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去旅游(种田)》 1、皇城郊外1 “公子,求您救救我!” “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求您救我!” “我是被拐来的,公子你发发善心,救我出苦海!” 夏柒的脑海中闪现着不属于她的记忆,本就头痛欲裂,耳边还有无数道啼哭声,吵得她脑仁都快要爆裂开。 深吸一口气冷空气,让意识完全清醒,夏柒才缓缓睁开眼,打量她所处的环境。 啼哭声来自她的正前方,约莫五六个模样狼狈的少女,从背影和侧脸就可以看出她们姿色不错。 她们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被人拐卖,被人欺骗,被继母偷着发卖...... 她们一个哭得比一个惨,都拼命的推销自己,就是为了不进入皇城。 一旦进入皇城,她们就会被卖到青楼,到时候就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而她们面前站着的公子,是个看着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郎,有根柱子刚好挡住他的脸,只看到他身披洁白的狐裘大氅。夏柒隔着笼子,注意到他站姿挺拔,如松如竹。 没错,夏柒还在笼子里,她和跪着的那群女子一样,即将被卖入青楼。 “你们这些贱人,这都还没进楼里呢,就招揽起客人来了。”站在笼子旁的男人赵甲,他长相凶神恶煞,身材魁梧,手臂肌肉虬结,是牙行的人,押送她们进皇城。 押送她们的人还有两个,体型和他都差不多。 赵甲也不怕这群女人闹,她们在他眼里都是货物,青楼和富家公子,卖给谁不是卖。 若是后者,卖的价格兴许还更高。 赵甲心里盘算着,冲笼子里仅剩的夏柒喊道:“喂,你怎么不下去,跟她们一样求求那位富家公子,说不定能收你做个侧室小妾什么的。” 要说这一批货里面,最狼狈的是笼子里这个,但长得最好看的也还是她。赵甲给楼里送人送了二十多年,各式各样的美人都见过,深知美人在骨不在皮。 只可惜,她现在的外形实在是太差了。瘦的跟皮包骨似的,看着跟十岁的丫头似的,赵甲给钱之前特地确认了她已满十四岁。 她一路上就缩在角落,性格瑟缩怯懦,像是认命了一样。 “怎么,还要我亲自请你下来?”赵甲声音很大,但是语气算不上恶劣。 他们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皇城了。但天气实在太差,阴沉沉的,冷风刮的人脸上生生的疼。 估摸着,下午晚上会有暴雨。赵甲还指望这批货卖个好价钱,淋雨得了风寒,就得不偿失了,不如在这皇城郊外的客栈上留宿一晚。 郊外的客栈不大,平日就是赚来往行人的食宿,只有老板一家四口忙活。赵甲一行算得上是大客户,一来就是十数个人。 但这次偏偏就遇上了从皇城出来的车队,看起来非富即贵,豪华马车上下来又是个俊秀的少年公子。 赵甲在打开笼子的时候,少女们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扑到那富家公子身边啼哭求救,只剩下一个呆愣愣的夏柒缩在原地不动。 所以赵甲对夏柒的语气还算和善,见她慢慢挪动也没催促。 夏柒扶着车柱,挪动着走下车笼,冷静地扫过周遭的环境。 那富家公子一队人,马车近十辆,约莫有二十个人,有男女老少,个个衣着整洁,或规矩站着,或有条不紊地牵马归置。 两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挡在富家公子面前,弓着腰阻拦着啼哭的少女们靠近他们金尊玉贵的少爷。 没了柱子遮挡视线,夏柒看清楚了他的长相,难怪赵甲一打开笼子,被困的少女就扑了过去。 他的眉眼像是画中描摹般俊秀,气质如玉,温润内敛。 只不过肤色偏白,嘴唇没有血色... 夏柒从上到下扫视一眼,狐裘大氅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让寒风接触到半点身体。 倒是个病公子。 夏柒可以肯定,对方不会买任何一个少女。 不过,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夏柒又低下头,捏着衣角的指节泛白,乖顺地站在笼子旁。 赵甲关上笼子,将马车交给同伴,冲着那少年道:“公子,要不要人,您到是发句话。” “这些姑娘们,哭哭闹闹的堵着您的去路,也不是个事儿。” 楚朝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离他最远的夏柒身上,她低着头站在赵甲侧后方,看着脚下的泥地,模样委屈瑟缩。 那道平静无波,冷静到极致的目光,就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公子,可是看上了这个?” 夏柒猝不及防地被推出去,脚下一个趔趄,瘦弱的身子直接扑向泥地,她迅速弯曲手臂,用手掌在地上一撑。 然后跌倒在地上。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心里已经骂了八百遍赵甲龟孙子,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控制着手捏住衣角,而不是揍向赵甲。 还好她现在身体瘦弱,不然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回身反击了。 夏柒肩膀发抖,瑟缩两下,又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低着头看地面。 楚朝年又盯着夏柒看了两眼,没有说半句话就转身走进客栈里。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挺直了腰背,声音尖细:“我家公子清风俊朗,这位管事可要管好手下的人。” “我们一路走来,有缘在此遇见管事。” “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我依礼预祝管事一路平顺。” 夏柒心里琢磨,古人说话还真是费劲儿。 前一句表明了态度我家公子金尊玉贵,你们高攀不起。第二句是在警告赵甲,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安稳过了今天,明日一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第三句则是威胁,若赵甲再对他家公子不敬,他们也有法子对付赵甲。 赵甲听出了意思,也站直了身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恭敬了不少。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这些女人能卖出去也是笔进账,但现在看来对方规矩森严,那公子半句话没说,手下的人就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这一行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赵甲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对方先入客栈。 “不,我不要进皇城,我不要...”跪着的少女中,有一个呆呆地看着中年男人转身离开,目光呆滞,她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泪痕。 夏柒瞄了她一眼,她曾说过她是良家医女,父兄上山采药,继母将她发卖。 是个实诚烈性的女子,夏柒从她额头上的淤青看出来的,刚才她是实打实地磕头,中心都破皮了。 “都给我起来!你们上赶着送上去,人家还不要呢。” 赵甲轻踢着地上哭泣的少女们,心里盘算着明日进皇城能卖个好价钱。 其他人都心如死灰地接连站起,唯独医女嘴里呢喃着父兄的名字,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泥土。 赵甲骂道:“贱人,还不起来。” ‘贱人’两个字刺破了医女的耳膜,眼球瞬间布满红色血丝,她慢慢站起来,目光麻木地越过夏柒,落在粗壮的柿子树上。 “我绝不入皇城!”她宁死不做.妓.子。 医女纤弱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抬腿奔向柿子树。 砰—— 以头撞树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医女跑着突然就摔了个大马趴,扑倒在地上。 医女四肢剧痛,她挣扎着翻过身,瞪视着站在一旁的夏柒。 她绊她。 医女悲痛欲绝,她想死都不成,只能活着受辱。 她张开口就要质问夏柒,在她的冷瞥中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那眼神让人通体发寒,像泛着冷光的剑锋,又好似淬火的利刃,让人本能的害怕恐惧,危险的信息从跳动的心脏直冲天灵盖。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老实待着吧。” 赵甲将医女的手绑住,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黑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 走进客栈里面,夏柒发现和影视剧里的很不一样,这其实就是个大平房宅院。 进门就是一个大院子,栽了两棵柿子树,右边有一排笼子的鸡鸭鹅,旁边有一台废弃的石灶。 厨房在右边廊檐的尽头,连接着隔壁的大厅,正对着大门。大厅隔壁三间房连着左边四间都是客房。 客栈是一家四口开的,一对夫妇外加两个老人,平时里接待的都是来往的临时散客,客房一向住不满的。 哪成想今日一下来了两拨人,数量都不少。 “实在不好意思,其他房间都被那位公子给包了。”客栈老板赔笑道,突然来这么多人,他都快忙成陀螺了。 “就这一间吧。”赵甲看着货物们乖乖进房,冲老板道:“七个大馒头配粥,然后再另做一桌菜,你院子里的家禽养的不错,各宰一只,尽快做好了端过来。” 显然,馒头配粥是夏柒她们的待遇,而荤腥肉食是赵甲三人的配置。 老板额头上的汗都落下来了,从来没有这么不想赚钱,忙不迭赔笑道:“现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我媳妇儿和老娘还有那位公子带来的厨子正忙活着呢。” “要等他们做完才腾得出空来做几位的饭食。”说着,老板想到刚才路过厨房看到的场景,捏着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赵甲问道:“要多久?” “这...”老板也估摸不准,单看给那位公子做饭的阵仗再加上随行人的饭食,时间久短不了。 吹了一早上的冷风,快到晌午了,肚子里饥肠辘辘,这一等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赵甲忌惮着那位富家公子,但他那两个兄弟不干,脸上的刀疤都分外狰狞。 “要不这样吧,”老板盘算着富家公子出手大方,眼前的人也不好惹,他指向院子里的石灶道:“你们中可有人会做饭,可以自己做饭。” “食材方面我一定配合,饭食所需的钱我减少一半,可行?” 赵甲这三人哪里会做饭。 咕~~~ 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众人,视线齐刷刷落到蹲在墙边的夏柒。 她紧张地抬起头,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应该是饿得实在是受不了,她握紧拳头鼓足了勇气才开了口。 “我,我会做饭,能不能让我现在去煮粥。” 咕~~~ 2、皇城郊外2 赵甲亲自去厨房看了眼,回来就让夏柒去做饭了。 这个天太冷了,他不想等到晚上才能吃上午饭,再加上夏柒一路的表现,赵甲放心地让她跟着老板去。 反正石灶就在院子里,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夏柒的动作,谅她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夏柒进到厨房,燥热气息扑面而来,没有吵嚷慌乱的现象,反而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只不过略显压抑。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尖脑袋,吊眼角,他皱着眉大声指挥着众人做事。 “你们去洗菜,这刀工切出来的菜,喂狗都嫌弃。”他将一老一妇指挥去洗菜。 鸡蛋里挑骨头。 夏柒腹诽,她扫了眼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萝卜丝,没看出那里不好,家常菜都是这么切的。 尖脑袋拿起菜刀,不紧不慢地切起丝来,还念叨着:“切萝卜,每片厚薄要相同,切丝时的宽度也要一样,你这切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就着剩下的萝卜切完,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埋头做事,目光最后落在空站着的夏柒身上。 “你,过来切试试!” 夏柒走过去,颠了颠菜刀,拿起一颗削了皮的萝卜,切掉茎尾,分成两段,慢条斯理地切成厚度一致的薄片。 “你干什么吃的,这么慢!” 尖脑袋的话音刚落下,一段频率整齐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 笃笃笃—— 都是和厨具打交道的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高手,整个厨房的人都偷瞄案板前的夏柒。 十岁大的娃娃,在灶台前站的笔直,拿在手上的刀在案板飞速上下,快到只看到残影。 萝卜丝白皙水嫩,根根分明,粗细一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干你们的活儿去!”尖脑袋脸色沉下来,冲其中一个厨子道:“把薯蓣拿来。” 薯蓣是他们自带的,厨子立刻将拿出一根长圆柱形的块茎,约莫有半米长。 夏柒扫了一眼,这薯蓣不就是山药嘛。 在原身的记忆里,薯蓣是药材,平常人家的饭食里是不会吃的。 看来,那少年真的是有病。 夏柒按了按左手腕骨,还好她的底牌还在,不然还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古代人日常吃五谷杂粮,菜类没有现代的丰富,但种类不少。 夏柒回想了下现代末日的逃亡,算了,还不如古代呢。 古代普通人吃的蔬菜却是极为有限的,夏柒在厨房里找了半天,蔬菜就只看到南瓜、萝卜、白菜。 南瓜... “它也可以吃的,这是一个路过的商队给我们的种子种出来的。”洗菜的妇人温声解释,“它煮出来很好吃,就是不可以多吃。” “我们曾经连着三日吃它,肚子出现了不适,嗓子也干涩肿痛。” “谢谢。” 夏柒抱着准备好的食材出了门,一边生火,一边在想着事情。 这个古代明显不是她所熟知的历史中任何一个朝代,就像是小说里的架空朝代。 她所处的国家地域辽阔,和华夏文明有类似的地方,但还有不同的。 就像南瓜是在明代传入华夏,而这里却是商队带来,只有客栈的主人知道它可食用。还有在原主的记忆认知里,山药是特定的药材,而非食材。 也许,她穿越到了平行宇宙的华夏。 南瓜还能说明一点,有很多食材可能都在这片土地上,只是这里的人认不出来不敢尝试。 她得了自由,就能到处游走,完成旅游心愿还可以找食材。 旅游和美食,在她生命中缺一不可。 夏柒摸了摸左手腕骨,站起身来开始做饭。 南瓜粥,有补中益气的功效。南瓜很容易就会有饱腹感,但多吃就会上火。 她这具身体分明已经十四岁了,但是模样看着跟十岁差不多,瘦弱的和小鸡仔一样。 夏柒将洗好的黍米倒入滚烫的水中,不断搅拌,然后盖上盖子,往灶里添柴火,用猛火煮开。 估摸着煮了有四十分钟左右,夏柒将切成块的南瓜倒入锅里,看着灶里火势转小就不再添柴,用文火慢慢地熬。 厨房处传来响动,夏柒转身看过去,私人厨子们端着菜陆续进入大厅。 夹杂着浓郁鸡汤香气的冷风扑面而来,夏柒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向上一看,天阴沉沉的,云层在不断聚集。 看着石灶里火势差不多,夏柒抱着其他食材进了厨房,占领了一个炉灶。 “我可以用一点这锅汤吗?”夏柒问的回到厨房的另一个私人厨子,这毕竟是人家熬出来的鸡汤。 赵甲他们不缺钱,但客栈原本备的禽肉都给了富家公子,午饭现杀是肯定来不及的。 得给他们沾点鸡汤的荤腥气,才好让他们馋肉。 “都给你了。” 回答夏柒的声音如环佩击石,入耳清冽,不是夏柒正看着的厨子。 厨子急忙忙不迭地走到厨房门口,担惊受怕:“小...少爷,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夏柒瑟缩一下,圆润的眼睛中露出惊恐,紧张到道谢都说的结结巴巴:“谢、谢谢。” 然后,她立刻低下头,五官拧在一起做了鬼脸。 这个少年郎,还挺敏锐的。 楚朝年盯着灶台后怯懦瑟缩的少女,她实在是太瘦弱了,身高估测只到他的手肘,她一低头就将脸遮的严严实实。 看见她这样,楚朝年总有种违和感。 客栈外那一眼,是他看错了,还是... 她伪装的太好。 总归,最晚明早就会知道。 楚朝年没有进厨房,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的两颗柿子树,冷风将荤腥油腻的气息带走不少,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甜。 厨房里,夏柒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眼石灶的火候,然后将一锅浓郁的鸡汤分成多、少两部分,同时放在两个灶上,鸡汤浓郁的香味充满整个厨房,向外飘去。 “少爷,外面风大,先进屋用膳吧。”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劝着楚朝年,身后的厨子又陆续进了厨房,开始做随从们的饭菜。 夏柒将洗干净的放入鸡汤多的锅里,萝卜放入另一锅,左手离锅时,各落下一点水进汤里。 大火炖煮一刻钟,萝卜和白菜汤好了,夏柒往窗外看了眼石灶里的火,刚好熄灭。 ...... 赵甲三人早就饥肠辘辘,就差像夏柒一样,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他们将剩下的货物关在房里,然后将门窗都锁住就来大厅里等坐着等午饭。 大厅里有八张桌子,就只有那富家公子一个人坐了一桌,其他都空出来了。 赵甲选了个离的远的桌子,但是等到厨子们陆续进来,那浓郁飘香的味道是远距离都没法阻断的。 除了鸡汤,还有粥、炒菜等等,总共摆满了一桌子。 闻着香味,赵甲等人感觉胃里更饿了。 同时,这样让赵甲对富家公子一行人更为忌惮,不敢得罪。 出行就有一票人跟着伺候保护,还带了好几个私人厨子。关键是这些厨子做的饭菜之香,他在皇城顶级的天香楼都没有闻过。 赵甲甚至为自己之前对那富家公子的无礼而感到后怕。 好在,那位公子出去又进来,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 肚子本就饿,等的无聊,赵甲的注意力难免就被隔壁的香气吸引了过去。 一桌子的菜,那富家公子每道菜就只吃一两口,喝了一小碗看着就寡淡无味的粥,鸡汤是一口没动,然后就全都撤了。 赵甲长大做了这一行后就再挨过饿,今天挨了这一顿饿,难受得不行,不断地往厅外看,等着他们的饭食。 外面的天眼看着越来越沉,分明是午时,看着却像是傍晚。 鸡汤的味道从门外飘进来,不像之前的浓郁,淡淡地带着股清香。 夏柒和客栈女主人一起端着两个大汤碗走进来,放在赵甲这一桌上。 虽然只有两道,但萝卜白菜管够管饱,还有一大锅粥。 吸足了鸡油的白菜和萝卜呈现出饱满诱人的姿态,浓郁却不腻人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恨不得全都吃下去。 “烫烫烫!”赵小丙急不可耐地伸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放进嘴里,鸡汤的鲜香中带着萝卜的清甜淡香,即使舌头被烫着他都不舍得吐出来,囫囵吞进胃里。 “瞧你那熊样。”赵甲抽了双筷子,手腕一抖用干净手帕擦过之后才夹向吸足了汤汁的白菜。 白菜寡淡,然而一旦吸足了油气,再融合蔬菜本身的淡甜和清新,味道就令人流连忘返 赵甲像赵小丙一样,咬下一口,即便是烫嘴都舍不得涂掉,囫囵一整个就吞了进去。 赵甲把钥匙丢给夏柒,让她给屋子里人送吃的。 他敢给钥匙除了天色暗沉很难赶路之外,还有就是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房屋里被关着的少女们就算想跑,也都是瓮中之鳖。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的卖身契都在他这里。 夏柒请客栈老板父子两人帮着端了三碗南瓜粥去给赵甲他们,婆媳俩帮着她将剩下的一大锅都抬到房间里。 夏柒将粥分给狼狈饥饿的少女们,她们纷纷接过碗就往嘴里送,南瓜粥颜色澄黄,看着就有食欲,入口即化的软糯香甜,让她们都顾不着烫。 只有医女不配合地推开夏柒的手,一碗热粥整个飞出去。 3、皇城郊外3 夏柒眼疾手快另一手接住了飞出去的碗,还是撒了一小部分粥在地上。 夏柒心疼地看着地上橙白相间的南瓜粥,从小她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浪费粮食,尤其是在经历末世食物匮乏之后,她更是不能容忍浪费粮食的行为。 “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夏柒的语气温柔耐心,其他埋头喝粥的少女不觉有他。唯独抬着头的医女看到夏柒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就像是看一截木头。 那股从脊背冲上头顶的危险气息又来了,医女观察到夏柒的指节被烫的泛红,碗里的南瓜粥冒着热气,碗身前倾,大有她不答应就直接给她灌进嘴里的意味。 “我,我喝。” 夏柒煮的粥量很大,饿狠了的少女们将一锅粥全部分食,有些甚至意犹未尽地舔着碗中残余的南瓜泥。 夏柒收拾了锅碗,放到医女手里:“一起洗碗?” 医女不敢拒绝,和她一起端着锅碗和她一起出门。 夏柒走得很慢,声音也放得很轻,“我听说过生地人参是药材,那枣仁南枣也是药材吗?” “生地人参是药材没错,这枣仁南枣就...”回答到一半,医女突然止住,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夏柒。 “去洗碗吧,我还有事要做。”夏柒不喜欢洗碗,这事就让医女去做,她转身就拐进了大厅,去找赵甲他们。 廊檐上空荡无人,其中一间房内,桌上正放着一张白纸,上面有两列字‘生地人参’和‘枣仁南枣’,笔锋柔和却暗藏锋芒。 “生地人生,找人难找?”面白无须的李海读了出来。 楚朝年提笔,将未尽之意补充出来。 【生地人参,附子当归熟地;枣仁南枣,吴萸打马茴香】 生地人生,父子当归熟地,招人难找,毋如打马回乡。 李海默念一遍,察觉出隐含的意思后惊叹道:“那小姑娘看着才十岁大啊!” 就对药材如此熟悉,都能以对联的形式呈现出来,提醒同伴。 “不得了啊,她还会做饭,也不知道会不会做...”李海猛然回神,止住了话题,弓着身赔罪道:“少爷,老奴多嘴了。” 楚朝年搁笔:“孙鹏又在厨房里作威作福了?” 孙鹏是他带出来的厨子之一,只有他会做药膳。 尖脑袋,吊眼角,不好相与。 “少爷,除了两个咱们府中的厨子,还有三个御厨呢。孙鹏仗着自己会些医术药理,厨艺也算不错,就在厨房里...”李海没有具体描述孙鹏的行为,忽然想到重点:“少爷,中午您又没吃几口,这样下去怎么行啊。就算是药膳,也得做的让人吃的下啊。” 楚朝年失笑道:“你就这么讨厌孙鹏?” 话里话外都在贬他。 “少爷,您这就打趣老奴了。”李海十二.三岁刚进宫就被陷害,恰逢楚朝年出生,得以赦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派去照顾楚朝年,也算得上是陪着他长大的心腹。 李海记得一直以来的恩情,对楚朝年也是出自于真心的照顾。 “老奴是担心您的身体,这才刚出皇城呢。” “不碍事。”楚朝年手指轻点中药对联:“可以观察观察她。” 李海汇报进度:“少爷,皇城内已经开始彻查多家青楼,羽林卫还有一个时辰赶到。” 早一点解救那些少女,到时候就方便了解夏柒的信息,若是真的会药膳就好了。 楚朝年吩咐道:“到了之后,按兵不动。” 李海不解:“为何?”不是该越早越好吗? 楚朝年:“先看看她怎么做。” 李海满头问号,犹豫地问道:“那个小姑娘?” “她能做什么,难道她说那番话不是猜到了我们打算暗中行动,解救她们。” 楚朝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包容。 “她当然猜到了,但是她不需要别人救,自己有一套方法。” “这——”李海瞪大的双目,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惊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看起来瑟缩乖顺的小女孩,真的有办法对付三个彪形大汉?! ...... 夏柒向赵甲归还了钥匙,他们桌前的碗都空了,汤汁都没有剩下的。 赵甲拍了拍圆滚的肚子:“看不出来,你的手艺不错啊。” 寡淡没味的萝卜白菜,他平日里都不会吃的,今天却吃了个肚儿溜圆。 而且他向来觉得甜味儿是女人才会喜欢的,没想到这南瓜粥软糯香甜,一点儿都不腻人。 只不过中午吃的都是素,沾了荤腥的鸡汤喝下肚之后,解了馋之后反而引起了更强烈的馋念。 赵甲三兄弟更想大口吃肉了。 赵甲:“晚饭也是你做,要有荤的,钱我出!” 夏柒低着头捏着衣角,慢吞吞地转头看了眼厅外的天色,然后又转向大厅里正在吃饭的随从们。 “如、果要荤、荤腥的话,就、就得现在去准备宰、宰、宰杀家、家禽。”夏柒结结巴巴地道:“还、还需要其他的...” 夏柒的话没说完,赵甲就一把打断她:“行了行了,你要什么就找客栈的老板,钱我出。” “好嘞,客官!”客栈老板立刻应下,和颜悦色地看着夏柒:“你要什么,说就是了。” “行了,那你快去准备吧。”赵甲大手一挥,将夏柒赶出去准备晚饭。 赵甲一点都不想晚上还要等人家吃完了,他们的饭菜才做好。 夏柒缩着肩膀,小碎步忙不迭地离开大厅,无害小白兔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太过沉浸于角色扮演,夏柒低着头拐出大厅,小碎步跑着直接撞上了前面的人。 嘶—— 撞上的地方并不疼,额头碰到的是柔软的大氅,夏柒坐在地上,她实在是太瘦弱了,营养不良,撞到人家病公子身上,反而自己摔了个屁墩。 她这个弱,还不如人家病呢! 夏柒还注意到一个点,她的头撞得是人家的手肘。 这像话吗?!她得有多矮啊! “你没事吧,快起来!” 洗完碗的医女走出来,赶紧将地上的夏柒扶起来。 三个人连成一条直线,对比犹为惨烈。 医女的身高在楚朝年的肩膀左右,而夏柒的身高在医女的肩颈处。 夏柒就是两个山谷之间的低洼,心态一下就破防了。 医女在夏柒的提示下不敢再有其他行动,听话地回了房间,看都不带看一眼曾经拼命求助的楚朝年。 夏柒拍拍身上的灰,道歉后错身绕开富家公子。 “你撞到我,就这么走了?” 碰,碰瓷?! 夏柒深呼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声音也紧张到结巴。 “我,我道歉了。” “任何事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那还要捕快干什么?” 噗—— 夏柒紧绷着脸,手死命地攥住,生怕自己就笑出声来。 楚朝年看到的却是,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死死咬着嘴唇,身子害怕到颤抖。 心中又不禁狐疑,她真的会害怕这句毫无实际威胁性的话? “那,那你想怎么样?”夏柒立刻低下头,憋笑的五官瞬间放松,再晚一秒她就破功了。 楚朝年看着乌黑的小圆脑袋,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就是在装害怕吧?! 楚朝年:“就做一份薯蓣粥作为补偿,要什么食材都行。” 夏柒:...... 这妥妥的碰瓷吧?! ...... “谢谢,这么多足够了。”夏柒收好香包,指着庭院中的两颗柿子树说道:“那棵树上的果子能不能摘一些给我?” “那个酸涩着呢,你确定?”客栈老板娘吃过一个,味道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摇头。 夏柒点点头,充满期望地看着她:“嗯,以前在家里吃过。” “可怜见的。”老板娘感叹一句,心疼这小姑娘的遭遇,“等会儿我给你拿过来。”、 老板娘让夏柒自己忙活,她去找当家的,给小姑娘多摘点果子。 夏柒揉了揉脸,装乖扮弱还真不是她的强项。 她打开老板娘给的十数个香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一个盆里。 八角、桂皮、丁香、香叶、肉蔻、甘松...... 种类差不太多,数量也够。 用来熬煮卤水的香料,在古代常用作女子的香包,夏柒庆幸有老板娘,不然就着现有的材料,她还得费一番功夫。 夏柒先将卤料放入锅里,再加入酱油、南姜、糖、白酒,最后倒入适量清水,盖上盖子。 然后开始生火,用猛火激发卤料的香味,等它们在锅内融合。 这期间夏柒将拔好毛的鹅破开腹部,取出内脏后洗净晾干,然后将盐均匀地抹在鹅身的内外,最后用两只筷子成十字状卡在鹅的腹内,撑起整个鹅身。 这时候卤水已经沸腾,夏柒就将固定好的鹅放入卤水中慢慢熬煮。 “好香啊!”老板娘抱了一筐柿子进来,闻到了开盖瞬间散发的卤香。 冷风很快将香味吹散,夏柒接过柿子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就开始洗柿子。 夏柒:“待会儿还要麻烦您帮我们做些馒头包子之类的面点。” 老板娘很快就会意,赵甲舍得花钱自己兄弟吃喝,可不会给夏柒她们吃肉,当即就拍胸口承诺:“行,我等下早点做,肯定不让你们饿着。” 夏柒:“谢谢您。” 老板娘怜爱地看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夏柒,无奈地离开厨房忙碌去了。 柿子酱很简单,夏柒将洗好的柿子波去蒂去皮,然后放在锅里捣烂,加少许水搅拌熬开。 浓郁甜腻的香味散发,夏柒抽离左手腕骨时,五滴水珠落入锅中。 没办法了,现在还没发现柠檬,夏柒只好用其他代替。 若不是她现在瘦骨嶙峋,卖身契还在赵甲手上,他们才不配尝到她空间里的灵泉。 熬煮五分钟锅内呈浓酱状,夏柒慢慢将水分收干,然后将熬煮好的柿子酱放到一旁备用。 做好柿子酱,夏柒将在这期间不断翻转过的鹅吊起来,离开卤水然后再放入,使得卤料的味道能够更深入鹅肉中。 反复几次,夏柒又将鹅放入卤水中,盖上盖子。 冷风呼啸而过,将香气吹散。 天边的云层聚集,阴沉沉的,带着湿意的风到夏柒的脸上。 几乎是瞬间,院子里响起滴答声。 夏柒看向窗外,下雨了。 吵嚷声从廊檐处传来,尖脑袋孙鹏领着其他厨子走了进来。 他扫了眼夏柒,见灶台旁空瘪的香包,冷声哼哼。 “女人,就是麻烦,进个厨房还带香包。” “哪会做什么菜!” “笑话!” 4、皇城郊外4 夏柒咬住嘴唇,不是怕了孙鹏,是抑制住回怼的意念。 按照夏柒现在的人设,是不能出声反驳的。 于是,夏柒慌张地将香包收起来,一不小心地碰到卤鹅的锅盖。 夏柒立即关上盖子,然而香味已经充斥了整个厨房。 众人都闻到了一股勾人的香气,眼巴巴地盯着夏柒关上的盖子,仅仅是几息的功夫,这香味就让人记忆深刻。 说夏柒做菜是“笑话”的孙鹏自己倒成了笑话,他也闻到了那股子香味。 因为那股香味,他甚至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回过神来,他粗喘着气,梗着脖子,脸涨的通红。 厨房分成两边,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但实际上,做的却是同一件事,给楚朝年做饭。 夏柒做的是南瓜山药小米粥,用小米换了黍米,小米清香甘甜,更加酥糯,而且颜色偏黄,和南瓜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山药则可以补脾养胃,三者熬粥有开胃补气的功效。 南瓜山药小米粥和南瓜黍米粥不一样,这次夏柒将洗干净的食材同时放入锅里,加入清水用大火煮开沸腾,然后再减成文火慢炖。 这期间老板娘也将包子馒头蒸好,给房间里少女们送完后,又到厨房给夏柒送。 夏柒拿着个包子慢慢吃,午饭喝粥,南瓜就算再有饱腹感,时间一过也不顶饿。 中午都是汤汤水水,她感觉到饿了,赵甲他们也都差不多饿了。 刚好,她可以做最后一道主食了。 对于柿子,除了直接吃,一般都是做成柿饼。 它都是作为水果或是甜品来吃的。 让赵甲他们直接吃,目的性太强,他们不见得会吃相对陌生的东西。 而柿饼的晾晒过程太久,显然是做不了的。 葱油香味意面里倒是用上了柿子,但现在又没有意面。 夏柒想到中式一道菜,葱油拌面,或许可以结合一下。 葱油香味意面,本就是将西餐按照中餐的做法烹饪,所以夏柒按照葱油拌面的方式在水开之后放下面条。 为了保证面条爽滑,夏柒将面条煮熟之后反复过了三次凉水,然后捞起放入大腕中。 这时,孙鹏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赶紧走,别耽误少爷用膳的时间。” 他端着和中午一样薯蓣粥率先走出了厨房,后面陆续跟着五个厨师,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各自的菜。 一个人,六道菜。 夏柒默默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转头望天。 外面下着雨,天是昏暗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时刻。 赵二乙早就饿了,见隔壁的公子爷又吃的风声,不愿意待在大厅里受折磨,直接跑到厨房窗外催促夏柒。 “好了没有,快一点。” 夏柒迅速切换状态:“再、再一刻钟。” “那你快点啊!”赵二乙摩擦了下肩膀,早知道不出来了,外面风大雨大,冷死了。 “放心,很快的。”夏柒的声音很轻,在呼啸的风声中却显得格外森冷。 夏柒同时起了两个锅,一个锅里煮绿豆水。另一个锅里放油,加入花椒用微火爆香后加入切好葱段,直到炸出葱香味后再倒入酱油和蒜泥。 再放入沥干的面条和柿子酱,夏柒用筷子在锅里拌匀,然后用锅铲铲到三个碗里。 夏柒的面放得少,三个人分只有一小碗,柿子酱倒是占了大半。 她先将面端了去大厅,赵甲三人虽然没见过这种做法,但胃里传来的饥饿感以及飘香的气味让他们纷纷拿起筷子就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柿子酱夏柒特地没有放糖,是柿子本身的香甜,再加上爆炒后的葱香蒜末,黏在面条上,融合成一股奇特的咸香。 他们三两口就将面条吃完,还将柿子酱赶入口中。 紧接着在一股浓郁的香味伴随着冷风吹进来,香气吸入肺里,化作一只手紧紧的捏住胃。 赵二乙团了吞口水:“大哥,太他娘香了!” 赵小丙舔了舔嘴唇:“大哥,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气息。” 厅里的众人也都纷纷被香味吸引,眼巴巴地看向香味传来的地方。 夏柒端着淋上了卤水的鹅走进了,鹅身呈亮红色,还冒着热气,看着色相就让人感觉到饿。香气自是不必说,它还没出现在人眼前,香气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赵小丙忙不迭地起身上前接过卤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味道了。 端上桌,近距离嗅着勾人香,赵甲也按捺不住,放了筷子直接就扯下一只腿。 皮肉分离时,亮色的油珠滴落,大厅里多了数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赵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就连皇城里最好吃的天香楼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咬下一口连皮带肉,赵甲感觉自己的味蕾得到了洗礼,肉质紧致香软,皮肥而不腻,在口腔里咀嚼都是一种享受。 鹅比普通鸡鸭都要大,但赵甲三人的狼吞虎咽,很快就将卤鹅拆分干净。 桌子上只留下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赵甲三人擦了擦满嘴的油珠,还觉得意犹未尽。 已经吃饱了,但是总觉得再来两只鹅也都能吃下。 赵甲的视线在大厅里扫过,想问夏柒还有没有做其他的吃食。 但是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她。 冷风吹的门吱呀直响,李海端着一碗澄黄的粥走进来,和中午的南瓜粥看起来一模一样。 孙鹏死死地盯着李海,眼刀恨不得戳断他的手腕。他做的山药粥,中午少爷好歹还喝了一碗,晚上就直接一口没动。 原来少爷是在等这一碗粥。 赵甲也看到了那碗粥,脸色一下就沉下来,嘴角下抿,眉毛皱起呈倒八字,看上去竟是一副可治小儿夜啼的凶煞状。 目光一转,发现了靠在门边上的夏柒。 “你个小贱蹄子,上赶着——”说到一半,赵甲生生止住了,厅里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现在他们毕竟人少,对上富家公子一行人不占优势。 “再说一句,舌头给你割了。” 她的语气懒洋洋的,就像她现在姿态闲散地倚着门边一样。 门外的风雨成了天然的背景,夏柒在其中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就好像她本人就是狂风暴雨的一部分。 甚至是掌控风雨的人。 夏柒仍是低着头的模样,似乎是在看地面忽明忽暗的影子。 但是却没人把她和瑟缩怯懦四个字画上等号,反而让人背后一凉,本能地想远离她。 赵甲一肚子的火气因为楚朝年生生憋在肚子里,然后又被夏柒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震慑住。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不过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贱人,怎么敢这么对他赵甲说话的! 赵甲心中的火气烧的更旺了,他攥紧拳头,脚步沉重地走向夏柒。 赵甲身形魁梧壮硕,拳头都比夏柒的胳膊粗,夏柒在他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他一只手就可以弄死她! 几个呼吸间,赵甲就已经来到夏柒面前,他怒火高涨,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往夏柒脸扇去。 老板夫妇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眼前这一幕吓蒙了,李海等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已经吩咐了侍卫上前的楚朝年都紧紧盯着夏柒的方向,握着勺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咚—— 老板娘吓得闭上眼,不敢看夏柒被扇飞的血腥场面。 然而,男人疼痛的哼哼声让她察觉不对,事实情况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老板娘偷偷睁开眼,恰好看到夏柒收回抬起的腿。 这具身体也太弱了!!! 夏柒拼命忍住腿骨处传来的疼痛,稳住自己逼王的新人设。 踢个人都能把自己腿踢痛,除了赵甲皮糙肉厚的因素外,她这具身体实在是细胳膊瘦腿,弱不禁风的很。 她踢得是赵甲的肚子,都能把自己腿给震麻了,还好她提前让他们吃了大量的萝卜,柿子和鹅肉。 白萝卜和柿子相克,柿子与鹅肉相克。 别以为真的能够有幸蹭到她的灵泉水,经过她处理,灵泉水扩大了食物本身的作用,相克的功效就更加的明显剧烈。 所以,以她现在的弱鸡身体才能踢到彪形大汉赵甲。 而受到指令上前帮助夏柒的侍卫满脸惊讶,差点没躲开倒下的赵甲。 “贱人,你对我大哥做了什——” “啊——好痛——” 赵小丙和赵二乙目眦欲裂,恨不得扒了夏柒的皮,他们叫嚣着的同事,腹部穿来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拿着铁杵在他们的肚子里搅来搅去。 夏柒还是不紧不慢地挪动似行走,但是整个人身上哪还有半点瑟缩的可怜样。 老板娘明知道夏柒不是向她走来,还是后退了一步。 夏柒走到赵甲面前,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双手环抱着双臂,脸上布满冷汗。 然后,就在所有人包括赵甲自己都以为夏柒会躬身拿他怀里的藏着的卖身契时。 夏柒一脚狠狠踩在赵甲的脚腕上,疼得他当即大喊出声。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大厅的上空,配合着门外的呼啸的风雨声,竟然有种破碎感。 腹部和脚腕的剧痛让赵甲强撑着清醒的意识变得模糊,紧握着准备等待反击的手也无意识放松下来。 实在是太疼了! 夏柒抓着赵甲的头发,然后狠狠往下一磕,人直接就晕死过去。 夏柒这才慢条斯理地从他怀里掏出七张卖身契。 门外风雨呼号,厅内万籁俱寂。 夏柒感觉到气氛的沉默,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她。 她冲着唯一露出正常平静目光的楚朝年开口道:“你不来抓捕他们,解救人质?” 众人看着晕倒的赵甲三人,拿着七张卖身契的夏柒。 解救人质? 你再说一遍? 你还需要人解救?! 5、皇城郊外5 “厨房里有煎煮好的绿豆水,给他们灌下去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夏柒低着头查看卖身契,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羽林卫皆是一愣,接到楚朝年的示意后将五花大绑的赵甲三人托着往厨房去了。 卖身契上能看出很多痕迹,过重的印泥、褶皱的纸张,很明显是被人强行压着按下的手印。 但是里面有一份纸张平展,印泥也没有移位,像是一份自愿的契书。 夏柒虽然不太会认繁体字,但她认得出签名,夏七。 是她。 “小...少爷!您别吃,还不知道这粥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孙鹏的话指向性太强,不仅是夏柒看了过去,其他随从也都如梦初醒般紧张地盯着楚朝年。 楚朝年舀了一勺粥,还没送到嘴里就听到了孙鹏的惊乍声。 李海虽然讨厌孙鹏,但见过赵甲三人吃了夏柒做的食物的惨样后,他也跟着劝道:“少爷,晚上不宜多食。” 不过他的说话技巧和孙鹏不是一个等级,既不得罪人,又委婉地劝谏了楚朝年。 楚朝年闻到了清甜软糯的气息,和白天在庭院闻到的一样。面前是两碗粥,一碗素白寡淡,没有味道,另一碗澄黄香甜,看着就有食欲。 “少爷!” 孙鹏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少爷竟然不顾他好心的劝阻,真的吃了夏柒做的粥。 楚朝年进食的样子很优雅,一看就知道从小规矩森严。 食不言,寝不语。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孙鹏脸上火辣辣的,他做的粥,少爷从来没喝完过。 都是夏柒这个贱人! 夏柒捏着卖身契走进房里,给少女们一个个解开绳索。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 夏柒捏着一叠卖身契,放到烛火上,火舌瞬间点亮了一双双暗淡的眸子。 卖身契很快就被火焰吞灭,门外冷风吹过,烛火明灭,灰烬散落在淅沥的雨声中。 “我们...自由了!” “我要找我父母兄长!” “我要回家!” 一群少女喜极而泣,她们要么是被拐来的,要么就是被人陷害。 还有家可回。 果然,还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最惨。 夏柒心里感叹一番,然后对她们道:“那位公子是皇城里的人,他手下的侍卫会帮你们回家。” 话音刚落没多久,一个侍卫就走了过来,向众人出示了令牌,表示明天一早会安排送各位回家。 令牌是特质的,普通人不敢仿制也没有渠道仿制,少女们都纷纷放心。 房间里的压抑沉重一扫而空,几个少女叽叽喳喳地互相倾诉。 医女拉着夏柒走到空荡的廊檐上。 医女:“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那位公子会救我们,但却不是用买下我们的方式?” 夏柒:“算是吧。”她是在进入客栈发现只留了一个房间时才确定的,至于这些卖身契是怎么拿回来的,就不用让她们知道了。 “谢谢你!” 咚—— 医女蓦地朝夏柒跪下:“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夏柒惊地心脏重重一跳,连忙将人拉起来,可不兴磕头认错啊。 “别别别,你起来!” 雨渐渐小了,廊檐上滴着水。 夏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你连死都不怕,有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 医女眼神坚定:“我绝不肯沦落风尘,受万人折辱。” 夏柒:“那你就得保护好自己,卖身契可不能随便按手印。就算有人逼你,在签契之前抵死反抗尚有生机,之后的挣扎大多徒劳。” 医女垂下头:“那是我继母,若我父兄在绝不会容忍她这么做!” 夏柒叹了口气,经历末世之后她的性格变了很多,她做到烧毁卖身契解救少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不该多管闲事的。 但她还是没忍住,她现在虽然比医女小,但按前世的年龄算医女还得叫她姐姐呢。 “午饭时你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对药材很熟悉啊,有想过行医治病救人吗?” 医女:“这于礼法不合,就没有女子行医的。” “那你喜欢吗?你想行医吗?” 医女沉默了,她自然是想的,从小跟着父兄耳濡目染,她也想帮助更多的病人好起来。 “你顾忌礼法,依靠父兄。但你还是被继母偷偷发卖,若不是运气好,可能明日一早就进了皇城。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仅是想想,医女就全身发冷,若再有一次,她不可能再这么幸运。 “你有想过,要依靠自己吗?” 夏柒没有说你该怎么样,只是抛了个问题让她自己想。 人际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她们也算是经历生死了,这点程度应该还能接受。 夏柒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进去吧,不然待会儿冻着了。” 医女愣神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一瞬间有种夏柒是位慈爱长者的错觉。 回屋前,她朝着夏柒鞠了一躬,“谢谢!” 夏柒依靠在廊柱旁,看着雨渐渐止住,阴暗散去,天色倒比刚才还亮了一些。 毁了卖身契,她就是自由身了。 是时候考虑一下未来的路了。 古代山清水秀,没有被污染的空气,没有被过度开发破坏土地,没有流水线一样大同小异的‘古镇’景区。 多适合旅游啊! 夏柒对旅游有执念,她从来没出过远门,和家里商量之后,花了三个月计划了为期一年的毕业旅行。 旅行完之后就回家继承连锁饭店和传统中药店,她爸妈分别继承了家里的饭店和药店,又只有她一个独女。 偏偏她对两者都极有天赋,她爸妈都不肯放人,她就是在药材和食材堆里长大的。 好不容易能出去旅游了,刚到机场就见到了感染的丧尸。 毕业旅行变末日大逃生。 后来她激发了木系异能和空间,在末世挣扎着生存。 她的空间里除了灵泉一无所有,她花了许多功夫才暗中存下了不少物资。 然后,她在打完丧尸,收取完新的一波物资后。 累的跟狗一样,躺着休息时穿越了。 夏柒默默望天,狗比老天爷! 穿越前她又累又饿,穿越后她这具身体还是饿死的。 完了,这么一想,她又饿了。 咕~~~ 一盘包子出现在夏柒面前,她看了眼端着盘子的李海,和他旁边的楚朝年。 夏柒到底是没抵挡住饥饿,伸手拿了包子就咬。 咬的第一口,她就肯定了,这包子不是老板娘做的。 应该是楚朝年的私人厨子做的,皮更薄更软,肉馅更多却并不油腻。 “你们找我有事?” 夏柒默默啃完了一个包子,然后伸了爪子去拿第二个。 李海:...... 还真不怕他们在包子里下毒?! 楚朝年却突然笑了。 ...... 皇城,皇宫内 新皇,也就是楚朝年的胞兄,急忙地赶到太后的宫殿。 太后摒退伺候的人,“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急匆匆的。” “母亲,是朝年。” 新皇没有称呼‘母后’,反而如同寻常人家般称呼‘母亲’。 太后示意新皇坐下来谈,“猜到了,也只有他,能让你这么急。” “他身子骨本就不好,为何非得让他去巡守,派个忠心的臣子去不就行了。”皇帝将手中的密函交给太后,上面写着楚朝年刚出皇城就遇到一宗拐卖良家妇女,逼良为娼的案子。 “十月份了,天气越来越冷,母亲若非要弟弟离开皇城,为何不等到来年开春。”皇帝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让弟弟在他登基后就立刻俩开皇城。 当年先皇宠妃为了自己的儿子想害他,结果母亲误食了下药的饭菜,而她当时已经怀上了楚朝年。 经过医治后,母亲没事了,但楚朝年却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 偏偏楚朝年又是个极聪慧的,这些年帮他出谋划策,新皇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 “知道你疼他,我又何尝不是呢。”太后眉眼中的担忧不比皇帝少,但必须让楚朝年离开皇城。 太后突然话锋一转:“年号拟定好了吗?” “正说弟弟呢,母亲怎么说起年号来了,”新皇不解,却还是回答道:“定了,岁和。” 太后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新皇:“十年前无相大师出关,我去祈福求解,这是他云游前给我的。” 新皇解开锦囊,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简宁、岁和。 简宁是先皇的年号。 “大师曾说,朝年命格特殊,活不过二十岁。十六岁时必须离开皇城,才有可能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 “从此半生漂泊,但平安康健,生活顺遂。” 新皇大为震惊,看着手里的字条。 沉默片刻后,又不放心道:“那我再加派些人手保护弟弟。” 太后颔首:“去吧。” ...... 夏柒坐在楚朝年的房间里,门是敞开的,两边站着侍从,不让人靠近。 李海倒了两杯茶,先递给楚朝年,然后再是夏柒:“侍卫们都了解了其他姑娘们的情况,明天一早就会将他们送回去,不知道姑娘您有何打算?” 夏柒接过李海的茶水,道谢之后冲楚朝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楚朝年:“我想请你做厨娘。” 夏柒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咳咳—— 这也太直接了。 6、皇城郊外6 夏柒有自己的计划,边旅行边搜集食材。 旅行和美食,不可辜负。 旅行,也分穷游和富游。 至于美食,那就价更高。 但是现在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她没有钱。 “为什么会找我呢?就不怕我做的东西有毒?” 夏柒问道,在赵甲三人倒下的时候,楚朝年是唯一一个没有露出惊恐目光,还平静地吃下她煮的粥的人。 “你应该更注重吃食才对吧?” 她近距离接触了楚朝年几次,他面色偏白,身上的大氅即便是在室内也不曾脱下,明显是体寒。 像是先天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出门在外,六个厨子围着他一个人转,既有做药膳的,又有做补汤的。 他对饭食应该很重视,他的体弱,有可能是母体怀孕时吃错了东西。 楚朝年:“你懂药理,会做药膳。” “你知道食物属性相克的道理,所以利用这一点放倒了赵甲。” “但是,你提前就备好了绿豆水。”楚朝年没有说的是,他的手下还汇报了夏柒在客栈外绊倒医女阻止她自.杀。 以及他刚才恰好听到了夏柒对医女说的一番话。 楚朝年对夏柒很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对上赵甲表面上懦弱瑟缩,实际上心里没有半点害怕。 只有在无数次的危机中才能历练出,那种冷静到极致的眼神。 有这种眼神的人,不是单纯无害之辈。 对医女,她大可以不管,但还是救了她。 对赵甲等人,她完全可以不管他们死活,衙门就算查起来也没有实际的证据。 但她提前就煮了绿豆水。 这些都证明,她没有害人之心,她在自保的同时还在保护别人。 其他少女都积极向侍卫们提供找到家人的信息,唯独夏柒没有动静。 她这么瘦弱,而且说出了依靠自己的那番话。 是不是,她已经无家可归。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 李海听得云里雾里,两人的对话就跟加了特殊密码一样,明明他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但就是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夏柒单刀直入:“月薪多少?” 打工人,首要关注点就该是钱! “月薪一百两...”楚朝年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答应。” 夏柒觉得但凡她犹豫一秒钟,就是对银子的不尊重! 李海:...... 话题怎么就快进到谈月薪了。 楚朝年难得一愣,被夏柒的爽快给惊到了。 但他还是要说清楚,他们会一直在路上。 楚朝年是当场皇帝的亲弟弟,被封了王爷。 新皇登基,楚朝年奉命代其周游各地视察民情。 “一路上长途跋涉,漂泊不定。”楚朝年说得时候考虑到了夏柒可能会反悔拒绝,毕竟谁不想安定过日子呢。 “所以路上可能会很辛苦。” 然而,听他说完,夏柒的眼里都亮了。 这不就是公费旅游嘛?! 有钱有权有后台! 夏柒:“有固定的路线吗?” 楚朝年:??? “啊?”楚朝年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先南下,然后边走边看。” 夏柒:谁不去谁傻子!!! 夏柒轻咳一声,压下止不住翘起的嘴角:“也就是说,月薪百两,包食宿对吧?” “我就做你一个人的饭,哦不,还有我自己。”夏柒指了指自己,“食材、药材都你们提供给我。” 楚朝年点头,“路上漂泊不定,你也多吃点,十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夏柒:...... 谢谢,不用变着法说我矮! “我十四了。” “十四!”李海惊讶到了,上下看了眼夏柒,“你看起来最多十岁。” 夏柒:...... 之前还夸你会说话,现在她要收回来。 既然答应了这个工作,夏柒当即进入角色:“少爷,我能给你搭个脉么?” “你会医术?”楚朝年带着疑问,但还是将手搁在桌上。 夏柒拿了个软垫代替脉枕,她搓了搓指尖,太久没把过脉了,还有点小激动。 指尖搭在脉搏上,有冰凉作对比,楚朝年反而感受到了体内跳动的生命力。 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半死的人,此次离开皇城,想着能在死前帮到母亲和哥哥,查看各地民情,能帮到百姓也是好的。 “还行,比我好点。” 夏柒声音闷闷的,病公子都比她身体好,她真的太弱了! 反应最大的不是当事人,反而是照顾楚朝年的李海,他激动地握住夏柒的肩膀。 “你说什么?!” “我说,他身体还行,比我还好点。”夏柒拉开他,“身体总的来说很虚,很多方面都要温补。” 除了身体上的病症,还有就是心情。心理方面的事情,夏柒也不好对他俩解释。 楚朝年才十六岁,心思就敏锐谨慎,再加上他的体弱之症,能完全好了才怪了。 人家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楚朝年虽然体弱,但其实很适合代天巡守。 一路多走走,多运动,多看山水,少去想皇城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心情总会好起来的。 “慢慢来,不着急,肯定比我还先活蹦乱跳。” 夏柒就是心态好,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很快地适应。 再说了,她空间里还有灵泉。 ...... 第二天一早,羽林卫带着少女们离开。 新派来的人得了指令,伪装身份在暗中保护楚朝年。 夏柒:“早上好啊!” 她昨晚洗了澡,换了老板娘早年的衣裳,还是有些显大,但收束着袖口和腰身也算合身。 毕竟这是皇城郊外,没有成衣店,只有到了人多的城镇,才能换一套衣服。 “你,你是夏柒?!”李海又惊讶了,这个小姑娘三天两头给他惊喜。 昨天只注意到她的年龄和瘦弱的身形完全不符,看着就狼狈的很。 但今天收拾一番后,明显可以看出她骨相极佳,是个美人坯子。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地仿佛有光。 李海的惊讶太明显,让夏柒都怀疑地打量了下自己:“不然呢?” “早饭我只做了这个,麻烦你端过去了。”夏柒指了指楚朝年的房间,顺手就将托盘递给他。 李海:“这是?” “红枣核桃粥,枣核都去掉了,核桃掰碎了,武火煮熟之后,用文火熬了两刻钟呢。”说着夏柒就掩着嘴打了个小呵欠,“我也想先去吃早饭了。” “去吧去吧,多吃一点。”李海看着夏柒那细胳膊瘦腿的,实在是不像是已经十四岁了。 李海端着红枣核桃粥到楚朝年房间,孙鹏已经站在房内了,桌上放得是南瓜山药小米粥。 楚朝年一日三餐都要吃药膳,最近一段时间以薯蓣为主。 吃药膳其实不是必须,但楚朝年小时候体弱,有时候饭可以不吃,药却是一日三餐必备。 长年累月下来,他每餐必带药材,就‘约定俗成’了。 “少爷,这是小夏做的红枣核桃粥。” 李海刚将粥放下,孙鹏就发难了。 “李公公,少爷早上还要用药膳,这种普通的粥就不用端上来了吧。” “不过也是,这乡下地方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药膳。” 李海入宫前也是贫苦人家,住在乡下,孙鹏这一句同时贬低了他和夏柒。 “药入饭食,亦算得上是食材,那将适合的食材搭配,怎么就算不上药膳了呢。” 楚朝年一向体弱,早上吃得少,一碗粥就合适了。但夏柒不够,在厨房里喝完粥之后,凭着瘦弱的身材和惊艳的外形成功重获老板娘和厨房众人的怜惜,嘴里咬着馒头,手里还捏着一个。 她走过院子,无意间听到孙鹏的话,当即就进房开怼。 夏柒看到桌上那碗南瓜山药粥,实现扫了孙鹏一眼:“你的药膳,不会全都是山..薯蓣粥吧?” “红枣补虚益气,核桃可以提高记忆好,二者虽不是药材,结合在一起熬成粥却又有滋补益气,宁心安神的作用。” “不用吃所谓的‘药膳’,也能有利于身体。” “而薯蓣是可以平补三焦气阴,但昨日食用的量已经达到饱和,今日若吃这么一碗,反而对身体不利。” “这就是你懂的药理?”夏柒直视着孙鹏,态度温和,神色认真道:“那我还真长见识了。”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好了,你们先出去吃早饭吧。”楚朝年摆手让众人出去,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吃完之后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夏柒和李海直接就往外走,孙鹏慢了一步,离开前看到楚朝年将他手边的南瓜薯蓣粥挪到了远处,然后端过了红枣核桃粥。 楚朝年除了冬日里畏寒,身子比平常人虚弱一点外,其他和正常人无二。 没有人想天天吃药,不吃正常饭食。 孙鹏粗喘着气,淬了毒的视线紧紧盯着夏柒的背影。 “别生气,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随行的一个太医突然出现在孙鹏身后,提醒道:“你收敛着点,不要意气用事惹了少爷不快。” “还有,要谨记少爷的吩咐和我们现在的身份。” 孙鹏没好气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回他:“知道了!” 走远的李海还是不免把夏柒当成平常小姑娘,说道,“你别把孙鹏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嫉妒你的手艺。” “我们这一路上,你千万要谨记,少爷是富家公子,带着我们这群下人,出门游山玩水。” “要记好,平日里的称呼很重要,千万不能暴露。” 夏柒一脸认真,心里却想着刚才孙鹏喊李海的那句李公公,明白他是在提点自己。 “知道了,谢谢李叔。”夏柒语气轻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海愣了一下,从来没人喊过他叔,随行的其他人都是喊他李管事。 若他是个正常人,孩子应该也有夏柒这么大了吧。 李海应下她这声叔,然后问道:“你年纪不大,怎么对药理如此熟悉,还做的一手好饭菜。” 李海既是好奇,也是在打探夏柒的消息。虽然少爷不怀疑夏柒的人品秉性,并雇佣了她做厨娘。但为了少爷的安全,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下夏柒的背景来历。 而且,若是确认了夏柒无害,这路上他也可以放心照看她一二。 “我...”夏柒停下了脚步,脑海中闪过前世的记忆,紧接着浮现原身的记忆。 夏柒看向远方的目光中充满了怀念,嘴角也不自觉扬起,然后嘴角紧抿,整个身体晃了晃,像是想到什么极为恐怖事情,眼中明亮的光芒都暗淡下来。 李海想到她昨日的狼狈境地,心里有些后悔,连忙说:“是想起了不好事情?你不说也没关系。” 夏柒扯了扯嘴角,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药理是和师父学的,他是位仵作,前段时间去了。” “做饭没有师傅,从小就学着做。” 夏柒说的半真半假,药理和厨艺是她的自身技能,然后套上了原主夏七的记忆。 如果,她猜的没错,从客栈离开之后,他们会往原主家的方向而去。 但夏柒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发现她不是原主。 7、皇城郊外7 夏柒的穿越,也算是夺舍,尽管原主在她穿来前就死了。 这种事情即便是在现代说出来都时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更何况是信鬼神之说的古代。 夏柒不打算装原主的性格,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不过,信息要一点点的给,别人问起来她才会适当透露。 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这套说辞别说是楚朝年一行人,就算是认识原主的人也不见得会起疑。 至于,原主的家人。 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遇上的。 毕竟,原主是七个被拐女孩里,唯一一个被家人亲手卖给赵甲的。 夏柒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客栈老板娘以前的,她没有任何自己的行李,带上车的包袱都是早上做的干粮。 不过,她昨天晚上检查了自己的空间。 除了灵泉,里面还有很多她收集的物资。 在末日种下的种子树苗,好些都开花结果了。 也算是她隐藏的退路了。 楚朝年请了夏柒回来当厨娘,李海对她的态度又和善。 其他随从们的恐惧随着和她接触后逐渐转为同情,十四岁大的姑娘看着跟十岁差不多,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再加上夏柒的出众的骨相和一手娴熟的厨艺,就让人更心生怜惜。 夏柒的两个嬷嬷同乘马车,说是嬷嬷,其实也才三十来岁,她们是宫里派出来的。 一个姓钱,一个姓周。两人手下分别管着两三个丫鬟,做些伺候浆洗之类的活计。为了不暴露身份信息,丫鬟们都叫她们婶子。 钱婶八字眉看着不好相与,性格沉默寡言,在马车上做自己的事;周婶眉目慈善,时不时问上夏柒两个问题,像小区里打着关心名义八卦的中老年人。 表面上,夏柒对周婶有问必答,但实际上没透露太多有用信息。 夏柒从感官上还是更喜欢和安静沉默的钱婶待在一起,各做各的,互不打扰,多好。 夏柒现在看似和谁都能聊得起来,多少有些社交nb症在身上的样子。 但真正的她是有一点社恐宅女属性,只对熟悉的人展现开朗的一面,而末世之后她不得不改变自己去适应各种情况。 周婶:“小夏啊,你之前是怎么做的鹅?那香味简直了,我倒现在都记着呢。” 夏柒走之前将调配好的卤水给了客栈老板娘,也向大家解释说明了,鹅肉和柿子食物属性相克,不能一起吃。 若是不小心一同食用就用绿豆水煎服,或者立即找大夫。 馋卤鹅的人多了去了,昨晚上大厅里的人可不少,但没一个人向夏柒提起。 一则,是时间太近,提起来就会提醒夏柒想到自己被拐。 二则,众人都知道,大厨都是有自己的拿手菜,不会轻易传授别人,他们都想着等时间久一点,夏柒淡忘了这些事,然后再去请她做卤鹅。 像周婶这样,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问人家配方的,还是头一个。 一旁默默做事的钱婶听着都皱了眉。 但夏柒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过,还是她提问题之前的淡笑。 “周婶喜欢吗?那有空我做给你吃。” “那敢情好啊!”周婶一拍手,拉过夏柒,慈爱的看着她:“小夏,你长得俊,人也机灵,还懂得药理,难怪少爷会请你当厨娘。” 夏柒不动声色,给她递话:“是啊,我的药理还是跟着师父学的呢。” 周婶态度亲切,眉眼带笑,紧紧拉着夏柒的手不放:“你的师父肯定是哪位杏林妙手吧?” 夏柒低下头,状似腼腆道:“不是,他是位仵作。” 话音落下,夏柒的手就得到了解放。 周婶瞬间就收回了手,强忍着拿出手帕擦拭的念头,她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远离夏柒。 夏柒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受伤,然后在周婶开口解释前主动往角落里挪了挪,然后又低下了头。 在没有听到无休止的问题,夏柒嘴角轻轻勾起。 这个周婶,在打探她。 夏柒故意答非所问,主动说有时间再做一只。若是真的想吃卤鹅,周婶应该积极敲定时间才是,或者提和厨艺相关的问题。 但周婶却提了药理。 夏柒说是师父教的。 周婶立马就问她师父是哪位杏林妙手,但熟悉药理的不只是大夫,也不只是药店的人,还有可能是专门上山采药卖的人。 以及夏柒的师父——一位医术高明的仵作。 怎么周婶就偏偏说了杏林妙手这四个字。 应该是有谁在她面前提过,所以她才会在向夏柒套消息时下意识说杏林妙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柒没在周婶身上纠结,转头就撩起帘子,看向马车外。 昨天下了雨之后,天就更冷了。 天亮的出奇,白色的云飘荡在天空中,随着车轱辘转动,太阳懒洋洋地升起。 秋末入冬,阳光洒在地面上,却没有半点暖意。 帘子落在夏柒的脑后,她双手捧着脸撑在车窗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 郊外荒芜,道路没有经过修缮,马车碾过杂草走得颠簸。 一路走过,路边上能看到稀松的枯树,叶子全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冷风吹过,倒是有几分萧瑟之意。 夏柒深呼吸一口,冷空气吸入肺里,紧随而来的是直冲脑门的清明。 早起的困倦,瞬间就消散了。 空气虽冷,但却无比清新。 与现代浑浊的尾气和末世血腥的尸气相比,简直不要太健康! 现代坐车,夏柒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闭目养神,窗外是流动的车辆和高楼大厦有什么好看的,走在路上也能看见。 末日逃亡,夏柒赶路途中神经紧绷,生怕哪儿就跳出来个丧尸,没有心思去看欣赏沿途风景。再说了,环境都被破坏完了,不是丧尸就是血腥,没什么好看的。 但现在不一样,夏柒的视线越过路旁的枯树,往更远的地方看去。 枯黄的杂草间是凋谢的花朵,没了夏日的娇艳秋日的淡雅,光秃秃地夹在杂草中间,若不是夏柒注意力集中,还以为全都是枯草呢。 再远好像有规划的田地,夏柒伸出头去看,看到几个小黑点在移动,应该是耕种的人。 紧接着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夏柒他们离得远,看到山整体呈现出黄绿夹杂的颜色。 夏柒觉得,应该是山上的树枯了,叶子掉落才呈现出这副模样。 现在的山林没有被过度开垦砍伐,里面的生态想来是极好的。 夏柒看了眼前路,和记忆里来时的路重叠在一起。 这条路通向临水镇,夏七没到过镇里,不想第一次到镇里,却是被卖给了赵甲。 就是前天晚上,夏七在惊喜紧张和惴惴不安的预感中到了临水镇,然后就被押上了车,同被拐来的六个女孩关在一起。 她都没见过白日的临水镇,临水镇无水傍山。 夏七出生在临水镇附近的夏家村,就在一座深山脚下。 家里她是第七个孩子,所以叫夏七,下面还有个七岁的妹妹。 夏柒记忆里,夏小八的模样也就跟四五岁差不多。 夏家村都是耕种为生,村子里大多沾亲带故,都姓夏,但也有外姓人家。 夏七一家也务农耕种,但夏父在农闲时会进山打猎,时不时让家里人打打牙祭,剥下的皮毛还可以卖到镇上。 一家六口,就这么过着日子。 至于为什么说是一家六口,是因为前面四个孩子都成家了。 想到这儿,夏柒目光转冷,嘴角勾起嘲意。 “吁!” 车队停下在一处空旷路带,钱婶周婶下车,吩咐丫鬟收集路边的枯枝、帮着厨子搬运箱子...... 一眼望去,所有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碌。 李海拿着个包裹走了过来,夏柒跳下车,脚上倏地一麻。 她这身体实在是太弱鸡了。 “小夏,暂时休息一下,等吃过午饭后再继续赶路。” 李海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馍,递给夏柒。 “今天就先不必准备少爷的午饭了,你吃个糗先去看看其他厨子怎么做的。” 夏柒从来只听过出糗,还是第一次听说‘吃糗’的。 糗,就像现代的囊、馍、锅巴一样。水分被完全蒸干,很适合路上吃。 一壶水,配上一个糗,很快就能饱腹。 捏了捏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糗,夏柒很怀疑她的牙能不能咬的动,别把牙给崩了。 “李叔,我就不吃了。”夏柒递还给他,然后从车上拿出来一个包裹,“这个是我早上准备好的。” “你吃一个,也尝尝我的手艺吧。” 夏柒打开包裹,葱油香味从油纸里传出来,和李海手里干硬的白馍对比鲜明。 夏柒手里的葱油饼,大小一致呈正圆形,金黄色的外表上点缀了几颗葱绿。 香味引得周围忙碌的人都转过来看。 早上夏柒在其他人收拾行李的时候就进了厨房,和面擀面刷油,然后将葱花、盐、油和花椒粉拌匀后均匀地洒在饼面上。 卷好面饼再擀成圆状,下锅煎至金黄色出锅。 葱油饼很简单,所以她做了不少,一包瞧着也有二十多个,够所有人分上一个。 夏柒说着让李海尝一个,但却将整个包裹都给了他,自己只拿了一个,“剩下的就麻烦李叔帮我送给其他人。” 葱油饼的香味让糗变得毫无吸引力,李海笑着收下,忍着谗意准备先去送去给楚朝年。 伺候楚朝年的小厮走了过来:“李管家,少爷说让夏厨娘带一个饼过去,你继续忙。” 夏柒拿上两个饼往楚朝年的马车走去,小厮没有跟着回去,视线还落在李海怀里的饼上。 天知道那糗干硬涩口,味同嚼蜡,小厮对葱油饼可眼热得很。 “行了,看你这馋样,先给你一个。”李海没好气地给小厮塞了一个,然后将装着糗的包裹也塞给他,“帮我拿着,一起去分这些饼。” 小厮单手抱着包裹,咬了一口葱油饼,应得热情:“谢谢李管家!” 李海带着小厮抱着葱油饼走了一圈,每个人都分了一个葱油饼,有些饭量大的侍卫还是照常发了糗。 最后发到孙鹏这里。 路上条件不方便,捡柴起锅炒菜的是做饭的厨子,孙鹏不必做药膳,就闲下来站在偏僻的地方躲闲。 李海转身离开,孙鹏看着身边的太医咬了一口葱油饼,脸立刻就沉下来。 孙鹏闻着葱油饼散发的香味,肚子传来的饥饿感也没让他妥协吃下夏柒做的食物。 孙鹏小声嘀咕:“呸,什么东西!” 然后,一把将葱油饼扔到地上。 突然,李海转过身来。 空气微微一滞,孙鹏脸上就是大写的尴尬。 8、临水镇1 李海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孙鹏和地上的葱油饼之间来回扫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拿个东西都拿不稳。”太医捡起地上葱油饼,“还好有油纸包着大半。” 他拍了拍触地的一面,然后递给孙鹏:“还能吃。” 孙鹏不想接,但不得不接。 他讨厌夏柒,不想吃她做的食物,但她毕竟是小王爷亲自请的厨娘,他不能明面上表露出来。 更何况,这是李海亲自送来的,李海是小王爷身边的老人,他开罪不起。 “他最近在研究新的药膳,昨夜熬到丑时四刻(凌晨两点),今天又一大早起来煮粥,身体有些不适这才在停下来找我询诊。” 太医温声向李海解释,表示孙鹏是为了小王爷的身体才熬夜,导致今天精神不力,手软没拿稳葱油饼,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两人会在一起。 李海意味深长道:“原来是为了少爷研究新药膳啊。” ‘新’字他还着了重音。 苏鹏感受到李海投过来的目光,脸上一股子臊意。 说他昨晚熬夜研究药膳,简直是把脸送上去让李海打,他今早给小王爷做的粥是南瓜薯蓣粥。 夏柒昨天做过的。 没有办法,孙鹏只能咬下葱油饼,以转移注意力。 葱香味在口腔中弥漫,但因为它被大力地扔到了地上,孙鹏不可避免地吃了一嘴泥。 他还得证明自己没有嫌弃它,三两口将葱油饼嚼完吞下肚。 李海盯着孙鹏吃完,这才看向他旁边的太医。 “你不用担心,瞧你替孙大厨解释的样子,就知道你们俩感情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孙太医。” 孙太医行了一礼,“李管家说的什么话,都是孙姓,孙鹏又与我说得来,自然只是朋友。” 通药理,做饭又好的人不多。 在楚朝年临行前,皇城内举行了一场厨神比赛,表面上是考厨艺,但实际上是挑选会做药膳,或者是厨艺好对药理又有天分的人。 孙鹏就是在这场比赛里获胜,从而被挑选入队的。 而孙太医,则是这场比赛的裁判之一。 李海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等到李海走远了,孙鹏才扶着树干呕。 让他吃了一肚子的泥,都怪该死的夏柒! ...... 夏柒拿着葱油饼到楚朝年的豪华马车,普通马车与豪华马车的区别不仅在大小外形上,内部更是天差地别。 夏柒坐的马车小的可怜,三个人坐着膝盖碰膝盖,坐的是硬木凳;而楚朝年的马车宽敞地犹如小单间,软榻、坐垫、桌子、糕点、茶水等等一应俱全。 夏柒还蹭了一顿午饭,路上条件不便,再加上楚朝年身体不好,所以厨子生火挂锅炒的菜清淡少油。 夏柒倒并不嫌弃,有人做饭,她才不会拒绝。还有就是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吃得味道太重,尽管她真的很想吃辛辣的食物。 小厮们撤走碗筷,眼中闪过惊讶,盘子里干干净净。 楚朝年身体弱,胃口差,平日里都是动两口就不吃了。 夏柒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浪费粮食,尤其是在经历末世之后,她对不能浪费食物有了一种执念。 倒是楚朝年,看着吃得贼香的夏柒,比平日里还多吃了些。 所以没有剩菜。 楚朝年:“傍晚就能到达临水镇,应该会停留一两天。” 夏柒闻言一笑:“小少爷,你查到了我的信息了?” 她虽然是在问楚朝年,但语气却是肯定。 在等级制度分明的古代,夏柒受雇于楚朝年,在楚朝年身份尊贵是当朝小王爷,且其他‘同事’都是楚朝年的人的情况下,她应该恭敬有加,敬小慎微才是。 但是,她就不。 夏柒对不同的人有一套不同的行事风格,楚朝年是见过她是怎么对付赵甲等人的,却还是请她做了厨娘。 装怯懦瑟缩、敬小慎微,反而不好。 索性夏柒就懒得装,随意一点,楚朝年再怎么说也才十六,还保有少年心性,需要有个年龄相近的‘朋友’。 夏柒的工作就是给楚朝年做饭,其他时候就都不是工作时间。 “查了。”楚朝年将信纸放在桌上,推向夏柒。 夏柒拿起来看,楚朝年调查她很正常,她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这是份意外之喜。 夏七的记忆很主观,楚朝年的这份调查报告能给她一个客观的描述。 再好不过。 “你识字?”楚朝年瞧她看得认真,“是你仵作师傅教的?” “是的。”古代的字和现代的字有区别,夏柒连猜带蒙能看懂意思,“粗略识得几个字,不多。” 反正人都死了,也不可能查证了。 “停留在镇上,那我可以独自行动吗?”夏柒说了自己的打算,“临水镇附近有一座山,山上还有一些草药果实,我想摘一些回来。” 楚朝年:“要派人保护你吗?” “多谢小少爷,就不用了。”得到同意后,夏柒语气轻快还带着俏皮,“山里我熟,怕到时候走丢了不好找人。” 聊了几句,夏柒就回了普通马车。 又上路了。 夏柒捏了捏左手腕骨,山里的宝贝可不少。 古代的路除了城内以及管道,都是没有经过修缮的,路上颠簸,再加上吃了午饭。 夏柒昏昏欲睡。 夏柒醒来撩起帘子,大老远就看到了石碑上硕大的‘临水镇’三个字。 小镇由一条主街道贯穿,众多巷道衍生构成。 主街道是小镇最繁华的一条街,楚朝年一行的车队入镇之后很多人都在街道两旁看热闹。 主街道的中心段坐落着临水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唯一的客栈。以它为中心,附近的店铺、商贩众多,就连牙行也开在这里。 马车在小镇上的速度很慢,夏柒索性直接下车,和钱婶一样,跟着走在马车旁。 既可以舒展下一路颠簸的筋骨,还可以近距离感受一下临水镇的气息。 这个小镇,和她以前见过的古镇很不一样。 末世之前,夏柒的城市有好几个古镇,她都去走过一遭,感觉去的都是一个地方。 一条长街,两边的店铺开着这种特色店,例如:糕点、茶点、玩偶等等。 店铺外形古朴,廊檐飞翘;但一看内里,明亮的灯光照在精装修的瓷砖上,精美包装的礼品盒码放整齐,等着被游人光顾。 古镇景区里,更多的是景区的商业繁华,而不是古镇的文化气氛。 在古镇景区里,流动的游客才是主体,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节奏飞快,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但走在临水镇的街道上,夏柒觉得她只是个观察的过客。 行走的路人,路边叫卖的小贩,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群众,他们包括街道两旁房屋才是主体。 这还是夏柒穿越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欢笑玩闹的孩童,吹风车的少女,卖糖葫芦的小贩,茶坊二楼喝茶的人,坐在门边摇椅上的悠闲老板...... 空气不仅清新,还有生活的气息。 这只是个小镇,远不及她所见过的城市繁华。 但一路走过,夏柒的眼里染上了笑意,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夏柒跟着马车慢悠悠地走着,目光落在街道两旁,忽然觉着有两个熟悉的背影。 “小夏快来,随我先去打点客栈。” 李海招手,夏柒就跟着一路小跑过去,她得先去观察环境,说不定能选个位置好点的房间。 临水镇唯一的牙行门口。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牵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 “刚才那是小七?” 夏思义看着小跑离开的少女,虽然是在问夏小八,但心里基本上有了定论,她就是夏柒。 夏小八羡慕地看着自由小跑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双手纠结,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不、不像七姐。” 中年男人不耐地催促道:“五两我买了,你看她这么瘦,也不知道有没有病。要不是看在这小丫头长得标致,我才不会在这儿跟你站着。” “你进牙行看看,这么大点的小孩,最多就是三两,我都还多出了二两。” 夏思义反倒没那么急切了,他刚刚看到了夏七跟着的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临水镇,那么多人都往客栈去,应该是要住下的。 他眼尖,看到最豪华的那辆马车上一闪而过的狐裘大氅。 一件,就能让他们一家人轻松过一辈子。 听说,有钱人家的丫鬟每个月都有不少月钱,再加上平日里主子的赏银... 夏七前天才离开,今天就跟在这么大阵仗的马车旁回到临水镇。 难道半路上马车上那位富家公子看上了她? 夏思义心里盘算的时候,夏小八站在他旁边。 她不哭不闹,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她其实已经有七岁了,她懂他们在说什么。 夏小八什么都知道。 五哥要把她卖给眼前的中年男人,就和爹把七姐卖给别人一样。 还是有些区别的,当时买七姐的魁梧男人也看了她一眼,说是过几年她长大了,还可以来买她,价格和七姐一样,五十两。 当时爹听了很生气,收了银子就将人赶走了。 爹后来安慰她,说家里太困难了,卖了七姐是迫不得已,七姐离开他们也好,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爹还说,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好过了,以后一家人在一起。 但夏小八知道,七姐要被那人卖入青楼,所以价格才会那么高。 她还是知道,青楼,是地狱。 夏小八不信爹说的话,在家里她是第八个孩子,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大姐、二姐。 只知道有四个哥哥,和一个阿姐。 她只信阿姐。 所以当五哥夏思义拿了一串糖葫芦给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会发生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真的好甜啊。 有五颗山楂果,她舍不得全部吃完,想每一天只吃一颗,这样她就可以多尝几天甜味。 但是五哥说不行,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她已经很省着吃了,还是在来的路上吃完了。 五哥第一次细心地给她擦了脸,然后带着她来到了镇上。 夏小八什么都知道。 所以在五哥和中年男人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心里很平静。 夏小八还知道即便她和阿姐一样,很努力的给家里干活,还是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她说那个身影不是阿姐。 但她知道,那是。 阿姐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也不要被她拖累。 夏小八抬起头,冲中年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中年男人当即眼放绿光,伸手去拉夏小八,心底价格在往上提至十两,打算和夏思义再讨价还价一番。 夏思义当机立断,说了抱歉后拉着夏小八就走了。 往镇上唯一的客栈走去。 9、临水镇2 镇上的客栈,比皇城郊外的客栈更正规,更大。 一共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堂,内角有一张柜台,柜台后的架子上放了酒坛和茶罐。 二楼是客房,全都被李海定下来了,由于夏柒是楚朝年中途亲自聘请的,没有在最初计划之中,所以她自己一个人能单独住一间房。 楚朝年的房间不用客栈的人整理,自会有小厮丫鬟细致安排。 客栈老板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次性有这么多人入住,他们还自带厨师,自备丫鬟,大大地减轻了客栈的压力。 关键是钱给的多,打赏的小费也不少。 领着夏柒上楼的伙计聪明伶俐,收了李海的赏钱,又见夏柒是跟着他进来的,做事特别麻利,还主动讲些上的趣事逗她欢心。 “诶,对了。”夏柒打开窗户,外面就是主街道,她手往来时的方向一指:“你们这一排的店铺都有哪些啊?来的路上太急没有注意,但是我想买的东西种类太多,我的时间又很紧,想安排一下出门的路线。” “了解,您是不想白跑一趟对吧。”伙计对小镇很熟悉,以客栈为首,挨个开始介绍。 “隔壁是家糕点店,他们家的云酥糕特别好吃;第二家是珍宝阁,里面有很多远行商贩带来的特产;第三家是成衣店......第七家是牙行,第八家......” 夏柒耐心地等伙计说完,等他说完了同排要说对面时,她打断了他。 “好了,这些店里刚好包括了我想买的东西,多谢了。” “哪儿的事,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说完,伙计就关上门离开了。 夏柒站在窗边,看着来时的方向,目光平静无波,脸上没有表情。 牙行...... 夏柒抵达客栈是酉时(17点),窗外的天都暗了,其他人都各自忙碌着。 她也需要去做饭了。 小镇客栈里的食材比郊外客栈的丰富,夏柒挑挑拣拣,想好了要做的菜。 她准备做两菜一汤,分量刚好够她和楚朝年两个人。 其他厨子鱼贯而入,每人一道,最后呈到楚朝年餐桌上就得有七八道了。 夏柒垂下眼帘,指尖装菜的簸箕上敲打。 楚朝年胃口本身就小,更何况七八道菜,吃不完太浪费了。 夏柒的口味偏重,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和楚朝年都吃不得辛辣,只有选择清淡开胃的食物。 她和楚朝年都需要打开胃口,多吃一些,多补充营养。 再加一道饭后甜点好了。 夏柒生火起了两个锅,一个倒了水,一个倒了精制的油。 等待期间,她反握着菜刀,刀锋朝上,刀背朝下。用刀背将里脊肉拍松,使肉质更松软更容易入味,然后再切成条状,最后加入一勺料酒、半勺盐、少许胡椒粉和一个鸡蛋。 没有一次性手套,夏柒用清水干净了手,伸入细白的手指将碗内的里脊肉和调料抓匀。 然后用盖子盖上,等待腌制入味。 夏柒取来一扥豆腐,切成小块放入热水中,然后又捞出放入凉水中过一遍,最后沥干水分放在蓝色云纹盘中。 “热水中一遍容易失去整体的美感。为什么不直接在冷水中净一遍,还要在热水中先过一遍?” 夏柒呼吸一抽,拍了拍心口,她做饭时倾尽全部注意力的,这里不是末世,她没有设过高的防备线。 问话的是客栈的厨子,夏柒顺口答道:“过一遍热水是为了焯去豆腥味。” “这是一道凉菜,但豆腐也需要煮熟。”夏柒在豆腐块上撒下少许精盐和葱花,然后淋上香油和麻油。 厨子:“这就做好了?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夏柒:...... 小葱拌豆腐,本来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要有什么特别的。 客栈厨子说着没什么特别,但还是留在夏柒旁边,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做菜。 夏柒熬熟的热油盛到碗中,等它晾冷些。 “你会剔鱼肉吗?”夏柒一边将腌制好的里脊肉条裹上干粉,一边问厨子,“不要带刺,将肉全剔下来。” 就算是自带厨师,他们也都交了是餐费,额外的菜蔬另付,总不能让客栈的干看着啥也不干吧。 “会。”客栈厨子觉得这小姑娘做饭的时候有股特殊的气场,她应该不止要做一道菜,但时间安排的有条不紊。这些做法他都没见过,有几分想偷师的念头,所以夏柒问他的时候就立刻答应下来。 生鱼骨头比熟鱼骨头硬,厨子仔细小心地将所有的鱼骨鱼刺剔除,将勉强完整的鱼身放在空盘上。 “再烧一锅开水。” 另一边,夏柒在油锅六分热时放入了裹好粉的里脊肉,炸至熟透后捞出,然后等到油锅烧至九分熟,再下入里脊肉复炸。 滚烫的油锅溅出点点白花,油声滋滋,香味从锅中散发出来,听着声闻着味就让人觉得腹里饥饿。 等到表面炸至金黄色,夏柒就将里脊肉都捞出来,放在空碗中备用。 夏柒将开水淋在生鱼皮上,轻松地撕去两层鱼皮,然后将雪白的鱼肉放入空碗,再加入一点肥膘和鸡蛋清。 “把它捣碎,碾成泥状。” 夏柒颠了颠手中的两个番茄,没有现成的番茄酱,只好现做了。 她将洗干净的番茄在滚水中过了一遍,去掉表皮后放入锅中,用铲子捣烂慢慢熬煮,带水分收得差不多了就加入少许盐。 酸味激发,不少人闻着牙酸的同时还分泌了口水,感觉更饿了。 有人偷偷看向夏柒,她将红色粘稠的番茄酱放入少油的锅中翻炒,加了白醋、两勺糖和少许 盐,又倒入了一碗水淀粉。 夏柒:“加点柴火。” 客栈厨子放好捣碎的鱼肉泥,然后听指挥加入干柴。 接下来就是大火、勾芡、收汁。 夏柒倒下炸好的里脊肉翻炒,使每一根肉条都均匀地裹上茄汁后盛出。 最后再撒上熟白芝麻和白色葱丝点缀。 厨子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太香了,酸甜的气味直冲胃里,明明他不是很饿,但就是有种饥饿感。 夏柒随手将晾得温热的熟油淋在豆腐上,激发了葱香和豆腐香气。 厨子又转向小葱拌豆腐,以少许葱绿点缀纯白,颜色清淡素雅,是不同于糖醋里脊的诱人。 厨子舔了舔唇,他的脸有些烫,不是被厨房熏得,是羞的。 刚才他还说这道菜没什么特别的,但显然不是,它没有半点豆腥气,反而香气清新怡人。 厨子偷瞄夏柒,见她没有半点嘲笑的意味,目光专注地继续做最后一道菜。 心里更羞愧了。 夏柒将鱼肉泥团成丸状,氽入水中,等煮得七分熟,再放入白菜和菠菜。 她做的是随机应变版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最初版本是用白菜帮子和菠菜叶子作翡翠,馊豆腐作白玉,剩锅巴碎米粒作珍珠,这是一道苦中作乐的汤品。 有了小葱拌豆腐,夏柒就直接去了白玉一项,用滋补健胃、养肝补血的鱼丸代替珍珠,做了这道汤菜。 夏柒进厨房早,虽说做了三道菜,但时间上安排得当,再加上客栈厨子帮忙打了下手,在其他人做好菜时,她也刚好做完。 她请了客栈厨子和伙计帮她端两道菜,就落在了队伍最后。 出厨房的时候,前面几个厨子在轻声交流。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做饭好安静。” “是啊,我做菜的速度都比平时快。” “对了,是孙鹏!他不在,才安静。” 又是一桌的菜铺满桌面,夏柒的眉心折在一起,就跟山峦似的。 楚朝年让其他厨子先出去,对夏柒道:“你留下。” “你在想什么?” 李海都在外面等着了,屋子里就他们俩,夏柒就拉了张座椅直接坐下:“我在想,你是不是个贪官。” “怎么说?” “这一桌的菜,你能吃的完?”夏柒是真的心疼粮食,现在可是农耕都落后的古代,若是遇上旱涝灾害,很多人就饿死了,“吃不完,为什么又要做这么多。” “这些粮食浪费了,多可惜。” “我没什么胃口,所以母亲和兄长就让人每次都做一桌子菜。虽然我真的不太想吃,但也不愿拂了他们的心意,每道菜都尝上两口。”楚朝年的目光落在桌上最远的三道菜上,呼吸间都是酸甜的气息,“不过,在路上就不需要这么讲究。” “你做的分量就刚好够。” 楚朝年让人进来,撤下其他厨子做的饭菜,让其他随从们吃。 “以后,你们就负责自己和其他人的饭菜。我的饭菜就由夏柒准备。” 李海心中一惊,但呼吸间闻到的酸甜香气让他觉得意料之中,橙红色的茄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白嫩的豆腐、碧绿的葱花、鲜美的珍珠翡翠汤...... 色香皆具,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品尝味道。 肯定很好吃,李海眷恋地看了桌上一眼,然后带着人下去吃饭。 也算好,夏柒给少爷做饭,厨子给他们做饭,那他们也能早点吃饭了。 楚朝年:“坐下吃饭吧,以后就这么做,一起吃吧。” 夏柒做的是两人份,本来她该留一半自己吃的,但想说楚朝年浪费,就没有分开, 夏柒也不推拒,直接坐下添了两碗饭,递了一份给他:“怕我下毒,拉着我一起吃啊。” 楚朝年一愣,他还真么这么想过,夏柒已经夹菜开始吃饭,她吃的很认真专注,关键是吃的很香。 在马车上他就发现了,夏柒吃的很香,他的胃口也比平日好些,所以才让夏柒和他一起吃。 但楚朝年却说:“是啊。” 夏柒就是随口一说,听见他应下,从碗里抬起头就望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楚朝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冷的,但比起她第一眼看到时柔和了不少,不那么紧绷着了。 夏柒也是一笑,十几岁大的小孩,成天绷着脸干什么。 楚朝年夹起一块糖醋里脊,酸甜软绵的茄汁入口即化,然后是酥脆的外壳,一口咬下,内里是咸淡相宜的里脊肉。 配上一口米饭,胃口都被打开了。 豆腐软白,配上爽口的小葱,解掉了过多茄汁的甜腻。 至于珍珠翡翠汤,白菜和菠菜鲜嫩,鱼丸q弹软糯,一点都不碾压。吃完饭菜后喝上一碗融合了蔬菜清新和鱼肉鲜美的汤。 胃里全是满足。 吃饱喝足,该谈正事了。 夏柒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肚子,冲楚朝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少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10、临水镇3 楚朝年答应了帮夏柒的忙,他又一次对她解决问题的办法产生了惊讶。 上一次,她解决赵甲的手段很是生猛。 这一次,她的手段依旧强硬。 “那就先谢谢了。”夏柒收拾了空碗筷,保证道:“希望你不要介意,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有免费的戏看,我当然不会介意。”临水镇不大,一天就能查完,楚朝年提醒道:“不过你要注意时间,后天一早我们就得启程。” “好的,我先下楼了。”夏柒端着托盘,退出房门前道:“待会儿还有点心。” 夏柒到厨房放碗,有客栈的帮厨洗,她本人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洗碗。 客栈的厨子迎上来,目光火热地盯着夏柒,里面充满了对厨艺的渴求,“小姑娘,不,小师傅,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夏柒淡定道:“我师傅,她是位仵作。” 反正有什么特殊技能,新奇想法就推到已故的师傅身上。 厨子:...... 厨子,仵作,确定不会让人食不下咽? 夏柒开始淘米,厨子殷勤地跟过去:“小师傅,你还要做什么?”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暂时没有。”夏柒将大米放在清水中,等其充分浸泡。 刚吃完晚饭,糕点可以晚点再吃,所以她没有提前浸泡。 厨子遗憾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停地往外挪,一些厨师是有传承的,不会让别人轻易看到自己做菜。 他不能打破行规,趁着帮小姑娘打下手偷看她做菜,已经是很过分的事了。 她做的那三道菜若是在放在店里,能卖不少钱呢。 “你走什么,等会儿还要你帮忙。” 夏柒将香菇洗干净切成丁块状,然后再将腊肉切成丁。 她在洗萝卜时将浸泡好的大米递给惊喜又紧张的厨子。 “你力气大,将它碾成米浆。” 夏柒从他碾的鱼肉就看出来他力气大,所以鱼丸才q弹有劲道。 她着细胳膊瘦腿,估计连米都碾不碎,别说米浆了。 笃笃笃笃笃———— 频率整齐的声音在案板上响起,夏柒切的又是萝卜丝。 要是有擦丝器就好了。 夏柒把细白晶莹的萝卜丝放在热水中焯熟,然后放在厨子捣好的米浆中,再依次放入香菇丁、腊肉丁、油、胡椒粉、酱油、盐,她用筷子将其搅拌均匀。 心里再次感叹,要是有海米就好了 现在她的工具和食材都很少,在路上很多事情不方面,但有大把时间做计划,。 慢慢准备吧。 夏柒将混合搅拌均匀的米浆倒入长方形的容器中,用武火蒸了近两刻钟。 打开盖子一看,锅内是一整块像年糕一样的白色米糕。 蒸汽扑面而来,熏得夏柒闭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等到最灼热的浪汽飘散,她拿着浸了冷水的帕子垫在容器下方,将米高端了出来。 “嘶——” 咚—— 容器落在灶台上,夏柒迅速用烫着的指尖捏了捏耳垂。 还好浸了水,不然肯定就烫起泡了。 夏柒在锅里到了少许油,油锅烧热后,米糕的热度也降下来了。 她将米糕切成适宜的方片状,一片片放入油锅中,煎至两面酥黄。 起锅后,夏柒用其中六块堆成了金色小山状。 剩下的两块,一块递给了厨子,另一块递给了进厨房的李海。 “好吃!外酥里嫩,有萝卜的清香,里面还有香菇和腊肉。”李海咬了一口就夸赞道,突然一拍额头:“小夏,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这萝卜糕太香了,一下就给忘了。” “有人来客栈,说是你家人,要找你。” “好,那就请你帮我端上楼吧。”夏柒并不觉得意外,淡定地解下围裙洗了手,“我出去看看。” 想到夏柒昨天的惨样,李海咬下最后一块香煎萝卜糕,“你自己小心,有事就让小厮来找我。” “好,谢谢李叔。” 夏柒说完就出了厨房,脚步轻快。 可能是楚朝年一行人将客栈包下的缘故,大堂里零星有几位散客,人并不多。 但有一桌明显不是来吃饭的,桌上空荡荡,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四个? 不是一大一小两个吗? “小七,快来!” 两男两女的四人桌上,其中两个男人是原身的两个哥哥。 原身有四个哥哥,分别取了忠孝礼义为名。行三夏思忠,行四夏思孝,行五夏思礼,行六夏思义。 两个女人,分别是夏思忠和夏思孝的妻子。 夏柒:“有事跟我去后院谈,这里不方便。” 夏柒说完,转身就走。 四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夏思忠和夏思孝,不敢置信地看着夏柒的背影。 夏思忠拍了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堂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夏思忠身上,夏三嫂脸上耳朵上红了一片,轻拉他的袖子。 夏思孝站起来,有礼地向堂前的客人作揖以示歉意,“打扰各位了,抱歉。” 夏四嫂侧身抬手轻掩,眼中划过轻嘲, 夏柒将几人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和她记忆中一样,夏三哥虽然上过学堂,但有两个姐姐在上,他被宠坏了,后来没有继续读书,学了夏父的打猎本领,性子粗野,娶的也是夏家村的女人。 夏四哥多读了几年书,在镇上当了个账房先生,最后还娶了裁缝店店主的女儿,在镇上落脚。 “你们来,聊得勉强算是家事。”夏柒扫了一眼其他桌时不时扫来的视线,“闹得人尽皆知,丢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说完夏柒转身就走,没有半点停顿。 夏四嫂看着夏柒的背影,总觉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她的背挺得很直,反而显得她更加瘦小。 不想丢人,夏四嫂和夏四哥对视一眼就跟上了,夏三哥恨恨地盯着夏柒的背影跟了上去,夏三嫂紧随其后。 夏柒走到客栈后院的凉亭,这个点所有人都正忙碌着,都没人来后院。 “说吧,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夏柒坐在石凳上,神色平静地就好像询问陌生人。 夏三哥拨开夏四哥,走到夏柒面前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话题上?” 夏柒冷眼看着他,坐的姿势都没变过,朝夏四夫妇做了个‘随便坐’的手势。 夏四夫妇坐下,都上下打量着夏柒,才几日不见,她的态度就变得这样冷淡。 夏四和妻子对视一眼,他们来之前商讨预想过,夏柒的态度倒也在预料之中。 “三哥别生气,说正事要紧。” 夏四安抚哥哥示意他坐下再说,他妻子也拉着嫂子坐下。 夏四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爹也受伤了,在山里被猛兽袭击,需要人参救命。” 果然,是来要钱的。 夏柒:“我没钱。” 夏三又是一拍桌子,厉声道:“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你跟着的车队有近十辆马车,镇上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你怎么可能没钱!” “那是人家的马车,又不是我的马车。”夏柒扫了眼他拍得通红的手,喜欢拍桌子,这石桌可够劲儿拍。 “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要钱?” “我们是你兄嫂!” 夏三抬起手又想拍桌子桌子,但手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每狠得下心拍下去。 毕竟是自己的手,拍的疼。 “你们算哪门子的兄嫂。”夏柒勾过石桌中心的托盘,拿出一个茶杯放在面前,倒了杯冷茶,“夏成章跟我都没关系了,你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夏成章是夏父的名字。 夏三没忍住,又是一掌拍到石桌上,“你怎么可以直呼爹的名讳,这是大不敬!” 夏四拉了拉夏三,然后朝夏柒露出笑容,释放善意,“小七,你别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爹他也是没办法了了才...” 砰—— 啊—— 茶杯撞击地面,碎的四分五裂,溅到了夏三嫂的裙子边,两妯娌吓得互相扶着彼此。 夏三和夏四都被吓到了,夏柒的态度太强硬冷漠了。 “别给脸不要脸。”夏柒没有看夏三夏四,看的是两个手拉着手的女人。“你们俩知道我被卖去哪儿了吗?” 夏三嫂和夏四嫂愣愣地摇头,夏六夏思义进山打猎受伤,只有人参才能吊命,而一百两才够买根人参须。 夏三一家以种田打猎为生,攒了些钱,但夏三嫂怀孕了需要钱,借出了十两;夏四一家在镇上,但平日花销也不少,借出了四十两,已经是极限了。 老两口还有些余钱傍身,再加上卖夏柒得了些钱,才凑够一百两买了根参须给夏思义续命。 夏三嫂犹豫道:“你,你不是做了这家的丫鬟?” 夏四嫂连忙出主意:“只是做几年丫头而已,到时候你...” 夏柒的眼睛盯着她们,像是丛林中的猎人锁住猎物一样,她轻声道:“青、楼。” 冷风吹过,后院里安静地能够听到两妯娌急促的呼吸声。 夏三嫂和夏四嫂紧握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两人背上全是冷汗。 “你们说,一个能把自己女儿卖给青楼的人,他生下来的儿子...” 夏柒没有说完,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散发出无尽的坏念头。 夏柒拉过她们俩的手腕,指尖搭在脉搏上,“你们也是,有孕了不在家养着,还一起来找我做什么。” 夏三嫂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夏四嫂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有...” 夏柒意有所指道:“多为自己想想吧,孩子是无辜的。” 11、临水镇4 古代可不兴流产,就连妇人顺产都是从鬼门关走一趟。 夏柒说的话,放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 但她说的是事实。 夏柒把过脉,两人的胎象很稳。 再说了,很多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有太大刺激。 也算是给她们俩提个醒吧。 雇佣、活契、死契、贱籍。 原本只有雇佣才算是良民,卖身为奴后终生为奴,但新皇上位后就废除了奴口,不许平民蓄奴,所以现在活契也是良民,并且没了死契。 在皇城郊外的客栈里,楚朝年按兵不动,派人在皇城内先一步搜索,恰恰是因为他们犯了死罪——拐.卖.妇.女,逼良为娼。 不说夏三嫂,夏四嫂从小住在镇上,对夏家内部的事情并不了解,她从小吃穿不愁,又是家中独女,肯定是不会做出卖孩子的事情的。 尤其还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青楼那等腌臜地方。 夏三嫂都不敢置信夏柒是被卖入了青楼,她本就是夏家村的,她知道她和四弟妹当年的婚事其实是... 她以前觉得那些都是夏家父母的决定,父母之命,孩子岂敢违背。再说,她当时也算是受益者,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又分家出来,两夫妻单独过,那件事就从心里散去了。 现在夏柒的话,又提醒她了。 她现在也有孩子了,以后... 两妯娌握着彼此的手又紧了紧,这晚上的风真冷,冷到她们手脚冰凉。 夏家两兄弟同时沉默了,他们都是分家出去的,不知道夏父是将夏柒卖入青楼,只当是卖给富商做妾,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临水镇了。 当看到夏柒跟着车队进了临水镇时,他们就认为夏柒是被卖给了楚朝年。他们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只当是夏柒命好被卖给了长相不俗的富家公子。 原本夏思义受伤他们已经借了不少钱,现在夏父受伤,他们又不能放任不管,就想着来找夏柒拿钱给夏父治病。 而现在知道事实之后,他们也是心中微讶,并不觉得意外。 “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夏柒捡了立在一旁的扫帚,装b一时爽,收拾火葬场,轻扫着茶杯碎瓷,“以后,我跟你们夏家没有关系,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等离开临水镇后,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两妯娌搀扶着起身,夏四走到沉默的妻子身旁,夏三一脚踩在夏柒要扫的茶杯碎瓷上,“爹好歹生你养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连亲人都不要了吗?” 夏柒握着扫帚的手一顿,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要挑战她的耐性。 “他配当爹?八个孩子是从他肚子里掉下来的?你当养孩子是养猪养鸡呢,养大了就可以卖了换钱。” “你好歹读过两天书,不指望你这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良心,但你也别站在道德高处指责我。” “你有什么资格?” 夏柒不是个喜欢与人争辩的性子,末日前她半社恐,末日后她更习惯直接动手。 她现在丹田内是恢复了些异能灵气,但以她现在瘦弱的身体,不该打得过夏三。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体能体格上的差距是不能变的。 夏柒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兄长!”夏三一开始就被夏柒落了面子,夏四拉着他,只是压抑他心中的怒火,没有熄灭。 夏柒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就是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她还要断绝与夏家的关系,还辱骂爹。 爹不在,长兄为父,夏柒是在骂他夏三啊! 夏三怒火中烧,扬起胳膊,蒲扇般大的巴掌就向夏柒脸上挥去。 他手在扬起的时候怒火就熄了一半,心里还得意地等着夏柒露出他熟悉的恐惧害怕的神色。 以前都是这样,夏七只要顶嘴,他就会一巴掌抽过去,后来她渐渐不敢了,但他还是会抽她。 谁让他心情不好,夏七撞上来了呢。 这些记忆,夏柒也是有的。 她穿来之后,一直表现的很无害,包括处理赵甲的事情。因为知道楚朝年等人不会袖手旁观,她选了最和平的方式处理。 但是,夏三在逼她动手。 在夏三的巴掌落下来之前,夏柒灵活地往身侧一避,手中的扫帚方向偏转向前一捅,木棍直戳夏三的肚子。 然后快速收棍,旋身转到他的身后,用力他的后颈打去。 夏三没有料到夏柒居然敢反抗,挥手朝前扑了个空,紧接着后颈一痛,就晕过去了。 夏三嫂握着弟妹的手,心脏怦怦直跳没说话,夏四站出来质问夏柒,他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紧张,眼前的夏柒好陌生。 “你,你把三哥打死了?!” “不过是晕了。” 夏柒往夏三背上一踩,他咳嗽两声意识逐渐清醒。 意识到自己趴倒在地上,夏三晃动着手脚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爬不起来的乌龟。”夏柒拿着木棍狠狠地抽向夏三手脚的腕骨,然就后用木棍戳向他背部的三道大穴,卸掉了他的力道。 “你、你是谁,你肯定不是夏七。”夏三不相信这个敢反抗自己的人是夏七,他怎么可能被夏七那个弱小的家伙打趴在地。 “你、你到底是谁?!” 夏四和两妯娌看向夏柒,眼中充满惊恐和陌生。 夏柒忽然冲他们一笑,脚下狠狠踩在夏三的背上。 她就是故意勾起他们的猜测。 “你们还记得张婶子吗?” 夏柒的声音很轻,在冷风里好像一吹就散了,但却另在场的三个人不寒而栗。 张婶子?她是谁? 唯一不清楚的夏四嫂疑惑地看向夏三嫂,她惊呼一声,双手立刻捂住嘴,睁大的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紧张害怕、不敢置信、纠结挣扎、恐惧迷茫...... 张婶子是夏家村的人,她平日里与人为善,和村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好,众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善良淳朴,老实本分,贤妻良母’这一类的词。 然而,在一天夜里,她对着熟睡梦里的丈夫举起了菜刀。 当天夜里,血腥味引得村里的狗狂吠不止,村里的人都赶了过去,很多老人妇孺都吐了,现场乱做一团。 只因为当时张婶子将她丈夫砍成了碎块,丢给她家的狗吃,墙上、床上、地上全是血。 众人这才知道,张婶子她丈夫一直在打她,每次打她时都把她绑着塞住嘴巴,让她叫不出声来,打得也都是衣服能够遮住的地方。 这事发生前两天,他踹掉了张婶子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在这之前,两人曾经有个女儿,说是年纪小在河边贪玩溺水淹死了。 但那天众人才知道,是张婶子的丈夫在打她时,原本在午睡的女儿醒了过来,拦在母亲面前被他给打死了。 再次失去一个孩子,这个刺激直接让张婶子宰了她丈夫,一刀直接剁在他脖子上。 村里的人想要把她押起来,她却把早就准备好的油泼在碎.尸上,一把将手里燃烧的火折子丢了上去。 村里人纷纷退出张家,忙不迭地去打水灭火。张婶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坐在院子里等着火顺着篱笆燃烧。 她在用行动表示,她不想和丈夫死在一起,其他人也不用救她。 那一晚,大火将夏家村的夜幕映照地透亮,血色像太阳刚升起时的红霞。 一切痕迹都被大火烧灭了,村长为了村子的名声,让村民们都不许提这件事,就说是夜里不小心失火了。 这件事成了夏家村每个人心里的阴影,过了两三年,时间才使这件事从村民心中淡去。 “人被逼到绝境,能做出来什么事情?”夏柒直盯着夏四,目光冷地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轻快俏皮的反问语气在气氛严肃紧张的情况下让人毛骨悚然,“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没有经历过他人的痛苦,他们总能将自己的害怕归咎到别人的行为上。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夏柒的身份,反而坚定的认为她就是本尊,在经历了被卖到青楼的绝望后,她的心性彻底转变。 不论夏柒现在是什么样,都是正常的。 四人当中,最害怕的当属夏柒脚下的夏三,他当年亲眼看到满床的尸块,张婶子亲手喂狗的画面。 他甚至觉得,现在他抵背上的不是木棍,而是一柄能刺穿他心脏的长.枪。 他趴在地上,像乌龟王八一样,一动不敢动。 夏柒见他们都沉默了,收回脚又踢了踢夏三,朝众人道:“滚吧,我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有事没事别来找我。”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夏三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另外三人也都踉跄着离开。 夏柒扫了地上的碎瓷,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廊檐暗处的楚朝年,他身边站着李海、孙鹏和侍卫小厮。 孙鹏抓住机会:“少爷,您都看到了,夏柒她目无兄长,冷血薄情,这种人不能...” 夏柒看孙鹏眼神暗了暗,拳头紧了紧抑制住想砸到他脸上的念头。其实她还挺满意这个‘旅游团’的,有钱有权有后台,她的自由度也高。 算了,发生这种事她留下来的可能性不高。 只是,她还托了楚朝年帮忙...... 夏柒托着沉重的步伐,往楚朝年面前一站。 楚朝年:“你刚才说的张婶子,是什么事儿?” 夏柒:蛤??? 12、临水镇5 天色渐晚,夜里的风尤为寒凉,楚朝年的屋内点了银碳,暖和得很。 孙鹏想跟进房,但是被李海挡了回去,说他既然熬夜受凉在找太医诊脉,为了慎重起见就暂时不要离楚朝年近了。顺带免了他这几天的药膳,把楚朝年的膳食交给夏柒来安排。 屋内灯盏明亮,门窗紧闭。 夏柒打开窗户,露出了一点缝。 李海立刻提醒道:“小夏,快关上窗,少爷吹不得风。” 夏柒按着窗棂,问道:“往年冬天都是这样门窗紧闭,一点风都不露进来吗?” 李海立刻就:“当然,若是寒邪入体,可就麻烦了。” 夏柒:...... 保暖归保暖,也不能不开窗啊。 “适当开一条缝隙,屋子里空气不流通的话,对身体不好。”夏柒调整开窗的角度,让风能吹进来一些,但又不至于太冷。 她看向楚朝年,屋子是他的,还得他说了算。 楚朝年以前一开窗就会被拦住,所有人都怕他受风寒,然后被降罪,夏柒的出现一点点地打破他身上的束缚。 “就这样开着吧,呼吸顺畅了许多。” 三个人围坐一张桌子,夏柒开始讲述张婶子的事情。讲到张婶子一刀剁了丈夫的头,李海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风吹动烛火明灭,凉意从脚底爬上脊背。 “张婶子死了之后,夏家村对来调查的人都统一了口径。” 夏柒添了银碳,“人都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被一把火烧尽,尘归尘,土归土。” “难怪小夏你...”李海自知失言,立刻就止住了话题。 “没事,都过去了。”夏柒起身,背对着他们,声线有些颤抖:“我既然已经被他们卖掉了,那就和他们再无瓜葛。” “再说我现在受雇于小少爷,也怕他们通过我缠上队伍,这就不好了。” 李海叹了口气,小夏身世可怜,但该断就断,明事理,又不拖累队伍。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都慈爱了几分。 楚朝年对夏柒说的内容没有怀疑,然而他看着她瘦弱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夏柒鼓着腮帮子,背后有一道明显的视线,肯定是来自楚朝年。 她说得可都是真话,里面掺加几句不算假话的事实,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敏锐警惕,洞察力有点强得过分了。 楚朝年对夏柒好奇,但并不纠结。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夏柒走出门外了,又折返回来。 “小少爷,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 夏柒起了个大早,她用醒好的面擀了饺子皮,分别包了芹菜肉馅、韭菜肉馅和白菜肉馅各十个。剩下的馅料和面皮还很多,她交给客栈的厨子来包。 在煮饺子的时候,夏柒不免想到,如果有虾仁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蒸虾饺。不同于蒸饺的薄皮,水煮的饺子面皮要偏厚一点,夏柒折的饺子皮边是边,角是角,分明地很。下锅煮好捞起来,形状都不带改变的,跟金元宝一样,肚子鼓鼓的。 夏柒三种馅料的饺子各煮了五个,没煮的是给楚朝年留的。她用了酱油、醋和葱花调了两碗简易版的蘸料。 蘸料没有辣椒,就没了灵魂。 辣椒是在明代后期传入华夏,在这之前人们是用食茱萸来当做辣味调料,夏柒到现在还没有在这里发现辣椒的痕迹,也没发现食茱萸。 夏柒狠狠咬下最后一个饺子,她必须得进山里一趟。 吃完早饭,夏柒在客栈借了个箩筐,背着就离开了。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夏柒穿过小镇的边缘,一条土路出现在她的面前。 沿着土路走向夏家村,路上遇到熟人,夏柒为了避免麻烦,学着原主一一打了招呼。 家丑不可外扬,夏家那边肯定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 抵达山下时,太阳才从天边露出头,但这个天阳光根本驱散不了风的寒冷。 夏柒朝掌心吹了口热气,双手紧了紧箩筐的肩带,朝山里走去。 山的外围有些野兔、野鸡什么的,村子里有些人就会来捕猎,但自从十年前有头猛虎突然从山里冲下来,毁了山下的田和咬死人之后,就很少有人再进山了。 夏家村不穷,家家都有地,年年都余粮。就算平日里山外围没有危险,但大家都避着山走,万一再遇到猛兽下山怎么办。 夏七家八个孩子,仅仅是靠种地,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十年前,在猛虎下山之后没多久,夏父就又进山了,只在外围活动,捕了不少野鸡野兔回去加餐,没再遇上过大型野兽。 夏七从小就跟着进山,捡野果,提兔子。 山里空旷,空气犹为清新。 夏柒见四下无人,将箩筐放到地上。 她抬起左手,掌心贴上以一根枯萎的老树干,渡入体内这两天攒下的灵气。 枯树枝芽上冒出一截绿藤,夏柒收回手,绿藤从树干上落下,缠上了夏柒左手的腕骨。 末日里,夏柒觉醒的是木系异能,能力是催生、寄生、绞杀... 既可以培育食物,又可以战斗。再加上广阔的空间和治愈的灵泉,这妥妥的完美配置。 结果,一朝穿越。 夏柒转了转手腕上的藤环,感受到它微弱的回应。 体内的灵力用尽了才催生出这么一小截,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弱了。 不过,穿越到古代也好,至少不像末世那么危险。 夏柒拿起箩筐,抬头就对上一双褐色竖瞳。 夏柒:...... 为什么山的外围会有蟒蛇?!! 夏柒这辈子、上辈子最恶心的就是蛇这种生物,看图片都受不了。 末日曾经遇到丧尸蛇,她的战斗力直接砍半,废了老大的劲儿才解决丧尸蛇。 那次之后她的心理阴影没有被消除,反而扩大了。 直接表现就是,夏柒的双脚就和钉在地上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末日里到处都是鲜血,每晚入夜都怕无法醒来见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在极端的环境中她都咬牙坚持了七年。穿越到古代后,她不用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不用担心没有吃的,不用怕随时会有丧尸冲出来咬她。 她跟着楚朝年的团队,全国旅游才刚刚开始,还有好多美食没机会做,还有月钱没有领呢。 她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绝对不要死!!! 强烈爆发的求生欲让夏柒忍着恶心看向了蟒蛇,棕灰白交织的斑纹让她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舒服。 她记得谁跟她说过,遇见蛇要直着跑还是s形跑来着。 完了,越是回想她越是记不清。 但过了一会儿,它并没有攻过来,夏柒发现它就在原地,没有任何移动的意思。 夏柒深呼吸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然后抬起僵硬的腿朝旁边螃蟹状挪动。 挪了几步之后,夏柒才发现它一动不动的原因。 它的肚子鼓了有蛇身七八倍大,像个吹得快要爆.炸的气球。 末世遇见丧尸蛇那次,有人给夏柒科普过,尽管她当时很不想听,但现在她脑海中还是回想起了那些话。 蟒蛇以强劲的蛇身缠杀猎物,然后它能吃掉比自己体积大数倍的猎物。某纪录片中有巨蟒吞吃了一头象,肚子撑到极限动弹不得的画面。 眼前这只蛇,应该就是为了过冬,缠杀并吞吃了一个比它大数倍的猎物,导致现在动弹不得。 夏柒轻抚心口,太吓人了,太恶心了。 她还想找找山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植物,可以装进箩筐和种到空间里带回去。 现在她腿都还是软的,但若是空着手回去,又有点不甘心。 算了,保命要紧。 以后总有机会进其他山林找种子... 夏柒慢慢后退,突然一声狼嚎传来,震得她不得不用手捂住耳朵,避免耳膜被震破。 格外高大的黑狼从侧面飞扑,一口咬上了蟒蛇的七寸,锋利的狼爪在它身上一划,掏出拳头大小的蛇胆。 “呕~~” 夏柒实在是没忍住,直接扶着树干呕。 而黑狼看都没看她一眼,划破了断蛇的腹部,从中拖出来一只白狼尸体。 “嗷~~~” 狼嚎声音穿破山林上空,凄厉地像是拿锤子击打心脏,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分外难受。 “哎哟,我的小心脏。” 夏柒拍了拍心脏,刚从狼嚎的沉浸式悲伤中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碧绿泛着幽光的眼。 这次的野兽能移动了,但是她可不怕狼,夏柒的右手捏住左手腕上的藤环。 藤环在夏柒手上不再柔软,反而成了一根尖端锐利的木刺。 然而,黑狼却没有对她发动攻击,它的身边是白狼尸体。 黑狼叼起白狼尸体,朝山林深处走去。 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声音,黑狼扭头直视纠结的夏柒。 夏柒:...... 跟还是不跟,这是一个问题。 夏柒不想跟上去,但她不动,黑狼就一直盯着她。 算了,见着拆招,她刚才身处危险,肾上腺素飙升,身体吸收空气中灵力的速度都变快不少。 夏柒手中的‘木刺’变长了一截,尾端也灵活地抚了抚夏柒的手背。 跟着黑狼走进山林,夏柒一路上看到不少是和做菜的植物。 胡萝卜、竹笋、葡萄藤、枯萎的玫瑰花、百合花...... 夏柒一薅薅双份,一份丢箩筐里,一份栽进空间。 而前面的黑狼在她发现植物时,就自动停下来等她。 跟着黑狼走到山洞前,夏柒的箩筐里放了不少东西,虽然没有装满,但她瘦弱的身体已经背不动更多的东西了。 再来跟稻草她都要累死了。 然而,看到山洞门前一大一小的柠檬树。 夏柒当即摘了两颗柠檬放进箩筐。 13、临水镇6 摘了两颗柠檬还不够,夏柒直接将小的柠檬苗挖出来,移栽到空间里,然后她发现黑狼在山洞门口刨了个洞。 “嗷呜~~” 一声稚嫩的嚎叫从山洞里传来,没有半点威慑力,只让人联想到小奶狗。 黑狼将白狼的尸体拖进坑里,一只黑色团子从山洞里飞奔出来,黑狼往旁边一闪,它就直接扑到了地上。 狼崽通身漆黑,唯独眉心处有一点白色,它摔得疼了,双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狼崽喉间发出嗷呜叫声,幽蓝的眸子里水濛濛的,它歪着头看向黑狼,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拒绝它的亲近。 浓重的血腥味将狼崽的注意力从父母的身上转移,它冲倒在地上的白狼低声嗷呜,似在撒娇,但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狼崽迈着前肢要跳进坑里,被黑狼甩了一尾巴拦下。 “嗷呜?” 父亲为什么要阻拦它亲近母亲,母亲为什么一动不动。 狼崽很不理解,但它感受到害怕和不安,还有它不懂的悲伤。 黑狼跳进坑里,和白狼并排,它森绿的目光紧紧锁住夏柒,没有半点骇人意味,只有拳拳深情。 嗷呜~~~ 狼嚎声响彻山林上空,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带着浓重的悲伤,让夏柒的心都跟着一揪。 夏柒反映过来黑狼引她过来的目的了。 黑狼一口血喷出,洒在了它和白狼的尸体上。 一黑一白躺在契合的坑中,如相生相伴的太极图,是一个整体。 黑狼引夏柒来,是为了托孤。 它的伴侣死了,它为之殉情。 夏柒咬着唇瓣,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天,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心脏处传来的酸涩。 她想家了,她也曾有一个温馨的家。 有爱她的父母。 他们在末日中走散了,后来夏柒在人类基地中看到自己的父母,他们过得很好。 夏柒现在非常庆幸那时没有上前和他们想认,她需要出一个任务,她原本是打算任务之后再和他们想认的。 但她在完成任务之后,就穿到这个陌生的时空。 没和父母想认也好,他们就不会有了期望又陷入绝望,夏柒相信他们会靠着一线希望好好活下去。 她知道他们过得好就够了。 狼崽呆坐在土坑旁,守着睡着的父母。 夏柒伸手揉了揉它的头,然后将土重新填回去。 “嗷呜!” 狼崽用头顶着夏柒的腿,见阻止不了她的动作,喉间发出恶狠狠地低吼,一口咬上了她手臂。 “别闹了,午时已到,下山还得费些时间。” 夏柒拎起狼崽的后颈,将它放到一旁地上,然后继续填土。 四五个月大的狼崽,正是换牙的时候,而且它咬上来时都没有用力。 狼崽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它跟着夏柒用纤弱的四肢填土。 “好了,该下山了。” 夏柒抬起胳膊,汗涔涔的额头往手肘处衣服一擦,实在是没办法,她双手沾满了泥土,也不知道脸上有没有沾染。 往下一看,狼崽就成了个小泥球。 “噗~” 夏柒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狼崽甩了甩尾巴,小泥球滚到她脚边,蹭的衣裤上全是泥。 夏柒戳了戳它的额头,“小样儿,还记仇。” 狼崽蹭着夏柒,看着填上的坑。 “过段时间,这些土的颜色就会融合。”夏柒摸了摸它的黏在一起的毛,“走了,让它们安静地睡吧。” 有时候动物比人深情,黑狼可以为了白狼殉情,在死前还将孩子托付好。 夏柒眼神一黯,想到夏父做的事情,真是连只狼都不如。 狼崽朝土坑呜咽了两声,咬着夏柒的裤脚。 夏柒指了指山洞:“你让我进去?” “嗷呜!”狼崽叫了一声就直接跑进了山洞。 夏柒跟上,外面天光透亮,山洞内光线暗沉。 一开始洞口还大,走着走着道路逐渐变得狭窄,夏柒侧着身体,面贴着山壁才勉强通过了最窄的地方。 就像桃花源一样,走过了最窄的地方,之后就是另一片天地。 夏柒一眼就被圆形的水潭中紧闭的花苞,天光从头顶的裂缝中落下,正对着花苞。 照理说冬天莲花花瓣会枯黄萎靡,而眼前的莲花虽花苞紧闭,但外观上净雅素淡,完全没有秋冬的萧瑟之感。 夏柒还感受到了一顾浓郁的灵气,圆潭中的莲花绝非凡品。 夏柒调整呼吸,让身体更好的吸收周围的灵气,右手取下藤环,往谭中一挥。 灵气以夏柒身体为媒介,使她手中木藤快速生长蔓延,如同一根灵活的长鞭。 长鞭打入水中,卷起莲花根茎落在夏柒面前。 藤蔓收回,落到夏柒左手腕骨上,她从空间中找出了个大型玻璃缸,盛了圆潭的水,再将莲花放入其中。 夏柒往里倒了一小杯灵泉水,莲花离潭后迅速衰败的迹象好转,花苞微微绽开一条缝,散发淡淡的清香。 将玻璃缸收回空间后,夏柒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下了般,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她四肢无力,汗水从异常苍白的脸颊旁滑落。 夏柒的灵力又耗干了,不过好在收获颇丰。 泥团子狼崽窜了出来,将嘴里叼的东西放在夏柒身边。 “这是什么?” 夏柒深呼吸,体内运转灵力恢复体力,一手拎着狼崽,一手捏着被泥土糊住的东西,同时深入潭水涮了涮。 狼崽抖了抖身上的水,溅了夏柒一身。 她没有半点生气,也不在乎它身上半干的毛发,抱起来狠狠往它脑门上一亲。 “你不叫招财可惜了!” “不对,该叫招宝。” 狼崽被亲蒙了,起初还有些羞涩的样子,紧接着就狠狠挣扎起来。 “行行行,不叫招财,也不叫招宝。” 夏柒将狼崽放到地上,将手里露出原貌的东西放入空间。 夏家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倒是落在了她的手上。 “小宝贝!” 夏柒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摸了摸狼崽的头。 “该走了,回去给你炖肉吃。” 夏柒背着满满的箩筐往山下走,早上来时她从离夏家较远的山脚上山,但是为了避免原路返回遇到让她恶心的断蛇,夏柒选择饶路。 坏消息是,下山处离夏家很近,离开必须走夏家门前过。 好的一面是,她在下山的时候看到了食茱萸! 终于有可以代替辣椒的调味品了。 然后又有坏消息,夏柒肩膀被绳子勒破了皮,箩筐快把她瘦弱的身体压垮了。 又累又饿。 夏柒的心情在极好和极坏之间反复横跳,在放下与坚持之间反复纠结。 “小宝贝,慢一点。” 夏柒一步三喘,感觉腰都快被箩筐压断了。 狼崽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发泄着过于旺盛的精力。 “阿姐!” 稚嫩的童声传来,下山强撑着的毅力瞬间松懈,夏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个看着五.六岁大的女孩朝她跑来,她和夏柒如出一辙的瘦弱,皮包骨头那种,身上的衣服破旧,打了很多补丁。 脸上干干净净,模样乖巧甜美,但一双眼睛却呆怔麻木,只在看到夏柒时有光亮起。 “阿姐,我帮你吧。” 夏小八伸手就去拿箩筐,夏柒知道它的沉重,开口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就眼睁睁看着七岁的夏小八将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箩筐背了起来。 小女孩背的很吃力,肩背上的箩筐像山一样沉重,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没事,我自己来。” 夏柒拦住夏小八,强制换了箩筐她自己背上,起身的时候却觉得比之前轻了些。 夏小八在她身侧用手帮忙托着箩筐,减轻了部分重力。 在临近夏家院门前时,夏小八开口道:“阿姐,昨天我和五哥在镇上看到你了。” “阿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夏柒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只是握着筐绳的手紧了紧,太久没喝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 “不论他们说什么,你一定不能给爹和五哥银子。”夏小八走在后面托着箩筐,看着越来越近的家门,眼中的光越来越暗。 “你别管我了。” “阿姐,你一定要答应我!” 离夏家越近,夏小八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加急切。 夏家的院子里站着两个侍卫,屋内的缓缓打开,一个人影露出面来。 夏柒敛去眼中的光,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夏小八松了口气,被卖也没什么不好,像阿姐这样就很幸运。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种幸运。 村里房屋修建的篱笆都不到一米,孙鹏站在院子里,朝夏柒喊道:“好啊,你总算是出现了。” “快把她抓起来!”后一句明显是朝侍卫喊的。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还是朝夏柒走了过去。 夏柒眼睛一亮,将背上的箩筐给到两人。 “帮我拿一下,谢谢啊。” 卸了负的夏柒浑身轻松,就是两个肩膀上的疼痛更加明显了。 “一个逃奴,看王...少爷怎么收拾你!”孙鹏在院子内气急败坏,“你们在干什么!叫你们抓住她,不是帮她拿东西!” “大中午的,你在狗吠什么。”夏柒推门进院,脚下传来撕扯,她连忙摸了摸狼崽的头,“乖,不是骂你啊。” “夏七,你、你——”孙鹏气得说不出话来,憋出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夏柒扯出一个笑容,挑衅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小人。” 孙鹏指着夏柒的鼻子放出狠话:“你个逃奴,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夏柒低着头,避开破皮的地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不发一语。 “孙鹏,你在干什么!”李海出来就看到孙鹏颐指气使的样子,当即呵斥他,“事情因果都不清楚,你就把逃奴的罪名往小夏身上安。” “少爷都还没发话呢,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做主了?” 孙鹏朝李海作揖,“不,不敢。” “小夏,进来把事情说清楚。” 李海对上夏柒的态度和颜悦色,语气都柔和不少。 孙鹏恨恨地盯着夏柒的背影,他必定除掉夏七这个贱人。 14、临水镇7 夏柒起得早,出门也早。 夏思礼(夏五)带着夏小八到客栈想找夏柒,但她人不在,正好遇上了吃早饭的楚朝年。 孙鹏做了薯蓣茯苓包子,一样是面点朝食,包子皮厚馅少,饺子皮薄馅大。 楚朝年连吃几日的薯蓣,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吃不下饭。再加上茯苓,药材馅儿的包子和蔬菜馅儿的饺子,是个人都会选后者。 夏柒虽然只包了三十个饺子,但她准备的料多,其他厨子全都忙活起来包了饺子吃。 早晨在厨房做饭时,他们就聚集在一起,孙鹏进厨房想逼逼赖赖,又无从开口。 厨房里的人都知道,现在夏柒负责楚朝年的三餐,他们现在能早早地吃饭,还不用每天殚精竭虑想着做什么花样才能让楚朝年多吃两口。风险全让夏柒一个人担完了,他们还占了好处。 之前孙鹏总是说他们做的不好,耽误了楚朝年的胃口,锅全往他们身上甩,他们没办法辩驳只能处处受气。 现在他们不负责楚朝年的膳食了,自然就不用忍他了。 孙鹏在厨房里受了气,又见楚朝年一口没动他做的薯蓣茯苓包,心中更加不平。 正对上夏思礼带着夏小八走进客栈,孙鹏朝他使了个眼色。 噗通—— 夏思礼拉着夏小八就朝楚朝年跪下:“您就是我七妹的主人吧,求求您让我见见她吧。” 楚朝年咬下一口饺子,皮薄馅多,再加上蘸料,味道好极了。 他对夏柒是越来越好奇了,不由得期待起来,事情真的会走到她说请他帮忙的那一步? 现在他得欣赏一出好戏,戏台子都搭上了,他不看岂不是可惜了。 楚朝年没有说话,李海站了出来,上来就是三个简单却又巧妙的问题,“你是何人?你七妹是谁?如何认识我家少爷?” 这人上来就认定楚朝年是夏柒的主人,在没有看到夏柒的情况下,都不询问确认一下。 他嘴上说着是见夏柒,但又带着个瘦弱的小姑娘朝楚朝年跪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有问题。说话做事露一半含一半,引人遐思追问,不像是普通人能说得出来的。 夏思礼答道:“我叫夏思礼,我的妹妹叫夏七,我和小八昨日在街上看到她跟着马车进了客栈。” 夏思忠、夏思孝、夏思礼,夏七,小八。 楚朝年没有说话,看了眼李海。 “其、其实,也不确定是七姐” 存在感微弱的夏小八突然出声,众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夏思礼横了夏小八一眼,转身又恢复谦逊有礼的模样,“小八年纪小,没看清很正常。” “我当时看得清楚,我妹妹夏七就是跟着您进的客栈。”夏思礼看向李海。 李海一针见血:“既然昨日就看到了,那为什么要等到今早才来找人?” 昨天该更方便才对,不像今天,夏柒刚好就不在。 “这...”夏思礼迟疑了一下,眼神扫过孙鹏很快又垂下头,“小七对家里有些误会,我怕她不肯救父亲,才先回家与父亲商量了一下,今早就来找她。” “夏七不在。” 夏思礼的话在细究之下根本就站不住脚,李海没有步步紧逼,出其不意才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可能!”夏思礼一下就站起来,“我亲眼看到她进到客栈的,怎么会不在?!”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激动了,李海刚要开口,孙鹏就站出来截胡先道:“你不要生气,夏七很早就出门了,现在确实不在客栈内。” “你说你是她的哥哥,昨晚也有自称她兄嫂的四人来过,你们来找她可是同一件事,不妨说一说?” 夏思礼:“三哥,四哥先来过?” 孙鹏:“是啊,昨晚夏七还将他们赶了出去,还提到了什么张婶子。” 张婶子,难怪夏七敢将兄嫂赶出去。 夏思礼有些犹豫,夏七真的受到刺激性情大变的话,她真的还会拿钱出来吗? 夏思礼的目光下移,又落回了夏小八身上。 “孙鹏,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李海瞪了孙鹏一眼,他在套信息,而孙鹏一开口全都给抖出去了,针对夏七的意味太明显了。 “不敢。”孙鹏向楚朝年行礼,“少爷,夏七来路不明、心肠狠毒,还曾在人的饭食里动手脚,昨夜还忤逆兄长、不敬孝道。” “而且现在夏七消失不见,怕不是逃跑了,不如向他了解情况。”孙鹏指了指夏思礼,“夏七说不定会逃回家去,我们可以去夏家村看看,一探究竟。” 孙鹏说完,全场沉默。 客栈里有些吃瓜群众,在听到‘饭食里动手脚’时,纷纷放下手里的吃食。 他口中的那个夏七,当真是恶毒。 夏思礼蒙了,他不知道夏七做了什么,甚至不敢相信孙鹏话里的人,是他那个沉默做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七妹吗? 楚朝年站起身来,脊背挺拔如竹,黑色大氅更显三分威严,他的目光扫过大堂,人们纷纷低头避视:“那就去看看,事情还没有查证清楚,不好空口污人清白。” 孙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跟着出门前还听到客栈内传来的讨论声。 “这到底是真是假,他们口中的夏七真的心肠恶毒,在人的饭食里动手脚?” “一开始我是这么觉得,但后来感觉又不像。既然她会在饭食里做手脚,那位富家公子怎么会吃留下她?” “不是说她逃跑了,是逃奴。” “既然是逃奴,直接报官抓捕便是,那公子何须亲自走一趟查证事实。” “他还说了,事情没查证清楚,不好空口污人清白。莫不是刚才那尖脑袋的人故意这么说。” “这也有可能。” “总之,在人背后搬弄是非,不见得是善类。” “这么说,尖脑袋诬陷的嫌疑更大了。” ...... 夏思礼和夏小八走在前面带路,楚朝年一行人跟在后面,听着他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夏家有八个孩子,其中夏一和夏二嫁到远处,夏思忠和夏思孝娶了妻。住在夏家的就只有夏家父母、夏思礼、夏思义、夏七和夏小八。 前些日子,夏思义上山打猎,发现一株野山参,但还没来得及摘下就对上了一条蟒蛇,他慌忙逃窜,不慎从山上滚了下来。 大夫看过之后,说要人参保命。 人参罕见,只有小镇上最大的医馆里有一根百年人参,还是医馆的镇馆之宝。 一百两银子才能买一根参须,但一根参须也足够了。 夏思义是夏家最小的儿子,夏父一向宠爱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夏三夏四家共借出五十两,夏父这些年还存有些余钱,但他说不够买一根参须,恰巧赵甲等人路过,夏父就将夏七卖给他,换了五十两。 钱够买参须,也够夏思义补养身体。 就在夏七被带走后,夏父想着夏思义说的野山参,就又上山了。 他蟒蛇是没有看到,只看到了白狼和野山参。 他开弓射伤了白狼,却被突然窜出来的黑狼咬断了一条腿。 夏父的命是保住了,但伤势很重,需要用很多药材调理,都是流水的银子啊。 夏家地处偏僻临近山脚,又因为家里人口多,占地比村子里其他人家广一些。 楚朝年一眼就看到喂养鸡鸭的大院子,据夏思义介绍,除了厨房外家里有七个房间,分别是父母一间,四兄弟每人一间,夏七和夏小八一间,还有个杂物间。 为了方便照顾,夏思义搬到主卧和夏父躺在一起,一行人到的时候,夏母刚好服侍两人用完进补的鸡汤。 夏思义和夏父并排躺在床上,一个浑身上下被纱布包裹着不能动弹,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屋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另一个右腿小短腿断裂,纱布上是干涸的血迹,人倒是清醒着的。 满屋子都是药材的味道,浓郁呛鼻。 “求求您,让夏七回来看看爹吧。”夏思礼朝楚朝年行礼。 李海:“小夏又不是大夫,回来就能治好你爹的病?” 夏思礼沉默,他们的目的是找夏七要钱,她被赵甲带走,但最后却跟着这一行人回到临水镇。 一开始他还猜测是楚朝年卖了夏七,说不定是看上了她,看他身披价值不菲的大氅,马车排成队,一身气度非富即贵,手底下随便漏一点都够给爹和弟弟看病了。 后来知道夏七只是聘请的厨娘时,他们不免失望,但得知随行厨子的平均月薪都是五十两时,他们的心思又活络了。 月薪就五十两啊,把夏七卖了都才值这个数。 两个月就能买一根参须了,一年就是六百两,十年就是六千两。 六千两,仅仅是听都觉得心潮澎湃。 所以夏思礼一定要见到夏七,她敢对兄长不敬,但对上爹,他就不信她敢不屈服。 家里所有人都得听爹的。 院子外有动静传来,孙鹏出去没多久,动静更大了。 楚朝年让李海出去看看,进来时多了一个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夏柒。 难道她真的逃跑了?! “请您见谅,小七她绝对不是故意要逃跑的。”夏思礼率先朝楚朝年赔罪,床上的夏父向他伸手,他立刻上前搀着夏父坐起身来。 “这位公子,是我没有教好她。”夏父自信地对楚朝年道:“小七肯定不是故意逃跑的,她应当是听说我受伤了,这才回来看望我。” 夏七孝顺听话,就算他把她卖了,他还是她爹。 夏七肯定会顺着他的话回应,不然就是不孝。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夏柒的身上,她放下捏肩的手,朝夏父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大白天的,这就开始做梦了?” 15、临水镇8 夏柒遇到遇到过很多人,尤其是在末日流浪逃亡的时候。她见惯了厮杀血腥,但也见到了舐犊情深。 人不能单纯地被分为好人、坏人,他们很复杂。 但夏父是她见过的人中,最恶心的一个。 夏柒想到了自己。 她在药理和做饭上很有天赋,从小她就要学很多东西,她忙,她的父母也都很忙,导致她没有时间去旅游玩耍。 从小到大,在别人一家三口假期去各种旅游胜地游玩,回到学校后对自己假期的丰富生活侃侃而谈,她总是沉默。在以假期为题的作文中,别的同学长篇大论写了丰富精彩的旅游日记,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夏柒从小到大很想去旅游,但父母都忙,她就没提过。 她有天赋也不讨厌继承饭店和药材店,但她心中更想要自由,旅游能让她感到自由。上了大学之后,她提过几次,但她真的忙得没有时间。 在她大学毕业前,她的父母突然打电话给她,说给她时间出去旅游。 夏柒的妈妈说,她最近追了个新剧,和孩子有关。 她说,父母爱孩子没错,但孩子又何尝不爱父母。有时候,甚至孩子的爱才是毫无保留,没有条件。 她说,他们想了很多,夏柒一直说要去旅游但又没时间,不如就毕业之后就去吧。 夏柒那一刻幸福地要晕过去,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她爱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也很爱她。 夏父这种人,在夏柒眼里不配成为父亲。 夏柒虽然占了原主的身体,但她不认原主的父亲和四个哥哥。 夏柒还记得,她穿过来时难忍的饥饿感,若不是靠着灵魂力撑着,她也就跟原主一样,被饿死了。 夏父把亲生女儿卖到青楼,连顿饱饭都不给吃。 夏柒翻到这些记忆的时候,都要给气笑了。 看着夏父断了一条腿,夏柒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只恨不得再把他另一条腿给砍断,更别说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 夏柒:“你们在狗吠什么。” “开口闭口就是逃奴,奴隶的家人也是奴隶,你们又算什么?” 夏七被迫自愿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但赵甲他们还没有回到皇城改籍,所以在夏柒毁了卖身契后她仍然是良民。 在这里,贱籍和奴籍有一定的差别。 “听说你们要见我。”夏柒偏过头盯着夏思礼,眼睛眨也不眨,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冷静地像是平静地湖面,但谁也清楚湖面下倒地藏着怎样的暗涌。 夏柒的声音很轻,但唇瓣轻启间带着明显的挑衅:“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吗?” 夏思礼僵住了,有一瞬间他感觉夏柒的目光过他的脖子,而同一时间他的脖颈处好像有冷锋划过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肯定是外面的风吹进来了。 “站住,你——”夏父坐在床上,似乎是被气到了,剧烈咳嗽了两声,“夏七!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要尊敬父兄,恪守孝道,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你也配?”夏柒不喜欢和人打嘴仗,但是对上夏父,她恨不得多说两句气死他。 但是显然,夏父这种人,不可能被她给气死。 “你把我卖给赵甲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吗?大姐二姐这么多年回来过吗?为什么不回来?不想回来还是不能回来?” “都说父慈子孝,要父亲慈爱孩子才会孝顺,你就不配当个父亲,还跟我谈什么孝道。” 夏柒懒得和他们废话,一连串的反问直接撕破夏父的脸皮。 “昨天夏思忠和夏思孝来找过我,你们无非就是为了钱。”夏柒扫过夏父的断腿和被裹成木乃伊状的夏思义,“但是我告诉你们,我没有钱。” “就算有钱,我把银子丢进水里听声响,也绝对不会给你们。” 孙鹏又开始扇阴风:“少爷您看,夏七她目无尊长忤逆不孝,这种人...” “孙厨师,亲儿子都没你这么关心他,你是自己没爹,想认个爹回去好好孝顺?”夏柒将炮火怼向孙鹏,“那赶紧过来床前磕头尽孝啊。” “你——”孙鹏指着夏柒,气的胸口憋闷,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知所谓,你心肠歹毒!”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你们还有新词吗?”夏柒捏了捏耳朵,“你们说的不嫌累,我听都听腻了。” “夏思忠和夏思孝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那趁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就再重申一次。”夏柒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目光凌厉冷然地直视夏父,“我们断绝一切关系,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倒是可以学一下三年前的张婶子。” 张婶子... 这三个字让夏父和夏思礼、连带着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的夏思义都背后发凉。 被逼到绝境的人,最后的反击。 满是鲜血的碎尸块、亮透半边天的大火... 想到当年的情景,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夏父无法直视夏柒的目光,他好像从她眼里看到那场复仇的大火。 冷静到极致的疯狂,在事发前,张婶子也是若无其事,没有半点异样,就是她的眼睛太过平静,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水,又像是暗藏汹涌的海面,让人不敢直视。 夏柒朝夏父扯出一个笑容,唇畔的笑意盎然,一双眼睛却清凌凌。 怎么看怎么诡异,夏父心头一跳,看到夏柒拿起墙上挂着的刀具,他竟然有种俎上肉的恐惧感。 夏父蠕动着向后退,“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 孙鹏又跳出来找存在感:“少爷,她居然拿刀!” “夏七,你要弑父!”孙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夏七居然这么狠,只好硬着头皮冲外面的侍卫喊道,“快保护少爷!” 院子里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即就冲了进来。 眼睁睁看着级夏柒撩起一截头发,用刀割断。 侍卫们:...... 孙鹏:??? 夏柒将头发丢到地上,“银货两讫这个词你们应该知道吧,从你拿赵甲的五十两时起,咱们之间就没什么亲缘关系了。我现在是自由身也好,是又被转卖给别人也好,都跟你没有关系。”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缕头发就当是五十两的赠品了。” 哪吒削肉还父剔骨还母,想想就痛的慌,而且人家死了有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藕做身体,重新化人。 夏柒断发以示断绝关系的决心,已经是她能想到最文明的决绝方式了。 “厨师的手,连刀都拿不稳可就惨了。”夏柒将手里泛着寒光的刀塞到孙鹏的手上。 当—— 孙鹏的手在空中颤抖,刀落在地上。 夏柒对楚朝年道:“小少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戏台子也该落幕了。 楚朝年免费看了场大戏,颔首后就往外走。 夏思礼眼看着夏柒要走出屋子,厉声道:“夏七!你连小八都不在乎了?” “说了跟你们断绝一切关系。”夏柒没有回头,脚步都不带顿一下:“以后不会再见了。” 夏思礼眼看着夏柒他们离开,屋子里又变得安静。 “小八,去烧水。”夏思礼支开夏小八,然后问夏父:“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一开始,事情的发展方向就和他们预设的完全不一样。 先是在客栈扑了个空,再是偶遇下山的夏柒,她态度强硬,经历被卖之事后性情大变,都敢拿刀威胁人了。 夏父的心脏都还在急剧跳动,一看到夏柒拿刀的样子,他就想到张家满床的碎尸块,他平复了气息才道:“那个人说的不靠谱,夏七她变了,拿不到钱。” 昨天夏思礼带着夏小八直奔客栈要找夏七,结果被孙鹏拦了下来。 他们回到夏家商讨,夏家想要从夏柒手里拿到钱,孙鹏想让夏柒痛苦,想赶走她。 他们计划的是今早夏思礼带夏小八去找夏柒,不管是骗也好,威胁也好,先将她带回夏家。 总之夏家想要的是钱,而孙鹏要的是她离开。 可谁都没想到夏柒会如此决绝,甚至还拿起了刀。 现在割的是头发,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割断某个人的头。 夏父脑海中闪现的就是张婶子家里那颗滚到他脚下的头颅,顿时散了要夏柒回来的心。 夏父看着在院子里忙碌的夏小八,“就当夏七没回来过,你带小八去镇上吧。” 夏思礼犹豫道:“爹,真的要这样吗?夏七之前一直保护小八,不再试试?” 夏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颈,脖子上就跟有冷风灌似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犹豫了,昨天不是你带她去镇上的?”夏父冷哼一声,“夏七那个白眼狼,连我都不管了,还会管小八?她现在是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管小八只会让她失去现在的一切。”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小七了,她变了。” 夏思义:“那我明天带小八去镇上。” “就现在。”夏父沉思片刻道:“你赶紧带她去镇上,然后再买两只老母鸡回来,晚上让你娘杀了吃。” 夏思义眼眸亮了:“我现在就去。” 夏思义出房门就带着夏小八往镇上走去。 16、临水镇9 夏思礼前脚从牙行出来,后脚牙行的管事就将夏小八送到牙行的休息间。 里面是两个男人,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是她的卖身契。”牙行管事恭敬的将薄薄的纸张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随手多给了他五两银子,“你从来没见过我们。” 牙行管事捏着银子眼睛都闪着光,“是,这小妮子是被过路的行商买走的,牙行每天要过无数人,我都记不清了。” “走吧。” 中年男人发话,径直走在前面。 少年活泼,还是个小话痨,边走边和夏小八说话:“你叫夏小八是吧,我叫杨业。你别看王叔他冷冰冰的,人其实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 夏小八没有说话,沉默地跟着走。她一点都不担心,担心没有用。 尽管她做好了准备,但她毕竟是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皮肤皲裂的小手纠结地捏在一起,掩饰着心中的紧张。 ...... 夏柒回客栈的路上就轻松多了,有侍卫小哥帮忙背沉重的箩筐。 路上人多眼杂,不适合谈正事,倒适合说些冒险杂事。 狼崽跟在夏柒身边,小泥团子在潭水里洗过之后,倒是比夏柒都干净。 楚朝年:“你这次倒是真的好运,下次要上山带着几个人一起去。” “不用不用。”夏柒连忙拒绝,她就是要自己去,人多了她怎么收入空间,她笑着道:“小少爷你金尊玉贵的,当然需要更多人来保护你。” “我命大,死不了,一个人也行。”夏柒见楚朝年还想说些什么,连忙扯开话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头疼的是给它取个名字。” 夏柒能想到的只有招财、进宝,要不就是大黑,一听这些名儿,狼崽就开始闹腾,显然不乐意。 夏柒笑的真诚:“要不,你给取个名字吧。” 楚朝年:“它通体乌黑,只有眉心一点白,就叫墨云吧。” “墨云,好听。”夏柒转头就去逗小狼崽,哦不,墨云。 楚朝年莫名有种被用了之后就抛弃的感觉。 夏柒弯腰将狼崽抱在怀里,手里轻抚着柔顺的狼毛,眼里充满笑意,不是刻意扯嘴角伪装的那种,而是自然而然发自真心的笑。 楚朝年越来越好奇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夏柒。 “每一面的我,都是真实的我。” 回到了客栈,夏柒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进到楚朝年的房间。 楚朝年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向夏柒:“你倒是请我看了一场大戏。”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能按着你预想的方向走?” 夏柒不客气地接过,轻抿了一口茶水:“不是他们按照我预想的方向走,而是按照他们自己的原计划走,我才是那个多出来的意外。” “昨天我们到达临水镇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夏思礼带着小八在牙行的门口。我们进镇的动静太大,他们注意到我很正常,肯定会打别的心思。” 所以夏柒对待找上来的夏家人冷漠决绝,一是为了通过性格转变不让他们发现这具身体的芯子已经换了,二是斩断他们想从她身上吸血的可能性。 只要夏柒变得够狠,夏父就不敢来骚扰她,说白了他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从夏柒这里看不到银子的希望,他们自然就会按照原计划,将夏小八卖给牙行。 “我手下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接到人了。”楚朝年看着双眼放光侃侃而谈的夏柒,“你就不怕我真的信了他们说的,认为你忤逆不孝、心肠狠毒。” 她到时候就真的孤身一人,连银子都没有,还怎么救夏小八。 “小少爷既然聘请我,那肯定是把我祖上三代查过了,不至于现在受人蒙骗。”夏柒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再说又有哪里的争斗比得上小少爷家呢。” 夏柒恭维道:“小少爷出淤泥而不染,品行高洁,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多带一个人上路呢。” 楚朝年道:“你直接就带了只狼崽子回来,再多带个小女孩还需要向我报备?” “那是自然,你是小少爷嘛。”夏柒说的理所当然,谁让你是旅游团团长呢,她满眼都是期待的光芒,“多带个女孩,方便伪装身份。” 以后就算有贪官污吏,谁能想到这既是带着小女孩,又是带着宠物狼的人会是代天巡守的小王爷。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夏柒的小心思很明显,又不让人讨厌。楚朝年心里突然有些闷气,他是看戏的人,夏柒才是台上的人,但他却有种夏柒在掌控全局的感觉。 夏柒留下答应的很爽快,那是不是也能随时离开。 楚朝年有一副好相貌,但就是平常不爱笑,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夏柒在末日打滚,对于人的情绪感知还算是敏感,一看就有知道这个病弱但敏锐的小王爷又不知道想些什么耗神的事情了。 夏柒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还找到了一根野山参,肯定对小少爷的身体很有帮助。” 楚朝年目露惊讶:“野山参给我?” 野山参价格昂贵,药用价值也高。夏柒自己找到的东西,没必要算上他。 “算是吧,晚上我炖参汤一起。” 夏柒身体弱,也需要进补,楚朝年的身体温养着就行,倒是还有个夏小八,她也得好好养着。 “还多亏了小少爷帮我,事情才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楚朝年的心情好了些,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你还不去。” 小样儿,她夏柒还哄不好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夏柒将茶水一饮而尽,顺带将楚朝年的茶杯一起拿走,“这茶又苦又涩,难喝得很,我去做些其他喝的。” 他身寒体弱,不能经常喝茶,楚朝年望着夏柒离开的背影。 夏柒她,是在关心他吗? 客栈里的茶是真的又苦又涩,难喝得很,倒不如在郊外时楚朝年自带的茶,茶香清雅淡远,绵绵不绝。 夏柒下楼的路上刚好遇到王海和杨业带着夏小八回来。 夏柒道完谢之后,就拉着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夏小八去找了有着同车之谊的钱嬷嬷,钱婶。 “麻烦您帮我带她去隔壁买两套保暖的成衣,然后再给她洗个澡。”夏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申时倒是不晚,但她就吃了早饭,肚子里现在空荡荡的,楚朝年好像也没吃午饭。 夏柒捏了捏夏小八瘦弱的脸颊,这儿也还有个要养肉的,她得赶紧去做饭了。 都走出了房门,夏柒想到事儿又转身回来:“对了,回来多少钱我这边给您,千万别替我省啊。” “谢谢婶子。”说完夏柒就放心地把夏小八交给钱婶,自己下楼做饭去了。 钱婶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做事,她答应的事情,就会好好完成。 夏小八愣住,只会乖乖地跟着钱婶走,她觉得自己好走在云端上,轻飘飘的。 ...... 夏柒准备先做个胡萝卜汁,它可以降血压,清火明目,补充营养,增强免疫力,最重要的一点,胡萝卜汁还开胃。 将箩筐里的胡萝卜全都拿出来洗干净,夏柒切成小块用纱布包裹,然后交给客栈厨子帮忙捣碎成泥状,取其汁水。 这种力气活她是不行的,肩膀处才上了药,火辣辣的疼。 “这能喝?” 厨子怀疑地看着橙色的胡萝卜汁,他倒是在野外见过这种植物,它附近经常有兔子出没,但还没见有谁吃过。 都说野外的蘑菇,颜色越鲜艳越有毒,其他植物也是这个道理,这胡萝卜颜色鲜艳橙黄,现在又不是饥荒年代,没人去尝试。 “能喝,也能吃。”夏柒将胡萝卜汁倒入竹筒中,然后放了一勺蜂蜜进去调味。 纯胡萝卜汁不至于涩口,但味道有些生凉,加上一勺蜂蜜之后即不破坏原本的营养,又补足了香甜。 夏柒将兑好的胡萝卜汁给了李海,由他带上楼去给楚朝年。 “胡罗卜做法挺多的,炒肉、炖菜都可以。”夏柒对客栈厨子道:“既然知道它能吃,就可以多尝试着做。” 她把做法全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厨艺一道得厨子自己去尝试摸索。 夏柒喝了口胡萝卜汁,清爽解渴,勉强算是止一下饥饿。 她得抓紧时间做晚饭了。 夏柒心里已经想好了菜单,还是和之前一样,全都清淡的很,可惜了她刚找到的食茱萸。 虽然身体不允许,但她想吃辣! 唉,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土豆和番薯。 虽然说她不怎么吃番薯,但有了番薯就可以做粉丝,她喜欢酸辣粉啊。 还有土豆,怎么吃都吃不腻。 夏柒叹了口气,希望能尽快找到吧。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得先把身体养好,养到什么都能吃的状态才行。 这就得靠她今天找到的野山参了。 好在楚朝年自备的药材多,夏柒不用再去一趟药店。 食材和调料加起来有近二十样,这还只是一道菜。 不过好在这道菜工序并不复杂,夏柒看着桌上放满的食材和调料,再次发现她答应楚朝年给他当厨娘是明智之举。 她自己走,得是既赚钱又花钱的穷游。 跟着楚朝年的旅游团,就是赚钱的富游。 17、临水镇10 人参鸡汤最适合冬天进补,夏天的话容易上火。 夏柒选得是中等大小的童子鸡,先将鸡头、鸡脖子和两只脚砍掉,然后用刀尖将鸡腹剖开,将内脏取出后,再将鸡从内到外洗干净。 夏柒再在鸡肚子里塞入鹿茸、白果、泡好的糯米,切好的参片,六颗大枣、三颗板栗以及四瓣蒜。 鸡冷水下锅后,夏柒在水里放入切好的姜片,盖上盖子,再用武火开炖。 等武火将锅里炖开之后,再转文火慢熬上三刻钟。 虽然食材多了些,但这道菜坐起来并不复杂,在等待的过程中,夏柒就开始做另外的几道菜。 蒸蛋好做,但是要做好就不容易。要么就蒸的太老,要么就会出现蜂窝状,不美观。 夏柒先是烧了一锅水,然后将三个鸡蛋分别打入三个碗中,用筷子分别在三个碗中将蛋液轻轻搅打均匀,最后分别倒入适量的水。 客栈厨子看着三碗差不多的蛋液:“你这水倒得有讲究啊。” 夏柒一边加入少许盐轻轻搅拌,一边解释道:“水大概是鸡蛋大小的两倍,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诶,你这是干什么,多可惜啊。”厨子看着夏柒用勺子将蛋液舀起然后倒掉,满脸心疼。 夏柒:“把边缘的气泡和面上的浮末舀掉,蒸出来的蛋才好看。” 水咕噜咕噜冒泡,夏柒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将三碗鸡蛋放在锅架上蒸,盖上盖子之前放了一只筷子抵在锅底和锅盖之间,锅盖边缘露出一丝缝隙。 厨子好奇道:“你用筷子抵着干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蒸蛋的。 夏柒准备做下一道菜,拿过洗干净的竹笋,同时反问厨子:“你平时做出来的蒸蛋表面是不是坑坑洼洼的,不平整?” “是啊,蒸蛋不都这样。”厨子应得快,手上帮着切肉片。 夏柒接过装肉片的碗,往里面倒入盐、油、淀粉、酱油和少许糖腌制。 “蒸蛋的时候露出一点缝隙,整出来之后会更平整。” 能有多平整? 厨子心里狐疑,但又忍不住去想会有多平整。 之前他见过夏柒做菜,做出来色香味俱全,菜色他没见过就算了,他熟悉的菜色她做时的技巧都不一样。就像小葱拌豆腐先焯一遍水再晾冷,这样就祛除了豆腥味。 他倒要看看待会儿蒸蛋出锅了有多平整。 等待肉片腌制的过程中,夏柒将洗干净的菠菜切段,在沸水中烫熟,捞起后立刻在凉水中过一遍,然后沥干水分堆成塔状摆盘。 她将鲜姜放在碗底,加入醋、盐、酱油和香油调味,然后淋在菠菜上。 姜汁和菠菜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白色瓷盘以明亮橙褐色调味汁为桥梁连接着碧绿的菠菜,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姜汁菠菜具有滋阴润燥,舒肝养血的功效。 夏柒准备炒最后一道菜时,钱婶带着夏小八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要找你,我就带她过来了。”钱婶话还没说完,夏小八就自觉地跑到夏柒身边,“阿姐,我要做些什么?” “你看这...”钱婶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是给夏小八买的换洗衣物。 “你先跟着钱婶上楼去,等会儿就开饭了。”夏柒递给钱婶和夏小八一人一个装了胡萝卜汁的竹筒,“钱婶,麻烦你把她带到我屋里,东西也都放房屋里好了。” 夏小八乖顺地跟着钱婶走了,一步三回头。 厨子道:“那是你的妹妹?看着有几分相似,就是太瘦了。” 夏柒赞同道:“是啊,太瘦了,得多补补。” 厨子:“不只是她啊,你也瘦,也该补补。” 夏柒笑了笑没说话,在烧热的锅里直接放入切好的竹笋,再加上少许盐翻炒三十来下后盛起。 夏柒往锅里倒少许油,再倒入肥肉,她翻动铲子,将肥肉炒至微微出油的样子,油滋滋地响,肉香气随之而起。 夏柒再倒入蒜末爆香,最后将腌制好的肉片倒入锅中。 炒至肉色变白时,夏柒倒入炒过一遍的竹笋,然后到了酱油炒匀上色。 “颜色真好。”厨子的眼睛放光,他发现夏柒做的菜,哪怕是最常规的做法,菜色都赏心悦目,看着就很有食欲。 夏柒估摸着时间揭开蒸蛋的锅盖:“现在你可以看看蒸蛋的效果了。” “这、这——”厨子激动地看着没有一丝褶皱,没有半点坑洼,表面平整滑嫩的蒸蛋。 夏柒最后淋下少许酱油,洒下一撮葱花,色泽明亮,淡淡的咸香随着热气散发出来。 厨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蒸蛋表面:“这水嫩的,要是我肯定都舍不得吃了。” 他也做过无数次蒸蛋,可从来没有见过表面这么平整顺滑的。 夏柒道:“下次你自己试试。” 反正过程他都看着,自己再做一道出来不是难事。 厨子脸红通通的,羞臊得慌,他表面上是在给夏柒打下手,实际上是在偷师。 “那个,不好意思啊。”厨师说话都扭捏起来:“我...” “你怎么了?”夏柒不明所以,打开炖好的人参鸡汤,左手腕骨滴落三滴灵泉水,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厨房,她盛好鸡汤放在托盘上,“帮我端上去吧,我一个人得端好几趟。” 厨子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这两天都看着你做菜...” “看就看呗。”夏柒指着其中一个托盘道:“你端着个。” 厨子擦了擦眼睛,清了清嗓子跟接受命令的士兵一样大声道:“好,我这就端出去。” 端就端吧,倒也不用这么大声。 夏柒将锅里剩下的汤都盛出来,虽说没有鸡肉,但融合了山参和鸡肉的浓汤仍然有进补功效。 这一大锅,每人一碗倒也够了。 “这里面加了人参,你真的要分给所有人?” 李海知道夏柒在山里找到了根野山参,但他没想到夏柒会一次性煮了分给所有人一份参汤。 野山参是不可多得之物,他在楚朝年身边伺候了十多年,都没有机会喝过。 当然,可能也和他没怎么生过病有关。 夏柒:“冬天了嘛,喝点参汤补补身体,咱们明天就又得启程,大家身体好路上才不会耽搁。” 李海深受感动,小夏这孩子善良真诚,夏家是做了多大的孽啊,才把这么好的孩子给逼得不认父兄。 姜汁菠菜清淡爽口、竹笋炒肉口味咸鲜,鸡蛋羹入口即化,人参鸡汤滋补延年。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夏柒给埋头扒米饭的夏小八夹菜。 楚朝年:...... 楚朝年看了眼夏柒,她自己也是瘦骨嶙峋,她对妹妹倒是很好,费尽心思绕了一大圈将夏小八带回来。 转眼间夏小八碗里堆起小山高的菜,楚朝年吃了一口鸡蛋羹,入口滑嫩味道不错,但他胃口却不如之前。 夏柒给夏小八夹了鸡腿,楚朝年放下鸡蛋羹,夹了一筷子碧绿的菠菜,明明是爽口开胃的菜,吃了后却没什么胃口。 楚朝年看着碗里的白饭,突然一只炖的鲜香的鸡腿映入眼帘,夏柒特意换了公筷将另一个鸡腿给了他。 香味弥散,楚朝年抿了一口人参鸡汤,胃口突然就好多了。 楚朝年:“你不吃?” 夏小八:“阿姐,你吃。” 楚朝年和夏小八同时出声,夏柒挡住夏小八将鸡腿夹给她的动作。 “你们吃吧,我喝点汤。” 夏柒倒真没有故意让出鸡腿委屈自己的意思,楚朝年毕竟是旅游团团长,给她发工资的直属上司,肯定要有一个鸡腿,她要是真的想吃鸡腿,就会和夏小八一人一半,剃个肉还是不费事的。 夏柒给自己盛了碗鸡汤,然后再给楚朝年和夏小八添上。 夏柒说自己准备换个名字,同音不同字,她用筷子蘸了白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柒’。 夏柒一边喝汤,一边问夏小八:“你要改个名字吗?象征一个新的开始。” 夏小八咬着下唇,眼眸明亮地看着夏柒:“可、可以吗?” 她觉得现在就好像做梦一样。 夏柒看向楚朝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后台可以用白不用。 楚朝年点头:“可以。” 夏小八:“阿姐给我取个新名字吧。” 夏柒想到空间那株重新绽放的荷花,“夏露荷,露珠的露,荷花的荷。露水清澈晶莹,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小少爷打算游历天下,你会和我们一起上路。” 露荷,路和,一路顺和。 楚朝年看着夏柒的侧脸,她真的很瘦弱,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从专注的眉眼和挺翘的鼻梁仍能看出极佳的骨相。 夏小八眼中浮现光芒。 从今以后,她有了新的名字,一个被人用心取得美丽的名字。 她叫夏露荷,她有崭新的明天。 ...... “阿姐,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夏柒把下午的花销付给钱婶,回到屋子里,夏露荷就迫不及待地跟在她身边。 夏露荷觉得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了,明明她希望阿姐不要管她,阿姐也答应了。 但现在她却和阿姐在一起。 “放心,你现在自由了。”夏柒从怀里拿出王海给她的卖身契,放到烛火上。 火焰瞬间明亮,盛放燃烧后只余下一片灰烬,夏柒开了窗户,寒冷的夜风将灰烬吹出窗外,飘向未知的前方。 “阿、阿姐!呜呜呜——” 夏露荷扑到了夏柒身上,她再坚强,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她不哭是因为知道哭泣没用,没有人会心疼她,但是现在安全了,她心中紧绷着的弦在夏柒怀中终于放松了下来。 夏露荷第一次嚎啕大哭。 肆无忌惮地哭。 夏柒第一次慌张无措。 她真的不会哄孩子啊! 18、临水镇11 夏露荷哭的伤心,夏柒没哄,重点是她也不会哄孩子。 等到夏露荷哭累了,窝在她怀里睡了过去,夏柒才将人抱到床上,用沾了水的毛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夏柒吹了灯上床,一只小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袖子。 “阿姐,我不敢睡,我怕睡着之后你就不见了。”夏露荷的声音软绵困顿,带着未尽的哭腔。 “乖啊,你不睡就别出声,阿姐要睡了。” 夏柒打了个呵欠,她早上起的太早,忙了一整天,早就累了。 她闭着眼睛,任由意识下坠陷入梦境中,模模糊糊地开口,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以后别哭了,丑。早点睡觉,熬夜伤身体,也丑......” 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夏露荷爬起来,透过窗缝的一抹月光看着阿姐熟睡的脸庞。 阿姐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容颜恬静,夏露荷抵不住身体传来的困倦,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又小心地躺回阿姐的身侧。 夏露荷闭上眼睛,捏着阿姐的衣袖感受到周公传来的召唤,露出和夏柒如出一辙的恬静睡颜。 这是在安全环境下才会有的放心。 一夜无梦,夏柒睡得好极了。 夏露荷也是。 夏柒穿衣洗漱,朝正眼的夏露荷道:“你再睡会儿?等会儿起来吃早饭。” “不了,我想帮阿姐。”夏露荷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新衣服,这是她的第一件新衣服。 夏柒将洗脸毛巾递给夏露荷:“那你待会儿就帮我打下手吧。” 夏柒起得不算早,随行的侍从们起的很早,然后是丫鬟小厮等等。 她下楼时,已经有散客在客栈大堂内吃早饭了。 夏柒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应该是用老母鸡炖的,香味很浓重,她觉得有些腻。 见夏柒进厨房,厨子立刻迎上来:“您看看我熬的鸡汤,食材上比不得您昨天炖的,但是我熬了足足半个时辰。” 鸡汤香味浓郁,锅内浑白一片,鸡肉紧致还没有被炖烂。 夏柒问道:“你这汤可以给我一半吗?” 客栈厨子这两天学了不少实用技巧,昨天连夜去找了胡萝卜,炒了一锅肉,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别说是汤了,这一锅鸡就是给您炖的。” 夏柒不在乎他跟着看跟着学,还回答他的问题,他总得有所回报吧。 “不用,只用鸡汤就好了。”夏柒洗了手切了一小块精猪肉,用刀剁成肉糜。 剁到一半,夏柒看到夏露荷眼巴巴地看着她,又不知道干什么。 “你去洗三颗白菜。” “好!”夏露荷挽起袖子,兴冲冲地去帮着做事。 夏柒将鸡拿出来,让厨子自己吃,然后将一半肉糜放到浑浊的鸡汤中。 厨子撕下个鸡腿,吃的满嘴油光,“你这是做什么?” 夏柒道:“让鸡汤变得清亮些。” 夏柒没有继续添柴,就着柴炉里半大不小的火慢慢熬。 一刻钟后开锅,捞起鸡汤表面的白色肉糜浮渣。 “白了,变白了!”厨子丢掉手里的鸡骨头,一个箭步就冲到夏柒身旁,原本浑浊黄白交织的鸡汤,面上的浮油不见了,汤色淡白,香味更加醇厚,却并不腻人。 夏柒将剩下的肉糜放下去,继续慢熬。 李海走进厨房:“小夏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本来是进厨房看看有哪些食材,准备做早饭的。”夏柒指了指慢炖的鸡汤,“还得再处理一下。” 李海皱了皱眉,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香气,联想到油水浑浊的鸡汤,胃里一阵腻。 “鸡汤啊,大早上的太腻了,少爷喝不下去的。” 夏柒道:“不喝汤,早上煮面。” 李海愣了一下:“煮,煮面?” “阿姐,洗好了。”夏露荷为了不弄脏衣服,用双手捧着白菜放到夏柒面前,捧了三次。 “来,跟李叔出去坐一会儿啊。”夏柒轻拍她的背,将她交给李海。 白菜里里外外都洗得很干净,夏露荷一双小手也冻得通红,手背上的裂口又开了。 夏柒的手也是,皮肤皲裂,一碰生水就又冷又疼,一靠近暖和的柴炉就开始泛痒。 夏柒:“麻烦你帮我带她出去玩会儿。” 李海应下,牵着夏露荷往外走,都走出了厨房又返回来嘱咐道:“你那个早饭自己估摸着时间啊,少爷快起了。” “好。” 夏柒看着两人离开,将白菜的皮掰开,只留下内部的一层芯子。 没有剪子,夏柒就用刀从不同角度切了四刀。 “这好好的白菜,你怎么就只要芯子啊,还给切的不成样子。” 厨子满脸的心疼,将案板上的白菜搜集起来,这些白菜被小姑娘洗的干干净净的,待会儿就用它来炒菜,可不能浪费了。 “你不是收集起来了。”夏柒将白菜心和四、五颗枸杞放进高汤中,随口问了一句:“这些白菜,你准备怎么做?” “炒。”厨子道:“除了炒就是水煮,还能变出花儿来啊。” 夏柒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在厨子收好白菜之后才开口道:“那你炒的时候可以加点醋。” “醋?!你说的是醋,那个酸的醋?”厨子只有在某些凉菜时会放醋,炒菜可没见过谁放醋的。 但是基于这两天夏柒不按常理做菜的手法,做出来的菜又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事实。 厨子压下心中的犹豫狐疑,大不了就是浪费几颗白菜,他还承担的起。 “那我等会儿试试。” 夏柒将三颗菜心捞出立在白瓷盘上,呈三角只状,盘底倒上少许鸡汤,红色的枸杞在清澈的汤水中格外显眼。 “这、这是鸡汤?!”厨子激动地看清澈透明的鸡汤,这都可以说是水了,一点浑浊都没有。 夏柒捞出第二道浮末,装一部分鸡汤到茶壶中,然后将三人份的面条下入汤锅中。 一边煮,夏柒在三份面碗中放入酱油和少许猪油,浇上滚烫的鸡汤,待猪油化开后,将煮熟的面条捞到碗里,舀上一勺鲜汤,再撒上翠绿的葱段。 阳春面的做法很多,主要就是汤清味鲜。 夏柒另起一个锅,放了少许油,打三个鸡蛋,煎至两面金黄然后放到面碗上。 “帮我端出去吧。” 夏柒让厨子帮忙端面,她端的托盘上是三朵直立的白菜心,旁边还放着一个盛满滚烫鸡汤的茶壶。 楚朝年刚好下来,看到夏柒端着的白菜,“这是?” 夏柒:“白菜。” 大堂里或多或少的视线都落到了夏柒手上,这谁吃白菜只吃菜心啊,但别说还挺好看的,空气中还飘着股清淡的香味。 白嫩的菜心下是一盘清水,里面点缀着几颗红色枸杞,不说味道怎么样,仅是卖相就很好看。 “林大厨,这是你们新研究的特色菜?”一个经常在客栈吃早饭的客人冲厨子喊道,他也想尝尝味道了。 厨子挥手让他别乱说,“不是,这不是我们客栈的人做的。” 夏柒拿起茶壶,清澈的水柱浇在白菜心的顶端,然后它就像是花朵一样,一层层在众人眼前绽放。 花瓣轻落在清澈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红色枸杞在其中随着水波流动。 “哇——” 众人的眼珠子都要黏在盛开的白菜上了,这菜怎么跟花儿一样还能开的啊。 这白菜还真的能开出花儿来啊。 林厨子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啪嗒声,后悔在厨房里对夏柒的质疑。 夏露荷拉着夏柒的衣袖,仰着头满眼都是夏柒,但余光却瞥向盘中盛开的白菜。 “阿姐,好漂亮啊!” “诺,给你。”夏柒把茶壶递给夏露荷,“小心点别碰着壶身,烫。” “你拿着它,浇到顶端。” “我可以吗?”夏露荷拿着壶把,惊喜地望着夏柒,见她点头才激动地将水浇在花顶。 夏露荷紧张地手都在颤抖,浇水时颤颤巍巍,水流缓慢,盛放的花朵也徐徐绽开,在场的人没一个敢眨眼,生怕就错过了这副美丽景象。 还剩最后一朵,夏露荷想将茶壶递给楚朝年,但他目光落在开水白菜上,周身气度不凡,她不敢。 夏露荷最后将茶壶还给了夏柒,她转手递到楚朝年面前,他顺手就接过来,清澈透明的水柱浇在花顶上,又是人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的时刻。 夏露荷却是将视线从楚朝年身上挪回夏柒身上,一双眼睛里放着光。 阿姐真厉害,会做这么好看的花儿,而且她都不怕小少爷的。 楚朝年放下茶壶:“这不是水,是鸡汤?” “嗯,林厨熬的,我征用了。”夏柒轻咳一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白菜吸足了饱满的汤汁,再融合本身的清新,入口鲜嫩。 楚朝年一筷子下去,在场的人都心里感叹暴殄天物,他们肯定都舍不得破坏。 夏露荷拉了拉夏柒的衣袖,在她附耳倾身时道:“阿姐,我舍不得吃了。” 众人点头: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嘛。 “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夏柒一筷子下去,又是一朵花被摧残,“快吃吧,以后有机会就给你做。” “嗯。”夏露荷重重地点头:“谢谢阿姐。” 夏露荷破坏了最后一朵花。 众人眼神:暴殄天物啊! 众人内心:我们也想吃! 19、临水镇12 阳春面清淡爽口,汤清味鲜,惹得许多食客追问林厨子是不是客栈里的出的新品。 在得知不是时,一个个咽着口水点其他菜,阳春面和开水白菜看得着吃不着,还不兴他们点些其他菜来祭奠五脏庙么。 孙鹏端着早饭狠狠瞪了夏柒一眼,他今早起来就浑身不舒服,肯定是被夏柒气的急火攻心了。 夏柒睁大眼睛,回以‘你奈我何’的笑容,她身边的夏露荷小小的身体猛然一震。 糟了,她忘了和阿姐说了。 吃完饭,楚朝年对李海吩咐道:“让所有人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启程。” “小少爷,我带小妹出去一下。”夏柒有着旅游团员必备的优秀素质,外出绝对团长报备。 楚朝年:“做什么?” “买一些护手的脂膏。”夏柒拉着夏露荷的手给他看,“你看看她这手,再不好好保养一下,以后不知道要粗糙成什么样。” 夏露荷的手上有红肿的冻疮,手背粗糙地不像个七岁孩子,反倒像个做惯了粗活的大妈。 楚朝年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握着夏露荷手腕的手,夏柒的手也很粗糙,上面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 “你...”楚朝年本想问夏柒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无非就是藤条击打或是刀伤,“让钱嬷...婶去吧。” “今天中午就不必准备葱油饼了。”上次她做了二十多个,每人都有一个,再做这手是好不了了。 夏柒:“我本来就没打算做葱油饼啊,午饭在路上我还真没想好要做什么。” “不过我抽空去看了眼马车上带的工具,倒是想好了晚饭吃什么。要用到的食材都请王叔和小杨帮我准备了好些。” 楚朝年:...... 王海和杨业已经露面,就没必要再回到暗处,但是夏柒怎么和他们这么熟,还能指挥他俩做事了。 “你什么时候又和他们俩走得近了。” 王海和李海都是楚朝年身边伺候的管事公公,夏柒在皇城郊外见过王海一面,后来就一直没见着。杨业则是个生面孔,他才十一.二岁,但根骨却是极佳,是最适合练武的天才。夏柒撞见过几次杨业跟着王海学习,要么是练功,要么是识文断字。 夏柒察觉到可能还有暗中保护楚朝年的人马,或许是郊外一事后皇城里新派来的人。她无意探究,有人暗中保护,安全感蹭蹭蹭往上涨,她也全当不知道,正常相处就是了。 当然,有条件的情况下,夏柒不介意多准备些吃食,贿赂‘老师’。顺带可以适当提高一下‘老师’的使用率,教一个人是教,多个人也是教。 “这不是小少爷帮忙,他俩把小妹送回来么。”夏柒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在孙鹏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楚朝年身上,“一来二去聊了几句,不知道可否让小妹跟着他们学文识字。” 楚朝年大概猜到夏柒心里的小九九,她这个姐姐倒是够尽责的,“可以。” 夏柒笑的真诚:“多谢小少爷~” 夏柒上楼,关上门就被夏露荷扯住衣袖。 “阿姐,刚才那个尖脑袋、吊眼睛的人前天找过五...夏、思、礼。” 她的亲人只有阿姐。 “就是他说你现在跟在少爷身边,平均月银有五十两,他让夏思礼带我来找你。说是闹大了他就可以把你赶出队伍,你的银子也归夏思礼。” “尖脑袋的人走了之后,die...夏成章和夏思礼盘算着让你交钱,然后就可以留在家里伺候他们,若是以后再有困难,还是可以继续...换钱。” 夏露荷说得磕绊,换钱,还能怎么换钱,当然是卖了女儿换钱,等过几年她长大了也是同样的命运。 “我知道。”夏柒摸了摸夏露荷的发丝:“都过去了,等会儿咱们就离开临水镇了。” “未来呢,估摸着是不会再回来。就算有回来的一天,你也不再是现在的你,你会更加的强大。” “至于孙鹏,你就别管了”夏柒回想了一下,他们的梁子是在皇城郊外的客栈就结下的:“我和他有仇,之前落了他的面子,几次找茬也被我挡了回去。” “你记着,以后就和王叔和小杨一起学习,不仅是识文断字,还要跟着练武。别自己一个人落单,我忙完了就会找你。” 夏柒想了想又叮嘱道:“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跟我说,我若是不再就找车队的大夫,记住,不要找姓孙的大夫。” “知道了,阿姐。”夏露荷抱着夏柒的腰,脸埋在她的腹部,声音瓮里瓮气,听得出明显的哽咽。 以前阿姐只是在行动上安慰她,现在会嘱咐她很多事情,就像是村子里夏小雅家的阿娘一样,耐心温柔。夏小雅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家里爹娘宠爱,她还经常嫌父母管的太多。 但夏露荷却很羡慕她。 夏露荷也想被亲人管,想知道被人关心的感觉,而不是沉默地做家务,家里困难被父兄卖掉。 “阿姐,你好像夏小雅的阿娘,不对,你比夏小雅的阿娘还要好。”比她们的阿娘也要好。 夏露荷紧紧的抱着夏柒的腰,“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才不是什么好人,夏柒没有说话,轻轻摸了摸夏露荷的头。 “好了,该收拾东西下楼了。” 夏柒原本是和周婶、钱婶一起坐普通马车,在车队的中间靠后的七号马车。 但因为夏露荷要跟着王海学习,夏柒和她就一起挪到五号马车。 为了保卫车队,车队的最前方,中间和最后方安排的都是会武的守卫,所有马车的车夫也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从客栈出发,车队走得很慢,夏柒把充满好奇紧张夏露荷送上马车,自己不紧不慢地跟在车边,路上的时间还很长,为了避免屁股的颠簸,夏柒决定慢慢跟着车队走。 夏柒和从窗边探出头来夏露荷相视一笑,注意力却被路边行人的聊天吸引了。 “你们听说了吗?夏家村又失火了。” “昨天晚上我起来,看到那边的天都被火映得通红。” “是啊,就和三年前一样。” “诶,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夏家村是怎么了,近几年怎么火灾频发。” “这谁知道呢,应该是晚上没注意,老鼠打翻了没燃烬的火烛吧。” “看来以后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检查火烛,不过也还好,我听在夏家村住的亲戚说火只烧了一家,没有伤到其他人。” “还好昨晚没刮风,只有一家伤亡,不幸中的万幸。” “唉,是啊。”其中一位叹了口气,“对了,你们知道是哪家着火了吗?” “好像是我隔壁裁缝店女婿夏思孝的老家,夏家村本姓人,那把火啊,把他父母和两个弟弟都烧死了。” “我丈夫是捕快,昨晚上就赶过去查看情况,今天凌晨才回来。说是烧的那个干净啊,人都成了焦尸,我都不敢想。” “失火原因呢?是老鼠打翻了烛台?” “这就不清楚了,说是厨房先起的火,在废墟里还找到几瓶酒。” “......” “阿姐。”夏露荷向夏柒伸手,她心中很不安,夏家村因为张婶子的事件之后就对火烛很小心。 而且那些人说的明显就是那个家,夏成章和几个儿子是扫帚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读了两天书知道‘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之后,他们是连厨房都不踏进去半步的。 她们都走了,也就只有夏母会进厨房。 “没事,都过去了。” 夏柒握住夏露荷的手,目光平静无波,却给了夏露荷极大的安全感。 夏露荷感受到手上的温暖,眼前好像浮现了夏家大火过后的模样,倒塌的房梁下是被烧的看不出样子的漆黑灰烬,承载她痛苦的过去也随着一把大火烟消云散。 夏柒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夏露荷手上松了力道:“阿姐,上来吧。我们已经出了镇子了,我听李叔说过,出了镇马车就会跑起来。” 一切都过去了。 ...... 车队出了临水镇继续往南走,走得是官道,比乡村小路通畅的多,但是马车偶尔还是有颠簸摇晃。 道路两旁是丛生的杂草,还有稀稀落落认不出品种的野生树木。 夏柒其实有点路痴,从皇城郊外到临水镇再到夏家村都是靠着原主的记忆,现在面对着陌生的景象,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的,但是却没有恐惧和害怕。 很快这种紧张变成了兴奋和激动,夏柒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夏露荷很紧张,面对未来甚至有恐惧和害怕,但是一想到紧挨着她的阿姐,心里就再也没有害怕了。 她专心地看着桌面上沙盘,执着树枝在沙盘上按照王海教的写字。 这辆马车比不过楚朝年的豪华马车,但是又比七号马车更加宽敞,中间搭了桌子,桌上的沙盘很大,沙盘的四周围栏有三寸高(10cm左右),有效地避免了里面的沙子因马车的颠簸摇晃而散落。 “你学的很快,但是你的字太过端正,没有半点个人风格,像是...临摹体。”王海纠结了一下用词,但他想尽了当世的名家,也没想出谁的字体是夏柒这样的。 夏柒低头看字,这倒是了,临摹字帖练出来的字体方方正正,可不没有自己的风格,只剩下端正了么。 “还有你这执笔的姿势,我还从没见过。”王海倒也不是批判,就是客观描述。 夏柒是三指紧缩,以食指和拇指握笔,典型的现代人书写姿势。而在场另外三人都是以握毛笔的姿势书写。 他们的树枝都是小木棍状的,从上到下粗细一致,手带着整根木棍在写字,而夏柒就是随手拿了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以树枝尖来写字。 “我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些,以后找到合适的木棍我再慢慢练。”夏柒态度端正,她也打算学学毛笔字,她写字姿势太特殊了惹人怀疑。 夏露荷率先将手里的木棍递给夏柒:“阿姐,我的给你。” “不用,你先用着。”夏柒打算有空找个树枝削一根,古代生态环境好,冬天枯枝掉落的正多。 王海道:“等下车了,让小杨再多削几只备用就是了。” 杨业应的爽快。 学了一个时辰的字,王海让他们休息一会儿。 夏柒眨了眨眼睛,撩起车帘看向窗外。 管道外三米左右是一片丛生的藤蔓,叶子上有零星几朵紫白色酷似小牵牛的花,一眼望去是大片的绿色藤叶。 满地的绿叶,看上去像极了野草。 夏柒却喜出望外,要不是有零星的几朵花,她还真不会注意路边的草。 “停车!快停车!!” 20、苍水城1 夏柒的激动成功让整队马车停下,好在这个这个时节出行的人很少,管道上没有其他马车。 孙鹏知道是夏柒叫停马车后,吹胡子瞪眼,看夏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哪儿来的脸要所有人停下来。” “你知道路上的时间有多宝贵吗?很有可能就因为你而延误了日程。” 夏柒心情激动,懒得和孙鹏计较,转身就拿着把小铲子去找楚朝年,虽然还没找到她最爱的土豆,但是这个也不错。 孙鹏死死盯着夏柒的背影,目光阴冷像一条毒蛇,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紧攥成拳,力气大到手臂颤抖。 说不过夏柒,孙鹏生气,他找茬夏柒不回应,周围人探究的视线更像是无形的两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就是气不过,夏柒凭什么入了小王爷的眼,不是都说了小王爷每顿必吃药膳吗,怎么夏柒一来就不用了。 夏柒做她自己和小王爷的一日三餐,其他厨子也都做自己和其他随从的饭食,他在厨房里的地位一降再降,他以后怎么办?! “这是什么?”楚朝年看着夏柒从绿色藤叶下挖出来的东西,一根绿藤叶下连着十个红色纺锤状的块茎,面上还带着泥土。 倒是看不出来,平平无奇的一根绿叶藤下竟然有这么多块茎。 楚朝年目光一亮,对夏柒的行为有了猜测,他拉过夏柒轻声道:“这是可以吃的食材?” “这是红薯,可以生吃,但是容易不消化。”夏柒握着藤根,指着一颗颗红薯道:“可以烤来吃、做菜、做甜食,最关键的是可以做红薯粉。” 楚朝年的关注点却在于一根藤下竟有十颗红薯,他当即下令让人带着工具去挖。 楚朝年不顾红薯上还带着泥,拉着夏柒就上了马车。 “你说它可以吃,那你知道它产量如何?” 夏柒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楚朝年这么快就想到了产量方面,现代的红薯亩产在五千到七千斤左右,但明显她不该知道准确的数据。 “产量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一株红薯藤至少会长出五颗以上的红薯,按照一定间距种植,一亩大概能种一千多株红薯苗。” 夏柒把数据都往小了说,她摘下一颗不大不小正好适中的红薯颠了颠,“这个大概有半斤重吧。” 五颗,一千株,半斤。 楚朝年粗略一算就被所得的数字吓了一跳,亩产两千五百斤。 大楚还没有哪种农作物能达到亩产千斤,这个红薯竟然能达到两千五百斤。 就算达不到两千五百斤,它的存在也能让粮食大大增产,现在是太平年岁,但若是遇上灾年,它就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楚朝年一把抓住夏柒的手腕问道:“你知道这个该怎么种植吗?” 尽管很克制,但他的激动很明显,甚至都忘了问夏柒为什么会知道这种路边的‘野草’下会有红薯这种作物。 夏柒答道:“我在师傅哪儿见过种子,但是听她说种子的产量反而不如茎块高。” “我见过她种红薯,将一颗红薯切成茎块,然后种到一片土里,来年春天会长出红薯藤苗,再将红薯藤苗小心地挖出来,按照一尺(33cm左右)的间隙栽种。” “我这就写下来。”楚朝年在桌上摆出笔墨纸砚,连带夏柒说的注意事项都一一写了下来。 他的背挺得很直,柔软的毛笔尖在他的手中像是一盏长.枪,笔势矫健洒脱,颇有几分豪爽之姿。 白纸黑字,夏柒捏了捏左手腕骨的藤环,看不出来外表淡漠的病弱小少爷,还有‘狂野’的一面呢。 除了楚朝年和夏柒,其余所有人都下车挖红薯,一刻钟左右,路两旁能看到的红薯都被挖出来放到了储物马车的空箱子里了。 马车继续前行,夏柒却没有回五号马车,而是被楚朝年留在了他的豪华马车。 楚朝年问道:“你是知道很多,都是从你那个仵作师傅哪儿学来的?” 夏柒的信息里是有个仵作是她的师父,只知道是个女人,但是姓甚名谁不清楚,具体身份信息也没写。 “对,师傅是个奇人。”夏柒给楚朝年打预防针,他看起来对未知事物接受度良好,反正只要他接受了,这个旅游团就没有会有异议。 总归,她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脑子里还有些现代想法,她目前对这份工作和这个团队很满意,只好尽力去减少不必要的摩擦和怀疑以及她自身的棱角。 “师父跟我讲了很多很多,以前小,不懂事没有放在心上。”夏柒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声音感伤:“落到赵甲手里的时候,我突然就好像清醒过来了一样,将师父那些话记得很清楚。” 夏柒故意酝酿的情绪成了真,她突然有些想家了,“我师傅她姓夏名华,字明文。” 华夏文明。 楚朝年一看夏柒低头,立刻就有种违和感,但见她抬起头时微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再追问了。 她已经尽力在做到坦诚了,反而是他在寻根究底。 他们不过是雇佣关系罢了,没必要事事向他汇报。 楚朝年出神地看着红薯,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官道也不能保证一路平顺,一阵颠簸后,夏柒和楚朝年都回过神来,开始聊红薯。 楚朝年拿出地图,点在他们目前所行进的官道上:“我们现在在这里,而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就是它。” “苍水城。”夏柒艰难地看着地图,这张图说是地图都抬举了,就是张标注了城池名字的线条图。 “这图还真是...”夏柒尬笑两声,“艺术。” 太抽象了。 夏柒最后两个字说的小声,再加上路遇一坑,车身突然颠簸,楚朝年没听清:“你说什么?” “额...”夏柒将密不透风的窗户打开一点,透进来一丝凉风,吹散马车内的浊气,“我是说这地图太简洁了,没有一点标识作用。” “比如临水镇附近有座山,这地图上连临水镇都没有,只有大城池的名字。官道路况也没有任何区别,那万一这地图上的路不通了呢。” 古代绘制地图简直是千难万险,更何况楚朝年的目的是代天巡守,说白了就是全国巡游,也没有时间绘制详细地图。 “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虽然说没有时间绘制详尽的地图,但是找个方向感好的人用一些简洁的规范的符号绘制简洁明了的地图应该可以吧?” 地图绘制艰难,还有时效性,就像某地某山突发泥石流冲垮了道路,是修缮道路还是重修一条路,修的过程中要耽误时间,这期间别的地方又有改变,那这地图到底该怎么画。 所以一般地图都有局限性,比如某城池附近的地图,有山有水有村庄,画的很是详尽。 但全国地图就只有楚朝年手上那份简洁到只剩线条和城池名字的图。 楚朝年听懂了夏柒的意思,就是不太明白她说的简洁的规范的符号代表的意思。 “比如呢?” “像这样就代表山川。”夏柒画了一个三角,然后再画了三道波浪,“这三条曲线代表河流。” “用一些简洁的符号就可以绘制一张通俗易懂的地图,所有图中的符号可以单独列在一旁,随时都能够查询。” “这个方法好!”楚朝年当即凭着记忆,以皇城为中心画出了他们走过路上的山川、丛林、村镇。 夏柒看着简易版地图,她心里还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不过不用着急,他们才刚刚启程,未来在路上的日子还多着呢。 楚朝年:“这也是你师傅教的?” 夏柒看向窗外的天:“是啊。” 从临水镇到苍水城,马车要走上三天,也就是说他们要在野外露宿了,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找到一个破庙。 路上时间紧,中午车队不再单独生活做饭,楚朝年也跟着吃糗,好在厨子准备时参考了夏柒的意见,一些饼里加了盐,一些加了糖,好歹能换个口味,比没有味道又干又硬的糗好多了。 傍晚,车队偏离官道,行至一片流动的湖泊旁。岸边空地广阔,视野空阔,四周有树木,但却并不密集,适合扎营休息。 丫鬟小厮去收集枯树枝回来点火,夏柒将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庆幸现在是冬天,腌制好的食材不会轻易坏掉。 最先生的火自然是给楚朝年的,夏柒也跟着坐在火堆旁,两根铁柱插入土里,中间是可拆卸的锅。 夏柒将锅拆了,放上串了烤架的鸡,表皮颜色酱黄,可见腌制入味。 夏柒将红薯围在火堆旁,等着慢慢煨熟。 夏柒时不时地转动烤架,使鸡身表面受热均匀。不一会儿,捉鱼小分队之一的杨业带着鱼篓走了过来。 杨业眼睛闪着光:“小夏姐姐,烤鱼。” “你喜欢吃鱼啊?”夏柒看了鱼篓里的鱼,鱼鳞都刮干净了,还滴着水,明显是洗过的。 杨业重重点头,他知道夏柒做饭好吃,天天都能闻着香味,昨晚的鸡汤一想起来就回味无穷。 夏柒打开自备的调料盒子:“那你去跟大家都说一声,不管做什么,湖里的水都要先烧开了才能用。” 湖水清澈,没有现代的污染,但生水寒凉也存在饮用问题,烧开的话能减少大半隐患。 杨业有些小话痨,在王海面前是听话乖巧的徒弟,但到底是孩子心性,蹦跳着就去传话了。 夏柒串起烤鱼,将盐仔细地抹过鱼身,神情专注。 一直安静的楚朝年突然开口:“你对杨业倒是挺好。” 夏露荷就算了,她是夏柒的亲妹妹,至于杨业,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吧。 “是吗?”夏柒倒不觉得她哪里对杨业好了,她也想吃烤鱼了,“还行吧。” 夏柒以为他是觉得她烤鱼耽误时间,于是解释道:“他和王管事将小妹带回来的,现在又一起学习,给他烤条鱼而已,不会耽误做你的饭食。”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 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楚朝年:...... 21、苍水城2 腌制过的鸡肉烤好后表面金黄,滋滋地往外冒着香气。 咬下一口,鲜嫩的肉质中完美融合了腌料带来的口感。 夏柒给所有鱼抹了调料,然后递给杨业。 杨业接过鱼,为难道:“夏姐姐,我不会。” “你坐我旁边,我看着火候呢。”夏柒挪了位置,与楚朝年拉开距离,示意杨业坐中间,她另一边是夏露荷,手里也拿着条鱼在烤。 烧烤这种技能要从现在起开始训练,夏柒看着自己手里烤的差不多的鱼肉,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只是懒得烤太多人的。 在喝了融合灵泉的人参鸡汤后,一病两弱的楚朝年,她和夏露荷固本培元,胃口都好了不少,而杨业又是正吃长饭的年龄,他们四个人至少得烤四条鱼吧,一条条烤下来她的手不得废了。 “杨业你翻个面,小妹你再往前伸一下,让火烤到鱼背。” 夏柒边烤鱼边指挥身边两人,夏露荷还好,乖巧听话再加上她本就做过家务煮过饭,在夏柒的讲解下很快就上手了。 但杨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只会拿笔执剑,烤鱼过程中问题频出,好在他对自己烤鱼这件事很有兴趣,再加上他话痨的属性,夏柒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讲该怎么烤。 “对,就这样,你暂时保持不动。” “好了,你再往前一点。” “可以了,翻个面。” 火光映照在夏柒的眉眼上,不如她眼中的光芒明亮。 她侧着身,面对着杨业手中的鱼,火光闪烁在她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骨相,另一半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四个人围坐在同一簇火焰旁,说话的声音也很热闹,夏柒左看看夏露荷,右指点着杨业,感到孤寂的就只有楚朝年一人。 “你给我...”一条鱼,我自己烤。 楚朝年话还没说完,夏柒突然站起身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夏柒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楚朝年,“烤好了,小心烫。” 第一条鱼当然得给尊敬的旅游团团长,给她发工资的楚朝年。 楚朝年神情冷淡地抿着嘴角,但站起来接过烤鱼的动作还是小小地暴露了他愉快的心情。 鱼肉鲜嫩,一点腥气都没有,楚朝年这还是第一次看着夏柒给他做饭,她又拿起一条串好的鱼放在火上炙烤。 夏柒做饭时很专注,让楚朝年想到了一句诗。 鲜夫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杨业的声音打断楚朝年的思绪,“我烤的鱼虽然没有夏姐姐烤的好吃,但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杨业的烤鱼也好了,他不顾烫咬了两口鱼肉,嘴里一直发出嘶气声。 夏柒将鱼身翻面:“自己烤的,吃着感觉是不一样的。” “姐姐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杨业点头赞同道:“我这鱼烤的吧,虽然比不上姐姐,但我吃着还挺香的。” 自己花时间费精力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即便对别人来说味道一般甚至难吃,但自己吃着却是美味的。 楚朝年听着两人热切的对话,咬下最后一块鱼肉,后槽牙莫名用力。 “给我一条鱼。” “什么?”夏柒空耳了一瞬,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烤鱼上,分了神和杨业闲聊,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看了眼鱼篓,里面没有鱼了。 杨业抓的鱼不少,他们只有四个人肯定吃不完,他就送了一些去给师父王海。 谁能想到楚朝年突然要自己烤鱼。 夏柒左右看了眼,杨业和夏露荷都已经烤好鱼开吃了,最后她的视线从空鱼篓移到手上烤的半熟的鱼。 “给。”夏柒将手里的鱼递出去,打算等会儿再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多的鱼。 夏柒站起身来就看到楚朝年将鱼身怼在火焰中心,她和夏露荷换了个位置,坐到楚朝年旁边。 “鱼往外一点,中间火太大了。”鱼本身就烤得半熟,楚朝年这么往火里一怼,时间一长鱼肉都要焦了。 楚朝年依言抽出来一点,手突然一抖,又松出来了许多。 夏柒心中无奈叹气,伸手扶了一把,握在楚朝年手后的树枝上,“再往里一点。” “好。”楚朝年应的快,手稳稳地握着烤鱼,身侧突然多了凑过来的夏柒,视线不禁偏移到她的侧脸上。 近距离在火光下,甚至可以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她的眼里只有鱼。 “该翻面了。” “哦,好。” 楚朝年淡定地将视线转向他们一前一后握着树枝的手,夏柒食指的关节刚好轻触他手腕的脉搏,一点冰凉让他感受到手腕处的血液似乎比平时要热一些。 杨业和夏露荷埋头专心吃鱼,周遭仍然有喧闹的声音,楚朝年心里却没了落寞。 “烤好了。”夏柒放开手抽回身子,左右看了看旁边围坐在篝火旁边吃鱼边热络聊天的人,分辨不出来那里还有多余的鱼。 李海和王海那边聊得很火热,钱婶在专心吃鱼,其他人夏柒虽然都认识,但一路上打交道的次数还是有些少。 她也不是真的有社交nb症,只是环境的刺激下激发的求生欲,现在让她起来一个个走过去问,还是多少有些犹豫。 “给。” 夏柒正犹豫着,手里就被楚朝年塞了条烤鱼。 夏柒满脸疑惑,“你不吃?” 楚朝年一本正经道:“我不饿,就像试试烤鱼。” 夏柒:...... 这不没事找事呢。 夏柒眼角抽了抽,虽然有她后来的补救,但一开始楚朝年将鱼放在大火里烤的太猛,表皮有一些焦黑。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夏柒默默吃鱼,去掉表皮,吃里面的肉还是很香的。 吃饱喝足之后,天完全地黑了,月亮挂在天边,格外地明亮。 夏柒甚至能够看到月光落在不远处的湖泊上,水面泛着银光。 此时的风还不大,吹起来有些微冷,但篝火的热度驱散了着寒意。 夏柒抬头看着天空中明月,身边依偎着夏露荷,狼崽墨云在外面玩够了又趴回她身边。 她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度过夜晚了。 末世的夜晚,夏柒经常在野外度过,睡觉都保持着警惕的日子,那时候哪有赏月的兴趣。 夏柒伸手靠近明灭闪烁的火光,耳边有喧闹声,有流水声,有风声,但她的内心却格外的平静。 夏露荷轻拉夏柒的衣袖,对俯身倾听的夏柒耳语道:“阿姐,我困了。” 说着,她还打了个呵欠。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的睡眠时间也更长。 夏柒带着她去一顶搭好的小帐篷。 古代的帐篷也叫帷幄、幄帐,虽不比行军打仗的帐篷宽阔雄伟,但这简易版的帐篷空间大小合适,容易拆装,非常方便。 楚朝年的车队,装的实用物件还不少。 夏柒再次感叹自己加入楚朝年的旅游团是个明智之举。 “阿姐,晚安。” “晚安,小妹。” ...... 晚上睡得早,第二天夏柒也起了个大早。 本以为她会有不适,但实际上她神清气爽。 一大早就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暗沉的天色一点点变亮,心情格外敞亮。 赶路的日子其实很乏味,但夏柒和夏露荷一起跟着王海识文断字,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也算是有趣了。 而且,她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夏柒决定等他们到了苍水城,她再和楚朝年说说。 楚朝年和她说过近期打算,他们会在苍水城多停留一段时间,要将发现红薯一事呈报回皇城。 苍水城很大,食材肯定也比小镇丰富,还有很多夏柒感兴趣的东西。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到达苍水城之前,他们会先抵达苍水城外的红枫村。 马车路过一片红枫树林,地面上满是枯黄的叶子,树枝上还有零星红叶。 杨业感叹道:“终于快到苍水城了!” 为了赶路,他们中午基本是吃吃又干又硬的糗,只有晚上扎营时才吃得上热乎乎的饭食,不过还是和客栈里的不能比。 他现在对夏姐姐说的烧烤越来越向往,说是很适合他们晚上扎营做饭,只是可惜了没有合适的烤架。 苍水城里有大的铁匠铺,应该能把烧烤架做出来,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铁具。 夏柒伏在车窗上,伸出头去紧盯着落在后方的枫树林:“我们还要在红枫村住上一天,修整一下才会进城。” 很快马车就停下来了,红枫村说是村子规模又比普通村子大一些,道路也更通畅宽阔,倒更像是个小镇。 村里基本都盖着青砖大瓦房,可见日子都过的不错,应该是和毗邻富饶的苍水城有关。 村子里的人家大多都有空房,但没有一家能够完全接纳车队。 车队停在了村外,田里干活的村民都好奇地看过来,有几个直接走过来询问。 夏柒下了马车,目光时不时地转到身后看来时的枫林。 李海和几个村民聊过后,就带着两个小厮跟着村民去找里正。 里正是一种基层官职,相当于红枫村村长,掌管着村里的户口和纳税。 车队要借宿,食宿都会付费,村民们都很热情,但马车和人数众多不好安排,只有去找里正分配。 他们日出启程,在车上吃的朝食,到达红枫村时才巳时正(10点)。 时间还早,众人都不急,级在村外等安排。 李海跟着村民们去里正家,夏柒纠结不过一秒钟,就和楚朝年做了报备,随后拿了箩筐带着狼崽就往枫林走。 无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尾随着夏柒往枫林走去。 22、苍水城3 “嗷呜~” 墨云嗅了嗅空气,轻叫出声。 “别闹。”夏柒轻蹲,用余光瞥身后的枫林。 一棵粗壮的红枫树脚下,飘过靛蓝衣袍。 夏柒离开车队时就发现有人跟着她,和他有过节的只有孙鹏,但他非常不巧地在路上得了风寒。 煮人参鸡汤那天,夏柒让李海分给了每人一碗鸡汤,除了孙鹏。 鸡汤里她滴了灵泉,能提高人体免疫力,效果很明显,楚朝年和她一个病一个弱都没有感冒。 那跟着她的人会是谁? 夏柒摸了摸墨云柔顺的毛,起身往枫林东侧走去,那里有一条河流经红枫村,最后会流入苍水城。 苍水城以苍湖水巷闻名,靠的就是水。 夏柒走到河边,把箩筐放到一旁,抱起墨云放在箩筐中。 她往一旁挪了两步,与箩筐拉开小半米的距离,然后蹲下。 夏柒用双手鞠起一捧水,抛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她再次前倾身子双手做捧状伸入水中,原本的并脚蹲也不经意间换成右腿屈得更低,以右腿为着力中心,左腿肌肉紧绷。 夏柒看到湖中自己的倒影,以及俯身晕染开的阴影。 她捧起清水的同时身子往右一侧,手中水尽数泼在身后人的脸上,模糊了对方的视线,顺势左腿横扫。 噗通—— 巨大的水花飞溅,夏柒站在岸边拍了拍胸口,还好她反应快。 “嗷呜!” 被水花淋了一身的墨云睁大幽蓝的眼睛,委屈地瞪着夏柒。 要不是夏柒把它放箩筐里,它不用被淋湿的。 夏柒心虚一秒,赶紧把墨云抱出来。 在水中挣扎的青年游到岸边,爬了上来。 夏柒把队伍明面上的人都大致记住了,眼前这个青年是做杂活的,她有看到他在厨房帮厨,也看到他帮忙晒药材。 “你是...冯晨?”夏柒回忆了一下,“我不曾得罪过你,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背后害我?” 冯晨呛了水,跪在地上俯身不断地咳嗽,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他不回话,夏柒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河岸,远离冯晨。 夏柒等了约莫两分钟,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装听不到?” “咳咳咳。”冯晨抬起头面色惨白,行动迟缓地站起来,“不是,我...咳咳咳。” 夏柒手腕用了巧劲,用石子打向他的侧腹部,第十一肋游离端的下方。 冯晨刚站直,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又让他跌回地上。 夏柒打得是他的章门穴,重击后会出现肝脏处会疼痛难忍。 夏柒立即走了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肩窝处,冯晨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滚进了水里。 “你咳得太久了,演技太假了。”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是谁让你来害我的。”夏柒猜测道:“孙鹏?” “咳咳咳,你居然会医术?!”冯晨又爬回岸边,双手撑着河岸准备爬上来,眼前突然闪过一双布鞋。 “啊——” 夏柒狠狠地碾在冯晨的手背上,“你是没听清楚我问话?” “别,疼,抬脚!”冯晨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死静的眸子,被冰冷河水浸泡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一股更加寒凉的气息,那种从为尾椎骨沿着脊背冲上头部的寒冷。 他后悔了,后悔收孙太医的银子对付夏柒。 “别抬脚,你是这个意思吗?” 夏柒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却让冯晨不寒而栗。 “不、不,我让你、不、求你抬脚。”冯晨忍着腹部和手指的疼痛,忍着浸骨的寒冷,用冷的发抖的声音乞求夏柒,“求你抬脚,我、我告诉你是谁要我害你。” “不用了。” 夏柒的声音很轻,松开了脚。 就在冯晨松了口气时,一股大力将他又重新踢回河水中。 夏柒抱起墨云,让它更直观地看到在水中挣扎的冯晨。 “你已经没了价值,不管对我,还是对于孙太医。” “或许,你该庆幸遇到的是现在的我。”夏柒没有阻止冯晨再挣扎着爬上岸,“不过,我不想再队伍里看到你。” 末世降临之后,每一个活下来的普通人手上都染了血。 夏柒能在末世单打独斗存活七年,不仅是靠异能空间,还有果断和狠决。 斩草除根,是她被坑得差点死掉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但她现在是大楚的夏柒,她的手是用来做饭菜的,还很干净。 她还嫌冯晨的血会脏了她的手。 冯晨看着夏柒背上箩筐离开,心中的大石才真正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夏柒能猜到是孙太医找的他,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冯晨看向红枫村的方向,眼中露出了纠结。 还有一笔钱没到手。 ...... 夏柒走遍了整个红枫林,终于找到了一棵看起来就‘弱不禁风’、枝干细小、存在感低微的红枫。 四下空旷无人,夏柒将所有灵力灌注在左手,贴在红枫树干上。 一整棵红枫连根装入空间中,墨云震惊地在红枫原来存在的位置蹦跳。 夏柒却一股子跌坐到地上。 她的额头上布满汗水,嘴唇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紊乱,身上的力道都消失了。 增进灵力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全部用掉,不断试探自己的极限。 但这个方法很危险。 树不比果实种子轻便,它的根扎得很深,要想连根拔起,靠她的力气是不可能的。 好在她灵力用尽时周围没人,这时候再来个‘冯晨’,她真的成俎上鱼肉了。 夏柒就地盘腿调息,这时候的灵力也很好恢复。 夏柒还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在山林,或者说人少近水植物多的地方,灵气就格外浓郁些。 她吸收的速度比平时更快。 一刻钟左右,夏柒就能感受到她的灵力恢复了七成。 背起箩筐,夏柒慢悠悠地往村外的车队走。 里正和李海站在一处田埂上,空旷的田野和散落其间的青砖大瓦房相互映衬,放眼望去能将夏家村尽收眼底。 李海没有表明楚朝年的真实身份,但里正是个聪明人,单看一溜的马车队就知道非富即贵。他们村子的日子过的是不错,但谁会嫌钱少呢。 车队的人不能分的太散,不论是人数还是地理位置,所有分成了四拨人,需要找四家合适的村民。 里正家自然占一个,还有两家是村里日子过的不错,房子占地广,空房间也合适。 村子里其他人家要么就是离的太远,要么就是家里空房不够。 村长指完三处合适的人家后犯了愁,第四家着实难找,纠结着能不能再拆成两家。 李海突然开口:“那家呢?方便去问问吗?” 李海指的是里正家北侧的一处大平房,它在青砖瓦房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占地广阔不说,它的外墙不像村里其他房屋那般老旧,明显新修不到一年,外形和村里格格不入,倒有些城里人家修缮的风格,让人一眼就看到它。 “这...”里正肉眼可见地犹豫了,叹了口气说道:“郑家确实有空屋,就是不知道他们家会不会同意。” 红枫村时常有赶路人借宿,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过的不错,他们也都不在乎几碗饭和一张床。 大多数情况下,赶路人还都会付钱,若是经济困难的,也会帮着砍柴挑水等等。 所以,村子里的人大多都热情好客,很愿意接受路人借宿。 尤其是楚朝年一行人,他们借宿的花费不到客栈的一半,但对于农户来说已经很多了,是他们入住后会得到热情款待的程度。 但郑家不一样,房屋是去年年底修建好的,他们年前从苍水城搬回来住。 年中有个多日赶路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想借宿,却被郑家拒之门外。 里正边走边和李海说一些郑家的简单情况:“郑家现在当家的是郑少爷,回来时他父母都病着,现在好多了。” “当时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很多马车拉行李。当时回来的人也多,不过现在就剩下几个...”里正顿了一下,“妾室。” 郑少爷,几个妾室。 李海瞬间明白,这是家道中落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家宅院宽大气派,就是不知道这只骆驼到底还剩多大。 说着话,里正和李海走到了郑家门前。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从郑家门前出来,她全身素朴没有半点装饰,五官轮廓属上乘,但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做惯活计的。 她手背皮肤皲裂,抱着一盆衣服,像是要去河边洗衣。 李海莫名觉得有些脸熟,但他肯定他从来没见过这名女子。 “小夏,你过来一下。”里正朝那妇人招手,李海愣了一下。 夏一抱着衣服走了过去:“里正,是有什么事吗?” 里正说明来意后,夏一面色纠结,“这...” 自从年中衣衫褴褛的赶路人上门借宿之后,郑老夫人就下了令,不许让人借宿,以后遇到都直接拒绝。 她只是个卑微的妾室,如今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她没资格谈论这些。 夏一只扫了一眼李海,见他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他还只是个管事。 晃眼间看到村外停靠的马车,夏一道:“这还得请里正去问少爷,我得先去洗衣了。” 赶路的人大多辛苦,她是想着可以的话就尽力帮一把,就像年中时她悄悄给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一些干粮。 但她没有办法再做更多的事,她只是个卑微的妾室,说白了也就是个奴仆。 不过,如果里正带这个管事亲自去见少爷,说不定能成功借宿。 23、苍水城4 夏柒空着箩筐回来,除了孙太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人在意她的空手而归。 夏露荷和杨业直接凑到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着杨业玩熟了,夏露荷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些,没有一开始的紧张无措了,脸上灿烂的笑容都多了。 李海带回来消息,郑家答应了借宿一事。 楚朝年、夏柒、夏露荷、李海和杨业,五人一同住在郑家一晚。 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够整个车队的人在苍水城最好的客栈住上一晚。 夏柒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的月薪高的有多离谱。 想到楚朝年一开始的优待,夏柒觉得她有责任把他的身体养好,尝尽各种美食。 冬日里,怎么能不加点食茱萸保暖驱寒呢。 夏柒随着众人来到郑家,不得不说,高价也有好处,五人各有一间打扫过的房间,并排在一起。 郑家的主人很客气,三个女仆恭恭敬敬,在他们离开之前,她们也供他们驱使。 还有一个管事的女仆,出门洗衣服去了,暂时不在。 “各位这是要去苍水城?” 郑家少爷郑功将楚朝年迎进厅堂,目光扫过在他身上的玄狐大氅,艳羡一闪而过。 即便是他还在苍水城里,都不见得能有这么一件大氅。 见楚朝年点头,郑功又道:“想必各位是去看苍水城十日后的冰嬉盛典的吧。” 楚朝年再次颔首。 郑功说了许多苍水城的风土人情,楚朝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地应上两句,顿时让郑功引以为‘知己’,要和楚朝年称兄道弟。 就凭你,还想和小王爷称兄道弟。 李海心中不虞,但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侧立在一旁听着,半点不悦都不曾外露。 夏柒站在楚朝年的另一侧,左耳朵进右耳出,全当没有听到,面上和李海一样平静,心里却嗤笑。 这个郑功倒是很符合他的名字,功利得很。 两个不会做表面功夫的小孩子早早地就被夏柒打发出去玩了,杨业说想吃烤鱼了,就带着夏露荷一起去河边抓鱼了。 楚朝年婉拒了郑功称兄道弟的建议,举止有礼,言谈有度,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郑功见人家没这个意思,他再贴上去就有些丢份了,而且楚朝年态度很好,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郑功道:“你们先休息,我让人先去准备午饭。” 夏柒在楚朝年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衣服,没有任何人发觉异常。 楚朝年道:“让她一起去吧。” ...... 杨业带着夏露荷到河边捉鱼。 杨业捉鱼很熟练,三两下将叉到的鱼丢进岸边夏露荷手里的鱼篓中,准头极好。 夏露荷喊道:“可以了!” 鱼篓已经装满了。 “那就回去吧。”杨业上了岸,顺手接过满满地鱼篓,和夏露荷聊着烤鱼。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洗完衣物一起回村的妇女,她们大多收到消息,知道有一批人借宿红枫村,所以对杨业和夏露荷表现出好奇。 说杨业是话痨都委屈了,他才是真正的社交天才,热情开朗的性格很快知道了很多信息。 不去刺探情报都委屈了。 站在分岔路口,一群妇女冲夏一道:“你们住在郑家啊,小夏,他们俩就交给你了。” 郑家在里正家北侧,附近没什么人家,她们要朝东边去。 夏一收回落在夏露荷身上的视线,慢了半怕才回了个好。 夏一沉默地带着杨业和夏露荷往夏家走。 几个妇女走另一条道路,边走边聊天。 “那小女孩长得可真俊,乖巧的很。” 其中一位附和,然后回头看了眼三人的背影,“我怎么觉得那小女孩有些眼熟。” “得了吧,那俩小孩一看就是车队里的少爷和小姐,你哪里来的眼熟。” “我其实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另一个妇女想了想,“你们觉不觉得和夏一有点像,侧脸眉眼处,当时我就站在她们身边,总觉得很相似。” “算了,她一个妾,怎么配和人家富贵小姐比。” “诶,可别这么说。郑家那一家子不怎么样,但是夏一还是好的。” 吐槽夏一的妇女也自知失言,补救道:“谁让她命苦呢。” 郑家祖上是红枫村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兴师动众,鼻孔都朝天看,看着热情招呼的村民们面子上虽然亲近,但是神态举止间流露出的不屑,他们又不是没有感觉。 他们才不会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村里人对郑家的感官不太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村子里都是农户,不兴什么三妻四妾。 村子里的女人一开始对郑家的四个妾室很是敌视,但后来经历一场逃亡抓捕后,她们就不那么敌视了。 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去做妾室呢。 更何况,郑家家道中落,遣散了雇佣的人后,这些妾室和奴仆又有什么两样,生死都被人捏在手上。 “走了走了,别说了。” ...... 夏一一路上很沉默,目光时不时瞥向夏露荷,表现得好像是在看她跟上没有。 夏露荷小手纠结在一起,她不认识夏一,但是夏一的目光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夏一带着他们回到郑家,两个小孩去找了李海。 夏一将衣服晾起来之后,听到传话拿着一个空盆去了厨房。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郑功皱起眉头,开口就是数落:“不知道今天有客人吗?” 夏一低声道歉,看来郑功同意借宿了。 不过,郑功的态度... 很快夏一就知道为什么郑功只是数落她一句了。 “这个是楚公子的私人厨娘,夏柒。”郑功语气瞬间阴转晴,态度温和不少:“你听她安排就好。” 夏...七? 是阿七吗?应该是吧,还有刚刚那个小女孩... 心里有了预测,但是在夏柒转过身来时,夏一还是失了态。 砰—— 木盆掉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厨房里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夏一身上。 “你在想什么,这么点事都做不好!”郑功开口就是责问,突然又止了口,讶异地看着夏一,又看了看夏柒,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不停游移。 夏柒从进门就跟在楚朝年身边,侧着身低着头,郑功也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他以前在苍水城每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人,看谁眼熟都很正常,就没多想。 但是当夏柒和夏一同时站在一起,眉眼骨相处,让人一眼看出相似。 夏柒觉得郑功脑袋再摇下去就要拧断了时,他才慢慢停下来,对夏柒道:“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郑功的态度很客气,言语神态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倨傲。 “不碍事的。”夏柒温和道,她这一身衣服是在临水镇买的,在临水镇上算贵的,料子和苍水城好些富裕人家用的一样。 郑功向夏柒问道:“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夏柒没有回答,一脸疑惑不解。 在没有完全了解情况下,她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信息,相反夏柒还微微皱起眉头,倒是能套出对方的信息。 郑功也自知失言冒犯,他们只是借宿的关系,而且男女有别,贸然打听人家家里不太好。 “这是我的妾室,夏一。我看你和她眉眼处有些相似,她思念家人,你们都姓夏,长得又有几分相似,我还以为你和她有血缘之亲。”郑功指着夏一解释,“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则个。” 夏柒还没说话,夏一就先开了口。 “我只有两个妹妹,一个比我小一岁,另一个确实和这位姑娘差不多大。”夏一手上抱着捡起的木盆,指关节泛白,话锋一转:“但是这位姑娘却还有个妹妹。” “所以,这位姑娘不可能是我那位妹妹。” 郑功瞪了夏一一眼,朝夏柒道:“看来是我大意了。” 夏柒:“无事。” 郑功离开厨房,其他人开始忙碌,夏柒却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夏一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妹妹的?” “我...”夏一语塞,很快又道:“我洗衣回来遇见了小八,她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所以我觉得你们是兄妹。” “是么?”夏柒语气意味不明,进了一步,声音却更轻了:“你怎么知道她叫小八?” 夏一解释地磕磕绊绊:“你、你叫夏七,我、我想可能你、你是在家里排行第七,你的妹、妹妹应该就排行第八了。” “哦,原来如此。”夏柒认真地点点头。 夏一呼了口气,放下心来,紧接着有听到夏柒致命三连问。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你的名字也是这么排出来的吗?你叫夏一,是因为你在家里排行老大?” 夏柒的声音很轻,就像羽毛一样在耳边刮过,但留下的感觉却一直不散。 夏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夏柒眉眼温和,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上去温润无害,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带着莫名的不安。 这种感觉不是夏柒无意间流露出的,夏一觉得夏柒是刻意流露的,刻意让她感觉到。 夏一没有害怕,心中反而觉得欣慰。 小七她长大了。 能保护自己了。 24、苍水城5 午饭夏柒没有动手,她只是借用了个地方,处理她在路上风干的红薯。 郑家有石磨,笨重硕大,没放红薯片进去夏柒都推不动。 夏柒准备去找杨业来试试,虽然他年龄也不大,但是好歹是学武的,力气应该能推动石墨。 “我来吧。” 夏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夏柒诧异地看她一眼,让开了位置。 夏一微微弓着身子,双手推动石磨,随着石磨走动,看起来游刃有余,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 夏柒也随着她走动,在磨盘上铺风干的红薯片。 石磨在院子中,四下无人,只有石磨碾过红薯片的声音。 “我来的路上有听到说,年中有个人上门借宿,结果被赶走了。”夏柒就推了推红薯片,将它们推到石磨能碾压的地方:“我们来借宿,不会打扰吗?” 夏一回道:“我只是个下人,主人家的事情不清楚。” “你也不算下人吧。”夏柒在厨房见过郑功对其他妾室,那才是对待奴仆的态度,挥斥指骂一点情面都没留,到夏一这里只是数落,“而且我看她们刚才都听你的呢。” “卖身契都在别人手上,怎么不是下人呢。”夏一回得平静,她并不觉得自己又被区别待遇,一样都是下人,“我只是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你似乎并不在意地位的变化?”夏柒在来的路上有听说,郑功在搬回红枫村之前就和夫人和离了。夏一当时只是一个沉默安静,不讨郑功喜欢的妾室,但是后来发生了逃妾事件。 郑家从富饶繁华的苍水城搬到放眼望去全是田地的红枫镇。厨房里另外三名妾室从要别人伺候的夫人,变成要伺候郑家的下人。她们过惯了富贵闲散的日子,一时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还要伺候性情大变的郑功,心里都郁气,就计划了偷跑。 后来当然是给抓回来,妾室说的好听是侧夫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下人,卖身契都捏在主人手里。若是敢逃跑,主人当场打杀都是可以的。 夏一没有逃跑,她虽没读过书,但是她去给在学堂的夏思忠和夏思孝送过饭,听过夫子讲课。 她当时不懂,但都全都强记于心。后来郑功看上了她要纳妾,她在卖身契上是按了手印的,夏父也收了钱。 她庆幸自己没跑,免去了一场打骂,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事情发生之后,她从妾室末位排到了前面,郑家现在共七口人,除了郑功和其父母,就只剩下四个妾室了。郑功对夏一的态度是四人中最好的,很多事情都交给夏一去办,让她安排另外三个妾室干活。 夏一的地位在郑功心里明显拔高。 夏一苦笑道:“哪有什么变化。” 她的卖身契还在郑家,本质上她还是下人。 郑功一开始喜欢她的脸,然后嫌她木楞又厌弃她,家道中落之后又因她没跑而觉得她‘忠心’,给予所谓的‘宠爱’。 夏一每每想到这些,就想发笑,算是麻木无波的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了。 空气陷入沉默,夏一推磨,夏柒放红薯干,很快一箩筐的红薯干都碾磨成粉。 在收集红薯粉的过程中,夏柒和夏一并排站着,靠的很近。 夏柒轻声问道:“那你有想离开吗?” 夏一的动作一顿,想否认,但她开不了口。 想要点头,但又怕连累夏柒。 “你不用考虑其他的,只要只遵从你的本心。”夏柒直视夏一的眼眸,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告诉我,你想离开吗?” 夏一都是靠着夏柒唇瓣的开合理解她说的话,她下定决心否认,她是绝不愿意连累夏柒的。 望进夏柒那双乌黑的眸子,犹如大海般深不可测,海面并不平静,波浪不止,随时能聚风成暴。 夏一莫名地遵从了本心,声音坚定决绝。 “我想。” “好。” 夏柒手指点了点石磨,抱着红薯粉就转身离开了。 夏一心中忐忑不安,好是什么意思? 她要帮她吗? 她是不是连累她了。 ...... 夏柒将红薯粉放入烧开的大锅中熬煮,不断搅拌防止它粘锅。 等到其熬成透明黏糊状,夏柒将它放在圆孔篦子上按压,得出粉条的雏形。 赶在午饭前,夏柒制作出一批粉条放在院落了,等晾干。 夏柒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含着笑走进了楚朝年的屋子。 楚朝年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了她一眼。 “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夏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这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楚朝年:“你上次找我帮忙,就是这副样子。”夏柒脸上带着笑容,眼中闪着光一看就在想鬼点子,并不显得殷勤刻意,反而带着点俏皮狡黠。 夏柒盯着楚朝年,眼里的期待像扑闪的光:“帮还是不帮,小少爷~” 楚朝年轻咳一声,避开她直白的目光,喝了口茶水:“上次你请我看戏,那这次呢?” 夏柒知道他是答应了,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夏柒看向院外,指腹擦过被茶水润色的唇瓣,道:“当然是演一场戏啦。” 午饭,郑功派人请楚朝年,在看到夏柒跟在他身边时眼中露出微讶。 李海、杨业和夏露荷都去了偏堂吃饭,楚朝年居然会带夏柒到正厅吃饭。 楚朝年和夏柒的关系不简单,至少不是普通的少爷与厨娘,郑功自以为看出了痕迹。 夏柒和楚朝年同时落座,楚朝年端正优雅,对郑功饭前的客套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而夏柒双手撑在桌上捧着脸,头往楚朝年方向一偏又无奈转回到桌上,一副百无聊赖地模样。 郑功连带郑家父母对夏柒的行为都有些不虞,但她看着年龄不大,虽然不清楚她和楚朝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们举止亲密,楚朝年又放任着她在桌上无礼。 反正夏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就当没看见了,楚朝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郑功道:“大家吃饭。” 村里人大多都是农户,做饭标准是量大管饱,味道只能说是一半。而这一桌子菜都是精致小碟,分量不多不少合适均匀,荤素搭配有致。 郑家家道中落之前在苍水城有一家酒楼,生意红火,客座爆满。在曾经冰嬉盛典上,客房一金难求。 尽管没落了,郑家的吃食是从不将就的,别说村子里比不上,即便是苍水城居民的饭食也不一定比得上他们家的水准。 郑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观察楚朝年的表情。 楚朝年一行人在路上肯定吃不了这么丰盛的饭菜,郑功对自家的饭菜还是有把握的,他等着楚朝年的赞不绝口。 楚朝年吃相优雅,慢条斯理地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就是神情总是那么平淡,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 郑功默默吃了一口冬笋,清新味美。 不应该啊,楚朝年怎么没有半点外露的表情。 比夏柒的手艺差多了,楚朝年吃惯了夏柒做的菜,吃御厨做的菜都觉得一般,更别说是郑家的菜色了。 不过,他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用膳礼仪。 楚朝年没有反应,郑功有一瞬间的失望,但随即振奋起来,这就说明楚朝年比他想象的还要富有。这等菜色,他的反应如此平凡,就证明这是他日常见惯了的。 他得和楚朝年打好关系,说不定到时候他们郑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呸。”夏柒嚼了两口冬笋,吐在了地上:“什么玩意儿啊,难吃死了。” 夏柒愧疚地看了眼地上的冬笋,抬起头来就立刻切换成不屑模式。 为了不再浪费粮食,她目光嫌弃地扫过桌面上所有的菜,然后瘪瘪嘴放下筷子,一副完全下不了口的模样。 郑家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目光愠怒。楚朝年也停下动作,近距离看着夏柒表演。 郑功对夏柒的态度也不是对待丫鬟,反而客气忍让道:“不知道哪里不合你的口味,我让她们下去再做几样。” “都难吃。” 夏柒的一句话让郑功的假象差点破功,饭桌上空气凝滞,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不过夏柒认为,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被夏柒说难吃,郑家的人脸上都挂不住。 他们家之前好歹开的是苍水城第一酒楼,夏柒这么说,不是打他们脸呢么。 “不用做了,做出来还不是一样难吃。”夏柒翻了个白眼,火上浇油道:“这种东西,做出来就只配喂猪。” 夏柒斜着眼睛,冷哼道:“狗都不吃。” 被人这么说,郑功还是要脸的,他当即就拉下了脸,朝楚朝年道:“楚公子,你身边的丫头也太嚣张了。” “不知道楚公子是何意?若是对我郑家有所不满,大可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郑功觉得楚朝年气度不凡,不像是借夏柒之口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夏柒这般不屑他家饭菜,若是背后没人撑腰,他是不信的。 难道夏柒这样,真的是楚朝年指使的?郑功心里疑惑,可他和楚朝年才见面,何至于弄的这么难堪。 “我说话,你问我家小少爷做什么?” “我家小少爷温和善良,你们给他吃猪食都不计较。” “你家饭菜难吃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夏柒冷嘲热讽,满脸不屑,做足了跋扈样子。 25、苍水城6 场面一度寂静。 郑功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他怒火攻心指着夏柒,嘴里说着你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导演·柒见气氛差不多了,脚下轻踢楚朝年。 快接戏,不然就演崩了。 楚朝年敛去眼中的笑意,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对上夏柒却一脸严肃:“怎么说话呢,快和郑公子道歉。” “我不,我不,我就不。” 夏柒也站起来了,一副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做派。 怎么还怪可爱的。 楚朝年看着夏柒不高兴地噘着的嘴,心想着都快能挂上油壶了。 楚朝年皱起眉头,厉声道:“快道歉!” 楚朝年平日看着冷淡,对外又客气有礼,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生气的样子。 现下他呵斥夏柒,声音比平常说话低了几度,多了些威严,脸上全然没有半分表情,一双眼冷冷地扫过夏柒。 郑家人都忽然觉得有些冷,楚朝年真的生气了,看着还挺怵人的。 郑功相信了楚朝年没有借夏柒之口表达不满,是夏柒自己的问题。 郑功拉近关系,顺便打圆场道:“楚兄,别生气。” 楚朝年掷地有声:“道、歉。” 大厅内的氛围更加凝重了。 “我不!”夏柒梗着脖子,嚣张的气势瞬间低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瞪圆朦胧的双眼,声音中带着哭腔:“就是难吃,难吃,难吃,难吃还不让人说了!” “我就不道歉!” 夏柒一跺脚,捂着脸,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她实在是不行了,再待下去她就要笑场了。 接下来就都交给楚朝年了。 “这...” 郑功蒙了。 楚朝年看着夏柒跑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声气,对郑家人道:“她平日里让我给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代她说声抱歉。” 郑功连连摆手说着不碍事,看来他还小看了楚朝年和夏柒的关系。 郑父却是个聪明人,楚朝年贵气非凡,客气有礼。他身边的丫头之前看着还文文静静的,直到她吃了饭菜之后,态度才开始转变的。 难道他们家的饭食真的难以下咽? 郑父问道:“不知道刚才夏姑娘为何要说难吃,还望解疑。” “阿柒她说的确实过分了。”楚朝年再次替夏柒说了声抱歉。 楚朝年若是直接说他们的菜不好,郑父还会有逆反心理,觉得他们菜没有不好,但楚朝年这个态度,反而加深了郑父的自我怀疑。 是因为他们的菜太难吃了,所以酒楼才没人光顾? 郑父看了眼儿子,郑功立刻会意:“楚兄,你不妨直说。” 他忍着难堪说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家以前就是在苍水城开酒楼的,可最近几年生意惨淡,入不敷出,最后做不下去了才转卖了酒楼,回到这红枫村来。” “我那做饭的妾室是当初酒楼大厨的女儿,手艺不说学了十成也有八成。” “为何会让夏柒姑娘难以下咽?” 楚朝年面带难色,渗入骨子里礼仪风度让他无法直白批评郑家饭菜的难吃。 郑家父子再三催促,楚朝年这才按夏柒编的剧本说道:“我队伍里有位曾经的御厨,他平生最爱钻研厨艺,觉得在宫里已经无法使厨艺精进,于是求了恩典出宫。” 听到御厨二字,郑家父子眼睛都亮了,那就难怪夏柒会说出难吃了。 不过,楚朝年之后的话更是让他们差点惊掉下巴。 “而他后来拜了阿柒为师,阿柒在厨艺一道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天赋。”楚朝年继续道:“她经常会做出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式。” “所以她对吃食方面的要求格外高了些。” 楚朝年没有说郑家的饭菜难吃,只说了达不到夏柒的要求,其他的就让他们自行体会。 “刚才阿柒确实多有得罪,如果不嫌弃,我就做主将她曾经做过的糖醋里脊的菜谱送给你们。” 郑功和郑父对视一眼,眼睛都亮了,但还是象征性地推辞几句。 “你们就别推辞了,是阿柒先无礼的。”楚朝年唤来李海,让他带郑府的人去找队伍里的厨子,然后朝郑家父子道:“你们也不用担心阿柒不同意。” 郑家原本就没有注意到夏柒,楚朝年这么一提,反而提醒了他们。 楚朝年是主,夏柒是仆,照理来说,楚朝年送了夏柒的菜谱完全无需考虑夏柒,但是偏偏他是提了。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了夏柒在楚朝年心里地位不一般,也是,他都能容忍夏柒在众人面前放肆。 据说,夏柒还会创造出很多新菜式,她是个厨道天才...... 郑家父子暂时停止想象,只想尽快将糖醋里脊的菜谱拿到手。 郑父再三推辞,装作实在是推辞不过才道:“让功儿带李管事去吧,村里的路不好走。” 郑功和他继承厨艺的小妾一起带着李海出了门。 一桌子的菜,楚朝年每道都尝了一两口,然后优雅地说吃好了。 他的态度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也看不出对这顿饭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是,细算下来,他根本就没吃多少。 郑父郑母吃着往日满意的饭食,嘴里的味道顿时都不香了,就像嚼蜡一样。 一大桌子的菜,剩下大半。 “浪费了一桌子的菜,真可惜。”夏柒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我还没吃饱呢。” 楚朝年一进房间,就看到夏柒手边所剩无几的香煎萝卜糕,不禁扶额。 夏柒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发现你演戏很有天分嘛!” 楚朝年瞥了她一眼,夏柒无辜眨了眨眼,笑得开心。 “你要帮夏一,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要兜这么大圈子?”楚朝年不能理解的是,夏柒做事都拐弯抹角的,起初她还让他们有话直说呢。 想到这儿,楚朝年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夏柒问他:“你觉得郑功怎么样。” 楚朝年中肯地评价道:“急功近利。” “还是个嫌贫爱富的两面派。”夏柒补充道,“我听闻年中的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来借宿,就被郑功趾高气扬地赶走了,说是郑家不欢迎他。” “咱们付了比住酒楼还多的银子,他就客客气气的,还想跟你称兄道弟。” “前倨而后恭,”楚朝年轻笑一声,“思之令人发笑。” “那不就得了。”夏柒耸耸肩,“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傍上你。” 若是夏柒没有表现的飞扬跋扈,郑功又知道了夏一和她有血缘关系,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夏一走,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通过夏柒这条线扒着楚朝年不放。 楚朝年揶揄道:“我倒是要感谢你为我考虑了?” 夏柒理所当然:“不客气。” 两人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笑过之后,楚朝年又回到正题:“你有把握吗?” 夏柒眼神转暗,指腹无意识地摩擦下颌,“那就得看郑功能为了钱做到什么地步了。” 夏柒忽然想起了个重要的事情:“对了,手给我,搭个脉。” 她的指尖搭在楚朝年的脉搏上,跳动比之前强劲有力。 夏柒的手抽离的瞬间,楚朝年竟然有一瞬的失落。 “嘴张开看看。” “什么?” 楚朝年惊讶了一瞬,但还是照做。 夏柒还想叫他伸舌头来着,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看样子楚朝年是接受不了的。 夏柒站起身,走到楚朝年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张开的嘴唇,唇色淡红,但在过分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有种别样的显眼。 这样只能看到外面,看不到里面。 楚朝年在夏柒伸手过来时偏了一下头,紧接着耳边就想起清冷严肃的声音。 “别动。” 夏柒双手捧着楚朝年的下颌,他微微抬头仰视着视线专注盯在他嘴里的夏柒,耳侧忽然觉得一阵发烫。 夏柒她还是很瘦弱,但气色和气质和初见时天差地别。 皇城里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都最是爱美的时候,什么唇脂腮红都是必不可少的。赶路时楚朝年偶然看见嬷嬷丫鬟们梳妆打扮,即便条件简陋也要上妆。 但夏柒没有半点在意,总是鞠一捧清澈寒冽的水往脸上一洒,晶莹的水珠酒会顺着姣好的眉眼画滑落。 此时她缓缓俯下身,目光认真又专注地盯着他嘴里,紧绷的眉宇倏地松展开来。 楚朝年愣坐着,四肢有些僵硬,一向敏感的神经就好像突然关闭了闸门,直愣愣地任由夏柒靠近,然后又远离。 淡红舌,薄白苔,灵活而有神,舌下静脉呈淡紫色。 也就是说楚朝年血液循环顺畅,身体状况不错。 “好了,你身体状况不错。”夏柒坐回原位置,倒了杯水喝,“可以吃微辣的食物了。” 夏柒心心念念的食茱萸,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看舌头是为了看确认我身体状况?”楚朝年回过神来,有些啼笑皆非。 他不知道夏柒要做什么,但还是任由她动作,楚朝年不自觉地摸了摸下颌。 “是啊,你看我的。”夏柒伸舌头让楚朝年看清楚,然后才道:“今早我照镜子看了我的,整体舌少蛋白,无血色,舌苔薄,舌下脉络不明显。” 夏柒感叹一声:“我这就是明显的血虚啊。” 没想到养了这么些天,她的身体素质居然还比不上楚朝年,有点心酸。 楚朝年:...... 26、苍水城7 郑功回到郑家就急匆匆地往书房里走,怀里还揣着菜谱方子。 郑父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郑功颤抖着双手掏出菜谱方子递给他,“他肯定是御厨,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我们去的时候,御厨刚好做了这道糖醋里脊,那是一种很美妙的味道,酸与甜融合的恰到好处。” “酸和甜?”郑父一脸疑惑,实在会想象不出酸和甜结合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 郑功重重点头:“是的!酸甜口味尤为独特,必定让人记忆深刻。” “这道菜能做吗?”郑父问林晨儿,她是郑功那个承了父亲厨艺的小妾。 林晨儿温顺地答道:“里面说的番茄酱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操作复杂,当时御厨都说他试验了很多次,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郑功迫不及待道:“他们明日走了之后,你就开始做。” 郑父倒不像儿子一样沉不住气,他想的还有很多。 一道新菜,对于一个酒楼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郑父关心道:“你父亲近日如何?” “还、还好。”林晨儿整个人瞬间紧绷,藏于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状。 “那就好。”郑父点点头,“你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吧,等做出糖醋里脊,你和功儿不妨回去看看他。” 郑父只字不提林晨儿也曾参与逃跑一事。 她呼吸一窒,懦懦地应下。 ...... 李海带回来一个消息:“冯晨不见了。” “王海派人出去找了,还是没有消息。” 冯晨是才近王府两个月的杂役,主动申请入队,平时就帮着做些杂活。 李海询问道:“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找到,那...?” 夏柒抢先道:“一队伍的人,难道要等他一个?” 楚朝年敏锐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 李海退下。 楚朝年:“什么情况?” “他不会再出现了。”夏柒无辜地耸耸肩,“还能有什么情况,不就是不想长途跋涉,跑了呗。” 楚朝年意味不明:“是吗?” 夏柒神色认真:“是啊。” “我饿了。”夏柒舔了舔唇,转移话题道:“是不是该演第二场戏了?” 楚朝年把盘子里的萝卜糕往前递了递,“你先吃完,现在还早。” 楚朝年找到郑功时,恰好未时正(下午两点)。 “实在是麻烦了,她年纪小,郑公子别和她计较。” 夏柒用侧背对着楚朝年,低着头踢着地面,一副不开心不服气的样子。 楚朝年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不情不愿地朝郑功说了句对不起。 “不碍事,夏姑娘年纪轻轻,在厨艺上就有如此高的造诣。”郑功递了台阶,指了指林晨儿道:“对饭菜评价几句,是晨儿的荣幸。” 夏柒轻哼一声,骄傲地扬起下巴看天。 楚朝年拉她两下,她依旧偏着头,抿着唇憋住笑意。 得知夏柒要用厨房,郑功道:“不如让她们一起,给夏姑娘打个下手。” 塞一个林晨儿目的太明显,四个小妾一起,说不定能学到个一星半点。 夏柒一口回绝:“不要。” 场面再度尴尬。 “别闹。”楚朝年目光扫了眼,指了夏一:“就让她打下手吧。” 夏柒瘪瘪嘴,不情不愿地带着人往厨房走了。 楚朝年解释道:“阿柒她不喜欢厨房有太多人。” 郑功若是没发觉夏柒和夏一长相相似也就罢了,但是他偏偏就是知道,所以对这个安排莫名在意。 “楚兄为何选夏一,晨儿会做饭,能更好的地帮夏姑娘打下手。” 楚朝年道:“你不觉得她们俩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郑功道:“这我发现了,但是这...” “阿柒还有两个姐姐,在她小时候就离开家了,虽然她不说,但心里还是牵挂着的。”楚朝年感叹道:“夏一长得和她几分相似。” 郑功试探道:“没有试着找过吗?” “当然找过,只是阿柒记不得太清楚,而我们抵达夏家村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的家里人了。” 郑功:“是临水镇附近的夏家村?” 楚朝年目光微讶,李海适时出现打断,然后找了个借口请他出门。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李海疑惑:“少爷,要想帮夏一离开郑家办法有的是,你何必跟着小夏一起折腾呢?” 楚朝年轻笑一声;“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李海不明所以地跟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是小夏编的故事很有意思? ...... 夏柒为了布局,特地从空间中拿了不少物资,装作从马车上取下来。 夏一听从吩咐熬煮放了许多大补之物的鸡汤:“这太奢侈了吧!” 夏柒神色淡淡:“让它慢慢炖着,这些肉不重要,重要的是汤。” “你们不吃这些?!” “不吃啊,你们吃。”夏柒拖了一张桌子,上面调料占了一大半空间,普通的食材占了一小半地方,“我主要准备这一桌子。” “我们吃?”夏一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就算在郑家没有倒下之前,她也不曾吃过这么多肉。 她被卖入郑家,比在郑家还战战兢兢。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能将离开的心思藏在心底最深处,甚至都不敢表露出迹象。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她?她只是七年前就被卖出去的‘外人’。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是大姐啊。” 夏柒是所有人都帮的,她是原主的亲姐姐,从小照顾原主的人。 可以说,两个姐姐帮人做工赚钱,才能养大她。 “会不会牵连你,若是...” “不会,你别担心这些。”夏柒整理好每道菜需要的调料和食材,严肃认真地正视她:“你考虑过离开之后怎么生活吗?” 楚朝年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不可能在路上一直捡人。 “我私下攒了银子,苍水城里总能找到一份活计。”夏一手里有钱,不管在哪儿这些私房钱才是她的依靠,“或者在苍水城附近的村镇买几亩地,种田也能养活我自己。” 苍水城附近可不止红枫村。 “你有计划就好。” 夏柒放下心,开始准备做饭。 第一道菜,花开富贵。 说白了就是萝卜酿肉。 夏柒先将青萝卜切成薄薄的圆片,烧开后捞起,一部分萝卜片对半切开,错层叠加摆放在白色瓷盘中心。 “这是花儿?!” 夏一还是第一次知道萝卜片能做成一朵盛开的花。 夏柒在肉馅中放入姜末、葱花、生抽、蚝油、鸡精、盐、胡椒粉、油、一个鸡蛋和一勺玉米淀粉。 然后将调好的肉馅放在萝卜片中,两边捏起来放在瓷盘中心的花朵旁边。 “就像这样,你把这旁边的空白填满。” “好!”夏一激动地参与到花开富贵项目中来,生怕就毁了这道菜,随着一个个萝卜酿肉铺满花边,整道菜也就完成了大半。 芡汁由玉米淀粉、生抽、蚝油、油和清水兑成。 夏柒将蒸好的芡汁淋在花开富贵上面,最后再撒下葱花和食茱萸作为点缀。 夏一:“这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能把菜做成花儿的。” “郑家以前酒楼最红火的时候,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郑家以前的酒楼,说来听听。”夏柒着手准备孔雀开屏,顺带八卦一下。 她刮除鱼鳞、去除内脏、减掉鱼鳍,然后将鱼头和鱼尾切除,鱼身切成四、五厘米宽的环状。 放入葱姜盐和料酒腌制,然后将鱼尾塞到鱼嘴里,鱼身片片重叠围绕着鱼头,摆盘成孔雀开屏的样子。 “其实...”夏一左右看了看,还走到厨房门口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才开始说。 “我从头说起吧,郑父原本是红枫村的,和朋友一起去到了苍水城的一家酒楼做学徒,他的朋友天赋更好,成为东家的亲传弟子钻研厨艺。他厨艺天分欠佳,后来从跑堂杂役做起,最后当了酒楼掌柜。” “后来下一代长大了,郑功哄得酒楼东家的独生女儿非他不嫁,再加上郑父推波助澜,酒楼就便姓了郑。大娘子娇宠长大,原东家就只娶了一位,她就也想效仿。据说当时郑功在大婚当天是许下了此生绝不纳妾的誓言。” 夏柒冷笑两声,经典永不过时。 她猜测道:“后来酒楼原东家夫妇就去世了,他全权掌握了酒楼,然后娶了妾室?” “你怎么知道?!”夏一惊讶不已。 “不过你顺序反了,头年他和大娘子还是很恩爱的,后来无意中见到了林大厨的女儿。当时大娘子成亲一年都没有孩子,大娘子心急就去求神拜佛,他就设计了一场戏让她落水,林晨儿见状去就人,他又再出现救了两人,最后‘迫不得已’地纳了第一个妾。” “当时东家夫妇的身体本就不好,因为这事儿病情反复,郑家父子就掌握了酒楼的大权。后来,郑功出去应酬,生意场上被人塞了美妾。郑功非常宠爱这个美妾,她就不像林晨儿一样安分了,后宅里每天鸡飞狗跳,然后大娘子就买了我,想要斗倒宠妾,我的卖身契一开始是捏在她手里的。很多事我就是从大娘子这边零散听来,然后拼凑上的。” “郑功就以为大娘子放下了心气儿,就渐渐露出了本性,又纳了其他人进门。两人爆发了争吵,东家夫妇气急攻心而死。大娘子在郑家的地位就大不如前,直到前年大娘子的表哥返乡才知道他父母已死,她过得很不如意。” 夏柒咂舌,和她猜的大差不差。 “那后来表哥帮她和离,酒楼也被整垮了?”她顺手将摆好盘的鱼放入冷水锅中蒸。 “不是。” “明面上是经营不善倒闭的。” “明面上?”夏柒抓住关键字眼,来了兴趣:“你还知道什么内幕不成?” 四下无人,夏一凑近她,声音放得很轻。 27、苍水城8 孔雀开屏出锅,夏柒在鱼头旁放上白色葱丝,每个鱼片上放上一颗食茱萸做点缀。 烧热的油淋在葱丝和食茱萸上,激发出鲜香微辣的香味,最后她再淋上蒸鱼豉油。 夏一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孔雀开屏上:“好香啊!!!” “一点鱼腥气都没有,反而带着淡淡的咸香。” 夏柒笑了笑没说话,将酒坛放在桌上,里面是她换过的酒。她从放有姜块、料酒和葱结的锅中捞出五花肉,然后拿着火烧过的针扎在表面,使其松软。 “这么说是内外勾结,郑家的酒楼辗转到了原配表哥手里。” “那我就好奇了,林晨儿嫁给了郑功为妾,林大厨怎么会跟‘外人’联手?” 夏一按照吩咐捞出鸡、精瘦肉、大棒骨,将肉糜放入水中熬煮。 “他本来就不同意林晨儿做妾,还是给不如他的同门的儿子。” 夏柒开了武火,猪肉在里面翻滚炸至金黄色时转移至温热水中,等到表皮慢慢呈现出虎纹,她才捞出沥干水分。 “那也不至于吧,他毕竟只有林晨儿一个女儿,这么做终归不利于她。” “不对,年前妾室出逃一事,也有林晨儿?” 夏一点点头:“而且还是她组织的,她想离开郑家,但是却用错了方法。” “像我们这种卖身契都被捏在主人手里的妾室,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她们也是平时话本子看多了,小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出逃。” “就算真的离开了红枫村,又能去哪儿呢,户籍文书上终究是逃妾,难道要去落草为寇?” 她有感而发,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答夏柒的疑惑:“前年林晨儿家里添了个弟弟,她当然就不重要了。” 夏柒:“行叭。”这个理由够充足了。 她在油锅里放入冰糖炒至枣红色,然后放入五花肉块,加入姜片和葱结。之后将酒坛里换了的红酒倒入,再倒入水,放入桂皮、香叶、八角和小茴香。 文火慢煨。 夏一震惊:“你放女子的香料做什么?!” 八角、桂皮等香料是放在香包里,女子随身佩戴的东西,怎么可以用来做菜! “香吗?” “...香。” “那不就得了。” 富贵花开和孔雀开屏让夏一见识了夏柒的厨艺并不一般,但是加香料的操作,她属实不能理解。 她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味,有股微微的酸意,又好像带着葡萄果香。 太奇怪了,她心里又开始动摇了。 “你要喝?”夏柒见她凑在换了红酒的烧刀子酒坛中,“你酒量怎么样?这个度数不算高。” 想到古代酒提纯的技术并不发达,她用筷子头蘸了一点递到夏一嘴边:“尝一点试试?” 夏一五官拧在一起,带着花果香味和微微酸涩的味道属实太奇特了,酒味比平日里喝的米酒浓郁不少,酒香回味无穷。 她摸了摸脸颊,微微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红了。 “算了,你别喝了。”夏柒盖上酒封把酒坛放到一旁。 之后找机会放入空间吧。 夏柒将收汁好的红烧肉整齐地摆放在盘中,用洗干净的绿叶摆盘点缀亮红色的红烧肉。 “难道郑家父子就没有怀疑过吗?” “应该没有,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夏一捞出发白的肉糜,然后又按照吩咐反复放入肉糜。 “他们都很自信,认定林厨不会背叛。” “自信过了头,可就是自负了。” “行了,我差不多了解了。”夏柒道:“你可以适当透露说你和我是一个村子的,知道我家的情况,和我大姐曾经是好朋友。” 她凑到夏一耳边详尽地说着可能会面对的情况,并给出应对方案。 “可是我平时都没有...”夏一为难道,她平日里对郑功的态度恭敬,完全没有妾室的妩媚情调,默默无闻地更像是郑家的仆人。 夏柒:“适当地发挥一下,又不是真的。” 夏一:“那好吧,如果他真的按照你说的那样提出要求,我尽量...” 了解完大致情况,菜也做的差不多了。 最后三道可以同时进行。 其中一道叫百财纳福,实际上将就的就是白菜和肉丸子的摆盘。 夏柒将一棵白菜对半切开,然后再切成均等五分。 她将烫好的白菜和肉丸一并捞起,放了一颗肉丸在盘中间,白菜一断抵在肉丸,菜身弯曲摆放,菜与菜中间的空隙放上肉丸。 夏一惊呼:“这道菜也好好看!!!” “但是比起前面几道,少了些香味。” “这道菜很简单,最主要的是芡汁。” 夏柒倒了玉米淀粉,食用油,生抽,蚝油,鸡精和清水调了芡汁。 她另起锅热油,先倒入了蒜蓉炒至焦黄色,然后倒入芡汁煮开。 最后在百财纳福边缘放上食茱萸,淋上滚烫的芡汁,激发了扑鼻的香味。 夏一咽了咽口水,芡汁一淋下去,整道菜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素朴清秀的人突然变成了清冷中却又带着妩媚的美人。 夏柒就着武火在锅中放了几滴油,烧热后放入去皮的番茄和姜,慢慢加水熬煮成浓汤,最后放入剩下的丸子。 出锅之后撒上翠绿的葱花,点缀在浓稠的西红柿上。 夏一:“红配绿。” 夏柒:“赛狗屁?” 夏一:...... “好了,端出去吧。” 夏柒开始开水白菜的摆盘,然后将剩下透亮的鸡汤分装在茶壶中。 原本她是没打算做开水白菜的,但是为了菜色好看,她还是让夏一熬了鸡汤,不过这一次的汤比客栈的更加清亮香醇,毕竟熬煮的不止有鸡。 花开富贵、孔雀开屏、百财纳福、拉菲红烧肉、番茄丸子汤,每一道菜品都是色香味俱全,摆上一桌让人看着就饿。 除了楚朝年,郑家众人视线全部落在菜上,不自觉的咽着口水。 等到夏柒端着白菜进来,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落座。 比起静态的菜色,清亮的‘开水’浇在紧闭的花苞顶尖,花瓣徐徐绽放的动态之美才是绝佳的视觉享受。 郑家的人眼睛都直了,看到夏柒和楚朝年动筷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纷纷可惜。 最初的惊艳散去后,郑功的眼中闪过贪婪的算计,郑父则多了几分慎重的思考,尤其是在吃完之后,心中更加沉重。 饭后回到书房,郑功迫不及待道:“我还真的小看了那个夏柒,照这一桌菜看来,她真做饭真的比御厨还好吃。” “若是由她的厨艺,咱们不怕不能重新再来。” 郑父级脸色凝重:“你倒是想得美,人家明天就跟着楚公子离开红枫村了。” “他们会在苍水城停留一段时间,到冰嬉大典结束,怎么也要十来天,到时候我们可以跟着回苍水城。” 郑父反问道:“你是觉得这十天里你能让夏柒留下来?还是十天能让人跟着夏柒学出师?” 显然,都不可能。 楚朝年要游遍名山大川,夏柒是他的厨娘,看着关系不浅的样子明显是要跟着离开。而派人跟在她身边学厨更是不可能,即便天赋卓绝,也没有哪个厨子十天就能学出师,更何况这些日子她不一定会下厨,他们也没办法派人跟在她身边偷师。 “那怎么办,就等着他们离开?!” 郑功不甘心,若是不知道夏柒的厨艺,他们走便走了,给的借宿费还多。 但是见到了她的厨艺之后,他那颗不甘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见过这么多精致的菜肴,怎么可能没有重做酒楼的野心。 当初就酒楼天天亏损,后来又因为食材不新鲜,许多食客吃了之后上吐下泻,他们不得不卖了苍水城的房子赔钱。 最后酒楼员工的工钱都是转让酒楼后才有钱发。 郑功只好灰溜溜地从苍水城回到红枫村,他发过誓,他一定要重新回到苍水城。 夏柒的厨艺让他看到了立足苍水城的希望,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我有个妾室,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郑功眼珠一转:“夏柒和她姐姐失散多年,她们又同是出自夏家村。” 郑父:“夏一是她姐姐?” “不是。” 郑功提起这事就后悔,早知道就拦着夏一否认她们的姐妹关系了,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扭转。 “夏柒的姐姐早年嫁人后就失去了联系,夏一同样出自夏家村,和他们家是表亲,对他们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郑父一猜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你是想让夏一装作是她姐姐?然后让她留下来?” “是也不全是。”郑功语气轻慢:“我听说她很重视亲情,一直在找她的姐姐,所以我们可以用夏一换菜谱。” 郑功起初还挺满意这个妾室的,虽说身材瘦弱了点,但她长得好看。后来她沉默寡言的性子让他觉得乏味极了,丢在后院就没管了。 后来搬到红枫村,发生了逃妾事件,偏偏就是这个他不曾在意过的夏一没有逃跑,他还有些触动的,但这些远远比不上能够带给他利益的菜谱方子。 而就凭她没有逃跑,郑功有自信能在她离开之后哄得她继续帮他套夏柒的菜方。 郑父仔细思考后,一口回绝:“不行,风险太大了。” 28、苍水城9 郑父的考虑很多,也很实际。 他过惯了苍水城热闹喧嚣的日子,回到红枫村前几日还觉得新鲜,但是时间一久,就觉得乏味。 他也想回到苍水城,但是他们没有核心竞争力。 夏柒准备的几道菜色香味俱全,菜式新颖有寓意,的确让他疯狂心动,但却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幻。 酒楼不是几道菜就能开起来的,她肯定还有更多新奇菜式没有做出来,但她不会停留下来。楚朝年一行人不是他们能算计的。 找人偷师,时间太短,效率太差,这条路也走不通。 郑父忍着不舍道:“算了吧。” 郑功不服气也不甘心,只好无奈应下。 心里却一直在想计划的可能性。 夏柒的午饭准备的偏晚,菜虽然多,但吃的人也不少,算下来每人的分量适中。 傍晚时分(酉时),大家都不觉得饿,但等到日暮时分(戌时)肚子里就传来饥饿的感觉了。 夏柒:“时间差不多了。” 楚朝年:“你有把握吗?” “没把握,不过,他们如果看不出里面的商机的话,就是自己眼瞎。” “去吧,如果没成,我去和郑家人谈,无非就是多给些银子。” “别啊,太不划算了。” 楚朝年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会说不划算。 “亲情是我的,你没必要付出。”夏柒分的很清楚,夏一是原主的姐姐,她肯定得帮,但楚朝年是和她认识的朋友,她也不想损害他的利益。 她承认,一开始就选择了拐弯抹角的方法,这是在末世七年中练就的不真诚。 她习惯性的先分辨别人,然后再选择应对方式,她会以最大限度的恶意揣测别人,但她并不存有害人之心。 她只是想顺夏一心意脱离郑家,并且不让郑家有机会缠上楚朝年,她自己会等价交换,达到平衡。 夏柒:“我能处理。” 她在拒绝他的帮忙,楚朝年点点头,应了声好,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夏柒可以在郑家父子眼底进了厨房,将下午准备好的加入猪肉馅的锅盔放入油中炸至金黄色。 然后从空间中拿出她调好料的一排碗。 每碗都放足了葱姜蒜末、香菜芹菜末、胡椒花椒粉、酱油、醋、红油、香油、猪油、盐、、食茱萸、青笋尖和炸酥的花生。 夏柒将红薯粉放入滚烫的鸡汤中,数着时间烫熟放入碗中,再浇入一勺原汤。 最后再在一排竹筒中滴入准备好的柠檬汁和下午她进空间取枫树汁熬制成的枫糖浆,加入清水,得到柠檬枫糖水。 不到两刻钟,夏柒一个人做出了十二碗酸辣粉,十二个锅盔和十二杯枫糖柠檬水。 郑家七人再加上他们一行五人,每人各一份。 “好辣,但是好好吃!”杨业不太能吃辣,嘴巴都红了还往嘴里塞,实在是被辣着了,灌下一口酸甜解腻的柠檬枫糖水,然后咬了一口酥香的锅盔,“好脆啊,里面还放了肉!” 这种情况普遍地出现在偏厅,而正厅用膳的郑家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用行动表达了食物的好吃。 麻辣鲜香中带着酸味,亮红色的表面点缀着绿色的青叶,油却不腻。 一碗酸辣粉解馋开胃,吃完并没有很强的饱腹感,但是加上一个酥香干脆、带着肉糜的锅盔,最后配上一杯清凉解渴的柠檬枫糖水,吃完后只剩下肚子里全是满满的幸福感。 偏厅众人将酥脆的花生和菜叶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郑家人还是顾忌面子,强硬忍着喝汤的欲.望放下了碗,拿起柠檬枫糖水慢慢喝。 酸辣粉、锅盔、水。 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不同于酒楼的小店运营模式。 成本投入少,时间效率高。这种新奇吃食,至少放眼苍水城,是独一份,若是开在码头这些人流量大的地方,不用计算都知道利润奇高。 入夜,郑父把儿子喊到了书房。 “你说的方法倒也可行。” 郑功眼睛一亮,转念眉头一皱:“还来得及吗?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离开红枫镇去苍水城了。” 等到了苍水城,干扰就会变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如果真的按你说的,夏柒思念亲人,真么多年一直在找她的姐姐,再晚都来得及。”郑父抬头看儿子:“不过你那个妾室,好像是唯一一个没有逃跑的,对你应该动了真情,你舍得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她的卖身契在我手上。”郑功满不在乎:“我就算是卖了她,她也不敢说什么。身强力壮的奴仆最高的价格不超过十两,咱们郑家还不至于到缺那十两银子。” “不过,夏柒的菜方是下金蛋的母鸡,远远不止十两,用一个妾室换,这笔交易可太值了。” 不愧是我的儿子,不会被儿女情长阻拦,是干大事的人。 郑父满意地点点头。 郑功从父亲书房里出来,破天荒地主动去找了夏一。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语调温柔:“一一。” 夏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好和平常一样低眉顺眼不做声,悄悄地抬头时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 她是在被卖之后才觉醒演戏天赋的,她不情愿的事情多了,但她只是个卖身契捏在别人手里的奴仆,她不得不看别人脸色过活,装的木讷寡言也是为了少一些她不情愿的事。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有机会回到被卖的那天,她就是逃跑当一个流民也绝对不会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 郑功从她这儿知道了夏家村的一些事,然后诱哄般提出让她假扮夏柒的姐姐。 夏一为难道:“可是我只有两个妹妹,她还有一个妹妹。” 郑功:“她那个妹妹看着才五、六岁大,我打听到她姐姐是在她七岁左右出嫁的,不知道还有个小妹妹很正常。” “这...”夏一面色犹豫。 “难道你不愿意帮我?” “不、不是。” “一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你,但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假装忽视你。搬到红枫村之后,我就不用假装忽视你了。” 夏一抬起头,眼中倒映着郑功的模样:“真、真的吗?” “是啊,只要你让夏柒相信你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这样一来,她肯定想和你团聚带你走。” 夏一眨了眨眼睛,抓住他的衣袖,不安道:“你要将我卖给她?”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是让你们姐妹团聚。” “可我毕竟不是她的姐姐。” 郑功握住她的肩膀,正色道:“从现在起,你就要从心底说服自己,你就是她的亲生姐姐。” 夏一低着头不说话,郑功的语气急,气氛瞬间冷凝。 长时间的沉默,他的心里燃起无名火,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她柔婉的声音。 “你是不要我了吗?”夏一抬起头,眼眶微红。 郑功心中火气瞬间消失,平日里他嫌弃她木讷寡言,一直都在干活,但现在她表达出的依赖大大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心理。 此刻,他坚信她是爱惨了她,平时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就算她的卖身契交换给了夏柒,她也离不了他。她最后还是会选择回到他的身边,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郑功将人揽入怀里:“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想啊,到时候你就恢复了自由身,家里正头娘子的位子还空悬着呢。” 他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将两件事放在一起说而已。他郑功的妻子必须得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闺秀,夏一的身份只能当他的妾室。 夏一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答应,语气中充满对郑功的依赖和不舍。 他放开她:“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得早点起来。” 尽管他很想留在她房里过夜,但显然不是时候。 夏一咬着下唇,目光紧紧跟随在他身上,不舍道:“我看着你走。” 郑功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将门关上。 ...... 夏柒不敢置信:“你真的是我大姐?!” “我不确定。”夏一摇摇头,然后又说道:“我父亲是临水镇附近夏家村的夏成章,有两个妹妹,行二和行七,中间是四个弟弟,分别取名思忠、思孝、思礼、思义。” “可是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个妹妹吗,我还有个妹妹露荷。”夏柒说着说着就察觉了不对,轻咬着下唇,目光飘散似在回忆:“我记得当年大姐出嫁的时候,还没有生小妹。” 她信了,眼中满是惊喜地重复问道:“你真的是我大姐?” “应该是吧。”夏一刚说完,手肘就被撞了一下,又补救道:“我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妹妹才七岁,舍不得我离开,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大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夏柒扑过去要抱她,却被郑功拦住。 “这...你...不行!” 她才反应过来夏一现在是郑功的小妾,而她马上就要跟着楚朝年的车队离开红枫村了。 刚刚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又要立刻分别,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夏柒咬咬牙:“郑公子,之前是我多有得罪,你别怪罪我姐姐。” “可否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跟我们一起上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她,现在找到了却又要离开...” “一一虽说是你姐姐,但也是我的宠妾。” “你还有三个妾室,我却就这么一个姐姐!” 29、苍水城10 决定权最后落到了夏一身上,当然,只是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左看看夏柒,右看看郑功,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选的样子。 夏柒见她为难,咬咬牙准备开口,但郑功却抢先一步,说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愿意成全她的亲情。 夏柒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进了书房。 她提出愿意补偿一笔钱,足够郑家在牙行买四五个奴隶了。 她的怀中还有六道菜的方子,外加酸辣粉和锅盔的做法,以及简单配套运营的方式。 然而,郑功拒绝了她的提议,提出要六道菜方以及酸辣粉和锅盔的做法。 “这些菜都很新奇,我们希望以后也能够吃到。” “啊?” 夏柒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条件,呆愣地站在原地。 郑功:“这些菜都是一一陪你做的,你要带走她,难道还不能留下菜方让我睹物思人吗?” 夏柒内心:yue 表面上她缓慢地点了点头,摸了摸额头,认真地思考他的话。 郑父呵斥道:“功儿,不可无礼。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可夺人心爱之物。” 实际上,他这话是说给夏柒听的。 夏柒:“那六道菜的方子我交给了少爷,要不我现在去找他拿回来?” 郑父:“夏姑娘,你别听功儿胡说,你是夏一的妹妹,你重视亲情想要带她一起离开,我们也可以理解。” 郑父不想惊动楚朝年,最好是现在让夏柒拿出方子,夏一的假身份骗骗小姑娘可以,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得赶紧趁着她慌乱将酸辣粉和锅盔的方子拿到手才行。 六道菜的方子其实不重要,对于一个酒楼来说,六道菜和一道菜没什么分别,都是杯水车薪。 重要的是酸辣粉,锅盔和柠檬蜂蜜水。 这三者结合,不单单是菜品,而是一个经营模式。 开酒楼前期花费巨大,他们家现在虽有余钱,但不可能全都投入。但红薯粉不一样,首先它很新奇,整个苍水城都找不出第二家,只要知道了它的制作方法,他们就相当于掌握了下金蛋的母鸡。 更别说酸辣粉是那么美味,制作时间大大缩短,和煮面差不多,再加上一个锅盔和一碗水,把店开在码头附近生意绝对火爆。 郑父以退为进:“你不用去找楚公子拿六道菜的方子。” 夏柒:“这不太好吧,我姐姐承蒙你们照顾,而且你们还愿意成全我们...” “这样吧,我把红薯粉的制作方法和酸辣粉和锅盔的配方给你们。” “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郑父推脱两次,无奈地答应了。 夏柒握着笔,似不经意地提及:“对了,我姐姐的契书以及切结...” 郑功从盒子里拿出来,切结他昨天就写好了,当着她的面按下手印,然后递给她。 夏柒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握着笔写了一个酸字之后:“我口述吧。” 郑家父子看过去,那字歪歪扭扭,若不是提前知道她想写酸字,恐怕他们都当成了符咒。 夏柒没故意藏私,将红薯粉制作和酸辣粉,锅盔的方子说了出来。 之后她和郑父先行离开书房,只因夏一说想和郑功单独聊聊。 她果然离不开他,当初她没有逃跑,不就证明了她对他深沉的爱意。 郑功心中得意,面上却越发温柔,但细看眼中,就能分辨这份温柔,不过是浅薄的伪装。 郑功自以为深情款款地说道:“一一,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夏一塞了张手帕给他,里面包着五两银子。 郑功不明所以。 “这是...” “这是医药钱。” “医药钱?可是家里没人受伤啊?” “很快,就有了。” “啪-” 夏一上前两步,挥手在他脸上落下重重的一巴掌,然后在他本能又气又怒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一脚踹向郑功的肋骨。 她不懂什么第十,十一根肋骨间隙,踹的地方面积大,章门穴总在其中。 郑功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腹痛难忍,再无反抗的力气。 “我本不想多说些什么,毕竟我自由了。”夏一说话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原本麻木的眼神也都泛起光亮,“从此,我们就没关系了。” 她转身走出书房,门外晴空万里。 踹的一脚和一巴掌,根本不值五两,但是她还是给了。 就当是灰暗前半生的结束。 十两银子,夏父就为了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了前大娘子,说是要给三弟凑聘礼。 十两银子,每每思及此她就想笑。 郑家大娘子买她回去,一开始是为了争宠,但后来因为她性格木讷不讨郑功喜欢,她就变成了半个粗使丫头和半个酒楼帮工。 虽是小妾,但郑家不养闲人,她也得到很多见识的机会。 就像她在夏家村无法想像村外的繁华一样,她在苍水城的那段日子,也知道了城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虽向往,却也清楚苍水城已经够大了。 大到她凭自己的双手,第一年就攒够了十两银子。 她给了郑功五两,就好像这样就能免去过去的耻辱一样。 同时,也是撇清她和夏家、和郑家的关系。 夏家村不算穷,但和苍水城比起来差太多了,就连红枫村也不如。而正是因为这样,夏父因为区区十两将她卖给别人这件事,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苍水城纳妾一般得花费百两以上,便宜的也有三十两。起初夏一甚至会自嘲,夏父眼皮子可真浅。 但后来,嘲意恨意被时间磨平,连带磨去了血缘亲情。 她只给郑功一半的钱,因为她不再认自己是夏家的人。 从今以后,她只是自己。心中的那根刺,她自己拔。 郑功忍着腹痛追出来,他后悔了!他要把卖身契拿回来,居然敢对他动手,他要让夏一生不如死! 夏柒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多谢,郑公子成全。” “滚一边儿去,夏一在哪儿?!”郑功面色狰狞。 郑父瞪了儿子一眼:“闭嘴!” “这才分别,你就想念姐姐了。这以后见不到了,不得思念成疾啊。”夏柒端着个笑脸:“你们不要见了,这也是为郑公子好,便于你习惯。” 想个屁! 郑功虽然气急,但被郑父拦下,他的理智也回了笼。 “哦,对了。”夏柒一敲脑袋,“刚刚里正来过了,我已经让王叔带着切结和卖身契去改籍了,现在应该都成定局了吧。” “再次谢谢郑公子成全我们姐妹。” 夏柒笑的越甜,话说得越真诚,郑功心里就越气,无名的火气在胸.膛中乱窜。 阴谋!这一切都是夏一的阴谋! 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假冒的,这样他骗方子的事情就败露了。 他做的这一切,最后成了替他人做嫁衣。 郑功愤恨,但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一跟着车队离开。 夏柒收回视线,放下帘子:“哈哈哈,郑功那个脸色气的又青又紫,真是笑死我了。” 马车里只有夏家三姐妹,这是李海顾念她们多年未见,向楚朝年申请后做的临时调换。 “还要谢谢你,若没有你...” 夏柒挥了挥手,直接打断她。 “不必说这些,小时候你也照顾我们很多。” 虽然这个‘我’是原主,但这几次接触下来,她挺喜欢夏一的。无法改变时就顺水而流,保护自己也不舍初心,一旦有机会就抓紧改变。 三个人聊了几句,但夏露荷年幼,记忆里也就只有夏柒,再加上分隔多年,能聊的话题不多。 她们很快就聊起了唯一共同的话题——吃食。 夏柒:“你还记的我口述的方子吗?” 夏一一一复述出来,不太确定地问道:“是这些吗?” 她记忆力还不错,很多时候听不懂的话也能强行记下来,然后慢慢理解。 夏柒点点头,“郑家父子急着要方子,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红薯?”夏一脑子转的很快,在酒楼帮工的时候见过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行商:“红薯这种食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你们的马车上很多,我以为你们是从皇城带出来的。” 显然,郑家父子一个做不管厨房的掌柜多年,一个根本不会厨艺,他们只知道吃入嘴里的食物有多美味,知道可以通过食材制作,但是这种食材来自哪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刚发现的一种作物,你不是还没想好是买地还是去苍水城做工吗?” 夏一一点就通:“你想让我试着种红薯?” 夏柒点头,“你放心,城内有人会支持。” 这是她和楚朝年说过的,有官府暗中支持,红薯毕竟是一种刚发现的作物,没有实际产量无法说服人。而且红薯种出来,总要有人提示大家该怎么吃,这样做出的吃食才会有更多的花样。 夏一没有一口答应,反而确定了晚上详谈时间。 她很心动,但是她也得亲眼看看红薯,了解一下其他信息。 夏柒没有因为她的谨慎而觉得不被信任,反而更欣赏她了,能有自己思考判断的女子,真的是美极了。 红枫村里苍水城很近,马车行至一半,众人纷纷下车,楚朝年打算下来走走,让扎眼的马车先行进城。 楚朝年、李海和王海在商讨事宜。 夏柒这边言谈欢乐,气氛融洽。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旁传来。 “走一个地方,捡一个亲人,这车队都不知是姓楚还是姓夏了。” 孙鹏终于养好了风寒,但面色仍然有几分苍白。 他身体向来不错,队伍里丫鬟们都没得风寒,偏偏他得了风寒,他都听到了有人私下聊天,说他连弱质女流都不如。 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 夏柒给所有人送了加入名贵药材熬煮的人参鸡汤,偏偏就没给他送,导致他得了风寒。 这一切都是夏柒的错! 冬日里寒意瑟瑟,夏柒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格外的亮。 她轻笑一声:“这是风停了,天晴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30、苍水城11 “夏柒,你少东拉西扯。”孙鹏高声道:“在临水镇三天两夜你带了妹妹回来,到红枫村不过待了一晚你就又带了姐姐回来。” “车队是你夏家的收容地吗?到了苍水城,不知道你又要带回你哪个亲戚?” 嬷嬷、丫鬟、小厮和侍卫们纷纷看向夏柒三人,有些侧着头和身边人议论,有些并不说话但眼神纠结。 仔细一想,好像是孙鹏说的那样。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楚朝年的声音打破寂静,“夏柒事先都报备了,而我也都同意了。” 他语调微扬:“你现在是对我的决定由不满?” “不、不敢。”孙鹏恭敬地低头行礼,辩驳道:“我这是担心少爷您的安危,夏柒到一个地方带一个亲戚入队,谁知道她还有多少流落在外的亲戚,那到时候她都带回来,这不就是拉帮结派嘛。” “再说,从外面进来的人,背景不明不白,万一出个什么事,没人能担待得起!” 孙鹏的发言铿锵有力,像极了劝谏昏君的文臣,周围的人好些都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夏柒自从入队之后就将日日做药膳的孙药厨挤走了,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级让少爷许她一同用膳,得了肉眼可见的亲近恩宠。 若是她再像这样一直带人进入车队抱团,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不加入就会被排挤,加入了也始终是外姓人,没有益处。 楚朝年语气渐冷:“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众人如同被一盆凉水浇醒,不对啊,孙鹏能考虑到的弊处,少爷没道理想不到。 少爷天资聪慧,心思敏锐,洞若观火,帮着出谋划策,最终君上才能在夺嫡之争中胜出。 所以,夏一入队不会有事? 孙鹏不服气,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夏一截断。 “这位管事,我听闻自从我妹妹入队之后,因为楚少爷更喜欢她的厨艺,没有让你再继续做饭,所以你一向不喜欢我妹妹。”夏一说话慢条斯理,说的也都是众人知道的事实,听的人都跟着点头。 孙鹏的确讨厌夏柒,这是明眼可见的,而且次次矛盾都是他先挑起,人家小姑娘才反击,她也没有背后搞小动作。 反倒是他,处处跟人家做对。 “但是我想说的事,竞争该是光明正大的。你若是觉得我妹妹的厨艺不如你,大可比上一比,让在场的各位都尝尝,到底是谁做的饭菜更好吃。”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夏柒的身上。 她的手艺没的说,吃不上的时候有香气勾着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吃得上的时候恨不得全塞进肚子里,之后又后悔没有细嚼慢咽慢慢享受。 至于孙鹏,可算了吧,人家眼高于顶,只愿给少爷做药膳。但见过药膳的人都纷纷嫌弃,那股子味道虽说不至于难闻,但反正不香。味道嘛,少爷每次都只喝几勺,想来也不好喝。 之前是没选择,现在有了选择,有了对比,众人当然是选择厨艺好、总能做出新奇吃食的夏柒。 夏一的话让众人茅塞顿开,也让孙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明着说他不如夏柒,搞些背地里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的话就像利刃,将他的遮羞布一刀劈开。 夏柒恭敬地朝楚朝年行了一礼,然后站直朝众人道:“我想说明的一点是,我不会跟着队伍远行,我有自己的生活。我很感谢少爷答应小柒帮我脱离郑家,也很感激他同意我暂留在队伍里与小七叙旧。” 怀疑夏柒拉帮结派的人都心虚不已,夏露荷不过是个孩子,夏一人家一开始就没有要入队,只是在苍水城这段时间暂留队伍和失散多年的姐妹相处。 本来好好的姐妹亲情,给人家揣测成拉帮结派,还被当众打脸,这多难看啊。 都怪孙鹏,都是他误导的。 孙鹏羞臊难当,怒气涨的脸红脖子粗。 “禁足十日。” 楚朝年一锤定音,揭过此事。 李海开始安排队伍,王海带着众人和一队马车率先入城。 他、楚朝年、夏柒和夏一,四人慢慢走着进城。 夏一熟悉去苍水城的路,指着红枫村外的河道。 “顺着这条河走,从我们现在的位置,走上差不多两刻钟就到苍水城了。” 李海:“这河表面结冰了!” “我们昨天来时都没有结冰。” 昨日汹涌流动的河水,今日它的表面上就覆盖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层。 站在河岸边,能清楚看到冰层下的水流。 “这还算不上真正的结冰呢。”夏一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冰层,砰的一声,冰面由石子击中的地方向四面八方碎裂,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直至脆弱的冰层受不住石子的重量,随着扑通一声,碎裂成冰渣,很快就消融在水流中。 “这冰层易碎,但也易结,不出一个时辰,河面上又会成刚才那般。”夏一边走边介绍:“这条河通向苍水城,越靠近苍水城,冰层就越厚。” “这河水流向城中的苍水湖和邻水巷,苍水湖早在半月前就开始结冰,到现在冰层早已厚重无比,是十日后的冰嬉大典的举办场地,只有伎人才能够在冰湖中嬉冰。” “邻水巷是苍水城的特色,房屋围绕着水渠修建,意为邻水而居。水道上的冰层不如苍水湖安全,但是却比这河面上薄薄一层坚固的多。人们不能在苍水湖上嬉冰,就选择邻水冰道。” “这段时间少不了在冰道上练习的少年郎,苍水城有个习俗,一直到冰嬉大典前,这段时间的晚上,少年若是能手提自制花灯由冰道绕城一圈,在起点亦是终点之处向心爱的人献上,这样就会有神明祝福他俩一生一世。” 夏柒:...... “八成不可能。” 夏一:“你怎么知道?” “这个习俗传承多年,至今无人能完成。所以现在改成了男子提着花灯在冰上转上九个大圈,然后准确无误地送给心上人。” “白天那么多人练习,晚上又要绕城一圈,冰层再结实也被磨薄了,参与者有八成几率中途就掉水里。”夏柒用合理的猜测回答她的问题,紧接着注意到她话中有意思的点。 “你说了准确无误,难不成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会认错?” 夏一点头:“若是那晚月明星稀还好,但若选了光线昏暗之处弓腰转上九大圈,天旋地转的,将手中花灯递错了人,自己糊涂不说,接的人尴尬,没接着的人生气。” “这种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几次。” 说话间,几人经过吊桥,进入苍水城。 河道的水流入护城河,再由特殊渠道流向城内。原本会流经苍水湖,但是为了保证冰嬉大典时冰层足够厚重,早在半个月前,苍水城就关闭了闸门,让水从邻水巷的水道中流过。 是以,邻水巷如今的水比往日更深一些,好在面上结了冰层。 在城门口遇到了早已等候的王海,他汇报完安排后,自动走在到队伍后面。 他们提前就在马车上做了安排,将车队分开陆续进入苍水城。 大城市更繁华,过路的商队穿着奇装异服,成群的车马来了又走,普通百姓都司空见惯。他们分批次进入苍水城,更加低调,利于隐藏身份。 他们五人,外加杨业和夏露荷定在了苍水城最大的苍水楼。它坐落于城中心,楼高三层,从城门处依稀能看到它的顶部。 时间还早,众人也不急着立刻赶到酒楼,就沿着水巷岸边漫步。 正如下一所说,水道冰层上由不少人穿着冰屐游走。 和滑冰差不多,夏柒突然好奇:“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噗通—— 好的不灵坏的灵,落入水里溅起巨大的响声,水花洒在了夏柒的脚边。 趁着裂处没有扩散,还在冰上嬉戏的人秩序井然地回到岸上,人们都站在岸边,有些人站在家门口张望着河岸,听着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落水的两人自己就游到了岸边。 夏一看了一眼,然后朝对夏柒耳语两句。 “就是他?”夏柒饶有兴致地看着侧身对着他们的两人,他们俩身高和身材相仿,侧脸的轮廓也有几分相似,背过身去时背影别无二致。 只不过从两人的衣着上能看出差别,虽说颜色差不多,但可以从衣服料子明显看出哪个是主,哪个是仆。 虽说只见过几次,但夏一不欲与过去的人扯上关系,兀自说明情况。 “苍水城的人大多都会游泳,不会游泳的基本都是外乡人。”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水位虽然比平时更深,会游泳加上着附近都住了人,只要大声呼救,就不会出事。” “而且,这段时间游客众多,晚上还有热闹繁华的灯会等,官府会加派人手在街上巡查,就是为了避免事故。” 一队穿着制服的官差从巷道中走过来查看,夏柒也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落到冰窟窿下的流水。 一张人脸从冰层下的水流中浮现。 “啊——” “有人死了!!” 发现尸体的人不止夏柒一个,却只有她脸色凝重。 官差来的正是时候,借助周围人家的工具,他们很快将尸体打捞上来。 夏柒走上前去,确认了这具尸体的身份——冯晨。 她看向楚朝年,却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们都清楚,凶手最有可能是车队里的人。 31、苍水城12 捕快们将尸体带回衙门验尸,王海受命跟着去了解情况,起初受到了阻拦,但亮出令牌之后就被恭敬地迎了去。 为了不让楚朝年暴露真实身份,他离开皇城前,皇帝塞了他一堆身份令牌,个个都做了文章,在地方上真实有效。 看到尸体,再好的游玩兴致都没有了。 一行人往酒楼走去,一路上众人闭口缄言,其中夏柒和楚朝年的脸色尤为难看。 众人沉默地各自回房,没一会儿,夏柒的房门被敲响。 “进。”见到来人,夏柒眼神暗了一瞬,随即扯出笑容又故作放松道:“少爷还是第一次亲自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楚朝年关上门,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冯晨死了,凶手是你吗?” 夏柒脸上保持着笑,但眼神中却没有笑意,声音冷了几分,不答反问:“你怀疑我?” 楚朝年答得很快:“不是。”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楚朝年神情冷淡,一如初见那般,但是夏柒可以感受到他潜藏在表面下的不虞,一如初见时。 他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答道“不是我。” 夏柒将她独自前去红枫林,冯晨尾随并想杀害她,却被她反踹河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楚朝年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进门就紧绷的身体:“不是你就好。” 他这么一说,夏柒来了兴致:“如果他死在我手上,你要怎么办?” 楚朝年抿唇沉默,半晌才道:“依法办理。” “不过,要视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比如?” “比如你在反击的过程中不小心致他死亡。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正当防卫,按照大楚律例第三卷第十二条,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当属无罪。” “又比如你在反抗中打中他使他昏迷,被吓得慌乱离开时他还活着,但他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亡,按照大楚律例第三卷第七条,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当属无罪,但会被罚十两银子给死者家属。” “再比如说你在反抗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在你强他弱的情况下故意致他死亡,按照大楚律例第三卷第三十五条,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属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不过这些的前提条件是他受人指使要杀害你,根据这一点,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以上情况都会对你有利,官衙会从轻发落。” 夏柒的关注点总是格外的清奇:“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她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楚朝年轻抿一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行,不提这个。”夏柒双手交叠比了个叉,“你对律法很熟悉啊?” “自幼熟读,十三成诵。”楚朝年添一杯茶,话说多了,嗓子干。 脑子可真好使,夏柒挤出一抹笑赞扬地点点头,她小时候背的那些书早就还给老师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冯晨的死?” “明明离开红枫村的时候你都不在意他的去留,他回没回来,你连问都不曾问过。还有孙鹏,你应该知道他在厨房里作威作福,他背后搞不入流的手段,但你却并不在意。” “现在你看到冯晨的是尸体,为甚这么在意?” 夏柒脑海中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于古代世界的猜想。 楚朝年放下茶杯,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夏柒的眼:“这是一桩命案!” “性质完全不同。” 他又添了一杯茶,难得对自己的态度做出了解释。 “孙鹏背后的手段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当然,这不是说你厉害你就要忍受他的针对。我只想说,他的手段只能从道德上去谴责,他没有触犯律法。” “但你是...”小王爷啊。 夏柒既有末世实力至上观念,但她还保有末世前的法度观念,但她现在必须代入古人皇权至上的观念才能证实她的猜想到底对不对。 楚朝年倒是被她惊住了,“我以为从第一次见面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以权治下的人。我觉得过分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只会让自己迷失其中。” “而且,我现在代天巡守,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夏柒:“所以你就放任车队的人?只要不触犯律法就行?” “当然不是,就像孙鹏,我是在离开皇城之后才听闻他的一些做法。但当时才离开皇城没多久,之后一路走来又都是村镇,没有大一点的官府方便我写信传回皇城。” “他之前只是失职,而且只有像苍水城这样的大城,才能更好的处置他。我原就打算让苍水城的官差将他带回皇城,让他们去处理。村镇的官差数量本来就少,身体素质也不如苍水城的人,路上万一不小心让他逃走了,会大大提高了我们这一行人路上的风险。” 夏柒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冯晨的尸体现在已经运到了义庄,交由仵作检验。 最近苍水城在准备冰嬉大典,这案子一时间恐怕要搁置了。 “查。” 楚朝年一连喝了三盏茶水,“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那是不是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不是都说了?他想杀我,然后我踹他入河水,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再见就是刚才,只不过见到的是他的尸体。” 夏柒挑眉:“你不信我?” 楚朝年:“我信你。” “若是不信你,就不会第一个来问你了。” “冯晨是前天不见的,李海询问过后发现他在红枫村外等待时就不见人影,而那时只有你单独离开过队伍。” “第一个想到你,但却不是怀疑你,而是我希望不是你。” 夏柒:“为什么?” 她发现她有些看不透他,或者说,无法相信那个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猜想。 “如果是你,你应该不会让他的尸体再出现。”楚朝年不希望是夏柒,需要亲自确认才能放心,“而且不是你的话,你的信息对破案有很大帮助。” 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简单,她非常危险,比皇狱中关押的人还要危险,因为她惯会伪装。即便走了一趟夏家村,他也没明白她的性格成因。 请她做厨娘,当然不止是因为她厨艺好,他还是要将她放在自己眼前看着,才能安心。 他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有一点就是她能详细说出她反踹冯晨的细节,合乎逻辑。 一个身体瘦弱纤细的少女能因地制宜反击身材高大体格强壮的青年。 夏柒很危险,她完全有能力反杀冯晨,但是她没有,就像皇城郊外,她完全有能力反杀赵甲三人,但还是准备了绿豆水中和毒性。 楚朝年并不确定她留他们一条命,是否是有他在场的缘故。 若是那日他的车队恰巧没有途经皇城郊外,没有留宿客栈,那她会怎么做? 在那种情况下,要自救就救其他被拐卖的少女,他只能想到灭口这一条永绝后患的方法。 冯晨之事也是如此,她若是没有入队,一个瘦弱少女在外闯荡,难免会有人起异心,以她的能力自保不成问题,但就怕她为了自保而将双手沾满鲜血。 “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会追究,但我会看着你的现在和未来。”楚朝年将人留在身边,许以高薪,就是为了让她稳定下来,不会做出有害社稷之事。 “说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的态度。”他看得出,她对于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跋涉很有兴致,她所求的也不过是吃喝玩乐,安稳平静。 只要她不触犯律法,不危害到他人,他就能给她安稳平静的生活。 “毕竟我们才刚上路,之后还要一起走过无数个城池村镇。”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很多事情需要讲清楚,慢慢磨合。” “因为我希望我们不仅是雇佣关系,而是平等的朋友。” 平等... 在古代讲平等,就像是在现代讲皇权,一样的荒诞。 但是从楚朝年口里说出来,却不禁让人信服。 夏柒眼中闪过暗芒,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你觉得以仁治国如何?” 楚朝年:“仁义与否,各人心中标准不一。唯有法度,才是恒定不变。” 这就难怪了... 夏柒都觉得好笑,她入乡随俗,适应古代环境良好。若是没入队,自由发展下去她或许会成为官商勾结里那个商。总之,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手段。 遇到这个楚朝年,生来就是皇族,有权有势,却偏偏遵纪守法,以法度人。倒是比她还像个现代人。 夏柒向他伸出手,楚朝年不明所以。 她拉过他的手,交叠在一起,紧紧地握了一下。 “朋友归朋友,我做一日三餐外加甜品小吃,月薪照样还得给。” 手背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楚朝年僵硬一瞬,夏柒神色如常,他却觉得莫名有些不自在。 好在,她握了手之后很快就收回去了。 他收回手,感受到余温渐散,掌心空落落的。 夏柒是个行动派:“那我们走吧!” 楚朝年难得没跟上她的思路:“去哪儿?” “你要查案,还能去哪儿?” “当然是去义庄检验尸体。” 32、苍水城13 夏柒的天赋很高,毕业后注定要回家继承连锁饭店和传统中药材店,所以她大学专业很放飞自我地选了法医。 刚选那会儿,她家里人看她的眼神一度纠结诡异,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 她毕业后已经有了安排,并不从事法医这一方面工作,她就没有加入考研大军继续深造。 而且她在法医鉴证这方面的天赋确实不怎么样,课没好好上,证也不好好考,只能算个半吊子。 希望冯晨的死因不要太复杂,夏柒在路上不断地祈祷。 她已经想好了,她水平太差查不出来的话也不碍事,反正仵作嘛,到时候就说原主的仵作师父只教了理论,没有实操经验。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真相。 他们直接去了义庄,在没有找到有关尸体的身份信息之前,勘验完之后就会把尸体运到义庄停放。 王海:“冯晨口鼻腔前有大量白色泡沫,据捕快汇报在他刚捞起时泡沫不断外溢,运至府衙内验尸,经风干后尸体口鼻处仍然保留泡沫痕迹,再加上他的尸斑呈红色,皮肤皱缩膨胀发白,仵作剖尸检测后断定他是溺水而亡。” 他回报完具体情况,三人刚好走到义庄前。 “等等!”夏柒拦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从怀里掏出丝巾,没有口罩,这丝巾聊胜于无,“戴在脸上,遮住口鼻。” “这...”王海用食指和拇指拈起粉色丝巾一角,面上明显犹豫,眼神往楚朝年方向看去。 夏柒:“这些都是新的,给小妹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她。” 楚朝年没说什么,接过来就戴上,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反倒惹人好奇丝巾下的容颜。 三人一同踏入义庄,里面整齐摆放了数十口棺材,按照发现的顺序摆放,冯晨的尸体放在里门口较近的地方。 夏柒四下打量义庄内部,明亮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亮堂的很,没有电视剧里面故作恐怖的氛围,房顶上既没有挂白纸,地面上也没有飘黄色纸钱。 一眼就可以看到整个义庄,有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一具棺材前,夏柒入神地看着前方,这里也没有电视剧里面突然出现的怪人。 “你们是什么人!” 夏柒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不自觉缩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斥声让她的小心脏紧紧一抽。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个五官周正的壮年男子站在三人身后,眉毛呈倒八字,看上颇凶,腰间别了个酒葫芦,手拿着一根长棍像是要将他们赶出去。 在王海的解释下,他才放松下来,说自己是看守义庄的人。 “要看刚运过来的尸体啊,那口棺材里躺着的就是。”他指向精神矍铄的老者面前的那口棺材:“赵仵作面前那口。”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 三人走到棺材旁,赵仵作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冷哼一声。 义庄里很安静,隔得近点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这明显的冷哼声了。 三人不明所以,他们是来查看尸体的,不欲多生事端,也就并不计较。 “嘶!” 王海倒吸一口凉气,即便他武功高强,多看两眼死者的脸都觉得背后发冷。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手指着冯晨的尸体道:“他好像在笑。” 夏柒看向棺中,冯晨的尸体呈自然状态,他双眼紧闭,面色红润,嘴角上扬,仿佛是在微笑。 尸斑呈鲜红色,她伸出手,又想到没有手套,就又摸出一根丝巾将手包住,结打在手腕处,保证手指隔着薄薄的丝巾还能有准确的触感。 夏柒的手按照顺序从尸体的嘴边、侧颈、脸颊、下颌、身躯,双臂、大腿、小腿摸过。随着翻动,他的衣袖里落出几根青草。 赵仵作见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我们见到打捞起尸体是巳时,死亡时间应该在三个时辰左右,应该是寅时。”夏柒想了半天,她实在是不太会古人的十二时辰计时,每次都要在心里默默与二十四小时计时进行换算。 “你怎么能准确说出是三个时辰前?”默不作声的赵仵作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就连他都只能判断他尸体溺死的时间为昨夜子时之后,这女娃娃看着年龄不大,怎么就断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寅时左右。 “他的咬...咳咳咳”夏柒下意识说咬肌,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假装咳嗽,然后清了清嗓子:“他的面部、颈部僵硬,下颌关节已经固定,身体四肢也都呈现出僵硬状态。” “这种情况证明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两个时辰以上。” 夏柒按压裸露的尸斑,尸斑的颜色变浅,手放开之后又慢慢恢复,“在他打捞起来时,我记得他的颈部的尸斑应该还要再往上一点,但他现在颈部的尸斑位置偏下。” “这一点说明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左右。”尸斑形成的坠积期,死后的5-6个小时内明显可见。 “那就和检验结果一样,他就是走夜路,失足溺水而死的。”王海说道,走夜路是官差猜测的。 夏柒摇头:“不是,他是冻死的。” 王海不解:“冻死和溺死,有什么区别吗?” 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意外身亡。 夏柒:“冻死和溺死的区别很大。溺死的必要条件是得有水,冻死的话水只是干扰因素,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温度。” “今早城外的冰层很薄,结冰大概只需要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而他死亡则有三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那时候他落水时河面还没有结冰。” 冯晨一个会游泳的青年,就算夜里失足落水,河面也没结冰,难道还不兴他爬上来,不说尸体呈现出的证据,正常情况下猜测,溺亡的可能性也不大。 “即便现在是冬天,白天晚上都冷,但昼夜的温差也是极大的,他穿着的衣服白天倒没什么,晚上的话就太单薄了。” 王海:“夜里天冷,穿的又很单薄,冻死也很正常吧。” 楚朝年:“他是在水里被捞起来的,城内外的水面都结了冰,水流相对缓慢,按照流向来看,尸体是从城外的河道流入城内的。只因表面的冰层遮挡住,所以无人发现尸体。若不是恰巧尸体飘过时,有人破冰落水,恐怕我们还不会发现。这一切都算作是巧合的话,那为什么冯晨会寅时出现在河岸边,若不是在河岸边,那他的尸体为什么会随着河水漂流进城?” 夏柒猜测:“有人让他等在河岸?” “近水的岸边会更冷些,依照昨晚的寒冷,从他衣服厚度来看,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出现意识不清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谁都可以将他推入河中,造成溺毙的假象。” “只不过他在落水前可能已经冷到极致,甚至能感觉到发热的情况,这种情况下他即便落水也没有力气挣扎上岸了。” 赵仵作:“那他还该是溺水而亡才对,你为何坚持是冻死?” “溺死的人表情不会向他这样...”夏柒纠结了一下用词:“安详。” “他面部自然,嘴角上翘,像是在微笑的样子。这是因为他在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已经达到了意识不清的状态,这个时候他会朦胧地感觉到温暖,所以死后他会面部安详,保持着自然微笑。” “而且你们看他的手腕处,有明显界限感,手背呈现出紫红色的肿胀,衣袖遮住的地方的颜色明显浅淡许多。他在死前的受冻过程是逐渐发展的,先是裸.露在外的手背,然后是被相对单薄的衣袖包裹的手臂,最后是相对厚的衣袍内。” 楚朝年:“已经有捕快沿着河流去搜寻了,死亡时间是昨夜寅时,不论是溺死还冻死,应该都发现不了什么实质性证据。除非有人不小心落下物件,但这种情况全凭天意。” “溺亡的话,由于找不到证据,会被判定为意外死亡。但若是冻死的话,疑点就不容忽视。”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 冯晨跟着他们上路,祖籍在皇城附近,在这苍水城无亲无故。 凶手别无他想,只可能是队伍里的人。 府衙因为冰嬉大典的事情,再加上冯晨不是本地人,没有户籍资料,查起来费时费力,只能暂时搁置此事。 赵仵作过来是为了最后确认,然后盖棺定论。 溺死,就是失足落水,最后会以意外身亡结案。 夏柒:“现在怎么办?” 楚朝年:“回去再说。” 出了义庄,夏柒收集了丝巾,加上她手上的一共四条,选了个阳光正好的地方将火折子点燃。 四条丝巾只剩下一堆灰烬。 正巧遇上在门外巡视的守庄人,夏柒花钱向他买了葫芦里剩下的酒,然后倒在自己摸过尸体的手上。 待会儿回去再用空间里的物资彻底消毒一遍。 夏柒:“待会儿回去我给你们一些特制的香露,一定要用那个洗澡。” 楚朝年沉默,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纠结。 王海轻咳两声:“小夏啊,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吗?” 夏柒:...... 夏柒:“医者面前无性别,刚从义庄出来,该做好清理,免得之后生病。” 她不自在地看了看天,自认医者还挺不好意思的。 两人见她这般样子,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赵仵作急匆匆地从义庄追出来。 “姑娘,请留步!” 33、苍水城14 “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验尸经验,不知师从何处?” 赵仵作一开始见三人戴着丝巾进入义庄,只当他们也是那些惧怕尸体、觉得晦气之人,但夏柒说的头头是道,连他都无法反驳。 他当时也的确想过可能不是溺亡,但是却没有深想,再加上府衙那边是希望尽快处理,所以他才给了溺亡的结果。 正因为结果他并不能完全肯定,这才又到义庄查看,却没想到会遇到夏柒三人。 夏柒:“我师父就是夏家村的一名仵作,不出名的。” “夏家村?”赵仵作听都没有听过,想来是个小村子,他叹了一口气,应该不会在哪里。 “是啊,一个小村子。我师父夏华在那里与世隔绝,平时连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接触。”夏柒编瞎话是越来越顺溜了,原主师傅没留名,名字都是她之前和楚朝年谈话时编出来的。 “夏华、夏华...”赵仵作喃喃念道,突然一拍手:“华夏!” 夏柒:!!! 她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是不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衣服、手帕之类的的物件上都绣了莲心?”赵仵作激动万分,急切地向夏柒走了两步。 楚朝年和王海挡在她的面前。 夏柒没有被赵仵作吓到,但对于两人将她护在身后的行为也很感动。 她对着赵仵作摇了摇头:“都不是。” “她很年轻,声音清冷中带着些沙哑,所以她总不爱说话,点头摇头或者只说短句。她大概二十出头吧,但性格沉稳,学识渊博,经验丰厚。” “她的随身物品倒是都有图案,不过不是你说的莲心,而是一朵穿心莲。” “二十岁,怎么可能。”赵仵作神情恍惚,喃喃自语:“性格沉稳,不对。” “二十岁...” “学识渊博,经验丰厚...” “穿心莲...” “对!” “是她,肯定是她!” “原来她找到了。” 夏柒不明所以,信息这么不准确都能对上? 赵仵作恭恭敬敬地向夏柒行了一礼,“师叔。” 夏柒:??? 她往旁边一偏:“老人家,这不合适吧。” 赵仵作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即便她前世二十好几,也受不了他的礼。 “合适!”赵仵作:“你是内门师祖收的徒弟,当得起我这一礼。” 夏柒愣住,又不是修仙,还内门外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就仅凭这三言两语认定我师父真的是你认识的人?” 他在现代恐怕就是那种最容易上当受骗的老年人了,真凭实据都还没有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说不定是你找人心切,认错了。” 赵仵作眼神一扫,话音掷地有声:“绝对不会!” 怎么还说不听了,夏柒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原主是有个师傅不假,但对方行踪飘忽不定,很少人见过其真容。 她仔细回想,才发觉这段记忆格外地朦胧模糊,这种朦胧很奇怪。 她清楚对方声音低沉、性格沉稳、学识渊博。她还清楚对方年岁二十左右,甚至连衣服上的绣纹是什么样式都能回想起来。 就偏偏想不起她的容貌。 夏柒越是回忆,就越是回忆不起那人的模样。 “你手上的木环就是她收你为徒时给你的吧。”赵仵作盯着她的左手腕骨,木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原本只是猜测怀疑,但见了夏柒手上的木环,他就肯定了她是那位的徒弟。 “不是,这...”夏柒否认,但又没法说这是她用灵力催生的伴生藤木。 还有她手上的木环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这些日子在车队里无一人注意,偏偏这老者就注意到了。 他是名仵作,原主师傅也自称仵作。 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当仵作,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赵仵作瞪了一眼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目光在她手腕的木环上扫过,羡慕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夏柒内心极度无语,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楚朝年是皇族,见惯了世间稀奇之物,他都没能察觉她手环的的异样。 她得知道赵仵作到底为什么会注意到她的伴生藤,若是隐患... 夏柒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下一秒她就感到楚朝年投过来的目光,她只好抛开杂绪,清了清嗓子。 “您若是知道我师父的线索,方便一起告知吗?” 赵仵作恭敬作了一揖:“按照规矩来说,我本没有资格与内门攀上关系,我的师父都是破例才收了我。” “您不必对我用尊称,按照那位出世后与我师祖平辈,算起来我还要称您为师叔呢。” “咳咳咳。” 夏柒一时没喘过气来,咳嗽了老半天,她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成了个五.六十岁老者的师叔,想想都觉得很奇怪。 “那位是内门之人,我听师父说起过,内外门断绝往来有近五百年了。但是在二十年前,那位出世来到了大楚境地,因缘际会下与我的师祖相识。” “那时候我的师祖也已经像我一样年过六旬,而那位模样不过二十。她的具体年龄,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师祖对她恭恭敬敬,说是即便以师兄妹相称仍是高攀了。” “所以,我才按照辈分叫您一声师叔。” “我对于那位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我的师祖原来曾是外门弟子。而那位则是内门之人,当时她与路上捡到小孩一起居住在我师祖的药庐旁。” “后来,她说有事要办,便离去了。不过,临走前她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典籍和药草,师祖、师父和我都获益颇丰。” “起初,我是不知道她要办什么事情。直到她离开后没多久,她捡来的小孩跟着就离开了。大概过了半年左右,我进山采药在深山里发现了被箭穿心的她。” “那时我才得知,内门丢失了一件宝物,她出来寻找的路上救了一个父母双亡,和兄弟走散了的小孩。她原本是想将小孩寄养在我师祖那里,给当时的我做徒弟。” “但后来小孩跟着她离开,在她找到宝物时,那小孩却勾结偷宝叛徒对付她。她中了圈套,拼死杀了叛徒,却被那小孩推下了山崖。” “想来当年她就找回了丢失的宝物,只是当时她受了伤,害怕我也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才有所隐瞒。”赵仵作将记忆中的细节对上,然后紧跟着皱了眉头,“不过,她既然已经找回宝物,为什么不回去,还留在大楚,还收了你做弟子?” 他想不通这些问题,也没有必要去想,目光中充满对木环的羡慕,“凭三言两语我还不会断定你就是那位的弟子,但是这木环让我确定了。” “它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了特殊的力量。我也是跟草木药材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才勉强能够感应到这股力量。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它对人有益,只有内门弟子才懂得运用它。” 夏柒听得稀里糊涂的,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还扯到什么宝物了。 宝物.... 她突然灵光一闪,夏家村山上的洞穴之后的寒莲。 明显不是天生地养的,是有人刻意养在那里吸收日月之精华的。 不会这么巧吧? 夏柒:“你觉得她留下是为了什么?” “除了报仇,我想不到别的理由。”赵仵作提及此事就忍不住生气,当初看着可怜的孩子背后却捅了救命恩人一刀,还是传授他们典籍的恩人,“孙鲲这个畜生!” “听说他后来改了名,叫什么孙潮生,用着那位教的医术药理给人治病救人,有名气后被皇城的权贵请了去。” “真是祸害遗千年!” 孙鲲,倒和孙鹏像是兄弟名。 夏柒百无聊赖地想着,晃眼间见到王海的脸上的震惊。 楚朝年:“听闻你是受聘来苍水城,不知原籍何处?” 赵仵作:“我生长于万花城,十年前才到的苍水城。” “师祖、师傅临终前都挂念着那位的恩情,多十年前我师傅去世,我想着去各地采药,做个游方散医,希望能够有机会遇上那位,亲口再向她道谢。” “后来,我偶然间回忆起,那位曾提过朝这个方向而来。我便来苍水城碰碰运气,当时恰好遇上一桩案子。府衙的仵作还乡了,还没有人接手,我只想着帮忙,结果这一帮就待了十年。” “我老了,过去的很多事情既清晰又模糊。”赵仵作恭恭敬敬地朝夏柒行了一礼,“我这一生大抵是没有机会再遇见那位,亲口和她道一声谢了。” “您是她的徒弟,将来肯定会和她遇到,希望您到时候能代我们说一声谢谢。” “若是能遇见的话。” 夏柒点头,也没将话说死,若是遇见了带个话而已。 最近日子过得太逍遥,任由灵力缓慢吸收,现在看来即便是古代也不能放松警惕。她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在离开苍水城前,至少得将藤环外溢的灵气封印起来。 回酒楼的路上,楚朝年和王海都很沉默。 夏柒还有些不习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王海看了眼出楚朝年,然后开口道:“孙太医就名为潮生,来自万花城。” 34、苍水城15 周婶:“王管事把我们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屋子里站满了人,车队里除了楚朝年一行人,其他的人都在屋里了。 王海:“冯晨死了。” “什么?” “我还以为他逃跑了,没想到是死了。” “他平时看着老实本分,说他逃跑的时候,我就不信。” “谁说他逃跑的来着?” 孙太医:“大家都先安静一下,王管事将我们召集在一起肯定是有事情要问。” 吵吵闹闹的议论声慢慢停了下来,纷纷看向王海,他将目光从孙太医身上收回,他蘸了蘸墨水,“你们回忆一下昨天的事情,凡是见到了冯晨的,都到我这里详细描述。” 屋内又开始新一轮的嘈杂,除了向王海汇报的人,其他的人三五成群,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冯晨同车的人专注地回忆着细节,他面前的王海握着笔,目光在屋内扫过。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都是在帮厨房打下手或者晾晒药材之类的。昨天好像从中午就没看到他了,李管事分住所的时候,就让他和我们一起住在里正家里,但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楚朝年和夏柒分别看着纸上的记录,王海在一旁补充:“当时孙太医站在最内侧,旁边站着周婶和孙鹏,丁武、路仁、庖会他们聚在一起......” 他将当时所有人的站位和大致情况都复述了一遍。 楚朝年:“好,你先下去吧。” 他问皱着眉的夏柒:“你在想什么?” “周婶站在孙太医和孙鹏中间,看来他们之间很熟悉啊。” 周婶曾经在马车上打探过她,夏柒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她第一反应就认为她师从杏林妙手。 楚朝年:“据王海的观察,他们三个人的交流并不多。” “这不是更可疑了?其他人对冯晨的死或惊讶或好奇,怎么就他们三个没有反应?”夏柒倒了杯茶水,“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了冯晨已死。” “你打算怎么办?” “最快今晚就能知道结果。”楚朝年:“我已经安排了人,在他们离开之后跟上。” 就是故意让孙太医他们知道冯晨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好让他们自乱阵脚。 夏柒点头,“我去让小二准备饭菜。” 楚朝年疑惑:“你不做?” “你确定要我做?”夏柒伸出手,一个时辰前她这只手才摸了冯晨的尸体,虽说她已经消过毒,还洗过澡了,但是她怕楚朝年膈应。 而且她不做饭,也可以尝尝酒楼的饭菜怎么样。 楚朝年:“不必忌讳。” “......”夏柒:“行吧,我现在去做。” 他们回来的偏晚,已经过了午饭的点,李海带着两个小孩已经先行吃过了。 所以夏柒只用做自己和楚朝年的饭就行了,两人份倒也还好。 夏柒下楼时看了眼大厅内不少的食客,还好这是苍水城最大的酒楼。在冰嬉盛典前夕,不少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这间酒楼还有空房,不过因为它是全苍水城最贵的酒楼不说,在盛典期间价格还翻了五倍,一般人负担不起。 不过,高昂的价格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供客人自己做饭的小厨房,客栈提供新鲜上好的食材。 “牛上脑!”夏柒两眼放光,牛肉在古代是重要的农耕用具,是不能乱宰杀的。除了权贵富庶的人家,普通人是吃不上牛肉的。即便是牛自然老死,也要官府的人来查验后才可以食用。老死的牛,它的肉质想都知道不会好吃,还好这牛上脑是新鲜的。 夏柒回忆了一下,大楚的畜牧业好像挺发达的,牛羊肉这些在大城里都是有售卖的,只不过数量少,价格也比普通猪肉贵上两倍。 小厨房配备的大厨道:“这不是牛脑。” 牛上脑不是牛脑,是肉牛后经部位的肉,它一般位于颈部上侧牛头位置到前脊椎上部。这个部位的肉肥瘦交错比例很均衡,适合用来煎。 夏柒并不辩驳,她所习以为常的叫法,在这里可能没有,也可能叫其他的名称。 李大厨问道:“客人要吃什么菜?” 夏柒:“不用,我自己来吧。” “这不合规矩。” “???”做个菜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夏柒好生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乱动,用完之后摆回原样。” 李大厨生硬地拒绝:“不行。” 他拦着她不让靠近炉灶。 “为什么?” “你做饭吃出了问题怎么办,所以不行。” “如果吃出了问题,我们自行负责。” “那也不行。” “要怎样才可以用小厨房?”夏柒就不信没有一种能用小厨房的方法。 李大厨环抱着双臂,自上而下睥睨:“怎样都不行。” 再看不出眼前这人对她有意见,夏柒就是个瞎子,她和他是第一次见,这人就莫名其妙的针对她。 她深呼一口气,准备耐下心跟他讲道理,李海和酒楼张掌柜就走了进来。 李海:“张掌柜,这是我家少爷的私人厨娘,这段时间她使用小厨房需要的任何食材所产生的费用,我们都包了。” “这位姑娘要什么尽管说。”张掌柜招了招手,他指着走过来的蓝衣小厮,“这是小蓝,这段时间就给您打下手。” 夏柒指了指李大厨身后的灶台,“那现在我可以用厨房了吧?” 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掌柜道:“当然,当然。” “李大厨也是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还请姑娘见谅。” 夏柒冷哼一声,“我做饭的时候不喜欢外人看着,麻烦你们都先出去。” 张掌柜不断赔笑,拉着李大厨往外走,这是他们酒楼重金挖过来的大厨,有时候就是对做菜太过执拗了,所以他才让他来小厨房给贵客做菜,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个自带厨子的客人。 夏柒吐槽:“什么毛病。” 李海:“说起来啊,这还要怪小夏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刚刚才见到他,又没得罪过他。” 李海失笑道:“你们回来之前,我就领着夏一、小荷和小业一起先用了午饭。” “结果小业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吃了第一口就说难吃,不如你做的饭。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他也不该当着别人的面说。” 夏柒:... 行吧,就当是在夸她了。 没了人阻拦,夏柒放手开始生火做饭,酒楼里的食材种类很多,肉食菜类都不少。 不过,她是从空间里拿了柠檬和放了香油、生抽的瓷瓶。她已经将这里没有的调料都放入了不同颜色的瓷瓶,方便她分辨,也易于掩人耳目。 她将牛上脑切成薄片,然后放入滚烫的水中,烫熟后立刻捞起放在冷水中浸泡一会儿。 估摸着两三分钟的样子,她将牛肉片捞起来沥干,然后加入切好的黄瓜、洋葱、胡萝卜和西红柿,最后加入压榨好的柠檬汁、香油和盐等调料。 牛肉中散发着柠檬的清香,适合开胃。 接着她将鱼腩洗干净,直接放在盘子上,再放上姜丝、倒上生抽,然后用武火蒸上半盏茶。 鱼腩是接近鱼的肚子,是鱼全身上下最软弱无力,没有防备所在,无骨易食。 在起锅时,夏柒撒上葱丝,然后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 这两道菜都分量不多不少,一凉一热,都适合开胃。 “鱼腩无骨,肉质鲜嫩,葱姜祛除了腥味,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 “这牛肉中的清香很特别。”楚朝年:“是柠檬果?” 皇宫有一片柠檬果林,是早年间外域进贡,民间有流通但很少。毕竟它的果实实在是太酸了,不像橘子一样能吃。不过它的花瓣很清新,有驱蚊功效,由柠檬花朵制作成的香包在炎热的夏季很受宫里人的喜欢。 夏柒点头:“它配上蜂蜜或者枫糖兑水很好喝,酸酸甜甜的。做菜的话,柠檬汁可以调味。” 她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你能吃凉的吗?” 这大冬天的吃凉菜,她是在末世糙惯了,活得还没有那么精致。 “没事,最近都没有吃药,但我感觉身体好了很多。”楚朝年说的是事实,但他解释却是不想让夏柒觉得他身子弱。 “你可以把脉确认。”他主动伸出手腕,尽管太医把脉是他最讨厌的事情之一,但夏柒把脉他并不讨厌。 “谁吃饭在把脉啊。”夏柒摆手,“你身体我有数,但有些时候即便身体状如牛的人都吃不得凉,所以我才问一下的。” “你身体很正常,比我好好点。”她说的是事实,反正他俩的身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差不太多。 楚朝年看了她一眼,收回手腕,心里莫名失落。 吃完午饭,夏柒就拿着纸笔去找了杨业,他和李海一间房。 晚上,李海敲响了楚朝年的房门。 “少爷,暗卫来报,孙潮生三人回了他们居住的酒楼就进了房间,他们谈到了冯晨的死。” 他递过一摞纸,“这是暗卫提前进去,在房梁上听到谈话的抄录。” 楚朝年:“他们人呢?” 李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抓起来了,王海也去通知了府衙的人。” “走,去看看。” 楚朝年路过夏柒的房间,示意李海去敲门,“你去找夏柒一起。” “小夏下午去找了杨业,我回来的时候屋里的灯还亮着,她应该还在屋里。”李海走过夏柒的房间,走到他和杨业的房间推门进去。 楚朝年眸光微冷,有什么事情要从下午待到晚上? 35、苍水城16 夏柒边走边回头嘱咐:“你继续,等我回来再商量!” “走吧。”她走到楚朝年身边,他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扫过她时堪比寒风过境。 应该是确定了杀冯晨的凶手了吧,不然他干嘛一脸冷漠的凶样,就跟之前发现尸体怀疑她一样。 这么看起来,楚朝年真的很敬畏律法,也很遵纪守法。 李海在前头带路,根本不敢说话。 夏柒也没说话,一路上就显得格外沉默死寂。 快到地方了,楚朝年才开口:“你找杨业有什么事?” “嗯?”夏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还蒙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轻笑道:“这是秘密。” 周边嘈杂,李海走在前面,根本听不清后面他们两在说什么,只是听到有声音就往后看了一眼,连忙将头转回来继续带路。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王爷这么生气了。 她和杨业能有什么秘密,楚朝年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柒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应该是要要做新奇的玩意儿,她脑子里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楚朝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说话间就到了孙太医居住的酒楼,他、孙鹏和周婶都在同一家酒楼。李海分批次安排人马入城的时候,是将女眷安排在一起的,显然周婶不该出现在这家酒楼中。 让夏柒没有想到的是,杀冯晨的凶手竟然不只有孙潮生一个。按照她的猜想,冯晨听孙潮生的命令来杀她,自然是得到了他的好处。他被杀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离开之前再敲诈孙潮生一笔,或者是还没有拿到说好的报酬。 暗卫将他们说的话不漏一字地记录下来,孙潮生约冯晨寅时在河边等待,说是天黑无人,他才好将包袱偷偷拿出去给他,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去赴约,他估么着时间算好了到寅时,冯晨就会被冻僵,第二天早上他们离开,他早就冻死了。 可偏偏他没有料到,孙鹏会知道他们的事情,并在夜里出门将冻僵的冯晨推入水中。 越来越冷了,河面起了冰层,红枫村的人是不会来这里洗衣服的。按照他的计划,冯晨的尸体在三五天之后才会被发现,但是孙鹏打破了他的计划,好在河面有一层冰,他的尸体可以悄无声息地飘出苍水城。 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在冰面落水,恰巧冯晨的尸体就漂流到那里,就这么被发现了。 周婶和孙太医在一起多年,这些事情她都知道,被王海叫去的时候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结果真的就发现了冯晨的尸体。 他们谁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他们,在他们谈完准备各自回房按兵不动时,暗卫就现身将他们都绑了起来,还将他们所说的话全都默写出来,然后写下罪状书让他们签字画押。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楚朝年:“你指使冯晨杀夏柒的原因是什么?” 孙潮生和夏柒没有恩怨,若非要说仇恨,那也是孙鹏和她。虽说他们俩是兄弟,但仅仅是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他□□。 “是我指使的,是我经常在孙太医面前抱怨夏柒,所以他才会想杀她。”孙鹏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事实上也的确是他推了冻僵的冯晨入水,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楚朝年:“那他为什么要听你指使,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这属于诱供了,但只要得出的信息是真实的就好。 “我其实不擅长药理,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他被选入队伍,为了不再忍受亲人分隔之苦,他才在厨艺大赛上帮我获胜,让我能够进入队伍。” 孙鹏将当时赛事,他买通评委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将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是我鬼迷心窍要害夏柒,他只是在帮我。” 从犯的惩罚总比主犯轻,若不是他哥当年找到他,他也活不到现在,不如就将这一切揽到自己身上,能少死一个算一个。 楚朝年:“他说的,你们可有异议?” 周婶摇头,孙潮生没有半分犹豫地道:“没有。” 夏柒举起左手,将木环伸到孙潮生面前:“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要杀我呢。” 孙潮生变了脸色,看向木环的眼中的贪婪和恨意一闪而逝。 “你在说什么,这个破木环有什么好的,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它而杀人。” “你知道今天早上勘验冯晨尸体的仵作是谁吗?” 孙潮生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否认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又没见过。” “是吗。”夏柒轻笑一声:“他倒是说认识你呢。” “和你还是故人。” 孙潮生只当她是想诈他,咬死不认:“我这是第一次踏入苍水城,哪里来的故人。” “可是他来自万花城。”夏柒一步步走近:“听说孙太医你也来自万花城。” “不知道你这一身医术是跟随哪位杏林妙手习得?”她说着看了眼周婶,然后才收回目光。 万花城。 孙潮生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他离开万花城近二十年,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他做的那些事随着这个名字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他还没有忘。 怎么可能忘得掉,孙潮生苦笑,抬头瞪着夏柒:“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故意这么说。” “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是,我是背叛了她,她再也不要我了。可是你凭什么做她的弟子,你哪点配?!” 孙潮生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她手上的木环,想到过去,情绪崩溃:“它本来属于我的,属于我的!!” 夏柒:...... 赵仵作和孙潮生的态度把她都搞不确定了,这手环分明就是她用灵力催生的伴生藤,他俩弄得她都觉得这是别人给她的信物了。 夏柒收回手,衣袖将木环遮住,“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二十年前背叛了她,现在又因为妒忌,想杀了我?” “妒忌。”孙潮生不屑地嘲笑她:“你有什么我可妒忌的,你根本就不配。” “说到底她还不是丢下你一个人,在她眼里,你和我都一样,不过都是一时兴起捡来的玩具,随时都能丢下不管。” 当年她就是这样,将他丢给药庐的人。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夏柒抬了抬左手,故意刺激他:“我有木环,你没有。” 孙潮生胸口剧烈起伏,明明他才是最开始遇见她的人,凭什么是夏柒得到了她的青睐,还将回去的信物都给了她。 她都没有给他,他怎么甘心! “孙潮生□□,又与孙鹏共同谋杀冯晨,按律当斩,周申紫知情不报,包庇并与之共谋,按律服刑十年。” 苍水城的官差很快就到了,押着三人离去。 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官差在和王海交涉,接过三人签字画押的认罪书,他离去前无意间扫到了正和楚朝年说话的夏柒。 “夏娘子?!”男人眼中闪过惊喜,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等看清正脸,致歉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落:“不好意思,在下认错人了。” 夏柒摆摆手:“没事。” 男人收好认罪书,匆匆带着伪装成普通杂役的人证暗卫离开了。 王海走过来:“小夏,你认识林捕头?” 夏柒:“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王海:“他为人正直可靠,虽说是年中才到的苍水城,但他已经升为捕头了。不仅因为他武功好,还因为他细心热情,除了抓贼破案,还帮百姓做事,连带着很多捕快都变得勤快起来。” “而且他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带人巡查苍水城附近的村镇,连带着苍水城周边的治安都好了起来。” 楚朝年突然开口问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林捕头人怎么样,跟夏柒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她说得那么清楚。 “谢谢王叔。”夏柒先道了个谢,然后才跟他解释道:“这不是我姐要在苍水城定居,走之前总得打听一下这里的官差靠不靠谱。” “看起来这个林捕头倒是蛮靠谱的,他刚才收认罪书的时候就很小心地放在竹筒里。” 李海留下处理后续事情,楚朝年和夏柒先往回走。 街上的热闹散去,商贩开始收摊。 “时间不早了,他们都收摊回家了。”夏柒语气有些可惜,他们出门时天色尚早,审问三人再加上等官差过来交接,后面花了些时间证明身份,到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不过,听说晚上的热闹要持续十日,到冰嬉大典之后才会停歇。” 这种庆典,其实最有意思的不是当日的繁华,而是庆典前夕的热闹氛围。 就像是春节,她每年看节目都只是走形式,根本就没有在意,相反节日前后她就很爱出门,和家人或是朋友去街上逛逛,买买东西,倒比看节目有趣多了。 夏柒:“明天叫他们一起出来逛逛。” 楚朝年:“那我呢?” 她想的别人,想不到他。 夏柒:“你明天白天不是要去府衙?” 他之前说过,到达苍水城之后要去府衙查看卷宗,说白了就是上面领导搞突击检查,来个措手不及。 楚朝年:“晚上可以一起。” “那我们逛到晚上,也不知道你多久回来啊。”夏柒见他脸色暗沉,连忙补救道,“那要不酉时我回客栈找你,然后一起出来逛?” “嗯。” 楚朝年矜持地点点头,嘴唇微翘。 “到了,我先去找小业,看看他画的怎么样了。” “晚安。”说完,夏柒敲门进了杨业的房间。 楚朝年一言不发,双唇紧抿,拂袖离开。 36、苍水城17 夏柒和杨业对了细节之后就回房了,睡的晚导致第二天早上也起晚了。 她打着呵欠出房门时,楚朝年和李海已经去府衙了,夏一也出门了,昨天她就看上了苍水城北面洛水村的一块土地,今天她去实地看看,若是合适就买下来。 “嗷呜~” 夏柒洗漱的时候,墨云就在她脚边蹦的欢乐,它在岸边看到她凶狠的一面之后,这两天都跟在夏露荷身边。 她转过身去不理它:“不是不理我了吗?” “嗷呜嗷呜~”墨云轻咬着她的裤脚,头蹭着她的小腿。 “你毕竟是只狼。”她摸了摸它的头,“虽然很萌很像狗,但你终究不是狗。” 墨云水润的眸子里似懂非懂。 夏柒将它交给吃过早饭的夏露荷看管:“我先下去吃个早饭,再出去办点事情,等会儿回来带你出去玩。” 她抱着墨云乖巧地点头。 早饭夏柒一点都不想自己做,在堂食和小厨房之间,她选择后者,就是要李大厨亲自给她做。 李大厨:“客人要吃什么?” 夏柒:“八宝粥。” “什么?” “八宝粥。” “那是什么?” “八宝粥”夏柒以为是叫法不一,换了个说话:“就是腊八粥啊,每年腊八节要喝的粥。” 李大厨:“客人不要为难我,大楚从没有什么腊八节。” 夏柒:...... “那春节、元宵节、端午、重阳这些节日呢?” “这些节日当然都有。”李大厨:“客人何必故意出难题。” 她还真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想喝碗八宝粥而已。 “那就随便做点什么吧。” 早饭适宜清淡,李大厨下了碗面,在牛肉上洒下葱花,看着倒让人挺有食欲的。 夏柒对吃食挑剔是在末世之前,末世之后就不那么在乎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 “你看着我做什么?”夏柒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看着,挺尴尬的。 李大厨:“你尝尝味道如何。” 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他倒是要看看她对他做的食物级能做出什么评价。 夏柒默默挑起面条尝了一口:“挺好的。” 李大厨眉毛皱在一起,看夏柒的目光很不满。 “你不必这般敷衍。” “我真觉得挺好的。” 李大厨冷哼一声:“算了,你若是不愿说就算了。” 夏柒犹豫地道:“也许用高汤会更香?” 李大厨:“高汤是什么汤?” 夏柒一边吃一边解释:“高汤通常是指鸡汤,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后,用鸡汤代替水烹饪其他菜肴,能够使菜的味道更加浓郁鲜美。 “但也不限于鸡汤一种,高汤可以分为很多种,有荤有素,比如鱼高汤、猪高汤以及蔬菜高汤。熬汤的食材多种多样,搭配千变万化,具体的就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夏柒吃完就离开了,李大厨愣在原地,紧锁的眉头渐渐散开。 杨业指着大门说道:“这里就是苍水城最大的铁匠铺了。” “城内绝大部分的刀具以及村镇的农耕用具都是从这里打造的。” 铁匠铺没有烧银丝碳,但是夏柒一踏进店铺就感觉暖洋洋的。 铁匠铺掌柜是个三四十岁身材瘦弱的男人,他身边站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大冬天的他满头都是汗水,应该是刚从锻造室里出来的铁匠。 “两位是?” 他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商铺,刀具或者是农耕用具都是送去那些店铺售卖,很少会有散客来他们这里。 夏柒:“我们想定制一些器具,市面上没有卖的。” 掌柜问道:“额,不知道你们是想打造什么样的的器具?” 凡是刀剑类兵器只有朝廷才能够打造,普通铁匠铺是不能打造的。市面上的刀具和农耕用具完全符合人们的使用需求,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来定制铁器的客人。 “这是图纸,你看看。” 掌柜眼角抽了抽,接过夏柒递过来的一叠图纸。 “这些...”掌柜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倒不是不能做,就是这些东西样式太过奇特,“这些东西我见所未见。” 一整套用于切不同食材,甚至是切不同部位的玄铁刀具倒是好办,但是可折叠、可拆装的铁架、烧烤架,以及样子奇特的大锅...... 这些看起来像是厨房用具,但又和普通厨房用具不一样。 夏柒:“那能不能做?” 掌柜犹豫:“这个...” 他们家是苍水城最大的铁器锻造商,如果他们都做不了,整个苍水城也做不了。如果做不出来,丢了面子是小,影响其他订单是大。 他身边的铁匠将图纸抽过去一看,立刻拍板道,“这单我们接了。” 夏柒松了一口气:“麻烦了,这是订金二十两,你们先按照图纸做出一份来,如果没问题再谈数量的事情。” 铁匠挑眉:“订金二十两?你给的太多了。” “这些东西第一次做肯定会有很多损耗,而且我希望最晚后天能看到它们被打造出来。我们冰嬉大典之后就会离开,时间上很紧张,而且后面还要批量。”夏柒也知道她的要求有些为难人,但是没有办法。 “这么赶?”铁匠拿着图纸一张张看过,“这一套的刀具倒是好打造,但是这些可以拆卸折叠的铁架...” 他仅仅是看图纸就对其精妙程度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像木制机关一样,一环套一环,但是他没有想到铁器竟然也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设计。 一枚小小的螺丝,旋转的螺纹就能像楔子一样契合两者,螺帽上凹痕配上特定的器具就能很方便的拆卸安装。 还有图纸上的折叠设计,这些都需要花时间去尝试。 “是的,时间很紧张。” 夏柒拿过图纸,一一说明关键点的作用,杨业按照她的描述画出来的图稿已经很精细了,但是她毕竟不是所有细节都清楚的,只好再将她所知道的都再向铁匠重复一遍。 铁匠边听边不住地点头,这图纸画的清晰,但是具体如何要做出来才知道,尽管还是要不断尝试,但夏柒的叙述至少帮他排除了一些错误的思路。 铁匠道:“我会研究图纸,先做你这一批铁器。” 掌柜插言道:“东家,这不符合规矩,而且我们接了苍水楼的单子要...” 铁匠:“不必多说,这一批铁器我亲自打造,不会耽误其他单子。” 夏柒:“那就麻烦您了。” “你好像并不惊讶?” “你直接拿过掌柜手里的图纸,还直接接下了我的单子,掌柜都没有说话。” 夏柒早就猜到他不是普通的铁匠,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店铺里。 “你放心,后天我一定制造一批出来给你看。” “那就多谢老板了。” “这些订金就不必了,等制作出来再收也不迟。” 老板坚持不收,夏柒没有办法只好收回,道谢后又约好时间才携杨业离开。 “夏姐姐,我看那掌柜好像不是很愿意接我们的单子,但是那个铁匠看完立马就接了。”杨业觉得有些奇怪:“就算他是老板,但是也不至于连订金都不要啊。” “万一你不来,他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 夏柒失笑:“我不来他也不会亏的,铁器的折叠和拆卸,他若是将零件制造出来,可以运用的地方不只是我需要的那些架子。” 杨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地道:“那你岂不是亏了?!” “我有什么好亏的?” “唔...”杨业抿着唇思考半天,“他可以用你的想法赚更多的钱啊。” “那我总不可能自己去学锻造然后打一批出来吧?”夏柒摇了摇头:“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想法,若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也不至于和你商讨半天让你帮我画出图稿了。” 杨业:“可是只有你知道的话...” “只有我知道的话,不就很可惜吗?”夏柒到没有什么无私精神,只是想要一批做饭用具而已,“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厨娘,既不能制造又不能创新。但是他们知道就不一样,只要问世就会有人去研究,有研究就会有创新,有创新就让生活会更方便。”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享受这些便利了。”夏柒只想做咸鱼,除了她喜爱的旅游和美食,其他的最好什么都不要考虑。 杨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吧,回去吃午饭。” 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太阳照在来往的路人身上,夏柒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生活最好是一直这么惬意下去,什么烦恼都不要有。 回到酒楼,夏柒刚到楼梯间就听到了吵闹声,是从她房间的方向传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房门前站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夏露荷怀里张牙舞爪的墨云。 “你就是她姐姐?你开个价吧!” 夏柒一走过去,夏露荷就站到她身后,拉着她的袖子小声说道:“刚才我带着墨云在后院遛弯,回来的时候遇到这个人,他非要买墨云。” 夏柒:“不卖。” 锦衣少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还有你爹是谁我也不想知道。” 锦衣少年震惊:“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刚想提他爹的名头。 37、苍水城18 锦衣少年叫蓝苍,是苍水城有名的富商之子,每日招猫逗狗,看上了喜欢的东西,非要买回去。 “只要你将这只狗卖给我,价钱随便你开。” “行,十万两。” “十万两,你抢...”钱? “黄金!” “好啊,你竟敢戏耍本少爷!”蓝苍气不过伸手去抓墨云,它立刻张开口迎接。 夏柒伸手阻挡,他转而攻击她。她顺势握着他的手腕,脚下一绊,过肩摔她这小身板还没那力气,但是让蓝苍自己摔趴下还是没有问题。 “你、你、你——” “我、我、我?”夏柒:“说了不卖就是不卖,强买强卖的下场就是这样。” 蓝苍突然抱住她的腿,“你会武功?!你叫我武功吧,价格虽...咳咳...三十两一个月。”三十两一个月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他小时候的武术师傅,都才十五两银子一个月。 “放手。”夏柒蹬了他一脚,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继续缠着她教功夫。“我看你年龄不大,你一定很厉害,才能打败我这个未来的武林高手。” 这怕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夏柒懒得理他,他就跟在身边说个不停。 “师傅看着眼生,应该是外来人士吧?是为了看冰嬉大典?那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群人穿着冰刀在冰上跳舞。但是这几天苍水城日日热闹着,有趣的玩意儿不少。” “师傅想去哪儿玩儿,想玩什么都可以找我啊。对苍水城的熟悉我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我都知道,我可以带你去啊。只要师傅能教我几招就行了。” 地主的傻儿子还是个社牛,夏柒被他吵得不行,祸水东引杨业:“你打得过他,再来跟我说话。” “就他?”蓝苍不屑地看向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杨业,看上去比夏柒还要小的小子。 夏柒心里叹气,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们这几个人里杨业的功夫是最好的,蓝苍自认未来的武林高手,连他们之间唯一会武功的人是谁都分辨不出来。 蓝苍不服气朝杨业攻击而去,结果被一招制服,顿时看他的眼神又变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大师傅!” “刚才那一招你是怎么一下就接住了我的攻击,然后又反制的啊?” “你教教我吧!” 夏柒叹了声气,脚底抹油溜到厨房做午饭,把蓝苍那个麻烦精丢给杨业。 她看得出来,他就是个怂包纨绔,倒不见得有多坏,就是个猫嫌狗厌的性子。 夏柒本来是不打算做饭的,她的工作是给楚朝年做饭,他不在的情况下她也想饭来张口,但是她说起下楼点菜,夏露荷和杨业虽没说什么,但脸上写满了失望。 她是真的吃不出来她和别人做的饭菜有什么区别,不过不管别人做得怎么样,她也还是最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 有时候可能做出来她就只吃一两口,或者根本就不想吃了,但是她享受的是做饭的过程和别人吃光她做的饭的时刻。 夏柒还没走到小厨房,就闻到一股香味,应该是炖的老母鸡,里面还炖了了猪骨和鸽子。 “夏姑娘,你回来了!”李大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热情地迎了出来,“我刚才试着用老母鸡、猪骨和鸽子一起熬了一大锅汤。用这个汤来做的面真的比清水煮的面条好吃多了!” “但是,这汤浓稠浑浊,实在是很影响卖相,而且这油星吃着也有些影响口感。” 夏柒扫了眼厨房丰富的食材,随口道:“加入少许肉糜熬煮,肉糜会吸附油珠和浮沫,如果要得清亮的汤水就反复几次。” “火候也很重要,你这汤的火候过大,所以煮成了奶白色。不过倒是将香味激发出来了,火候小的话鲜香味出不来的。” “多谢夏姑娘!”李大厨朝她行了一礼,他之前对杨业的话不服气,直到早上煮面也抱着试探的目的,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真的对厨艺一道甚为精通,单说熬汤的技巧,他都自愧不如。 夏柒摆摆手说了句没事,将要用的食材放到一起,再将她的调料小瓷瓶们放到另一边。 李大厨不急着去熬汤,“您要准备什么,我帮您。” 夏柒倒也不客气,安排他打下手:“那你就把葱姜蒜还有这些菜都切一下,把这几个番茄全切除成细条,然后把这些切成块的豆腐放到盐水中浸泡一刻钟。还有将牛肉和羊肉切成块洗干净腌制,再将小黄鱼腌制两刻钟。” 她将花椒放入锅中干炒,炒至表面发焦且散出微麻的香味后用锅铲铲至碗中,用药杵捣碎。 然后在热锅中倒少许油,放入切好的葱姜蒜末爆香,再放入豆瓣酱和豆豉继续翻炒,辣香味瞬间弥散整个厨房。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好呛!”李大厨被呛的远离灶台,弯过腰止不住地咳嗽,看到那红艳艳的东西倒入锅中,再闻着呛人的味道,他觉着鼻子和喉咙里有轻微的烧灼感。 这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特制豆瓣酱,麻辣鲜香,味道正宗。夏柒从穿过来就发现,这里似乎都不怎么吃得了辣,用于代替辣椒的食茱萸辣度非常低,只有点缀的效果,根本就没有辣味。 酸甜苦辣咸,她拒绝苦味和过咸,其他的味道她来者不拒,她都喜欢。 “好香啊!”李大厨很快就适应了辣香在空气中飘散,看着她将切碎的牛肉末放入锅中,呛人的辣味降低,激发了肉香。 夏柒将牛肉炒变色之后加入料酒、生抽以及适量的水,水煮开之后才放入浸泡好的豆腐块。 估摸着时间,她慢慢倒入调好的水淀粉勾芡,武火将芡汁收到一定程度之后将豆腐捞起盛入碗中,将花椒粉和小葱洒在表面上。 最后淋上一层热油,激发出麻辣鲜香。 麻婆豆腐做好之后,夏柒将腌制好的牛肉倒入油锅中,放糖翻炒后盛出。 “你放糖做什么?”李大厨纳闷,他们平日里炒菜不会放糖,除非客人指定,而且都是在起锅时才放,现在她放了糖将牛肉放进去翻炒一下又盛出,明显后面还没完。 “上色,现在的颜色比刚才好看多了。”夏柒将切好的番茄放入国内煸炒,番茄果肉软烂之后再放入牛肉,然后用文火慢炖。 “等一刻钟之后加水再改用武火收汤。” 夏柒盖上番茄牛腩的锅盖,另起一锅放入少许油。 看到这口凹陷的锅,她就期待着铁匠能赶紧将她需要的平底锅给打造出来,平底锅多好啊,小巧便携,可以做饭还可以用来当武器。 她在腌制好的小黄鱼表面洒上白胡椒粉,然后放入油锅中,炸至两面金黄,出锅后淋上一层翠绿的葱花。 李大厨嗅着香气,感叹道:“原来这小黄鱼还可以这么煎来吃。” 做鱼的吃食也是一门学问,他们常用来炖汤喝,鱼肉其实很少有人吃,因为刺太多,但是煎炸之后不一样,鱼刺都炸酥脆了,就不容易刺伤人。 最后一道菜是葱爆羊肉,冬天当然是要吃羊肉了,想到这儿夏柒又盼着铁匠早将汤锅打造好,到时候就可以煮羊肉汤锅和火锅了。 冬天最适合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羊肉汤锅或者火锅,省时省力,吃完逼出一身汗,别提多舒服了。 夏柒在热锅里倒油,放入羊肉用武火爆炒后盛出。 她在倒入切好的洋葱、葱、蒜煸炒出香味后放入羊肉一起翻炒,再加入白醋、白糖和香油,翻炒之后她倒入水淀粉勾薄芡,然后盛出。 “羊肉的膻味很难处理的,这吃着一点异味都没有!”蓝苍发挥着他社牛的属性,i留下来蹭饭。 “这道豆腐也好吃,好辣好辣!” “这番茄牛腩酸酸甜甜的,好吃好吃。” “小黄鱼好酥好脆!” 夏柒/夏露荷/杨业:...... 杨业的话痨在蓝苍面前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小师傅,要不你到我家做厨子吧,就做我们一家人的饭菜。我爹娘再加上两个兄长一个妹妹,一共六口人。还是和之前说好的一样,一个月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厨子苍水城绝无仅有,也只有他们蓝家家大业大才能经得起他这么造,蓝苍满眼期待地看着夏柒。 夏柒:“你长得不好看,想得还挺美的。” 她就给楚朝年一个人做饭,月薪百两,时间和菜色自己把握,还能一路游览大好的河山。这不比蓝苍开出的条件好上数倍,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放弃现在的这份工作。 夏柒想了一下,如果没有楚朝年,她应该会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尽管很多事情会不方便,但她更自由。 选择答应楚朝年留在队伍里做厨娘,最大的优点不是顺路,也不是他的背景,而是他给了她最大程度的自由。 她做什么,楚朝年就得吃什么,她想什么时候做,楚朝年就得什么时候吃,她最大的限制都很自由,至于工作之外的事情,就更随心所欲了。 自由不是绝对的,最适合最舒适的自由,才是她留下来的原因。 38、苍水城19 午饭之后就是午睡,冬天总是易困的,夏柒醒来已经申时正(下午四点)了。她晚上吸收灵气,再加上她是木系异能。树木花朵枯萎凋零就和动物冬眠一样,是为来年养精蓄锐,她难免受到了影响,变得有几分嗜睡,准确来说是吸收灵气后的入定。 不过好在苍水城临水而建,最是适合与木系辅助,她的灵气比平日里吸收的更快,藤环外溢的灵气也被她封锁了。 她起来之后,蓝苍居然还没有走,杨业被他缠的没办法了,在院子里教他练武。院子旁还站着两个来找他的小厮,正担惊受怕地看着他胡闹。 “要不还是算了吧。”杨业嫌弃地看着蓝苍,他还说自己从小练武呢,叫他扎个马步,腿上无力,腰上无劲,手上姿势还不对,站了没一刻钟就虚的满头冒汗,“你这次已经坚持了半刻钟了,可以休息了。” “是啊是啊。” “就是,少爷干净来休息会儿吧。” 两个小厮跟着附和,他们跟丢了小少爷之后就心惊胆战的,现在找到了知道他要练武又是一阵担心。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蓝苍满头大汗,见到夏柒走过来,声音紧绷,“小师傅,你别劝我了,我这次一定要坚持。” 夏柒打了个呵欠,坐在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谁要劝你,少自作多情。” 喝水润了润嗓子,她说道:“既然你要坚持,那你就继续扎着吧,我们要出门了。” 说完她一手拉一个,拉着夏露荷和杨业出门了。 “诶,师傅,等等我,我也去!”蓝苍蹦着要跟上,双腿无力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都不是很多,要到了晚饭过后,街上才会更加热闹。 逛街的乐趣就在于挑挑选选买东西,除了蓝苍,夏柒三人对逛街都有极大的乐趣,手工风车,布偶,陶瓷娃娃... 蓝苍在一旁不屑:“这些有什么意思。”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夏柒拿起一只玉铃铛,品质下乘,但是雕刻的人却根据斑驳的纹路在铃铛表面刻画了一副春雨图,倒是适合用来融入灵气,用来护身。 “这铃铛玉质斑驳,不是什么好货色。” 蓝苍的话一出,积极介绍的商贩脸上就挂不住了,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想刀蓝苍的眼神怎么也止不住。 两个小厮在身后扶额,真是没眼看,他们少爷平常连珍宝阁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普通摊贩的东西自然是更瞧不上眼,但珍宝阁家大业大的,来往的客人素来知道他嘴毒,也就不耽误人家的声音,小商贩可比不了,周围有些在看其他饰品的人都纷纷放下走人。 “闭嘴吧你。”夏柒白了蓝苍一眼,放下五两银子,“这铃铛我要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难怪他的两个小厮急匆匆找他,不然他走到路上被人套麻袋拖出去打都不知道为什么。 商贩赶紧将银子放入怀里,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那我帮您包起来!” “不用了,我拿着就行。”夏柒左手拿过铃铛,她今天特地选了一件宽袖的衣服,遮住了她灌注灵气的手。 夏柒和蓝苍并排走在街上,他突然频繁侧身看她。 夏柒转过头去:“看什么?” “别动!”蓝苍连忙叫停,看着她的半侧脸,“小师傅,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没有,别瞎说。” “我刚才还没印象,你这么一转身倒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你看前面。”夏柒喊了一声夏露荷,她回身转来的的侧颜竟然和夏柒有五成相似。 蓝苍激动地道:“对对对,就像这样,侧脸轮廓很相似。” “她是我妹,能不相似吗?” “那这么说,我之前也见过你的妹妹咯!”蓝苍挠头:“不对啊,我感觉见过那个年龄应该要比你大。” 夏柒扶额,无奈道:“你就不觉得那人可能是姐姐?” 蓝苍一拍掌道:“对啊!可能是你姐姐!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夏柒悄悄翻了个白眼,“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她的意思是有事没事都赶紧走,但是以蓝苍的智商根本听不懂这么委婉的逐客令。 “我还要保护小师傅呢!”他挺起胸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啊啊啊啊——鬼啊!” 夏柒拿下鬼怪面具,眼神戏谑,“胆子没被吓破吧!”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蓝苍拍了拍自己的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太过分了!”说完,他就气冲冲地往前走,走出十米开外,还没等到人追上来,他转身回去,却发现夏柒正停在一家玉器店门口。 “你不是走了吗?” “你没看出来我生气了吗?!” “你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生气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夏柒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哄你?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绕着街道跑几圈,消耗一下过于旺盛的精力。” 她的每一句反问显得自己特别无理取闹,蓝苍不服气:“你就是想甩开我,我偏要跟着你。” 俩小厮听着两人的对话都在后面偷笑,以前除了大少爷没人能让小少爷吃瘪,现在他们家小少爷算是遇到对手了。 杨业和夏露荷早就跑的没影了,他俩在一起,夏柒倒也到不担心,杨业武功好,他俩身上也有银钱,他们约好了最晚回酒楼的时间。 她看着已经半黑的天空,估摸着时间级,穿过巷道往酒楼走。 蓝苍小跑跟上:“你要回去了?夜市还没开始呢。” “待会儿还可以看烟花呢,虽然我不太喜欢,但是女孩子一般都挺喜欢的,你现在回去的话就看不到了。” “还有南街那边,会有戏团表演萤火舞,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看啊。” “你不说话,真的没人拿你当哑巴。”夏柒在约好的时间前赶回了酒楼,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一旁的石阶上,既不影响别人进出,也方便等人。 蓝苍沉默了两分钟,准确来说是以一百零七秒,就又憋不住话了:“你在这儿是要等人啊?” “等谁啊?是苍水城的人吗?我认识吗?” “是你朋友吗?应该关系很好吧,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回来等了。” “问那么多,你查户口啊。”她问题一个个都没听清,他倒是说的溜。 蓝苍:“这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被骗嘛。” 他也知道自己话多,问那么多问题,她不也一个都没回答,而且他又没有缠着她回答。“熟人还容易被骗呢。” 他好奇道:“你到底等谁啊?” “雇主。” “雇主?”蓝苍还要再问,忽然间看到一个身影,立刻闪到她背后,喃喃念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你怎么了,看到谁了?”要是他认识的,正好让人给他拎走,夏柒问完转身就对上一堵人墙,为首的身材高大长相英武,他身边的两位也都斯文俊秀,巧的是他俩正是发现冯晨尸体那天落水的两人。 “我哥蓝珏和他朋友,你快帮我看看他们走了没有!”蓝苍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我哥可凶了,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让我跟着你,但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感觉到拽他的力气又大了点,“蓝珏那个大魔王走了?你早说嘛...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蓝苍缩着肩膀,怂的没眼看。 蓝珏一眯眼:“你做错什么了,就再也不敢了?!” “没...没有,没做什么!”蓝苍捏着夏柒的衣袖拉了拉,“是吧,我什么都没做。” 夏柒无视他不断暗示的眼神,笑的灿烂:“是啊,你只是想强买强卖我家的宠物,被拒绝之后想要强行的抓它,然后被我打趴下之后又赖上我要学武功而已。” 蓝珏厉声呵斥:“蓝苍!” “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舍弟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夏柒摆摆手:“没事。” “白崖兄,见笑了。”蓝珏年前因为自己生意离开苍水城,最近才回来,知道他当年的同窗好友回来了,今天才有空请人一同小聚,结果却遇上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又不能放任他不管,只好在朋友面前丢脸一次了。 白崖笑道:“不碍事的,蓝苍性子率真。” 他身边的侍从不苟言笑,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但却有种莫名的气质。 “这位姑娘看着白衍是认识他?”白崖皱眉,他是在回苍水城的路上捡到重伤的白衍,他身上只有一块写着‘衍’字的令牌,再无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而他本人也失去了记忆,所以白崖才给他取名白衍。 “不认识,只是看你们俩身形很相似,感觉不看正脸和服饰的话很容易认错。”夏柒话是这么说,目光却停留在白衍的眉心处没有挪开。 “那就不打扰姑娘,我们先进去了。” 蓝珏今天有客,蓝苍也不好继续作妖,耷拉着耳朵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转身离去,夏柒却突然叫住白衍。 “这个送给你。”她不在意他的拒绝,将小摊上买来的玉铃铛塞到他手上。 白衍被迫收下,不明所以。 夏柒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希望他的命格能争点气,她可是耗费了不少灵气呢。 “他是谁?你送他的是什么?定情信物?” 楚朝年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夏柒的心脏猛然一跳。 果然应了那句,人吓人会吓死人。 39、苍水城20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夏柒拍了拍胸口,“你刚才说什么,定情信物?别开玩笑了,这才见第二次。” “你还记得找到冯晨尸体那天吗?有两个人落水了。”她讲明离开几人的身份,连带着蓝苍的事情。 楚朝年的关注点还在于那枚玉铃铛:“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什么要送他东西?” “你知道伪双命吗?” “那是什么?” “一般的双生命格都是双胞胎,不论是兄弟、姐妹、还是兄妹、姐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血缘。就比如说有些双子会有很特殊的心灵感应,一个遇到了危险,另一个会感觉很不舒服。当然最极端的一种情况就是命格共生,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 夏柒轻咳两声:“话题扯远了,再来说一下伪双命,若说双生命格是血缘,那伪双命就是血劫,非死即伤。” “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是彼此命中的一道劫难,不论是度过这个劫难还是没有度过,都不会再有关联。” 一场极为特殊的缘劫,因已经种下,现在就看结果了。 “白崖是在回苍水城的路上捡到白衍的,当时他满身是血地倒在岸边。白崖救了他一命,他得还他一命。你不觉得他们两身形和背影真的很相似?” 楚朝年一向不信这些玄奇之事:“你对风水命数还有研究?” “一点点吧。”夏柒伸出食指和拇指,中间隔了一点点距离比划着。 话题绕了半天回到原点:“那你送他玉铃铛?” “他命中犯水,那枚玉铃铛上刻的是春雨图,细雨绵绵,春生不绝,图个好兆头嘛。”夏柒说了一部分实话,更准确的原因是白衍的命格中水过于旺盛,导致他这一劫必死,但她的铃铛不仅是灌注了灵气,还是从他命格中渡水的媒介。 有了白衍的水,再加上苍水城独特的地理条件,她的灵力会大幅增长,在不知道这个世界倒地还有多少未知力量的时候,提升自己是最有效缓解担心的办法。 “看不出来,你还挺挺好心的。”楚朝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送礼物给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怎么没见你送旁人东西。” 夏柒委屈,一项项掰着手指数:“我送了啊,妹妹的丝巾,杨业的纸笔,李叔的润喉糖,王叔的护膝,钱婶的刺绣...” 凡是帮过她的,她都买了小礼物送给他们。 听着她嘴里多说出一个名字,楚朝年的脸色就沉一分,合着所有人都想到了,就是没有他。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不开心。 夏柒偏过头看他,夜色暗淡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他不会是因为她没给他送礼物而不高兴吧?他又不缺什么。 难道是因为别人都有,就他没有这种对比感太强烈而生气。 她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可能,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要给他送什么才没送的。 给其他人送礼物都按照他们的喜好或者有实用性,但是她能送给楚朝年什么?难道要去书店买《大楚律例》送给他?这个想法出现时,夏柒就否决了,他应该都背完了,再买一套也没有意义。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送什么才会没有送他礼物。 现在要送也显得很刻意在补救,夏柒犯了难,突然灵光一闪。她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南街走去。 “你这是干什么!”楚朝年惊了一下,手腕却没有用力挣扎,任由她拉着走。 “南街有萤火舞表演,一起去看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周围灯火通明,来往的人群汹涌不绝,就算夏柒拉着楚朝年,也有好几次差点被人挤散开。 两人逆着人潮而行,不知道是哪儿的表演又惹人惊呼,人群越发地激动。夏柒的手腕不知道被什么撞击一下,她吃痛地放开手。 下一刻,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腕,楚朝年走到她身边,“我走前面吧。” 走前面的人相对后面的人更艰难,因为前面的人要逆着拥挤的人潮开辟出一条通道。夏柒走前面也是知道楚朝年不喜欢与人过近接触,但是如果他要走前面,她也不是非要冲在前。 越往南走,街道两旁的灯火越是昏暗,人也越来越少。 两人一同从人潮中挤出来,都累得气喘吁吁。楚朝年还好,呼吸虽急促紊乱,但站得笔直整理着被挤乱的衣角。 而夏柒扎着马步,双手放在大腿上,弓着腰大口喘气。 她看着隐入黑暗的南街,抬头问他:“还去看吗?” “走吧。” 楚朝年拉过她的手腕,往黑暗中走去。 南街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是街道两旁没有灯火映照,而天边的繁星光亮也被高大的楼宇遮住。 街道上的行人锐减,大多都是两人一行,应该也是要去看萤火表演的。 走到剧团门口时,夏柒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但是楚朝年已经付了钱,来不及再提离开了。 这该死的蓝苍,怎么不说清楚! 剧院里是只有一盏微光,舞台上还是黑的,这一场戏还在等待入场没有开演。 观众席是一张两人座的长椅,左右扶手处都放着一个托盘,里面还放着花生瓜子蜜饯等吃食。 夏柒和楚朝年落座,前后左右皆是一男一女两人为伴,这是分明就是情侣影院嘛。 等待着表演开始的过程中,夏柒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当是看一场普通的表演好了,只是这里环境的确很尴尬。 她默默地抓起花生瓜子来吃,等了有一会儿,最后一盏光亮也消失了。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眼睛看不见,听觉就被放大了。 夏柒可以听见楚朝年的呼吸声,而他...可以听见她吃东西的声音。 “别吃了,开始了。” 舞台上出现一抹莹绿色的光芒,像精灵一样翩翩起舞。光点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越来越多弥散在空气中。 惊叹赞美声此起彼伏,夏柒定睛一看,不禁好奇小声嘀咕着,“这一场得多少萤火虫啊,天天这么来一场,那这里的萤火虫的生存环境还能好吗?” 萤火虫飘散在上头顶,像极了夜色中的星星,只不过它不像星星般遥远,而是触手可及。然后萤火虫们像是得到了指令般,齐齐飞向幕布之后,视线又变成一片黑暗。 紧接着一道柔和的蓝光在幕布上亮起,众人耳边响起潺潺流水声。 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幕布湖边,她望着天边抬手欲飞,突然一个男子出现,然后向其表白,倾诉爱意。 夏柒边打呵欠边听,越听越觉得像是牛郎织女,终于在两人受到天人阻拦时感受周公召唤,昏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受到光亮,陡然睁开眼还不适应,抬手挡了一下。 “醒了?”楚朝年的声音好像更低沉了。 夏柒揉了揉眼睛,她记得明明是往另一边倒的,怎么醒来就倒在了楚朝年的肩膀上。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声音有些沙哑:“散场了?” 左右两边离去的人脸上都挂着泪痕,似乎是还沉浸在剧中悲伤的爱情里。 夏柒和楚朝年两人一个刚睡醒,一个没反应,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对这部戏好像没什么反应?” “有反应啊。”她都困的睡不着了,她还记着她给所有人送了礼物,唯独没有找到给楚朝年合适的礼物才想到蓝苍说的萤火舞,然后将他拉过来的。 不能将话题往危险的地方带,夏柒看了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个点回去,刚好可以做夜宵吃,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你做什么都行。” “这就纠结了。”夏柒定的厨具还没有打造好,麻辣一类的食物晚上吃着虽然香,但是对身体不好。 她边走边想,很快就回到了酒楼,杨业和夏露荷早就回来了,正和李海说着他们见到的趣事。 虽然这里没有开始种植红薯,没有红薯粉,但是米粉是有的,粗中细三种型号都有。 正好李大厨还在小厨房,他熬煮好了汤,清香色亮。 知道夏柒要煮米粉,他主动分出一部分给她。 用高汤煮米粉,加入调料,最后在起锅时加入泡菜、酸菜和葱,再放上煮好的牛肉片。 简单又美味。 李大厨也有一碗:“果然是汤不一样。” 煮的手法,放的调料都差不多,但是这高汤鲜美入味,将米粉吃完之后汤都不愿意剩下,全都喝到肚子里才算是满足。 夏柒几人吃完夜宵,时间已经不早了。 笃笃笃 “夏姑娘在吗?有人找。” 40、苍水城21 “这么快就打造好了?!” 夏柒受到了铁匠铺掌柜的传信,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店里。 “是啊,我们老板拿到图纸之后就开始研究,两天都没有合过眼。”掌柜视线一转,看向被刀具铁器堆得满满当当的桌面。 “这些都做出来了!”夏柒拿着着的烧烤架子打量,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就连画的草图铁网格都打造出来了。 肌肉虬结的大汉从帘后走了出来:“夏姑娘要的东西,我当然要尽力打造。” 掌柜担心道:“老板,你这才睡下两个时辰。” “不碍事。”大汉走到桌前,“这些可还满意?” 夏柒点头:“既然已经做出一批,那除了刀具,其他都做七套。” 五套其实差不多就够用了,但是多做两套备用。 “这次总要收订金了吧,一共多少?” 大汉将夏柒的银票退回去,摇了摇头。 “这一批包括之后的一批,全当我送给姑娘了。” 他又拿出一千两银票,放到她面前。 “你想要图纸?” “姑娘爽快,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买姑娘的这些图纸。”大汉又放上一千两银票,“之前的一千两是买图纸的前,这一千两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在研究图纸的过程中产生了很多灵感,一些困扰他多时的构造得到了突破,做完夏柒这一批的铁器,他就要整理自己的设计思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一张就好。”夏柒收下那张心意,将用于买图纸的一千两银票退回去。 大汉犹豫道:“这...” “没事。”夏柒倒也爱财,但取之有道,冲着他愿意花钱买图纸而不是直接拿来就用这一点,她就将愿意将图纸送给他。 至于他的心意嘛,她就不拂逆了。 “那这些我派人送到你住的酒楼去,后面的一批器具我打造完就立刻让人送去。”大汉保证道:“绝对在冰嬉大典之前将货送齐。” “你应该是看中了图纸中折叠的运用吧?”夏柒随口问道,至少她还没有在苍水城看到烧烤火锅等食物,铁匠铺老板应该不在乎他们的实际用途。 他点点头:“我家的桌椅都是铁打造的,重的要好几个人搬,我一直就想打造一些轻便的桌椅,但铁器又不像木器那样方便打造,苦恼了我许久。” “你这些铁架子给了我灵感,我已经有了好些想法,之后就慢慢地动手打造。” “至于你这些架子锅子,我确实还挺好奇拿来做什么的?和我们平常用的都不一样。” “这个里面可以放燃烧的碳,然后将铁网或者这个铁杆架在上面,各种肉食蔬菜可以放在上面炙烤。”夏柒拍了拍造型奇特的锅子,“这个可以用来吃火锅,这个架子下面可以放一个火盆,边吃边往汤锅里煮菜。” “虽然我不太懂做饭,但听你这么说还挺有意思的。”大汉爽朗地笑道,“改天我也打造一套来试试。” “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找你定呢。”夏柒跟着笑道,毕竟收了人家的心意,她总得把用法告诉他吧。 一连几天,夏柒都没有做饭,楚朝年早出晚归,三餐都在府衙解决,她每日除了修炼就是识文练字。 日子过得飞快,夏一的地买了下来,她准备还是养些鸡鸭然后种地,除了开辟一小块地种的自己的吃的菜之外,其他地她都种了红薯。楚朝年那边将红薯上报,府衙暗中派人巡视保护夏一那块种红薯的地。 说来也巧,那位热情正义的林捕头恰好是夏一年前帮过的赶路人,他在巡视周边村镇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去看土地的夏一,府衙也就正好派他暗中保护红薯地。 冰嬉大典很快就到了,夏一的问题解决了,夏柒心里也松了口气,她走之后,她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开始她是因为原主姐姐的身份帮夏一,但是后来发现她很聪明,懂得隐忍,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适应。 她倒是蛮喜欢她的,临近分别倒还有几分离别愁绪,但这不算什么。 她经历的生离死别多了去了,倒也不至于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难受。 “明天的冰嬉大典我就不去了。”夏一说道,她之前看过了,而且她会留在苍水城,明年后年一样都能看,但是今年她不想和他们一起看。“好好照顾露荷,我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出生。” “那么小的孩子。”她手指比划了婴儿大致的长度,声音有些哽咽,“转眼间就这么大了。” “我懂。”夏柒主动抱了抱她,感受到她的颤抖,承诺道:“我会保护好她的,她会自由自在地健康长大。” 温热的液体顺着夏柒的脖颈流入,夏一擦干了眼泪:“还有二妹,当时她被卖给了来自塞北的商队,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的话,帮我告诉她,我很想她。” 夏柒:“好。” 她目送着夏一离开。 楚朝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没有道别,就没有离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夏柒拍了拍胸口,“她一开始就在避免与露荷接触,因为她知道很快就会分别。” “露荷本来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这几日加深了感情,不过是徒增分别的悲伤罢了。” “她真的看的很透,也是在努力保护露荷。” 楚朝年:“该出门了。” 她不需要安慰。 天还没暗,但是已经有人早早地往苍水湖去了,只为了占个好位置。 街上人多,一行人自动分为两组行动,李海带着两个小的,楚朝年和夏柒一起。 一路上夏柒买了不少吃食糕点,她递了一块梅花糕过去:“我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他们在苍水湖边占了个好位置,但代价就是等的太久,整整一个时辰,天色才暗了下去。 远方依稀还透露出亮光,但比不得四周挂起的通明灯火。 “来了,来了!” 人潮攒动,嘈杂的声音在舞队入场的瞬间寂静无声。 苍水湖很大,岸边挤满了人,冰面上寥寥几人显得空旷无比,但却也让人能够看到冰嬉舞的全貌。 最先入场的是乐者,他们在冰上滑行的姿态算不上优美,但算得上流畅,偶有僵硬之处,他们也利用手中的乐器将视线转移到音乐上来。 他们入场完毕后,白衣胜雪的舞者们相继入场,一个个肌肤欺霜赛雪,在月光下犹如冰雪幻化成的精灵,水袖一展,身姿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普通人踩在冰上极易滑倒,她们脚穿冰刀在冰面上舞蹈比在平地上更丝滑,展现出更曼妙的舞蹈,惊叹声连绵不绝。 “明年我还要来。” “都还么看完呢,就想着明年了。” “看不够啊!” “月亮出来了!” 其中一名舞者,滑出队伍,脚下轻点竟然如同仙子般飞起,在银瀑下犹如奔月的嫦娥。 围观的众人惊呼称赞。 “你看哪儿!”夏柒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煞风景地指向天边的的银线。 古代版吊威亚,倒是挺有意思的。 楚朝年失笑,她的关注点总是这么的清奇。 一场舞蹈结束后,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归好看,一次就够了。”夏柒两条腿都快站麻了,末世都没站这么久过,“主要吧,我还是适合去戏园子里坐着看。” 七场舞蹈结束,冰嬉大典正式结束,人群还恋恋不舍地站在湖边,看着冰上的仙子们。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黑夜上空。 白衣女子跌倒在冰面上,指着冰面下大喊:“有,有鬼啊!” 41、苍水城22 附近的官差很快就疏散了人群,让所有舞者撤退出湖面。 彼时,湖水中的人刚好漂流到岸边,众人齐心协力砸破厚重的冰层,将尸体捞了上来。 “白衍!” 因着之前冯晨案件,官差们也见过夏柒,她身边又站着楚朝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头儿都要恭敬对待的人,身份肯定尊贵无比,他们自然没敢拦她。 带头的赵捕头吩咐下面的人:“让赵仵作带上装备去衙门,把他带回衙门勘验。” 官差们去抬白衍的尸体,一块碎掉的玉铃铛从他身上落了下来。 “等一下!”夏柒制止他们的动作,然后探了白衍的鼻息,确实没有了。 紧接着她伸手按在他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搏动,“他还没死,来个人蹲下。” 夏柒不顾众人惊呼,直接扒开了他的上衣,一只手的掌根放在他胸骨的中下三分之一的交界处,另一只手的掌根置于其上,按压时也避免了触碰胸壁。 她双肘伸直,垂直向下按压,差不多三十次次,“一手扶住他的前额让他后仰,另一手提起下颌,让他的颏骨上抬。” 赵捕头照做,紧接着听到她的话就愣在原地。 “然后朝他口中渡气。” “快点!”夏柒语气有些急躁。 楚朝年赶紧道:“听她的!” 赵捕头不得不依言照做,接着就是夏柒负责按压,他负责渡气。 每按压三十下,他渡气两下,五个周期之后,大口的水从白衍嘴里喷出来,他慢慢转醒。 “拿干净衣服来,找大夫给他再看看。”夏柒松了口气,她在按压的过程中趁着夜色往他的心脉中渡了不少灵气。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她花了银子和灵气的玉铃铛护住了他的心脉,这么撒手不管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好在人是救回来了,他欠她一份因果,直到还完之前,她在近水处吸收灵气就会事半功倍。 有官差在安抚百姓情绪,疏散人群,白衍顺利地上了担架,被抬到最近的医馆中去。 夏柒一次性耗费的灵力太多,做心肺复苏时神经全程紧绷,连续按压的力道对于她的身体来说已经超了负荷,一时间坐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 等到人群都散去,她才恢复了少许力气。 “先回去吧。” 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眼前,夏柒借力站了起来的瞬间,就感受到苍水湖周围的灵气就跟不要钱一样自发地向她聚拢,减少的灵力瞬间恢复大半。 楚朝年什么都没问,两人回到酒楼沐浴后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又重新出门往医馆走去。 路上,楚朝年开口了。 “今夜你按压白衍胸口时,有绿光浮现,就像那日的萤火一样。不过周围的人都被官差拦住,即便是看过来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赵捕头和白衍身上。” 虽然刚开始夏柒一个女子扒开了白衍的衣服让众人惊呼,但后来赵官差向他渡气引去了众人的注意力,最后那没了呼吸的人竟然真的苏醒了,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忽略了夏柒手上的细节。 只有楚朝年这个全程盯着她的的人,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绿光。 他没有询问,仅仅是陈述。 夏柒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如果你不想说,我问又能得到答案?” 两人安静地走在街上,过了好半晌,夏柒才开口道:“谢了。” 楚朝年淡笑回应,话锋一转,“不过...” “你好像很关心白衍?” 白衍并不在夏柒不能说的范围内,她偏过头,“我救他可是跟你学的。” 楚朝年难得惊讶,“怎么说?” 他没有想到夏柒的答案竟然是因为他。 “你对冯晨的命案都那么看重,白衍若真的死了,你肯定要彻查到底。”夏柒偏了偏头,“可是他那时又没有死,若是见死不救,那我不成了凶手之一了。”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落水?照理来说,他之前曾经落水过,也会凫水,为什么还会在水里昏厥。” “有时候黑夜会将很多痕迹掩埋,即便你有心查证想弄清楚缘由给死者一个安心,但仍然可能得到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还是会一无所获的结果。” “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他,不是一举数得?” 楚朝年听过无数救人的理由,大多都是展现自己的善良,还没有一个人像夏柒这样计较得失的。 “那若是救下他不能给你带来好处呢?” “就得看救他的代价了。”夏柒摇摇头,“不对,应该是不管救谁都要看代价。若是力所能及就可以救,如果会搭上我的命,那就算了。” 她尊敬那些能为他人付出生命的人,但她从来不是英雄,每个人的命都很宝贵,但她将自己的命看的更重。 求生是本能,而不是自私。 “救白衍虽然花费了些时间精力,但还算是力所能及。”虽然她一开始图的是借水吸纳灵气,但今天落水的即便不是白衍,是个普通人,只要身上没有染恶因,她就都会耗费灵气去救。 毕竟,这里不是危机四伏的末世。 谈话间路途就变得格外近,医馆就在眼前,他们正遇上官差们出来。 夏柒问:“你们这是要回府衙?” “不是。”赵捕头答道:“我们正准备去红枫村拿人。” “红枫村?” “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醒着。” 天色已晚,赵捕头估计是要趁犯人不备前去抓获,解释的话太耽误时间了。夏柒表示理解,侧身将路让出来。 “虞承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白衍的脸色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反倒有大病初愈后的精气神。 “你想起来了?” 虞承衍点头,将身上的令牌取下递给夏柒:“你送我的铃铛碎了,这块令牌就当是赔罪了。” 令牌上是黑金玄铁打造的,不过在表面上有一层不明材质的涂料,让它显得并不贵重,毕竟财不外露。 令牌表面是一朵在月光下盛开的夕颜花,翻过面来就是藤蔓中间刻着一个‘衍’字。 夏柒还没看清楚,一只手就伸过来拿过令牌,给虞承衍扔了回去。 是楚朝年。 “男女授受不亲。” 普通回礼他倒不会管,但是刻着名字的令牌,明显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夏柒搓了搓指尖,她在那块令牌上感受到不一样的灵力,像是金系异能。 而且他刚才提到的不是她在湖边救他,是铃铛碎了。 虞承衍没有在乎楚朝年的行为,从怀中换了一块令牌,一面是夕颜花,另一面是没有字的。 见她接过,他的眼中多了些兴意,更多的则是看向楚朝年的挑衅。 “赵捕头刚才说要去红枫村,这是怎么回事?” “推我的人是白崖表妹的前夫,他看到白崖和表妹在一起心生不忿,在人群中跟丢了他俩,在岸边见到我,从背后将我推下了水。”他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我深谙水性,知道他在岸上等待想将我按下去,倒是没想到等的太久,水面上又结了一层冰,而我又在水里待太久脱力了。” “对了,就是红枫村的郑功。” “所以发现冯晨尸体那天,白崖在临水巷上练习冰上转圈是为了向他表妹表白?” 虞承衍点头。 夏柒感慨道:“世界还真是小。”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虞承衍的伤势不重,两人也没打算多待,留下了药钱就走了。 虞承衍看着他们的背影,从怀里拿起出一枚完整的玉铃铛,这是他花钱请医馆小童在苍水湖岸边捡回来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未来的...” 42、苍水城23 “其他人呢?” 夏柒一晚上没睡入定吸收灵气,感觉到了境界壁垒。 末世将灵气分为一到九级,九级巅峰还没人达到过。她目前感受到的应该是一级升二级的壁垒,想当年她也曾是唯一一个木系八级,夏柒在感慨中顺利晋升。 前几级的晋升相对来说没什么难度,越往后突破越难,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 她一晚没睡还起了个大早,精神却是不错,奇怪的是走出城外,就只有三辆马车。两辆载人,一辆载物。 “他们先行一步,去万花城安置。”楚朝年解释道:“现在是冬月中旬,等到万花城该是腊月了。” “要过年了,我们会在万花城待上两个月,所以他们先去租房了。” “但是就两辆能载人的马车,我们这么多人一辆坐不下。”夏柒指的是楚朝年一个人一辆马车,李海、王海给他赶车,而另一辆普通载人的马车能坐下四个人,她、杨业、夏露荷外加个钱婶刚好。 侍卫可以两三个一组赶马车,但还有几个丫鬟小厮没有位置。 “可以的。” 一开始夏柒没明白,等到上车的时候被李海拉过去才反应过来。 她和俩小孩坐楚朝年的马车,剩下的人就好安排了。 不得不说楚朝年的马车就是豪华,四个人在外面赶马车,里面的空间即便坐了四个人也并不拥挤,还显得空荡。 路上除了看窗外的风景,就只有在沙盘上写写画画,时间倒是好打发。 午饭吃的是夏柒提前做好的酱香饼,做饼的时候刷了豆瓣酱,甜面酱和蒜蓉辣酱,还放有白糖、芝麻、孜然粉等调味,口感香甜脆辣。 “外面脆里面软,甜中带辣,味道好特别啊!”杨业边吃边夸,甜味很明显却不腻人,和辣味中和在一起,香味格外的绵长。 等他夸完,就知道没有说话的人,早就将饼分吃完了。 “夏姐姐,晚上我们吃什么啊?”杨业摸了摸吃得鼓囊囊的肚子,一脸餍足地问道。 “这午饭才吃完就想着晚饭了?” 杨业嘿嘿一笑,“你做的饭好吃,怎么也吃不够。” “那晚上你就多去捡些柴禾。” “保证完成任务!” 很多时候赶路途中是没有水源的,夏柒在离开前就将今晚上要用的菜都准备好了。幸运的是,傍晚他们发现了一座破庙,旁边还有一道河流,是沿着苍水城流出来的。 简易的帐篷搭在破庙旁边,因为破庙实在是太破了,头顶的瓦片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横梁和四周的墙壁。好在有阳光的照射,破庙内没有什么灰尘和蛛网,看起来还算是干净整洁。 夏柒将烧烤架搭好,把烤碳放在火堆里点燃后放到烤架内,将铁网嵌在表面上。调料和洗干净的菜都放到展开的折叠桌上。 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全都是她一个人烤,烤架有大中小三个型号,适合单人、双人和三人烤。她带了两个大号烤架,一个中号和一个单人烤架,虽然没带厨子,但是像钱婶和和机灵勤快的丫鬟小厮稍微学一下就能轻易上手。 其中最好学的就属杨业了,迫不及待地学着夏柒给串好白菜刷上油,放在烤架上。 “调料自己用刷子抹,就看你喜欢什么味道。”夏柒简单示范,但是讲解很详细。 丫鬟小厮都是做惯了粗活的,平时虽没有做过饭,但是这段时间给厨子打下手,多少也都了解菜和肉大概什么时候烤熟,就像烤鱼一样刚开始或许还有些生疏,但多试错几次就好了。 自己亲手烤出来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 “好吃好吃!”杨业顾不得烫就将烤好的牛肉送进嘴里,现在的调料比烤鱼那时的调料多多了,他每一样都放了点,味道简直绝了。 “这个调料是什么,烤肉太香了!” “孜然。” “枯茗。” 夏柒和楚朝年同时答道,然后对视一眼,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枯茗?安息茴香?!”李海的刷子一抖,孜然粉掉落在地上,他心疼不已:“这可是....” 西北进贡的香料。 他话没说完,一串羊肉就堵住了他的嘴,炙烤过的羊肉散发着勾人的香味,半肥半瘦的肉咬在嘴里唇齿留香,他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夏柒:“这就是普通的调料。” 烧烤没有孜然是没有灵魂的,她倒是怕李海这一嗓子说出来,其他人就不敢蘸孜然了,尽管她空间里还有许多存货。 目前她缺的是辣椒,夏柒咬着藕片,食茱萸虽然也有辣味,但是对于她的味觉来说,辣度还是低了。 土豆百吃不厌,辣椒必不可少。 虽然说她的空间里都有,但是没有在这里发现之前,她没办法拿出来。 就像是守着无限财富的巨龙,没有地方花,巨龙难不难受夏柒不知道,反正只能看不能用的日子,她是难受了。 心情虽然不好,但是手上的活儿没少干,她将烤好的一把铁签放到盘中撒上食茱萸晒干磨成的粉和碧绿的葱花。 好在破庙是漏风的,几个烤架同时运作,使得油烟能够从上方飘出,同时暖和了空气,使温度不至于过冷也不至于过热。 “我来试试。”楚朝年走过来占据她身边的位置,将烤串正反刷油,然后撒上调料炙烤。 “行,我先过去吃了。”有人接班,夏柒立即撒手,坐到人堆里撸串。 楚朝年抿紧唇瓣:...... 烧烤能吃很久,这一点从现代夜市里喝酒撸串就能看出来,行路途中虽然不能喝酒,但是能聊天啊。 破庙内三五成群,聊得火热。 一道身影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气氛。 “虞承衍?” “好巧啊,在这儿遇见你。”虞承衍越过众人,直直的朝下期走去,自然地坐在她身边。 夏柒笑不及眼底:“好巧。” “我要回万花城,见到这里有人烟就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们。” 虞承衍三言两语就将他在这里的原因说清楚,也说清了他恢复记忆又感谢白崖后离去,他笑道:“蓝家二公子对你的离开还很不舍呢。” 夏柒淡淡一笑,“他孩子心性,过两天就忘了。” 她左边阴影落下,偏过头一看,是楚朝年。 “你不烤了?” “不了,没兴趣了。” “咕~” 响亮的声音从虞承衍的肚子里传来,他赧然道:“我这一路都未曾进食...” 他话没说完,楚朝年就主动邀他一起吃饭,让夏柒去烤串。 虞承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是去哪里?” “万花城。”楚朝年压根不信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不然一开始就不会主动暴露自己要去万花城。 “咱们都是要去万花城。”虞承衍瞪大眼睛惊讶,然后笑问道:“不介意我一路同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哪里好拒绝呢。 楚朝年答应倒也想看看,虞承衍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他看向认真烤串的夏柒,最有可能就是因为她。 思绪拉回,楚朝年的脸色瞬间暗沉,他故意夏柒支开,一不留神虞承衍又挪到她身边了。 “离家之后,我就没有吃到过烧烤了。”虞承衍感慨道,“我可以试试吗?” 夏柒看了他一眼,没有笨到主动暴露身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苍水城没有烧烤,也不代表大楚的其他地方没有,她温柔地笑着道:“好啊,那你自己来。” “等一下。”虞承衍拉着夏柒的衣袖,“我其实不太会,能不能麻烦你教我一下?” 他的长相俊美不失清秀,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夏柒,很难让人拒绝。 “好,我看着你烤。” “是这样吗?”虞承衍把七成熟的肉串放在炭火中心,生的白菜放在炭火边缘。 夏柒:“肉和菜,交换一下位置。” 虞承衍答应的利落,手上却慌乱失措,手直接碰到了滚烫的网格,指尖瞬间气泡。他立刻抬着手,无措地看向夏柒。 诶,夏柒呢? “我去拿药箱。” 虞承衍只看到夏柒潇洒利落的背影,不对啊,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不是该过来捧着他的手查看吗?! 不过,她既然立刻去帮他拿药箱,应该也是在意他的吧。 虞承衍等着她回来帮他上药,两人亲近的时刻,然而她回来之后就将药箱给了杨业,“你给他上药,我去烤串。” 杨业自小练武,身上有很多伤疤,对于处理伤口很熟悉。 “好了。”杨业挑破水泡,又在伤口上抹了药,最后用纱布包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虞承衍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僵硬:“谢谢。” 不是夏柒给他包扎,他受这伤完全没有意。 晚上,虞承衍和王海他们一个帐篷,失忆的时候他是白崖的小厮,住下人帐篷倒也没什么,但是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住在好几个人一起的帐篷里,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好歹是这一代家族里的天才,现在又过了伪双命劫,以后再无命劫,前途无量,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不行,他一定得尽快弄到夏柒的血,让她成为他的奴隶。 43、万花城1 虞承衍睡不着,就又想起了族中占星师说的话。 “伪双命劫,必死无疑。”这是她在他七岁时说的。 他从小努力,就是为了与命运做抗争,就是想逆天改命。 然而直到前段时间他十七岁生日前夕,占星师都没改过口。 他妥协了,离开族里游行前,却被告知还有一线生机,会有一个没有命轨的人出现救他,而他们之前会因为命,而定下契约,生死不可改。 从此他的命不再属于自己,只属于那人。 因此,除非是那人要他死,其他情况他是死不了的。 虞承衍感谢夏柒救了他,但是要束缚自由,他可不干。 他就想了个办法,取到夏柒的血,他们先定下奴隶契约,这样他可能保证自己不会通过契约欺压她。 就算之后真的再有契约让他必须听从于她,那他们的契约相互钳制,夏柒也不能强迫他做事。 之后的几天,虞承衍都刻意接近夏柒,但是没能找到机会得到她的血。 眼看着万花城就要到了。 按照占星师所说的,他和夏柒的契约显现确立,就是在万花城。 虞承衍心里着急,对待夏柒就更加亲近,连队伍里的人都察觉出不对,有流言私下传播。 车队停在了万花城外,夏柒在做饭,虞承衍追着过去,以打下手的名义。 三五个小厮丫鬟在另一边聚集在一起做饭。 “虞公子每次都凑在夏柒身边,就是喜欢她吧?” “肯定是,不然为什么一直看她。” “如果这样的话,那夏柒会不会和他一起离开啊?” “应该会吧。” “虞公子气度不凡,夏柒跟他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 “但是我看夏柒不像是喜欢虞公子的样子。” “虞公子长得好,谈吐有礼,夏柒就算现在不喜欢她,过段时间也可能会喜欢。” “你们没发现,夏柒最近明显没有那么抵触虞公子的靠近了吗。” “好像是啊,他们俩最近常在一起。” 楚朝年虽然知道事实真相,但是听到他们这么说心情还是莫名烦躁。 “哎呀!” “你没事吧?”虞承衍话虽然关心着夏柒,手中的瓷瓶悄无声息地接下了刀上的血滴。 “没事。”夏柒指尖的伤口很小,她还是第一次在做饭的时候伤到自己。 第二天要进城,晚饭后大家早早歇息了。 等到耳边鼾声阵阵,虞承衍拿着瓷瓶走出了帐篷。 他将瓷瓶中的血倒在玉铃铛上,将铃铛放在自己的私人令牌上,口中念念有词。 冷风呼啸而过,天上繁星闪烁。 一条黑线缠绕在虞承衍的手腕上。 “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要和我定下契约?” 夏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承衍景心猛然跳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不在这儿呢,我总得知道你拿我的血干什么吧。” 夏柒打了个呵欠,大半夜的,她是真的很困,“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夏柒忽然笑了,“担心你千里送人头,要当我的小奴隶?” “你胡说什么,我签订的是主仆契约,你是我的奴隶才对。” “那你倒是可以试试。” 虞承衍眼中有蓝光闪过,他厉声道:“过来!” “嗯?什么?”夏柒将手放到耳边,“你要过来?” “行,你过来吧。” 虞承衍心底不屑,腿脚却不受控地向夏柒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契约不能乱定啊。” 夏柒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主动跟她定契约的,末世后期就有很多普通人希望通过契约控制高级异能者。 后来,这些普通人都被反噬了。 实力差距太大的话,契约者之间的地位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扭转。 “好了,回去睡觉。” 夏柒没有问虞承衍,单凭他千里送人头的精神,就知道他没那个脑子害人。 年龄看着和楚朝年差不多大,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虞承衍没有想到这个契约竟然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没动,夏柒说道:“你在这儿吹一晚上的风,明早可有的受了。” 因为预言反而促使他的行为促成了语言,虞承衍深吸一口气。 “我想静静。” “行,随你。” 夏柒转头就走,她还以为虞承衍憋什么大招呢,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她一走进帐篷,楚朝年问道:“怎么样?” “他可能脑子不太好。”夏柒伸出指尖点了点头,“现在正在外面自闭呢。” “他想做什么?”楚朝年不太好问,因为他说过不探究夏柒的秘密,所以问个问题也变得畏首畏尾。 “他可能是想跟我们一起走吧。”夏柒斟酌了字句回答道,“不用管他,他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在她看来,虞承衍就是长了两岁的蓝苍,不说话做事还好,显得深沉,一动作就暴露智商。 第二天一早,虞承衍病倒了,在马车里昏迷不醒。 “好香啊,万花城果然名不虚传。”李海感叹道路两旁盛放的梅花,以及许多他叫不上名字,但是在冬天依旧盛放的花朵。 他们很快和先到的一批人联络上,然后在万花城租的小院里定居下来,就连租住的小院里都养了十数个盆栽。 楚朝年六人一狼一个院子,不过,现在又加了一个虞承衍。 一行人舟车劳顿,夏柒就没有做饭,他们在酒楼解决了午饭,俩小孩带着给虞承衍打包的食盒跑的飞快。 “你们觉得今年供奉花神的会是哪家的花?” “白家吧,白家寒梅是一绝。” “我觉得是林家,林家的甚至培育出了彩色斑纹山茶花。” “叶家的春兰必须要有姓名!” 聊天的几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反正不可能是花家。” 他们放声大笑。 “你们给我闭嘴!” 红衣少年厉声喝道,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抽向嘲笑花家的几人。 他们飞快躲闪,推攘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倒在地上,红衣少年的鞭子直直朝她的脸上落下。 夏柒无奈地叹息一声,脚步一转,稳稳地接住这一鞭。 44、万花城2 少女快速从地上站起来,朝夏柒低声道谢后就隐入了人群。 显然是认出对面的红衣少年,不想参与到纷争中。 红衣少年花麟抽回鞭子,冷眼看着少女离去,“你救了她,她却就这么走了,你又何必救她。” 夏柒笑着反问他:“她走之前还说了声谢谢,一挺有礼貌的小姑娘,为什么不救?” 花麟不屑:“少用这种老气横秋的态度说话,她比你看起来还大。” 夏柒:...... 她忘了她现在才十四岁了。 夏柒无奈地耸耸肩,转身走回去。 “站住,我准你走了么!”花麟一鞭子朝她的背上甩去。 夏柒不耐,这小破孩还没完没了是吧。 眼前人影闪过,楚朝年朝她奔来,揽着她避开鞭子。 夏柒没想到楚朝年会突然出来,她原本的三分不爽,涨至七分生气。 她转身一脚踩在花麟还未抽回的鞭子上。 花麟用力抽回鞭子,但是她纹丝不动。 “你还是不是个女的,怎么这么重?!”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根鞭子都收不回去!” 夏柒嘲讽回去,一脚踩着鞭子,另一脚就着鞭子一勾,直接将人拉了过来。 手刀凌厉劈向花麟面部,他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夏柒招式一转夺过他手中的鞭子在空地上用力一挥。 空气中发出‘咻咻’的声响,可想而知她的力道有多大。 花麟后退两步,紧接着就看到夏柒手中的鞭子朝他用力挥来。 花麟清楚他若是受了这一鞭子,身上必定皮开肉绽,但鞭子速度太快,他又太过紧张,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无助、恐慌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夏柒抬手一扯,急速下落的鞭子又高高扬起,最终狠狠落在一旁的空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花麟双腿发颤,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无神。 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夏柒没有收手,他... “鞭子不要随便挥出去。”夏柒边走边将鞭子绕城圈握在手上,“除非你有十成的把握能控制好它,将它不偏不倚地收回来!” “诺,还你。” 夏柒将鞭子抵还给他。 “谢、谢谢。”花麟懦懦道,双手接过鞭子。 周围聚拢的人都慢慢散开,夏柒也转身离开。 花麟捏着鞭子,低着头往回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她的身影。 “谢谢,不过我能避开的,你下次别冒险了。”夏柒认真地对给自己发工资的楚朝年说道,人家好心帮她,她也不好拂逆人家的心意。 她虽然身体看起来瘦弱,但实际上并不。 楚朝年虽然身体好了很多,但他只是个普通人。 夏柒领了他的心意,也不希望他冒不必要的险。 他知道夏柒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知道她能护住自己,但在看到鞭子抽向她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有了动作。 “嗯。”楚朝年点头,笑容有些勉强。 墨云打了个喷嚏,街道两旁所见之处都有花,花香随风飘散,味道很淡。 它的鼻子很灵,即便味道很淡,还是能够闻到许多香味糅杂在一起的复合味道。 别提多难受了。 “乖啊,待会儿回去你就在屋里待着吧,万花城不适合你。”夏柒揉了揉它的头。 “嗷呜!”墨云委屈地点头,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 这地方属实不是狼待得。 “嗷呜!”好臭!臭死狼了! 墨云之前闻到的都是香味,突如其来的臭味给他熏蒙了,抬头望去就是一家很大的花店,臭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怎么了,你要进去?” 夏柒不解地看着墨云咬着自己的裙角,抬头一看是一家花店,伙计们正收拾着摆放在门外的盆栽,准备关上殿门。 大中午的,关什么店? 但既然人家要关店,她也没有什么想买的花,就不进去拖延人家的下班时间了。 而走回租住小院的一路上,夏柒发现了好些家店铺都关门了,看店名都是花铺。 “呜呜呜!我的沛沛啊,沛沛!” 租住的小院附近都是租住或是定居的人家,走至巷口,一个妇人哭的肝肠寸断,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满脸悲伤地扶着她,眼中都含着泪,脸上也有泪痕。 夏柒原本没打算围观的,但是她经过时,那妇人突然暴起向她扑来,口中还念叨着:“沛沛,我的沛沛!” 男人和小女孩都控制不住她,夏柒只好闪身一躲,无奈举起手刀劈晕了她。 “芸娘,芸娘,你怎么了?!” “娘!”小女孩泪水流下来,她抬手擦了擦,摇晃着昏睡不醒的娘亲。 “她就是晕过去了,等会儿就会醒的。”夏柒不自在地甩了甩手,“要不你们还是带她去医馆看看吧,等会儿醒来她还是这个状态伤着人怎么办。” 男人顾培无奈地摇头,“我就是大夫。” “沛沛是我们的大女儿,今年十四岁,前天去城外采药失踪了。她平日里乖巧懂事,她外出采药也有很多次了,谁成想这一次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楚朝年:“你们报官了吗?” “报了,官差们在附近找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培闭了闭眼,似乎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花神祭典在即,官差他们人手不够,没有办法再继续搜寻。” “我能理解他们,继续搜下去也是徒劳无功,但我和妻子芸娘不想放弃。” “今早我们一起出城,我和芸娘分头寻找。到了约定好会面的时间,我在约定的树下久久没有等到芸娘,就沿路往回找,就发现精神恍惚的芸娘。” “回来的路上,只要遇到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芸娘就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嘴里喊着沛沛。” 夏柒向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道:“节哀。” 这种情况,人八成是不在了。 找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都是我的错,明知道快到花神祭典了,还让她独自一人出去。”顾培说着,眼眶又红了。 楚朝年一如既往地敏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花神祭典和你女儿失踪有关系?” 45、万花城3 顾培叹了口气:“从前几年花神祭典起,就陆续有人失踪,那些人都是去了城外的迷雾林。” 夏柒疑惑:“迷雾林?” “事情还要从七年前说起,城外的桃花林泛起迷雾,从此就成了迷雾林。走入其中的人就会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时候万花城内走失了好些人,官府都出动了。但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再加上不再有人失踪,林子里的迷雾又消散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时间一长,万花城就有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后来这几年的花神祭典前后,都有传言说少女失踪。但是没人想到迷雾林,也没有人能证实有少女失踪,所以这些只是毫无根据的流言。” “我没有当一回事。”顾培抹了把眼泪,“所以沛沛外出采药的时候我也没拦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和她一起去或者拦住她就好了。” 夏柒:“若是有流言不是该传的满城都知道?像是少女失踪这种事情,不该是全城的人家都胆战心惊。事出必有因,你既然这道这些流言,也该心生警惕才是。” “那些流言是来看病的人说的,就像我妻子这样,精神恍惚喊着女儿的名字。”顾培甘愿被责骂,“等过了几天,他们又都精神正常的路过,我一个外男也不好问他们的女儿。但去年花神祭典前,我家沛沛和朋友一起约好了去看花神祭典,但是她的好朋友突然失踪了,她上门去找,一开始他们也说是走丢了,沛沛还帮着一起找,后来又说是他家女儿去了附近镇上外祖家,再后来他们一家就搬走了。” “很多事情我当时没有注意,沛沛失踪之后才慢慢想起细节,察觉出不对劲。”顾培抹了把脸上的泪:“都怪我察觉的太迟了。” “你现在反应过来也不迟,至少可以和官府陈述,多一条线索也算多一个方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夏柒安慰他,“你还是快点将夫人带回家去吧,她身子重操劳不得,这样情绪激动对…身子大不利。” “有些事也许告诉你夫人,她能振作起来。” 顾培眼中闪过惊讶,说了声谢谢,抱起妻子带着女儿就回去了。 他们住的很近,离夏柒他们租住的院子就隔着两条巷子。 关上门,楚朝年才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柒:“我在他身上闻到浓重的中药味。” 李海:“他是个大夫,身上有中药味道不是很正常?” “我闻到了白术、黄芩、当归、桑寄生、菟丝子、阿胶、川断续等重要的味道。这些药材都有安胎之用,前三者适用于怀胎蕴热时的胎动不安,而后四者的药味更浓厚些,多用于肝肾精血亏虚的胎动不安,胎下漏血,就证明因着沛沛一事她夫人动了胎气。” “他身上还有些其他药草味,都是安胎温补的,他一个大夫身上就算都是草药味,也不至于全是些安胎的草药,只有可能是他的妻子怀孕了,还没有显怀罢了。” “小夏,你真厉害!”李海只知道她懂得食物相辅相克以及一些药理而已,但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医术,能够分辨出对方身上的草药味,还能推断出不同时期的作用。 夏柒笑了笑,平时路上她都有注意身边人的状态,有上火的苗头就喝决明子或菊花泡水,有体虚就喝鸡汤滋补等等。 毕竟,有人生病既伤身体又耽误上路,她还想多看看四处的风土人情,自然不希望队伍里有人生病。 傍晚,做晚饭前夏柒去看了眼虞承衍。 “你怎么样?” “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 夏柒转身就走,却又被叫住。 “诶,花神祭典开始了吗?” “还没有,说是明天。”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万花城吗?” “不是为了给我送人头?” “你!咳咳咳!”一想到这事,虞承衍气的直咳嗽。 夏柒打开窗户,露出一小条缝隙,让风可以吹进来。 虞承衍自己拍胸口顺气:“不说这些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帮不帮。”夏柒卖给小奴隶一个面子,但也仅限于此。 “破坏花魁。” “什么意思?” “花神祭典是万花城最重要的日子,当天四大家族会当众展示自家培育的花,只有一株能够夺魁献给花神。而花魁则会成为万花城新一年的象征,以万花城的名义送往大楚各城。夺魁的参选家族的声望、生意都会迎来巅峰,家族排序也会有新一轮的变化。” 夏柒还是没明白:“这跟你破坏花魁有什么关系?” “花魁有问题,占星师算出万花城被阴邪笼罩,有人行伤天害理之事。族中有记载,万花城在百年前就干出过以人血培育花卉之事。当时城中许多人失踪,最后官府找回的全是一具具抽干了血的干尸。死状惨烈,不堪入目。” 夏柒抱胸看着他:“占星师,族中,百年前?你还挺不简单的嘛。” “这些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说好吗?现在重要的是要破坏花魁,四大家族献出秘密培育的花就是为了争夺花魁,花魁会被送到各个城池去,只有先破坏了花魁再慢慢查之后的事情。”尽管自己坑了自己一把,虞承衍还是很相信占星师的预言,他现在又托着病体,虽然他已经运转灵力两三天就能好了,但肯定是赶不上明天的花神祭典了,只好请夏柒帮忙了。 谁叫她现在是他的‘主人’呢,虞承衍咬牙切齿地想着。 夏柒想了想,问道:“万一我破坏了花魁,第二位顺位的花魁才是预言中的花魁呢?” 虞承衍:...... 他就是这么把自己给坑了的。 “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哦,那我只说了,我不想帮你的忙。” 本来就生着病,又被夏柒拒绝,之前还搞出大乌龙把自己给坑了,虞承衍心里涌上一股委屈。 “不过,我明天会去花神祭典看看。” “因为出现了你口中的失踪者。” 楚朝年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46、万花城4 夏柒从虞承衍房间出来,就对上了楚朝年。 “他怎么样?” 楚朝年虽然不喜虞承衍,但也不能放任他生病不理。 “恢复的挺好,再有三天差不多就好利索了。” 楚朝年:“出去走走?” 夏柒:“迷雾林?” 楚朝年点头。 带上墨云,两人一起往城外迷雾林走去。 走在巷道里,老远都能听到城中心的喧闹,应该是在为明天的花神祭典做最后的准备。 夏柒发现,城门的守卫又增加了,出入盘查也更严格。 一路向迷雾林走去,四下空旷,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你觉得沛沛的失踪有蹊跷?” 楚朝年:“不只是她的失踪有问题,她朋友的失踪也有问题。” “迷雾林、花神祭典,可能都有问题。” “到了。”夏柒指向前方光秃秃的树林,“看上去像是个普通树林,也没有迷雾。” 不过,她倒是不会被表象迷惑,普通还是不普通还得进去才知道。 “嗷呜~~” 墨云老远就闻到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乖啊。”夏柒蹲下揉了揉它的头,给他套了绳子,“委屈你了,待会儿出来再给你解开。” 墨云不咬人,而且它还是个幼崽,目前体态还算娇小,也吓不到路人,她就没有给它套绳,但是迷雾林既然说是有迷雾,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了绳子牵着它。 夏柒抬手摸了摸树皮,牵着墨云和楚朝年一起走进枯桃林。 走了有一刻钟,迷雾渐渐从四周涌来。 “你牵着它。”夏柒把绳子的末端递给楚朝年,然又拿出一段绳子系在项圈上拿在手里,“咱们别离得太远,这雾有些不对劲。” 楚朝年递去一张手帕:“遮面,以防万一。” 这手帕是浸泡过药材的,能防毒烟迷烟。 夏柒笑道:“你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岭南西蜀,或有瘴气,或湿气重,这手帕浸泡过药材,说不定能起作用。只是没想到在万花城用上了。” 万花城四季分明,地理位置并不偏僻,没有毒瘴湿气,有的是满城花香,现在他们却用上了防毒手帕,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迷雾太大,看不清前路,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来处。两人都没有随意走动,就等在原地。 等了一会儿,迷雾散去,前方原本的枯木不见,树枝上是娇艳的桃花,夏柒回头看,来时的路也不见了,满目皆是盛放的桃花。 夏柒:“你在这里等我,看看有什么变化。” 楚朝年点头:“好,你小心。” 夏柒走进桃林中,不一会儿迷雾又起,迷雾散去,前方是灿烂的桃林,后方是一片枯木林,就好像恢复了来时路一样。 “嗷呜~~” 墨云甩着头,嗅了嗅气味,不对劲。 它怕楚朝年以为是来时的路,赶紧做出提示。 迷雾再起,散开时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大道,两旁是枯树林,后方是灿烂的桃林。 楚朝年一动不动地观察。 迷雾再次聚起,反复几次,每次的变化都不一样。 直到第七次雾散,四周皆是枯木林,夏柒自离开的方向走回来。。 “好在布置这个阵的人,是个半吊子,不然就麻烦了。” 楚朝年:“这才第七次雾散,你找到生门了?” 不对,按照他观察的结果,生门会在在第十二次雾散时出现。 夏柒理所当然:“没有啊。” “那现在是?” 夏柒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生门困于冬,每年花神祭典都是冬月,但凡走进这里的人都会被困住,除非懂一些奇门遁甲。否则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当然,如果真的被困死了,我们走来的路上肯定会看到尸体,刚才我去探查的时候也都没有看到。” “有人设下此阵,将入阵中的人困在此处,然后带走。”楚朝年思忖:“这里本是一片桃林,说是七年前才出现迷雾的,必然是有人早在七年前就开始准备,迷雾里外围的树林是真的,而内部的树有问题,应该都是被砍后换上了仿真的假树,对应春夏秋冬四个时节桃花的状态。” “生门居离宫大吉。”楚朝年指向正南方,“走这边出去。” 夏柒突然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你很懂这些?” “了解过一些。” 夏柒民乐抿唇,低声嘟囔:“早知道就不在死门开的时候动手了。”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应该不会再困住人了。” 两人一狼向正南方走去,墨云时不时回头,它又闻到了难闻的、腐烂的气味。 * 当夜,一道凄厉的惨叫划破迷雾林上空,随后大火焚林,万花城的守卫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烟火,立刻派人前去救火,却发现迷雾林中心的火并没有蔓延出来,天降暴雨平息了这场火焰,守卫们发现林中有一片正圆形废墟。 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晚饭后,夏柒敲响虞承衍门。 “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她扔给他一块水晶令牌,晶莹剔透,上面还画着一朵朝颜。 虞承衍双目睁大:“你从哪儿找到的?!” 夏柒见他的反应就是知道了,她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茶水轻抿:“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我小姑姑的令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令牌,女子的令牌是水晶朝颜,男子的令牌是玄金夕颜。这个令牌虽然没有刻名字,但我确认是我姑姑的。” 虞承衍:“但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在哪里捡到令牌的,我求你告诉我!” 虞承衍嘴里说出个求字可不容易,夏柒知道他还不能接受自己促进语言成了小奴隶的事情,但他为了得到死去小姑姑的信息却甘愿求她。 她如实答道:“城外的迷雾林,有人用它催动阵法拐走误入阵法的人,里面的灵气耗费的差不多了。” 她在死门时找到了阵眼,拿到了这块令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姑姑是被人害死的!”虞承衍捧着令牌。 十年前,他也就七岁,他姑姑当时也才十七岁的年龄,要外出游历一年,占星师卜出她这一路会平安无阻,甚至会有红鸾星动。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小姑姑的命灯却灭了。 命灯,人死灯灭。 占星师占卜了好多卦象都没能算出小姑姑的尸体在哪儿,家人们只能不了了之,为她立下衣冠冢。 “到底是谁! 虞承衍双目赤红,手紧握着水晶令牌:“我要让他偿命!” 47、万花城5 “你先把病养好再说。” 虞承衍以灵气为刃,划破掌心,血滴到水晶令牌之上,很快就融入其中,红色在水晶中消散。 “求你,帮我!” 夏柒接过令牌,叹了口气,“你这么做五天内能下床就算恢复的快了,何必呢。” “明天的花神祭典我去不了,这令牌融了我的精血。若是遇上杀害我姐姐的人,它就会变红。” 夏柒点头,捏着令牌走出房门。 走到院子里,她手里的令牌就泛着红光,非常微弱的一个红点,若不是她拿在手里,根本就发现不了。 门外的巷道有脚步声和交谈声,夏柒立刻追了出去。 “怎么是你们?!” 顾培一家三口,他和小女儿左右扶着妻子芸娘。 听到声音,三人转头,顾培指了指自己,“姑娘是在和我们说话?” 走近,夏柒手中的令牌红点扩大了些,“你们找到沛沛了?” 顾培皱着眉看她,“沛沛是谁?姑娘,你在说什么?” “你们有几个孩子?” “当然是两个。” 正当夏柒松一口气的时候,顾培一脸温柔地看着芸娘的肚子。 小女孩满脸笑容:“我娘亲肚子里有妹妹!” 夏柒嘴角僵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地打量三人,白日里还哭天喊地沉浸在悲伤中的一家人,就完全忘掉了他们失踪的女儿,高高兴兴准备地迎接新的生命了。 不沉浸在悲伤中固然是好的,但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柒瞳孔一缩:“你...头上的花儿是哪儿来的?” 小女孩头上带着一朵大花萱草,虽说是草,但呈花状,六瓣张扬盛开的花瓣贴在她的发丝上。 “这是白家花铺的掌柜送的。” 夏柒皱眉:“今天中午花店不都全关了吗?” “我们不是在店里遇到的,是白掌柜说来给一户人家送花,就剩了这一枝,就送给了我的女儿。” “说了半天,姑娘你应该是认错了。”芸娘眉目温柔,看着眼前十四、五岁的少女,总觉得看着很亲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怀孕了的缘故。 她关心道:“姑娘,你快回家吧。天色已晚,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夏柒愣了一下:“……哦,好,你们路上也注意安全。” 她看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捏着令牌的手逐渐用力,手背上可以看到明显的青色血管。 “一群混蛋!” 他们将人掳走,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绝望痛苦,现在又擅自消除他们的记忆,给予他们无知无觉的虚假快乐。 大萱草花,别名忘忧。 一朵美丽的鲜花,成了掩盖罪行的手段。 但是……就一朵花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作用。 白家…… * 第二天,夏柒起了个大早,冬月里这个点天还没有亮。 “你怎么起这么早?”走到门边,她看到了穿着严整的楚朝年。 “你也很早。” 夏柒挑挑眉,“一起走?” 楚朝年颔首。 街道空荡荡的,远处天边依稀有光芒显露。 花神祭典的流程分别是,由四大家族的人牵头入花神庙祈福,然后在正午时分,各家展示献给花神的花,由现场的人评选出最美的一株献给花神。 显出的花被选上的家族就会成为四大家族之首,他家的花会受到城内人的追捧,也会以万花城的名义销往各大城池。 名利双收。 之后几天,四大家族会在花神庙前摆放品种不一的鲜花供人观赏,还有各种小活动供人参与玩乐,不少才子佳人都会相聚于此。 走到花神庙前,天蒙蒙亮。 但却已有不少青年少女聚在花神庙前的空地上,有些三两散落,有些则是排成一队。 “你们也是来测姻缘的吗?” 夏柒和楚朝年靠近队尾,前面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转身问他们。 “额…不…” “是啊,你们也是吗?” 夏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楚朝年的衣袖,认下了新的身份角色,她拉着楚朝年排到队伍后。 “我们是外地来的,不太了解这是怎么测,你能给我说一下吗?” “这个活动是叶家举办的,只有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人能参加,双方任意一人在这个年龄段内都可以。”少女非常积极地解释:“叶家有一朵神奇的花,花有七瓣,色如水晶,澄澈透明。将手放到花枝上,花瓣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有金色、绿色、蓝色、红色、褐色,据说还有其他两种颜色从来没有出现过。” “测姻缘则是看两人触摸花枝时颜色深浅和亮起的花瓣多少,到时候叶家的花师就知道了你们的缘分到底怎么样。” 夏柒:“若是测出缘深还好,那要是测出缘浅该怎么办?” 少女激动:“花师就会根据两人情况给出解决之法。” “......” 夏柒:“这听着还挺像街边算命先生该干的事。” “才不是呢!”少女嗔怪地看她一眼,“花师真的很准,我姐姐去年就来了。她和我姐夫今年年初就成亲了。” 人虽然多,但测得也快。 少女还想继续给夏柒安利,但被她身边的男子提醒该她测了,他测得的结果是两瓣蓝色光芒。 她的手一放上去,就有三朵花瓣绽放出绿色的光芒。 少女激动又兴奋:“怎么样怎么样?” 叶缺摇了摇头,“一般。” 他从桌子下拿出一束花递给她,“这束花送给你,应该会对你的有帮助。” “谢谢!”少女开心地接过,点了点花瓣:“这是什么花啊?怎么感觉像假花啊,花瓣一点不柔软。” 紫色的小花轻轻甩动,还能听到簌簌的声音。 “勿忘我。”夏柒看了叶缺一眼:“送这个好像不太合适吧?” 少女:“你认识?这花好奇怪啊。” “缘分本是天注定,能在一起是顺应天意,不能在一起却非要在一起就是逆天而为,逆天可不是件好事。”夏柒看向少女:“除开缘分,再说情意,你们的情意难道是假的,别人你们的情意是假的,你们就信了?” “这……”少女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叶缺说出‘一般’的时候,她心里真的很难受。 这个花虽然看着挺好的,但是名字她其实不喜欢。 勿忘我,不要忘记我。 表面上看起来情意绵绵,但只有在分别的时候才会想对对方说勿忘我吧。 “谢谢你,这束花我不想要。”少女将花还给叶缺,拉着身边的男人就离开了。 夏柒本无意排队,拉着楚朝年就准备留下。 “这位姑娘,请留步。”叶缺拦住他们:“来都来了,测试一下再走吧。” 48、万花城6 夏柒看了叶缺一眼:“我不信这些。” “既然不信,又为何要排队?” “本来没打算排队,无意耽误后面的人。”说完,夏柒拉着楚朝年就往外走。 叶缺再次拦住两人:“来都来了,测一下又有何妨。” 楚朝年看了他一眼:“那就测吧。” 手指落到花枝上,七片花瓣顿时亮起红光,殷红似血。 楚朝年收回手,花瓣又瞬间恢复透明。 叶缺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该你了。” 夏柒伸手轻触花枝,七片花瓣顿时亮起绿光,深沉墨绿。 叶缺猛然抬头看了眼她,又低头去看花瓣,七瓣亮了,绿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同时亮起七瓣,分别是红光和绿光。 夏柒收回手,花瓣上的绿光缓慢消散,“既然测了,你就说一下吧。” 叶缺目光紧盯着花瓣,光芒消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吐出两个字。 “大凶。” “你们两命里相克,没有半点姻缘。” 夏柒一脸冷漠,毫无所动,就看着他瞎编。 她和楚朝年根本就不是情侣,只是雇佣关系,叶缺说的这些根本就毫无意义。 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你也要送我勿忘我?” “不。”叶缺从桌下拿出另一朵橙色的花,六瓣瓣张扬呈喇叭状开放,和昨天夜里夏柒看到的一模一样。 忘忧花。 可是顾培说是白家送的。 这个摊位是叶家的。 夏柒拒绝:“不用了,我不信这些。” 叶缺:“姑娘,看着不像是万花城的人?” 夏柒不答反问:“你们测姻缘还要看是哪儿的人?” 叶缺:“姑娘说笑了,只是姑娘的反应不像是爱花之人,但是这些花儿还挺喜欢姑娘的。” “你是花儿吗?你就知道了它们喜欢我?” 叶缺:“......” 楚朝年看了夏柒一眼,她明显是在抬杠了。 他相信她不会平白无故地和人抬杠,那就只可能是眼前的人或者花有问题了。 他接过忘忧花,温和道:“抱歉,这花我替她收下吧。” 夏柒一把拉过他:“走了走了,这个一点都不准。” 远离叶缺之后,楚朝年:“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夏柒接过,近距离的接触,她第一时间捂着鼻子:“这花好臭。” 楚朝年:“我没闻到有什么味道啊?” “臭!”夏柒将忘忧花丢到地上用脚碾踩,抬起嗅了嗅,“我手上也沾染了同样的臭味。” 楚朝年还是摇头:“我没闻到任何味道。” 夏柒把手凑近,“真的没有吗?” 明明是一双做饭的手,本该粗糙或满是伤痕,但是夏柒做菜护肤两不误,手反倒越发白皙光滑。 近在咫尺的柔荑,楚朝年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手背反弹回来的热气。 “还是没有闻到吗?” 夏柒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摇头:“还是没有。” 她突然凑近,嗅了嗅楚朝年身上,“你接过的花,为什么你身上没有这股味道?” 他脸上泛着薄红,矜持地后退半步,转眼看到地上:“你看!” 原本橙色的花瓣被碾碎,迅速变成黑褐色融入泥土中。 臭味消散,夏柒闻了闻自己的手,又没有闻到任何气味。 “叶家、白家,他们的花有什么不同吗?”夏柒咬着下唇思忖,明显是不一样的,顾培一家三口都失忆了,但是身上没有臭味,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碰到花所以没闻到。 但是叶缺给的花,她只闻到了臭味,记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是说顾培一家人都失忆了?” “对,昨晚……”夏柒赶紧从怀里掏出水晶令牌,发现上面的红点扩散。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叶家的姻缘也不测了,花神祭典要开始了。 花神庙前突然间人就多了起来。 水晶令牌整体呈现出淡粉色的状态。 随着人越来越多,四大家族的人牵头,领着人到花神庙祈福。 水晶令牌整体呈现出血红色的状态。 夏柒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杀害虞承衍姑姑的,是全城的人? 这也太离谱了。 她把令牌放好,只得等回去再问问他了。 祈福之后就是四大家族展示花卉的时候,白家献出的是一株红白双色梅,栽种盆栽的树苗还很纤细,树干上分表两枝梅花,一枝为红,一枝为白。 林家展示的斑纹山茶花,花瓣最外层是深红色的,条纹渐变,越往里颜色越浅,直至中心的粉白色。 叶家的春兰,花朵娇小,花葶从外侧叶腋中抽出,外形上和其他春兰没什么区别,不如前两家的视觉冲击大,但是它的香气悠远,原胜普通春兰十倍。 “花家不会还是老样子吧?” “我看啊,白家的双色梅肯定能赢。” “我赌的叶家春兰,是真的香。” “香是挺香的,但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没人赌花家?” “谁会赌他们啊,年复一年,都上一模一样的花。” “今年我猜还是老样子。” 花家展示的是一株水仙,伞状花序,六瓣白色花瓣,中心呈鹅黄色。 “果然,又是水仙。” “其他家每年都还会用不同品种参赛,就花家一点新意都没有,水仙再好看也是顾影自怜。” “我们反正是早就看腻了。” 夏柒:“你闻到臭味了吗?” 楚朝年摇头:“没有。” 夏柒闻到了,奇臭无比,就像是腐烂的尸体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异常浓郁。 人群太多,两人很快就被挤开,夏柒不知道具体是从哪儿那一株花传出来的。 只知道是在展示花朵的方向。 夏柒的心思本不在花神祭典上,再加上花神庙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挤不进去。 就退到一旁。 “是你?!”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花麟撇下同伴走了过来。 他自来熟地攀谈道:“你也来看花神祭典吗?待会儿还会有好些花展示呢。今年不知道是哪家选中,反正不会是我们家。”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依稀能听出是林家的彩色斑纹山茶花胜出。 花麟:“子初兄,是你们家!” 林子初走过来,见到夏柒眼前一亮,“这位是你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上次会鞭子的人。”花麟侧身耳语,见夏柒看过来,又笑了笑,他是怕她了。 林子初似乎很有兴趣,自我介绍之后也自来熟地攀谈:“姑娘会武功?!” 夏柒看了他一眼:“学过一点。” “万花城倒是少有练武的姑娘。”林子初温和地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朵花来递到她面前:“鲜花还是要赠美人,请姑娘收下。” “之前测姻缘的人也送了我一朵花,就是这朵,可是我不喜欢,就给扔了。”夏柒看着他手里熟悉的忘忧花,直接拒绝。 林子初一愣。 49、万花城7 林子初有一双桃花眼,天然含情,再加上他外形俊美,气质风流,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姑娘。再加上他嘴甜讨人欢喜,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就没有哪个女性讨厌他拒绝他的。 再加上大多数年轻女子都喜欢美丽的花儿,若是有些好的寓意就更是加分了。 俊美帅气的男子以正当理由送出的花,谁会拒绝呢。 当然,是夏柒这个对浪漫过敏的大直女。 她是木系异能,肯定是喜欢花草树木的,但是她喜欢的是植物本身的功效,而不是好看与否。 她选择东西,都是作用价值大于观赏价值。 至于林子初递过来的忘忧花,她选择拒绝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林子初很快就赔礼道歉,收回了忘忧花。 林子初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家最近有培育出彩色斑纹山茶花,你喜欢吗?” 彩色斑纹山茶花是献给花神的候选花之一,刚刚还胜过其他三家成为献给的圣品,其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林子初显然也知道,他这话说得好像只要她说一句喜欢,就能将彩色斑纹山茶花送给她一样。 她不过是个第一次见的人,他说出来话,要么就是他本性轻浮,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夏柒拒绝:“不用了,我不喜欢花。” 林子初只好笑笑作罢,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夏柒是吧,他记住了! 花麟:“这里等会儿还有表演,你要一起看吗?” 夏柒:“不了,这里人太多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独自往回走,四大家族之间,已经有白、叶、林三家有忘忧花了。 和忘忧花有关,就是和迷雾林、失踪少女都有关。 夏柒不清楚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这三家私底下有见不得光的联系。 还有虞承衍姑姑的令牌,红色浮现地太奇怪了。 她一回去就到了他房里,说了这事:“你有没有弄错啊?” “怎么会这样!” 显然虞承衍也很懵。 两人对望,陷入了无言。 “什么味道。”虞承衍突然嗅了嗅,“什么东西腐烂了?” “你闻得到?”夏柒说了忘忧花一事,“就只有叶缺给的忘忧花有股臭味,楚朝年说他一点都闻不到,你竟然闻得到?” “闻到了一点点。”虞承衍直起身子靠近她,用力嗅了嗅。 “你们在干什么?” 夏柒进门前没关,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楚朝年突然出现在门口,倒是让两人同时惊了一下。 虞承衍突然抓住夏柒的手,放在唇边,朝门边上看去。 夏柒转头看他:“???” 她立刻抽回手,倒也不用这么近得闻。 “他说他能闻到那股味道。”夏柒回答。 楚朝年闻不到,但是虞承衍就能闻到,难道是因为前者没有异能,后者有修炼灵力的缘故? “我闻到了,一股臭水的味道。”虞承衍想了想:“好像是铁锈水?” 夏柒摇摇头:“我闻到的是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我们俩说话,他就不用在场了吧。”虞承衍看了眼楚朝年,不管他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个一个普通人而已。 夏柒和楚朝年属于雇佣关系,和他又是主仆关系,也就是说他比楚朝年连低两级,实在是生气。 “你说什么呢,我们在调查失踪的沛沛。”夏柒给虞承衍说了一遍遇到顾培,她和楚朝年又去了迷雾林的事情。 虞承衍正了神色:“那个是在迷雾林里……?” 他指的是他小姑姑的水晶令牌。 夏柒点头。 虞承衍沉默,半晌他抬头道:“坐下一起聊吧。” 楚朝年没理他,他站在夏柒身侧,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座小院都是我租的,就算我想睡这间房也行,不用你同意。” 夏柒看了他一眼,今天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他怎么也古里古怪的。 “现在在说忘忧花,我觉得巧合的可能性不大。”夏柒摸了摸下巴,“总共就四大家族,三家都有忘忧花,这要是巧合可就太巧合了。 “除了白叶林三家,还有个花家,每年花神祭典花家都是万花城群嘲的对象,但是既然他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为什么被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衰落?”楚朝年对花家很好奇,“家族之间就算有利益纠葛,但是整整七年花家都没有获胜,名望大不如另外三家,但是城中花家的店铺却并不少。” 虞承衍不屑:“这有什么,人家经营有方呗。” “不对。”夏柒灵光一闪,“花神祭典的获胜放,他们家就会以万花城的名义向各大城池送花打开名气,也会销售许多花出去,当然这些花一家肯定提供不了全部,但大部分会是由获胜者的家族供给,花家也可能有小部分销出,但花家从来没有胜过,在万花城他家的名气不如其他三家,价格我了解过,其实都差不多,那为什么店铺和其他家都差不多。” “商人重利,其他三家没有道理会无条件扶持花家。” “说忘忧花呢,你们俩讨论人家商业合作干什么?”虞承衍只想找出是谁杀害了他的姑姑,但是水晶令牌的指向性太不明确了。 只能从它是在迷雾林中这一点入手,但迷雾林又和失踪少女有关系,真是令人头大。 夏柒和楚朝年齐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说错什么了吗?”虞承衍被他俩看的心里发虚。 夏柒抿了抿唇:“我就当是你现在风寒还没好,脑子是糊涂的。” 看着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齐齐转身离开的背影,虞承衍挠了挠头,“她是在关心我吗?” 楚朝年皱眉:“现在线索断了……” “还没断。”夏柒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 夏柒:“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咱们等着就会有线索送上门来。” “你是想以自己为饵?”楚朝年也发觉了,顾培小女儿的忘忧花是意外发现,但叶缺和林子初都是主动要送给夏柒忘忧花。 后两者送的花,应该和顾培小女儿佩戴的可以影响人记忆的忘忧花有所不同。 50、万花城8 以自己为饵,引敌人出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楚朝年相信夏柒是一回事,但担心也是真的。 他皱眉:“要不我下去去一趟府衙看看。” 府衙中肯定会这些年来的记录。 夏柒摇头,“他们既然会给顾培一家人用影响记忆的忘忧花,除了解决他们寻查隐患之外,还有就是解决了官府文书记录的问题。我记得他提到过沛沛的朋友也失踪了,但是后来听她家的父母说那个女孩是去外祖家了,这种情况下,官府根本不可能会有记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楚朝年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就找万花城的官府,是因为四大家族在花神祭典中的获胜者会以万花城的名义向外售花,这就是说明四大家族的人和官府联系紧密。 他无法确定官府中有没有四大家族的人,所以准备暗中调查,除非必要时刻,否则不会亮明身份。但是他也不想夏柒以身犯险,才会提议去官府,但显然,她不觉得官府的记录有用。 “先等着吧,三朵忘忧花,两个人要给我。”夏柒不信这是什么巧合,“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对了,测姻缘的花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会触摸才发光的花。”楚朝年还是很介意叶缺说的那句大凶,他回忆了一下,“在我们之前测试的一对,男子是蓝光,女子和你一样也是绿光。” “花…绿光…”夏柒也没见过那种奇怪的花,大自然中无奇不有,她只当它是特殊的花也没细想。 但是现在回忆起来,那朵花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夏柒摩擦指尖,仔细回忆当时的触感,她的确感受到了草木具有的灵气精华。 不对,前一个女孩也是绿色。 如果是那朵花不是真的花,只是一个做成花朵模样的法器,用来测试属性的话… 那就对了,女孩测了绿色,如果绿色代表木系的话,她感受到草木精华倒也正常。 如果这样,花其实测的不是姻缘,而是自身属性。 得多少个属性是木系的人测过,它才能有浓厚到让她都误以为它是真花的灵气精华。 “他们肯定会来找我。” 夏柒原本只是猜测,现在是确定了。 他们是在找自身属性是木系的人,肯定会找她。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总归不像有什么好事。 * 晚上,夏柒睡不着,或者说是在等,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掳走她。 当然,如果对方敢这么做的话,就证明他们目无法纪已经到了一种猖獗的地步。 “你确定要级躲在那里?” 夏柒看着衣柜里,里面还站着楚朝年。 怎么突然感觉衣柜里面站了个人,比屋外有人要吓人一些呢。 她摸了摸手臂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楚朝年点头:“嗯,如果真的有人来,我就及时出来。” 夏柒沉默半晌,然后才说道:“其实可以不用。” 万一他出什么事,她还得分神保护他。 楚朝年:...... 一夜无眠,天初亮。 夏柒也疑惑:“难道我猜错了?” 难道对方根本不是在找木系属性的人? 楚朝年摇头,他也不明白,难道真的是巧合,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你俩昨晚干啥去了?眼睛下面都青黑一片。”虞承衍看着进门的两人,忍不住疑惑。 夏柒打了个呵欠:“我以为至少白叶林三家是有联系的,他们是有针对性地找人,结果昨晚没人来抓我。” 虞承衍:“你也和她一起蹲着抓人了?” 楚朝年点头。 虞承衍毫不客气地嘲笑两人,“你们还嫌我笨,是你们想的太复杂吧。果然,你们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思想很复杂啊,一点都不单纯。” 他想通了,昨天夏柒走之前是说他笨! “原本我觉得可能是我猜错了,但是你这么一说吧。”夏柒看了眼虞承衍,“我又有种没猜错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 夏柒笑眯眯:“意思就是你太笨了,你说的肯定是错的。” “你!”虞承衍要气死了,但一急就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算了,我有事情和你说。”他放下这些小恩怨,朝夏柒招了招手,“你过来。” “干嘛?”夏柒皱眉,“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虞承衍指了指楚朝年,“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谁跟你有小秘密,别恶心我了。”夏柒翻了个白眼,“快点说。” 虞承衍撇了撇嘴,“花!” “说清楚一点,什么花?” “我昨晚上想了一宿,终于让我给想到了!”虞承衍一拳砸在手上,“你出门都遇到了花!” 夏柒眸光一闪,他说的是水晶令牌的事情,最开始她看到有依稀的红光,出门就看到了顾培一家人,他们小女儿头上有一朵特殊培育的忘忧花。 昨天的花神祭典,水晶令牌颜色越来越深,当时广场上人也越来越多,她以为是因为人多水晶令牌颜色才会越来越深,但实际上人越来越多就证明四大家族入场,摆放的花越来越多。 所以,让令牌变色的不是人,是花。 这些花和虞承衍姑姑的死有关! “如果是花的话,能肯定的就是白家了。”夏柒想了一下,“至于花神祭典上的花,来自于四大家族,其实还是不好分究竟是哪一家,或者都有联系。” 楚朝年不喜欢他们说话他却听不懂,但是他说过不会去追问夏柒的秘密,而她也没有刻意瞒着他。 “还有一个线索。”楚朝年分析道:“既然你们说到花,那就还可以查一下花田。” “四大家族的花销路甚广,他们的花田占地肯定不小,去查一下在哪儿,看看能不能找出你们说的花。” 夏柒点头:“对啊,如果找到花田,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虞承衍:“能行吗?” 他对楚朝年说的任何话都保持怀疑态度。 “能不能行试了才知道。”夏柒看了他一眼,“而且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或者说其他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虞承衍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夏柒指了指楚朝年说道:“而且你以为查花田那么轻松啊,还不是要他帮忙。” 虞承衍脸色顿时青了。 51、万花城9 “白、叶、林三家的花田在万花城附近。”楚朝年派手下的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这些信息在万花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花家的花田…”楚朝年皱眉,“面积和其他三家相比实在是有些太小了。” 桌面上的地图标记了三家花田的位置和大小,相比于白叶林三家相差无几的广阔花田,花家的花田只有他们的五分之一。 而花家在城内的店铺可不比其他家族少。 “先去标记的这些地方看看吧。”夏柒指着白叶林三家的花田,这三家的花田白天晚上都有人巡逻管理,但是毕竟花田是开放的,有人来往路过很正常。 傍晚,回到小院。 虞承衍急忙问道:“怎么样?” “有一点反应,是粉红色的。”夏柒说道,“三家花田附近令牌都呈现出粉红色。” “他们应该和背后杀害你姑姑的人有关联。” “那花家呢?”虞承衍的身子好了大半,风寒病体时期用血催动灵力,导致他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但是他的心早就飞出去了,只想找到杀害他姑姑的人,找到他姑姑的尸首,带回族内。 他不能放弃任何一点机会。 “说起来,花家才最可疑。”夏柒当时走在路,就有人过来驱赶,说是有另一侧路更方便,总之话里话外就是不让靠近。 “他们家的花田只有其他家族的五分之一大小,但却专门修建了一条不经过他们花田的路,显然不想让人接近。” “还有我隐约看到了铁网,不过当时花田的人一直在让我们离开,我没看得太清楚。” “那令牌的变化呢?”虞承衍急忙问道。 夏柒:“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你还怀疑花家?” “直觉。” 夏柒总觉花家有问题,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尽管到现在花家的人他只见过花麟。 “但是我的直觉不是花家。”虞承衍突然想到一点,他皱着眉头,“如果你说直觉的话,我倒是觉得花家有问题了。” “你是说……”夏柒也想到了。 既然在修炼,那么对应的五行之中就有相生相克的情况,她救他也是因为当时在苍水城,虞承衍以水为主属性,水能辅助木系,在环境的加持下她顺利突破二级。 但是到了万华城,随处可见的花木让她不需要借助外力就能成倍吸收灵力,几乎是每个呼吸间都有灵气充盈着她的身体。 修炼之人的直觉并不是客观的判断,而是主观,这种主观是受到了影响的。 夏柒吸收城中灵气,对并未涉及失踪少女事件的花家反而疑心更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所吸收的花草灵气对花家的排斥,每一道气息都很微弱,但大量的灵气被她吸收,虽然她还没有意识到,但是影响了她的主观判断。 她现在才二级,除了她自己催生的植物,无法感知其他自然生长的植物,但随着灵力的吸收实力的增强,她会慢慢感知到其他的花草。 虽然现在还不能,但她吸收了万花城大量的灵气,尤其是在花神祭典上,整个人就是被包围在灵气中,犹如一个乞丐掉进了钱堆里。 夏柒:“你到万花城就没出过门,你在四家中维护花家这一点就很有问题。” “我也没有维护,就是觉得花家应该和你们说的失踪少女没有关系。”虞承衍说着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你说的很对,不管花家是不是杀害我姑姑的人,但他们应该和我姑姑有过联系。” “我姑姑能够催生花朵,说不定我对花家的好感来源于她帮花家催生的花儿?”他只是猜测。 “你姑姑是木系?!”夏柒惊讶了,虞承衍是水系,她理所当然就认为他姑姑也是水系,但其实并不是,他姑姑居然是木系! 虞承衍:“什么木系?” 他们族内每个人的修炼都不同,相似的一群人会一起交流讨论。 夏柒闭了闭眼,“就是能催生花朵。” 早知道虞承衍姑姑是木系,她就不花那么多时间绕圈子了。 “令牌再给我一下,晚上就有线索了。” 虞承衍递给她,点头道:“嗯。” “你们聊完了?” 院子里楚朝年等候多时。 夏柒点头,“有新的线索。” 而且她现在肯定了,对方绝对回来找她。 或者说,抓她。 只是他们太沉得住气,单从至今万花城的百姓还没有察觉,或者说是被抹除了痕迹这一点来看,他们就小瞧对方的沉稳。 “你……”夏柒想说让楚朝年不要再参与到这件事来,太危险了。 然而她不能。 楚朝年的职责就是巡查各城,遇上了这种事他不可能不管。 但有些事情普通人根本无力解决。 夏柒陷入了纠结,苍水城那种普通人犯案就已经算是靠运气了。毕竟古代也没有监控、指纹鉴定,dna鉴定之类的手段。 稍微迂回些的作案手法就容易蒙混过关,而万花城更是涉及到了灵力相关。 她在想,楚朝年一个普通人该怎么办,毕竟他现在还给她发工钱呢。 而且他也愿意不追问她的事情,是很好相处了。 如果她现在离开队伍,还要带上妹妹,很多事情都要亲自操心,各种不方便。 她没有办法脱离队伍,也没有向楚朝年说明灵力修炼之事。 夏柒叹了口气。 “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过……”楚朝年顿了一下,“千万注意安全。” 他因为她和虞承衍要说令牌的事情而没有进门,出来后也没有追问。 夏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把楚朝年当成朋友的,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很平和。 她陷入了两难。 “等一下,你之前在花神庙前摸到花枝,测出来的是红光对吧。”夏柒灵光一闪,“是七瓣花都亮了?!” 楚朝年点头,“怎么了?” “那就好办了。”夏柒勾起唇角,拉着他进屋,“走,有事情跟你说。” 既然那朵花是测属性的法器,颜色代表五行,亮起的花瓣数就代表强度。 楚朝年主属性火,七瓣花亮。 显然适合修炼。 他是普通人,她不方便跟他说灵力修炼,那他若是也修炼了,就好说了。 至少他们算是共同阵营了。 52、万花城10 夏柒记得很清楚,末日丧尸还没有完全解决,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就存在了许多矛盾隐患,两者互相猜忌敌对。 为了自保,她不可能楚朝年她修炼异能一事。 异能者再厉害也是形单影只,普通人的数量可多了去了。 就像虞承衍的家族,想来也是避世多年。 丧尸都无法让异能者和普通人统一,现在更是不可能。 夏柒不是不相信楚朝年,而是不相信易变的人心。 “你拿着这块石头。”夏柒递给他一块血红色的石头,多亏了她喜欢囤积东西,还有个保质的空间。 赤血晶石,是火系异能者的梦寐以求的东西,能让异能者瞬间恢复消耗的异能,也能帮助火系属性的普通人吸收灵气,转化为普通人。 “等一下。” 在楚朝年接过赤血晶石之前,夏柒突然间握住手,她其实还是很纠结,也无法帮他做选择。 “怎么了?” “接过这块石头,有可能你会感受到另一个世界,如果你感受到了,你会发现你不再是你。”夏柒算是明示了,本来他也知道她有秘密,只是没有追问而已,只是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种事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是你的世界吗?”楚朝年不想问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但是他也想知道她隐藏着秘密,她和虞承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他不是。 每次两人单独谈话,他虽然说着没事,但心里的着急骗不过自己。 夏柒点头。 “那…给我吧。”他想要看一看她的世界,这是唯一一次拉近和她距离的机会。 掌心包裹住血红的晶石,滚烫灼热的触感传来,但他却并不觉得难以忍受,相反,他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 楚朝年闭上眼,静下心来认真感受掌心间的气息。 三个时辰过去,楚朝年是被臭味熏醒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脸上一阵薄红,难得又羞又臊,他每日沐浴焚香,还有一点洁癖,但现在这股臭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身上全是黑色的汗水,与衣服黏在一起,极其不舒服。 但他觉得身体轻盈了好多,往年冬日里总觉得阴冷体寒,现在身体里却好像有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 “你的天赋挺好的。”夏柒眼中闪过惊讶,她原本以为楚朝年只会引气入体,要突破一级都还需要一阵时日修炼,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完全吸收赤血晶石中的能量,直接突破了一级,还给自己来了个洗筋伐髓。 不过…… “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个澡再说。” 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冲,夏柒见他皱着的眉头,先踏出房门然后关上了门。 楚朝年第一次洗了一个时辰的澡,水换了七/八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刚从煤矿里出来呢。 即便是这样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嗅了嗅身上,臭味太深入人心了,导致他心里阴影短时间无法拔出。 “你现在感受到区别了吗?”夏柒简单说明了修炼的方式,至于具体的还是需要个人摸索,毕竟木系和火系相克,除了基本的吸收灵气,其他的就得全靠他自己的悟性了。 楚朝年点头,天色渐晚,冬日里比夏日天黑得早,桌上的蜡烛都燃了一半,微弱的火光中仿佛有什么吸引他。 他刚才伸手进入了火焰中,却没有半点灼伤的痕迹,而且火焰还随着他的心念而动。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夏柒会隐瞒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人会不害怕。 若他还是个普通人,难免不会对她产生忌惮,就算一时不会,之后呢,没有人能保证。 而只有当他不再是普通人,他也是异能者才能够保住这个秘密。 只有他的阵营发生了转变,才不会心存忌惮。 “你、你、你……怎么可能?!”虞承衍惊讶地看着楚朝年,他体内竟然有灵气,“你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楚朝年说着看了夏柒一眼,她说过他天赋很好。 “不可能!” 虞承衍完全不相信,他是族里天赋最好的一个,度过了伪双命劫,年仅十七岁就突破了引气入体阶段,达到了练气九段,再有几年他肯定就能练气大圆满突破筑基,缩短他和夏柒的差距。 但是仅仅是一个下午,楚朝年就突破引气入体,直接达到练气三段,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分明只是个普通人,之前一点灵气修炼都没有接触过,怎么可能这么快晋升。 “你肯定有问题!” 夏柒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问题,你看他手里的石头。” 虞承衍望过去,楚朝年手中有一颗透明的晶石,晶莹剔透。 “那是什么?”他感觉里面应该有灵力储存,但是却没有感受到。 “赤血晶石,原本是血红色的,对应火系灵气。” “你是说……他一下午把赤血晶石里的灵气全都吸收完了?!”虞承衍眼睛都瞪大了,“你开什么玩笑,不可能!” 夏柒耸耸肩,楚朝年沉默不语。 两人随你信不信的态度让他产生了质疑,“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觉得呢?” 虞承衍:“......” “不对,赤血晶石价值连城,他怎么会有?!” 夏柒摊了摊手。 “你给的?!”虞承衍想不出其他人,往法器中灌注灵力只有族中长老能做到。 夏柒却能做到,还是普通带有杂质的玉器,而长老们只能给上品法宝灌注灵气,当时他就是凭这一点,确认她是占星师口中的贵人。 “可是他着突破的也太快了,我……”虞承衍心里又不平衡了,想他辛辛苦苦练习十年,却比不过楚朝年一个下午,这太打击人了。 夏柒拍拍他的肩,“等事情解决给你找块水蓝晶石行了吧。” 反正她也没用,只是习惯性囤积而已,现在能用出去也好。 虞承衍喜出望外:“真的?!” 夏柒点头,估摸着时间拿出令牌。 “子时已到,现在可以试着招你姑姑的魂了。” 53、万花城11 虞承衍再次贡献了两滴精血,原本就快恢复的身体再次变得虚弱。 夏柒将灵气聚集在令牌上,一点点持续输入,以她现在实力招魂太过勉强,不过万花城的木系灵气太过充裕,这也是她赌一把的原因。 “你还好吧?”楚朝年看着她的脸色从红润一点点转化为苍白,水晶令牌上黑雾凝聚,逐渐成形。 夏柒摇头没有回答,她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令牌上,招出来的魂不对劲,但为了弄清楚真相她一边灌注灵力招魂一边要分出一部分灵力压制它的活动。 黑雾是从万花城内的四面八方飘过来的,一点点拼凑成形——一株黑色水仙花。 虞承衍挠挠头:“黑水仙?你靠不靠谱啊!” 夏柒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姑姑修炼出的本命花,时间间隔太久了,我都做好准备只招到残魂或者是一些怨气了,但是却没有招到你姑姑的魂魄,只有这朵黑水仙。” “什么意思?”他对招魂一事完全不通,当年姑姑死时,他只是个小孩,族内的招魂仪式他根本进不去,关键是当时什么也没有招到。 “花家七年如一日地拿出水仙参赛。” 楚朝年突然开头,街边的人们对花家拿出来参加花神祭典的花一点都不好奇,因为每年都是水仙。 “花家和我姑姑的死有关!” “本命花黑到这种程度,却没有半点魂魄或者怨气。” 夏柒持续输入灵力维持着花朵的形状,“只有两种可能性。” “什么?” “生祭,要么是自愿,要么是被镇压。”夏柒感受着牵引黑雾的来源,“不过,也有可能这两种情况都有,这水仙黑的纯粹,花瓣花叶花枝,从上到下从外到内都是黑色的,也不知道到底吸收了些什么。” “生祭是什么?”虞承衍的声音都颤抖了。 “就是献祭,基本都是死祭,比如说过年祭祖,一般来说普通人家都会选择宰杀鸡鸭来祭奠祖先,最后这些鸡鸭还可以做成食物吃掉。”夏柒凝视着黑水仙,“但是既然有死祭,就存在着生祭。” “活人生祭,是一种禁术。” “献祭对象,献祭内容,献祭方式的不同会影响到献祭者,她的魂魄也不知道是自愿消散了,还是被强行镇压了。” “我个人猜测的话,就是两者皆有。”夏柒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步猜。 楚朝年:“为什么?” “惨。” 虞承衍:“??” “这种组合最惨。且不论是否有被骗的可能性,心甘情愿献祭直至灵魂消散的话,就证明你姑姑死前是没有怨气的,至于水仙在主人魂魄消散后作为献祭者的本命花,自然是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总结一下,心甘情愿是不惨的,因为从献祭直至魂魄消散你姑姑都是自愿的,所以这不算惨。” 虞承衍:“先是被强迫生祭,然后再把魂魄镇压,这也很惨啊,为什么不是这个?” 楚朝年想了想:“自愿和强行镇压组合的话,就一定涉及被骗。事发已经过去数年之久,现在能猜测的最惨的情况就是,你姑姑受人欺骗自愿献祭,之后灵魂并未消散而是发现了自己上当受骗,最后灵魂被镇压。” “这种情况下,比单纯的强迫献祭强行镇压更惨。” “对了。”夏柒点头道:“不论是哪种献祭,心甘情愿总是比不情不愿的效果要好得多。” 虞承衍双拳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令牌上的花朵消散,黑雾散去。 “这……” “我感应到了……”夏柒话没说完,眼皮一合,身体直直倒下。 楚朝年立刻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抱起她准备去找随行的太医。 “你放她回去休息会儿,她那是消耗过度,休息会儿睡一觉就好了。”虞承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月亮都没出来。 他看着夏柒苍白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开始他是对救他的人挺好奇的,但是后来因为千里送人头和她定下契约之后就开始不爽她,但是她至今没有催动过契约一次,也就是说没有利用契约控制过他的任何行动。 调查他姑姑的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要查的是少女失踪案,大可不必等到子时耗费自己所有的灵力招魂的。 其实这样想想,他们之间的契约倒不是件坏事。 虽然他还是不甘心屈居夏柒之下,但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 夏柒做了一个梦,她向来睡眠很好,一夜无梦。 除非……有特殊情况。 今夜招魂算是特殊情况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就陷入了梦境中。 像是看剧一样,她站在梦境中,却不影响剧情,更像是一个vip观影位。 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从避世的家族中离开,她需要出来历练然后再回族中,她一路上行侠仗义,帮助弱小,每天都很开心。 与普通的观影位置不同,夏柒能够感受到少女的喜怒哀乐,与她共情。 后来,她在路上遇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两人一见如故,结伴同游。 他们俩一起游遍山川,经历风雨,在决定回到男子家乡前夕,两人在一起了。 两人恩爱不疑,言行举止间都是狗粮。 夏柒一边吃着狗粮,一边共情感受着少女的喜悦爱慕。 真的是……太狗了。 “等我们回到万花城,我就向父母说我们之间的事情。”男子执起少女的手:“此生我只会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我吗?” 少女害羞地低下头,火光映照着她羞怯的脸庞:“我……愿意的。” 在残月繁星的夜幕下,两人深情相拥。 两人满心地欢喜,只想着回到万花城就能够向男子父母说明两人的好事,就会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新郎迎娶他爱的新娘。 而变故就发生在他们回到万花城之后。 时值花神祭典前夕,男子的家族是万花城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白、叶、凌、花中的花家。 当时的花家已经连着输了好几届花神祭典,其他三家都有夺魁,就花家没有。 花家的生意每况愈下,店铺关了一大半,又重新挂上了其他三家的牌匾,其中凌家最多,他家夺得魁首的次数也最多,连带着凌家的附属家族林家也跟着水涨船高,隐隐有万花城五大家族的意思。 而若是花家继续落败,生意继续惨淡,万花城仍旧只会有四个家族,很有可能就是花家败落,林家上位。 花家没有别的出路了,除非在花神祭典上夺得魁首。 这基本上是痴人说梦,凌家挖走不少培育师,研究出的新品种都在花神祭典时大放异彩,他家的花田成倍扩大,店铺也是四大家族中最多的一家。 但凌家的小女儿的马车在路上受惊,男子花临水和少女虞仙儿回城路上刚好就遇到这等突发情况,少女训马,男子稳住马车,两人合力救下了凌家的小女儿凌若。 花临水长得本就高大英俊,凌若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再加上英雄救美的桥段,自然是情根深种,认为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他。 凌若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自己喜欢他,于是就回家和宠爱她的父母说了此事。 而花临水带着虞仙儿回到家之后没多久,凌家送来的谢礼就摆满了院子。 可以说花家亏损的大半产业都是被凌家买下的,生意场上哪管什么人情世交,只有利益才是王道,花家对凌家是既羡慕又咬牙恨着,见他们送来重礼,没一会儿就得知了花临水进城时救了凌家小女儿凌若。 显然,一院子的礼物不仅仅是谢礼,凌若年方二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级。 “狗血。” 夏柒一边感受着虞仙儿的激动欣喜,一边默默为她点蜡。 接下来明显就是虐文剧情了。 果然,和她的猜测差不多。 花家自觉与花神祭典魁首无缘,今年夺不了魁,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花家还存不存在。 花家想让花临水娶凌若,两家联姻看在姑爷的面子上,凌家也不会对花家紧逼不舍。 至少花家能够有喘息的时间。 花临水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是在父母族人声泪俱下的劝说中动摇了。 他受家族的庇佑长大,识字读书,游山玩水,钱财从未断过,现在家族生意出了问题,他是唯一的希望。 但他放不下虞仙儿,他真正爱的是虞仙儿。 花临水想到了花神祭典,他也是一名育花师,他出门游历的目的就是寻访名花。 但是时间太紧张了,有些花的培育至少需要一年,有些需要数十年,而花神祭典就在眼前。 花临水和虞仙儿坦白了,说他不能娶她。 失望、悲伤、难过糅杂在一起的负面情绪,即使是只能共情一半,夏柒心里也跟着难受。 “不出意外的话,该出意外了。” 夏柒叹了口气,她接着梦境看下去。 虞仙儿向花临水展示了催生花朵的能力。 54、万花城12 虞仙儿说聪明不聪明,但也还不算太笨。 她没有说自己来自避世的修炼家族,而是称自己的能力是一个云游道人教的。 她从小对花草树木格外亲近,连枯死的花木都能救活,云游道人说与她有缘便教她一些小道法。 她练习之后就能催生花朵。 虞仙儿当着花临水的面,催生了一朵水仙花。 水仙花是她怀揣着爱意以及强烈不愿与爱人分开的念头催生出来的,水仙的花瓣是七彩的,充盈着灵气,花瓣间似有荧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 花临水眼中燃起了光,是希望。 他看到了他和虞仙儿在一起的希望,他带着七彩水仙参加了花神祭典,花家夺得了魁首。 然而,七彩水仙太过瞩目。 另外三家都是世代培育花种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它的珍贵。 也正是知道,才更想得到。 花家夺得魁首,并没有改变花家的处境,花家的声誉是挽回了,但是生意却更加惨淡。 另外三家联合起来,纷纷降价。 花家的竞争力本就不强,需要慢慢休养,再有个三五年经营说不定能恢复生机,但另外三家为了七彩水仙直接降了其他花品的价格,导致花家的花根本卖不出去。 就在花家即将破产之即,他们想到了凌若,她是喜欢花临水的。 花家和凌家要联姻了,前者是想苟延残喘,争取时间;后者当然不可能大发好心到嘴的鸭子都不吃,只是打算换种斯文点的吃相,让其他人挑不出错处罢了。 “啧,真惨。” 看到这里,夏柒只想说感情纠葛的三个人都挺惨的,“不过已婚还招惹人家就是渣男的作风了。” 凌若不知道花临水喜欢虞仙儿,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才答应娶自己的,她欢欢喜喜地上了喜轿。 而花临水则认为是凌家的逼迫,他的七彩水仙明明已经夺魁,其他三家却联合起来打压花家,花家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联姻,一答应联姻凌家就停止了对花家的打压,这不是逼他就范是什么! “天真,扭曲。” 夏柒摇了摇头,“还自作多情。” 她在这场联姻里,只看到了利益。凌家很满意,花家的人不也都松了口气嘛。 “唉,避世那么久,难怪要出来历练。”夏柒共情的感受是紧张中夹杂着期待,虞仙儿还在等着花临水娶她。 “不过,历练的代价太大了。”虞承衍出来历练也是,又是失忆又是落水的,差点丢了半条命。 虞仙儿并不知道花临水要成亲了,她在郊外的庄子里等着他,无聊期间就催生些花朵陪伴自己。 花临水在成亲之后就开始接手家族生意,而凌家也开始向他施压要问出如何培育七彩水仙。 他将献祭给花神的那株七彩水仙给了凌家,得到喘息时间,后又说是要培育新的花种,就在郊外、店铺和家里三头跑。 随着给出去的花越来越多,虞仙儿也开始产生了疑惑,为什么花临水还不来娶她,她也没再见过他的父母。 她虽然从小避世,但在外游历过不少日子,她也知道若是两人结亲,两家人的来往是少不了的,而他却从来不曾问过她的家人。 是忘了问,还是不敢问? “你什么时候娶我?”一个月后,虞仙儿在大好的春光下问出了这个问题。 花临水放松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他拥着她:“快了,等到这一批花上市之后,花家的状况就会好起来。” “你知道的,现在花家被三家围击,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受苦。” “我希望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让全城的人都看到。” “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不在乎什么样的婚礼。”虞仙儿回抱住他,却觉得这个拥抱不如那个他向她求婚的夜晚暖和。 那时候他们是在野外,只有天地星月,寒风篝火,但她却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现在大白天的,艳阳高照,她却觉得有些冷。 “可是我在乎。”花临水握紧她的手臂,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代表着我对你的重视。” “婚礼一辈子就只要一次,你难道想要将就吗?” “啊,好渣!” 夏柒也是头疼,占据了最佳观影位置,但是却不能快进。 像这种她不喜欢的剧情,还必须得看,真的有够恶心的。 没办法,这是不受控制的梦境,不是真正的看剧,只能忍着不适继续看。 虞仙儿显然是被他绕进去了,她不再追问,但花临水离开之后,她一个人冷静下来,心中的不安却扩大了。 而花临水这边,靠着虞仙儿给的花重新开拓了市场,挽回了花家的颓势,至少凌家也打算真正将他当做姑爷,让凌若跟着他到花家居住,而不是他住在凌家。 凌家的七彩水仙渐渐落败,他们开始催花临水。 他可以培育虞仙儿催生的其他花朵,唯独七彩水仙他培育不出来。 而其他花品再珍贵稀有,始终都比不上七彩水仙的惊艳。 花家还不够强大,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花家店铺经不起再一次折腾,而这时候凌若怀孕了。 看在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凌家暂时不会对花家出手,另外两家也考虑到花凌两家的姻亲关系而放弃出手,再给花临水一些时间。 他没有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找虞仙儿,希望她能催生出更多品种的花,而他也在偶然间看到了家族的一本密志,里面提到数百年前万花城中曾有会术法的育花师以活人培育花朵的事情,后来有一个隐世家族出面镇压了邪恶的育花师。 术法,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够催生花朵的虞仙儿。 活人育花…… 不,这太可怕了。 这法子丧尽天良。 花临水立刻关了书籍,但脑海里却是想到书中所描述的以活人育花,最后培育出惊艳绝伦的花朵,让所有人为之沉醉,那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丽? 他当晚就梦到了一株绝美的花,美到即使是梦醒了心脏还会因为那花而急速跳动,尽管已经回想不起梦中花朵的模样。 他越是压抑,就越是沉迷。 直到他偶然间再一次亲眼看到虞仙儿催生花朵。 花临水要的花实在是太多了,虞仙儿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灵力。 虽然她不知道沉没成本这个词,但她已经无法脱离,与花临水的婚礼就像是吊在熊猫面前的竹子,让她不停地向前跑,别无他法。 她投入的太多了,收不了手了。 虞仙儿割破手掌,一朵花从血痕中催生,娇艳美丽。 就像是花临水梦到过的一样,但不及他梦中的美。 “头疼!” 夏柒不得不体会虞仙儿纠结痛苦的感受,但她本身就不是个在乎爱情的人,比起爱情她更在乎亲情,若是虞仙儿是为家人耗费灵力她尚且能共情几分,但是为了爱情,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导致她越看越不理解,她又被迫同感虞仙儿的感受,整个人就拧巴地难受。 她心里默默叹气:“再坚持一会儿,应该快完了。” 虞仙儿以血催生花朵的画面在花临水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晚上做梦都是鲜血中长出的花。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再次翻开了家族密志,看到了数种方法。 “什么?用你的血?”虞仙儿有些茫然。 花临水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前日我实在是好奇,就偷看了你催生花朵。” 虞仙儿满脸煞白,却又在他的温柔中平静下来。 “我竟然不知你是用这种方法帮我,这叫我于心何忍。”花临水说的动情,“我只希望能与你分担。” 用自己的血催生花朵倒不碍事,最多就是多休息一段时间,而用普通人的血催生花朵,就种下了恶因。 虞仙儿不能这么做,但在花临水的坚持下,只好与他定下了契约。 夏柒瞬间来了精神,将契约符文看得仔细,与她和虞承衍的主仆契约不同,虞仙儿和花临水定下的是生死契约。 同生共死。 不对啊,虞仙儿死了,虞承衍说她魂灯灭了。 可是花临水没死啊,现任花家族长就是他。 花临水和她有了契约,施法催生花朵就不必再避着他了。 用两人血液催生出来的花朵,有种说不出来的惑人的美艳,一度让另外三家淡忘了七彩水仙。 直到花临水对血液催生的花不再满足,而他脑海中还存在着更多的禁术。 密志被他烧了,上面的内容他熟记于心。 花临水:“仙儿,我们成亲吧。” 靠着血液催生的花朵,再加上找了销往外城的门路,花家重新崛起,纳个妾还是可以的。 再加上凌若正怀着孕,凌家就没有反对。 虞仙儿等到了她要的婚礼,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心动。 她点了点头,平静地答应了,心中竟莫名有些不安。 “这是什么鬼!” 夏柒按了按太阳穴,这剧情发展简直就是在她的雷点蹦跶。 “什么时候梦醒啊!看不下去了!” 55、万花城13 夏柒真的很无力,这么狗血的剧情还是在末世之前,她在电视剧里看过。 而那段时间,距离现在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明明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但是她还是无法逃离这种狗血。 她撑着脸,无奈地叹了声。 有虞仙儿情感的影响,她带入的情绪只有生气,怒其不争! 照她的脑回路,对成亲一事就不怎么感兴趣,若是发现另一半欺骗自己,肯定是立刻收拾好情绪,果断分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过,现在说这么多也没什么意思,这些都发生在了过去。 “垃圾” 夏柒低骂了一句,醒不过来就继续看。 感受着虞仙儿的忐忑紧张,她不由地骂出了声,“死渣男。” 虞仙儿嫁给了花临水,准确地来说是他纳她为妾。 粉红色的嫁衣,粉红色的轿子,粉红色的灯笼。 粉红色偏正红,即便十里红妆,行人一眼就看出了是纳妾。 而纳妾还这么大的排场,他们没见过轿中人,也不认识她,但不妨碍他们认为她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做妾还这么嚣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狐媚吗? 而虞仙儿还沉浸在嫁给花临水的紧张中,她见过人娶妻,但不清楚全部流程,也不清楚正红与粉红的区别。 在她的族里,新服有白、粉、红等各式各样,所以她直到死都以为自己是花临水的正妻。 她死在了他们的新婚夜。 “仙儿,我愿意我为了你放弃一切。”花临水递给她酒杯,“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生命吗?” 与他喝完交杯酒,虞仙儿道:“我……我愿意。” 执念成真,又是对着自己爱的人,他也说了愿意为自己放弃一切,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她就像飘在云端一样,点头答应了。 “仙儿,你真好。” 意识消失前,虞仙儿眼前是花临水放大的笑脸。 再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没了实体。 她飘荡在万花城中,听着众人对她的诅咒嗤笑。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月前花家进门的那个妾室,前天死了。” “啊?这不是报应嘛,她一个做妾的,排场都快和正妻进门的时候差不多了,命里受不住呗。” “这人啊,就是不该贪心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你们还听不听了?你们说还是我说。” “你说你说,说说那狐狸精怎么死的。” “她刚进门就开始作妖,第二天本该去给花家老爷夫人以及正妻娘子敬茶的,但是她就是不去。花临水花少爷哄了好久都不去,没办法,谁叫人家狐媚子好看,又刚进门,正妻只好忍让说不必给她奉茶了,好声好气地说就让她去给二老奉茶,你们猜结果怎么着?她连门都没进,在院子里就听到那妾室说不去不见,最后不了了之。”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就是,妾室这么嚣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室呢。” “一个多月吧,那妾室是要金器,要玉器,全都送到屋子里挑,就是不出门,就好像见了人就要掉块肉一样。可花少爷也是个痴情的,全都依了她。后来啊,她越来越作妖,说什么能看到鬼魂,要打造铜器震鬼。” “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看见鬼魂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肯定是做了亏心事,不然为什么这么怕。”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说不定是做过谋财害命的事,所以鬼魂不找别人就找她。” “她一直在作妖,花少爷一直包容她,直到七天前她害死了正妻腹中的孩儿才罚她先禁闭,等花家少奶奶醒过来再做处置,但是前天她突然暴毙,花家也是心善厚葬了她。” “花少爷真是善良,这种人还管她做什么,直接丢进乱葬岗就是。” “可不是么。” 虞仙儿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的口中说的那个人好像是她? 可是她明明是嫁给了花临水的,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妾室? 她飘向花家,却发现她根本无法靠近。 花家屋檐都藏了符咒和驱鬼铜镜,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夏柒这些天看着花临水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大戏,在感受到茫然的瞬间她已经站在了虞仙儿的身边。 花临水突然出现,将虞仙儿的魂魄收进一个袋子里。 黑暗、恐惧、背叛…… 种种负面情绪像浪潮般涌来。 夏柒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几近窒息的痛苦,生不如死让人无法解脱的痛苦。 是虞仙儿正在经历的。 “梦境还带打码和谐的?” 夏柒头痛欲裂,只能转移注意力缓解共同感受。 梦境中时间的流逝没有定律,虞仙儿的感受只不过是数道呼吸之间的痛苦,但是夏柒却觉得过了好久。 眼前忽然像是揭开了幕布,光明重现。 已是两年之后,万花城再无凌家,只有白叶林花四家。 曾经的凌家人、花家少奶奶凌若,都像是被抹去了存在一般,渐渐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中。 而后七年,花家无一次在花神祭典夺魁,看似风雨飘摇受人讥笑,但却无法撼动其根本。 夏柒的意识又陷入昏迷,体内的灵气仿佛干涸的小溪,烈焰炙烤着大地。 灵气...... 她需要灵气...... 筋骨都在痛,但是和梦境中与虞仙儿共感时感受到的痛苦相比,不值一提。 她好像又陷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斩杀丧尸的场景,她曾经也经历过痛苦,更多的是身体上的。 至于背叛……也曾有过。 不过她释怀了。 朦胧中,夏柒的意识清醒,浑身酸痛,伸了个懒腰。 “嗯~” “你醒了?!” 夏柒裹着被子差点掉下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她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呼吸慢慢恢复。 “你怎么在这儿?” “你昏倒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楚朝年见她没事也松了口气,“虞承衍说你需要休息,但我不放心就守着你醒来。” “这期间我感受一股很浓郁的力量进入你的身体。” 夏柒活动了下筋骨,最初的不适一扫而空,体内轻盈有力。 她又突破了! 56、万花城14 耗尽灵气,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在这份危险背后,伴随着实力的突破。 夏柒按了按太阳穴,突破之后体内的疲倦困顿一扫而空。 “你先回去休息吧。” 楚朝年回房休息,她整理了一下梦境中得到的信息,又倒头睡了一觉。 傍晚,两人再次相约虞承衍房间。 “关门,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夏柒简单说了她的梦境,“我更倾向于这是一段你姑姑的记忆,由她的本命花传递给我。” “花临水,这个混蛋!”虞承衍紧握拳头,狠狠地砸在床上。 “不过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到他到底对你姑姑做了什么。”夏柒还有一点想不通,“你说你姑姑的命灯已经消散了,但是她和花临水签订了同生共死的契约,如果她死了,那花临水就不该还活着。” 楚朝年:“花临水是花家的家主,虽然很少出面,但他确实还活着。” “所以我就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夏柒想不通,虞承衍更是想不通,他现在被仇恨冲昏了头,满脑子只想弄死花临水。 至于楚朝年,他才入门,什么都不懂。 夏柒摩擦着下颌:“要是有机会亲眼见见这个花临水就好了。” “后天四大家族的人要在官府商讨来年鲜花的售出方案,我明日就派人去府衙。”楚朝年的马甲多着呢,他哥批给他好多身份,往皇城一查就有人帮着遮掩。 他挑了一块户部巡官的牌子,让李海递交给万花城的官府。 闻言,虞承衍看了眼楚朝年,他并不清楚他到底是谁,但身份好像还挺高的,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也不像是普通的官二代。 不过,他现在也步入修炼之道了。 “对不起。” “谢谢。” 他为他之前的无礼道歉,为楚朝年帮他而道谢。 “没事,不用。” 虞承衍的道歉楚朝年接受,道谢就算了,找出凶手是他的职责。 由于虞承衍身体的原因,夏柒和楚朝年一起去了府衙。 不过由于此前两人假扮过情侣测姻缘,又是要去见四大家族的人,为了不穿帮就只好继续假扮情侣。 * “万大人,你怎么在门口等候?”白、叶、林三家的家主一同抵达官府门口。 万重元是万花城的太守,最高负责人。 从来都是他们在家门口等着迎接万重元,今天他居然站在门口等着,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迎接他们这些商贾,那会是迎接谁呢? “你们站过来。”万重元让他们排排站好,皱眉问道:“花家主呢?” 林家主道:“您也知道他不喜出门,比我们都要来的晚些。” 万重元:“快点让人去把他找来,今天有贵人到。” 见万重元紧张的样子,三人立刻摆正了态度,让手下的人去花家催人。 白家主打探道:“不知来的是什么人?让万大人这般重视。” “皇城来的人。”万重元伸着脖子张望着街道外,见还没人来就和他们多说两句,免得到时候他们不知分寸得罪了上面的人。 得罪人是小,别坏了他的官运是大。 “我接到上面的消息,前两个月皇城派出了使者要暗访整个大楚,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但是现在有位使者到了万花城。” “他是户部巡官,专事农桑,知道我们万花城以鲜花出名,特地前来观看我们万花城的花神祭典,临近年关,他便会暂居在万花城一段时间。” 万重元第一时间就验证了对方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假的,毕竟来传话人……是个太监。 “你们都好好伺候着,楚大人身边还跟这个女官,听说精通农事,还发现了一些可以吃的作物,其产量可达千斤以上,皇城特别重视她。” 万重元也是听了李海的提点,感叹道:“要是她对花感兴趣就好了,说不定能培育出珍惜品种的花儿来。” 三位家主互看一眼,叶家主打哈哈道:“女官大人是操心的是国计民生,关心着大楚百姓的吃饭问题,来培育花朵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万重元伸着脖子,“怎么回事,花临水还没来?!” 花家近几年都没有在花神祭典上获胜,但是其他三家不论哪一家获胜都会将销往外城的鲜花数分一半给花家。 所以看似是四家之末的花家才是真正的四家之首。 但这些和万重元都没有关系,他平日里忙得很,哪有空管商贾之事,只是每年花神祭典之后,夺魁的家族会以万花城的名义向外售出鲜花,他才会召集三家家主前来商量相关事宜。 林家主说道:“快了快了,我们已经派人去催他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两顶轿子就停在府衙门口,万重元连忙上前,因为他看到了李海跟在轿边。 里面只可能是两位大人。 “这位便是楚大人吧!”万重元殷勤地凑过去,看到夏柒,“这位就是夏大人吧!” “万大人。”楚朝年握着扇子回礼,看向他身边的三人,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三位有些眼熟,不知是......?” “这三位分别是白家、叶家、林家的家主。”万重元一一介绍,“楚大人觉得眼熟,一定是在花神祭典上见过他们三位。” “我想起来了,是在花神祭典见过。”楚朝年手轻轻一抖,扇面唰得一下打开,一副花海图映入众人的视线。 “当时隔得太远,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各位见谅。” “不敢不敢,大人记得我们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即便是客套话,楚朝年说出来也让人听着舒服。 尤其是在士农工商的大环境下,当官的在级面对商贾时总是仰着头说话,但楚朝年却不,他说话时眼中含笑,平视着众人,很难让人生出隔阂。 楚朝年:“怎么就只有三位,我记得花神祭典上有四位。” “大人见谅,花家主他路上耽搁了。” 楚朝年表示理解,“咱们先进去吧。” 一行人将他和夏柒围在中间,闲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 终于,花临水在万重元不断擦汗中到来。 夏柒抬眸看过去,他比梦境中多了些成熟,眼角眉梢都有股沧桑感,乍一看倒还挺人模狗样的。 花临水行了一礼:“我来迟了,各位见谅。” 有楚朝年在万重元也不好说什么,所有人都望着他。 “不碍事,刚才我们正提到花家主呢。”楚朝年轻摇折扇,“今年是叶家夺得了魁首,但是刚才我们在讨论销往其他城池的鲜花占比时,叶家只占两成,白林两家各占1.5成,你花家占五成。” “我还挺好奇,为什么这么分,刚好花家主到了,可否为我解惑?” “承蒙三位家主厚待,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花家多年没有夺得魁首了,城内的百姓更喜欢另外三家的鲜花,花某不得不想法子将花家的花销往其他城池,花家主要的销路就是对外城,所以占比更大。” 楚朝年:“原来如此。” 主销城外,可城内花家的花店也不见少。 傍晚几人一同用膳,酒过三巡,楚朝年:“我此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皇家甄选珍品花种,我看四家的花都不错,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哪家的更好。” 闻言,饭桌上的人心思各异。 不管是花落谁家,只要是万花城的东西入了皇宫,他万重元就是有功。 所以他一定要帮着楚朝年他们落实这件事。 白、叶、林三家的家主眼中都绽放出光芒,随即又暗淡,纷纷瞥向不动如山的花临水。 四大家族,名额却只有一个。 他们是想争,但想到……又无奈地歇了心思。 就算他们选上了,到时候皇城派人来取货,他们交不出来,可就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那可是欺君大罪,要杀头的。 花临水笑道:“不知道楚大人想怎么评选呢?” 夏柒接道:“选入皇宫的花,即便是摆在不起眼的角落当装饰也要名贵,数量众多,这就要去花田参观一下了。至于摆放在御前以及各位贵人面前的花,品种一定珍稀,这就看哪家培育的花珍贵稀少了。” 说白了就是选两轮,一轮看量产,一轮看珍稀品种。 “花家定当全力配合。” 花临水的目光落在夏柒身上,一瞥而过。 花临水发了话,白叶林三家的家主才跟腔。 “白家定当全力配合。” “叶家定当全力配合。” “林家定当全力配合。” “那明日一早,咱们就先去花田看看,至于花种,各位先自行准备。” 第二天一早,在四位家主和万重元的陪同下,楚朝年和夏柒先到了白家的花田。 上次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路旁看过去,这次是走在其间,区别很大。 夏柒掩住鼻息,轻皱眉头:“你们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白家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除了花香,还有什么气味?” 一行人又慢吞吞地走了一刻钟,花临水摸了摸鼻子,轻掩鼻息。 花临水深深地看着夏柒的背影,眼中浮现出古怪的光芒。 57、万花城15 叶家主顿了两步,这位夏女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楚大人看着年龄也不大。 难道……叶缺说的是他们俩。 “不对啊,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 夏柒边走边掩着鼻子,似乎是闻不得她所说的气味。 “除了花香,我什么都没闻到。”楚朝年问其他人,“你们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没有。” “没有。” 其他人纷纷摇头,万重元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只有香味啊,夏大人,你能否形容一下你闻到的气味?” “腐烂、腥臭。”夏柒的目光在盛开的鲜花上扫过,“说不出来,总之很难闻。” 林家主不由自主地长吸一口气,只有花香让他沉醉,没有任何半点腥臭的味道。 “我只闻到了花香。” “是吗?难道是我鼻子坏了……”夏柒吸了吸鼻子,紧皱着眉头,战术性后退一步,显然是被熏晕了的模样。 “不行我先去远离这里,你继续看这些花吧,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味道了。”夏柒捂着鼻子就差干呕出来了,“李管事带着墨云在后面,我去接一下他们。” 楚朝年颔首,然后继续和万重元他们寒暄,聊着花田。 他突然转身:“花家主不舒服吗?怎么捂着鼻子?” 花临水放下了手,“没有不舒服,只是花香太浓郁了。” 花田广阔,但寒风阵阵,空气中花香弥漫,就普通人而言,绝对算不上浓郁。 楚朝年:“看来花家主对花香很敏感。” “嗷呜~~~~”臭死了!!! 狼嚎声突然响起,万重元吓得跳起,哆哆嗦嗦地紧牵着身边的林家主,白家主、叶家主也都吓了一大跳,紧紧拉着彼此的衣袍四下张望。 只有楚朝年和花临水稳稳站着,没有半点慌乱。 在楚朝年望过来时,花临水还颔首微笑,气度稳重。 “什么声音?!” “好像是狼嚎!” “怎、怎么会有狼嚎?!” “啊——有、有狼!” 墨云被臭到不想靠近,但是绳子在李海手上,它不得不跟着过去。 “主子,夏大人说这边有臭味,她在旁边等着,就不过来了。” 楚朝年接过牵狼的绳子,微微颔首。 “抱歉,各位。这是我养的宠物墨云,它只是只幼狼,不咬人的。”楚朝年把绳子缠在手上,牢牢抓住:“刚才它吓到诸位,是我的没考虑周到。” “不、不碍事的。” “对、对啊。其实我家里也有养狗宠物。” 白叶林三位家主和万重元纷纷拍着胸口,回过神来一个个以拳抵唇假做轻咳掩饰尴尬。 被只幼狼吓到,传出去多丢人。 四人强装镇定,陆续表达自己的镇定。 墨云在楚朝年手下安分许多,它感应到他身上有灵气,还有夏柒的气息。 几人恢复了轻松的状态,边走边聊,只不过除了花临水,其他人离楚朝年隔了有两三个人的距离。 “这一亩地的花是我整片花田里开得最好的……” 白家主抬手指向身边的花田,脸上的骄傲之意溢出。 而他话还没说完,一阵狼嚎声吓得他心脏都跟着颤抖两下。 “这、这......” 楚朝年拽了拽牵引绳,“墨云,别闹。” “嗷呜嗷呜~”臭死了臭死了! 它不想靠近臭源,但是这是任务...... “抱歉,诸位。它平日里很安分的,可能是太久没出来,所以比较激动。”面上楚朝年还是替墨云道歉,手中的力道却慢慢放松。 “诶——” 墨云突然冲出进花田中,踩踏了无数开的娇艳的花儿。 “这、这——” 白家主抬腿就要跟过去,但又顾忌着自己的花田,墨云也不是什么野狼,而是楚大人的爱宠,他又气又急地看着冲出去的黑影。 “嗷呜嗷呜嗷呜!”臭臭臭!!! “诶,它停下了!”白家主眼睛一亮。 花临水瞳孔幽深地盯着停在中心的幼狼,若是目光可以化作实质,它早已经千疮百孔。 花临水垂眸思忖片刻,偏头去看楚朝年,他温和有礼地朝白家主致歉,眼神不住地飘向墨云,充满担心和歉意。 难道是他多心了?? 皇城的使者,年龄毕竟才十五、六岁,看着身份尊贵不凡,想来应该是官二代出来镀金,见见世面的。 再说,出来巡游还带着宠物,想来应该是他多心了,花临水松了口气,但耳边阵阵的狼嚎声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它就停在了那个位置…… “楚大人,您快去把爱宠牵出来吧。”花临水说道:“我们人多,走进去难免踩伤更多的花。” “对对对,花家主说得对。”白家主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他紧盯着墨云,就怕它再乱动把他产量和品质都是最好的一块花田给毁了。 楚朝年小心地扶起被踩倒的花枝,从空地走到花田中心,捡起地上地绳子。 他拉了拉绳子:“墨云,不许闹了!” “嗷呜嗷呜嗷呜!!!” 墨云仰天长啸,一步也不肯挪。 脖子上稍微传来一点力道,它就扯着嗓子对天:“嗷呜嗷呜~~” 就是不肯走。 楚朝年拽了拽绳子,威胁道:“听话,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 墨云瞥了他一眼,叫得更大声了。 它怎么就跟了一个戏精队伍呢,楚朝年之前还挺正经的,现在也跟夏柒一起变戏精了。 它低头看了眼散发着臭味的泥地,难道它真的要学狗刨地吗?! 狼生艰难啊! 楚朝年沉下脸,拽着绳子就要往前走,腿边的异样让他停下脚步 “哎呀!我的花儿!”白家主再也顾不得其他,尽量避着花朵,冲进了花田中。 余下几位也默默跟上。 墨云刨地的速度很快,他们走过去地里已经刨出了个坑。 “楚大人,你快阻止它啊!” 白家主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地,他可是找人算过的,这片地的风水极佳,他隔三差五就要来看一回,花匠们也都是小心呵护着的。 楚朝年用力拉它,牵引的绳子突然断掉,而墨云还在继续刨坑。 “不对啊,墨云平时很听话的,今天怎么会……” 他话还没说完,花临水就道:“再听话,毕竟不通人言。” 潜意思就是墨云是畜生,难以驯服。 白家主哭喊道:“楚大人,不能再放任它这么刨下去了啊,再这么下去,我这片地都要毁了!” “我听说狼的嗅觉很灵敏,会不会是它闻到了什么?” 万重元摸了摸下巴,认真分析道:“刚才夏大人就说闻到了臭味,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臭味。” 他看得出来墨云是楚朝年的爱宠,而且夏柒也很宠爱它,但现在它乱刨花田让它的主人下不来台,他只好递台阶了。 “这……”楚朝年皱眉,“除了花香,我们都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墨云它……它平日里真的很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不听话了。” 墨云边刨边把土往他身上丢,污蔑,纯纯的污蔑。 它现在就很听话地在刨地,真是越来越臭了。 熏死个狼了。 几句话的时间,小坑变成了大坑。 万重元低头就看到泥黄色土里有一截亮白色,定睛一看吓得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手手手!!!” 墨云停止了刨地的行为,但是深坑中出现一截手指,像是埋着个人。 楚朝年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深呼吸定下心神后,目光逐渐坚定:“来人,给我挖!” 白家主蒙了,一整个跌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这、这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为、为什么会有尸体!” 天呐,在朝廷命官面前挖出一具尸体,还是在他家的花田里。 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花临水屏住呼吸平心静气,他闭了闭眼不去看墨云,他怕忍不住露出想杀狼的眼神。 侍卫们都远远跟在身后,听到命令很快就在花匠休息的屋子里找来铁锹挖土。 挖出巨型深坑后,尸体显现了出来。 “这、这——” “怎么会——” 照理说被埋在土里的尸体,时间一长肯定会有腐化,就算是埋下没多久的尸体再被挖出来,脸上手上都被泥土侵染。 而挖出来尸体,肤色白如玉,面部轮廓清晰,眼睛闭起唇角微翘,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显然是一副恬静的睡颜。 若这里不是深坑黄土,说她只是睡着了也不会让人起疑。 但就是在花田地下挖出来这样一具尸体,才令人背后发寒。 夏柒跟着走过来了,她捂着鼻子,指着地上的尸体:“好臭啊!臭味就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你们没有闻到吗?” 众人纷纷摇头,即便挖出了尸体,他们的呼吸间也是花香,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真的好臭,像是腐烂的肉混杂着带腥气的血!” 夏柒捂着嘴鼻,反身弯腰,差点没吐出来。 反胃倒不是演得,是真的太臭,她快承受不住了。 墨云早就抖着腿,跑开了。 “你们快看,尸、尸体——”侍卫睁大瞳孔,手上铁锹掉落,用力睁了睁眼睛,“她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58、万花城16 白家花田里挖出来的是一具女尸,约莫十四、五岁,不像其他尸体一样丑陋恐怖,反倒面容清秀保存地很完整,她双眼紧闭,嘴唇微张,就像只是睡着了。 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你眼花了吧。”万重元伸手就敲了他脑门一下,吓得心脏都漏了几拍,“你别在这儿乱说话。” 众人松了口气,侍卫的瞳孔却越睁越大,手指颤抖。 “我真的看到了,她、她、她——” 恬静地仿佛睡着了的尸体,如玉的脸颊下一道游痕飞快闪过,像是虫子一样。 “你在说什么屁话!”万重元一脚踹过去,脚碰到他之前,他腿脚一弯跌坐在泥地里,整个人抖如筛糠。 万重元来不及收脚,当中表演了个一字马,五官扭曲不成形。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气沉丹田,痛苦的声音从腹部瞬间提升到喉头间,在即将嘶吼出来前被数道惊叫声给压了回去。 “啊!!!” “诈尸了!!!” 万重元心脏被吓得停了两拍,低头的看到尸体,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双腿一阵发软,又跌坐到地上。 女尸的眼睛猛然睁开,里面没有眼珠,蜈蚣和蚯蚓钻出,透过两个窟窿,依稀可以看到她的眼眶下面没有血肉,竟然都是泥土。 吸气声此起彼伏,众人见此一幕纷纷胃里翻涌,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一具尸体,死状温和,让人看了没有半点不适,但皮下却没有血肉,而是泥土。 细思极恐。 “夏大人,你要做什么?” 夏柒抽出侍卫的佩刀,刀尖在女尸的眼眶下划过,皮肤像袋子一样裂开,泥土散落。 “yue” 白家主看不下去了,捂着胃跑到一边去。 “这真的是尸体吗?” 林家主忍着恶心提出疑问,如果是尸体,为什么皮下却是泥土而不是血肉。 但若不是尸体,表面的人皮怎么解释?世上再好的仿制画技也无法制作出拟真的人皮。 若不是尸体,那为什么要做一个拟真尸体埋在土里。 这条猜测太不靠谱,所以尸体只可能是真的,但为何会如此恐怖。 刀尖挑开泥土,万重元和另外两位家主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尽管那泥土就落在尸体的脸旁,但他们生怕飞溅一点到自己身上。 “夏、夏大人,你就不怕吗?” 万重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手执长刀的夏柒身上。 花临水的目光犹为深邃。 夏柒回答道:“里面是土。” 万重元:??? 就因为里面是土,才更恐怖恶心啊。 似乎是他脸上的疑惑不解太明显了,夏柒再次开口,认真解释。 “我事农桑,怎么会怕土。不过……” 刀尖挑开多余的泥土,露出雪白骨头。 “噫~好恶心啊。” 雪白的骨头上是密密麻麻的珍珠大小的黑点,夏柒看了一眼就受不了,她有密集恐惧症,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她头皮发麻,那一眼需要她好长一段时间去治愈。 她把刀还给侍卫,走到楚朝年身后不再去看尸体,再看她会觉得自己的头骨上有镶嵌黑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侍卫抻着脖子捏着刀柄,显然一副并不想靠近这把刀,好在有人接了过去。 楚朝年握着刀柄,刀尖顺着夏柒割破的地方继续划,泥土散落,女尸整个脸部垮塌,露出内部的骷髅白骨。 顺着头骨往下,白骨上的黑点有所变化,竟然发出了绿色幼芽。 刀尖划破脖颈继续往下,随着泥土散落,锁骨处的幼芽更为尖嫩。 人皮剥落,胸骨下的泥土散落,竟然有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而离心脏最近的骨骼上的幼芽格外的纤长。 整具人皮都脱落时,骨骼上满是幼芽。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上也有嫩芽催生的不适。 浑身不舒服。 林家主斥道:“老白,你家的花田里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尸体!” “我哪里知道!”白家主急忙否认,低眉就又不小心看到了尸体,浑身难受地转过头,欲哭无泪:“我也想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我家的田里埋这种邪门的尸体,以前还有个大师说我这块田风水好呢。” “呸!” “好个屁!” 白家主哭丧道:“万大人、楚大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怎么查我都全力配合,一定要把背后的王八羔子给我揪出来。” 指不定是什么人在背后搞他白家。 等等...... 回过神来的白家主,猛然看向花临水。 不会是..... 阳光洒落大地,冷汗生生落下。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想到了。 叶家主:“大人,请到我家的花田看看!我也曾遇到过的一风水师,说我家的一块田风水俱佳。” “把尸体搬到义庄,派人严加看管。”楚朝年朝他点头:“走,去看看。” 侍卫忍着恶心,全副武装地将尸体的搬到义庄。 其他人往叶家的花田走,墨云生无可恋地被李海拽着一步三挪地跟着。 “好臭。”走在外围,夏柒就已经闻到了臭味。 叶家主目光一凛,和白家主对视一眼,心中的预感加重一分。 靠着墨云更敏感的鼻子,很快就找到了臭源,侍卫们早有准备,带上手套握着铁锹就开始挖。 此时的叶家主完全不在乎自家产量最好的地被人踩踏,娇艳的鲜花被连根拔起,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挖出和白家花田差不多的深坑时,面白如玉的头颅出现在众人眼前。 又是一具少女尸体,刀尖划开人皮之后就是泥土,完好无损的心脏,以及满身骨骼的幼芽。 “yue” 即便之前才看到过,再见还是恶心至极。 这具尸体也同样被抬到义庄看守。 楚朝年看向林家主,“林家的花田有风水师看过吗?” 林家主看了眼花临水,答道:“我一向是不信风水的,所以没有请风水师看过。” 白家主和叶家主对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不屑。 当年的林家只是四大家族之首——凌家的附属家族,花家失势,一度被传林家将会取代花家成为四大家族之一。 林家挤入四大家族没错,却是林家取代了凌家。 白、叶两家的家主私下聊过,怕是林家与花家暗中联合才把凌家给拉下来的。 再后来他们的花都出了问题,只有花家能解决,花家以此要求划分对外销花的比例,再加上花临水带着花家转型有部分外城资源,可以协助他们把花销往外城,他们没办法不同意他的要求。 这样一来,花神祭典对花家的影响直接降到了零,而花家也是成了隐形的四大家族之首。 楚朝年:“既然这样,你不介意我们去林家花田看看吧?” 林家主:“当然可以。” 众人再次前往林家的花田,靠着墨云又嗅出一具女尸,和前两家花田中埋的一样。 第三具女尸被抬往花家之后,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了花家主花临水。 “那就请楚大人带着爱宠到我花家的花田搜寻吧。”花临水语气沉痛:“万花城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还请大人彻查!” 白叶林三家的花田占地面积都很大,而花家的花田与这三家比起来算不上大。 墨云却左嗅嗅右嗅嗅,久久没有停下,绕着整片花田走了三四圈。 万重元不敢抱怨,但是走了太久,他腿都酸了。 只好说道:“花家的花田应该是没有吧。” 这些人平日里都养尊处优,今天走了前三家的花田已是体力极限,花家的花田又走了好几圈,个个都大汗淋漓,累的气喘吁吁。 除了花临水。 听话听音,楚朝年这才惊觉这一上午他们都在不停地走,而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疲惫。 想来是和他洗筋伐髓后体质改善有关。 “也许是楚大人的爱犬之前闻得太久,有些晕头转向了。” 花家主如是说道,另外三家都有,就他花家的田里没有尸体,这不摆明了把嫌疑往花家甩,但他又不能说自己家的花田里有尸体。 最终墨云犹豫地停在地上,侍卫们纷纷上前拿着铁锹撸起袖子开始挖。 挖坑挖到前三个左右的深度,却没有看到任何尸体的迹象。 侍卫们继续挖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尸体,墨云却挣脱了束缚走到另一处。 “挖。” 又是一处深坑,仍然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 墨云又跑到另一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挖。 每挖一个深坑,就得毁掉一大片花,前面三家发现了尸体还好,这没有发现尸体就是白白糟蹋了鲜花。 花临水大度道:“既然它停在这里了,那就继续挖吧。” 侍卫们又继续开始挖,还是没有尸体的痕迹。 墨云又换了一个地方,众人看向花临水,他嘴角有些僵硬:“挖吧” 一个又一个深坑出现在花家的花田上,糟蹋的鲜花不知其数。 花临水的脸色越来越僵。 直到第七个坑,众人才看到尸体。 但这一具尸体和前三具又有不同。 59、万花城17 “又是一具尸体!”万重元指着女尸道,“把她搬到义庄去。” 楚朝年叫住他:“等一下。” 万重元:??? “前面三具尸体都划开看过了,这具也一起看看吧。” 万重元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是真的走累了想早点回去,用刀划破人皮掉落出泥土虽然很恐怖,但是在疲惫的重压下,他已经不害怕了。 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去休息,一点都不想耽搁。 但是谁让他说了不算,楚朝年说了算呢。 刀尖划破尸体的脸,没有泥土破出,反而流出黑色的液体,皮下还有骨肉。 “先放到义庄。”楚朝年没有再继续划,这具尸体明显就和前三具有不同。 如果一开始皮下还有骨肉,时间长了才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泥土,那眼前这具女尸算是新尸。 万重元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回去休息。 楚朝年转向他,声音冷厉:“万花城以花出名,不仅是城内的百姓买,还要销往外城,现在却发现有四具诡异邪门的尸体埋在花田。先不说万花城内百姓会有惊恐,单凭这四个无辜的生命,万大人难辞其咎!” “这……”万重元放松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捏着衣袖擦了擦汗涔涔的脑门,大冬天的,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大人啊,此事是下官失职,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彻查此事,找到杀害这四位姑娘的凶手,以及查明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避免引起百姓恐慌,然后尽早查明真相。” “而且这四具尸体如此诡异邪门,在这之上种出来的鲜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下官觉得该先暂停所有鲜花售卖,已经停止花神祭典期间的展示。” 万重元怂归怂,面归面,但是这些年他确实兢兢业业地工作,每年只有年底花神祭典之后才会和四大家族的家主见面商讨正事,平日里他还是爱惜羽毛的,生怕与他们来往过密就被认为是官商勾结了。 “好,找个由头就说是我要选花入皇城,让家中买了花的人尽量都自愿把花送到府衙。”全城所有的花店都不卖花了,这阵仗太大,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人探究,从而引发一系列的恐慌。 “等等,我观万花城平常人家都会以花入膳。”夏柒拦住准备下去传令的万重元。 “yue” 她还没说完,万重元就一阵干呕,他早上喝的百合粥。 一想到尸体的模样,再想到自己吃下了鲜花,胃里就一阵犯恶心,怎么都止不住。 万重元拱手道:“下官失态了,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没事。”夏柒摆手不甚在意,“希望万大人能让大家在这段时间内尽量避免食用花瓣。” 万重元点头,尸体上种出来的东西,吃坏了身体怎么办。 “下官立刻就去下令禁止食花。” “不可。”夏柒拦住他,“得想个法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不吃,若是下令强行禁止,会有人故意去用花瓣做膳食。” 又不能说花田中找到了尸体,只能想办法让普通民众们自己放弃食花。 “不如就借花神祭典之名,既然是祭奠花神,自然是不吃花才会受到花神的庇佑。”夏柒指尖摩擦下颌,打了个响指,“还要限定时间,就定下一个月,在未来一个月里不吃任何带花瓣的食物,就会获得花神的庇佑。” 若是不限制时间,肯定会有人在一个月内就以花入膳,但限定了时间,至少能让一部分想以花入膳但又尊敬的花神的人坚持下来。 万花城城民无一不爱花,无一不信花神。 “到时候你就说这是一个向花神表达诚心的活动,不以花入膳的人坚持越久,对花神的心意越是浓厚,以一个月为限。” “至于谁对花神的敬意更甚,就看谁坚持的久了。” “这……”万重元犹豫地看着她,他也是信花神的,但是这么打着花神的做事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这么做不太好吧。” 楚朝年也看向她,她好像对鬼神都没有敬畏心,万花城的人明显都信花神,所以花神祭典才会万人空巷,整个万花城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 但夏柒直接以花神的名义让人们表达诚意,已达到不以花入膳的目的。 “有什么不好的,既然是花神,肯定不忍心让信仰她的人们痛苦,以花入膳有可能造成百姓的痛苦。而且借用花神的名义,也让她能看到到底谁是真心爱戴她的,这不是两全其美?” 万重元点点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感觉又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按照夏柒说的去办了。 看了一上午的尸体,所有人都没有胃口吃午饭,都停顿在府衙。 毕竟四大家族的花田里都出现了尸体,他们要担起这个责。 楚朝年凭着记忆把女尸的容貌全都画下来,交给府衙的官差对比近年来的卷宗记录。 虽然这个方法笨了点,但是也算一条能够找到尸体身份线索了。 毕竟尸体状况不能公开。 夏柒和楚朝年两人又再去了义庄,万花城的义庄都和别的城池不一样。 苍水城的义庄选在通透敞亮的地方,视野开阔全是平地,而万花城的义庄在临近郊外,视野同样开阔,但是植物茂盛。 草都比别的地方长三尺。 阳光透过窗户将义庄内照的透亮,然而墙边三尺高的深草莫名增添三分寒意。 夏柒:“这里阴气好重。” 义庄放尸体,阴气比其他地方都要偏重,但是它修建的位置敞亮透风,太阳能直射义庄房顶镇压阴气。 但是万花城义庄的阴气比苍水城义庄的至少重五倍,整个义庄上方都笼罩着一层阴气,挥之不去。 “这里的草深的不正常。” 楚朝年:“怎么说?” “义庄建造的地址偏僻,除了守庄人平常根本就没什么人来,现在又是冬季,像四大家族他们花田里培育的都是冬季花种。” “野草就算生命力顽强,在冬天也会呈现出颓势,这里的野草这么茂盛,本身就很有问题。” 夏柒蹲在义庄外墙下:“气味很淡,但是有。” 那股腐烂、充满腥臭的味道。 他们守庄人等在义庄外,夏柒和楚朝年一起进门,前三具尸体只剩人皮、湿软的泥土以及发芽的骸骨。 夏柒:“你对花家的第四具尸体怎么看?” “明显要比前三具成形的时间短,有可能是近期才埋下去的。尸体骨骼上开满了绿芽,看起来很邪门。” 夏柒:“这几个少女是花肥。” “花肥?” 夏柒点头:“她们都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年龄,凶手是以少女身体作为田地,以骨血来滋养鲜花。一副骨骼能滋养成千幼苗,一茬又一茬,这些幼苗在成形后会从眼睛中钻出,扩散到整片花田。” 楚朝年想到了大树,“少女的尸体就是树干,而从她骨骼中生长出来的幼苗就像是根系一样在地下控制幼苗。每一株幼苗成长后就会钻到另一片土地生根发芽而它其实源于尸体。” “这些幼苗长大后就钻出了尸体,尸体是它们的根。虽然看不见,但它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柒她的藤环即便是分隔两地,她也可以操纵它。 “那你说这些尸体会不会也只是分部根茎,还有一根主干在操控联系着她们?”楚朝年顺着这个方向想了一下。 夏柒:...... 禁止套娃。 但是...... 这确实有可能。 如果梦境中的画面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花临水没死,和他有过生死契约的虞仙儿也不应该死,尽管她的魂灯已经灭了。 如果说需要一个树干,那她就是不二人选。 楚朝年继续道:“还有......花家的花田比其他三家的都小。” 夏柒点头:“现在想想墨云的反应也很有问题,照理来说它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埋在花家花田地下的尸体,但是它找了好几个地方,挖出来的都是空地。” “白叶林三家更大花田都没有找错,反倒是花家更小的花田的找错了六个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不止四具!” 前三具尸体的状态和第四具尸体的状态明显有区别,前三具应该更早一些,第四具的时间更近一点。 当然这只是猜测。 但若是继续猜测一下,如果时间再久一点,那些骨肉已经化作泥土的尸体,他们的人皮会不会也化作泥土。 花临水执掌花家已经十年了。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猜测的话,墨云如果没有闻错方位,它在花家的花田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那到底,花家花田下曾埋有多少具少女尸体? 60、万花城18 “两位大人,人带来了!” 侍卫身后跟着的是顾培,虽说他是大夫,但是平日里也没来过义庄。 再加上这群人不由分说就钳制住他,虽然他们亮了官府的令牌,但他一个小老百姓,突然被带到义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是你?!” 他惊讶地看着夏柒,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至于她身边站着的人,他觉得好像有些面熟,但应该是没见过的。 “抱歉突然请你过来,你来看这具尸体。” 夏柒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你认识她吗?” “沛沛!” 顾培看到尸体的瞬间惊呼一声,然后他茫然了一下,他为什么要喊沛沛? 沛沛是谁? 夏柒试探着问道:“你认识她?” 她基本已经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不、我不认识。” 顾培摇头,但他的视线紧盯着少女的尸体,他突然觉得很悲伤心脏处很痛,上一次体会这种感受还是他的父亲过世。 “好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夏柒叹了口气。 “她应该就是失踪的沛沛了,时间还很短,所以血肉还没有化作泥土。” “现在可以解剖尸体了。” 仵作上前,用刀划开人皮之后,流出是浓稠的黑色液体,黑红色的肉粘成一团,骨骼还是正常的。 但她的心脏处却有一颗种子。 “水仙花种子。” “虞仙儿的本命花就是水仙花。” 楚朝年用匕首挑出种子,“你的意思虞仙儿是那个‘根’?” “有可能。” 夏柒的梦准确来说没有看到虞仙儿到底被怎么了,醒来后她就是灵魂状态了,后来还被镇压。 “你说这颗种子会不会是用虞仙儿的骨血孕育出来的?” “现在没有证据,白叶林三家的花田只找出主干,根须却散布在整片花田。还有花家的花田,底下不知道埋藏过多少具少女尸体。这些花田里种出来的花……”梵修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摇摇头。 “哪里是花,那些可都是钱。” 夏柒捏了捏鼻梁,“他们不可能毁掉那些花儿。” “而且我们的动作太大,花临水应该会明哲保身,跟我们耗下去。这些少女的身份都被人抹去了痕迹,府衙的卷宗里根本就找不到。” 楚朝年:“还有我在想,另外三个家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他们肯定参与了,但不确定他们知道多少。” 夏柒想起在梦中花临水做戏的事情,依他的性格,即便是合作伙伴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虽然找到了这四具尸体,但后续的调查取证很困难,如果一直耗下去,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 楚朝年做事之前也会考虑最坏的后果。 这件事涉及到灵气邪术,先不说公布之后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如果这么耗下去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反而民众会被有心人利用来对抗官府。、 、 楚朝年和夏柒对视一眼。 “我有一个想法。” “巧了,我也有一个想法。” * 查了一天,果然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么做好吗?” 虞承衍因为耗费精血身体还虚弱着,但夏柒给了他一颗水系晶石,补充了灵气之后立刻就好了。 此时,月上中天,三个人正在花家的花田旁。 “没什么不好的,今晚有风助阵。” 夏柒双手捧在嘴边呵气,还真有点冷。 楚朝年:“但是这么做会不会连累无辜?” 夏柒:“放心,我们有三个人呢。” “真的没问题吗?花家的田四大家族中最小,但是它本身不算小啊。” 虞承衍还是第一次大晚上出来搞事情,总有种做坏事的心虚。 “你们俩行不行啊,不行我自己来。” 夏柒一左一右看了他们一眼,反正她是带了道具的。 楚朝年和虞承衍对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 “行!” “谁说不行!” 夏柒:“那就行动!” 楚朝年站在正方形花田的一角,夏柒站在他的对角线上,两人遥遥相望。 她挥了挥手,表示准备好了。 夏柒掏出火折子,楚朝年操纵火焰,两人同时放火,整片花田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两角燃起的大火在中心相遇,同时熄灭。 “你看!” 花田烧尽之后,原本是植株的地方竟然有如同卵一样的黑色种子。 “虞承衍,水!” 还有一小簇火焰没有熄灭,虞承衍按照夏柒的指示引水浇灭火焰。 原本在火焰中的黑色种子随着蒸汽消散。 “看来这个方法倒是能有效铲除花田中被侵蚀的鲜花植株。” 虞承衍看着花田里密密麻麻的黑色种子:“这基本都被侵蚀了吧。” “看着也太恶心了。” “那你是没看到白天找出来的尸体,人皮下全是泥土,骨头上都是冒出来的幼芽……” “别别别!”虞承衍摆手,“赶紧打住,我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细节。” “有人来了!” “赶紧撤,还有三家呢。” * “听说了吗?昨晚上四大家族的花田全被烧毁了!” “太吓人了!我昨晚看到了,火焰分明很大,又突然停下了。” “会不会是妖火啊?!” “有可能啊!而且昨晚下了好大的雨,听说四大家族的花田都被火烧之后又被水淹了!” “我有个亲戚是白家的花匠,说是赶到的时候地都烧焦了,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突然起火呢?” “万花城不会是遇上什么邪门的东西了吧。”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府衙内,四大家族的家主围着万重元。 “大人,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这火焰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啊!” “这…已经派人出去查看现场了,官差们也都去附近排查了!” 万重元一个头两个大,祸不单行。 先是在花田里找到尸体,接着花田就起火。 他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毁灭痕迹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万重元只好安抚他们。 “我们一定加派人手追查,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要纵火的人赔偿我们的损失!” “就是,一定要找到纵火者!” “几位家主气愤归气愤,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打理花田。” 夏柒递给他们一人一包种子,“这些种子是从皇城带出来的,现在种下的话,来年春日就能长出一批鲜花。” “至于抓到凶手嘛,我们另有办法抓到他!” 61、万花城19 “您就是虞天师?” 万重元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不信任的目光。 两位大人年轻很正常,由皇城出来的使者年龄不大可以理解,但是天师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这就让人不太敢相信了。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天师这一行,十七.八岁的年级,应该只是个童子吧。 一身青色道袍的虞承衍点头,还挽手挥动了手中的拂尘,煞有其事地道:“我乃是天山门下第三十六代弟子,从小就跟随我师傅元山尊修行。” 天山门?元山尊? 万重元没有听过,但是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如果他说不知道的话,不就显得自己很无知。 他换了个方式询问。 “既然是天山门元山尊的弟子,那怎么下山了呢?” “当然是当今陛下为了保护皇使而修书元山尊,请我们这些弟子下山了。”虞承衍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我们都是隐藏在队伍里的,若不是万花城这次的事情太过阴邪,肯定是有人暗中作祟,不然我是不会现身的。” 他煞有其事的态度唬得万重元是一愣一愣的,主要这是跟着两位皇城领导来的,他就算听不大明白也得捧个场。 “我看你啊,印堂饱满……” “小师傅说的有理……” 他们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夏柒和楚朝年对视一眼,之前说让他假扮天师的时候,他还里连连推拒,摆手说自己不行,现在船上道袍一套是一套。 夏柒给他使了个眼色,虞承衍顿时收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些稍后再说,咱们现在来说说四大家族花田里发现的尸体吧。” “我此前已经去义庄看过了,四具少女尸体的看年龄都是十四、五岁,很明显就是有人在用邪术以少女为器皿培育鲜花。这是一种邪术,用来提高鲜花产量和质量,而且少女的尸体在泥土中腐烂,会让花田中的泥土同化,使得幕后之人能够操纵所有花田中花朵的长势。” “这……”万重元睁大眼睛,嘴巴张大,能赛下一整个鸡蛋。 “幕后之人是要控制我们万花城啊!” 万花城以花出名,控制了花就是控制了整个万花城的经济命脉。 万重元之所以不愿意去掺和四大家族的事情,里面其实有很多考量。 一是不愿意和富商来往落人口实,二是士农工商,商为末等,他们注重利益,所谓的联盟都是在利益的前提下结合的,但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有人借机要暗中控制四大家族的花田,这么迂回婉转,可以看出其目的野心不小。 “虞天师,这可如何是好啊!” 万重元急的团团转,四具少女尸体太邪门了,这种事情由不得他不信。 “能不能开坛做法,把幕后凶手找出来?” “你当是抓鬼啊,还开坛做法,怎么不……” “可以!” 虞承衍瞪大眼睛看着夏柒,话音方向强势一转:“怎么不在多提点建议呢,你这想法真好!” 万重元眼睛一亮:“虞天师,你需要什么,都告诉我,我让人下去准备。” “这个……”夏柒也没跟他说过啊。 虞承衍为难地瞥了眼旁边。 “虞天师自带神器,就不需要我普通人来准备了。” 夏柒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拉着万重元到一旁,悄悄道:“虞天师虽说师从元山尊,但这还是第一次下山,之前我们也没有遇到过邪门的案子。就算是开坛做法,也要费一番功夫。” “怎么说呢?”万重元后瞥了一眼,然后缩着脖子说道:“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配合。” “开坛做法没问题,就是要在白叶林花四家的家里做法。”夏柒为难道:“你想啊,他们的田里被人埋了邪门的尸体,说不定家里也被放了什么邪门的东西而他们不知道。” “在府衙开坛做法,我想万大人你肯定不会介意,至于另外四家的话,就不一定愿意了。” 万重元拍胸脯保证:“这件事我跟他们去说!” 才说完,四大家族的家主就明显分成两拨交头接耳,白家主和叶家主凑在一起,林家主和花临水凑在一起。 白家主:“万大人,您口中的虞天师真的可以找出幕后之人吗?” 叶家主:“天山门元山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虞天师看了你们花田中挖出来的尸体,一眼就断定是有人利用邪术要控制四家的鲜花长势就,从而控制你们的经济命脉。他已经去准备了,只要你们愿意答应在家里让他开坛做法,就能帮你们查清楚家里到底有没有被偷偷放下什么邪门的东西” 万重元一一反驳:“再说了,天山门是隐世修行之门,元山尊更是出世不入红尘,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但虞天师可是他的亲传弟子,本事可了不得。” 白家主和叶家主连连点头,说没问题。 林家主看了眼花临水,心中惴惴不安。 等看到虞承衍的第一眼,白家主和叶家主心里的不信任又冒了出来,一开始他们以为是仙风道骨的老者,没想到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看面相就很不靠谱啊! 花临水和叶家主对视一眼,心中都放下了戒备。 年纪这么小,还是个孩子。 “不知道虞天师,先去哪一家呢?” 花临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虞承衍没有说话,黑沉沉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他拼命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和藏在袖中的拳头,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的拳头已经落到了那张假笑的脸上了。 “虞天师?” 花临水疑惑地看向虞承衍,他轻挥拂尘,他脑海中闪过一张人脸,快到他抓不住。 他确认,他们是没有见过的。 虞承衍还是不说话,他一开口就忍不住破功了。 夏柒站出来打圆场道:“一开始没想好,既然花家主开口先问了,那就先去花家吧。” 众人往花家走去,白叶林三家的家主也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踏足花家。 自从当年凌家倒下之后,花家就像一个铁桶一样。 喧闹的长街和庄严肃穆的宅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种压抑的死气扑面而来。 62、万花城20 花家的下人一个个都低着头,遇见夏柒一行人就动作轻柔地行礼,然后又缓缓离去。 “嘶!” 虞承衍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们走过的时候,就像是鬼魂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瘆人得慌。 花家大宅内种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体积硕大占据了庭院大半的空间。 普通人一踏进宅子,只觉得更冷上几分,只因为榕树的树冠占据了天空,使得天都阴沉起来了。 “花家主,你这种的是榕树?!!!” 白家主信风水,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但榕树招鬼还是听过的。 花临水问道:“怎么了?” 白家主急忙道:“榕树太大,容易成为妖精鬼怪的聚集之地!” “竟有此事?!我明日就让人把树除了去!” 白家主看了眼巨大的榕树,心里慌慌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好。” “这树倒也不用除去。” “虞天师?!这可是榕树啊!” 白家主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从一个天师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是榕树。” 虞承衍瞪了眼夏柒,提醒就提醒也不至于踩他,他端正了几乎要扭曲的五官,示意他们看榕树下的金刚杵。 “七根金刚杵埋在榕树下,只露出七分之一的长度,有名的七星伏魔阵,传闻古时候有人豢.养妖魔鬼怪,但是因为它们的力量太强了,而人的力量太弱,人怕被豢.养的妖魔鬼怪所反噬,就把他们镇压在七星伏魔阵下。” “妖魔鬼怪的力量远非常人能够匹敌,人类就利用榕树吸阴的特点,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再布下七星伏魔阵,这些妖魔鬼怪被镇守于树下,日夜受着折磨以消耗他们的力量,等到需要的时候就放他们出来。” “这是一种非常邪门的禁术。” 虞承衍话还没说完,万重元连带着其他三位家主都纷纷向花临水投去异样的眼光,同时后退一步离榕树更远一些。 “虞天师可能是看错了吧?这怎么回事什么阵法。” 花临水表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慌张无比,没想到这个天师年纪轻轻还真的有点道行! 居然一眼就看破了他布下的阵法。 “当初卖我树的人,说这是装饰用的,我看着还挺好看的就放任这些柱子在里面了,至于你所说的金刚杵,我听都没听过。” 花临水说的一脸真诚。 其他人将信将疑,林家主出来打圆场:“花家主不信风水,应该是被人骗了。” “说不定幕后之人早就开始设局了,既然对方能够装成风水师给白叶两家测算风水宝地,自然也能乔装成卖景观树木的商人。” “这时候咱们可要团结一心,别再互相猜疑了。” 万重元和白叶两家的家主面面相觑,林家主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棵榕树立在这儿,还有七根金刚杵设下的阵法。 一想到下面可能真的有镇压妖魔鬼怪,他们就背后发寒。 夏柒:“如果要知道真相,把金刚杵拔出来不就行了。” “什么?!!!” 一群人惊恐地看向夏柒,这是什么魔鬼建议。 “有虞天师在呢。”她朝虞承衍扯出个笑容,“是吧?” 虞承衍:...... “是!” 但这可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妖魔鬼怪啊! 虞天师看起来这么年轻……他真的可以吗? 花临水劝阻道:“这怕是不妥吧,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夏柒:“榕树下有没有妖魔鬼怪,抽出金刚杵一看便知。” 虞承衍挥动拂尘,夸下海口:“不碍事,有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能收服!” “虞天师就算有能力收服恶鬼,但是其他三位大人的安全不能保证。” 花临水的话让万重元和白叶两家的家主脸色变了变,是啊,恶鬼出来虞天师有自保能力,那他们普通人怎么办? 夏柒笑眯眯地道:“这么说花家主是确定榕树下镇压了妖魔鬼怪?” “刚才虞天师说榕树下镇压妖魔鬼怪是古时候的事情,我提议抽出金刚杵也是不确定下面有没有妖魔鬼怪。虞天师说他能收服妖魔鬼怪,但你却顺着他说,认定了榕树下确实是有妖魔鬼怪的。” “试问,花家主真的是受人欺骗种下榕树和放下金刚杵?”夏柒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难道不是花家主你自己种下榕树,引妖魔鬼怪聚集,然后又以七星伏魔阵镇压?” “夏大人,不可妄语!” 花临水辩驳道:“我只是担心大家的安危……” 话还没说完,夏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挪到了其中一个金刚杵旁边,用力把它抽出来。 阴风吹过,所有人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温度骤降,变得更冷了。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恶鬼哭嚎。 万重元指着榕树上,吞了吞口水,声音紧绷:“什、什东西?!” 硕大的树冠间有黑影,在斑驳的树叶间聚拢,形成一道纤细的鬼影。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鬼影出现在树冠上,笼罩在众人的头顶上,看上去竟有种天要塌陷的错觉。 鬼影重重,万重元的双腿都止不住地颤抖,他瑟缩着脖子,急忙朝虞承衍道:“虞天师,这、这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既然你们都发现了,那就都留下做花肥!” 从夏柒他们在花田里发现少女尸体的时候,花临水就知道他总有会被发现的一天。 他之所以隐藏,主要是不想让万重元牵扯进来,他毕竟还是万花城的官,若是突然不见,肯定会有人彻查。 夏柒和楚朝年虽说是皇城来的使者,但他多少也听说了他们的职责是全国范围巡查,没个三五年回不去皇城,再说路上艰难险阻,意外又多,他们回不回得去还是另一说。 花临水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谁知道夏柒鼻子那么灵,还他们养了条鼻子更灵的狼,居然把他埋下的女尸都找了出来。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上刻着夕颜花,榕树上的鬼影飘下树。 “给我杀了他们!” 63、万花城21 鬼影四面八方地朝夏柒等人涌来,万重元等人惊恐地看着鬼影,吓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夏柒轻轻一按,金刚杵又被按回地下伸出,槐树的枝叶就像是绳子一样将黑影拽了回去,天空都明亮了不少。 花临水预想的鬼影撕碎眼前众人的画面没有出现,就像一场演奏即将到达高.潮部分就戛然而止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竟然还透露着几分尴尬。 夏柒靠在金刚杵上:“你也是人,让这些鬼听命于你,但是你惧怕他们才会搞出个七星伏魔阵,这就说明你无法完全控制他们。” “花家主,你不觉得瘆得慌吗?妄图操纵不属于你的力量,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们反噬?” 花临水眯了眯眼,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但是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他好像是在和一个经历过许多风浪的同龄人对弈。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花临水拿出一个令牌,令牌上有七个蓝点,他按了一下其中一个点,一根金刚杵自动抽出,鬼影再次浮现,在槐树上空张牙舞爪。 好家伙,还带遥控的。 夏柒眼角抽了抽,瞥了眼虞承衍,他抖着手腕,拂尘飘散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他口中念念有词,拂尘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符咒打向鬼影,与此同时地面上出现一个星芒法阵,空中浮现出一道结界屏障将众人保护在内。 虞承衍独自在结界屏障外对抗黑影,他从小就修炼,要是打不过半路出家的花临水,脸上也就不好看了。 他轻松应对鬼影,花临水见状又按了令牌上的两个蓝点,两根金刚杵拔出,本处于下风的鬼影瞬间气势高涨扩大,原本缩小了的身躯又恢复至原状。 夏柒手腕轻转,藤环悄无声息的落在底下,钻入泥土中。 屏障外战况激烈,虞承衍的灵力毕竟有限,而鬼影却由虚弱恢复了状态,他不得不输出更多的灵力。 鬼影的力量减弱,由正常的状态迅速干瘪,仿佛骨瘦嶙峋的老者。 花临水大吃一惊,眼前的少年竟然能够扛过第三根金刚杵,以往他利用鬼影都只用解除一根金刚杵的封印。 继续下去恐怕对他不利,花临水一咬牙直接按了三个蓝点,三条金刚杵解除封印,原本干瘪瘦弱的鬼影瞬间就膨胀至原来的十倍大小。 张牙舞爪的鬼影猛地向虞承衍扑过去,他运转全身的力量抵挡,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无形的能量破除结界屏障,将万重元等人震倒在地。 除了花临水,就只剩下夏柒、楚朝年和虞承衍还站着。 “怎么可能?!你们两?!” 花临水看着站着的三人,除了虞天师,这两个皇城来的使者也会道术?! 楚朝年按照夏柒曾说的方法,手中燃起火焰,虞承衍手中聚水站在她的另一边。 明明夏柒手中什么都没有,花临水却觉得她给他的感觉最危险。 原本占上风的鬼影突然就开始抽条,又变得枯瘦干瘪。 夏柒劝道:“别在挣扎了,没用。” 如果现在收手的话,也许还能少些痛苦。 “你做梦!” 花临水好不容易把花家发展到如今地步,怎么可能就此罢手,他要利用鬼影将他们全都杀死。 他口中念念有词,持令牌的手腕上浮现图案——一半同心玉佩。 他按下了最后一个蓝点,最后一根金刚杵拔出,七星伏魔阵破。 树冠之上缓缓出现一道纤弱的鬼影,其他鬼影都颤颤巍巍地飘浮在树冠之下,像是以它为首。 花临水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地看着树冠之上的鬼影,命令的声音有些紧绷。 “杀、杀了他们!” 树冠上的鬼影的力量是绝对压制,原本明亮了些的天又变得暗沉,阴风在庭院中嘶嚎,让人不寒而栗,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鬼影动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夏柒三人,花临水脸上不自觉露出喜色,然而鬼影毫无预兆地调转方向,原本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吓得僵硬,他的心脏都被吓得暂停了好一会儿。 窒息的感觉起初还好,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一点点呼出但是无法吸入,会让你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花临水如同溺水的人拼命挣扎,但是四肢沉重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等待着死亡一步步地逼近。 胸口中仿佛有一把烈火燃烧,撕心裂肺地疼痛,徒劳的挣扎让他一点点绝望,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窒息感顿时消失,带着凛冽冷风的空气吸入肺里,刺激了他昏沉的意识,瞬间变得清明。 清楚地意识到他所陷入的痛苦境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花临水的声音像是在火炉中烤过,沙哑刺耳。 鬼王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其他的鬼影缠着他的四肢,而夏柒三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对面。 夏柒耸耸肩,无辜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小心反噬。” 又一波窒息感袭来,花临水的脸都变紫了,冷风冲击灼烧的内脏,再次刺激他的意识。 “你不是天师吗?!就这么看着恶鬼作恶?!”他质问虞承衍。 虞承衍冷笑道:“刚才还要操控厉鬼杀了我们,现在又要我们杀了恶鬼救你,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可笑?!”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恶鬼杀人吗?!” “你可是天山门元山尊的弟子!!!” “咳咳!” 夏柒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一向冷静自持的楚朝年也忍不住以拳抵唇掩饰笑意。 天山门元山尊都是虞承衍瞎编出来的,现在花临水提出来,让人不自觉想笑。 虞承衍看了眼昏迷的万重元等人,抖了下拂尘,神色认真:“吾乃天山门元山尊。” “你、你不是天师?!”花临水很快就反应过来,不会有童子敢盗用师尊名号,这只能证明他说的都是假的。 难怪没人听说过天山门元山尊的名号! “救我!” 不管对方是不是天师,在第三次窒息感散去后,花临水还是求饶了,这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身体的知觉逐渐恢复,鬼影在啃噬他的皮肉,他的身上没有伤口,却疼痛难忍。 “求你,救我!”他不得不向虞承衍求助。 掐着花临水脖子的鬼王转过去看着他,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会阻止它。 鬼王没有动,似乎是在迟疑,毕竟花临水一直在向他求救。 虞承衍开口,鬼王都愣了,花临水一脸死灰色。 “姑姑,你随意。” 64、万花城22 姑姑? 这个称呼一出来,不仅花临水蒙了,鬼王也蒙了。 看不出男女的黑色鬼影级渐渐松开了手,转向虞承衍,他的眉眼、面部轮廓都好像似曾相识。 阴风嘶嚎着,仿佛鬼影发出的疑问。 虞承衍心情复杂,他小时候和姑姑关系好,小孩意识不到死亡,只知道姑姑离开了没有回来,后来知道魂灯亮着的人才能回来,他试了无数次都没有办法点亮魂灯。 他对于死亡的第一印象就是——姑姑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但后来他才意识到,她不是不会再回来了,而是无法再回来了。 呼呼呼~~~ 阴风卷起树叶簌簌,划破空气像是索命的声音。 但仔细一听,隐约像是虞承衍的名字。 虞承衍……? 承衍…… 凄惨阴沉的风声无端让人觉得心中悲伤不已。 鬼王把手背在身后,朝着虞承衍的方向一动不动,她认出了他。 虞承衍,她的小侄子,她离开家之前的小跟屁虫。 家,她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她回不去了…… 虞仙儿的意识逐渐清醒,她想起来字的名字和经历,作为厉鬼被镇压在槐树下的这些年,她的记忆逐渐模糊,意识被仇恨占据,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只记得对花临水的仇恨。 一想到这儿,冲天的恨意再次涌上头,虞仙儿狠狠掐住花临水的脖子,这一次她没有放手。 “别、求你、放过、” 花临水的双眼突出,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求饶,他只能绝望又不甘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厉鬼主动杀人,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夏柒的声音如同天籁传入花临水的耳朵里,因为他脖子上的手松了,他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随时都能呼吸到的空气竟然让他觉得分外珍贵。 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花临水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夏柒,看到虞仙儿的鬼魂他害怕惊恐,但是却比不上她说的一句话来的令人胆寒。 “你不想让他活着体验一遍你经历过的痛苦吗?” 夏柒的话让虞仙儿停下,似乎是在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不、不可以!” 花临水浑身都在颤抖,他无法相信这个恶毒的方法竟然是从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口里说出来的。 虞仙儿的魂魄被镇压在槐树下,日夜受着煎熬,想想也知道是生不如死。 花临水宁愿现在死掉,也不愿意体验一遍她经历的事情。 他还是想活,没有人想死,但他不愿意承受将面临的事情。 他试图求得虞仙儿的饶恕:“仙、仙儿,我做这一切都逼不得已的,我没有办法不拯救家族,你也不想我不忠不孝吧。” 槐树的一根枝干生长,上面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它圈住了虞仙儿的手腕。 “所、以、你、对、我、不、仁、不、义。” 鬼魂能听人言,但是不能说人话,但通过一些媒介就可以互相交流,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开口。 虞仙儿能开口是因为夏柒的藤环钻入地下,缠上了槐树的根,以槐树为媒介通阴阳两界。 太久没有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干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平添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花临水见她回应自己,眼中燃起了希望:“仙儿,你听我和你解释!” 虞仙儿生硬道:“无、需、多、言。” “啊——” 花临水发出他这一生最后的一声惨叫,虞仙儿出其不意地伸手拔了他的舌头。 夏柒不自在地摸了摸腮帮子,舌头上有丰富的神经,虞仙儿动作很快,拔的瞬间没反应过来是没什么痛感的,真正的痛感是在被扒下来后,花临水意识到的时候,脑门上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紧接着他眼睛一闭,生生疼昏过去。 即便昏了过去,他的身体也在疼痛下止不住的地痉挛颤抖。 虞仙儿指示按住花临水的鬼影给他渡阴气,让他清醒过来。 “怎、么、做?” 花临水刚醒来,舌根的痛感充斥在大脑,虞仙儿问夏柒的声音立刻让他从痛感中挣脱出来,陷入更深的恐慌中。 “你和他有订下共生契约,所以他可以拘你的生魂镇压于槐树下,而魂灯也会呈现出灭的状态。”夏柒通过藤环传回来的信息分析道:“这些年他只抽出过一根金刚杵,释放的都是被槐树吸引来的亡魂,其中十个自然死亡,三个因病而死,还有……” 她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六十四名被你杀害的少女。” 闻言,楚朝年和虞承衍看向花临水的眼神也变得暗沉。 “你在万花城外的桃林布下迷阵,每年的花神祭典以测姻缘为由让叶家选人,林家抓人,再由白家善后,负责消除记忆。所有的少女都被转移到你这里,你生拘魂魄后把阵引种在她们的躯壳,然后鬼魂把她们自己的尸体放入花田中。” “你可真是连鬼都不放过。” 夏柒通过和鬼魂的交流知晓了花临水的作案手段,尽管其他三个家族的家主并不清楚他具体做了什么,但他们都是帮凶。 夏柒对其他鬼魂道:“只要你们愿意散了怨气,都可以重新转世。” 鬼魂们瞬间由瘦弱状态恢复至正常状态,纷纷在空中张牙舞爪。 夏柒按了按耳朵,低声安抚他们的情绪:“你们先别着急。” 鬼影窜来窜去,挡住大片天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敌意在空气中蔓延。 “你们先听我说。”夏柒皱眉,不耐烦地捏了捏耳朵,以前只知道鸭子吵闹,不知道鬼魂还能吵起来的。 鬼影在空中飘来飘去,楚朝年和虞承衍都听不到它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它们的样子似乎是鬼魂们在各抒己见。 花临水见状面露喜色,可是嘴角一咧,嘴里的血就止不住地流出来。 鬼影们吵起来了,有的鬼认为夏柒可以相信,有的认为她是要让它们散掉怨气然后炼化它们以供驱使,不可信。 谁都说服不了谁。 它们吵得不可开交,夏柒一个头两个,最终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闭嘴!” 65、万花城23 夏柒的一声低吼,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别说人了,鬼影被这么一吼也都呆愣愣在空中,风一吹竟然还有几分呆萌感。 很快它们就回过神来,鬼当久了,自然就不怕人了,反而有种凌驾于人之上的优越感,毕竟它们拥有人类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能力。 鬼影们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人类落了面子,尽管它们只是鬼魂甚至没有脸,但它们也是好面子的。 众鬼怒号,阴风再起,虞仙儿没有制止它们,她想看看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究竟有什么本事。 鬼影不再像之前那样做戏,是的,之前和虞承衍作战时它们在做戏。 夏柒的藤环钻入土中,通过槐树与鬼影们交流联合在花临水面前演戏,只为了让他拔出七根金刚杵,把虞仙儿放出来。 此前通过梦境夏柒感受到她的魂魄没有消散,但是却并不知道她的魂魄倒地被困在哪儿,然而在进入花家看到槐树和七星伏魔阵的那一刻,她知道了。 金刚杵抽离的越多,封印越弱,释放出的鬼影越多,力量就越强。 鬼魂被束在这里多年,恨透了花临水,在接收到信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演戏给他看,然后逼他拔出最后一根镇压鬼魂的金刚杵。 鬼魂们在空中挣扎叫嚣着,它们可不是真的怕了她,一个人类而已,竟敢挑衅它们! 众鬼张牙舞爪地朝夏柒扑了过去,一只鬼影膨胀十几米,张开能吞噬一切的大口,尖锐的獠牙即将咬断夏柒喉咙前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七十多根槐树枝猛然生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盘亘在空中,把所有的鬼魂都束缚在槐树干上。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夏柒冷眼看着它们,“你们是无辜的,但是毕竟死了。现在七星伏魔阵破,你们该散去怨气,才好转世投胎。” “至于花临水,你可以让他体验你经历过的一切,直到你消气。”这一句她是对虞仙儿说的。 他们俩有同生契约,花临水通过契约可以限制虞仙儿,虞仙儿也可以通过契约限制他。 “前提是你愿意自散怨气。” “给我。” 夏柒补了一句,虞承衍不由侧目。 炼化厉鬼的怨气,一向被认为是邪门歪道,她要怨气做什么?! 而且她还知道以槐树为媒介与鬼魂沟通,这不是普通修炼者能知道的。 “我真的可以再投胎转世吗?” “我也可以吗?!” “我早就想离开了!” 没等虞仙儿回答,其他鬼魂因为有槐树枝作为媒介,都激动地看向夏柒。 “可以。” 其中一个鬼魂主动把自己的怨气凝结成一颗黑色的珠子,它的魂体逐渐透明,显现出本来作为人的面目。 她十四五岁大,模样清秀,五官轮廓让夏柒觉得莫名熟悉。 “你叫什么?” “沛沛,我叫沛沛。” 夏柒了然,她的五官轮廓就是顾培夫妇的结合,难怪她有种熟悉感。 “你要回去看看家人吗?” 沛沛是才死没多久的生魂,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其他鬼魂都不多少知道死了多少,仇恨随着时间累积,而沛沛还没有经历这一切,所以与人接触不会让他们沾染阴气。 “我可以吗?!”沛沛很高兴,但转念一想,神情有些低落,她摇头道:“算了,我不回去了。” 她知道家里人已经没有她的记忆了,他们不该沉浸在悲伤中,以后都该开开心心的,远离一些阴邪,她怕她见了家人,反而不愿意离开了。 她不想把阴气带到家里。 “你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家人的身边。” 夏柒说完,树枝松开沛沛,尖锐的树刺猛然扎进她心脏的位置。 沛沛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心脏处的树尖,她的灵魂泛着绿色的光芒,她感受到没有半点疼痛。 渐渐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灵魂消散成绿色的光点。 “谢谢。” 呢喃在风中消散。 绿色的光点飘向万花城的一角。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也是!” 有了沛沛试水,鬼影纷纷把自己的怨气凝结成黑色的珠子送到夏柒手里。 树枝穿破恢复成本来面目的魂魄们,把他们送往新生。 一颗纯黑的珠子落下,是虞仙儿。 “我要他,生不如死。” 这是一场交易,鬼魂付出怨气,夏柒送它们投胎。 虞仙儿相信她的原因并不是看到她有能力送鬼魂转世,而是信任虞承衍,她身上有契约。 应该是主仆契约,她不知道为什么虞承衍愿意和她定下主仆契约,但她相信他的选择。 如果虞承衍知道她的想法,只会感觉尴尬,他那是自己坑自己。 没有了鬼影的束缚,花临水佝偻着身子想要悄悄地逃离,他忐忑又紧张地踏上台阶,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他以为能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庭院中的槐树树枝伸过来缠绕住他的脚踝,他摔倒在地,直接被拖了回去。 没了舌头,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双手作揖向虞仙儿求饶。 下一刻,槐树枝继续将他拖拽,他满脸惊恐,最后直接被拽入树中。 夏柒说道:“他留下那你也得被困在树中。” 虞仙儿点头,透明的灵魂飘向槐树,她会看着他痛苦,直到仇恨消散的那天。 “姑姑...” 虞承衍在她即将融入槐树前忍不住出声,虞仙儿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就融入了树中。 她无法再面对家人。 万重元和其他三位家主揉着后脑勺悠悠转醒,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心里就一阵后怕,连忙站起来。 不见花家主的身影也就罢了,庭院中那颗树冠可以遮天蔽日的槐树也不见了!!! “虞天师,您收服了那些鬼魂?!”他的态度越发恭敬,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虞天师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能挡住几十只鬼! “您真不愧是天山门元山尊的首席弟子!” “噗嗤。” 夏柒没忍住笑出了声。 66、万花城24 “万大人,你看这花。” 少女尸骨火化之后,夏柒给所有人看了一遍忘忧花。 除了她、楚朝年和虞承衍,没有人再记得这些事情,至于三家的家主,作为花临水的帮凶,他们的寿命都相应折半。 “这花当真有这么大的功效?” 虞承衍不信。 第二天,三人走过官府,正遇上万重元出门,他目不斜视地就走了过去。 “那百姓们呢?他们总还记得就万重元下令说不以话作食来展示自己对花神的敬意吧。” “你看。”夏柒随手一指,街边三五成群的人们正在谈论。 “我昨天晚上梦到花神显灵了!” “我昨晚也是!” “我梦到满城都飘着橙色花瓣,今早起来一看,我家门前就有一瓣。” “我家也是!” 全城人都在讨论花神显灵降福万花城的事情,至于花家,家主不是年仅十六的花麟吗? 花麟年少,但四大家族的花田全都被毁了,起点都差不多。 楚朝年也问:“就只有我们记得?” 夏柒耸了耸肩,轻松道:“不然呢?还要多少人记得?” 话音刚落下,她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楚朝年和虞承衍一左一右地上前扶她,却发现她身体轻飘飘的,跟纸片似的,风一吹就能刮倒。 “没事!” 夏柒抹除嘴边的血迹摆摆手,她挂在两人的手上,被带着回了小院。 “你们先回去吧。”说着她关门,隔开楚朝年和虞承衍担忧的眼神。 砰—— 并未离开的两人对视一眼,飞快转身推开房门。 夏柒到在地上,昏迷不醒。 “到底怎么样?!快说啊!”虞承衍催促把脉的大夫。 “这……”大夫皱着眉,他行医多年没有把过这么奇怪的脉象,他犹豫地看向楚朝年。 后者道:“说!” “她脉搏强劲,没有任何问题。” 虞承衍瞪着他:“她都吐血了?!还没有问题?!” 大夫缩了缩,指着夏柒道:“她脸色红润,脉搏强劲有力,真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虞承衍还要说什么,楚朝年拦住了他,让李海给了钱把人送出去。 这已经是第十个这么说的大夫了,夏柒一晕倒,他就派了随行的太医来看病,没有任何结果,之后才在万花城内去找大夫。 全都是一个结果,夏柒没有任何问题。 屋子里又只剩下三人。 “我在想,她会不会是透支灵力了?”楚朝年说道,他在放火烧花田那晚回房后也吐了血,感觉很不舒服,但是经过一晚上调息之后就又精力充沛了。 “透支到昏迷可是要命的!”虞承衍一阵着急,转念又想到大夫说的话,“但是她的脉搏还很强劲。” 他一开始想过这个方向,后来又因为她昏迷给否了。 透支灵力会感到疲惫,找灵气充裕的地方调息一晚上差不多就能恢复,但是吐血昏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透支极限。 灵气消耗之后,根据不同环境会人体会自然吸收灵气,主动调息会加速灵气的吸收。修炼可以把人体比作一个盛放灵气的容器,随着等级提升,人体能容纳的灵气就越多,能力就越强。 既然是容器,所盛放的灵气就是有限的,透支灵气是指消耗身体内八成的灵气,这时候人体就会感受到不适,就像普通人生病一样。 而透支极限就是全身的所有灵气都被释放出去,只剩下人体这个容器,而没有灵气温养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无法吸收够足够灵气的话,修炼者就会死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情况,尤其是夏柒已经昏迷,除非她能无意识地吸收灵气至她所能承载的五成。 透支灵力是一种修炼方法,至少人体没有失去意识,有意识就可以通过调息来加速吸收灵气,而透支极限,就证明失去了意识,夏柒没办法吸收足够灵气的话,只有一个结果。 必死无疑。 虞承衍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了。 “不会,她不会死。” 楚朝年不认为夏柒会这么轻易的死,她消除了全城人的记忆,虽然只有影响了一点,但毕竟是那么多人。 她完全可以不用管的,此前送鬼魂投胎,与槐树通灵,无论哪一项都要耗费不少灵气,她却不吭半句声。 明明没必要的……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度过了透支极限的界点会怎么样?!”楚朝年问。 虞承衍答得飞快:“不可能!” 楚朝年重复道:“她脉搏强劲。” 虞承衍沉默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有记载。” 没有记载,就是没有先例。 楚朝年心中有种不切实际的猜想,但是夏柒现在还昏迷着,也没办法再想更多。 三天过去了,夏柒没醒。 七天过去了,她还是没醒。 大夫天天来把脉,得到的结论是脉搏一次比一次强劲。 直到第十天晚上,睡着了的楚朝年和虞承衍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急着看夏柒的情况,他们穿过院子时,都没有注意到墙角的花儿凋谢了又缓缓开放。 “你们怎么来了?!” 夏柒睡了一觉,醒来就半夜了,不过灵气正浓,她就坐起来调息了。 “你睡了十天了。” “十天?!”夏柒有些诧异,等等,她体内的灵气好像更醇厚了。 她闭目调动灵气在体内游走,感觉不到任何壁垒,她突破三级了! 刚突破的修炼者短时间内无法感受到壁垒,只有继续进行修炼或者历练才能触碰到新的壁垒。 极限代表危险,但富贵险中求。 夏柒帮鬼魂投胎转世也好,消耗灵气消除城中百姓记忆也好,都是想试试突破极限能带来什么。 她的猜测是加速吸收灵气,但没想到直接突破了。 不过,十天…… 她昏迷了十天,这十天内随便一个普通人给她一刀,她就真的死了。 看来这种法子,以后还得少用。 夏柒整理好思绪,看向两人,“你们俩要吃宵夜吗?” 花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离年关也越来越近了,该驱一驱邪气,准备过年了。 67、万花城25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准备好了年货,这两天街上更热闹了。 夏柒出去逛了一圈,门外全都贴上了春联和福字剪纸,小孩们三五成群地玩耍,看得出来他们都穿着新衣。 夏柒走的很慢,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喜庆的年味了。 走在街上看着别人热闹的欢笑着,她首先感受到并不是孤独,而是勾起作为旁观者的会心一笑。 走在烟火中,给了她自己还有些烟火气的错觉。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藤环,融入了鬼魂怨气,所以原本的棕褐色的表面现在是一片漆黑。 回到小院,院门上也贴了福字和春联,丫鬟和小厮都在院子里切菜洗菜。 “小夏啊,你是打算一个人做所有人的晚饭?”李海不明白她的用意,最近他们都在院子里,但是他有种小夏和少爷更亲近的感觉,甚至是那个临时搭顺风车入队的虞承衍,明明他因为感冒一直待在屋子里,但是他总觉得他跟少爷都比他要熟络些。 其他人没有半点感觉,但他不一样,他跟在楚朝年身边十几年,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差别。 不过,他即便知道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大家都可以自己动手。” 一般人家过年都会准备丰盛的年夜饭,菜品丰富量大,但是有一个明显的缺点。 就是上第一道菜到上最后一道菜,耗费的时间太长了,饭菜冷了不说,桌上的人都吃完了,做饭的人都不一定能吃上。 还有就是人们会做很多很多菜,吃不完代表‘年年有余’,然而经历过末世的夏柒表示,有些人都没得吃呢。 她永远忘不了饿肚子的感觉,甚至在末世最黑暗的时期,人们找不到粮食,就吃了队伍里最弱的人。 人饿疯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底线。 当时她也是差一点就突破了那根底线,但好在在绝境下她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催生了一颗土豆。 在所有人都疯狂啃噬被放弃的那个人时,她生吃一颗土豆。 生土豆吃了会中毒,干呕腹泻,但好在她觉醒的是木系异能,不至于要命。 虽然有过土豆中毒的经历,但是看着众人洗菜切菜,菜品中没有土豆,夏柒还是有些遗憾。 土豆可是火锅必备的素菜啊! “是烧烤吗?”李海问道,上次在破庙的烧烤让他们都意犹未尽,到了万花城之后,住在其他的院子的侍卫的小厮们都自己烤了好几次,还在附近的杂货店买了香料,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不是,是火锅。” “火锅?生火的锅?” 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夏柒沉吟片刻,“就是在特制的锅里用火煮,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海瞬间就想到了她定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锅子,见她要进厨房赶紧让人跟着打下手。 “不用了,你让他们自己忙吧。”夏柒端了个空盆就又从厨房出来,“等会儿别让人靠近厨房,我怕呛着你们。” “哦,好!”李海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还会呛着人?! 不过,既然她说了,他也就让其他人都继续忙活。 夏柒先去了仓库一趟,马车里的药材很多,香料也多,但是更重要的她是想借此机会把空间里的一些调味料放在盆底。 “我来帮你吧?!” 虞承衍想接过夏柒手里满满的一盆子,还没有靠近,一股冲鼻的香味就让他头晕目眩。 “阿……阿切!” 夏柒也是眼疾手快地背过身去,“你还是别来帮忙了,等会儿全都浪费了!” “你弄那么多香料干什么?”虞承衍族里有烧烤,知道一些香料磨成粉之后能够增添食物口感,但是夏柒手里可是一整盆不同的香料,而且都没有磨成粉! “熬锅底。”她赶在他问出第二个问题前反问道:“你能吃辣吗?” 虞承衍道:“还好吧。” 夏柒点点头,她还得做两份锅底,她在苍水城打造的那批锅都是鸳鸯锅,能不能吃辣的人都可以一起吃了。 清汤部分之前她已经熬制过无数次了,在老母鸡吊出来的高汤中加入大量的葱、姜、胡椒粉,至少五锅,量得放重一点。 至于红汤部分,夏柒把小茴香、香茅草、八角、草果、香叶、桂皮、陈皮等需要用到的材料全都浸泡半个时辰。 这期间把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辣椒剪断,在水中煮软后捞出沥干水分,然后剁成辣椒泥。 夏柒在锅中倒油,可惜没有牛油,用牛油的话会更香。 她把洗干净的葱结、大瓣蒜和姜块倒下去,香味顿散发出来。 在院子里干活的人都循着香味看了过去,不过,再香的气味,飘散出来风一吹就散了。 夏柒倒入剁好的辣椒泥,被呛得偏过头咳嗽两声,然后才把豆豉、醪糟倒入锅里不断翻炒。接着倒入准备好的香料、最后加冰糖、青花椒和盐,这期间不断地翻炒,浓烈的香味持续散发。 原本在工作的丫鬟小厮,被突然传出来的一阵爆香勾得胃里馋虫大动,不断分泌着唾液。 手上的动作都慢下来了。 “好香啊!” “是啊,我刚才才吃了两块糕点,但是现在想吃点什么了。” “对对对,我明明觉得不饿,但是这香味让我觉得好饿。” “我觉得味道有些辣!” “可是好香!” 馋了一下午的人,终于在晚上吃上了热腾腾的火锅。 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是当火锅摆上桌时,吃货们无师自通地把菜倒下去,等着煮开。 “那边是什么?”一个丫鬟问,另一张桌子上摆放了很多个碗,里面装了葱、姜、蒜、酱油、醋、香油等等。 杨业端着碗领着众人走过去:“这边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蘸料,等会儿菜煮熟了就可以蘸着料吃。” 这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其他院子,分别由李海、夏露荷、王海等人给其他人示范讲解。 和其他院子里的热火朝天的氛围不一样,主院这边只有夏柒、楚朝年和虞承衍三个人。 气氛和冒着热气的火锅相比,稍显冷淡。 68、丰山城1 “你到底是谁?” 虞承衍突然开口,楚朝年的手抖了一下,红薯粉滑落,红汤在烧开的锅内跳跃。 夏柒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汤,她指了下楚朝年:“他的厨娘。” “我不信,你肯定还有别的身份。”虞承衍因为伪双命死劫,不被族中重点培养,他没事的时候就会去看一些灵神怪异的书,一些有趣的咒法,涉及面很广,七星伏魔阵就在其中。 他知道是有族中书库,为什么夏柒会知道? 而且还能够利用槐树和鬼魂交谈,她还在收集怨气! 炼化怨气、傀儡等手段,在大部分正统修炼的人眼中看来是不入流的手段。 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觉得她是走歪门邪道的修炼者。 “哦,我还是你主人。” 夏柒一口一片牛肉。 虞承衍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她拿起公筷和漏勺,从汤锅里舀了一大勺到他碗里。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你的来历我们也没有问过。” 楚朝年适时说道,“我们吃饭的时候,话题都很轻松,如果你不想吃了,可以先回房。” 让他回房?!赶他走?!那岂不是只剩他们俩了。 楚朝年好算计,他才不走! 夏柒明显不想回答,看样子楚朝年应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虞承衍悻悻低头,发现碗里满满当当,却只有一片肉,其他的全是花椒桂皮等香料! “要留下就什么都别问。”说完,夏柒看向楚朝年,“是吧?” “嗯。” “我好奇嘛。” 虞承衍没有恶意,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夏柒这种人,明明比他还小三岁,但她好像经历过很多一样。 面对众多鬼魂时,他有注意到楚朝年和他一样是强行压下害怕的负面情绪,而夏柒却完全没有任何害怕。 普通人,甚至是修炼者,在遇到鬼怪的时候第一时间都是恐惧。 为什么她能做到面不改色,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见过太多? “好奇心会害死猫。” 夏柒抬头轻瞥了一眼他。 “你要当一只死得明白的猫吗?” 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虞承衍却背后一凉。 “不用了,我还没吃够呢!”他换了另一只空碗,忙碌地去加料。 “时间会给你答案。” 夏柒不喜欢提过去,不是说厌恶自己的过去,而是现在就很好。 想想也是,反正他是打算跟着她走,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虞承衍拿着加好料的碗,重新回到座位上。 三个人气氛和谐地吃完一顿火锅。 饭后有丫鬟小厮收拾碗筷,三人各自回房前。 “接着!” 楚朝年和虞承衍同时回头,接住了夏柒抛来的石头。 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还有数量。 虞承衍三颗,楚朝年两颗。 “慢慢感受,不要着急。”说完她挥挥手,进了房间。 楚朝年和虞承衍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嫌弃地移开视线,两人各自回房吸收灵石中蕴含的精气。 第二天,夏柒起了个大早。 楚朝年和虞承衍都没起,她在两人的房门前站了会儿,感受到了强劲的灵力波动。 两股灵力在小小的院子里无形地较劲。 夏柒心情很好,他们俩修为提升是好事,有竞争也是件好事。 这次鬼王是虞承衍的姑姑,危险系数几乎为零。 但下一次呢? 谁也不知道。 三天后,虞承衍和楚朝年走出房门,两人都升到了二级。 虞承衍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居然这么快就突破了! 三个人在夏柒的屋子里,楚朝年率先开口:“我想是该分散着走了。” “你的队伍,听你的。”夏柒无所谓,反正她是个厨子,只负责做饭。 楚朝年的队伍不算上暗中保护的人马都异常引人注目,现在他已经踏入修途,必须要减少身边的人。 他明面上的人马分成了三批,第一批先去下一个城池打探,第二批是护卫带着夏露荷、李海以及一些没有自保的丫鬟小厮等人一起上路。 最后是他、夏柒、虞承衍三个人外加个会武功的王海一起轻装上阵。 李海很担心,劝了楚朝年几次,到了第二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按照指令离开了。 第二批人马离开后,夏柒又采购了些物资,制作了些干粮,四个人就又上路了。 只有四个人,最大的豪华马车太惹人注目,他们换成了一辆外表简朴素净但内里空间较大的马车。 物资都被夏柒安置好了,大部分转移到空间,一些不重要的物资放在马车的箱子里。王海和虞承衍驾车,她和楚朝年坐在马车里,偶尔她也会出去赶赶马车,呼吸新鲜空气。 虞承衍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除了他就没有人了。 后来他发现,赶马车也有好处,不用憋在马车里,说真的他待不住。 尤其是赶一天路的情况下,他宁愿在外面赶马车而不是在车内和楚朝年大眼瞪小眼。 在赶了一个月的路之后,夏柒在路上找到了土豆,总算是慰藉了他们被硬邦邦的糗折腾的胃。 “绕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丰山城了!” 风餐露宿这一个月,四个人或多或少都显得很疲惫,但是夏柒每天往水袋中加入灵泉水,他们的身体状况却比出发前更好了。 王海和虞承衍就不说,他们俩身体本来就好。夏柒和虞承衍两人在灵泉水的滋养和徒步运动的结合下,瘦弱和病弱的身体都得到了有效的改善。 虞承衍喊道:“前面有村子!” 夏柒撩起帘子,往外一看。 夜幕降临,远处的村子隐匿在夜色中并不明晰,但是村口的树上挂着红灯笼惹人注目。 夜色、山中、村庄、红灯笼。 “嘶,我怎么觉得有些渗人呢。” 虞承衍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夏柒道:“再渗人也得去投宿,不然就只能在山里住一宿了。” 王海牵着马车找到了村子的一家人投宿,夏柒带着一筐土豆顺带帮着做了晚饭,她的确疑心重,但出门在外不多个心眼,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晚饭大家都吃的很满足,饭后差不多就该睡了。 夏柒关上房门,楚朝年和虞承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早就等着她了。 虞承衍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这个村子怪怪的!大晚上挂什么红灯笼啊!” “因为今晚有人要出嫁。” “哦,原来是要出嫁啊。”虞承衍点点头,又瞬间清醒。 现在亥时正,今晚出嫁,那就是子时。 什么人会在子时出嫁?!!! 69、丰山城2 “难道是鬼娶亲?!” 不怪虞承衍会往鬼怪方向想,毕竟在万花城就看到了鬼。 “不是。”夏柒摇头:“李大婶说是山神娶亲。” 李大婶是这家的女主人,三十多岁。夏柒和她做饭期间闲聊了几句,知道了一些信息。 “邻山村只是这片山中十数个村子中的一个,一个村子几十到上百户不等。这些人统一供奉着同一个山神息宁,每年都会选一个人供奉给山神,以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虞承衍撇嘴:“这山神得多好色啊,每年一个。” 楚朝年眼眸深深:“怕不是有人借山神之名,行伤天害理之事。” “要去看吗?” 虞承衍兴冲冲点头,楚朝年沉默应声。 “那就快点休息,等会儿才有精神起来。” 夏柒坐在床上盘腿调息,赶了一天路,走到这个小山村还得紧绷着神经。 三个人各自入定养精蓄锐,子时正,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山里的夜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红光笼罩着整个村子。 红光打在人的脸上让他有种恍惚感,好像进入了传说中的鬼城。 虞承衍摸了摸手臂,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大婶一家门外也挂上了红灯笼,夏柒三人跟在他们的身边,站在门口盼着送亲队伍的到来。 等了一刻钟,送亲队伍从村口走进来,四个戴着黑面具的人抬着一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红轿,轿子后可以看到两列队伍。 一列穿着红衣提着红灯笼,另一列穿着白衣提着白灯笼。 “这真的是办喜事吗?!” 虞承衍刚出声,夏柒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红轿从李大婶家门前走过,两侧没有窗帘,可以清晰地看到轿内的情况。 虞承衍瞳孔放大,整个人愣在原地。 红白两列队伍的最后,还跟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直视前方。 在路过李大婶家门前时,他突然侧目朝夏柒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红色灯笼下,男人的皮肤显得格外地苍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三人的身上,直到队伍走出老远他才转过身直视前方。 夏柒问李大婶:“我们可以跟上吗?” 送亲队伍走过,村民们都很兴奋,大多数像李大婶他们兴奋归兴奋,互相聊了几句又回房了,有些则是跟在队伍后面。 回家的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跟上去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 “可以,不过你们不熟悉山路,让小清带你们去吧。” 李大婶指了指女儿李清,她十六岁,容貌清秀,亭亭玉立。 夏柒:“李大婶,天色这么晚?你就不担心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山神庇佑,我们不会出事的。”说着李清看了眼虞承衍和楚朝年,认真道:“你们俩一定要跟紧我们。” 虞承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在队伍最后走。 “这山里地势复杂,白天还能分辨方向,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村子里的人才能找得着方向。”李清提着白色灯笼,说道:“你们跟着来很容易,我娘是怕你们待会儿回去找不到路。” “原来如此。” 走进山里,风声簌簌,夜里单个灯笼光并不太亮,几十只灯笼将前路照亮。 人多本该心安,但是虞承衍看着半暗半明的前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慌。 “李姑娘,为什么咱们俩提着灯笼?”夏柒手里也提着白色灯笼,楚朝年和虞承衍没有提灯笼,他们俩原本是想接过去的,但是李清制止了他们。 她还注意到,红轿后面的两列队伍,提白灯笼的是白衣女人,提红灯笼的是红衣男人。 是和轿子里坐着的新娘有关? 还有队伍后面骑马的男人,他穿着的是白衣,提着的也是白灯笼。 夏柒侧目,等着李清的回答。 “不用这么生疏,叫我阿清就好。”她一直待在村子里,难得见到外人,通过他们她知道外面好多稀奇的事,还有好吃的土豆。 她边走边解释:“这是为了做出区别。” “你看到前面的的队伍了吗,一队提白灯笼的是女子,另一队提红灯笼的是男子。山神息宁娶亲,以灯笼区分男女。” “那位为什么也穿白衣提白灯笼?”夏柒指了指前方骑马的男人。 “他啊!”李清凑到她身边,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他叫周平。周家是我们这十几个村子里最有钱的富户,他们买下了一座山,在山上修建了山神庙。” “前面就是周家了,他们家占地很大。山神娶亲的相关事宜就是山长和周家一起安排的,新娘人选也是他们定下的。”李清说着发现说偏题了,又把话题重新拉回来,“虽说是山神娶亲,但是山神毕竟没有办法现身。” “总得有人接亲吧,每年周家的公子就会代替山神接亲。正常仪式是新郎在前,红轿在后,但因为山神大人庇佑我们,我们不能对山神不敬,替代接亲的人实际上只是护送新娘到山神庙,所以周公子骑着马走在后方。” 夏柒又问:“那为什么是白衣服?” 李清提了提手上的白灯笼:“这当然是因为山神大人喜白衣了!” “对于我们来说喜庆的日子要穿红色,但是对于山神来说要穿白衣,所以就一半白一半红。” 绕过周家大院,一行人往山上走去,不到一刻钟队伍就停止了。 山神庙出现在众人眼前,庙门大开。 红轿被人抬到山神庙内,周平指挥众人退出庙门,他领着所有人跪在庙外的空地上念着祝词。 夏柒默默数着时间,一分钟左右祝词念完,周平率先起身,走上前撩开红轿帘子。 “太好了!” “山神满意很新娘!” 帘子中空空如也。 夏柒三人站在一旁,虞承衍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任何鬼魂妖气! 那新娘是怎么失踪的?! 周平领着喜悦的人再次下山,路过的时候目光扫过夏柒三人,眸中晦暗不明。 来时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走,离开的时候众人都分散方向往自己的村子走。 夏柒:“还是李大婶有先见之明,让你来是为了带我们回去。” 李清笑了笑,带着他们回家。 “好了,早点睡吧!” 李清回了房间,虞承衍和楚朝年回房间的脚步一拐,又往夏柒房里去了。 虞承衍率先发问:“真的有山神吗?!” 楚朝年:“装神弄鬼。” “那怎么解释新……娘,”虞承衍一脸纠结地说出这两个字,“消失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俩当时怎么能那么淡定!” 虞承衍不好大声说话,手不断比划展示自己的激动。 “那个新、新娘,可是男人啊!” 70、丰山城3 “但是山神是女人。” 楚朝年认真地打量过山神庙的内部,山神的雕像是一个女子形象。 “这么说倒也是。”虞承衍点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那花轿从我们面前走过的时候,谁知道山神是女的啊,我反正默认是男的,你俩为什么这么淡定?!” 夏柒道:“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虞承衍撇嘴,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你们俩太不正常。” 两人明明比他还要小,却一个比一个淡定,一点少年的稚嫩和朝气都没有。 夏柒问道:“周平两次回头,你们觉得他在看谁?” 一次是在花轿路过李家门前他回头望向他们三人,还有一次就是在离开山神庙前。 虞承衍觉得奇怪,“不是在看你吗?” 他不明白夏柒为什么要问这个,不是显而易见? 楚朝年顿了顿,也点了点头。 虞承衍狐疑道:“你慢了!” 夏柒再问了一遍:“你觉得他在看谁?” “我觉得他应该在看你,但是又觉得他在看他。”楚朝年指了指虞承衍。 “!!!” 虞承衍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你别胡说啊,我有什么好看的。” 夏柒摸了摸下颌,左右看了看他:“其实我也觉得他在看你,仔细观察一下,你如果不说话,五官也是俊朗的。” 虞承衍的身体素质很好,一路上赶马车,他的肌肉都练出来了,路上没有办法制作新的冬衣,肌肉撑起衣服,并不显得夸张,但颇有些粗犷的气概。 “而且花轿上的新娘,也差不多十七/八岁。”夏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虞承衍背上一阵恶寒,“那是山神娶亲,周平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美女。” 夏柒:“可是山神不喜欢美女,喜欢男人。” “别说了,别说了。”虞承衍实在受不了了,“咱们就是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了。这什么诡异的山神娶亲再也不见。” 夏柒和楚朝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打算让他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 “什么?!!” 虞承衍惊讶地要掀翻房顶,“你们俩没事吧,要留下来?!!!” 夏柒耸耸肩,指了指楚朝年,表示这是他的意思。 虞承衍偏过头,怒视着他,“你到底几个意思?!为什么不走了?!” 他眼睛里都冒着火,要是楚朝年说不出的所以然来就生生烧死他一样。 楚朝年不疾不徐地喝水:“山神娶亲,这种说法明显就像是有人打着山神的名义做着坏事,我们总得留下来调查一下。” 虞承衍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做坏事啊,你们没看到昨晚那个新郎......新娘笑得有多开心吗?李清也说过了,他们都是自愿去服侍山神的。” 夏柒轻嗤:“哪有什么山神。” 虞承衍:“你不信神?!” 夏柒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我当然信神,但是这个山神明显就有问题。” “而且你觉得神明降临人间的几率有多大?还每年娶一个男人就保这些个村子风调雨顺。” 虞承衍级挠挠头:“好像是有哪里奇怪,但是我说不上来。” 夏柒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首先,按照我们修炼速度这么慢来看,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有神明降临的,其次,再说神。” “就算是神降临,你觉得所谓的‘山神’是正义的神,还是邪神?” “邪神?!”虞承衍和楚朝年都一脸懵,怎么神还分正邪的?难道不是神是好的,妖魔才是坏的? 夏柒没有说话,虞承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朝年却若有所思。 虞承衍:“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夏柒提了一个问题,“如果说心怀天下的神,看到了某个正处于危难中的村镇,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是正确地解救村镇的方法是什么?” 虞承衍道:“给他们物资度过难关!” 夏柒摇头。 楚朝年想到以前大楚境内遇到灾害朝廷的应对方法,“先组织所有的民众团结起来,然后带领他们一起去面对问题,如果是水灾就修水坝或者是想办法引水分流,岭南的梯田那里的环境不适合像其他地方一样种地,有个百姓想出来应对的办法。” “如果说是心正的神就会选择引导受灾的百姓,让他们去思考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的给予。”夏柒抿了一口水,“就算是不得不给予,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让百姓们学到某些东西,或者是让他们明白要自救等等,总之一句话,就是不会白给。” 虞承衍:“山神现在也不是白给,她每年都要娶男人。” 夏柒:“问题就出在这里。” “神是帮助人们,引导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楚朝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山神的所作所为是交易,是引诱。” “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虞承衍觉得他好像能明白点什么,但是又好像不太明白。 他一拍手,问夏柒道:“结论就是山神是坏的,对吧?” 她摇头:“也不是。” 虞承衍一脸苦相:“怎么又不是了?!” 楚朝年接过话头:“因为刚才她是在有神的基础上提出的假设,但现在我们面对的‘山神’,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神。” “怎么会不是神?花轿里的新郎......新娘在其他人唱完祝词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夏柒无奈:“但是你感觉到了灵力波动了吗?” “唔......没有。”虞承衍想了半天,“但如果是神力的话,我们也察觉不到吧。” 楚朝年反问:“一个神就为了一年一个的男人,留在这里?” 虞承衍:“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 “你们是留下来调查‘山神’背后的人。” 夏柒和虞承衍对视了一眼,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吃完早饭,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死人了!!!” “山神发怒了!!!” 门外村民陆陆续续都在往山上走,三人立刻跟上。 71、丰山城4 跟在队伍后面出了村口,夏柒没看见马车,她问楚朝年:“吃早饭的时候就没看到王海,他人呢?” “我让他先去丰山城调集人马,这里的村子都在群山中,看上去稀疏凋零,但聚集起来的人不少。” 他们三个有修炼,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不过再厉害他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抵不过村子里这么多的人,所以他先让王海去丰山城调集人马,若这里的‘山神’真有什么不对劲,也好一举拿下。 夏柒点头,“他大概要多久能带人回来?”、 楚朝年:“最快明天,最慢后天。” 毕竟丰山城环山,邻山村又在山里,山路复杂。 说话间,三人跟着长队到了山神庙。 “这!!!”虞承衍激动地刚发了个音节,他自己就捂住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夏柒直直地盯着山神庙门前,粗实的绳子正吊着个尸体,还穿着红色喜服——凌晨‘山神娶亲’的‘新娘’。 ‘新娘’双目紧闭,胸口没有起伏,看着已经僵硬了。 砰—— ‘新娘’尸体当着众人的面掉落,周平领着村民们跪伏在地上,口中乞求着山神消气。 “山神息怒!” “山神息怒!” “山神息怒!” 在后方的民众一下下磕着头,轻者额头都蹭破皮了,重者都流血了。 而他们的乞求没有效果,一簇火焰从‘新娘’的裙摆处燃起。 夏柒见状立刻绕开人群上前,尸体的脖颈处有极细的勒痕,裙角刚燃起的火焰还不算很大,她直接一脚踩灭。 她俯身想要验看尸体,却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息,她脸色微变。 “你们在干什么?!”周平指挥村民:“快把他们拉开,这么做会惹怒山神。” “他们的做法只会让山神更加愤怒!” 原本跪伏在地上的村民们顿时清醒过来,都站起来,乌压压地往三人方向冲。 “乡亲们,你们冷静一点,听我说!” 虞承衍还试图解释,但是周平的声音立刻盖过他。 “把他抓起来献给山神!这样山神就会把愤怒转移到他的身上!” !!! 虞承衍没想到自己会引火上身,他只得左右闪避朝山上跑。 根本就没办法解释。 夏柒和楚朝年也趁乱往反方向山下跑跑,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追在他们身后。 一路跑进山林,但显然村民们更熟悉山路,很快就包围了他们俩。 夏柒停下,包围他们的有十二个人,但是山顶上跪拜的人,她粗略目测都有五十人,除去周平和山长几个指挥的人,差不多得有三十多个人去抓虞承衍。 带头的村民帮着个红头巾,他拿着木棍指着两人道:“你们乖乖投降,跟着我们去向山神大人请罪!” 夏柒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散开吧,我不想伤人。” 她是故意跑的,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尽管有些麻烦,还牺牲了一下虞承衍,但现在她大概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结果。 不过,还得看虞承衍那边的情况。 “笑话,现在使我们包围了你们,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想伤人。”红头巾显然不信,他冷哼一声,一声令下,其他人和他一起拿着棍子逼近中心的两人。 夏柒转了转藤环,它延展伸长为一根藤鞭。 逼近的村民们纷纷停住脚步,惊恐地盯着她手上。 他们没有看错吧?!! 那可是一根黑色手环啊,怎么就变成了一根长鞭?!! “障眼法而已,她身上早就带了鞭子,外乡人进我们村子肯定是别有目的!!!”红头巾声音洪亮,稳住村民动摇的心,“把他们都抓起来,然后让山神大大人惩罚他们!” 话音刚落下,劲风袭过,黑色的残影一闪而过,所有村民脚跟剧痛纷纷倒在地上捂着脚哀嚎不止。 夏柒收回长鞭,它又缩回藤环套在她的手上。 “妖、妖怪!!!” 村民们都是二十到四十岁不等的青壮年,都是成日里做惯了粗活满山跑的,体格健硕下盘稳。 脚跟传来的剧痛和身边人的哀嚎让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打到他们十二个人仅仅只需要一鞭,而挥鞭的人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肯定是妖怪,只有妖怪才有这么大力气。 她肯定是对鞭子施了妖法,他们的脚才会剧痛无比。 “都说了让你们走了,非不听。”夏柒拿出一朵橙色的花,慢步走向红头巾。 红头巾看她凭空变出一朵花,立刻跪在地上磕头:“妖精大仙,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 鼻涕眼泪都吓出来了,额头上也蹭破皮,血丝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上去可怜至极。 夏柒没有半点动容,冷漠问道:“交代清楚你们拜山神的风俗是怎么来的,还有就是周家和山长在其中起什么作用。” 红头巾磕磕绊绊地说着,其他人为了挣表现想让她放了他们,一个个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到他们说完,就听到一句让他们的心如坠地狱的话。 “跳下悬崖。” !!! 村民们都顿住,是让他们主动跳下悬崖?!她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既然这样,不如就和她拼了! 虽然自知打不过,但是至少还能留个全尸,村名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打鸡血般站起来的众人,突然眼睛一闭,纷纷倒地。 一刻钟后,红头巾和其他人都睁开眼站起来,周平带着被抓的虞承衍赶了过来。 “他们人呢?!” 红头巾揉了揉太阳穴,“我们追到山崖边,他们间无路可退就跳下了悬崖。” 周平:“派人去山崖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红头巾觉得他的命令是不信任他,“周少爷,我亲眼看着他们掉下去的。”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两个少年人,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山长知道周平谨慎多疑,也跟着拉了拉他,低声道:“现在不是分散人力的时候。” 周平低眉想了想,“先回去!” 他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虞承衍:“今晚就用他献祭山神。” 72、丰山城5 “夏柒!你个混蛋!” 虞承衍被关在屋子里踱步他举着手上的银环观察半天都没能把它取下来。这在查看尸体时,她趁着混乱给他套上的,而他是在被抓之后才发现被套上了这个手环。 他就说为什么用不了灵力!!! 有灵力的话,追他的人再多一倍他都不虚,但关键就是他的灵力被夏柒给封了!!!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只好识时务地透向了。 他被村民绑着去见周平,同时知道了夏柒和楚朝年跳崖的事情。 怎么可能,他第一个不相信,但是还是做出一副伤心悲痛的样子。 后来周平说拿他祭山神,他就反应过来了,心里暗骂夏柒不做人,拿他探匪穴。 不过,想起周平说祭山神时看他的眼神,虞承衍就一阵恶寒,那种透着露骨的油腻眼神,就和恶霸调戏大姑娘一样。 想想就很恶心。 虞承衍想着反正都被绑了,就大声开骂,把心里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了。 骂到没有力气了,终于有人进来了。 鱼贯而入的村民们手上都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半粉半白的物品。 粉衣、粉裙、白烛、白灯笼...... “你们要做什么?!”还被绑着地虞承衍惊叫,他不断后退,“这衣服不是要我穿吧?!” 虞承衍掷地有声:“我告诉你们,我绝对不可能穿女装!” 还是粉色!!! 真要命!!! 村民开口:“你是要自己换,还是我们帮你?” ...... 虞承衍沉默了一会儿,见村民们全都涌过来,他立刻吼道:“我自己来!!!” “一刻钟之后,我们进来检查,如果你没有换上,那我们帮你换。” 村民帮他解开了绳子,丢下一句话就领着其他人出了门。 亲眼看着门关上,虞承衍赶紧上前插好门栓,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换和被别人看光,他宁愿选前者。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穿啊!” 他拿起衣裙左右看看,“不对,这个怎么这么眼熟?” 虞承衍回想了‘新娘尸体’上穿着的衣服,好像是差不多的,献祭山神???!!! 不会是让他级‘嫁’给山神吧?! “夏柒!你个混蛋!”他忍不住低咒出声,为了查案牺牲他的清白! 可恶! 诡计多端的夏柒! 心里骂归骂,他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研究着怎么穿衣,他发现这件衣裙也不是纯女装,上衣款式看着还是男装,就是颜色太粉了。 一刻钟之后,村民们进来,看到的就是穿戴整齐地虞承衍。 见他这么配合,村民们也都很惊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傍晚时分,一辆粉色的轿子停在院子里。 “为什么这个轿子是粉色的?我的衣服也是粉色的?”还有时间......虞承衍看了眼天边还没完全落下的太阳。 如果是把他‘嫁’给山神的话,颜色和时间对不上,“山神娶亲不是该穿粉大红色,而且时间在子夜吗?” “你还真当自己是嫁给山神呢,还想用正礼抬近山神庙。”村民给了他一个‘想得美’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鄙夷。 虞承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沉默半天才做好心理准备,问道:“......什么意思?” “外面大户人家娶妻,敲锣打鼓,十里红妆从正门进入谁不知道,娶个小妾随便找个日子从后门抬进去不就得了。”村民上下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还算有点姿色,希望能讨山神的喜爱,平息她的怒火。” “给山神做妾,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村民给他一个‘你就透偷着乐吧’的眼神。 虞承衍已经快要气炸了,脸上保持着僵硬地笑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村民真的摸了摸脸,“我要是早生二十年,再好看些,肯定也是愿意侍奉山神大人的。” 虞承衍:...... 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 不管怎么说,时间一到,虞承衍还是被迫上了轿子。 好在虽然穿着新服,却不用戴盖头,他庆幸地舒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庆幸不起来了,恨不得找个麻袋把自己套起来,戴盖头羞耻归羞耻,没人能看到他啊! 总好过现在,他坐在粉色的轿子里走过附近所有的村子,轿子还没有窗帘,相当于所有人都能看见他! 他这个一向粗心不太在意细节的人都觉得尴尬和羞耻。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不能改变就只能适应。 他直接摆烂,靠在轿子上闭眼休息,他得养好精神,虽然不能用灵力,但真遇上了什么‘山神’,实在不行还能肉搏。 很快他被抬到了山神庙,原本的红色花轿不见了,他坐着地粉色花轿落在红色花轿原来的位置上。 村民都出去了,周平走过来放下花轿的帘子,深深地看了‘新娘’一眼。 虞承衍忍着摸手臂的动作,周平的眼神像蛇信一样,粘腻恶心。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窗帘落下,他才摸了摸手臂,太恶心了。 外面的祝词声起,虞承衍脚下的花轿底座和地板同时开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掉下一个深深的隧道。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掉落到最底层,任凭他怎么吼叫也没有半点响应。 咔嚓—— 虞承衍抬头,刚好看到天花板完全合上。 环顾四周,他这是掉落到了一个......房间? 不,准确的来说是囚牢,没有哪个房间的门是有缝隙的栏杆。 走到栏杆前,门锁打不开,但是他看到了对面和左右两边都是和他一样的牢房。 两排,一边五间囚牢,一共十间。 关键是,他还看到到了其他囚牢里关着人! 每间囚牢三到五个人不等,全都是男人! “这么快有有新人来了?” “昨天那个不是被玩死了,可不得补个新人。” “这个看着就比昨天的难搞,不像是个委曲求全的主。” “看着也不像是丰山城附近的人,估计是外地过路被看上的吧。” “长的倒是俊朗,就是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像他这种货色,应该会被送去‘天上’吧?” 虞承衍听着他们自顾自地交谈,嘴角不禁抽了抽。 他这是掉进了什么魔窟啊!!! 夏柒,你到底在哪儿啊?! 73、丰山城6 夏柒就在山神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一个人敢冒着对山神的大不敬,走到山神像后面查看。 她和楚朝年等到傍晚,看着粉红色的花轿被抬进来,自然听到了虞承衍的声音。 周平带领村民念完祝词之后,众人纷纷高兴,认为山神收下了祭品。 等人都离开,两人才从山神像后面走出来。 夏柒撩开轿帘,仔细查看底板,然后又把花轿挪开,敲了敲地上的砖块以及附近的砖块。 楚朝年:“底下是空的。” 实心和空心的声响明显不同,前者沉闷,后者空荡回响。 夏柒道:“他们念祝词的声音应该是盖过了虞承衍掉下去的声音。” 楚朝年:“找机关还是......” 夏柒:“跟上周平。” 夜幕降临,趁着周平还没走远,两人很快就跟了上去。 主要还是因为周家就建立在山脚下,从山神庙下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两人看着周平进门,虽然是晚上,有夜幕遮掩,但是直接跟在人家身后进去就不现实了。 “现在怎么办?”楚朝年没有‘私闯民宅’的经验,遇上这种情况也没办法了。 “绕到那里。”夏柒指了指后院的墙,“周家是傍山而建,我们走弯曲的山路从山神庙下来也不过一刻钟而已。” 山神庙的地板又是空的,它下面必然是有一个隧道,直接连入山体内。 楚朝年秒懂,周家表面上依山而建,但实际上还有一部分空间是藏在山体里不被知道的。 后院墙外很偏僻,不会有人巡守,夏柒贴近墙体,没有听到里面有声响。 “这里没有栽树,我们...怎么进去?”楚朝年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大树,虽然他并不会爬树。 夏柒纵身一跳,双手抓住墙头,三两下就站了上去。 楚朝年瞪大了眼睛,倒是没有料到她还有这一手,紧接着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上墙头。 “你....”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夏柒的手就覆上来,朝院内一指,周平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 等到他推开门走进房间,夏柒才慢慢放下手,她没有收回藤鞭:“你能自己下去吗?” 楚朝年往下一看,头有些晕,身体轻微摇晃。 夏柒见他的反应就知道恐高了,伸手提着他腰间的鞭子,纵身一跃把人带下地。 “深呼吸。” 楚朝年的心脏慢慢平复,抬头对上一双关心的目光,耳根有些发烫。 “我没事。” 夏柒点点头,嘴角抿得死紧,显然是在憋笑。 羞恼的情绪涌上来,楚朝年往前走,“先跟上去吧。” 两人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就推开门,里面没有人。 “书房?”楚朝年看着博古架和摆满纸笔的书桌。 “周平不见了,机关就在这间房里。” 末世之前,夏柒看的剧和小说也都不少,书房、卧室都是机关高频区,她倒是还没见过机关设置在人来人往的大厅的。 她挨个去碰博古架上摆放的东西,没有一个是连接底座扭动的开关。 “机关不在这上面。” 楚朝年查看了其他摆件,也没有触发机关。 “我这边也没有。” 夏柒皱了皱眉,随手拨了一下笔架上没有蘸墨的笔,“总不会是这个玩意儿吧。” 虽然说着不信,她还是紧盯着四周,就万一出发了什么机关呢。 没有任何反应,夏柒叹了一口气。 笔尖在空中来回摆荡,在第七个来回时,博古架缓缓挪动。 夏柒:...... 两人先后进了隧道,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虞承衍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大爷的!” 顺着声音找过去,夏柒看见了两排‘牢房’,准确来说说里面的布置的确是房间,但却是像牢房一样用得铁栅栏,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里面的样子。 每间房里都有三到五个人,他们见到夏柒和楚朝年都惊恐地瞪大眼睛。 两人找到发出声音的‘房间’,虞承衍受惊地抱紧自己的双臂靠在墙边,惊恐地盯着房间的一角。 周平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 “你没事儿瞎叫什么。” 夏柒松了口气,他叫的那声音太大,她还真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呢。 “我当然有事!他扒拉我衣服!” 虞承衍指着周平,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把手环伸向她:“还有你这给我弄得什么玩意儿。” “咳咳。” 夏柒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顺手给他把手环摘下来。 “你们是谁?!”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起来像是来救人的。” “你们能放开我们吗?!” 被关着的男人们纷纷开口,你一句他一句,活像三百只鸭子齐齐嘎叫。 夏柒揉了揉耳朵,“闭嘴!” 楚朝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一群人又齐刷刷开口,各回答各的。 “都给我闭嘴!” 夏柒指了个对面的房间的人,他五官偏柔,但脸上有道明显的疤痕:“算了,你来说。” 疤痕脸:“我是去年山神娶亲掉下来的。” 所谓的山神娶亲不过是周家和山长的阴谋罢了。 山神娶亲的风俗至今有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传言说被山神选中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吃着最美味的食物,用着透明的琉璃盏,穿着最华美的衣物。 所以很多男人都愿意成为山神的‘新娘’,但是等他们满怀期待地坐上花轿,从山神庙落下地牢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周平的父亲是最早出山的那一批人之一,我听家里人说过,当时出去了三十多个人,就他一个回到了村子,家里还修起了青砖瓦房,就连山长也是周家的亲戚。” “这里只有我是去年的......”刀疤脸闭了闭眼,声音沉痛:“新娘。” “其他的人都是从别处被带过来的。” 楚朝年左右扫了几眼,除了刀疤男,其他男人脸上要么有明显皱纹,要么也是有疤痕。 有刀疤、有灼痕、还有鞭痕......各种各样。 夏柒眉头紧皱,耳朵动了动。 74、丰山城7 周家地牢里的人都是年老色衰后被‘天上’驱逐出来的,而周家只是为‘天上’寻人的一环。 ‘山神娶亲’虽然一年才只有一个人,但却是最不会令人起疑的手段。 当然,周家的手段也不只是山神娶亲,来往的外乡人,进山后失踪的人......大多都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至于级‘天上’,则是丰山城暗中著名的销金窟,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奇珍异宝,只要有钱就能得到。 至于被关在地牢里的男人们,留着他们是对每年的‘新娘’或是被抓来的人进行简单的教学。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驯服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杀鸡儆猴。 刀疤脸刚掉下来的时候不能接受,他不想被送到‘天上’,就自己拿刀在脸上划了一道。 容貌有碍,不能带到‘客人’们的面前。 他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反而陷入更深的痛苦中,因为即便不被送去‘天上’,他也成了周家知情人的禁.脔。 虞承衍听得一脸扭曲,楚朝年紧皱眉头,两人的眼中都燃起怒火。 夏柒打开了牢门,得到了一众被困人的感谢。 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阵阵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带着数十个家丁堵在唯一的出口。 “还不束手就请,你们逃不了了!” 在地上装死的周平立刻就站起来了。 为首的周家主什么都还没说,牢房中就吵嚷起来了。 “家主,赶紧抓住他们!” “就是新来的那小子把少爷打成重伤,这两人是他的同伙。” “他们还想打听‘天上’,心思不纯啊!” 牢笼里这些人都飞快地撇清关系。 “我们假意求饶就是想让他们降低戒备,好查看少爷的伤势。” “少爷刚才被打昏在地,我都快吓死了!” “家主要为少爷报仇啊!” 楚朝年和虞承衍都瞪大了双眼,这些人怎么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夏柒鞭子一甩,冷静地勾着周平的脖子挟持他做人质。 “把牢房门都关上。” 周家主摆手,他手下的人都照做。 周家主谈判道:“你们逃不掉的,放开我儿,我就让你们离开。” “你们去死角,别堵在门口。”夏柒懒得跟他周旋,直接提出要求。 密室内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左右两边是牢房,走廊尽头是死角。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你们先放开....” 周家主的话还没说完,周平就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脖子!你放手...快放...” 周平说不出话来,脖子上的鞭子就跟有意识一样缠地死紧,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他脸色涨红,肺部的空气不断减少,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我不想商量。”夏柒作势要扯动鞭子。 “别别别!” 周家主连忙制止她的动作,他就周平一个儿子。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往死角走。” 突然间出口的石门关上,地面开始震动。 “夏、夏、夏....” 虞承衍话都说不清楚,他现在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山、山、山要塌了!!” 夏柒放开周平,鞭子往天花板一甩,啪的一声,一块方正的天花板掉落。 藤鞭顺着隧道穿出,缠绕住某个不知名的东西,夏柒拉了拉鞭子准备试承重,眼眸一低,朝虞承衍和楚朝年道:“你们俩快拉着绳子上去!” 其他被锁在牢房里的人纷纷哭喊求饶,周家主带着的人也都尝试去打开唯一的出口,无果。 他们都涌向夏柒三人所在牢房,唯有这间牢房有向上的出口。 原本就算有出口也无济于事,但现在夏柒手里藤鞭能通向外面,他们都看到了希望。 楚朝年和虞承衍先后我这藤鞭,而它就像是能无限延长和缩短一样,两人一前一后不断上升,而鞭子的长度却没有变短。一端连在洞口上方,一端连在夏柒的手上。 夏柒手上一拉,藤鞭自动缩短,带着她向上。 离她最近的周平想要伸手抓住她却被反蹬一脚,倒在地上,周家主和家丁也都涌进门,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到强烈,在生命的威胁下,谁还管得了其他人的死活。 其他牢笼里的人哭喊着,家丁们拥挤踩踏着,但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柒的鞋底消失在他们的头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承衍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不对啊,下面的震动强烈,这上面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是地龙翻身,越高震感越强才对。 “咦,你这鞭子好长!” 虞承衍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藤鞭缠绕在山神像上一圈又一圈,宛如蝉蛹般包裹着它。 “是什么法器吗?” “你放开我!!!” “快点放开我!!!” “谁?!” “什么声音?!” 虞承衍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那儿呢。”夏柒往前一指,被藤鞭紧紧缠住的山神像。 山神像:“快点放开我,他们要出来了!” 一群乌压压的人顺着就隧道往上爬,夏柒松了松鞭子,地面再次传来一股震感。 一颗平整圆润的大石头从庙顶砸落,稳稳地堵在机关洞口。 鞭子又缠上了山神像,震感消失。 “你到底那边的啊?!快点放开我。” “他们做的事情都死有余辜,你干嘛拦着我。” 虞承衍摸了摸手臂:“你是哪路神仙,能不能现身说话,你这样我瘆得慌。” 空荡的声音回响在庙宇内:“我就是这里的山神,” “山...山神?!” 夏柒:“她骗你的。” 信以为真的虞承衍:...... “我...我没信她,就是惊讶。” 夏柒给了他一个‘你看我相信吗’的眼神。 砰—— 山神庙外一道烟火响起,楚朝年掏出信号弹往天空发射。 没一会儿,王海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手下的侍卫一部分到周家封锁搜查,另一部分在山神庙上面挪开巨石,把隧道下的人都抓了起来送往丰山城。 其他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夏柒三人,山神像左右晃了晃:“我把他们埋不就解决问题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 夏柒:“他们死了,其他地方的‘山神’会继续存在,先抓回去,才能顺藤摸瓜把‘天上’查出来。” 虞承衍指了指山神像:”“说了半天,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山神像和夏柒的声音同时发出。 “我是山神。” “她是山鬼。” 75、完结 “放开我!” 山神像动了动,夏柒收回藤鞭。 山神像松了一口气,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心脏。 充满灵气的藤鞭刺破它的心脏,它顺着心脏而下扎根土地,以迅雷之势在无形的地下蔓延,顷刻间布满大山底部。 地动山摇,山中的‘山神庙’尽数倒塌。 夏柒他们所在在山神庙也一阵摇晃,但只有天顶碎裂,分崩开来。 没有伤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好了,结束。” 夏柒收回藤鞭,山神像应声倒下,化成一个白裙少女。 她也是曾经的受害者,活活被埋在水泥雕塑中窒息而死,最后一口气憋在心中使其化为鬼。 群山地震破除她们的泥封,让她们得以重见天日,要报仇报仇,要转生转生。 手下很快来,邻山村作恶者也被尽数抓走,不日问斩。 “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白裙少女因着心脏被藤鞭穿过,沾染最多夏柒的灵力,成为了真正的灵鬼。 她不想再入轮回,想跟着夏柒。 “走吧。” 夏柒望天。 夜幕褪去,黎明已至。 一行人踏上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