用充满揶揄的语气问道。 “我的助理,你说的那个漂亮小姑娘。”陆白榆神色平静回道,靳邵直呼无趣。 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翻看了两下,字迹娟秀,只是…… “这记得会不会太简单了点?”笔记上只记得了几个发言要点,看起来格外敷衍。 “有吗?跟另一个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陆白榆想起蒋媛那繁琐到看得眼睛疼的纪要,肯定的点点头。 靳邵警觉事情不简单,他跟陆白榆认识多年,深知,他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当然,这话并不是贬义,而是因为他理解力超出普通人造成的。譬如,他说话不喜欢解释,写东西正常人看经常会一知半解。但不是他故意装B往晦涩了搞,而是他觉得这是常识性问题。 而陆白榆这才认识人家一天,就称赞了对方,这很不寻常。但靳邵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陆白榆刚刚把对方批到一文不值。当然,他要是知道,则会肯定的说,陆白榆就是不对劲! 而江望舒一下班就飞奔去了闺蜜家,瘫倒在沙发上失去了自由的灵魂。 罗希送上一杯白水,她就着杯子一气喝了精光。惊得罗希问道:“你是刚从难民营回来吗?” “你都不知道陆白榆有多会使唤人,我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一整天我都在给他跑腿,不是去拿文件,就是去盖章,还要帮他买咖啡。我现在是知道了,所谓助理,就是打杂的。” 罗希一下子发现了盲点,“跑腿的话都让你干了,那另外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江望舒心虚地抱着杯子,“就……写点东西,处理点文件……” 罗希气不打一处来,被闺蜜滤镜糊了一脸的她,选择性遗忘了她那不靠谱的性格,“他还真的是言出必行,说看不上你,就真的给你穿小鞋!” “其实,我今天早会迟到了……全场都在等我一个人。正常领导看到新人迟到,也会不太开心吧。” 罗希一甩手,只觉得是小事,依旧忿忿不平,“那他当场训一顿不就行了,不对,也不能当场训斥。我们宝贝这么可爱,不能当做看不见。” “让他当场发火,那是不可能的。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而且他更不会对一个看不上眼的人发火,他只会在实习期结束之后,跟hr打电话,把我辞退……”说到最后,江望舒丧气地将脸埋在抱枕里。 “那你干脆辞职好了。”罗希顺着她的话提议到。 这话不知道怎么触动了她的脉门,江望舒扔了抱枕,“我凭什么辞职,我又没犯什么大错,要辞也是他辞。” 罗希摸着下巴打量江望舒,“你不对劲儿,前男友加上司刁难,对你来说这可是地狱模式,你居然没想着逃跑?就算这是你之前很喜欢的公司,但这个职位不是你喜欢的,干的工作也是你所谓没有技术含量的。往常你应该干净利索的和他们说再见了,就像你甩那个185一样。”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事情总想着逃跑。”江望舒嘀咕了两声,“再说了,我要是真的临阵逃脱,不就应了那个狗男人的话,是个办事三心二意,做事没有恒心的人吗?” 江望舒坐着坐着就蹭到了闺蜜肩膀,“而且,你从大学时就开始兼职写文,学费是你自己交的,毕业了还干脆利落就当了全职作家。相较之下,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这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也想用自己挣得钱和你出去旅行,送你礼物。” “呜呜,宝贝,我爱你一辈子。”罗希听到这话一把抱住了江望舒,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幸福感。她和江望舒相识于高中,在家境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能和她成为朋友。其中一点,就是因为她的真诚,只要被她放在心上,你就能永远被这份真挚打动。 “不就是一个实习期吗,狗男人要求再高,我们也展示给他看!” 5. 被刁难 尽管罗希替她将豪言壮志发了下去,但说实话,她心中还是没有一个章程。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并不难,但成为Victor合格的助理,却很有难度。 为了成功度过实习期,罗希拿出了写大纲的精神,帮她列了一份表格,一一列举了成为一名合格助理的各种资质。江望舒点进去第一行,就是一个硕大加粗的——不要迟到!(当你的领导喜欢早到的时候,你最好到的比他还要早。) 当她紧赶慢赶还是踩点之后,江望舒觉得这件事实在有点难为她。她家住在远洋新居,日常通勤需要花费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在有专车接送的情况下,更别说碰到早高峰堵车,想要不迟到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更别提早到了。 陆白榆一如既往早早到了公司,买完了咖啡,在办公室静坐了会,蒋媛早已经到了,但江望舒还没有到。他调出了她的考勤,一个月内,迟到五次。假如上个月他在的话,怕是已经fire掉了她。这个月稍有进步,只有昨天迟到了。他看了下腕表,在心中倒数,在指针即将转过一圈的时候,江望舒气喘吁吁的出现了,踩点成功,没有迟到,他颇为遗憾的想到。随即拉下百叶窗,眼不见心不烦。 江望舒来到工位坐定,没见到陆白榆,但估计他早就到了。蒋媛正在悠闲喝着茶水,见到她来放下了杯子,准备开始工作。这是把她当闹钟了,她无语地想到。 想了想,她凑了过去,郁闷感叹道:“你怎么每天都能到这么早啊!” 蒋媛笑嘻嘻回道:“因为我住得近啊,通勤只要十分钟,还能睡美容觉。” 周边同事好奇问道:“这么近,你住哪里啊?” 蒋媛说了个公寓名,同事一阵咋舌。清友是老牌公司,总部在的地方现如今已经是寸土寸金。周边离得近的住宅区,不管是租也好,还是买也罢,都不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能负担起的,更别说是一个实习生了。同事们再看蒋媛,目光就多了几分计较。 江望舒不清楚房价,只是有些苦恼。她住的远洋新居是别墅群,除了环境清幽之外,最大的优点就是面积够大,对一个有收集癖来说十分的友好。要是搬到公寓住宅,她那堆东西能不能放得下还是一说。但要是不搬,她就要每天提前一两个小时起床通勤,对一个懒虫来说也很致命。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抉择。 “昨天谢谢你提醒我会议室的路线,要不然我估计还得再迟到一会儿。”江望舒将前段时间去瑞士旅行时带的巧克力放在了蒋媛桌子上。 蒋媛有些惊讶地接过,“你还真的会在公司迷路啊?” 江望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蒋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昨天那个路线图是Victor让我发给你的,当时你迟到了好一会儿……”未尽之意就是,大家以为是Victor故意在嘲讽她,好歹到公司都一个月了,但没想到的是她真的不记得公司的布局。 江望舒:…… 她坐回了工位,就看见了自己的本子,里面都是关于工作的笔记。说是笔记,但除了刚开头记了几笔,就只剩下昨天写的会议纪要了。她随意翻开看了一下,发现了不同于自己的笔记。标注在专业术语的旁边,银钩铁画,带着锐利,更正了她写的错误。 天呐,居然还带批改作业的,江望舒扶额。 他批改的地方不多,更多的是标记了界定不清楚的地方。当然,也跟她记得不够勤勉有关系。 翻阅着他的字迹,江望舒想起了上学时他的样子。不管是教她学习,还是干别的,都十分认真。对比之下,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够端正。 江望舒摸着笔记本的边缘,突然站了起来。同事看着她起身去了办公室,窃窃私语道:“你们觉得Victor还能容忍她多久?” “每天踩点,还从不加班,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不能当饭吃不是。”同事看向蒋媛,随即夸赞道:“还是我们媛媛会办事,Victor真是有看人的眼光。” 蒋媛笑道:“我哪里比得上望舒,她可是名校毕业。” 同事又随即引申出了会读书不等于会办事的理论,又说她心高气傲,估计待不了多久就自己走人了,还打赌她能在实习期结束前忍多长时间。 当然,以上的事江望舒全都不知道。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站在门口长抒了一口气,敲响了他的门。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年,她抱着书本,站在他班级门口前的样子一样。但是那时候的他,可比现在讨喜多了。 “进。” 江望舒推门进去,陆白榆的办公室和他一样简洁,笔直的线条给人带来了局促感。陆白榆坐在电脑后面敲着键盘,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有事?”他抬眼看向硬朗空间唯一柔软的线条,晨光给她镀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边,扎了双丸子头的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 江望舒上来就直奔主题,像是早已打好了腹稿,“Victor,我知道您对我的印象不好,也知道自己犯了许多小毛病,但是……” 她敲门的时候陆白榆没有惊讶,上来平铺直叙的时候,他也没有惊讶,但是当她说到您的时候,陆白榆不自觉挑起了眉。 “我应该还没有老到要被称为您的年纪,还有,有什么事你可以坐下来慢慢说。”陆白榆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待江望舒坐定,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被打断了的江望舒思路一时有些混乱,“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看法,但是我希望你能不要一棍子打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展示出该有的价值的。” 白天的陆白榆看起来远比那天温和,他没急着回复她的话,“笔记看过了?” “你标注的很清楚,很用心。”江望舒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为难你。” 她接着点头,又意识到自己过于耿直,飞快地摇头,丸子头都快被她摇散了。 陆白榆觉得有点好笑,他轻抵鼻尖,“你的简历很优秀,和我还是校友,按理说,我该照顾一下你这个小师妹的。” 江望舒讪讪地卷起笔记本,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她跟他一个大学,手上的金属戒圈因着她的动作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但是……”陆白榆话锋一转,“正因为如此,我才给你一个忠告,你很优秀,但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再待下去,也是在浪费时间。” 江望舒顿住,反问道:“你怎么确定我不适合当助理呢?” “我不是确定你不适合当助理,而是确定你不适合我。”陆白榆站起身,看了下腕表,“好了,谈话结束,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能做出适合你的选择。”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旧时光里散落的语句再次缠绕在她的耳边。有些人表面上变了,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一成不变。对自己过分自信,却记不得教训。 江望舒不甚在意地起了身,走到门边时她突然停驻说道:“Victor,你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就和你的恋爱水准一样。看着吧,我会通过实习期的。”明知道陆白榆不记得那段短暂的恋情,她还是不自觉说出了讽刺的话,也不管对方的表情是惊讶还是茫然。 伴随着关门的“咔嚓”声,遮住了她的轻叹,同时也断绝了她主动窥视他情绪的机会。她所没看到的是,门后那人在她走后,对着空荡的门口,微微勾起了唇,随即又像是不可扼一般,不自觉地笑容丰盛起来,直到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最后轻咳一声,又如水月被涟漪惊到消匿无踪。 谈话不欢而散,之后的日子也证实了这次交谈确实没有起到作用,陆白榆一如既往使唤她做着各种琐碎的事。但江望舒却蜕变了,她不再烦躁了。 既然改变不了狗屎的工作,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社畜生活让她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和自我洗脑。打杂有助于增长耐心,打杂有助于换位思考,打杂有助于人际交往…… 直到某天她真诚地跟闺蜜说起,“我觉得陆白榆是在考验我。”闺蜜翻了个白眼,说她有病,她才惊觉她自我洗脑成功了。 完成了心理转变之后,作为跟她工作中接触最多的上司,陆白榆是最先发现的,因为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你的咖啡加双倍浓缩。”早上陆白榆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一杯咖啡。他看向江望舒,对方正在办公室里收拾着杂物,没有迟到,也没有踩点,非常勤奋。 “这是?”陆白榆端起咖啡,不解问道。 “你早上不是有喝咖啡的习惯,所以我就擅作主张给你买了。”像是怕他多心,她又补了一句:“放心,没有毒。以后早上我都会提前帮你准备好咖啡的,解约时间嘛。” “怎么突然想到帮我提前准备咖啡了?”虽然他有让江望舒买过几次咖啡,但她这个人就像算牌上的珠子,你不拨她,她是不会动的。 “表决心?”江望舒转了转食指,“或者说,找清楚自己的定位?” “哦?”陆白榆喝了一口咖啡,“愿闻其详。” “目前整理资料,或者说跟公司有关的工作都是蒋媛在处理。”江望舒看了眼他的表情,很好,没有表情。“我做的工作,都是给您、给你处理一些杂事,送洗衣服,跑跑腿之类的。” “怎么,你是在表达不满吗?”陆白榆眯了下眼,神色不明。 “怎么会呢?”江望舒在遭受了一阵子毒打之后也学乖了,再也不会直接在上司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了。只是相较于一般的同事,她对陆白榆还是缺少了敬畏感。“我只是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内容,明白了我,其实是生活助理。” 陆白榆摩挲了下杯子,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让她做的杂事,确实是生活助理没错。他最初也没想着让她做这些杂事,只是她实在是缺乏耐心,需要磨练磨练。但是让一个985、211的毕业生做这些,属实是有些大材小用。 “让你做生活助理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没有,没有,让您安心工作,这就是我的工作责任。以后迟到的事也不会发生了,我已经在找房子了。” “相信我,之后我肯定能做好您的生活助理。”不自觉,江望舒又打起了官腔。只是比起板正的发言,她娇软的声调多了几分促狭的意味。 陆白榆不自觉地勾起了唇,举了举咖啡杯:“那我拭目以待。” 6. 一万多的椅子 找房子这件事,最近成了江望舒的一件心腹大患,甚至远超工作不顺心。偏偏她租房又急,要求又高。附件的房源,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的。罗希也在她工作时帮着搜罗了不少资料,但没有一个能入大小姐法眼的。 “臭毛病这么多,你还是住家里算了。”罗希吐槽道。 “要不是因为江语晨,我至于跑路这么快吗?你都不知道教一个小学生写作业有多麻烦,他还威胁我不给玩塞尔达,就不写作业。我跟我妈提议说给他找个家教,他转头就跟我妈说,姐姐教的好,只要姐姐。我看是他只敢窝里横,碰到硬茬子,搞不过。” ,江望舒同母异父的弟弟,一个难缠的熊孩子。江望舒她妈郑女士在她初中时再婚,当时继父百般讨好她,甚至还下了海口,只要她一个女儿,不会再要孩子。哪知道她改姓没多久,郑女士就成了高龄产妇。都说小儿子是宝,又是九死一生生下来这么个宝贝蛋,更是宠溺非凡,直把她忘到了脑后。亏得继父财大气粗,这么多年花费上从没亏待她。要不然她可真是,小白菜,地里黄。 “你妈也真够奇葩的,家里那么有钱,偏偏什么事都可着劲使唤你。大学考得太好,也是一种烦恼啊。” “所以我最近都借口因为工作原因,找房子要晚点回家,郑女士估计被折腾个两三次受不了,就会给他找家教了。” 听到她家那些糟心事,罗希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心疼起她。渣爹不疼,亲娘不爱的。虽说物质丰裕,但情感上却是一片赤贫。她时常怀疑,江望舒情感之路之所以这么不顺畅,她的亲爹妈占了一大半功劳。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望舒指了指电话,上面赫然就是她那渣爹池旭。她也不避讳,当着罗希的面就接通了。 江望舒懒得跟他寒暄,“有事?” 听到女儿不咸不淡的语气,池旭有点愠怒,“你是我女儿,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没事我就挂了。”对着亲爹,她是一点耐心都奉欠。 “别挂,有事,有事。”池旭干巴巴开了口,“我说你在找房子?” “又是我妈跟你说的?你们两夫妻可真是有意思,我妈结婚以前,你们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倒能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我跟你妈联系,还不是为了你。”池旭又开始了老生常谈,“你那个后爹真是一点都不靠谱,毕业了工作不说给你找,居然让你一个小姑娘去当助理,你妈也居然愿意。她平常不会也看你后爸脸色,这样亏待你吧?” 一番话下来,语重心长,像极了一个抚养权不在自己手里害怕女儿被虐待的好父亲。只可惜,装了没两秒,就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你要不然辞职来爸爸公司吧,在基层岗干个一两年,资历够了,直接当管理层。” “池旭同志,我记得你的公司是姓徐不是姓池,而且我一个姓江的外姓人,去那儿做什么?” 见池旭不说话,江望舒忍不住接着讽刺道:“假如你现在有个儿子,不,就算徐阿姨生了女儿,这会儿你也不会在这跟我磨嘴皮子。” 罗希在一旁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江望舒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重组家庭,稍微复杂。之所以说池旭是渣男,因为他是出轨方,只不过好命的靠着一张好皮囊傍上了一个富家千金,对方直接甩了一大笔钱给郑女士要求他们离婚。郑女士也非常人,用她姥姥的话来说,就是没心没肺,拿到钱的当天就签了离婚协议,还带走了江望舒这个小拖油瓶。在大手大脚花的差不多之后,嫁给了她现在的继父江城。 值得一提以及非常讽刺的是,当初生怕拖油瓶连累他再婚,池旭在出轨之后,多年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在妻子检查出不孕后,反倒开始腆着脸套近乎。 江望舒说的是实话不错,但他不能承认,只能装聋作哑:“当初我和你徐阿姨,还有你妈都商量好了,让把你户口重新迁到我名下,偏偏你不同意。要不然你现在会需要顶着一个外姓在这受气?” “首先改姓是我自愿的,其次,我也没有受到亏待。”江望舒再次郑重提醒道:“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没有抚养权了。而且作为成年人,我是有姓名权的,别说改姓江了,只要我乐意,改姓成河也行。” 和池旭拉锯了多年,江望舒最懂怎么戳他心窝子,保管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池旭被气得直喘粗气,但对唯一的女儿还是多有忍让。“你公司附近我刚好有一套房子,等下助理会给你发地址和照片,要不要住随你。”说完,像是怕她又说出什么呛人的话,急忙挂断了。 “叔叔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好了。”见识过这对父女交锋的罗希如此感叹道,“房子你准备住吗?”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为什么不住?”江望舒翻着助理发来的消息,这个面积和地段怕是找不到更好的了。“郑女士说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说了房子搞定了,我才好继续跟陆白榆斗智斗勇。” 罗希看着哼着歌逛淘宝的江望舒,论起没心没肺,她也不遑多让,不过,这样也很好。不过多付出真心,才不容易受伤。 “这位又迟到了?”陈皎提着包路过江望舒工位时,压低了嗓子对蒋媛说:“看样子,你转正是稳了。” 蒋媛捂嘴笑道:“这还要看Victor的意思,再说了当时HR招的就是两人岗,说不准我们两个就都转正了。” 陈姣对着江望舒的工位撇撇嘴,张望了下,“你才刚来,不太清楚,一人岗肯定比两人岗稳定,而且像Victor这个级别的,单是手头漏下点资源,都比你们随随便便在外打拼多年强。而且,之前不是没提议过给Victor增设助理,只是他习惯了什么都用一个人。要是真的定下来,我估计这个岗位也只有一个人的位子。” 蒋媛眨了眨眼,打开抽屉从里面抓了一把零食,“谢谢姐关照我。” 陈姣眼尖,一眼看见了里面夹杂着的贵价巧克力,喜滋滋接了过来:“还是你有钱,一百多一颗的巧克力就这么随手扔在抽屉里。” 她之所以对蒋媛如此热心,除了想跟总监助理打好关系之外,也是因为她的家世。公司都在传她是某个集团老总的女儿,即便不是如此,家里也绝对有钱。但看她吃住用的东西,也能窥见一二。 正说着,江望舒上来了,身后跟着的保安帮忙搬着一个超大快递。 “早上好啊。”她打了声招呼,一双杏眼在日光下像是玻璃珠一样澄澈。 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穿戴太不上“档次”,连个牌子都没有。花花绿绿的首饰看着是挺好看的,但只怕淘宝随便一搜几百块就能买上一堆。 “你这买的什么啊?这么大件?” “靠椅。” 蒋媛好奇向陈姣问道:“姐,咱公司能换自己换椅子?我一直嫌弃椅子不太舒服,坐的我背都疼了。” “能是能,公司也不会管这个。”椅子是大件物品,只有确准了要在公司长期干下去的才会换椅子。一方面是让自己舒服,另一方面也像是在跟公司表决心。 “小舒,你怎么不买靠枕之类的,这样搬来搬去不闲麻烦吗?”陈姣忍不住说教道。 “我当然知道麻烦啊,我还没通过实习期呢。”江望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保安说:“师傅,麻烦搬到前面那个挂着总监牌子的办公室,谢谢。” “原来是Victor的快递,小舒直说不就是了。”陈姣尴尬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江望舒进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没迟到,是去拿快递了。” “你这是准备把我办公室拆了?”陆白榆围着半人高的箱子转了一圈,国外运过来的,还特意用木条加固起来。 “这是我的讨好。”江望舒掏出裁纸刀对着快递无从下手,还是保安大哥有经验三下五除二拆开了顶部。 陆白榆从箱子里将椅子拎了出来,和他办公室的皮质老板椅相比,这把椅子单薄很多,椅背很窄,背后像是鱼骨一样。 “椅子?” “准确来说是人体工学椅。”江望舒得意洋洋说道,这个灵感来源还是出自于她的小说家闺蜜,罗希眼馋这款椅子好久了,她这次买,也算是做测评了。陆白榆要是不喜欢,不管是她自己用,还是送给罗希,她都不亏。 虽然搬运麻烦了点,但公司有贴心的保安大哥,对方一步到位,连垃圾都帮她处理了。 陆白榆对生活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他生活规律,坚持运动,虽然伏案工作,但目前还没有肩颈方面的困扰。 “不错。”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坐下评价了下,又补充道:“腿部压迫感减轻了很多,很舒服。” 很明显,不是很喜欢。江望舒也没有过于失望,毕竟陆白榆的难搞从高中就开始了。 她收拾完东西,在桌子上发现一个快递文件袋,是和椅子一起到公司前台的。她没多想,以为是椅子的说明书,直接拆了,没想到里面是小区的门禁卡和钥匙。她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只好拿在手上,黑色的门禁卡被她白嫩的手衬得格外明显。 江望舒撇见陆白榆余光略过她手,微微沉思。心道,要是他问的话,就和他说已经找好房子了,虽然完全是凑巧,但也算是表决心了。 哪知对方掏出钱包,也掏出了一张卡片,“上次忘了给你了,这是备用金,咖啡和椅子的钱都从这里扣。以后公事上的花费,都可以从这张卡里出,之后拿着票据找财务报销。” 江望舒接过,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举手问道:“那要是溢价很多呢?” “溢价?”陆白榆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张别致的椅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张椅子多少钱?” 江望舒心虚地不敢看他,蜷起手指比了个1,“也就一万多吧,这还能……报销……吗?” 沉默了良久,陆白榆说道:“这次走我私账。” “Victor,要不然这个椅子就当我送你的吧。”买时她没想那么多,现在一想,才知道有多么不合理。 “你这是想让审计部门找我聊聊天?”看到少女丧气的像是有对无形的兔耳朵垂下,陆白榆打趣道,“好了,以后我会多坐着办公,争取坐够本。” 真是开门红,上来就让领导损失了1w多,江望舒讪讪想到,越发觉得抬不起头了。 “好了,抬起头。”随着男人的声音,她不自觉跟着抬头。 男人姣好的眉微微蹙起,似是有些无奈,“我是看起来很穷?还是你看不起清友的薪资水平?” “我虽然赚的不多,但养……”陆白榆顿了一下,“一时半会儿,你应该败不光。” 7. 他喜欢你 临近午休的时间,办公室沉寂的像是被冻结了。同事们默默收拾着手头的事,为中饭做准备。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江望舒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放在一旁的文件砸在她的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将文件放在一旁,揉了揉脸,掏出手机向闺蜜发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一个男人跟你开玩笑的时候,带出了养你这样的字眼,他会是什么意思?” 罗希秒回:“谁?谁说要养你?” 江望舒打出了陆白榆的名字,犹豫片刻,又删掉了。 罗希已经手速超快发来了新消息:“你这会儿不是在上班,你同事?” 虽然是上司,但也算同事,于是她回了是。 “啊呸,宝贝你千万别上当,那个男的才认识你多长时间,居然就敢跟你说这样的话,轻浮!我看他就是觊觎你的美貌,碰到这种人,你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看。” 江望舒回想陆白榆的言行举止,怎么都跟轻浮搭不上边,“也不算是刻意说的,只是无意带出来的,也没说养我,只是开玩笑说我败家。” 罗希敏锐回道:“你这么为他辩解,那个男的是不是很帅?” “是很戳我审美了。” “那个男的绝对是喜欢你,要不然也是对你有这方面的想法。” “不会吧?”江望舒想起陆白榆那张冷脸,实在是看不出他对她有那方面的想法。 “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是个男的都该对你有点想法。”江望舒冷汗,她算是知道闺蜜对她的滤镜有多大了。 像是怕她不信,罗希又分条罗列分析:“一个男人,就算他是个富二代,他也应该对给女人花钱这件事十分的敏感,应该说是个人都该对给别人花钱这件事十分敏感,更何况是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虽然是玩笑话,但玩笑话里往往藏着真心,假如他潜意识里没有这个意思,他能开出这样的玩笑?” 一番话有理有据,但套到陆白榆身上就莫名的不靠谱。江望舒锤了下桌子,没事开什么玩笑,搞得她这么在意。 一旁的蒋媛被她的动作吸引过来,江望舒连忙道歉。 “没事。”蒋媛突然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包,问道:“你这个包好特别啊,怎么没见过,是哪个牌子的。” 江望舒不甚在意,“没有牌子,我在网上买的材料,自己diy做的。”她对于穿戴有一番自己的心得,不爱撞衫,一般喜欢买限量款,或者淘一些小众品牌,甚至自主diy。最初她还喜欢拿大牌的包进行二创,但被罗希以败家为由说过几次之后,就停止了这样的烧钱行为。 “你手好巧啊,我都做不来这些。”蒋媛拿着包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实很特别,只是相对于奢侈品包,缺了几分精致。“我就只能买别人做好的背了。” 江望舒瞄了下蒋媛的位子,她背的是一款小香的包,这几年爆火,正品仿品满天飞,她的衣柜里也有一只,但很少背出去过。她也不好否认别人的品味,只能附和道:“你的包也很好看。” “下班了,走吧,我们去吃饭,徐源说给我们占了一个好位子。” 清友有自己的员工食堂,味道还不错,江望舒和蒋媛因为是同期同岗自然就成了饭搭子,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一起去食堂吃饭。那次聚餐之后,策划部的几个男同事时不时也会加入她们。 “滴”的一声,江望舒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她转头抱歉地对蒋媛说:“今天我恐怕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Victor说让去食堂给他打包饭。” 蒋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打包,带回来吃。” 江望舒手机又发出了一声叫嚷,看了消息,她抱怨出了声:“以后我怕是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他可真是喜欢使唤人。” 手机又滴滴了几声,江望舒立刻像被上紧了发条,直接小跑出去。只留下蒋媛一个人听着她细碎的抱怨,辨不清神色。 陈姣到食堂后见蒋媛一人坐着,“怎么今天一个人,小舒和策划部那群饿狼呢?” 蒋媛闲闲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菜,“Victor让望舒给他带饭,所以她直接打包了就回去了。至于……”刚开始见她来兴高采烈的,没见到江望舒之后,刚开始是垂头丧气,再之后听说以后都不在这吃饭了,更是直接开溜了。 陈姣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小年轻嘛,都是看脸的。但是等他们多工作几年就会明白,娶个家世好的老婆有多么重要。更何况,小舒能不能留到这还得另说。” 听到她这么说,蒋媛并没有得到安慰。她点开微信下拉着刷新,消息框还是一片空白。 陈姣打趣道:“这是在等谁消息?” “啊,我是怕错过Victor给我发工作消息。” “工作也不急在一时,放心好了,Victor虽然要求严格,但除工作时间以外一般很少发消息的。”陈姣拍了拍她的肩,为了让这个被工作折磨魔怔的小姑娘好好吃饭,她又多补充了一句:“Victor做事最注重效率,才不会墨迹的发消息,一个电话就直接过来了。” 是吗?蒋媛想起今天自己无意中看到的消息记录,属于Victor的那方密密匝匝写了一长串,而江望舒只回了寥寥几个字。跟Victor一对比,她倒像是大牌的那个。 大牌的江望舒将打包的饭菜放在办公室的桌上,喘了口气,为了不耽误他吃饭,累得她都有点出汗了。 “你的中饭,因为你没点菜,我就看着打包了两样。”说完,她拎着自己的饭菜就准备回工位去。 “就在这吃吧。”陆白榆按了下脖子,拦住她说道。 江望舒迟疑着不肯坐下。 “你在外面吃,饭味容易影响到同事。” 江望舒还是不情不愿。 “怎么,我还能吃了你?” “也不至于,就是和领导吃饭,压力有点大。”江望舒坦然说道。 “你这还算有压力,要是没点压力,是不是都要翻天了。”陆白榆手按在她的打包盒上,“坐下吧,吃饭的时候我不是你领导,你把我当朋友就行。” 江望舒是稍有些耿直,但也不是一点眼力劲儿没有,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不能再推辞。不过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罗希魔性般的话语——他绝对喜欢你!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一个愣神间,陆白榆就已经主动摆好了饭菜,连筷子都端正地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筷头的地方还垫了张餐纸。被领导“伺候”,她也没有感到受宠若惊,只是感叹他的强迫症还是一如往昔,菜盒之间距离相等,筷子笔直朝前。 “小舒同学,你这私心有点明显啊?”男人托着下巴,低头看着饭菜说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荤一素,而江望舒自己则是两道荤菜。 对比过于鲜明,江望舒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是他自己没有点菜,也怪不了她,于是就理直气壮起来了。 “Victor,我是考虑了荤素搭配,怕你腻得慌。”她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至于我的,是因为我挑食。” 陆白榆闻言挑了下眉:“没事,我不挑食,这四道菜,我都能吃。” “至于你?”他慢悠悠用净筷夹了一筷子青菜,“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江望舒一直觉得陆白榆蔫坏蔫坏的,表面上风光霁月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高傲又腹黑。熟识之后,还会时不时给你来上那么一下子。 “别。”江望舒伸手捂住自己的饭盒,坚决不让绿色玷污了她的米饭。白嫩的手,银色的戒,只轻轻放在那里,就很有美感。 陆白榆倒也没有坚持,从善如流地将青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但不知怎的,江望舒总觉得他生气了,而且还是气得不轻的那种。 再接下来吃饭,气氛明显沉郁了下来。 “今天食堂的饭菜还不错。”她挑了个话题,对方点了点头,不接这个话茬。江望舒一粒一粒米饭吃着,总觉得都要消化不良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的不假,领导阴晴不定,下属就要阴郁了,江望舒恨恨地戳着米饭。 “过几天有一个商业晚宴需要你陪我参加一下。”陆白榆如此说道,内容却不是很让她感兴趣。 “晚宴?”江望舒微皱起了眉,直觉有些抗拒,“那岂不是晚上?” 陆白榆:“是联华集团老总儿子的成年礼。” 联华集团名下有许多座大型的商超,和清友也是合作了多年的伙伴,这样重要的日子,陆白榆又是主抓销售的,确实应该出席。 但江望舒还是不想去,一是她潜意识里非常抗拒加班,二是她很讨厌这种场合,觥筹交错的“假面舞会”。 “Victor不是我不想出席,而是我最近忙着搬家,光是打包东西都累得够呛了。”她继续推诿道,“要不然让蒋媛陪你去吧,我想她一定非常乐意。” 和略微有些咸鱼的她不一样,蒋媛在各种事情上都非常积极,元气满满。时常给她一种错觉,只要Victor发话,别说加班了,就是住在公司,她也十分的乐意。咸鱼如她,最近如此积极,未尝没有被她卷到的意思。 “生日会安排在下星期,不需要你立刻参加。你只要在这周内安排好搬家的事就可以了,不会影响你参加晚宴。”陆白榆快速将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对了,晚宴需要正式着装,穿晚礼服,你可以自备吧?” 如此不客气,彻底打碎了她心中的微微膨胀的暧昧情愫。这哪里是对她动心的样子,分明是看准了她可以礼服自备的周扒皮嘛! 8. 搬家 “辛苦你来帮我搬家了。”江望舒打开一瓶饮料递给罗希。 罗希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天我可算是长见识了,你搬家居然用了两三个货车!得亏搬家公司给力,要不然光我们两个人收拾,得干到猴年马月。” 江望舒耸耸肩,将摆件调了一个位子。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格外想念洛焱,他走了我才知道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是多么的重要。有他鞍前马后,我可轻省不少。” 洛焱,江望舒的发小,他们三人闺蜜团食物链最底端的生物。大学毕业之后直接出国进行毕业旅行了,至今还在周游欧洲各国中。 “你这话说的,让他听到了又该说我压榨他了。” “这不是事实嘛。”罗希耸耸肩。 “你也没少奴役他啊!”江望舒扔了一个抱枕到罗希的怀里。“不过他应该快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说要当一段时间的异国浪子,让我们不要打扰他。指不定这会儿,他正跟某位金发碧眼的美人玩得乐不思蜀呢。” “他前两天问我要了购物单。” “小火苗学坏了,居然私聊你,他都不问问我有什么要买的吗?”罗希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是单纯吐槽,毕竟江望舒跟洛焱才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而她只是中途加入的外人。虽然跟他熟悉了起来,但终归比不过他们之间的情分。 “放心,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那份,你想要的我都加进去了。” 罗希走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用邪魅的语气道:“宝贝,你果然是爱我的。” 被江望舒一把打掉了吃豆腐的手,“粘死了,饮料沾到手上了。” “好了,”江望舒揉了揉她的手,“想想吃什么吧,今天我请客,吃什么都行。” 江望舒和罗希两个都是厨艺废柴,江望舒上班,中饭在公司解决,早晚饭在家解决,对外面的饭还是充满新奇的。但罗希日常全靠外卖吊着一条命,偶尔能得到来自江望舒的救援,对出去吃也不太有欲望。 “累死了,要不然我们干脆自己在家打火锅算了,省的跑来跑去。”虽然是厨艺废,但火锅这种简单的还是难不倒她们两个,罗希话一转,“不过那顿大餐你还得欠着,之后还。” “好好好,大小姐你最近陪我看房搬家辛苦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吃一顿了,十顿都行。”江望舒站起身捏捏罗希的肩,推着她忘门外走,“走吧,附近有个商超东西还挺全的,我们去大采购。”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陆白榆将一个大行李箱中的物品拿出来,结束了他的搬家。 一旁来帮忙的靳邵目瞪口呆:“你这就结束了。” “没有,东西不是还没放好。”陆白榆不急不缓地将衣服用衣撑撑起来,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 “那我来帮什么忙?”靳邵拿了个摆件在手中扔着玩。 “你不是作为房东来巡视的吗?”没错,因为不想将房子卖了,靳邵转而将房子租给了陆白榆。 “你好歹也像隔壁一样,弄个几大车,我看隔壁搬运工搬东西都没停过。我这么一个壮劳力,无用武之地啊。” 听到了隔壁,陆白榆眨了眨眼:“你要是真的遗憾,就去隔壁问问找不找临时工,我想对方应该是很乐意的。” “你让我一个身家百万的人去当临时工是不是太过分了点?”靳邵不改作风,“当然,隔壁是美女的话另说。” “走吧,我们去超市,先将你那空荡荡的冰箱塞满。”靳邵这次来主要是负责填满他的冰箱,陆白榆一个工作狂,假如放着他不管,他能直接忘记这个家里还有冰箱。 “有钱就是好,一梯两户,不用挤电梯,隐私性还好。”罗希感叹道,“我什么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没事,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或者你可以搬来和我住。”在等电梯的时候,江望舒如此提议道,“第一次一个人住,还挺吓人的。” 两个人步行去附近的商超,最近在降温,夜风有些冷,江望舒拢了拢肩头的披肩。她们俩也不急,各自推着一辆购物车,优哉游哉逛着,顺带熟悉布局。 “看,那儿有个帅哥。”罗希撞了一下她,用眼神示意道,“打扮的也很有品位,不愧是高端公寓,连偶遇的男人都是高质量。” 江望舒顺着她视线望过去,看不清正脸,但个子很高,又很会打扮,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是个帅哥。 “我绕过去看一下正脸,等下过来跟你汇报。” 逛了会儿稍有些热,江望舒将披肩搭在扶手上,继续推着购物车逛。逛着逛着,一抹绿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将多肉拿在手里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幽幽想起。 “这个放办公室怎么样。”江望舒举着多肉向身后人展示,视线顺着动作望去,脑子才反应过来身后站了一个人,贴得极近,手一个哆嗦,多肉掉了下来,连带着搭在扶手上的披肩也跟着掉了下去。 还好陆白榆眼疾手快,接住了多肉,避免了花盆摔碎了风险。只是动作间不小心推动了推车。两人眼睁睁看着推车缓缓向前,碾过披肩,丝质布料绞在车轮里,车子不动了。 江望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将披肩从轮子里薅了出来。黑色的印子压在浅色的布料上,被压过的地方已然是抽了丝。 两人对视着,都不言语。 正在这时,“哗”的一声巨响,惊动了两人。江望舒朝那边望去,看不太清,但像是摆的堆码塌了,乱糟糟的一片。她从陆白榆手中夺回了那颗多灾多难的多肉,放进推车里,转身准备去别处逛逛。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陆白榆摸了摸鼻子。推着车子走了不过两步路,江望舒就后悔了,好歹是她领导,就算她被毁的披肩能买一车的多肉,她也不该就这样无视他。只是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再转回去打招呼好像怪怪的。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罗希哭丧着一张脸回来了,只是还扶着一个男人,看穿着,正是她刚才去欣赏的帅哥。帅哥脸长得很不错,非常有海王的潜质,奇怪的是他一直在捂着额头。看到她时,帅哥也很热情地冲她打招呼,只是一笑像是扯动了颜面神经,表情颇有些狰狞。 “这是?”江望舒惊疑不定地问道。 “刚才去那边拿东西,不小心撞翻了易拉罐堆码,顶端的易拉罐飞出去砸到了这个小哥哥。”罗希用词非常的克制,但该有的一个都不缺。 一个装满饮料的易拉罐,当头来那么一下,嘶,想想都酸爽,江望舒捂着额头如此想道。 靳邵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这个小姑娘长相十分,可爱占了一半,十分对他胃口。 罗希:“你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医药费我付。” “没事,用不着去医院,只是刚才晕了那么一下。”靳邵站直了身子,示意自己真的没毛病。 只是手一放下,闺蜜俩都清楚的看到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吭声。 “你们是在这附近住吗?”靳邵问道。 罗希赶紧接上,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是我闺蜜在这住,她今天刚搬完家,我们出来买点菜准备回去吃火锅。” “真巧,我兄弟也是刚搬完家,我们也是来买点吃的。”靳邵撩了一下头发,“我们可真是有缘。”动作间,额头的大包更显眼了。 罗希不忍直视,闭了下眼,对着他邀请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一起吃饭吧,就当是我的赔罪。” 江望舒在一旁疯狂扯着她的衣角,她也全当自己失去了知觉,卖闺蜜卖的十分丝滑。 “那就却之不恭了。”靳邵立刻应下,“我先去找一下我兄弟,等下我们门口汇合。”再走路时昂首阔步,哪里看得出晕头转向的样子。 只剩下罗希一个人面对脸色如同霜冻的江望舒。 “宝贝,宝贝,你就看在我今天帮你鞍前马后的份上帮帮我吧。你欠的大餐我也不用你还了。” 如此可怜兮兮,她早就心软了。而且那么大的包,她也不是眼瞎。 “走吧,我们多买点菜。” “你这个披肩怎么回事?不是你最喜欢的?” 江望舒捞起披肩,路过垃圾桶时,随手丢了进去。“别提了碰到陆白榆了,晦气。” “陆白榆?难不成他住在这个小区?” 江望舒有气无力回道:“要真是同一个小区,我的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我刚刚不仅无视了他,还瞪了他。在公司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但如果到了私底下就不一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绝对会挤兑我的。而且,和领导一个小区得多惨啊!回家那是下班吗,NO!” “不过还好,我之前帮他买过东西,填的地址不是这个小区。” “那难不成是他跟踪你。”罗希发散了一下脑洞,忍不住阴谋论。“虽然他忘了你,但再次遇见你,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你。” 江望舒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但因为你对他不假辞色,他十分受挫。在公司,他碍于规章制度,和上司的身份,于是他打听到了你的新家,决定搬过来,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罗希色眯眯地伸出手,摸了摸她光滑的小脸,在她的魔爪之下,江望舒瑟瑟发抖。 “不过别怕,美人,有我保护你。”罗希挺直了胸膛,“渣男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就打一双,我是你的护花使者。” 江望舒被逗笑了:“好了,收收你的脑洞。陆白榆才不会这么做,就算他真的喜欢一个人,大概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他的傲气,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也是,毕竟是我们高中的白月光男神,冷漠无情又高傲。估计这只是巧合,你们的孽缘应该没有强大到让你随时随地都能偶遇到他。”罗希转身拿了一瓶酒,“走吧,我们看看挑什么菜。” 提着东西出了门,靳邵和另外一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靳邵热情地冲着她介绍,“这就是我兄弟,是不是很帅。” 那人侧着头在看晚霞,冷硬的线条被霞光融化。听到动静歪过头来,柔软的额发随之被拨乱,露出一双稍显凌厉的眼。看到她时,那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大型的猫科动作看到了猎物,露出了趣味。 真巧,我兄弟也是刚搬完家!!!这句话在江望舒的脑子里不停回放。她脑子空空,下意识地想要拽闺蜜当挡箭牌,回首却发现,对方还磨蹭在超市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只好挥了挥自己拽空了的手,冲着自己刚才甩脸的领导讪笑道:“好巧啊,陆总。” 9. 短兵相接 火锅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本该热热闹闹吃火锅的人却相顾无言,空气中冷的连冰饮都顺着瓶子往下滴泪。 “没想到这么巧,你居然是白榆的助理,百闻不如一见。我们真是有缘,这一层只有两户,偏偏隔壁就是。”靳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本意是想说他跟江望舒之前有缘,因为两人是邻居。江望舒却不知道这层缘由,只觉得这是她跟陆白榆之间逃不掉的孽缘。 面对这种老掉牙的说辞,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心:“是吗?都听过我什么传闻啊。”语气娇俏,看着靳邵的眼神都带着钩子。只是斜过去扫视陆白榆的眼神,却带着‘我看你怎么说我’的意味。 一旁的罗希却捂住了脸,完蛋了,这孩子已经被刺激傻了。 自觉自己受到了青睐,靳邵更是热情高涨,正准备说出一个二五六,左键突然被拍了一下,一筷子辣菜入了碗。 陆白榆不咸不淡道:“吃菜,你最爱的猪脑子,再不吃脑花都散开了。” 陆白榆为人冷淡,像今天这种到陌生人家里吃饭的事,他根本不会参与。靳邵自觉是他们认识多年之后,感情升温了,兄弟会照顾他了,也顾不上说话,美滋滋吃了。 江望舒却很直白地“啧”了一声,就差直接说,你心虚了! 罗希品出两个的锋芒来,拉着啃完猪脑的靳邵聊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对着咕嘟冒泡的火锅,遥遥相望。干瞪了一会儿,陆白榆反应也依旧是淡淡的,江望舒觉得没意思,开始啃锅里的菜。 “你高中也是三中的?那跟白榆一个学校?我记得你刚才说望舒跟你是高中同学,那岂不是你们都是一个高中的。”多重意外下来,靳邵惊喜万分,“我跟陆白榆是大学同学,在国外认识的。” 她入学的时候,刚好是他去国外交换的时候。江望舒边想边吃了一大口菜,小白菜吸满了辣油,辣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罗希在一旁赶紧递水递纸巾。 “真神奇,我们这么多交集,居然在这之前都不认识。”靳邵偏过头问陆白榆:“你之前真的不认识这两个漂亮学妹?” 还不待他回答,罗希略尖锐地开了口:“我们高中时期都是小透明,怎么可能会入学神的眼。学神每天要努力学习,忙到连初恋都能忘了,更不会记得我们这种擦肩而过的学妹了。” “不是,他……”靳邵张嘴欲为兄弟辩解,陆白榆摁住了他,摇了摇头。这会儿他品出不对来了,江望舒可是陆白榆的助理,但她闺蜜却敢这样说话,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陆白榆坦诚:“我确实做事专心一意,一旦埋头什么事都顾及不了,做不到三心二意。”说到尾声时,他的眼神划过江望舒,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江望舒吃饭的动作一顿,睫毛眨了眨,抬眼看向他。 靳邵狐疑地在他俩人身上打转,再看向陆白榆就多了几分明悟。 罗希:“三心二意有三心二意的好处,就像我们舒舒,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最好的年纪,要是死心眼只认准了一个人,那岂不是大家的损失,喜欢她的男孩子该多伤心啊!但我们舒舒七天一换,既有新鲜感,也给她的追求者机会,这才极大欢喜!”不得不说,身为小说写手,罗希真是极其会抠字眼。 陆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向后一躺,靠在了椅子上,稍显懒散,什么都没说,但动作间不屑的意味已经表达的十分明显了。 罗希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靳邵立刻起身,“菜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拿一些吧。” “我不去。”本来让闺蜜和渣男吃饭她就有负罪感,现下还要让他们独处,她更不乐意了。 “那些菜我不会处理,需要你帮我。”靳邵半推半拽硬是将她拉出了现场。 少了两个人,氛围立刻冷却了起来,只剩孤独的火锅在发着声。 江望舒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擦着嘴,动作骄矜,像一只小狐狸,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吗?” “什么?” “高中的时候。”江望舒点到为止,她也不是傻子,多少能听出来点他绵里藏针的意味。 她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陆白榆坐直了身体,微敛眼睫,江望舒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是哪个班的?”他很真诚地问道,语调放的很软,夹杂着一点点歉意。没有过多的解释,但她听出来的他这句话的意思。连同校都不知道,更别说记得别的发生的事了。 江望舒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觉得有些羞辱。不只是因为初恋不记得她这件事,更多的是,她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她是哪个班的,因为她们高中是按照具体的数字来排班的,每一个班的班号都是独一无二的。而陆白榆知道她大学是哪一届的,稍一计算就能得出,她曾经复读过。为了上好学校复读没什么可耻的,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天才,更应该坦荡才是。只是她不是单纯的复读,更多的是为了追寻某个人,不甘心,也自备。而这个瞬间,曾经侵袭她的自卑感再次双倍袭来。 她眼前划过与他相处的每个时刻,他在高中时的演讲,她在复读时的努力,她入学时的兴奋,得知他出国留学时的无措,她在深夜里一遍一遍翻他的微博。最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距离过近,陆白榆能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细微神色,待发现她垂头失落的样子,他眼神微闪,喉结滚动了几下,准备说些什么。再抬眼却发现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不时还会露出甜笑,像是被手机那边的人给取悦到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手抱着胸,另一只手支着头,眼神微暗,像是阴天被云雾遮蔽的昏暗月光。 与之相反,在厨房里独处的另外两人却像是相处得很好。两个人带着笑,一个人端着食材,另一个人提着红酒和酒杯。只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罗希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而靳邵……靳邵遭遇了实质性的伤害,他的手上多了一块创口贴。 他一屁股坐回陆白榆身旁,神色正经:“我觉得我妈说的是真的,我可能是跟这栋房子风水相克。” 他举着自己贴着创口贴的手,“我做饭那么多次都没有失过手,今天不过是准备一个果盘,就把手给豁了一个大口子。” 陆白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看了眼罗希,神色闪烁,凑近低声说道:“那个女人克我。” 陆白榆嗤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显然是不信。 靳邵急了:“你别不信,我见他第一面被砸了头。” 陆白榆看着他头上的大包点了点头。 “刚才又被她绊倒了,差点摔在菜刀上。” 陆白榆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盯着酒杯对面映出的虚影。靳邵又举例了几个自己的惨淡例子,但他根本无心听他抱怨。他缓缓开口:“这算什么?” 靳邵却以为他是在问他,“当然是克星了!” “克星?” “当然,想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碰到她之后多狼狈。头被砸了,脑子昏沉沉的,刚才连筷子都拿反了。手也被刀割了,都说十指连心,这是伤害了我的心灵啊。像我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遇到她都忍不住爆粗口。你都不知道她刚才怎么逼……”靳邵看了他一眼,连忙住了嘴。 “总之从心灵到身体就没有一个好的,这不是克星是什么?” “是,是克星。”陆白榆喝了口红酒,红酒渍粘在唇上,像是月光沾染了血色,偏执又森然。“克星可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别啊,你可别咒我。” 桌对面的江望舒抿了一口酒,脸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罗希撞了撞她的肩,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江望舒将酒干了,回道:“我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高中的事,他说你是哪个班的?” “好不好笑,我前男友问我是哪个班的?”她趴在罗希的肩上在她耳边低语道。 “亏我还以为……”罗希一个眼神杀过去,斜睨着靳邵,靳邵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回望。她比了个口型:“给我等着。” “以为什么?” “没什么。”罗希迟疑了下,还是问了,“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他刚才说那些话,像是不记得的样子吗?” “可能只是无心之举,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误解了他的意思。” 罗希仍然不愿意放弃:“那假如他是假装自己忘了呢?” “那这段感情在他心里,一定不会在一个好的位置。不管他是喜欢或者厌烦,都是他不想承认的,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否定。”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他说他忘了,我就当是他忘了。”她说这话时,灯光打在她身上,明亮而干净。就像是夜里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湖面,温柔而寂静。 罗希突然觉得,爱情观不成熟的原来是自己。纸上谈兵的人,还是抵不过被伤过又站起来的人。 10. 普世价值的幸福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陆白榆面前提起高中的事,江望舒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里是他们在市图书馆,高中时期即便是小情侣约会,也只能选择这种单调乏味的地方。更何况一个是高三生,一个成绩拉胯到要补习的学渣,没有比图书馆更适合他们的地方了。 不过江望舒之所以成为学渣,不是没有理由的。才刚坐下来一会儿,就三心二意坐不住了。她的视线滑向一旁,陆白榆心无旁骛端坐着,清隽的眉眼专注地盯着书本,像是看着情人。偶尔碰上难题,他会皱眉思索片刻,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的视线就会被那双写字的手给夺去,他笔下的字,笔锋舒展但却并不凌厉,字迹洒脱却又不失整齐。握笔的手清瘦有力,用力时能看到手背的青筋。 她像是不受控一样握住了那只手,翻来覆去一点点仔细地看着。男生被打断了思路也并不生气,只是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打扰到我写题了。”语气却是温和的。 江望舒也并不怕他,她点着他虎口,“你这里有颗痣。” 她的指尖触在皮肤上有些微微的痒,男生蜷了蜷手指,没有挣开,望了眼她空白的卷子,语气切换成了老师的口吻:“这些今天要写完。” 江望舒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无精打采地掏出笔袋,待了大半天,她居然连笔都没有拿出来。所谓差生文具多,她学习不好,但作为一个有收集癖的人,她笔袋里的文具可谓是爆满。心情不太好的她拉开文具袋,一个不小心,几只笔滚落到了她脚下。好在动静不大,周围人没什么反应。 她恹恹地推开凳子,蹲下身,去捡笔,头上传来一声长叹。她握着笔想,我是不是惹他烦了。接着,就见一道阴影压了过来,男生也俯身下来,和她一同蹲在桌子下。 “笔我已经找到了。” 她按着凳子正准备起身,但感到一股压力让她站不起来,那只她修长好看的手压在她的肩上,透过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他的手好热,她想到。 江望舒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男生却拉着她的肩,像是借力起身,又像是拉她入怀,在两人即将撞到一起时,他动作飞快地吻向她的唇,一触即分,快到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乖一点~”起身的时候,男生揉揉她的头说道。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桌下久久发楞。 她在梦中发愣,梦醒之后,也没好到哪里。 怎么会梦到这件事?脑海里还在反复回放男生俯身的动作,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和他嘴唇的温度,她深刻到像是昨日才刚发生一样。 “你发什么颠啊,那都不算是一个吻,只是嘴唇碰了一下而已,你害羞什么!”江望舒自我唾弃道。 被这个梦“惊醒”,她也没了心思再睡觉,更何况家里还有一堆东西等着她归并。江望舒洗漱完,扎了个高马尾,准备今天大干一场。但在此之前,她准备得先解决一下早餐问题。 昨天剩的食材倒是不少,只是她实在是做不来,也懒得做。可惜火锅收拾的太干净了,要不然借着锅再凑合一顿也不错。她拿了手机准备在附近转转,顺便吃一下早餐。 电梯在一楼,他出去了,等电梯的期间她胡思乱想到。又随即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他过分关注,都是那个梦闹得!这种时候,她无比盼望,自己那位忙得脚不沾地的领导,可以在假期时延续工作时的状态。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门自动打开,里面恰巧正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她一眼望过去就注意到了他的唇,薄唇微张,边上泛着血色。 两个人面对着面,都不说话。江望舒想进,陆白榆想出,偏偏每次挪动的时候对方也同时挪到同样的位子,那么大个电梯,居然卡住了,进退两难。 “起得挺早啊。”江望舒尬住了,主动找话题。 “晨跑。”陆白榆回的也很简洁。 “是,挺明显的。”她的视线在他扎眼的运动装上来回,装配齐全,一看就是去跑步了,她找的这是什么话题,她补充道:“运动好。” “你呢?也是去晨跑?” “我出去吃早餐。” “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男人自说自话开了家门,留下她一个人在电梯里下也不是,出也不是。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一起了。”江望舒咕哝了两句。 “什么?”陆白榆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我没关门,你直接进来吧。” 她犹豫了两下,觉得自己站在外面挺傻的,小心翼翼推开了门,侧身进去了。 两家的房子布局差不多,但在房子装修上却大为不同。陆白榆家是极简风,大片大片的莫兰迪色调,沉郁而高级,简洁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寂静。而江望舒家则单纯的像样板间,装修能看得出来没有花什么心思,她搬过来之后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拥挤但又混乱。简直是两个反差。 她像是从仓库一下子搬到了体育场,空空荡荡的,无所适从。陆白榆出来就看到她探着头四处张望,像只不安的兔子。 “走吧。”陆白榆用手扒拉了下头发,发丝上的水珠顺着他的动作飞溅,掉在锁骨上,顺着肌肉走势滑落,最后消失在T恤上。能出来他穿衣很是匆忙,上衣有很多处被水浸润了,能隐隐看到衣服下肌肉的线条。 “好快……” “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有误解性的话,脑子飘起了罗希给她推荐的各种小说,女主无意识说了那种话,然后男主就各种圈圈酱酱,别说陆白榆这个身材还真的挺有资本的,单看这个腹肌,核心力量就很不错。 江望舒别过眼,在心中唾弃自己空窗期太久了,晚上做梦梦到打啵儿,白天又yy人家腹肌,关键对象还都是同一个!!!不行,真的要快点找个男朋友了。这一刻,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和多任男友,根本连吻都没有接过,比小学生还要纯情。 她没有解释,容易误会更深,她问道:“你要不要吹一下头发?其实我一点都不饿。” “风一吹就干了,没事,走吧。” “要不然还是不吃了吧,我家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我随意垫吧两口。”江望舒十二万分抗拒这时候和他近距离相处,总觉得自己处在失控的边缘。 “你要是不想出去的话就算了。”陆白榆从善如流,“你昨天请了我吃晚餐,投桃报李,我也该请你吃一顿早餐。” 听到这,江望舒放下了戒心,回道:“不用不用,你们昨天不是也买了食材嘛,而且也是我闺蜜有错在先。” “你也知道,那我们是不是该顺带讨论一下靳邵头上那个大包。” 江望舒:…… 她就知道!!! 与此同时,罗希刚从床上爬了起来,宿醉的痛苦让她神经一跳一跳的。更让她神经崩溃的是大床另一边躺着的男人,随意一扫,就能判断出对方没有穿衣服,而那张脸仅仅是昨天才见过一面! 脑子断片的她回忆起了自己是怎么跟靳邵厮混到一起的,她跟靳邵出了小区之后,她硬拽着对方去酒吧续摊,还借着喝酒想要逼问陆白榆的情况。结果后面喝着喝着,就到了酒店,喝着喝着,自己就起了色心。419啊,你真了不起啊,罗希! 趁着男人还没醒,她蹑手蹑脚穿了衣服,就逃之夭夭了。 闺蜜两个一大早脑子里都装满了不可言说的废料。 废料之一已经放空了脑子,正在大快朵颐。滚烫的羊肉汤,撒了葱花,加了辣椒,配上新出炉的烤饼,鲜香十足。对江望舒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陆白榆:“还可以吧。” “就是店有点小。”江望舒点了点头,又环视四周,“还有点脏。” 陆白榆失笑。 “你笑什么什么啊?” “没什么,就觉得这话很望舒。不过你没嫌弃,我倒是很意外。” 江望舒拿起纸擦了擦油腻的桌子,一旁的白墙被烟熏的都泛黄了,墙角还有脱落的墙皮。但这样的苍蝇馆子却是她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父母离婚之前,她家的经济条件算不上很好,但过一段时间就会带她打打牙祭,就是在这样的小店。 “切,这个店倒是很不陆白榆。”这是实话,不论是之前的陆白榆,还是现在的陆白榆都像是能坐在这种店的人。以前他是清高的小少爷,现在他是矜贵的陆总。总之,都不像是能坐在苍蝇馆子里的人。 他又笑了:“那你说,我是什么风格?” “西餐厅,日料,私人菜馆,米其林。” “谢谢你对我身家的肯定,至少我看起来挺成功的。”陆白榆垂睫,遮住了眼中的波动。 “您太谦虚了。”不到三十岁的上市公司总监,何止是一般的成功,她这句话既是揶揄,也是肯定。“我要是有您这成就,我妈做梦都得笑醒。” “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应该还不错吧,要是能转正就更好了。” 陆白榆忍俊不禁:“自己过的好不好都不知道吗?至于转正,这个还需要你自己努力。” “切。”江望舒低头思索,五官皱巴到一起,像是孩子遇到了难题。“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过的好不好,应该是好的吧,跟别人相比,我好像没有说自己过的不好的权力。吃喝不愁,有朋友有家人,要是工作顺心一点,应该会过得更好。”最后还不忘夹带私货。 单看江望舒的朋友圈,你会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的幸福。旅行,吃饭,学习,偶尔还会搞怪,好像特别认真的在生活。但当激动的那一刻情绪淡去,好像也就泛泛。 “但是说过得很好,好像也没有,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过一天,算一天。”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按照我妈观念来说,我离幸福人生,应该只差一个成功的老公。” “要是按照我家的美貌变现的基因,我应该能找个还不错的。”江望舒自嘲道。 陆白榆问她:“什么算幸福呢?” “按照我妈的定义,男的应该像你这种,事业有成。女的像我这种,悠闲度日。” “然后再找一个不错的对象,生个孩子。” “对。”江望舒疯狂点头,她妈年轻时也算是“离经叛道”,但到年纪大了,对子女的要求也不过像是普通人一样过一生。 “这些都是普世价值上的幸福,你呢?你自己的想法呢?” 11. 暂时不恋爱 “我决定暂时不再谈恋爱了。” 这是江望舒打电话过来的第一句话,罗希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又疯了。 “你爸妈又作什么妖了?” “没有,我只是跟陆白榆吃了一顿早饭而已。” “你发现你又对他旧情复燃了?然后你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顿,决定封心锁爱,再也不恋爱了?” “这都什么鬼。”江望舒一本正经的心态被罗希的脑洞打破,不由得笑了起来。但她随即又低沉说道:“我是认真的。” “一直以来我对感情,”她轻笑了声,带着点自嘲:“或者说是对恋爱这件事,我都是任其自流。有人陪着,好像不那么孤单。但现在想想,我已经不是那个有大把时间的学生了,我要上班,要生活,也要有自己独处的时间,剩下少得可怜的时间,还要分给一个我有些喜欢,但又不是那么喜欢的人。” “所以我决定,除非遇到我特别喜欢的人,否则我不准备再谈恋爱了。” 罗希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当她说的如此清晰又直观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虽然平日里江望舒看起来是一个十分依赖别人的人,但她知道,她骨子里比谁都独立、固执。她所做的决定,只要定下,就不会再改变。 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区区一顿早饭,怎么就能改变了她的爱情观呢? “你快坦白交代,陆白榆说了什么?” 当时他们在谈论普世幸福观,然后陆白榆问她,她什么时候会觉得幸福。她的第一想法是,有钱有闲,身体健康,家人朋友可以随时见面,唯独没有对未来另一半的描绘。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的生活设定中她是不需要伴侣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对方:“那你呢?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她也说不清当时的心理,或许是早上的梦让她格外在意,又或者是想让他给一个参考答案,总之,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只是没有碰到一个非她不可的人。”陆白榆说这话时,语气很随意,表情也算不上凝重,但她感受到了非常沉重的东西,让她一时说不上话来。 “怎么?被我吓到了?”他半是玩笑的说道。 江望舒的眉都扭到了一起:“怎么说呢?我在想,得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生才能配得上这样一份感情。” 陆白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弯的双眸瞳孔一紧。 江望舒赶紧找补道:“不过被这么对待,那个女生一定会幸福的,毕竟是报了这么大决心……”话尾的语气轻飘,带着几分不确定。 听到她的话,男人的眉心蹙起一座轻浅的山峰,似是对她的说法不太认同。 “也算不上多大的决心。”陆白榆轻描淡写道,随手将一旁的纸巾放在她顺手的地方,腕上的手表精致又昂贵,像他这个人一样。“我只是用了最省力的方式。” 江望舒不解地眨眨眼。 “靳邵,你昨天刚见到,我的朋友,富二代,人不错,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多尝试,多试错。尝试了那么多次之后,他的情感阈值已经到了非常高的程度,普通的恋爱甚至不会让他有任何感觉。直至现在,他甚至会在恋爱初期跟我报复,让我不胜其烦。” 不加名字,单听他的描述,江望舒甚至觉得她说的是自己,但说这话时他眉间的小峰隆起的越发明显了,给他增加了不少可信度。而且,他也并不清楚她的现况。 “假如我是个富二代的话,有大把时间和精力能承担试错的风险,我也不介意用这种方式,但我真的是没有时间。”男人非常坦然。 作为他的助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工作强度。她又想了下他的各种辉煌事迹,大学时的各种比赛奖杯,留学时修够学分提前毕业,甚至于他能年纪轻轻成为清友的总监,这背后想必付出了不少的汗水。看起来风光的每一步,都不是偶然。 罗希听完了她的解释,觉得十分合理。对于陆白榆的恋爱观,她不仅不觉得沉重,还觉得十分心动。 “成熟又有些天真的恋爱观,多浪漫啊~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将来遇到你,上进又让人安心。放到现实,是完美的结婚对象。放到小说,妥妥的男主标配!”罗希已经被他彻底洗了脑了,完全不记得之前他做过的坏事。 她不得不提醒道:“就在昨天你还说他是渣男……” “主要是架不住对比。” “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江望舒敏感地说道。 “我说的是靳邵,靳邵!” 陆白榆虽然说的含蓄,但任谁都能听出他是个花花公子。只要想到这点,罗希这个纯爱战神就觉得浑身毛毛的。相较之下,陆白榆忘记初恋这点事,都称得上小事了。主要还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靳邵真的换女友很频繁吗?”罗希试探道。 “大概和我的频率差不多,相似到不加姓名提起他,我会觉得被内涵的程度。” 罗希不再说话了,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跟江望舒一样,连通往幼儿园的车都开不起,HPV疫苗没打的她现在只想去做个体检。 “对了,你这个想法和洛焱说了吗?” “没有,怎么了,吃醋啊?你才是我最好的闺蜜,这种事我当然是第一时间跟你说了。再说洛焱毕竟是个男的,我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这种事。而且,他绝对100%会嘲笑我。” 罗希舒了口气:“没说就好,总之,这件事你没必要和他说的那么详细。” “为什么?” 见她疑惑,罗希顿了顿,换了个略有霸道的语气:“你的少女心事,除了你未来的老公,剩下的只能讲给我这个闺蜜,你不能让别人代替我的工作不是?” “好的,罗女士,以后我连对不超过10岁的小男孩心动,都会告诉你心路历程的。” 搬家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上班终于不用再紧张了。从容地画好妆,换好衣服之后,江望舒到达公司之后比以前还早了近二十分钟。 本以为同事应该寥寥无几,但没想到基本上都来齐了,尤其是女同事来得格外的早,一个个妆容精致,让她恍惚间以为这是什么选美大会。 “怎么今天都这么漂亮?”江望舒将手包扔在工位上,为了搭配今天的名媛风,她罕见地背了一个名牌包,但是是别致一点的款式,logo都隐在暗处看不出来。 同事们都觉得眼前一亮,原来的江望舒也很好看,只是打扮偏少女风,喜欢这个风格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只会觉得她装嫩。但换成了大气一点的名媛风,能get到她美的人就更多了。 “今天突然发现我们公司的美女居然这么多。”一个男同事耍宝说道,“美女环绕,这也算是蹭了一天大明星的体验卡了。” “大明星?” 蒋媛补好口红,转头看到江望舒时脸上飞扬的自信顿时消散了。不过听到她询问,还是没有耐住性子回道:“前两天我们公司X系列的代言人不是被爆带了银手铐,为了挽回公司形象,换了最新爆火的流量小生。”说到爆火,她的尾音都不由带着一股兴奋。 “你是他的粉丝?” “没有,只是之前追过他的一部剧,长得很帅,也很撩。” 看到她少见的花痴样子,以及女同事们骚动的样子,江望舒确准了这位新代言人一定很火。 也的确如此,对方来时排场很大,带了好几个人。再加上周围的同事也围了上去,乌泱泱一群人,江望舒只依稀辨出了对方优越的身高,和品味不菲的衣着,确实挺有星味。 一行人匆匆忙忙进了会客室,陆白榆出来敲了敲江望舒的桌子,“去倒茶。” 江望舒瞬间感觉自己要被周围女性火辣的目光给射穿了,她对追星不感冒,转而对蒋媛说道:“你去吧,简单的泡点茶就行。” 得到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向将高冷做派摆的明显的蒋媛,兴奋到脸都有点涨红了,一刻都不耽搁去了茶水间。 江望舒突然来了兴趣,问一旁的同事:“是哪个明星啊,这么有人气?” 同事还在看着会客室的大门,心不在焉回道:“沈虞明啊,就演白日纵火男主的那个,火了之后在热搜住了一个多月呢。剧里面又酷又拽,但本人却憨憨的,有股反差萌。” “居然是他。”江望舒的语气带着点恍惚。 “怎么,你也是他的粉丝,现在后悔了吧,近距离观摩他那张建模脸的机会可不多见,我也好想感受一下用脸杀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个男同事呛声道:“你当望舒跟你一样啊,三心二意,前两天还说陆总监是人间白月光,今天就说沈虞明用脸杀人。” “他们两个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朱砂痣,随便给我哪一个都行,我不挑。” “那望舒,你呢?你更喜欢白月光还是朱砂痣?” 几乎是立刻,她脑中的天平就栽倒在了一侧,她笑了笑,张嘴欲说些什么,就看到同事比划着口型,却不发声。 她歪头看了半天才发现,他说的是:“白月光要用脸杀人了。” “什么鬼?”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自己的头被人摁住了,那人像转一颗球一样将她转了过去,她抬眼便看到了陆白榆寒着一张脸,真是又冷又冰。 12. 想要复合的前男友 江望舒推开会客室的门,里面的气氛有些古怪,六七个人,没有一个说话和动作。明明有人突发过敏,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着急的,红着眼眶的蒋媛反倒被衬得分外明显。 “你过敏了?”会客室就她一个人像是难受的样子,江望舒就以为是她过敏了。 “江小姐,药给我吧。”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江望舒转过身子,发现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站在沙发前,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被她遮住了,看不清长相。 女人走近接药和水,江望舒这才看清。沈虞明屈身躺在沙发上,那张画报一样的脸此刻微微泛红发肿,再发展一会儿,怕是要变猪头了。而挡在他前面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经纪人。 看到前男友这副悲惨的样子,她倒是心情很好,“这个药见效很快,等一个多小时,他就没事了。我那里还有棉柔巾,用冷水打湿敷一会儿,他会好受一点,需要我拿来吗?” 经纪人点了点头,紧绷的脸微微和缓。 江望舒出去取东西,顺带和陆白榆汇报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沈虞明已经吃过药了。” 见他不为所动,她找补道:“过敏源应该是蒋媛送的茶,她在茶里加了一点橙汁,不过加的不多,沈虞明也只是轻微过敏,过一个小时就没事了。不过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怪我没跟蒋媛说清楚。” 解释了这么多,本以为会得到对方的只言片语,哪怕是一个颔首。但谁知,只换来了对方斜睨的一个眼神。那个眼神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厌恶,只是那抹厌恶转瞬即逝,快的让她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但江望舒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错觉,在她以他为追求对象的那段时光,她曾经认真揣摩过他的每个眼神和动作,以致于连在茫茫人群中,都能立刻找出他的背影。此时,江望舒有些茫然,明明昨天同桌吃饭时还那么正常,现在却变了一个态度呢? 她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男人却抢先一步:“的确是你的错,我布置给你的工作,你却私自推给了同事,导致了这次的意外,假如这次的合约告吹,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冷厉的话像是针一样,但江望舒却无法反驳,因为她这次的确犯了错。大拇指的指甲开始无意识地抠起皮肉来,倔着性子开了口:“放心好了,沈虞明是不会追究这件事的。” 陆白榆的神色更冷了,微抿住唇的动作,连带着让他的下颌收紧。他轻蔑地扫视了一下江望舒,淡淡说道:“就凭你那跟他过期了的男女情分?” “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江望舒惊觉反问。当初她跟沈虞明恋爱时,对方已经在为出道做准备了,即便是小糊豆时期,保密工作也做得十分到位。江望舒身边知道的人,也不过好友两个而已。 陆白榆这会儿又恢复了平和,不紧不慢说道:“你一个不追星的人怎么会知道沈虞明对橙汁过敏,更何况在公布的官方资料里,他不仅对橙汁不过敏,橙汁还是他最爱的饮料。” 江望舒恍然大悟,所以蒋媛才会在他的茶水里私自加入橙汁,想借着这点对沈虞明展示自己是他的粉丝,顺带也在各领导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细心,只是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即便如此,江望舒也听不惯他的这种说话方式。虽然她自己总是说要和陆白榆当做初识,要把对方当上司,当陌生人。但不自觉间,对方还是被她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以致于,他不过稍微苛责了一点,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两人不欢而散,吃了药的沈虞明已经好多了,最起码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了。她将蘸了冷水的棉柔巾敷在他发肿的嘴部和两腮,压低了嗓音嘲笑道:“呦,一段时间没见,大明星这么拉了?” 被盖住嘴的沈虞明支吾了两声,一双眼要冒出火来。只可惜他那被粉丝夸赞“看谁都冷酷”的双眼,此刻因为过敏微微泛红,失去了应有的杀伤力。 看到前男友如此狼狈的样子,江望舒轻笑出了声,但一转头看到陆白榆带着蒋媛致歉的样子,瞬间就失去了兴致。 虽是致歉,但陆白榆甲方爸爸的姿态拿捏的还是很到位。同时还点出了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是沈老师的粉丝,不动声色地将这次事故原因解释清了。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虽然是我们这边的人犯了错,但也是因为你们对外放的资料有问题,我们太贴心也有错了?更何况还是打着粉丝的名头,十个艺人九个宠粉,你要怪罪,那也只能让你的粉丝来背锅了,一个实习生还不是说解雇就解雇了。 沈虞明的经纪人也干脆利落绕过了这茬,好似有人“毒害”她摇钱树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反倒关心起了蒋媛,对着嘘寒问暖,生怕这样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临了了还不忘贴心地送上了沈虞明的签名。冲着这份肚量和手段,也无怪沈虞明红得这么快。 敲定了合同,免不了的是一顿庆功宴,双方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这才能展示出友好合作的精神。 以往江望舒碰到这种场合是能推就推,陆白榆一般也不会带上她。只是这次,沈虞明的经纪人特意点名让带上她,说是为了感谢她送药送的及时,但她看沈虞明的眼神,这分明就是他的授意。 她跟沈虞明的分手还算平和,一个行程忙碌,一个变心比换衣服都快。偶尔见一面还要防着狗仔偷拍,江望舒不喜欢这样在镜头底下的生活。恰巧那时他稍微有了点热度,她就更不乐意了,便提了分手,沈虞明也没有挽留。现在看,他应该也是有几分不舍的。 但是江望舒没有,她也不爱吃回头草,当下就准备拒绝。话到了嘴边,侧目却见陆白榆在跟蒋媛交代着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下反骨就上了身,转头就应了。 等到真坐到了饭局上,她又后悔了。餐桌上,沈虞明对她分外照顾,明明对外是倨傲的人设,在饭局上却打着绅士的借口,照顾她唯一一个“小女孩”。明眼人都看出了丝猫腻,但没有人刻意制止这心照不宣的照顾,就连陆白榆也没有吭声。 江望舒吃得食不知味,中途借口上厕所出来喘口气,这种心口不一的应酬局面,她实在是懒得支差应付。她点开微信,思索着陆白榆会不会放她走人。 谁知,一个人突然上前拽住了她,男人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惊惧之下,江望舒被拉着带到了偏僻角落。 对方压低了嗓音:“别怕,是我。”江望舒这才认出来,居然是沈虞明。 “你有病啊,说话就说话,拉我到这边干什么!”江望舒甩开他的手,没好气说道。 “我只是……” 江望舒打断道:“好了,大明星,我知道你怕被偷拍,还是赶快回包厢吧,我也准备走了。” 粉丝面前酷拽的爱豆,这时候也不过是个笨拙的大男孩。他摘了帽子,无措地扒拉了下头发,像只战败的公鸡。 “舒舒,这次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其实我同意分手的当天我就后悔了,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把我拉黑了。我想去找你,静姐拦着我跟我说,我一个糊咖接一个通告,甚至买不起你的一个包。我当时自尊心上了头,又觉得你好像没有那么喜欢我,于是我就真的没有去找你。” “我火了之后总是在想,你看到我的剧,我的海报会不会想起我。这次接到清友的代言,我在想,这是你最喜欢的品牌,你会不会在这里。然后,我真的见到你。我觉得这是缘分让我们重新开始,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就是工作太少,闲的。 顾及着合作关系,江望舒委婉说道:“这些事都过去好几年了,我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当初我做的事是很混蛋,让你一个人等到电影散场都没有等到。碰到粉丝时,要假装成助理。甚至一个月也才能见一两面,还时间很短。但是,你相信我,我现在变了,我有能力了,也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额……说实话,她跟沈虞明的恋爱时长在她的众多段恋爱中算是比较长的。但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他,而恰恰是他做的这些“混蛋事”。电影每次选的都是她喜欢的,不管有没有人陪,她一定会看的,所以她不在乎。伪装成助理,对她来说还挺刺激。见面次数越少,反倒越能维持新鲜感。只是这些话说出来,男人十个里有九个不信,剩下一个还会觉得,你真的是太爱我了,为我把自己洗脑成这样。 “你看你现在都是大明星了,我只是公司的一个实习生,你在台上,我在台下,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你应该找一个跟你一样在台上的人。” “不,你不懂,真的了解了这个圈子之后,才会发现,全都是虚情假意。只有我们年少时的陪伴,才是真的。”听到她这么说,沈虞明反而更激动了,随着他的情绪,他也在逐步向她凑近,江望舒被逼退至墙角。 江望舒伸手抵在两人中间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低下头,做出准备亲吻的姿势。 江望舒五官紧皱,攥了攥手,心道:这要是一巴掌打了合作伙伴,会不会被开除啊! 清澈的男声从近处传来,嗓音的质感像是冰块碰撞了玻璃杯壁:“怎么混娱乐圈的,还没听明白,她有男朋友了!” 13. 傲慢 回程的路上,江望舒如此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幸亏你来得及时。”虽然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一巴掌下去,只怕不会善了。 副驾上少女的声音清甜而柔软,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亮晶晶的感激之意。单是被这样柔声细语包围,便能极大地满足男人的自豪感。更何况她还拥有着过于富足的容貌,以及婉拒顶流的气魄。 但驾驶座上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霓虹的光影划过男人冷峻的眉眼,江望舒竟看呆了几秒。虽然她不吃回头草,但假如这根草是陆白榆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男人虽然嘴上毒辣,但实际上对她还是挺照顾的,当年的他是少年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边批评她上课不认真听课,一边帮她画着重点。永远的嘴硬心软。想到这,江望舒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陆白榆开了口,依旧是冷冷的语调:“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只要像他一样,一句简单的我有男朋友,就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江望舒哽住,那个瞬间,她想到了推他,给他一巴掌,虚与委蛇说了一大堆话,但唯独没有想过直白的拒绝。 陆白榆见她良久沉默,又开口接道:“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干脆同意?” “公司在选他做代言人之前有做过简单的调查,私生活还算干净,风评在圈子里也不错,没做过违法犯忌的事,是个还不错的对象。”他语调不疾不徐,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只是话中的高高在上让她觉得刻薄。 车子驶过灯火通明的路段,江望舒猛然转过头。失去了霓虹加持,男人的侧脸依旧好看,只是多了冷硬。黑暗将他层层裹住,像是月食一样,侵吞了澄莹的月光。 “你凭什么认为他提出复合我就要接受?”江望舒本不欲跟他说过多的私事,只是他的话像绵密的刺,不锋利,但让她不舒服。 “他是很好,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吸金能力也不俗,但我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要吃回头草。既然当时没有补救,那他现在也没有进场的资格了。” “即便他自卑又如何,当时能力不足又怎样,我当时要的也不是一个未来,而现在我更不会去图谋有他的未来。他说我不够喜欢他,那他足够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表现呢?不搏一搏呢?不努力让我更加喜欢他呢?” “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功成名就,忘不掉当时的那种不甘,要说多喜欢,我看不见得。他更想要的是掩盖过去,洗刷被我甩掉的污点而已。” “假如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那就请他放下无用的自尊,试着打动我吧。”说这话时,江望舒的声音依旧甜美,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漠然。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面对对方的敌将,说,解衣卸甲向我求饶吧,最好还要高喊一百遍是我输了。说不定我一高兴还有可能饶你一命。 陆白榆猛然踩了一下刹车,她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脏一跳,直觉告诉她,他有点不对劲。 男人一言不发下了车,要不是因为他直接走远了,江望舒都怀疑他是一言不合,要把自己扔在路边。但是当她一个人和空荡荡的车子相处时,她还是不免有被抛下的不安。 陆白榆很快就回来了,进到车里,她发现他手上多了一包烟,外包装已经被拆开了。他抽出了一跟噙在嘴里,等到准备点燃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问道:“介意吗?” “你随意。” 夜风顺着被摇下来的车窗吹了进来,风有些大,烟味被流动的空气带走,车内的烟草气息被稀释了,淡淡的。 再重逢之后,她就知道陆白榆抽烟。他身上偶尔会有烟味,但当面看他抽烟,这还是第一次。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陆白榆没有再继续,而是对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突然犯了烟瘾,态度有些不好。”他没有侧身正对着她说话,像是怕烟味熏着她。 江望舒一直很讨厌喝酒抽烟的男人,酒精味烟味很刺鼻,而她喜欢干净的男人。高中时的陆白榆就很干净,像是一辈子不会接触灯红酒绿的模样。但现在他证明了一件事,干净的男人,即便是抽着烟,眉眼依旧凌冽不可侵犯。 江望舒突然间灵光一现,脑中划过了白天陆白榆眼中的厌恶,以及今晚帮她解围时的那一句“她有男朋友”。 陆白榆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至少以江望舒对他的了解,他的三观是很正的。这种疑似一脚踏两船,私生活不正派,恰恰是他最讨厌的。最早他对她格外抗拒,就是因为她在高中时风评不是很好。江望舒突然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她“追求”的对象,而现在,他是她要讨好的上司。 只是,以陆白榆的性格,他会如此“讥讽”一个讨厌的人吗? 车子重新启动,男人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路,侧脸依旧波澜不惊,带着股高高在上的漠视,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高中时,江望舒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好。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欠欠的。叛逆期,总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尤其是郑女士在高龄生下小儿子之后,突然觉醒了母爱,她更是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狗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 人总是越没有什么越强调什么,高中时她从入校起,作风就格外高调。明明生了一副可爱模样,男女通杀,偏偏闹得班上十个女生九个看不上她。她在的高中要求比较严格,没有特殊情况,学生必须住校。学习生活都要在一起,不免得就划分起了阵营,以成绩为界限,成绩好的一堆,成绩差的一堆。 班主任那时候看她乖巧,想着让好学生带带她,大手一滑给她分到了好学生的宿舍,八个人,就她一个是差生。江望舒也不爱跟她们一块玩,除了非必要时刻,也一般不搭理她们。而不合群,就意味着是异类。女生之间,免不得磕磕碰碰,闲言碎语。江望舒不止一次听到其中一个室友跟其他人吐槽她多么难相处,甚至还有一些莫须有的夸大。 那时候虽然她叛逆期,但她也不傻,公开闹掰也没什么用处,只是让孤立更光明正大。但她也不是受气的性子,蔫坏的她想了一个招,她找了那个女生喜欢的男同学。男生其实并不懂女生之间的猫腻,女生被孤立,他也不会想是对方做了什么事,只会觉得被孤立的女生很可怜,尤其是当被孤立的人容貌姣好,怜悯之情只会成倍增长。 江望舒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拜托那个男生帮她在食堂带早餐,帮她打水,偶尔当着那个女生的面打闹过几次,足以把那个女生气得闷在被窝里哭。当然也不是没有断情绝爱一心只读书的女生,只是此类女生学习时间还不够,哪有功夫招惹江望舒这个祸害。于是,此方法无往而不利。 长此以往之后,她也在女生之中出了名。 当时班上的第一名是个女生,特别看不惯她。只是第一名有第一名的傲气,从不在背后说她小话,只是当着面对她嗤之以鼻。有着老师当靠背,就连讽刺也是堂堂正正的。 也有女生问她不害怕江望舒报复她吗?第一名虽然是第一名,但却不是学习脑,而是恋爱脑。跟她关系亲近的同学都知道,她考第一只是为了向她喜欢的人看齐。那人离她太遥远,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揣摩他的生活。 第一名不屑道:“那这次她踢到铁板了,那个人别说喜欢她了,就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江望舒起了兴趣,她同桌的女生在周一晨会时跟她讲第一名的八卦。,优秀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语调不疾不徐,嗓音像极了深夜电台,也许是这份舒服让站着的同学都安分了下来。 同桌压低了声音说:“那个男生是高三的学神,常年挂优秀榜那种。听说参加竞赛已经拿了保送名额了,但是因为专业不是他喜欢的,所以他放弃了。” 江望舒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书呆子,没意思。” 同桌又赶紧补充道:“长得也很帅,听说家里还很有钱。贴吧里还有专门为他开的一栋楼,全都是他的迷妹。” “有多好看?” “你抬头,向前看。” 她不明所以,前面除了一个个人头,就是在台上演讲的学生代表。她站的太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依稀能辨出是个男生,身姿挺拔。 “难道就是他?”她问道,身旁的人却忽然没有回声。 班主任黑着脸:“别找了,我在你后面呢!又是你,每次升旗你都躲后面跟同学说小话,说你多少次了!你给我站咱们班最前面去!” 江望舒吐吐舌头,乖乖地往前走。越往前,那人的身影越清楚。待她走到队伍最前,男生的演讲也到了尾声。他将稿件收好,抬起了头。那天的阳光有些眩目,而站在光下男生也如阳光般耀眼。 男生清越的嗓音从音响中传出:“我的演讲到此结束。演讲人:高三一班,陆白榆。” 江望舒站定,眯了眯眼。男生拿着东西下了台,回队时刚好从她身边路过。同样一身蓝白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校园风海报写真,衬得一边跟她搭话的男生像猴子一样。只是他旁若无人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欠扁,目无下尘的样子很是傲慢。 不愧是假正经第一名喜欢的人,原来是个BKING,不过长得确实很好看。这就是江望舒对陆白榆的第一印象。 至于陆白榆,那天阳光确实有些刺眼,读了半天稿子的他口有些干。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连余光都懒得分一点。 14. 回忆 高中的时期的陆白榆比现在还要冷酷上几分,倒不是说他气质多高冷,而是他不近人情,或者说是足够的目中无人。 以江望舒的恋爱频次对比她的撩人段位,很显然,她连黄金都没上。更不要说高中时的她,能使出来的招式,最多也是倔强青铜,这还是因为最低段位只有这个。 确认目标后,江望舒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办法和他认识。由于对方也住校,即便是不同年级,碰到的次数还是很多的。江望舒和他在路上偶遇、在图书馆撞见,甚至在食堂都坐到了他对面了。当他朋友问他,高一的那个可爱学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时,他还是会一脸茫然地回,你说哪个? 江望舒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曲线救国,转而和他同班的朋友熟了起来。于是,她成功的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朋友认识的人,仍然没有姓名。 就在她快要从撩人搞人心态变成舔狗被搞心态时,转机出现了。 小长假放学,她本着假期前刷一下存在感的心态,准备跟陆白榆说声假期快乐的。但奈何他一放学就健步如飞,她只能跟在后面苦追,她七拐八绕追着他到了一个巷子,却见到陆白榆刚好被人拦在半路。三四个人,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就不好惹,江望舒顿住。 她在巷子外听到人粗鲁地问:“你小子就是陆白榆?” 陆白榆不动声色后退,反问道:“你说谁?” “你小子别装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拿着手机对比了半天,“你小子胆子挺肥的!跟她着谈恋爱,还敢跟学妹搞暧昧!也不打听打听他哥是谁!”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跟人谈恋爱。” “我妹就猜到你不会承认,特意发了聊天记录,你看看连你照片都有。” 陆白榆接过手机,当真认真地看了起来,“这张照片是校运动会时学校拍的,校报上、学校公众号上都有这些照片,这并不能证明你妹妹的网恋对象就是我。你妹妹被人骗了,你应该问一下她跟对方有没有金钱往来,如果有的话,建议你立刻报警。” 站在一旁偷听的江望舒想笑,都被人大哥教育做人了,他还能一本正经跟对方分析建议。 “你小子别想转移话题,”大哥显然不是能听得进去的人,一门心思都是妹妹被人劈腿了,他一把攥住陆白榆的领口将他推到了墙上,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说,你是不是泡了小学妹,我妹都看到你跟对方亲亲我我了。” “既然你妹说她看到了,那她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如现在你叫她过来对峙,刚好也告诉她有人冒用我照片的事。”碰上这么不讲理的人,陆白榆仍是有条不紊,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往常。 事后江望舒才知道,他在心里骂了那个智障好久。 “小白脸,我看你是知道我妹心软,想哄她过来让我放了你。”男人显然被他这样的态度给惹怒了,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就准备往他脸上砸。 江望舒察觉情形不对的时候,已经悄默默地摸过来了。只是周围人都太专注对峙,以致于忽略了她的存在。 见势不对,她出了声:“喂,你们说的那个小学妹是不是我啊?” 男人转头,趁此机会,江望舒抓住陆白榆就往外跑。天气很热,但江望舒的手更热,死死地攥住少年的手。少年少女沿着狭窄的巷子一路狂奔,背后是三四个壮汉,白云高挂在天上,树叶发出婆娑的响声。 起初是江望舒拉着他,后面就变成了陆白榆拖着她跑。两人一路从巷子跑到大街,最后躲到一家店里,看到那些人过去才放了心。 “你……你是不是、个、傻、子!”江望舒喘着粗气吐槽道,此刻的她脸蛋通红,头发散乱,一双眼却亮晶晶的,像是清透的玻璃珠。 相较之下,真正的逃难的陆白榆连跟头发丝都没有乱。他淡定地收回手,她握得很紧,也跟他的力道往前。直到他开口“松手”,江望舒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扔开了他的手。 幸亏刚才一路狂奔,不然他肯定能看出自己脸红了。江望舒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偷瞄旁边的少年。等到看到他依旧一副“冰肌玉骨”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忿,又有些害羞。羞恼相加,撑腰的手不自觉把衣服攥成了一团。 “小傻子。”最后她愤愤地开了口,但与其说是“骂”,更像是为了吸引他注意,或者说是撒娇。她傲娇地说道:“你还不谢谢我?” 这次陆白榆倒是很直接:“谢谢了。” 江望舒翘起嘴角,刚准备嘚瑟两句,就听到他接着说:“虽然你不救我,也没有什么事。”瞬间又拉下了嘴角。 “三四个人围着,不吹牛会死吗?”她小声吐槽道。 “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只是一场误会。”少年勾了勾嘴角,“我小时候练过一点散打。”接着又补充道:“拿了二级运动员。” 这下轮到江望舒吃惊了,看她被吓到,陆白榆表情略有些得意,像是在说,我可不是你以为的书呆子。 “还没问你,你怎么在那儿?我记得我们放学时间好像不一样。”陆白榆抱臂歪着头看她,眼里带着审视,又有一点点的不怀好意,像是之前蔫坏的劲头还没过去。 “我只是和同学在附近吃东西而已。”她慌张解释道。 少女的心思浅的像是水池的池底,少年揶揄道:“难道不是为了等着跟我偶遇?” “你知道?”江望舒惊叫出了声。 “我又不是瞎子。”陆白榆难得吐槽道。一个人整天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又是偶遇,又是跟他同桌当朋友,他要是连这都察觉不到,才是真正的傻子。 江望舒一时尴尬,之前是觉得陆白榆迟钝,才努力刷存在感。现在知道他是在装聋作哑,又觉得自己用力过猛,都蹦火星子了。 她捋了捋头发,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手伸到耳边的碎发,才忽然发现少了点什么。在头上摸了摸,“我的发卡呢?” “什么发卡?” “就是一个粉色的碎钻发卡,之前我去你们班上的时候带过,你们班上女同学还夸过好看的。”江望舒的语气很急,表情也带着点慌张。 陆白榆回忆了下,“上面的字母是不是miumiu?” “对对对。”江望舒点头如捣蒜。 “你别急,刚才你拉着我逃跑的时候还在你头上,应该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了,我们沿着刚才的路找找。” 结果两人找到了天黑也没有找到,因为这个发卡两人就此熟识,之后也同样因为这个发卡牵出不少风波来。 回忆里两人因意外相识,从陌生到熟悉,回忆外两人生疏地像是拼车的乘客,一路沉默到下车。江望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而陆白榆是没有开口的欲望。 “其实……”江望舒有心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主动拒绝,但看到陆白榆站到门前输密码的样子,又咽了回去。本质上来讲,她是个非常自我的人,能忍着不直接回怼,无非是顾及工作,又怕这件事让陆白榆知道。但为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呢,她没细想。 “回去睡吧,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智能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陆白榆拉开门,顿住,“只是以后我希望你能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因为感情问题而影响到公司的利益。” 这话如同冰水一样浇灭了江望舒的心,她“哦”了一声扭头开门、关门,动作行云流水。顷刻间,走廊只剩下陆白榆孤独的身影,还维持着那个拉门的动作。 又“滴”的一声,走廊里一个人都不剩,只剩下灯光在挣扎着,随后又因为寂静而默默熄灭。 “早知道当年就让他赔我的发卡了。”江望舒喃喃出了声。 电话那头的郑女士疑惑出声:“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赶紧回道。 “你爸去新加坡有生意要谈,我陪着他去,刚好玩一段时间。这几天小辰就跟你一起住,你不要给他吃外卖,要做饭给他吃。正好家教老师最近请假了,你辅导他写作业。” “妈,我每天上班,他每天上学,我哪里有时间?”江望舒抓狂道。 “他上学的事你不用管,小陈会每天接送的。你只要到点给他吃饭,教他写作业就行了。”郑女士轻描淡写道。 “他又不是宠物,随便喂喂就行了。” “那是你弟弟,当然不是宠物了。”郑女士诧异说道,看到她崩溃,又转了话风,“不过也跟宠物差不多,你看着养几天。” “你这儿子分明是给我生的,小时候要我抱他,长大了要我教他,现在还要我养他。你就不能把他扔给奶奶吗,奶奶一定很乐意养一段时间她的宝贝孙子。” 郑女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你现在姓江,但你毕竟不是你爸的亲生孩子。他现在虽然表现得对你很好,但也是看在我和你弟弟的面子上。等到分遗产的时候,别说他有没有那个心,就是他家那些等着分一杯羹的亲戚都不会愿意。” “但你弟弟不一样,你从小陪他长大,即便只有一半的血缘,你也是他的亲姐姐。你爸只有他一个亲生孩子,以后那些东西就都是他的。我们走了之后,这世界上血脉相连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你对他好,他依赖你,他就是你的依靠。” “郑女士……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江望舒难得被感动到,忽然觉得妈妈是爱自己的,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你一定不要给他吃外卖,要监督他好好刷牙洗澡,不要让他玩游戏到太晚,晚上十点前一定要睡觉……” …… 江望舒突然想起郑女士和奶奶有多么的不对付,所以,这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当保姆的糖衣炮弹吧! 15. 姐夫变舅舅 自从“吵架”之后,江望舒和陆白榆邻里之间的关系一度跌到冰点,不再相约吃饭,也少了很多寒暄。不过工作上江望舒却迎来了久违的顺畅,陆白榆像是玩够了生活助理的游戏,开始逐渐给她委派一些正经的工作。之前私下的努力和学习,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江望舒虽然在工作上舒畅了一点,但有莫名有些委屈,为那些被取消的特殊对待。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不过生活也没给她太多纠结的时间,主要是江语晨不给。一个招猫逗狗年纪的小学生,父母不在,可不是要反了天去,江望舒这个姐姐的威严在他面前约等于无。不是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就是用不写作业来威胁她,她是一个头两个大。以前一下班就准时拎包走人,现在回家前都要给自己做一个心理建设。 不过刚一下班,江望舒就飞奔出了公司。因为新家离公司就两三站的距离,她没有开车,只能在公司附近打车。偏偏今天还在下雨,秋雨绵绵,阴气湿重,打车软件排号都要排很久。 江望舒在纠结要不要给司机打个电话时,陆白榆那辆奥迪SUV停在了她面前,车窗摇了下来,男人冲着她说道:“上车。” 她看了下时间,咬咬牙上了车。SUV底盘略高,江望舒白嫩的小臂按在椅背上借力上了车,纯白的长裙散落在纯黑内饰的车上,像是一朵洁白的玉兰。 不远处,撑着伞的蒋媛将这幕收在眼底。 “陆总,不好意思,麻烦你送我到华益小学。”江望舒一上车就对陆白榆说道,不时还看一下时间,很焦急的样子。 陆白榆虽有些介意她生疏的称呼,但也明白她肯定是有要紧事,立刻调转了方向盘向她说的地方去。 看到出发了,江望舒这才放了心,跟陆白榆解释道:“我弟弟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老师要求家长今天必须到校领人,我爸妈不在家。” 陆白榆最近早出晚归,还当真不知道隔壁来了个熊孩子。心道,难怪她最近看起来状态那么不好,他还以为是之前训过她之后蔫了呢。 “别担心,那边路我比较熟,用不了多久。”沉稳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能力,江望舒立刻就安定了好多。 “我才没担心,就他那性格,谁欺负的了他啊。”话虽这么讲,但江望舒毕竟是第一次作为家长被叫过去,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怕江语晨被欺负,又怕江语晨欺负别人。想起刷的那些短视频里无理取闹的家长,她又害怕对方家长蛮横不讲理。 她看向陆白榆,略带些讨好道:“陆白榆~你等下到了,能不能说你是江语晨的家长?” “嗯?” “我弟有些皮……万一对方家长冲过来要揍我怎么办?” “那你就不怕对方来揍我?” “你不是练过散打吗?再说你人高马大的,对方就算是想打你,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陆白榆:“让领导给你扛枪,你觉得合适吗?” 江望舒想起了刚才称呼的陆总,用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不自觉撒娇道:“求求了,中国好邻居!” 陆白榆余光瞥见她的神色,觉得有些受用,一扫近日来的憋屈。但又不愿答应的太痛快,拿乔道:“再说吧。” 疾驰到了学校,因为不好停车,两人将车停在附近,撑着伞进了学校。路上江望舒还在跟他讨价还价,陆白榆都有些恍惚,以为之前的嫌隙根本没有发生过。他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没心没肺!不过他也清楚江望舒的狗德行,要不是因为这件事,等她主动理他的时候,怕是连她孩子都三岁了。不自觉间,陆总有了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微妙感。 两人一路直奔办公室,班主任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脸严肃。作为一个从差生过来的人,对于老师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关心弟弟,但还是不由得发憷。 陆白榆见此叹了一口气,上前主动说道:“老师您好,我是江语晨的哥哥,他没事吧? ” 江望舒看着挡在她前面的身影,觉得格外安心。 老师有些疑惑,江语晨的家庭状况里没写他有一个哥哥。但看到他望向一旁站着的江望舒,瞬间懂了,这估计是姐夫。 “没什么大事,两位同学发生了一些口角上的争执,虽然动手了,但没有受伤。”班主任看着严肃,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的,对于两个人的冲突也只是轻描淡写。 听到弟弟没事,她舒了一口气。 “只是……”老师话音一转,“两个人发生冲突的原因需要等对方家长来了之后一起谈。” 江望舒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她忧心忡忡跟老师进了办公室,以致于都没听到老师后面说的话:“江语晨,你姐姐姐夫来了。” 跟在后面的陆白榆听到掩了一下唇,没有解释。 “舅舅!” 属于孩子的清脆叫声响起,陆白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小外甥沈一墨就站在那儿。 见到这么一幕戏剧性的转折,老师沉默了半天,感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打不相识,还真是有缘。” 帮手变对方家长,而对方家长还是自己的上司,江望舒感觉自己真是衰到家了。 江语晨的这家私立小学价格昂贵,入学考试时父母还要进行面试。不过学校环境确实很不错,雾雨蒙蒙的欧式城堡,堪比外面的打卡圣地。 出了办公室,江望舒望着周围的景色心情却没有变好。来时两个人,出来后,身后各跟了一个跟屁虫,这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老师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之后,只简单讲了一下发生冲突的原因,剩下的就是和稀泥,让他们一家人自己内部解决去。 陆白榆发完短信将手机放回兜里,蹲下来跟沈一墨说道:“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等吃完饭送你回去。” 都说外甥像舅,沈一墨小小年纪,已经是一个拽拽的酷哥了。再看看一旁还在踢水玩的江语晨,江望舒不是一般的嫌弃。 “你想吃什么?”陆白榆问道,又看向江语晨。 沈一墨还没开口,自来熟的江语晨先开了口:“我要吃肯德基!” “江语晨,妈说了不让你吃外卖和快餐,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你做饭太难吃了,我都快吃吐了!”江语晨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江望舒要被气炸了:“要不是你来我都不开火的,你还好意思嫌弃,再这样我送你去奶奶家。” “我不,你敢,等妈回来我就告状说你虐待我!” “你……” 看着江望舒跟一个半大孩子吵起来,陆白榆轻笑出声:“走吧,回去我做饭。” “保证健康。”他看向江望舒。 “也保证好吃。”又看向江语晨。 沈一墨眨了眨眼,看向舅舅的眼神有些诧异,他不是最讨厌下厨了。 “切,你不就是想讨好我当我姐夫吗?你配不上我姐。”谁知江语晨并不领情,接着又对沈一墨嘚瑟道:“你舅舅是我姐夫,那我是不是得叫你大外甥~” “别给我胡说八道。”江望舒一掌拍在他头上,转头看向沈一墨,对方低着头并不说话。她有些担心是伤到了小孩子的自尊心,刚准备说些什么。 谁知对方先开了口,对着陆白榆一本正经道:“舅舅,我们能各论各的吗?我可以叫江语晨姐姐舅妈,但是你不能逼我当他的大外甥。” 陆白榆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望舒先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面对未来舅妈的非礼,酷拽男孩沈一墨罕见地红了脸,显然是很喜欢江望舒了。陆白榆啧啧称奇,但看到缩小版的自己被江望舒非礼,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儿。” “我不是喜欢小孩儿,我只是喜欢别人家乖巧可爱的小孩儿。”江望舒目光移向江语晨,一双眼像刀子一样。 岛台那边,陆白榆正在做饭。江望舒坐在餐桌中间,沈一墨和江语晨分坐两边。 她双手抱臂,倚在靠背上看向不省心的弟弟:“说吧,你为什么要跟沈一墨打架。”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们班主任刚才都跟我说了。只是我想给你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 江望舒虽然平时不正经,跟还在上小学的弟弟都能玩到一块去。但说实话,江语晨最怕的还是她。她多年辅导他写作业,积威甚重。他真发起疯来,也就她能压得住他。这也是为什么郑女士会放心把弟弟交给她带的原因。 江语晨不安地抠着桌子,支支吾吾开了口:“翘翘跟我说她喜欢沈一墨。”翘翘是江语晨的小青梅,两人从小学到幼儿园都是一个班,假如有一个江语晨最喜欢女性排行榜,翘翘绝对秒速击败郑女士和江望舒,位列榜首。 坐他对面的沈一墨茫然问道:“翘翘是谁?” 江望舒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她用手握拳遮了下扬起了的嘴角,绷着脸继续说道:“就因为翘翘不喜欢你,你就去打她喜欢的男孩子?” 她的语调很是严肃,吓到了江语晨,他立刻摆手,否认:“我没有,是他先打的我。”尾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她转头看向沈一墨,面上维持着冷淡的神色。她可以吓唬自家傻弟弟,但面对别人家的小孩儿,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的是真是假?”从她跟沈一墨短暂的相处来看,对方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孩子。江语晨虽然皮,但不会撒谎,她对自家弟弟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 沈一墨抿了抿唇,面色有点发白。他不想让舅妈对自己印象不好,但还是点了点头。 但沈一墨也不傻,不止江语晨会告状,他也会:“是他先说我是个哑巴的!” “沈一墨,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我只是跟翘翘讲,你话不多,像个哑巴一样,跟你在一起闷都要闷死了。” 江望舒顿住了,有点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是让我跟你说吧。”突然眼前投下一道阴翳,陆白榆拉开椅子坐下,“因为他妈妈,也就是我姐姐,是聋哑人。”说这话时,他的面色带着罕见的哀伤。 16. 故事 陆白榆在上小学时期,其实还是一个挺皮的孩子,好动有贪玩,好像一个持续续航的电池,一刻都闲不住。他之所以会学散打,也是为了耗一下他的电量。 那时候他差不多就是沈一墨现在的年纪,放暑假时,他和姐姐一块被送到了老家。陆白榆老家在山上,树木葱郁,溪水潺潺,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对于熊孩子时期的陆白榆来说,让他回老家,等于放虎归山。每天不是忙着爬树,就是和小伙伴野着玩。但他毕竟不是在山上长大的,老家的一些地方对他而言还是很危险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天天跟在他后面跟着,所以委派了年纪比他打很多岁的姐姐跟着他。 陆姐姐是个性格很温柔的女孩子,懂事又听话。爷爷奶奶发了话,就当真跟在一群小孩子屁股后面。但是她也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只是默默跟着,然后在他们要做危险事的时候,拦着。 虽然是一群不大的小孩子,但已经到了自尊心格外强烈的年纪。山里的孩子羡慕他的衣服鞋子和与众不同的谈吐,但他们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嘲讽他:“城里人就是了不起,出来玩还要带保姆。是不是怕娇滴滴的大少爷晕倒了没人扛回去啊!” “我们天天都这么玩的,你是不是不敢啊!” “别带他玩了,他姐姐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让干这,不让干那儿的。这么热的天,连游个泳都不让。女孩子就是麻烦!” 一次两次被这么说还行,次次被这么说,小陆白榆也烦了。他一再严令陆姐姐,要求她不准跟着自己,并叛逆的表示,他们一群男孩子去游泳她一个女的跟着过去不方便。 陆姐姐不是会嘴甜哄着他的人,也没有威慑他的能力,只是木楞地说着,不准!不可以!像个唐僧一样在他身后一再重复。 夏天本就炎热,又被跟着碎碎念,陆白榆彻底燥了。他虽然是个男生,但还是一个小孩子,对已经出落成少女的姐姐毫无办法,偏偏他又有些不服气被这么管束着,于是他想了一个歪点子。 睡醒的姐姐发现弟弟不见了人影,急得汗都冒了出来。她想叫醒爷爷奶奶,但又害怕重男轻女的老人指责她没有看顾好。于是悄悄跑去了弟弟的玩伴家,那家的大人毫不在意,只说了好像是去游泳了。 这座山虽然植被丰茂,溪水环绕,能游泳的地方有且只有一个。姐姐一路狂奔到了水潭,幽寒的水池边堆着几件衣物。一个被晒得黝黑的男孩儿站在池边,手里提着弟弟昂贵的运动鞋,她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弟弟的影子。 那天的事,像是刀刻斧凿一般记录在他的脑子里。山间的知了玩命一般叫着,他和一群人在树林里抓天牛玩。几个男孩儿刚下水泡了一圈,光着膀子,湿着头发。唯独他一个人穿戴整齐,只是脱了鞋子。被念了那么多次,每当他想下水时,都会想起姐姐拦在他前面的样子。于是,他只泡了泡脚,没有下去。 玩到兴头上,小黑看了他一眼,突兀地出了声:“风一吹还怪冷的,我去拿一下衣服。” 几个男生点点头,只是嘲笑了小黑虚,没有多说了什么。陆白榆脚被扎的有点痛,也想去,刚准备开口,却见小黑匆匆忙忙跑了。 时至今日,他已经记不清小黑的面容了。却记得当时的心情,犹豫,怯懦,连最简单的想要也说不出口,正是因为这些情绪害了她。 “我姐去水潭边找我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小黑偷拿我的运动鞋,害怕之下,他撒谎跟我姐说我还在水里没有出来。”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带着一股超乎寻常的平静,像是经过暴雨洗礼之后的大山。依旧沉稳,但身上却带着晒不干的水痕。“她就信以为真,以为我溺水了,但实际上溺水的却是她。” “我们发现的太晚了,她虽然被救了上来,耳朵却听不到了。” 陆白榆抬头看向她,眼中有微光闪过:“你知道我们日常为什么说哑巴和瞎子的多,却很少说聋子吗?” 江望舒心头一沉,像是被冰水迎面浇了一头。她想了高中时他自律而上进的样子,光荣榜上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原来小时候也是一个坐不住的皮猴子。难怪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紧绷感,像是要偿还什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可靠。 不待她回复,他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们都被统称为聋哑人。严重的听障会导致人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当人无法确认自己说的话是否对之后,就会变得犹豫不安。十聋九哑,她的声带没有问题,但心理上却有了问题。”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他转过身摸了摸沈一墨的头,温柔中夹带着丝丝歉意:“是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沈一墨小大人一般摇了摇头:“妈妈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接着他用手语比划了几个手势,江望舒看到陆白榆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后来她特意问了一位手语老师,那个手势的意思是,那只是一场意外。 但当下,不懂这句话的江望舒只觉得被人打了一拳。一向冷酷的上司泪花闪烁,她却没有任何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只能转向一旁小傻子一般的弟弟,狠狠拽住他的耳朵,命令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向沈一墨道歉。” 江语晨虽然听了陆白榆的故事,知道了沈一墨妈妈是聋哑人,但他却没有和江望舒一样深有感触。他仍然觉得委屈,坚持着嚷道:“我又不知道他妈妈的事,是他先打的我,我还不能还手了!”一边嚷嚷,一边绕着桌子跑。 被歉疚感冲昏了头的江望舒,没空细细感化弟弟,追在他屁股后面说道:“戳人家心眼子你还有理了。” 陆白榆赶忙去拦,江语晨看到有人护着他,也赶紧躲他后面。被凶煞的姐姐吓了一跳,小屁孩转眼忘了刚才是怎么嫌弃他来着了。 “姐夫,你快救救我。” 他这个便宜姐夫也对得起他这一声叫,二话不说将人截在怀里。江望舒被抱了个严严实实,还不忘挣扎着要去抓躲在他背后的坏小子。 身后的江语晨见他姐使不上威力,又开始嘚瑟了起来:“姐夫,我姐这么凶,你是怎么看上她的?你这么帅,应该找一个温柔一点的。” 一转眼,他就从“配不上”变成“怎么看上她的”,低沉的气氛被冲散,陆白榆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还笑。”江望舒愠怒道,没忍住给他邦邦两拳。 动作幅度过大,刚才为了拦她,两个人的上半身贴得极近,她挣扎的动作越大,男人就搂得越紧,两人之间只空出了一点点距离。而她这么一抬手一挥,某处柔软立刻随着主人的动作蹭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陆白榆嗓子有些发紧,摁住她作乱的手,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乱动。” 回过神的江望舒也发现两人的动作过于暧昧,乖乖卸了力,男人也随着她的力道拉开了距离。 两人坐回了位置,一言不发。 怎么每次不是尴尬,就是吵架,要不然就是……江望舒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平复了会儿心情,再一抬眼,发现两个小朋友正围着他们。 “吵架了。”江语晨这样说道。 “还差点打起来。”指的是江望舒单方面的“殴打”。 “他们不跟对方讲话了。”沈一墨补充道。 被小孩子围观,江望舒有些羞恼,谁知陆白榆却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脸皮真厚。”她恨恨小声道。 陆白榆瞟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反倒跟沈一墨说起话来:“你不是也跟江语晨吵架了。”这下轮到沈一墨不吭声了。 “只要他跟我道歉,我就跟他讲话。”江语晨先跳出来说道,嚣张的语气听得江望舒额头青筋直跳。傻弟弟啊,你说话这么欠揍,真的没在学校挨打吗?她有些担忧。 谁知陆白榆却真的问道:“沈一墨,你是不是该道歉?” “你妈妈的事,江语晨并不知道。他虽然因为嫉妒说了你的坏话,但你却出手打了他。你认为这样的行为对吗?而且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很多次,假如你连别人随口一说的话都要斤斤计较,你就是把手打废了也打不完。” 这样的道理对成年人来说浅显易懂,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却过于晦涩了。孩子就是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要求一个孩子克制自己的情绪,未免要求太高了。江望舒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开口的理由。 谁知,沈一墨在沉思之后,当真郑重地跟江语晨道了歉。江语晨这个小霸王,吃软不吃硬,收到道歉后不仅接受了,而且也跟沈一墨说了对不起。两个先前打起来的小孩子,现在倒有了朋友的意思。 沈一墨:“我们和好了。” 江语晨:“以后就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 沈一墨和江语晨异口同声道:“你们什么时候和好?” “我们没吵架,刚才只是闹着玩。”江望舒头疼道,两人小家伙却不信。 “姐,你不要这么小气嘛,一点都没有得到我大度的真传。”江语晨扁着嘴,一副你给我丢人了的样子。 “舅妈是女孩子,应该要舅舅先道歉才对。妈妈生气,都是爸爸先道歉的。”沈一墨则向着自己舅舅磨刀霍霍。 “江望舒同学,”陆白榆也跟着凑热闹,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胳膊,“对不起,之前是我说话太重了,我向你道歉。” 江望舒能听出这话搀着几分真情在,是在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她软了几分,只是她还是不满,哪有人道歉是这样子的。于是她丝毫不刻意问道:“这是领导的道歉还是个人的?” 陆白榆摸摸鼻子,问:“领导的你会怎样?个人的又怎样?” “领导的话,我当然选择接受,而是还要主动承认我的错误。”江望舒在错误二字上拉长了音,接着说道:“但要是个人的话,我的回答是,太过分了,不接受!” 一旁围观的江语晨对沈一墨说道:“你舅舅怎么能这么对女孩子道歉呢?连礼物都没有,一点都不诚心!” “我之前惹翘翘生气之后,可是送了她一整盒火火哥哥给我的巧克力!” 沈一墨:“我舅舅只是不懂怎么哄舅妈开心而已,他很诚心的!” 听到两人的辩驳,陆白榆黑了脸。 17. 再次 蒋媛近日来有种失落感。自从江望舒逐渐被Victor启用之后,她的地位岌岌可危,逐渐从受重用的助理转变成边缘化的生活助理。之前她总是羡慕江望舒和Victor走得近,现在才知道她以为的简单工作有多么琐碎,一时之间,她竟然不能处理的很到位。反倒是江望舒上手极快,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句不愧是名校毕业的,磨了段性子之后,干起活细心又利落。Victor明面上虽然没有夸赞,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满意的。 蒋媛叹了口气,从前台取了Victor的包裹。是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礼盒,D家的带着印花的外包装格外显眼。盒子面积很大,但厚度极薄,以她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丝巾、披肩、围巾之类的配饰。 对Victor这种层次来说,买奢牌十分正常。但奇怪的是,一个从来不穿戴奢牌的人,突然买了奢牌,而且买的东西还是一般男性想不到的东西。 Victor不会是有女友了吧,想到这,蒋媛的内心一沉。面对这么一个帅气上司,心里没有点小九九是不可能的,但Victor过于公事公办,也从来不会和她开玩笑,久而久之,旖旎的想法都渐渐破灭了。只是得知对方可能有女友,她内心还是有一点点堵得慌。 礼盒转到陆白榆手中,他拆了丝带,确认了颜色和款式没有出错。没错,他买的东西正是披肩。之前不小心碾坏了江望舒的披肩,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但一直放在了心里。只是她那件披肩是D家的旧款,附近没有现货。还是靳邵拜托前女友找了几圈,才找到了一件。虽然历经波折,但这件披肩配礼服裙一定很好看。 他将礼盒轻柔地合上,重新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当这个礼盒到了江望舒手上,过于扎眼的蝴蝶结一眼抓住了她的目光,以致于让她失去了打开的欲望。在D家买了这么久的东西,第一次看到这么丑的蝴蝶结。 因为晚上要陪陆白榆出席晚宴,下午她可以不用上班。她特意回了一趟老宅,在衣帽间选了一件比较小众的礼服裙。作为一个客人,没必要穿着太过隆重。得体,不失礼数就可以了。更何况她只不过是陆白榆身边的一个陪衬罢了,背景板不需要吸引人注意。 即便如此,陆白榆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有被惊艳到。她穿一袭白裙,肩上是他送的白色丝质披肩,头发被卷成了温婉的大波浪,只在耳边带了亮闪闪的钻石耳钉,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修饰。这样的装扮一别于平时的灵动可爱,多了丝优雅妩媚在其中。 “突然有些后悔带你去了。”陆白榆遮了一下眼,似乎是被灯光刺到了。 “什么?”江望舒不满地嘟起嘴,大小姐的气质瞬间散了,徒留下娇憨。 陆白榆没忍住,掐了下她的腮帮子,说:“太显眼了。” “可是,这已经是我最简单的礼服了。”她不满地拍他的手,低头向下,看着自己完全抛去了设计感,徒留下端庄的礼服裙。 “要不然把这张脸划花了吧,这样会好一点。”他忍不住打趣道。 “那岂不是更显眼。”江望舒托腮思索道,良久才眼睛亮晶晶地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在夸我好看?” 男人假装听不见往外面走,江望舒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边跟着,一边重复着这个话题,男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生日party是在寿星自家的别墅举行,请了专业的团队和一些明星来助阵,场面十分的热闹。江望舒在其中虽然扎眼,但比不上那些星光熠熠的女星迷人,也比不过那些挺着大肚的地中海大叔富有。 人们过来跟陆白榆攀谈,也只会看到他的职位,先跟他熟络一波,接着才会看到他带在身边的“花瓶”。但也免不了会客套的跟着夸赞几声,陆总的助理真是个美人,顺带冲着他露出会心一笑。 也有的会打趣道:“这么漂亮的助理放在身边,是不是都无心工作,只顾着看美人了。” 陆白榆则回道:“可不是,要不然我们董事也不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我业绩下滑了。”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谁不知道清友过近两年销量好到飞起,细水长流五六年的业绩都抵不上这一两年的爆发。陆白榆这个功不可没的销售总监,可是上了不少猎头的名单。 江望舒听到他的话,悄悄捂嘴偷笑。Victor的毒舌,可不是谁都能招架得住的。 只不过偏偏有人要过来领教一下。 江望舒眯着看着眼前身姿摇曳的女人,只觉得眼睛生疼。太红了,头发是暗红的,嘴唇是血红的,裙子是绯红的,整个人就差烧了起来。偏偏她的肤色算不上白皙,即便擦了厚重的粉,整个人也有些发灰。 “这是联华集团的大小姐,季嫣红。”陆白榆介绍道。 “季小姐好。”她了然地点点头,也只有寿星的姐姐才不会怕抢了弟弟的风头。 陆白榆接着又向她介绍了江望舒,但季嫣红只敷衍地点了下头,连个招呼都懒得打。这个点头,想必还是看在陆白榆的面子上。 这是一个傲慢的大小姐,江望舒如此判断到。嗯,还是个喜欢陆白榆的大小姐。 陆白榆不动声色推开季嫣红搭上来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和她打着太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欧巴桑非礼的牛郎。 “你准备什么跳槽到我们联华啊?”季嫣红开口就扔了一个炸雷,“我爸跟我感叹过好几次了,你在清友真是被埋没了。还说要我能成功把你挖过来,他就给我一个超大的奖励。” 不待他回答,大小姐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不是贪图奖赏才来游说你的,我是……”说到这,她突然支吾起来,脸上冒出连粉都遮不住的羞红。 江望舒小声“啧”了一声,觉得有些牙酸。此情此景,她站在这似乎不太合适。一是有看上司热闹的嫌疑,二是,她觉得有些倒胃口。于是她默默地往后退,刚迈出两三步,转身准备走人时,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肩,那双手强势地将她拉回了原本的位置,甚至还要更近一些,近到要贴他身上去了。 “跑什么啊?江助理。” “呵呵,没什么,就是有点饿,想去吃点东西。”她假笑了两下,接着又用气音小声说道:“Victor,我这不是怕阻挡你当上门女婿的大好前程!” 陆白榆顶了下腮帮,觉得有点牙痒。 季大小姐这次终于肯把正眼分给她了,一看才发现,陆白榆的这个助理,居然是个少见的美人,站在他身侧,男人清隽,女人柔美,一黑一白互相映衬着,宛如一对璧人。 季嫣红不傻,而且暗恋中的女人直觉是相当恐怖的。单他们互相对视的一个眼神,就能品出几分情意绵绵来。不用他们说,季嫣红就自己盖章认定了两人之间有猫腻。 “我还以为你是个精明的,没想到……”大小姐傲慢地开了口,目光一寸一寸地在江望舒身上扫视,最后不屑地收回视线。 “什么鬼?”那个不屑的眼神,江望舒看了想掐人中。“我不是……”陆白榆捂住她的嘴,气得江望舒直瞪眼。 季嫣红只是以为自己的眼神刺到了她,她气量狭小想冲过来跟她辩解,自觉自己比她高雅,有了些许优越感。但又有些伤心于,Victor喜欢一个除了皮相以外,比自己差那么多的人,却没有喜欢自己。转念又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家世太过于显赫,他有负担感才退而其次选择了一个小助理。她之前的那些追求者不都是这样。这么一想,她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鼓励。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季嫣红安慰道。 “谢谢夸奖。”陆白榆回道,“季董也总是跟我夸他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 ???江望舒有点跟不上节奏,怎么突然就进入了互夸模式。 “还很帅气。”她又补充道,目光从他的长腿移到那张帅气的脸,最后注目在那双温柔的眼上,她痴痴望了一会儿,说:“你应该勇敢一点的。” 陆白榆看向正在云里雾里的少女,“可惜我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必须要有百分百的把握。” “麻烦季小姐能帮我保密,我们公司不允许内部……” “好。”季嫣红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是一个胆小鬼。”说完这句话她翩然而去。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江望舒有些不爽,这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让她有些酸楚。 这场对话,一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一个拐着弯的说给有心人,偏偏有心人一句都听不懂,只有高悬的月亮明白他的心,但他的月亮不懂。 “刚才你挺高兴的啊。”陆白榆带着惩罚性质搬捏捏她的胳膊上的软肉。 江望舒瞬间跳起脚来,拍开他的手。毛病!高中时她婴儿肥,喜欢捏她的脸就算了,现在还捏! “我领导当上乘龙快婿我不高兴谁高兴,我还指望着鸡犬升天呢!”江望舒阴阳怪气道。 “那你是小黄鸡还是小黄狗啊?”陆白榆揶揄道。 “你!”这样的说法好似她是什么猫猫狗狗一样,江望舒被他的态度激怒。跟大小姐就能心平气和说话,跟她说不上两句就要阴阳怪气。 “反正我是比不上Victor桃花旺到还要找挡箭牌。”江望舒抱胸道。 “这么小气,我之前不也帮你挡了沈虞明。” “然后冲我好一通发火?”她冷笑道,“对了,我自己有男朋友,当时也用不着你帮我挡,麻烦Victor以后需要挡桃花的时候带上蒋媛,我怕我男朋友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江助理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有男友的人。”陆白榆眼神微闪,再抬眼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麻烦你以后顾好你的那些烂桃花,不要给公司添麻烦。” 只不过刹那间,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甚至比之前还要远。 18. 意难平 一场生日会,两人来时宛如一对亲热的小情侣,走时又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两人一路无言,坐在车上不用说话,江望舒不出所料地开始出神,但却不是漫无目的的神游,而是开始思索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发现两人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轮回,和平相处不超过两天,就要吵一架,接着冷战,然后再和好。 江望舒不是个喜欢和别人吵架的人,也许是高中时的嚣张气焰把她的脾气都耗光了。大多时间,她都是一个懒得应付对方的状态,甚至于听到别人叠声诘问,她只会转身走人。但在和他重逢的不到两个月时间里,他们争执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她几年和别人吵架的总和了。 无意识间,她的情绪开始随着他的情绪而波动,对她而言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陆白榆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在他的“视界”内,她的所有情绪都因他而起,最终也被他吸食殆尽。 而坐在驾驶位上的陆白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最终将之归咎于,意难平。他们两人就像拿着两把匕首的胆小鬼一样,想要和对方亲密无间,却又害怕对方的匕首会先一步扎进自己的胸膛。于是在扎进去或者拥抱之前,他们开始了漫长的试探,偶尔短兵相交,但偶尔也会想要触碰一下彼此的体温,从而获得坚持下去的动力。 不同的是,陆白榆是个清楚的胆小鬼,知道自己在意什么,想要什么。而江望舒是个糊涂的胆小鬼,不清楚目的,只凭着自己的直觉挥剑。 江望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缄默着挣扎。陆白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碍于道德和自己的那点子私心,于是目睹着她挣扎着同自己绞在泥潭里。 两人谁都不好过,但接下来,陆白榆会更不好过一会儿。 正值深秋,冷风瑟瑟。江望舒下车之后拢了拢自己的披肩,但风依旧往衣服里灌,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当她看清四周后,瞬间就不冷了,反而有一股火在她心头猛烧。 而不远处男人手捧着的玫瑰远比她心头的怒火更红更艳。曹迟衣着单薄,像是在这等了很久,都冻透了,看到她来,眼睛亮了起来,然而视线移到她身后的陆白榆时,目光中的火光又慢慢被浇灭。 看到他这样的做派,江望舒有种生理性不适,她不耐地皱眉道:“曹迟,你来这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的?” 陆白榆挑起了眉,目光在那束玫瑰上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他很少见她如此明显地表明自己的厌恶,之前即便是被人为难,她也只是笑嘻嘻的,顶多在背后骂一顿,他本人不知道被她偷偷骂了多少回。 “是淘宝,你之前挂了淘宝账号在我的手机上,我看到地址变了。” 江望舒恍然大悟,恋爱时他一直在为送她什么礼物发愁,她干脆挂了淘宝账号在他手机上,以便于他随时查看她的愿望清单。 “我……之前你一声不吭跟我提了分手,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曹迟看了眼陆白榆,迟疑地开了口。 曹迟其实长相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沈虞明那么好看精致,但在校园里也是男神级别的。只是一开口,畏畏缩缩的,气势就落了下成。 一段话听得陆白榆直皱眉头,他虽然听不出哪里不对,但莫名就有种不爽。 江望舒直接被气笑了,“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跟他是在跟你分手之后才认识的,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背景板的“他”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舒舒,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之前那些男朋友们一样细心。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哪里,让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就直接跟我分手。” 接着他又看向陆白榆愤愤道:“让你这么快另寻新欢!” 看到他还在耍小心思,江望舒冷笑着拽了下陆白榆的衣袖,示意他上前。 “你不就是想让他知道我那些事,遮遮掩掩做什么!” 江望舒对着陆白榆说道:“他想跟你说,我有很多个前男友,而且我跟他分手是直接不告而别,跟他发了通知消息之后,直接删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并且搬了家。” “哦,搬家的事你知道。” “让我想想还要跟你说些什么,他质疑我认识你的时间线,觉得我能这么快换下家,一定是在跟他恋爱期间劈腿了。而且他还觉得我冷暴力他,pua他。” 一段话说的曹迟脸红耳赤,结束了,江望舒还不忘调侃问他:“还有补充的吗?” “你!” “怎么?你不就是这么想的,还怕我说出来啊!”江望舒不咸不淡说道。 “不过让你失算了,他应该不在意这些事。”她指的是身为领导的Victor,身为领导自然是更在意下属的工作能力,而不是私生活作风。但想到沈虞明事件,她转头看向他,顿了顿道:“嗯,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那我还是解释一下吧。”言下之意,要不是因为他,你都不配让我解释。 陆白榆全程被代言了,他轻笑了下,没有反驳。 “从哪里说起好呢,就从你上上个月爽约我去陪你的小青梅说好了。” 曹迟反驳道:“那是月月生病了,住院没人照顾。” “她是没朋友没室友,还是住在外星球,需要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照顾?” “我跟月月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照顾一下怎么了?”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照顾她,她为什么不让我去?” 曹迟哽住,支吾了两下:“那是她怕累到你。” “好,那上次我跟你去游乐园呢?” “那是我妈生日,她送我妈礼物让我帮忙挑一下。” “那上上次,去爬山呢?” “她发烧……” “她是林妹妹吗?”江望舒嗤笑道,“还有,你什么时候改学了医都没告诉我一声?” 曹迟彻底不说话了。 “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你告诉我你只把他当妹妹?我看是情妹妹吧!所以,我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什么不对?” 曹迟无力辩解道:“我真的不喜欢她,她长得又没你好看,学历没你高,家世也没你好,我凭什么喜欢她?” 这渣男发言听得江望舒都忍不住为“小青梅”掬了一把同情泪,其实最终让她分手的不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因为“小青梅”来找了她一回。眼泪汪汪跟江望舒说着她有多喜欢对方,她跟曹迟感情有多好,曹迟只是还没有醒悟过来他喜欢她,听的江望舒索然无味,就跟他提了分手。如今看来,哪里是曹迟不知道青梅竹马的感情有多真挚。罗希曾经骂他眼瞎,现在看,是曹迟眼睛太明,看得太清。 曹迟不自觉往前了两步,被陆白榆拦下。 陆白榆用手推了下要戳到他身上的花枝,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吞吞说道:“这、位、曹、先、生。” 这个叫法让江望舒想起来曹雪芹先生,听得她想笑。陆白榆又惯是会装模作样的,想要吓到曹迟,只要拿出在下属面前的那副样子就行了。 比起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其实更容易产生羞耻感,尤其是当你跟对方的差距犹如天堑一般。 曹迟其实算得上不错了,名校毕业,家境小康,后面找的工作也可以。但他眼尖地看到陆白榆腕上的表,朗格,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出是块名表,但最低10w左右。只有不靠名表去社交,不在乎它是否会升值的人才会买这样一块表。曹迟曾经还吐槽过,有这样的钱还不如买块百达翡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戴朗格。 现在,这样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用那块戴着昂贵腕表的手挪开花枝,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前女友护在身后。他身后的江望舒也穿着布料娇贵的裙子,眉间不染尘埃,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如此想到。 “我不想说太多贬低你的话。”陆白榆凉凉地抬起眼皮,上下扫他一眼。“你说你的那位青梅配不上你,那么请问你是怎么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望舒的?” 陆白榆只是淡淡地扫他一眼,曹迟的后脖颈就僵住了,像是被上级领导叫去了办公室,领导手里拿着他的企划书不咸不淡地翻着,而他的心就跟着那几页纸一样被随意翻动。 看到曹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江望舒懒散地收回视线,拽了下陆白榆衣角:“走吧。” 临到要走时,陆白榆看着曹迟删掉了她的淘宝账户,这才放心和她一块离开。 而被留下的曹迟握着手中和她再无一丝关联的手机,盯着他们相携的背景,心中满是愤恨和不甘。明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借东风乘势而上了! 走出曹迟的视线,江望舒自觉拉开了和陆白榆的距离。 “这次算是扯平了。”她指的是在生日会上陆白榆拿她当挡箭牌的事。 “这位就是给江助理送花的男友?” 江望舒僵硬地点点头,“早就是前男友了。” “那江助理现在是单身?”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她大方回道:“对,为事业献身的独身女性。” 按照陆白榆的性格怎么都会在这上面调侃两句,谁知他这次却没有回嘴,而是对着她上下打量,一副要重新看清她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原来江助理这么牙尖嘴利。”调侃虽迟但到。 江望舒不自在地侧身躲避他的视线,“Victor你毕竟是领导,我总不能对着领导发脾气。” “那之前对沈虞明你怎么……”手下留情。 “Victor你再等上半分钟,就可以看到大明星被打脸的头条热搜了。” “可能是我对前男友有心狠buff加成,想到这已经是不属于我的男友了,战力就急速飙升。”江望舒开玩笑解释道。 初代前男友·陆白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19. 一家四口 风吹林荫道,树叶沙沙作响,严肃的教学楼在落日黄昏下也不不由得温柔起来,再加上推着自行车放学的学生,更像是一副关于青春的油画。 但对江望舒来说,今天却不太美好。原因无她,她被堵了。作为校园一霸,一向只有她堵别人的份。但这次堵她的是高三的学姐,往常都在校外的补习机构准备艺考,没心思关心高一是不是出了一个很嚣张的小学妹,就算是,她们也不在乎。她们在乎的是,这个新来的小学妹胆子够肥,居然敢妄图玷污她们的校草。 没错,她们今天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警告她,不要靠近陆白榆。其实她们本来危机感没有那么强的,虽然江望舒经常去陆白榆面前刷存在感,甚至都登堂入室进了男神的班里,但她们丝毫不慌,因为陆白榆对她不假辞色,连名字都没有记住。 但最近情况发生了转变,一向对女生冷淡疏离的陆白榆突然对江望舒和颜悦色了起来,不但耐心给她讲解问题。还会每天穿过教学楼,只为了去拿江望舒写过的试卷。还有人撞见过他们在图书馆学习。虽然做的都是学习上的事,但一个备考的高三生愿意花费这样的时间去辅导一个高一的学生,就算这人不是陆白榆,也肯定有猫腻。 事实也确实有猫腻,如陆白榆的小迷妹所想的一样,正常的陆白榆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欠债的陆白榆却做得出。谁能想到陆白榆风雨无阻穿越教学楼去教江望舒学习,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欠债呢? 起因还是那只miumiu的碎钻发夹,那天两人沿街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江望舒虽然心里烦躁,但找不到也只能放弃。陆白榆却提出要赔给她。谁知道小小一个发夹,却要近五千块。 虽然陆白榆家境不错,但五千块对于一个学生而言,还是过于沉重了。尤其是当时陆白榆并没有这么多钱。 江望舒说是自己不小心丢的,怪不到他身上。陆白榆却十分坚持东西是因为他丢的,一定要赔。由此,两人僵持了下来。 江望舒是想和陆白榆有点牵连,这个东西可以是救命恩人之类的,但欠债这个却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不过她也是机灵,脑子一转,就想出了另外一个点子——请陆白榆当她的家教。 提出这个点子的时候,她也比较忐忑。一是陆白榆现在高三,正是紧要关头。二是,一旦当了她的家教,势必要跟她有有所牵连,依照陆白榆怕麻烦的性格,同意的几率不大。但没想到,陆白榆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居然同意了。由此开展了同学们脑中的暧昧情节。 那段时间江望舒和陆白榆关系还是比较坦荡,所以她毫不违心地和几位学姐说:“我和你们男神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他只是在当我的家教而已。” 学姐们对视一下,半信半疑。 但偏偏她那时候被堵了心情不爽,于是贱兮兮地又补充了一句:“现在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等到发生什么了,我一定通知你们。”几句话坐实了她的不良居心。 几个学姐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这下子彻底被激出了火气,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其实女生间的打架无非就是那几样,拽头发挠几下,对江望舒来说,不痛不痒的,根本没在怕的。 她挑衅地勾起唇角,眼底写满了嘲讽。自己喜欢别人,却羞怯于表白,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旁人奚落,于是就要连同别人表达的机会一同剥夺。这样的行为江望舒理解,但却不屑。 几个学姐见多了像她嘴硬的人,但只要她们一动手立刻就变成了小绵羊,乖乖地向她们求饶,保证以后都不会接近男神了。于是当她们将她一把推到墙角时,毫不意外她会低头露出害怕的模样。 她还在叫嚣着:“你们打着他的名义这么欺负跟他亲近的人,你们不怕陆白榆知道吗?”学姐们只当她是色厉内荏为自己壮声势,哪里知道陆白榆就站在不远处。 其实她们刚堵住她不过几分钟,陆白榆就到了,他们约好了要在放学后去图书馆补习,只是他高三放学晚一点,要她多等他一会儿,于是才给了学姐们堵她的机会。 只是陆白榆完全不像江望舒那么“热心肠”,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站在楼梯上面静静地注视着,像是坐在电视机外看着丛林世界的观众一样,也像是在看江望舒会如何应对。他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探究,像在观察一个新奇的事物。 就在学姐挥手准备给她教训的一瞬间,江望舒没忍住喊道:“陆白榆,你神经吗?好歹我也是你的债主,你就这么看着我被她们打吗?” 几个学姐愣住了,转头看了几圈没看到,“你耍我们?” “陆白榆,我要是被打残了,就没有办法学习了,你的补习就白费了!” 听到自己的心血会被浪费,少年终于从高处的楼梯慢吞吞走下来。 那是第一次,他为她解围。江望舒嘴角抽了抽,怀疑他是因为害怕自己风评被害才会出来的。很久的之后她才知道,当时的他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当然,那是远比现在还要遥远的之后。 同样是为她解围,现在的陆白榆远比之前有人情味的多,至少不需要她点出来之后才被迫展示风度。对比高中时期的陆白榆,成熟版的他更绅士了,当然狗还是依旧的狗,但是也比她身边的那些烂桃花有风度。现在想想,不告而别比死缠烂打好太多了。 只是,曹迟为什么临走之前非要提一嘴洛焱呢? 一墙之隔的陆白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相比江望舒的疑惑,他能清楚地洞悉曹迟的意思。无非是将洛焱跟他的青梅类比。你有你的竹马,我有我的青梅,咱俩谁也不比谁高尚。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挑拨陆白榆和江望舒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个男朋友能忍受自己的女友,有一个相知多年且对她心怀不轨的竹马。临到了最后,也不忘给自己前女友添堵,江望舒可真是好眼光。 只不过江望舒认定了洛焱是自己的铁发小,自然不会为一个已经翻篇的人去探究发小对自己的态度,于是她没心没肺地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望舒就醒了,只是她是被江语晨给压醒的,营养过剩的小孩子瓷实地差点没让她过去。 “江语晨,你是想谋杀我吗?把我压死了谁给你做饭?” 江语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姐,你都不看看几点了,现在做饭还来得及吗?” 江望舒慌得起身,发现已经快到他上学的时间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早饭都做好了。于是匆忙洗漱之后,去冰箱里翻东西去。 一旁的江语晨抗议道:“我不要牛奶面包!” “不吃就自己去买,没时间给你做饭了。” “切,说得好像你做得很好吃一样。” 江望舒眼神微凛,他立刻换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做饭太辛苦了,今天就不用做了,姐夫请我们吃早餐。” “姐夫?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刚睡醒的她还有点迷糊,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白榆?” 江语晨嘚瑟地点点头,之前吃过一次新晋姐夫做的饭之后,他就立志要摆脱自己亲姐的黑暗料理。在他的百般暗示之下,迎来了今天的早餐邀约。 “讨好小舅子是他应该做的。”他一副你沾光了的样子,看得江望舒忍俊不禁。姐夫讨好小舅子,怎么也该是沾了姐姐的光才是,她如此想到,随即又在心里疯狂摇头,我跟陆白榆又没什么,哪里来的姐夫跟小舅子。 但到了陆白榆家,江望舒才发现,她真的是沾了江语晨的光,因为这顿饭是沈一墨请的。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次请家长之后,他俩感情火速升温,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这不,就是一顿早饭,也非要在一起吃。 也是,陆白榆作为她的上司,两人一起吃饭,大部分时间是在奴役她,要不然就是事出有因。无缘无故请她吃饭,不是他的风格。 “我姐最近有事,就暂时把他放我这了。”陆白榆解释道,一旁的沈一墨也跟着乖巧点头。 江望舒见他可爱,摸了摸沈一墨的头,也跟着坐下。 江语晨在一旁挤眉弄眼腹诽他讨好卖乖,沈一墨瘪瘪嘴,做了个“我也不想”的表情,然后看了眼自己的舅舅。小孩子之间的眉眼官司两个大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一夜,想起昨晚她自曝一样的行为,江望舒忽觉尴尬,要不是江语晨硬拖着她过来吃饭,她早就遁走了,然后在上班时离Victor八丈远。 为什么每次她出糗的时候陆白榆都在! 江望舒恨恨地咬了一口土豆饼,突然被惊艳到。她早上习惯吃中式的,只是做起来费时,一个人的时候就牛奶面包对付着。又喝了一口小米粥,熬的糯糯的,温热的汤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整个人都熨贴了许多。江望舒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一旁喝着咖啡的陆白榆将这幕收在眼底。 四人优哉游哉吃了会儿早餐,江语晨才突然发难:“我们上学快迟到了,姐,你跟姐夫快一点!” “你直接下去坐车不就行了,带上墨墨一起。”江望舒起身,就准备回自己家。 “我跟司机叔叔说了不让他来接我了,你跟姐夫要送我跟沈一墨一起上学。” “姐!你快点!!!” 江望舒在一片呐喊声中提前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痛苦,偏偏她又是个墨迹性子,越催越慢,等到收拾好,他们上学真的快迟到了。 等到她带着江语晨和沈一墨在小区门口等陆白榆开车时,洛焱却突然来了。 洛焱是混血人,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少年气。国外旅行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把他晒黑,还是白得发光。 “小舒,我回来了,想我没有!”见到她在路对面就开始挥手,引得路人频频张望。 他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往这边冲过来,准备跟她来个深情拥抱,直到被江语晨挡住之后,才看见了江望舒以外的人。 “你怎么在这?” 也许是一山不容两个熊孩子,江语晨从小就跟洛焱不对付。 江望舒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却没空跟他叙旧,语速飞快地打发他:“今天我还有急事,等我下班了我们再聊。” 陆白榆的车一停,她就急忙拽着两个孩子上了车,四人匆匆忙忙往外赶,真的像是兵荒马乱的一家人。 门开的时候,洛焱看到驾驶位上的陆白榆,瞳孔一紧,两个隔着一扇门对视。陆白榆率先带上墨镜,不再看他。 人一上车,车子就飞速开走了,只剩洛焱一个人留在原地,轻喃道:“居然是你。” 20. 心虚 “怎么差点又迟到?幸亏Victor今天来得迟,要不然又该训你。”蒋媛语重心长说道,“马上实习期就要结束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被抓到小辫子哦。” 江望舒把包放在工位上,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自从她开始正式接触公司的事物,对方时不时就会来一句这种看似亲近却又带着点刺的话。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开了电脑,今天出来的匆忙,没有绑头发,就又从包里掏了跟皮筋出来。包被拿过来时,和她以往的作风不甚相似,以致于格外扎眼。 蒋媛:“你也买了这款包啊。” 她抓着头发,看向蒋媛放在桌上的包,被安放在一个干净的角落里,看样式的确和她是同一款。 江望舒咬着皮筋含糊道:“朋友送的。” 罗希送她的入职礼物,C家的新款,当时国内还没有发售,是托了洛焱买了之后转寄到国内的,下了血本,没把她心疼坏了。所以对这个包,江望舒格外的珍惜,偶尔会拿出来背一下。昨天生日宴她就是背的这个包,今天早上走得急,来不及换包,于是就背过来了。 蒋媛看着那个簇新的包说道:“那昨天那个披肩也是朋友送的吗?” “什么?”江望舒绑好了马尾,对着镜子正在理鬓角的碎发,镜子照出了蒋媛若有所思的表情。 察觉到她的窥视,蒋媛立刻笑着若无其事道:“昨天你不是发了朋友圈吗?我看你那条披肩挺好看的,是D家的新款吗?” 江望舒想起了昨天确实发了朋友圈,她在工作前发朋友圈其实还挺频繁的,全都是清一水的美照,晒旅行,晒手工,晒买买买。朋友说她是标准的白富美生活日常,放到微博或者小红书肯定能圈一票粉丝。不过自从成为社畜之后,她就再也没了发朋友圈的心情了。发什么?今天和领导的相爱相杀吗? “是之前的老款,不过确实是新的。”江望舒如实回答道。“你要是相买的话,可能要找代购问一问。” 蒋媛笑了笑,不是新款,也不是包之类保值的东西,她干嘛要花大价钱找代购,她又不是傻。 “生日宴好玩吗?”蒋媛挪动椅子凑到她跟前,江望舒不适应地拉远了距离。 “也就那样吧,应酬的场合,没什么意思。” “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只可惜这种场合,Victor只喜欢带着你。”蒋媛看似漫不尽心说道,实际上盯紧了她的神色,试图从里面窥探出什么来。 酸里酸气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她跟陆白榆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江望舒厌烦地皱起了眉,直接回怼道:“下次你想去直接和Victor说,他去宴会是需要一个女伴,但至于是谁,我想他并不介意。” 见她恼怒,蒋媛赶紧找补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之前虽然也参与过不少这样的场合,但是作为公司代表还从来没有过,所以才多嘴问了几句。” 江望舒心中仍旧是不爽,只是面上平和了一些。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男朋友会介意,毕竟是和男领导一起出去应酬。我爸就经常嘱咐我,让我不要参与这样的场合。” “他管不到我。”不管是她亲爸还是她前男友,都没有管她的资格。 “那你……”蒋媛话音刚落了一半,人就已经挪回了自己的工位,对着电脑坐得笔直。 不过十几秒,陆白榆拿着马克杯从她们跟前走过,看样子是想倒水。 江望舒再看,发现蒋媛已经起身接过了他手上的杯子,非常有眼力劲儿的替领导分忧去了。 而没眼力劲儿的她还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和领导大眼瞪小眼。 最终,她没忍住,在这场沉默中败下阵来,主动开了口:“蒋媛问我和男领导出去应酬,男朋友会不会介意。”本来她是想跟陆白榆致谢的,感谢他送江语晨去上学。但想起自己蹭的早餐,蹭过无数次的车,再说谢谢未免有些矫情。 “哦?那你男朋友会介意吗?”男人勾了勾唇,显然心情不错。 江望舒却有些羞恼,恼他明知故问。 “蒋媛跟我说她父母担心她跟男领导出去应酬不安全,我看你人缘也不怎么样。” “那我能带的女伴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了。”陆白榆立刻接上话来,他刻意忽略了助理这个词,用了较为暧昧的女伴。 江望舒瞪了他一眼,不想说话了。早上明明还是草食男,居家又安全。怎么一上班,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攻击性那么强了。 被瞪了的陆白榆摸摸鼻子,自知自己表现有些过于明显了。但实在是觉得她可爱又漂亮,就连瞪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娇俏,总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她余光瞥见蒋媛正朝着这边走来,立刻换了个神色,轻声问道:“Victor,邮件我已经替你分类标好了,但还有几个我拿不准该怎么回复,麻烦你帮忙看一下。” 陆白榆也正了神色,半弯下腰来,随着她看向电脑屏幕,又是日常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只是心思却不由得开始涣散,她平时对他的称呼一般都是连名字都不叫,甚至连个代称都没有。但一旦工作,她就会轻声软语地叫他Victor,生气时会冷嘲热讽的叫,或者冷言冷语称他为季总。 “Victor?”江望舒拿手在他面前挥一挥。 “这封邮件你把客户的要求发给研发,让那边给一个方案出来。”陆白榆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刚才看到对方的英文名,发现我想不起你们的英文名是什么。” 清友虽然在进公司时,就会起英文名,但真正用上的机会不大,只有和其他公司对接时,会在邮件后面坠上自己的英文名,好显得国际化一点。 蒋媛道:“我的是Pearl。”很有她的名媛风格。 “Adele。”江望舒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英文名。之前她和罗希说起Victor,罗希开玩笑说,Adele和Victor正好相配。当初她们以为Victor是一个中年男人,但当这个名字和陆白榆牵扯到一起之后,Adele和Victor之间就产生了旖旎风光。 “Adele,”陆白榆唇齿间轻念她的姓名,江望舒不由得提起了心,几乎以为他看出了什么,谁知他眨了眨眼,缓缓道:“好名字。” 江望舒松了口气,内心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于是,今天上班的一整天,她脑子都是维克多·雨果和他的妻子阿黛尔,以及他们的女儿阿黛尔·雨果,一会儿是维克多向阿黛尔求爱,一会儿是阿黛尔挥拳揍了维克多,最离谱的画面是两个阿黛尔站在维克多面前,质问他究竟谁最重要。 直到临下班时,陆白榆从她面前经过,她还忍不住叫了一声:“Victor!” 陆白榆转头,一脸正色,以为她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谈,谁知她吭哧半天一句话都没讲。他又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难道是早上逗得很了? 就在他脑补的时候,江望舒终于想起了被她抛在脑后多时的弟弟,她环顾四周,还有同事没走。于是小声道:“语晨……”连姓都不敢讲,生怕被别人听出一丁点猫腻来。 男人明了,轻声道:“站牌。”本来想说你接他们就行的江望舒,看着他的背影,讪讪地闭了嘴。 江望舒刚走到公司门口,就听到一群人围在那儿窃窃私语。 “就停在公司门口呢。” “好拉风啊!” “不知道在等谁?” 几个关键词,听得她心中一惊。不是说站牌吗?怎么会在公司门口。她脚步匆匆出了门,发现公司门口确实停了一辆车,宝蓝色的玛莎,三叉戟的车标直冲着天。看到不是那辆黑色的SUV,江望舒松了一口气。但事实证明,这口气她松的太早了。 那辆嚣张玛莎的主人看到她来下了车,熟悉的小卷毛和那人畜无害的微笑,地主家的傻儿子走到她跟前比了个帅气的手势,看得她嘴角直抽抽。 居然忘了这家伙的作风了。大学的时候,他来找她一次,她一月之内都不会再有桃花。后来,她烦了,直接明令禁止,不准他再带着他那些大玩具过来,他很是乖巧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他去了国外一趟之后,又故态复萌了。 “舒舒,看我的新车帅不帅气?”假如是另外的人说这话,可能会有炫富的嫌疑。但从洛焱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孩子在跟玩伴炫耀玩具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在这?”江望舒用手半遮着脸,拽着洛焱走到一旁。 洛焱摆了摆手机,地图APP的搜索界面赫然是她的公司名,“我来接你下班,惊喜吗?” 看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江望舒有气无力回答:“惊喜,惊喜,只是我今天……” “今天要给我接风洗尘是不是?”洛焱截过她的话,“等下给罗希打电话说一下我回来了,我一大早就去找你了,后来又忙着倒时差,害没来及通知她。” 朝气蓬勃的少年眼下有着不易察觉的青黑,细看之下能发现,一向打扮精致的少年多了几丝憔悴。原来他连时差都没倒,就只为了赶着来找她。 要不然就去给他接风洗尘吧,这段时间忙着工作,都没时间跟罗希聚了,刚好还可以甩掉江语晨这个讨厌鬼。想到这,江望舒有种莫名的心虚,像是背着一家人在外偷吃。 正想着,她突觉后脑勺猛地一刺,转头一看,陆白榆正抱臂站在那儿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身黑衣,活像个冷酷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