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红全文阅读》 第0001章 武德四年,冬月十五 西北的冬天寒冷刺骨,太极宫武德殿正殿内却燥热如夏。 熊熊燃烧的地火龙,将一股股热气送到了武德殿正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李吉穿着一身素色单衣,依然觉得燥热。 曲卷的褐红色长发中已经渗出了一些汗水,鹰钩鼻上也有点点汗珠汇聚。 李吉想扯开衣领解解热,但他的身份似乎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现在是一位皇族,还是一位青史留名的皇族。 他现在是唐高祖李渊的嫡四子,齐王李元吉。 一旬前,李元吉跟自己的养母陈善意发生了口角,盛怒之下下令麾下的猛士将陈善意分尸。 此举触怒了上苍,上苍降下了一道雷霆,将李元吉当场劈死。 李元吉死后,上苍似乎才意识到李元吉还有独特的历史使命没有完成,于是就将李吉弄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取代了他。 李元吉死的很痛快,麻烦却留给了李吉。 虽然李元吉被上苍劈死了,陈善意逃过了一劫,但李元吉违背人伦的举动,触怒了李渊。 李渊带着太医令检查了李吉的伤势,确认李吉被雷劈了以后,并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以后,果断下达了禁足令,并且没有期限。 李吉就这么被李渊禁足在了武德殿,罪名是苛待宫人。 陈善意虽然养育了李元吉一场,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李氏的家仆,在宫里没什么名分。 李渊不可能为了一个家仆,让嫡子背上不孝的名声。 李吉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李渊将他禁足,他也乐得清静。 他不用顶着李元吉的身份,去跟自己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便宜大哥李建成一起狼狈为奸,也不用去跟自己那个面上笑嘻嘻背地里却贼阴险的便宜二哥李世民斗智斗勇。 争夺皇权的斗争是残酷的。 李吉不介意借此良机,跳出争夺皇权的樊笼,做一个快乐逍遥的闲散王爷。 依照后世的史学家、历史研究者、历史爱好者们的论证,大唐的王爷们绝对是历朝历代王爷中过的最舒服、最逍遥的一群人。 他们除了在权柄上不如皇帝,剩下的跟皇帝也没太大差别。 皇帝能享受到的快乐,他们能享受,皇帝享受不到的快乐,他们也能享受。 只要不作,基本上不会死。 眼下是武德四年,李元吉和李世民还没有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要李吉不去招惹李世民,不贪恋权势,做一个逍遥王,还是轻轻松松的。 李吉已经开始憧憬以后‘农夫、山泉、有点钱’、‘妻妾成群、子孙多’的幸福生活。 虽然李元吉给他留下了一些麻烦,但李元吉也给他留下了庞大的钱财、广阔的封地、以及上百人的‘后宫群’。 其中就包括那位大名鼎鼎的巢刺王妃杨氏。 就是冒着李元吉的身份,去跟李元吉的一众妃嫔们过日子,有些心里压力。 他总觉得他是在偷人。 所以在禁足的这一旬日子里,他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安慰自己,以消除自己心里的负罪感。 比如历史上许多大人物都贪恋别人的妻子爱好,曹操是如此、李渊也是如此、李世民不必多说、李治更过分、赵匡胤偷偷摸摸、赵光义恬不知耻、皇太极和多尔衮为了争夺大玉儿,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他如今也算是一位大人物,有点大人物们的共同爱好,不过分吧?不过分吧?不过分吧? 再说了,大唐的宫闱以脏出名,他变脏了,也不是他的错,他是近墨者黑。 嗯,对,就是这样…… “去,告诉府上的尚寝,让她少往地火坑里扔点柴,再差人去寝殿……嗯,这个先算了。” 李吉微微扯开衣领,在身边侍婢惊恐的眼神中吩咐。 十四岁的小侍婢,一边唯唯诺诺的应答着李吉的吩咐,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李吉,“殿……殿下,您失仪了。” 李吉瞪了小侍婢一眼,“我在自己府上,还不能自在一点?!” 侍婢吓了一跳,赶忙匍匐在地,壮着胆子,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殿……殿下失仪,尚仪会怪罪婢子的。” 侍婢说完话,就咬着牙,闭着眼,等待自家殿下宣判。 自家殿下的残暴,在大唐是出了名的,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就跟对谁下黑手,一旬前,养育他长大的陈夫人,差点都被他杀了。 侍婢也不想招惹他,可府上的女官更残暴。 她们仗着殿下的纵容,对府上的婢女、太监相当凶残。 婢女、太监稍有犯错,她们就会抓着不放,不榨出油来,决不罢手。 更恐怖的是,她们在榨干了婢女和宦官身上的油水以后,还会勾结府上的属官,拿婢女和宦官的性命去威胁他们的家人,继续榨油。wenxueзч.net 侍婢情愿自己被处死,也不想让她的家人被府上的女官和属官拿捏。 那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侍婢闭着眼睛,颤颤巍巍的等待了许久,也不见自家殿下发话,心头一跳,难道殿下要亲自动手? 刚准备睁开眼瞧一瞧,就听李吉语气无奈的嘀咕,“我在自己府上,还不能自在点,简直了……” 李吉拉上衣领,对侍婢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传令吧。” 侍婢见李吉拉好了衣领,还没怪罪她,如蒙大赦,赶忙应允了一声,倒退着离开了正殿。 出了殿门以后,侍婢才意识到,自家殿下似乎……不一样了,似乎变仁慈了? 难道是心里有喜事,所以变仁慈了? 李吉在侍婢走后,皱起眉头。 侍婢的反应他尽收眼底,齐王府的情况,他通过李元吉的记忆也有所了解。 李元吉自己残暴也就算了,还纵容自己的属官、亲信,跟着自己一起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比李元吉还凶残,李元吉非但不管,反而很乐意为他们背恶名。 在他们的努力下,齐王府内的人,以及齐王府外的人,畏惧李元吉,如同畏惧蛇蝎。 “这么干可不行,迟早会被人下毒,或者放冷箭啊。即便是从李世民手里逃过一劫,也避免不了横死的下场。” 李吉沉吟着,对着殿外招呼一声,“谢叔方?!” 殿外一个十二岁,面容稚嫩,身着皮甲,腰挎横刀的少年,匆匆走进殿内,单膝跪在李吉面前。 “殿下吩咐!” 谢叔方身上看不到半点朝气,反而沉稳的像个中年人。 谢叔方年纪小,经历却很丰富,拥有四年从戎经历。 也就是说他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从戎了。 谢叔方也算是名门之后,祖上出过名将、大诗人,前隋的时候,家道中落,跟着父亲和两个兄长在长安城内讨生活。 李渊攻夺长安城的时候,他的父兄皆惨死在大战中。 不过不是李唐的兵马杀了他的父兄,而是长安城内的前隋乱卒,抢夺他家钱财的时候杀了他父兄。 李渊攻占长安城以后,李元吉奉命清理长安城内的街道,碰见了他,他当时只有八岁,正在跟一个大汉争夺一张胡饼。 他在跟大汉缠斗的时候所表现出的凶狠,深得李元吉赏识。 李元吉就将他纳入了府中做了一个侍从。 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发生的时候,他是齐王府内唯一一个领着兵去驰援李元吉的人。 在得知李元吉被李世民所杀以后,配合着薛氏兄弟,宰了李世民麾下两员大将,为李元吉报仇。 虽说他后来也做了李世民的官,但他对李元吉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李吉觉得,他大概是齐王府内唯一一个忠勇之士,所以对他颇具善意,“听说府上的女官和属官,在宫外置办了不少家产,你去帮我查一查,看看这些家产是怎么来的。” 谢叔方一愣,不解的看向李吉。 李吉笑问,“有问题?” 谢叔方迟疑道:“臣不擅查访,而且臣一个人也查不了这么多人的消息。” 谢叔方从戎四载,跟着李元吉也混了不少功劳,如今官拜齐王帐内府执仗亲事,正八品上。 所以在李吉面前可以自称一声臣。 李吉笑道:“你是怕得罪人,还是担心我滥杀无辜?” 谢叔方的能力,李吉可比李元吉清楚。 李元吉只知道谢叔方习武有天赋,是个武将胚子,李吉却知道,谢叔方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胚子。 历史上谢叔方可是活到了李治登基的时候,官至洪广二州都督,正三品,文治政绩相当突出,百姓们赞其‘如事严父’。 他现在年龄是小了一些,可查几个不知道收敛的酒囊饭袋,还不是问题。 谢叔方明显是摸不准他的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才借故推脱。 “刚才的事情,你在殿门口也听到了。你说府上那些人到底有多过分,才会逼的一个侍婢,情愿冒犯我,被我杀死,也不愿意犯错以后落到他们手里? 连我身边的侍婢都得畏惧他们,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畏惧他们?” 李吉收起笑脸,质问。 他不好直接告诉谢叔方,他要清理府上的奸佞,他只能以李元吉的处事方式给谢叔方一个答案。 谢叔方听到李吉的话,瞬间明白了府上的那些人应该是触碰到自家殿下底线,才会被自家殿下惦记上。 自家殿下只吩咐他查访,并没有让他直接抓人,那就说明自家殿下并没有牵连无辜的心思。 当即,谢叔方抱拳,道:“臣领命!臣需要一些人手配合。”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道:“府上的人手,你觉得信得过的,可以随意调用。” 停了一下,李吉又沉吟着道:“有人为难的话……那就抓起来。” 第000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嗯? 抓起来? 不是杀了吗? 殿下什么时候变仁慈了? 谢叔方有点懵,但还是躬身应允。 “喏!” 谢叔方起身,拱着手倒退着离开正殿。 “等等!” 谢叔方刚退了几步,李吉的声音响起。 谢叔方赶忙返回原地,单膝跪地,“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吉淡然笑道:“我要你蹦着跳着退出去。” “啊?!” 谢叔方更懵了,稚嫩的脸上一脸茫然。 李吉故意板起脸,“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必须遵从。 谢叔方不仅是齐王府的官,也是齐王帐前的兵。 谢叔方懵逼的站起身,动作僵硬的蹦着、跳着退出了正殿…… 李吉瞧着谢叔方僵硬的动作,暗自摇头,“还是没有一点儿少年人该有的样子,还得引导……” 谢叔方走了,侍婢也走了。 正殿内就剩下了李吉一个人,李吉也就自在了。 他再次扯开了衣领,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正殿中的软榻上。 过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一位一身深蓝服袍的女子,端着一张红木方盘,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 李吉瞧见了女子,心里微微一叹。 女子两鬓的长发略有些暗淡发白,头顶的发髻中的一缕缕白发清晰可见,女子只有三十五岁,看着却像是五十岁。 之所以称其为女子,而不是妇人,是因为她还云英未嫁。 一旬前,她还是一个光彩夺目,乌发飘飘的靓丽女子,现在她变成了一个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头发枯黄的女子。 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具即将腐朽的行尸走肉。 她就是李元吉的养母陈善意。 一个被李元吉伤的千疮百孔,却依然关心着李元吉衣食住行的女人。 李吉看的出来,她一颗心早已系在了李元吉身上,对李元吉好,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李元吉居然命人将她分尸,简直是禽兽不如,难怪上苍会看不下去,一雷劈死他。 李吉也看不下,他继承了李元吉的一切,他不介意帮李元吉赎罪。 李吉站起身,光着脚,主动迎上前,边走边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呼唤,“陈娘娘……” 娘娘在大唐并不是一个尊贵的称呼,而是一个很普遍的称呼。 宫里的嫔妃可以称为娘娘,宫外寻常百姓家里的婶娘、姨娘、养母、乳母也可以称呼为娘娘。 这个称呼一直沿用到了后世。 后世关中一些地方,依然将自己的婶娘称之为娘娘。 就是发音有点古怪(nia,二声)。 陈善意像是没听到一般,目光呆滞的继续往前走。 直到李吉的双手触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点反应。 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没让李吉的手再碰她。 那是她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的一种反应。 李吉没敢再刺激她,站在原地柔声道:“陈娘娘,我是三胡啊……” 三胡是李元吉的小字,李元吉却非常讨厌别人叫他三胡。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别人叫他三胡,他还会应,长大了,懂事了,别人再叫,他会翻脸。 之所以会如簇,是因为他的长相有点返祖,胡人的特征相当明显,跟哥哥姐姐们的汉人长相有明显的区别,站在哥哥姐姐们中间就像是个异类。 他的生母窦氏因此不待见他,对他不管不问,所以他才由陈善意抚养长大。 他性格残暴,跟他不受生母待见,有很大的关系。 依照李吉对历史的了解,李元吉之所以长得像个胡人,跟窦氏有极大的关系,窦氏嫌弃李元吉,完全没有道理。 李元吉的父系有没有胡血,这个真不好说,历史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李吉在李元吉记忆里也没找到相关的记忆,但是母系有胡血,那是铁板上钉钉的。 陈善意听到‘三胡’二字,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仰头看向李吉。 目光落在李吉脸上以后,突然瞪圆,一脸恐惧。 陈善意的身体开始哆嗦,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红木方盘放在一边,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李吉看着陈善意的反应,有些心痛有些心酸。 他蹲下身,低声道:“娘娘,三胡知道错了……” 陈善意身躯一颤,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磕磕巴巴的道:“奴……奴告退……” 李吉还要说话,陈善意已经爬着逃出了正殿。 李吉恨不得给李元吉一巴掌,咬着牙骂了一句,“贼尼马!” 李元吉真不是个东西! 养母见了他比见了鬼还害怕,可见他对养母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李渊和窦氏也不是啥好东西,生而不教,弄出了个祸害害人。 李渊、窦氏不愿意教,完全可以给陈善意一个身份,给陈善意教育李元吉的权力,让陈善意教导李元吉做人。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以至于李元吉懂事以后,陈善意根本没办法教育、管束李元吉,最终让李元吉变成了一个祸害。 李吉已经决定了,等府上的奸佞处理完,等禁足期过去,他就带着府上的莺莺燕燕和陈善意出去游山玩水。 这宫里他待着不自在。 这宫里处处透着‘吃人’二字,他实在没办法待不下去。 李吉心里不痛快,端着陈善意留下的红木方盘,放在坐榻前的长几上,依着长几席地坐下。 这一坐就到了傍晚。 傍晚的时候,李吉的心情依然没有半分好转,他准备出去走走。 李渊只是将他禁足在了武德殿,可没有将他禁足在武德殿正殿。 武德殿各处,他还是可以去走走的。 武德殿是李渊赐给李元吉的府邸,是宫殿,也是齐王府。 武德殿占地面积极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武德殿内不仅住着李元吉、李元吉的妃子、夫人、儿女,还住着上千宫人和数百侍卫。 往东是武库和尚食内院,再过去是太子李建成的东宫。 往西依次是大吉殿、立政殿、万春殿、两仪殿、千秋殿、公主院、百福殿,以及李世民居住的承庆殿,也叫秦王府。 承庆殿以前叫承乾殿,李世民的嫡长子李承乾出生的时候,有官员认为,李承乾出生于承乾殿,承乾有‘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是个好兆头,李渊就赐其名为李承乾。 承乾二字被自己的孙子用了,自然不能再用做殿名,于是乎李渊就改承乾殿为承庆殿。 意思就是庆祝李承乾降生。 让成年的儿子们住在宫里,这绝对是李渊的一个骚操作。 李渊此举的本意是让儿子们住在一起,能够互相走动,增进兄弟情谊。 为此他还特地将三个儿子居住的地方安排到了一条贯通太极宫东西的中轴线上,中轴线上还有无数的门户,可以让儿子们随意走动。 可惜,李渊是第一次当皇帝,根本不知道,皇权的诱惑力根本不是区区情谊就能抵挡的。 当他们贪权的野心超过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以后,李渊所提供的方便之门,就成了他们同室操戈的通道。 李吉光着脚走到正殿门口,感觉到了透骨的凉意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 李吉刚要吩咐守在殿外的门婢伺候自己穿鞋,就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赶到了正殿前。 武德殿的侍卫可以在前殿和正殿通行,唯独不能去后殿。 后殿是寝殿,里面住着齐王府的女眷。 侍卫走到殿前,看到李吉正站在门口,赶忙施礼,“殿下,尹监门求见。” 李吉皱了一下眉头,“不见。” 侍卫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小声道:“尹监门已经闯过了前殿,正往这里赶……” 李吉一脸不悦。 尹监门叫尹阿鼠,女儿是李渊的宠妃尹德妃,外孙是酆王李元亨。 尹阿鼠父凭女贵,从一个泼皮摇身一变成了太极宫两仪殿的监门官。 李元吉、李建成和尹德妃私底下有一些利益上的往来,所以尹阿鼠在太子宫和齐王府可以横行无忌。 历史上记载,李元吉、李建成和尹德妃有一些超越友谊的关系,就目前李吉从李元吉那里得到的记忆看,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们之间传递消息,基本上都是通过尹阿鼠以及尹阿鼠手下的宿卫。 平日里见面,也是在李渊大摆筵席的时候。 李吉没有争夺皇权的心思,自然不用给尹阿鼠什么好脸色,当即下令,“赶出去!” 侍卫一愣,正准备应允,尹阿鼠已经闯到了正殿前,看到李吉站在正殿门口,放声大笑,“殿下,我今日为你出了一口恶气,你可得好好犒赏我。” 第0003章 中山狼 尹阿鼠长得尖嘴猴腮的,留着两撇胡子,看着瘦瘦小小的,穿上宽大的绿色官服,活像是一个大王八。 李吉很想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一个又靓又媚又聪明的闺女的。 难道是基因突变? 就在李吉胡思乱想的时候,尹阿鼠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口,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理直气壮的吩咐门口的门婢、侍婢,去给他准备酒肉。 李吉瞧着他指使府上的人,就跟指使自己家里人似的,心里很厌恶,但却并没有将他赶走。 李吉想知道他所谓的出恶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能让一位贵妃父亲、王爷外公如此理直气壮的问他讨赏,事情应该不会小。 李吉背负双手,回到了正殿内的长几后坐下。 尹阿鼠呼呼喝喝的跟了进来。 坐定以后,李吉没急着发问,尹阿鼠也没急着说。 一直到酒肉上齐了以后,尹阿鼠一边吃着酒肉,一边志得意满的道:“殿下,我今日可是为你和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哦?” 李吉故作惊奇,“愿闻其详。” 尹阿鼠猛灌了一口酒,挤眉弄眼的道:“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跟秦王不对付吗?今日那齐王府的属官杜如晦骑马从我府上路过,被我找了个由头,痛打了一顿,手指都打折了两根。 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帮你和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李吉一愣,愕然道:“谁?” 尹阿鼠不解的道:“杜如晦啊,殿下不会不知道杜如晦吧?” 不等李吉回答,尹阿鼠自问自答,语气坚定的哈哈笑道:“杜如晦可是秦王府的大谋士,殿下不可能不知道。” 李吉脸上不露声色,心里暗自嘀咕。 杜如晦我当然知道,房谋杜断之名如雷灌耳。 只是这种人物,居然被一个泼皮打了,还打断了手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李吉默不作声,尹阿鼠急忙追问,“殿下,你说我该不该赏?” 赏? 赏你个大头鬼啊。 你这是将李世民往死里得罪。 李世民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给你的坟头草定尺寸了。 说长三尺,就绝对不允许长三尺一寸的那种。 “我记得杜如晦可是秦王心腹,你打了杜如晦,就不怕秦王找你兴师问罪?” 李吉疑问。 “嘿嘿……” 尹阿鼠猥琐的一笑,挑着眉,得意的道:“我打了杜如晦以后,就派人给宫里传了话。秦王想找我麻烦,那也得过了圣人那一关。” 尹阿鼠口中的圣人,就是李渊。 百官们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称呼李渊为陛下,私底下叫什么的都有。 有叫圣人的,也有叫大家的,还有叫主上的。 具体的就看亲属关系,以及所处的位置。 百官们一般称呼李渊为圣人。 宫里的人一般称呼李渊为大家。 昔日唐国公府上的家臣,以及跟着李渊一起在太原起兵的从属,可以称呼李渊为主上。 李吉心中感慨,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够无耻,也够聪明。 尹阿鼠先将此事捅到李渊面前,再加上他女儿吹枕边风,他打杜如晦这一顿,就算是白打了。 李世民不仅没办法帮杜如晦找回场子,说不定还会挨李渊的骂。 杜如晦在历史上是大名鼎鼎,但他现在只是秦王府的一个属官。 即便是李世民在修文馆弄出个十八学士,将杜如晦的身份又抬了抬,在李渊面前依旧不够看。 一个国丈和一个亲王府属官发生了冲突,偏向谁,一目了然。 以李渊的身份,不可能跑去找杜如晦兴师问罪,所以一定会召见李世民,问李世民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 李吉感慨,“你真是个人才……” 尹阿鼠此举,虽然不能让李世民伤筋动骨,但绝对能恶心死李世民。 若是李吉有意跟李世民作对的话,尹阿鼠此举确实是在帮他出气。 可是李吉无心争夺皇位,那么尹阿鼠此举就毫无意义,甚至还有点给他树敌的意思。 尹阿鼠不知道李吉心思,听到李吉夸他是个人才,乐呵呵的道:“那殿下还不犒赏犒赏我?” 李吉瞥了尹阿鼠一眼,漫无条理的道:“你要讨赏,也该去东宫……” 尹阿鼠和李世民之间的恩怨,他不想插手。 尹阿鼠立马道:“东宫我已经去过了,太子殿下足足赏赐了我一百金饼。” 说完还冲李吉挤眉弄眼,似乎在告诉李吉,你的赏赐即便不能跟太子平齐,也不能比太子少太多吧? 李吉已经失去跟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继续说话的兴趣。 这家伙完全是爱钱不要脸,也不要命。 一个人吃两家饭,那得有一定的智慧,没有智慧,那就是在找死。 现在齐王府和东宫是合作关系,那以后呢? 他已经决定了退出皇权之间的争斗,以后注定要跟东宫分道扬镳。 尹阿鼠在东宫和齐王府反复横跳,不是找死是什么? “既然我大哥已经赏过你了,那我就不赏了,天色已晚,你速速回府去吧。” 李吉淡然吩咐。 尹阿鼠急了,“那怎么行?!我帮殿下出气,殿下不赏我,以后谁还肯为殿下出力?” 李吉瞥着尹阿鼠语气微冷道:“所以我非赏赐你不可?” 尹阿鼠听出李吉语气不善,他想仗着身份强辩,但想到齐王的恶名,只能忍气吞声的嘀咕,“即便是不赏钱财,赏个婢女也行……” 说着,看向了守在门口的门婢。 门婢姿色上佳,年龄不大,是个美人胚子。 尹阿鼠早就盯上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讨要过去。 “送尹监门出府!” 李吉懒得再跟尹阿鼠废话,他跟一个注定要死的蠢货没有什么好讲的。 门口的侍卫,听到李吉吩咐,立马走进殿内。 尹阿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大叫,“殿下?!你怎能如此对我?!” “叉出去!” 李吉冷喝。 侍卫浑身一颤,快速上前架起尹阿鼠就往殿外跑去。 尹阿鼠被侍卫们架着,依然大喊大叫。 李吉充耳不闻。 至于尹阿鼠回头会不会像对付李世民那般,跑到李渊面前去告状,李吉一点儿也不在乎。 尹阿鼠的女儿是贵妃,外孙是亲王,但仅仅是个没有外戚依仗的无权无势的贵妃、一个封地仅有百户的庶亲王而已。 李吉的便宜老娘可是皇后,外戚势力相当庞大,封地拿万户说话。 双方之间有天壤之别。 而且李吉是嫡亲王。 在大唐,嫡庶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嫡系的子女,从出生起,就拥有家业的继承权、话语权。 而庶系子女,从出生起,就是为嫡系而活。 嫡系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不需要他们了,他们才能为自己而活。:魰斈叁4 李渊自己就是嫡庶之道的受益者,他肯定会拥护嫡庶之道。 况且,李渊的嫡系子女,在智慧、能力、才情上,远远碾压庶系。 李渊对嫡系子女的感情、爱护,也远比庶系更深。 李渊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贵妃、一个庶皇子,为难自己的嫡系子女。 尹阿鼠真要是去告状,李渊顶多也就骂骂人而已。 …… 李吉料到了尹阿鼠会去告状,只是没料到尹阿鼠告的那么快。 在李吉送走尹阿鼠,放弃了出去走走的打算,准备就在武德殿正殿歇下的时候,李渊身边的近侍宦官内侍少监刘俊就匆匆赶到了武德殿。 刘俊是一个面白无须,白胖白胖的中年人,穿着内侍省少监的官服。 见了李吉,躬身一礼,直起身,高声道:“大家口谕,着殿下到两仪殿见驾。” 李吉刚刚脱下外衣,听到刘俊这话,又开始穿。 “尹阿鼠去两仪殿告我了?” 李吉一边穿衣服,一边仰头问。 刘俊没有回话,只是躬身而立。 李元吉不仅跟府上的人关系不好,跟宫里其他人关系也不好。 以至于李吉找刘俊套话,刘俊都不搭理。 据李吉所知,刘俊去了东宫或者秦王府,一般都会透漏一些消息的。 李吉也不在意,穿好衣服,又道:“我不是被禁足了吗?能出去?” 刘俊弯下腰,轻描淡写的道:“大家召见,自然能出去。” 李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跟着刘俊出了武德殿正殿。 正殿门口的门婢赶忙为李吉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李吉披着大氅,坐上了宝撵,晃晃悠悠的赶往了两仪殿。 宫内坐撵,是李渊给三个嫡子的特权,嫡女都没享受到,一些重臣也只能享受坐轿、骑马的待遇。 从武德殿往西,穿过大吉门、立政门、献春门,便到了两仪殿。 两仪殿的占地面积是武德殿的四倍,除了正中庞大的一座两仪殿宫殿外,四周全是空地。 夜色正浓,两仪殿内外灯火通明,但依然没办法照亮两仪殿所有的地方。 李吉只能凭借着烛光和月色,欣赏欣赏两仪殿高大、沉稳、厚重的轮廓,没办法欣赏到两仪殿的全貌。 两仪殿是李渊就寝、处理政务、招待重臣的地方。 四周有数千宿卫在把守,殿门口有七八百宫人在伺候。 那守在殿门口,挑着灯笼,躬身而立的宫人们排成长龙,十分引人注目。 李吉的宝撵到了殿门口的台阶下就停下了,李吉下了宝撵,整理了一下衣冠,心里有点小忐忑、小激动。 虽然李吉在穿越的第一刻就看到过李渊的背影,在穿越后又无数次从李元吉的记忆里看到过李渊,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李渊真人,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别人只是在历史中看李渊,他却能看活的,能动的,怎么能不激动? 至于忐忑,是因为李渊的身份。 虽然历史上对李渊评价不高,但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国称祖的人物,其智慧、谋略、胆识、才情等等诸多方面,肯定都远超常人。 他若是在面对李渊的时候说错了话,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被李渊盯上,难保不会被李渊发现他的秘密。 第0004章 当殿行凶 “殿下……” 刘俊站在宝撵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往石阶上走去。 李吉调整了一下情绪,仰着头,迈着嚣张的步伐踏上石阶。 李吉也想低调一点,但是前身李元吉的性格不允许,前身李元吉平日里在李渊面前就是横行无忌,他要是低调行事,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一路拾阶而上,到了殿门口,就看到那排成了四行的宦官、女官、太监、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等等,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但凡李渊有什么吩咐,他们得立马出现在殿内去侍奉。 稍有差池,就是一顿重罚。 李吉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李渊阴恻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二郎啊,我听说你最近招揽了不少谋臣和猛士,你秦王府的威风,都快赶上我了。” “父亲,儿臣一切皆是父亲所赐,儿臣的谋臣和猛士,自然也是父亲的谋臣和猛士。” 李世民听出了李渊语气不善,也听出了李渊在埋怨他,急忙解释。 李世民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给人一种正派人士在讲话的感觉。 李吉听出了李渊有给李世民找茬的意思,也不急着进去了,为李吉引路的刘俊也守在了殿门口,没有进去给李吉通传的意思。 这就是眼色。 李渊正在拿腔捏调的时候,你闯进去插话,那不是给李渊找不自在吗? “好好好,好一个你的谋臣和猛士,就是我的谋臣和猛士。” 李渊朗声夸赞了一句,不等李世民回话,李渊就喝问,“既是如此,他们为何置我定下的礼制于不顾?一个小小的县子,居然敢从一个国侯的府邸门口策马而过,谁给他的胆子?” 李渊在登基之初,定下礼制,低官低爵在路上遇到了高官厚爵,应该下马、下轿礼让,路过高官厚爵的府邸,也得下马、下轿步行。 李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渊口中的‘小小县子’应该就是杜如晦,国侯应该就是尹阿鼠。 尹阿鼠之前跟他说,找了个由头,痛打了杜如晦一顿,这个由头应该就是杜如晦策马从尹府路过违背了礼制。 杜如晦违背礼制在先,难怪尹阿鼠敢下毒手。 李吉之前还觉得尹阿鼠挺蠢的,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他知道得理不饶人,也知道他不是李世民得对手,得找李渊为他出头。 只是小聪明终究是小聪明。 李渊不可能为了他,拿李世民怎么样,但一定会为了李世民,要了他的命。 “父亲,杜参赞之所以策马从尹府而过,也是事出有因……” 李世民为杜如晦辩解,只是话还没说完,李渊就粗暴的喊道:“什么事出有因,我看分明是他仗着有你撑腰,不将我定下的礼制放在眼里。” 李世民一愣,陷入了沉默。 李吉的眉头却扬了起来,李渊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李世民。 李渊若是将这件事定性为杜如晦和尹阿鼠的恩怨,那最多就是训斥李世民两句,顺便罚一罚杜如晦的俸禄。 可李渊现在往自己身上扯,明显是要把事情往大了说。 不将李渊定下的礼制放在眼里,跟不将李渊放在眼里有什么区别? “父亲,杜参赞已经被尹监门打折了一根手指,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父亲还要重处他吗?” 李世民突然开口,声音沉重的说着。 李渊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尹监门打折了杜如晦一根手指……” 尹阿鼠对李渊有所隐瞒,同样对李吉也有所隐瞒。 李吉在得知尹阿鼠隐瞒了李渊以后,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李渊的反应。 “你觉得杜如晦被打折一根手指,就委屈了?他违背我定下的礼制,尹监门仗义出手,难道是错了? 在你看来,是我定下的礼制重要,还是他杜如晦的一根手指重要?” 李渊突然声音拔高了几度,厉声质问。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自然是父亲定下的礼制重要。” 李渊哼了一声,“那我罚你三个月俸禄,罢了杜如晦的官,你不会反对吧?” 李世民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吉通过李渊和李世民的反应,若有所悟。 一个尹阿鼠,一个违背礼制的小问题,还不值得李渊给李世民难看。 李渊之所以小题大做,明显是在借机敲打李世民。 李吉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李渊之所以会敲打李世民,应该跟李世民近些日子建立的天策府和修文馆有关。 李世民的天策府和修文馆,刚刚建立一个多月,就招纳了数百谋臣和猛士,李渊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借机敲打李世民。 李世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李渊说要罚他俸禄、罢杜如晦官的时候,以沉默应对。 但沉默只能应付一时,不能一直应付下去。 且看李渊如何逼李世民开口,李世民又该如何应对吧。 李吉很想看看这个有万王之王之称的千古一帝,怎么过李渊这一关。 就在李吉静静等着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继续对戏的时候,刘俊弯着腰,匆匆进了两仪殿。 李吉眼珠子一下瞪直了。 我去,你丫是李世民的人吧?! 你这个时候进去通传,不刚好帮李世民破局吗?! “大家,齐王殿下到了……” “宣!” “……” 李吉心里骂骂咧咧的进了两仪殿。 两仪殿很大,远比武德殿正殿要大数倍。 殿内点着四行鹤茎烛,从殿门口一直通到皇帝宝座底下。 李渊头戴着一顶元冠,身着大红便服,大腹便便的坐在他专属的皇帝宝座上。 五十六岁的李渊脸上没有半分老态,反而红光满面,看这就像是一个保养得当的富家翁。 在陛下右手边,李世民头戴武冠,身着墨色常服,跪坐在长几后,挺着腰板。 李世民面容俊朗,身形高大,浑身透着一股子锐气。 在陛下左手边,空着一张摆满了酒菜的长几,尹阿鼠跪坐在第二张长几后,正在装可怜。 刘俊弯着腰立于陛下,另有十个侍婢,跪坐在长几两侧,垂着头,在伺候人。 李吉原以为殿内只有李渊、李世民、刘俊、尹阿鼠几人,可是他走到李渊近前的时候才发现,在李渊左手边那张空长几后,还躺着一个面容苍老的醉鬼。 李吉不用猜也知道他是谁。 必然是李渊最信任的尚书右仆射、魏国公裴寂。 也只有他可以夜宿皇宫,陪着李渊一起吃喝玩乐。 李吉走到了李渊近前,躬身一礼,“父亲……” 李渊瞪了李吉一眼,冷哼了一声。 李吉直起身,他在来两仪殿的路上,就仔细回忆了一番李元吉平日里在李渊面前的做派。 此情此景,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李吉迈步走向尹阿鼠,在尹阿鼠惊恐的目光中抬腿就是一脚。 尹阿鼠惨叫一声,滚了出去,足足滚了两圈才停下。 李吉跃过长几,追着尹阿鼠准备继续下毒手,边追还边骂,“狗东西,敢告我的刁状,活腻味了?!” “大胆!放肆!” 李渊气的从宝座上站起身,指着李吉怒斥。 李吉充耳不闻,扑到尹阿鼠面前,拽住尹阿鼠的衣领,就是两拳。 李吉用的是李元吉的身躯,也继承了李元吉一身力气和武艺,中间还出了一丁点变化。 两拳下去,尹阿鼠的小身板根本招架不住,当即就被打掉了两颗门牙,嘴里含着血向李渊大声呼叫。 李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不让殿门口的千牛备身拉开李吉,也不让李世民阻止李吉行凶,只是一个劲的大喊‘放肆’、‘大胆’之类的话。 李吉原本只想打尹阿鼠两下意思意思,可李渊不让人拉开他,他只能继续下毒手。 李吉又痛殴了尹阿鼠几拳,直到尹阿鼠被打的呼喊声变小了以后,李渊才瞪向李世民怒喊,“快阻止他!”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道:“打不过……” “你!” 李渊被气的说不出话。 “宿卫?!” 李渊冲着殿外怒吼。 殿外的千牛备身们冲进殿内,拉开了李吉。 李吉象征意义上的在他们身上招呼了几下、挣扎了几下。 在被千牛备身拉开以后,冲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尹阿鼠威胁,“你给我等着,迟早弄死你。” 李渊匆匆离开宝座,走到李吉面前怒斥,“你个逆子,你想做什么?当着我的面行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李吉毫不示弱,瞪着眼就道:“父亲要为了一个小小监门惩处我?” 李渊瞪眼喝道:“他是国丈,国侯,不是什么小小监门!你殿前失仪,痛殴一位国丈,该当何罪?!” 李渊此话一出,李世民的双眼瞬间亮了。 李吉心里也乐开花了。 “咳咳咳!” 躺在地上装醉的裴寂,突然爬起身,大声咳嗽。 李渊立马明白,他说错话了。 尹阿鼠的女儿虽然是贵妃,外孙虽然是亲王,可尹阿鼠可当不起国丈两个字。 除非李渊立尹德妃为后,不然国丈永远只有一位,那就是已故窦皇后的父亲。 第0005章 老谋深算 李渊自己说错了话,留下了话柄,李吉自然不会错过,当即拽着李渊留下的话柄穷追猛打。 “父亲要立尹氏为后?” 李世民也猛然起身,沉声道:“父亲是认真的?” 李渊愣了一下,看看李吉,又看看李世民,没敢说话。 李渊即便是贵为皇帝,这话也不敢应。 应了的话,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得翻天,大唐也得跟着乱。 裴寂赶忙站起身打圆场,“醉了,醉了,主上吃了一瓮酒,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裴寂给李渊搭了一个台阶。 李渊立马顺着台阶往下跑。 李渊黑着脸,怒斥,“我只不过是吃醉了酒,说了一句醉话,你们兄弟就冲我吹胡子瞪眼的,想做什么,造反吗?” 李吉、李世民听到这话,依旧盯着李渊。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除了你们的娘,我不会再另立皇后,你们满意了吧?满意了就给我滚出去!” 李吉当即准备脚底抹油。 他的要求不高,将尹阿鼠闹出的这一场麻烦应付过去就好。 但李世民可不答应。 李世民站直了,盯着李渊掷地有声的道:“父亲,杜参赞在国侯府前纵马,是他不对,但如何惩处杜参赞,应该是父亲说了算,而不是尹阿鼠。 尹阿鼠滥用私刑,又用此事离间我们父子感情,害的我们差点误会了父亲,该降罪。” 李吉听到李世民这么说,有点惊。 他只是想把麻烦应付过去,李世民不仅想把麻烦应付过去,还想反杀? 他现在出声帮李世民一把的话,李世民很有机会反杀。 他帮李渊的话,李渊应该能保下尹阿鼠。 所以他该帮谁? 又或者干脆脚底抹油离开? 李渊目光一定,在李世民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看向了李吉,沉声问道:“四郎,你怎么看?” 李吉在李渊开口的时候,心里也有了决断。 他之前将尹阿鼠丢出府,尹阿鼠立马就找到李渊告他的状,他如今又痛打了尹阿鼠一顿,尹阿鼠随后肯定会想办法找他麻烦。 虽然以尹阿鼠的身份,给他找的麻烦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但是会很恶心。 那不如帮李世民一把,先收拾一番尹阿鼠,让尹阿鼠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父亲,士可杀不可辱,尹阿鼠若是在府门口宰了杜如晦,儿臣还会赞他是条汉子,他折辱杜如晦,儿臣看不惯。” 李吉没有巴结李世民的心思,所以他把话说的很难听,但是他的意思,李渊和李世民都听明白了。 李渊皱起眉头,盯着李吉道:“我记得你和尹监门关系匪浅?” 李吉反问,“这能成为他离间了我们父子以后,脱罪的理由?难道父亲刚才说的不是醉话?” 李渊眉头皱成了一团。 裴寂走出长几,走到李渊近前,一脸微醺的低声道:“尹监门离间天家父子,当罢官降爵;德妃娘娘纵父行凶,当惩处;酆王殿下纵外祖父行凶,当削封户。” 李渊的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吉身上盘桓了一会儿,深沉的道:“就依裴监所言……”:魰斈叁4 说完这话,李渊冷冷的盯着李世民和李吉,质问,“你们满意了吧?” 李世民和李吉立马躬身。 “不敢!” 李渊冷哼道:“滚回府去!” 李吉果断躬身一礼,脚底抹油往殿外走去。 李世民亦是如此。 李吉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裴寂对李渊道:“臣觉得今日的四殿下似乎有勇有谋啊。” 李吉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他得罪过裴寂吗? 前身得罪过裴寂吗? 貌似没有吧?! 那裴寂为何要在李渊、李世民面前给他上眼药? 李渊缺有勇有谋的儿子吗? 不缺。 李世民介意多一个有勇有谋的嫡亲弟弟吗? 介意。 一个寻常百姓家里,多出一个有勇有谋的嫡子,那是一件幸事。 可皇室多出一个有勇有谋的嫡子,那就是灾难。 眼下大唐皇位之间的争夺战虽然没有发展到白热化的境地,但局势已经明朗。 以后大唐的皇帝,不是李建成就是李世民。 裴寂突然将他拎出来,夸他有勇有谋,那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李建成和李世民能不多想? 还不得想尽办法折腾他。 他还能过上清闲的日子?! 狗日的裴寂,迟早收拾你。 李吉带着一肚子的怨气离开了两仪殿。 李世民也跟着离开了两仪殿。 李吉肚子里有怨气,所以没心情跟他的千古一帝的便宜二哥叙叙话,也无心瞻仰千古一帝的风采,李世民出了两仪殿,李吉的宝撵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在李吉和李世民离开以后,李渊脸上的怒容尽去,他走回自己的宝座,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趴在殿内装死狗的尹阿鼠,不咸不淡的道:“你招惹二郎也就算了,还跑去招惹四郎。你也是四郎府上的常客,你应该了解四郎的性子。 今日这一顿毒打,也是你自找的。 我今日说错了话,害的你被罢官去爵,往后我会想办法给你补偿。 你速速回府去,消停一些日子,别再去招惹二郎和四郎了。” 李渊说完这番话,也不等尹阿鼠回话,就差人将尹阿鼠抬着送出了宫。 尹阿鼠一走,李渊冲着裴寂感叹,“裴监,我今日算是丢人了,被二郎拿捏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四郎拿捏了。” 裴寂坐在长几后,苦笑着道:“臣惭愧,没能帮得上主上,害的主上被两位殿下为难。” 李渊叹气道:“不怪你,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被那两个臭小子抓住了话柄。” 沉吟了一下,李渊看向裴寂又道:“裴监,四郎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居然会借着我的话柄拿捏我了?” 裴寂赶忙道:“或许是那一道天雷赐予了四殿下智慧,也或许是四殿下平日里在藏拙。” 李渊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他应该明白,我刚才称尹阿鼠为国丈,只是一时口误,根本不作数,他为何还会帮着二郎说话? 我记得他和太子交好,尹阿鼠又是太子的人,经常往返于东宫和武德殿,按理说刚才他应该帮尹阿鼠说话的。” 裴寂沉吟着道:“也许是尹阿鼠去武德殿的时候,得罪了四殿下。不然四殿下也不会不顾及太子颜面,让人将他丢出来。” 李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尹阿鼠应该是得罪了四郎,不然四郎刚才下手不会那么狠。” 裴寂乐呵呵的笑道:“主上要借尹阿鼠的事情敲打二殿下,不好出面去敲打尹阿鼠,四殿下帮主上代劳,主上应该高兴才对。” 李渊屈指点了点裴寂,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李渊微微坐直了,坦言道:“四郎刚才教训尹阿鼠的时候,我确实有所纵容。杜如晦那人我见过,算得上是难得的贤才,能为我大唐所用,也是一桩幸事。 尹阿鼠仗着有尹妃撑腰,滥用私刑,差点折了我大唐一位贤才,教训他一顿也是应该的。” 裴寂听到此处,立马道:“尹阿鼠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也难逃主上的责罚。” 李渊笑着点头,笑着笑着,李渊脸上的笑容一敛,道:“裴监啊,你说四郎会不会已经放弃了太子,去帮二郎了?” 裴寂装起了哑巴。 李渊盯着裴寂,道:“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你若是没看出一些端倪,刚才也不会当着我和二郎的面,夸四郎有勇有谋。 四郎今日确实流露出了一些小聪明,但还不足以令你夸赞。” 有智慧的人,李渊见过无数,裴寂亦是如此。 李吉今日表现的虽然有些亮点,但还没有到令李渊和裴寂为止侧目的地步。 裴寂知道李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打哈哈道:“臣不是看主上心里不痛快,所以给他们添添堵嘛。” 李渊瞥了裴寂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愿意说,我替你说。我之前处罚四郎,太子并没有出面求情,四郎应该是因为这件事跟太子生出了间隙。 四郎今日之所以帮着二郎说话,应该是为了向太子表露他的不满,并不是帮二郎。” 裴寂突然插话,“从二殿下将宇文歆收入帐下的那一刻起,四殿下就不可能再帮他。” 李渊认同的点头。 宇文歆,那可是差点将四郎害死的人。 他当初为此事差点宰了宇文歆,还是李纲求情,他又心疼从犯窦诞那个女婿,才放了宇文歆一马。 但四郎和宇文歆的仇算是结下了。 二郎将四郎的仇人收入到帐下,四郎自然不会帮二郎。 “四郎既然不会帮二郎,你为何还要称赞四郎有勇有谋呢?” 李渊盯着裴寂疑问。 裴寂笑着道:“四殿下既然有勇有谋,那就能担当大任,帮主上分忧。” 裴寂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言,但李渊已经明白了裴寂的意思。 他今日之所以会借着尹阿鼠的事情去敲打李世民,就是因为李世民的风头已经盛到太子也压不住的地步了,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威胁。 太子压不住李世民,他赤膊上阵又有点丢脸,李吉如今跟太子有分裂的趋势,李吉又表现出了一定的智慧。 那他完全可以扶持一下李吉,让李吉去帮他制衡李世民。 虽说不一定有效,但能帮他分担不少压力。 第0006章 各怀心思 裴寂是李渊身边的近臣,知道李渊的心思,眼看着李渊敲打李世民不成,反被李世民和李吉一起拿捏,为了避免李渊生闷气,就抓住了李吉流露出的一丝小聪明,提醒李渊可以用李吉去制衡李世民,借此缓解李渊的心情。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被李吉惦记上,裴寂完全不在意。 上一个惦记上他的人叫刘文静。 是李渊在太原造反的时候的元谋功臣,官拜民部尚书、陕东道行台左仆射,爵封鲁国公,更有李渊赐下的‘恕二死’的特权,论智慧、谋略、胆识、手段,远超李吉,最后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给阴死了。 李吉要是敢惦记他,对他下手,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李吉。 李吉府上的糟心事太多了,随便抓出一件,就能阴李吉一把。 “裴监果然是我的肱骨啊。” 李渊坐在宝座上,一脸感慨。 裴寂拱了拱手,“为主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李渊点了一下头,“那就先解了四郎的禁足令,看看四郎会做些什么。若是真聪明,我不介意给他一些他想要的,若是假聪明……” 李渊说到此处,没有说下去,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裴寂笑着道:“那就送他一些聪明人,让别人帮他聪明。” 李渊眉头一展,双眼一亮,赞叹道:“妙,妙啊。” 裴寂爽朗的一笑,“究竟谁是聪明人,谁能帮得上四殿下,那就得看主上慧眼了。” 裴寂不仅帮李渊解决了心头之忧,还暗暗捧了李渊一把,李渊高兴的哈哈大笑,“还是裴监回说话。” 李渊明知道裴寂说的是马屁话,可他就是爱听,听了还很高兴。 就在裴寂帮着李渊算计自己儿子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匆匆回到了承庆殿。 到寝殿,就看到了长孙观音婢正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李丽质,脚边趴着两岁的李泰,正在奶孩子。 长孙观音婢头钗着九钿簪子,身穿浅色常服,端庄靓丽,丽而不媚,有一股子难掩的贵气。 李丽质趴在长孙观音婢怀里,眯着小眼睛,贪婪的撅着嘴。 李泰馋的在长孙观音婢的脚边转圈圈,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长孙观音婢怀里看。 李世民皱着眉头,走到长孙观音婢身边坐下。 长孙观音婢瞧着李世民眉头紧锁,忍不住道:“二郎有心事?” 李世民摆摆手,让寝殿内的侍婢全部退下,才缓缓开口,“克明被尹阿鼠那个泼皮给打了,还打断了一根手指。” 长孙观音婢一惊,“尹阿鼠已经变得如此猖狂了吗?父亲急召你去两仪殿,就是为了此事?你眉头紧锁,难道是被父亲给训斥了?” 李世民微微摇头,沉声道:“一个尹阿鼠,还不值得让父亲亲自出面训斥我。父亲之所以召我去两仪殿,就是想借着尹阿鼠的事情敲打敲打我。” 长孙观音婢沉吟着道:“父亲如愿了?” 李世民皱着眉头,“父亲要是如愿了,那倒也好。” 长孙观音婢一脸疑惑,“父亲既然没能如愿,那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李世民看了长孙观音婢一眼,缓缓将刚才在两仪殿内发生的一切向长孙观音婢讲了一遍。 长孙观音婢听完李世民的讲述以后,若有所思的道:“四郎一直跟太子交好,今日突然帮你说话,那说明尹阿鼠去武德殿的时候,将四郎得罪的不轻。 四郎若是因此跟太子交恶,对你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你为何还要闷闷不乐。”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道:“怕就怕三胡另有心思。”wenxueзч.net 长孙观音婢眉头一立,“你是说四郎突然跟太子交恶,有可能是想跟太子和你一争?” 李世民郑重的点头,“三胡能力一般,但野心勃勃,一直有力争上游的心思。此前舍下脸面,跟我麾下的尉迟恭一战,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马槊第一人。 如今跟太子交恶,很有可能是想跟我和太子一争。” 长孙观音婢仔细思量了一会儿,道:“即便是如此,四郎应该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对于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实力,长孙观音婢还是有所了解的。 以齐王的能耐,即便是现在起步,没个十几二十年,也赶不上。 所以齐王即便是现在生出了夺嫡之心,并且开始付诸行动,也不会成为李世民的阻碍。 李世民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三胡不会成为我的阻碍,但父亲会帮着他成为我的阻碍。” 长孙观音婢脸色一变,“父亲开始忌惮你了?” 李世民重重的点头。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长孙观音婢追问。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道:“刘黑闼在河北闹的很凶,已经快要攻克窦建德所有的旧地了。叔父不是他的对手,李世勣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但刘黑闼攻克了窦建德所有旧地,势必会成为我大唐的第一劲敌。 能征平刘黑闼的,唯有我。 父亲一定会派遣我出征,到时候我会请父亲兑现前两次出征的时候,承诺给我的太子之位。 父亲要是不给,我就拒不出兵。” 李世民这话说的相当自信。 长孙观音婢并没有反驳。 因为李世民说的是实话。 大唐如今能打的猛士,不是在李世民帐下,就是在李孝恭麾下,李孝恭如今在西南招降诸夷,根本不可能分身去河北。 李渊要征平刘黑闼,只能派遣李世民去。 也唯有派李世民去才最稳妥。 派齐王去的话,胜负恐怕在三七之间,齐王三,刘黑闼七。 齐王虽然武艺了得,但是在谋略上有些差强人意,不然也不会差点被宇文歆给坑死。 派李建成去的话,胜负倒是能五五开。 李建成不仅会安邦兴国,也能开疆拓土。 在谋略上虽然比不上李世民,但比李吉强。 李建成的太子身份,也能帮他吸引不少猛士投效,再从天策府调遣一些听用,跟刘黑闼打成平手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是,李建成一但去了战场,就没人帮前方作战的将士们筹措粮草了。 大唐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征战就没停过。 而大唐如今治下的百姓,只有一百六十万户,刨去亲王、郡王、国公、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的封户外,能为大唐纳粮的百姓也就一百二三十万户。 一百三十万户人口,有多少人? 大概就是后世魔都的三分之一。 一百二三十万户的百姓纳的粮食,不仅要为百官发俸禄,还要供养十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军在外常年厮杀,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李建成在帮助李渊处理政务的时候,所作的事情,就是将这个不可能变成可能。 李建成得想尽办法从大唐的每一个角落抠出每一粒粮食,确保大军在外不会饿着肚子,也得确保不过度的盘剥百姓。 李建成到目前为止做得极好,既没有让前方的将士饿着肚子,也没有过度的盘剥百姓激起民变。 李建成在这件事情上的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能帮李建成去做这件事情的只有李渊和李世民,问题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上的话,肯定做的没有李建成好。 所以在大唐陈兵西南、河北两处的情况下,李渊根本不可能派遣李建成领兵出征。 李世民是唯一的选择。 这也是李世民坚定的说唯有他才能平定刘黑闼的原因。 大唐也不是没有人能取代李世民,像是李孝恭的副手李靖、老将屈突通等等,皆能代替李世民领兵出征。 问题是,李渊是造反起家的,对兵权看的极严,他信不过所有外人。 所以在武德一朝,领兵出征的主帅,不是宗亲,就是李渊的儿子。 就在李世民想好了如何逼李渊一把的时候,李吉才回到武德殿。 虽然李吉比李世民早一步出了两仪殿,但两仪殿到承庆殿的路程,远比到武德殿要近。 所以李吉是先发后至。 回到武德殿,武德殿前殿和正殿依旧灯火通明,寝殿仅有一盏盏宫灯亮着。 李吉并没有去寝殿,而是皱着眉头到了武德殿正殿。 谢叔方守在正殿门口,见到李吉以后,赶忙迎上前。 “殿下,您吩咐臣查的东西,臣已经查好了。” 谢叔方在完成了李吉交代的任务以后,第一时间赶到李吉身边向立李吉禀报。 但李吉现在无心搭理府上的那些蛀虫,在谢叔方迎上前以后,李吉下意识的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谢叔方一下就懵了。 李吉却没有搭理谢叔方,迈步走进了正殿。 谢叔方看出了李吉似乎心情不好,所以没敢追上去招惹李吉,他只能将查到的东西收起来,等到明日再禀报李吉。 李吉走到了正殿内的长几后坐下,脱掉了大氅以后,皱着眉头思量了起来。 今日去两仪殿面见李渊,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算是圆满的应付过去了尹阿鼠的事情,但是临走的时候,裴寂一句话,让他又惊又怒。 他已经决定了跳出樊笼,做一个潇洒自在的王爷,但裴寂一句话,令他又在樊笼里深陷了几分。 第0007章 在斗争中求生存 在李渊敲打李世民没敲打成的情况下,裴寂单独将他拎出来,夸赞他有勇有谋,不就是在点醒李渊,可以用他去对付李世民吗? 李世民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世民要是好对付的话,他也成不了千古一帝。 李世民手里的天策府、修文馆,几乎收纳了唐初一大半的人杰,李世民手里还掌握着大唐近六成的兵马。 李吉拿什么跟李世民刚? 勇气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裴寂你个狗东西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还刨你坟!” 李吉咬牙嘀咕。 李吉是真的被裴寂给气的够呛。 裴寂的这一手诡计用的是又阴又狠。 他即便是什么也不做,李世民也会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 李建成知道了此事以后,也会对他保持戒心。 有一个典故叫做疑邻窃斧,大致的意思就是你觉得一个人是贼的时候,你怎么看他都像贼。 李世民和李建成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的话,迟早也会将他看成‘贼’。 到时候他为了活命,只能跟李世民和李建成一争高下。 李吉气归气,但他也从裴寂的诡计中悟出两个道理。 第一,身在樊笼中,想跳出樊笼,并不容易。 第二,没有足够的实力,被人算计了,就只能任人摆布。 李吉要是有李世民那份实力,还会在乎裴寂说什么? 裴寂敢算计他,他可以领着兵马将裴寂和李渊一锅端了。 李吉认真分析过,李世民现在已经拥有取代李渊的实力了。 李世民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李世民和李建成还没有斗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李世民还没有杀兄弟的心思。 李世民现在对李渊还抱有极大的期望,期望李渊能如约将太子之位传给他。 “我既然没办法轻易的跳出樊笼,又不愿意被人摆布,那就只能在斗争中求生存。而斗争的首要任务就是壮大自己。 狗日的裴寂,你可害苦你老子了。” 李吉已经彻底恨上裴寂了。 李吉一边骂裴寂,一边思量起了壮大自己的办法。 钱财、土地、人手,他都不缺。 他唯一缺的只有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才。 但是唐初的人才,不是入了东宫,就是去了秦王府,能被他招揽,又得确保忠心耿耿的,几乎没有。 “不……不对!” 李吉突然想到了一群人,或许可以唯他所用。 那是一群不受李渊待见的人,李世民和李建成碍于李渊的原因,也不愿意用他们,以至于他们空有满腹经论、勇武过人,也只能在大唐做微末的小官。 “李渊若是听信了裴寂谗言,用我去对付李世民的话,应该不会介意我招揽那些人。李渊若是没听信裴寂的谗言,不用我去对付李世民,那我招揽那些人,李渊顶多骂我两句,不会真拿我怎么样。” 李吉想到此处,当即冲着殿外喊道:“谢叔方?” 殿外的侍卫颤颤巍巍的出现在殿内,小心翼翼的单膝跪在李吉面前,低声提醒,“殿下……二更天了……谢执仗已经回去睡了……” 李吉有点尴尬,他想事情想的有点投入,居然忘了时间。 “那你退下吧。等谢叔方明日醒了,让他过来一趟。” “喏!” 侍卫如释重负的应允了一声,退出了正殿。 李吉又思索了一会儿,有了困意以后,就到正殿屏风后的宝榻上睡下了。 就在李吉睡下以后没多久,一道身影端着一碗羹汤,轻声轻脚的进入殿内。 在殿内的长几后没瞧见李吉的身影,就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了李吉榻前。 见李吉已经睡了,她准备端着羹汤离开。 只是看到李吉踹开了被子,一条腿伸出了被子,有些迟疑。 她咬咬牙,放下了羹汤,颤颤巍巍的走到李吉身边,小心翼翼的将李吉的脚放进被子。 在此期间,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帮李吉盖好被子,确认李吉没醒以后,她如释重负的端着羹汤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正殿。 走到正殿门口。 守门的侍卫忍不住出声道:“陈夫人,殿下已经睡了,估计明早才会醒,您也回去睡吧。” 侍卫可是亲眼看着陈善意在正殿不远处的角落里守了大半夜,一直守到李吉闲下了,才给李吉送羹汤的。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端着羹汤匆匆离开了。 “哎……” 侍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翌日。 伴着钟楼的钟声,李吉睁开眼。 侍婢们早早就端着洗漱用的东西,伺候在了宝榻前。 李吉坐起身,侍婢们立马迎上前,伺候起了李吉。 李吉一边在心里痛斥封建社会腐败,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侍婢们的伺候。 李吉也可以不让她们伺候。 但后果就是尚仪官拿她们问责。 在李吉没有清理府上的尚仪官之前,李吉只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们的伺候。 李吉洗漱过后,穿戴整齐,走到了正殿长几前,就看到谢叔方正单膝跪在地上,边上还站着李渊身边的宦官刘俊。 刘俊见到李吉,躬身一礼,“臣刘俊见过殿下。” 不等李吉开口,刘俊又直起身道:“大家口谕,自即日起,殿下就不用禁足了。” 殿门口,陈善意刚刚端着饭食走上石阶,听到刘俊这话,身躯降在了原地。 守在殿门口两侧的侍卫,心中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她。 人们常说,天家无情,天家无情,但谁也没料到天家会无情到这个地步。 李吉是因为对陈善意行忤逆之举才被禁足的。 这才过了几日,就解除了。 陈善意的想法,谁在乎过? 陈善意或许不希望李吉因为她受罚。 但李渊这种敷衍了事的处事方式,陈善意怎么受得了?! “别啊,我觉得禁足挺好的。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很喜欢禁足。” 李吉往长几后一坐,大大咧咧的说。 刘俊没有回应李吉的话,也没有多言,只是再次向李吉一礼,“臣告退!” 李渊的口谕他已经传达到了,他的职责也完成了,李吉听不听,在李吉。 刘俊出了殿门,就瞧见了手里端着饭食的陈善意,略微一愣,向陈善意微微一礼,然后绕开了陈善意,离开了武德殿。 “没这么干的啊。” 李吉在刘俊走后,低声感叹。 李渊是完全没拿陈善意当人,他在下口谕的时候,根本就没在乎过陈善意的心情。 陈善意即便是李氏家仆出身,那也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李渊这么干明显有点忘恩负义,又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陈善意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他或许觉得陈善意不配对他儿子有养育之恩。 但这种事情是配不配的问题吗? “去,传令下去,就说我自己给自己禁足了。在此期间,无诏不出武德殿。至于禁足期限嘛,看陈娘娘心情。” 李吉冲着谢叔方吩咐。 谢叔方应允了一声,立马出去传令。 殿门口的陈善意,在听到李吉的话以后,眼圈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她端着饭食逃跑似的离开了武德殿正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侍卫猛然睁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自家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有情有义了?! 这不正常啊! 李吉才不会管别人心思,李渊不把陈善意当人看,他却不能不把陈善意当人看。 李渊处理此事的时候,没有在意陈善意的感受,他在意。 谢叔方出了正殿没多久,又回到了正殿,向李吉复命,“回殿下,臣已经将您的话吩咐下去了。”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 谢叔方又道:“您吩咐臣查的事情,臣也查清楚了。” 说着,谢叔方就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恭恭敬敬的放在李吉面前。 李吉并没有急着看谢叔方递到他面前的纸,而是调笑的问道:“你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啊?!” 谢叔方一下就懵了。 “到底有没有?” “没……没有。” “无趣,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学会偷看姑娘洗澡了,你居然连喜欢的姑娘也没有。” 李吉嫌弃的对谢叔方摆摆手,弄的谢叔方一头雾水。 谢叔方退到一边,时不时看李吉两眼,总觉得李吉近两日有些不正经。 李吉拿起长几上的纸,仔细翻阅了起来。 过了足足两柱香时间,李吉才看完谢叔方的‘调查报告’。 李吉放下纸,感慨道:“我府上的女官和属官还真是一个个富得流油啊。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下的小官,在长安城外就有上千亩良田,在长安城内有四间铺子,两座宅子。” 谢叔方听到这话,立马站出来,道:“殿下说的应该是陈典签,经臣查证,长安城外的上千亩良田中,仅有百亩是陈典签自己的,剩下的有他从府上其他侍婢、太监家中巧取豪夺的田产,也有他侵占百姓的田产。 长安城内的四间铺子,全部是巧取豪夺的,两座宅子,有一座是殿下赐的,还有一座是他打着殿下的名义强占的。” 李吉屈指敲了敲桌子,问道:“他们在得知我查他们以后,有没有人逃走?有没有人认罪?” 谢叔方听到李吉这话,有些慌,他急忙解释,“臣查探此事,全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第0008章 四处漏风的齐王府 李吉对谢叔方压压手,示意谢叔方别慌,“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走漏风声,但我让你去查的时候,也没避开殿外的人。殿外的人知道了,难道不会告诉他们吗? 他们知道了,难道不会逃吗?” 谢叔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了殿外。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门婢一脸惊愕的看向了身边的人,有人做贼心虚,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不用看了,他们全是府上女官和属官的属下,为女官和属官们通风报信,也是人之常情。” 李吉不是李元吉,并没有那么暴虐,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大开杀戒。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谢叔方觉得,身为人臣、人属、人仆,忠诚是最基础的要求。 这并不是谢叔方要求严格,而是这个时代对人臣、人属、人仆就是这么要求的。 “他们在府上待了也有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饶他们一命,侍卫送去十二卫充任普通兵卒,婢女送去掖庭宫做个使唤宫人吧。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要伤了他们性命。” 李吉简单的吩咐了一句。 门婢、侍卫们也没犯什么大错,还不至于要了人家的命。 殿门口做贼心虚的门婢、侍卫同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对李吉多了一丝感激。 一向以残暴出名的齐王殿下,能饶他们一命,那绝对是天大的恩赐。 他们是齐王府的从属,齐王对他们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齐王就算将他们宰了,顺便将他们全家宰了。 百官们也只会弹劾齐王不仁,但绝对不会说齐王此事做错了。 “喏!” 谢叔方见李吉轻飘飘的放过了门外的不忠之人,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应允了一声。 谢叔方倒是没那么大的杀心,他纯粹是觉得,不忠之人,应该受到一些皮肉之苦。 “所以府上的女官、属官,在得知消息以后,有没有逃跑的?” 李吉再次发问。 谢叔方沉吟了一下,道:“臣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逃跑……” 李吉一愣,疑问,“怎么讲?” 谢叔方躬身道:“今早殿下还睡着的时候,秦王府的杨夫人找到王妃娘娘,借走了府上的高尚仪,说是中山郡王殿下也到了该学礼仪的年纪了,宫里就属高尚仪最懂礼仪,所以将高尚仪借走了。 府上的右护军薛宝,刚刚被太子殿下派人请走了,说是有要事请他帮忙。 府上的刘尚膳,今早去尚膳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李吉嘴角抽抽,这齐王府简直就是一个筛子。 那高尚仪,必然是李世民的人。 谢叔方口中的中山郡王就是李承乾,李承乾可是李渊的宠孙,怎么可能缺人教导。 还宫里的礼仪就属高尚仪最懂? 那教授众多皇子龙孙的礼部尚书李纲算什么?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学习《仪礼》的人。 所以杨夫人找齐王妃借高尚仪去教李承乾学礼仪,那就是一个借口。 明显是高尚仪知道了他要收拾府上的人,立马暗中联络她真正效忠的秦王府,让李世民救她。 杨夫人借高尚仪,就跟刘备借荆州没区别。 至于薛宝,这可是个大坑货。 历史上就是这货挑起了李元吉争夺帝位的野心。 这货给了李元吉一道符箓,说什么‘元吉’二字就是唐,预示着李元吉是以后李唐的真命天子。 李元吉还真就信了,还兴冲冲的拿着符箓去跟李渊说。 也不知道李渊看到儿子被一个符箓糊弄的像个傻子以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吉没想到,这货居然是李建成的人。 如此看来,历史上李元吉争夺帝位的野心,有可能是李建成挑起来的。 李建成挑起李元吉野心,恐怕不是为了给自己创造对手,而是借李元吉的手,去收拾李世民。 历史上李元吉在生出了野心以后,差点就干成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大唐历史的大事。 那就是让自己的护军宇文宝,潜藏在自己的卧榻下,去刺杀李世民。 若不是李渊陪着李世民同行,李元吉说不定真的就成功了。 李建成应该是不愿意沾上自己兄弟的血,让李渊厌恶,从而失去太子之位,所以拿李元吉当枪使。 “还是差了点狠劲,不然真能成……” 李吉嘀咕着评价。 李建成明显是没有杀侄子的狠心,所以才会顾及李渊的态度,拿李元吉去当枪使。 他要是有李世民那股子狠劲,杀了弟弟杀侄子,将李唐的嫡系杀的就剩下他一支,李渊即便是将他厌恶到骨头里,也得将皇位传给他。 因为历史上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杀完了兄弟杀侄子,杀的嫡系就剩下他一支,李渊差点被气死了,但也只能将皇位传给他。 “什么狠劲,什么能成?” 谢叔方离李吉有点近,听到了李吉小声嘀咕。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去告诉王妃一声,让她给秦王府的杨夫人传话,就说人可以给秦王府,但是强占的钱财、田产、宅院、铺子,必须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亲自上门去要人。 再请李骠骑去一趟东宫,将薛宝给我要回来。 薛宝是我齐王府的人,东宫要用,那就让他们拿圣旨来。” 李吉口中的李骠骑叫李思行,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功劳虽然没有裴寂、刘文静等人大,但再怎么说也是李渊的从龙之臣。 李渊登基以后,给他封了一个骠骑将军、加上护军,充任齐王府长史。 上护军是勋官,并不是实职。 薛宝的护军也是勋官,实职是齐王府帐内府副典军。 李渊虽然不怎么管李元吉的教育问题,但是对李元吉的安危还是挺上心的,他知道李元吉没什么脑子,所以特地让李思行这个有脑子的给李元吉充任长史,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思行在关键时候保住李元吉的命。 可惜李思行虽然有脑子,但并不善于趋炎附势,跟着李元吉一起为非作歹,所以李元吉看不上他。 至于李思行的太原元谋功臣的身份,别人或许会高看一眼,但李元吉需要高看? 李吉轻飘飘的放过了高尚仪,是因为高尚仪这个人无关紧要,而且秦王府也给足了他面子,捞人也找了个借口,而且还走了寝殿的关系。 让东宫将薛宝交出来,是因为薛宝这个人有点关键,他是齐王府帐内府的副典军,知道齐王府的许多龌龊事。 这种人交给李建成,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候炸开。 此外,李建成在捞人的时候,完全不给齐王府面子,说借调就借调,李吉这个主人不知情,寝殿内的女主人也不知情。 李建成完全是将齐王府当成自己的地方了。 李吉可不惯着李建成这个臭毛病。 “那刘尚膳呢?” 谢叔方问。 从头到尾李吉都追着高尚仪和薛宝说,全然没有提及刘尚膳,谢叔方有点不明白。 李吉白了谢叔方一眼,“你觉得在这宫里,能不打任何招呼从我府上弄走一个尚膳,而且不在乎我态度的人,有多少?” 谢叔方眼珠子一瞪,倒吸了一口气,“您是说,刘尚膳是……” 李渊的人呗,还能是谁?! 李吉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谢叔方重重的点头。 “其他人还有没有逃走的?” 李吉继续问。 谢叔方果断摇头。 李吉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也是,齐王府的女官也好,属官也罢,在没有人撑腰的情况下,逃也逃不到哪儿去。 逃出了太极宫,还能逃出长安城?逃出了长安城,还能逃出大唐疆域? 即便是逃出了大唐疆域,家人怎么办? 齐王府的女官、属官,跟齐王府上的婢女、太监不同。 女官、属官皆是良家,拖家带口的,根本逃不。 婢女、太监,不是前朝遗留的孤寡之人,就是李唐的战俘,是奴身。 大部分人没家人,即便是有,那也失散多年了,又或者被李世民杀在了战场上,被李渊砍死在了长安城。 “没逃的,没收所有的家财,移交给内侍省,让内侍省的人看着办。” 宫里的属官一般出了错,都是各自处置的,很少移交出去,即便是要移交,也只能移交到内侍省。 移交到大理寺的话,大理寺也不敢要。 毕竟,宫里的属官是伺候皇帝、皇子、嫔妃的,万一在大理寺说出一些宫廷的丑闻,那乐子可就大了。 “啊?” 谢叔方听说李吉要将人移交出去,有点懵。 东宫、秦王府、齐王府,甚至其他皇子皇女府邸的属官出了问题,那都是自行处置的。 目前为止,还没人移交出去过。 李吉这么干,多少有点丢人啊。 毕竟,府上的人出了问题,你自己不解决,反而移交出去,别人会觉得你无能。 李吉看出了谢叔方心中所想,没有解释,“照我说的去做。” 虽说这种做法有些不妥,也不符合李吉前身的行事风格。 但李吉是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人,对人命看的还是比较重要的,不会轻易去判决一个人的生死。 虽然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份,杀人是迟早的,但能晚点杀人,就晚点杀人。 第0009章 骠骑将军对阵太子洗马 “喏!” 谢叔方躬身一礼,准备去执行李吉的命令。 李吉摆摆手,“你附耳过来。” 谢叔方愣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李吉近前。 李吉低声道:“去帮我差一群人……” 李吉小声的冲着谢叔方嘀咕了一番。 谢叔方愕然的瞪大眼,惊叫道:“这……这不合适吧?圣人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殿下的。”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喝道:“我都自囚于武德殿了,他还能怎么责罚我?”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干笑道:“那倒也是……” 李渊对儿子们也不算太严厉,甚至还有点护犊子。儿子们犯了错,错误不算太大的话,也就骂一顿,犯的错大了,也就是降官降爵,但过不了多久,又会给复爵。 李吉让谢叔方查的人,虽然会触李渊眉头,但算不上什么大错。 李吉已经自囚于武德殿了,李渊还真不会拿他怎样。 李吉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谢叔方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李吉在谢叔方退出去以后,突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这才意识到,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吃东西。 李吉立马就准备吩咐门婢去准备吃的。 只是不等李吉开口,陈善意就端着一个方形红木盘轻手轻脚的走进殿内。 陈善意似乎哭过,双眼有点微红。 李吉有心询问,但陈善意快速的将方形红木盘放在了李吉面前的长几上以后,就快速退出殿内。 李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李吉微微皱眉,对殿外吩咐,“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马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去问问,府上谁欺负陈娘娘了。” 侍卫一愣,立马明白了李吉到底要问什么,赶忙道:“回殿下,府上没人欺负陈娘娘,陈娘娘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一直在殿外徘徊,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这下轮到李吉愣了。 略作思量后,李吉大概明白了,“陈娘娘是听到我和刘少监的话了?” 侍卫立马道:“是的,殿下。” 李吉摆摆手,让侍卫退下。 还好他在李渊解除他禁足的时候,强烈要求继续禁足。 不然陈善意送过来的可能就不是饭食,而是毒药了。 陈善意刚才虽然没跟他说话,但是眼中的神采恢复了不少,人看着也精神了。 李吉心里挺开心的。 他不强求陈善意立马恢复如初,只要能慢慢恢复就好。 李吉低头看了一眼陈善意端来的饭食。 一碟青菜、一碟煮熟的精瘦肉,还有一碟软乎乎的条状的面食,具体是什么,李吉也没见过。 这就是一个大唐亲王的早餐啊。 看着有点寒酸,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一顿豪华大餐。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有一碟青菜。 眼下正值冬月,也就是农历十一月,数九寒天的,能吃上青菜可不容易。 这个时期又没有蔬菜大棚,冬日里能吃上青菜的,估计也只有皇家。 李吉盯着饭食,在犹豫吃不吃。 昨日陈善意送的羹汤,他就没动。 他知道陈善意的遭遇,也同情陈善意的遭遇。 第0010章 齐王妃 “从何说起?齐王府的副典军薛宝不是已经跑到东宫听用了吗?副典军那可是齐王府帐内府的亲官,除了我家殿下外,也只有圣人能调用,其他人想调用,得拿到圣人明旨才行。 如今圣人并没有下达明旨,薛宝却跑到了东宫听用,难道不是东宫收纳了齐王府?” 李思行淡淡的笑着说,语气不紧不慢,魏徵听着却很刺耳。 魏徵陪着笑脸,道:“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素来交好,互相借调属官,也是常有之事,何来东宫收纳齐王府一说。” 李思行点着头道:“太子殿下和我家殿下素来交好不假,互相借调属官,也确实是常有之事。但往日里借调,太子殿下总会知会我家殿下一声,这一次却不声不响。 知道的知道太子殿下和我家殿下兄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没把我家殿下放在眼里呢。” 这话,带刺儿。 不仅听着刺耳,扎到人了也真见血。 魏徵可不敢应,“李骠骑说笑了,太子殿下素来跟齐王殿下兄弟情深。此次借调薛护军,并没有知会齐王殿下,确实是疏忽了。 太子殿下已经决定,不日会亲自登门向齐王殿下赔罪。” 李思行点了点头,追问道:“不日是何日?若是今日,那我转头就走。” 魏徵一脸尴尬,肯定不是今日啊。 太子刚从齐王府捞完人,然后立马跑到齐王府去,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过几日……” 魏徵推辞。 李思行幽幽的道:“过几日的话,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魏徵躬身一礼,“愿听李骠骑教诲。” 魏徵的态度很好,即便是明知道李思行是上门来找茬的,也恭恭敬敬的对待着李思行。 没别的,就是不给李思行撒泼的借口。 李思行摆摆手,道:“教诲不敢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调用百官倒也无需向他人解释。但薛宝再怎么说也是齐王府属官,而且还是掌兵事的属官。 太子殿下借调走了薛宝,他麾下的兵马要是出了乱子,那可就麻烦了。” 魏徵脸色微微一变,道:“薛护军只是副典军,上面不是还有典军吗?有典军约束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思行笑眯眯的问,“那要是出了刺客呢?” 魏徵瞳孔一缩,干笑着道:“王府的侍从兵,皆是精挑细选的忠心耿直之人,怎么会有刺客存在。” 李思行笑问,“魏洗马不知道里面的轻重?” 魏徵拱拱手道:“王府的侍从兵若是出现了刺客,那王府上下的属官、侍从兵皆会被圣人清算。 想来齐王殿下不会为了一个薛宝,拿一府从属的性命去赌。” 李思行点着头,道:“魏洗马说的在理,我也是齐王府属官,圣人若要清算,我也难逃责罚,我自然不会看着我家殿下拿一府从属的性命去赌。 但我家殿下的性子你应该了解,他若动了肝火,未必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魏徵笑着道:“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兄弟情深,肯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即便是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闹到了圣人那里,谁也讨不到好。” 李思行微微眯起眼,“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是不愿意交出薛宝?” 魏徵笑而不语。 李思行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太子殿下不愿意交出薛宝,我又不能强抢。但带不回薛宝,我家殿下又会责罚。 我只能辛苦一趟,去找圣人决断。 顺便告诉圣人,我家殿下为了此事,已经决定召见亲事府五校了。” 李思行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就往东宫外走。 魏徵是吓了一跳。 亲事府五校,也就是亲王亲事府的五位校尉,每人掌两百兵马。 齐王是马背上的王爷,五校皆是满编,也就是一千人。 一千人在宫里闹起来,那可就是兵变啊。 那可不得了。 “李骠骑稍等。” 魏徵急匆匆追上李思行,挡在魏徵面前。 李思行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这东宫进得,出不得?” 魏徵躬身道:“不敢……” 魏徵仰头看着李思行,苦笑着道:“李骠骑这又是何必呢。你我都清楚,齐王殿下不可能在宫内动兵,你又何必用这话吓唬下官呢?” 李思行淡淡的道:“我家殿下会不会在宫里动兵,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会怎么看。” 魏徵脸色又是一变。 李世民坐大,不仅威胁到了李建成,也威胁到了李渊。 李渊的神经如今绷得紧紧的。 宫内有任何动兵的苗头,都会吸引李渊注意。 李渊一但知道李吉有动兵的苗头,即便是不信,也会深挖其根源。 挖出薛宝以后,薛宝必死无疑。 李建成还得交出一个人去,让李吉杀了泄愤。 李渊对儿子们爱护有加,对百官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能用几个官员的脑袋去平息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李渊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李骠骑何至于此?” 魏徵沉声问。 李思行沉默了一下,道:“你我各为其主,你不为难我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此事是太子殿下有错在先,他若是先找圣人请了旨,再借调薛宝,那么谁也挑不出错。 可他没有,我家殿下偏偏又非常在意此事,为了避免被责罚,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非交出薛宝不可?” 魏徵追问。 李思行点了点头,没说话。 魏徵咬牙道:“可薛宝回到齐王府,必死无疑。” 李思行面色一冷,“与我何干?薛宝掺和了不该掺和的事情,被抓住了,那是他该死。” 魏徵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下官去请示太子殿下。” 这件事并不是交人那么简单,魏徵可没办法替李建成做主。 薛宝是李建成的人,他替李建成做事才惹上了杀身之祸。 李建成是准备为其他为他做事的人做个榜样,死保薛宝,还是为了平息干戈,交出薛宝,让其他为他做事的人心寒,那得看李建成如何取舍。 按道理说,李建成该死保薛宝,这样对他更有利。 但李吉明显不肯放过这件事情,李思行只能咬着不放。 李建成不掉一两块肉,是平息不了此事的。 李思行点了一下头,任由魏徵去请示。 若非帮李吉传话的谢叔方口气很硬,李思行其实不打算得罪李建成。 毕竟,李建成是储君,还是个很能干的储君,以后登基的希望很大,得罪了李建成,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得罪了李建成,被清算,那也是以后。 得罪了李吉,被清算,那可是现在。 李思行连现在都抓不住的话,何谈以后? 魏徵一去,就再也没露头。 反倒是太子妃出现在了李思行面前,在李思行见礼以后,跟李思行客套了两句,就匆匆出了东宫。 李思行知道太子妃是去做说客的,所以也没着急,就在东宫内静静的等着。 若是太子妃能说服李吉,不再追究此事,对李思行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 武德殿。 寝殿。 李吉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出现在了寝殿院落门口。 门后是一片花林,还栽种着不少奇花异树。 由于冬日萧瑟,奇花异树大多枯萎了。 仅有几棵寒梅,在寒风中独自开着花。 一个挽着妇人发饰的少女,披着红艳艳的大氅,坐在梅树下的石桌前,正翻阅着一卷书册。 在少女身后,站着四个年龄比少女还小的侍婢。 少女清纯靓丽,静静看书的样子,恬静、淡雅。 李吉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跟他上中学的时候看隔壁班女神学霸的感觉一模一样。 少女看书看的入神,李吉也没打扰。 倒不是李吉怕唐突了佳人,也不是李吉不忍亵渎。 存粹是少女在他心里,那是‘别人’的媳妇,他冒然上去搭话的话,总有种勾搭良家的羞耻感。 “参见殿下……” 李吉无心打扰少女,但不代表少女身后的侍婢们瞧见他以后,可以视而不见。 在李吉驻足几个呼吸以后,少女身后的一个侍婢看到了他,赶忙向他施礼。 一下子,少女,以及其他三个侍婢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三个侍婢赶忙施礼。 少女起身,也微微躬身,“阿郎……” 声音很柔,很轻。 李吉故作深沉的点了一下头,摆摆手,“不必多礼。” 少女和四个侍婢齐齐起身。 少女开始收起书卷。 四个侍婢也开始忙活起来。 齐王殿下一般回到了寝宫,不喜欢干别的。 就洗漱…… 嗯,就洗漱以后睡一觉。 齐王殿下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在他看来,他贵为亲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没必要怜香惜玉。 跟佳人谈情,还不如去打打猎、练练槊。 所以齐王殿下跟齐王妃的感情,约等于没有。 “不用忙了。” 李吉知道齐王妃杨妙言1和侍婢们在做什么,所以出声阻止。 杨妙言和侍婢们听到李吉的话也是一愣。 杨妙言略作迟疑,柔柔的道:“阿郎有事?” …… …… 1:历史上关于齐王妃的名字并没有明确的记载,野史上倒是有一个很艳俗的名字,但明显不符合齐王妃的出身,所以稻草给起了一个,不喜勿喷。 第0011章 妙言 杨妙言做贼心虚,说话没有多少底气。 李吉瞧着杨妙言的反应有些好笑。 我有那么可怕吗? 李吉走上前,走到石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册,略微一愣,“《伤寒论》?” 这书是医圣张仲景所著,传到五代十国的时候,遗失了不少。 后世人看到的《伤寒论》是北宋时候重新编撰的,跟原著有不少缺失。 “你怎么会看这书?” 李吉疑问。 一个王妃,看这书,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虽然王妃也没啥正业。 杨妙言先看了一下李吉的脸色,见李吉脸色如常,轻声的道:“府上近些日子有不少人患上了风寒,臣妾闲来无事,便看看有没有治疗之法。” 李吉愕然,“不是有太医吗?” 杨妙言抿着嘴没说话。 李吉这才意识到这话问的有点蠢,跟那句‘何不食肉糜’没区别。 太医那是专门给皇帝、嫔妃、皇子龙孙看病的。 偶尔还要被皇帝派去给上了年纪的重臣看病,一些府上有重疾患者的重臣,也会时不时求皇帝派太医去府上看病。 太医院就那么点人,照顾完了皇帝、嫔妃、皇子龙孙,再照顾一下百官,就没多少余力了。 宫里的宫人数以万计,又不能私自出宫,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么生抗,要么就找太医院的药童。 问题是现在是冬天,风寒多发季,药童们可照顾不过来。 “咳咳,有没有看出什么?” 李吉赶忙转移话题。 杨妙言愣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平日里可不会问这些,他只会‘哦’一声,然后就漠不关心。 “没看出什么?” 李吉见杨妙言不说话,继续追问。 杨妙言回过神,忙道:“倒是看到了几个良方,可是臣妾不通药性,也不知道什么方子对应什么病症,所以不敢冒然使用。” 李吉点点头,“我记得宫里有几位女医,明日召她们到府上,教教你。府上的侍婢中有灵性的,你也可以让她们跟着学。” 李吉很大度,并没有觉得一个王妃学医就是不务正业。 相反,在这个医疗条件底下,医疗从业人员稀少的年代,学医的人多几个,就能多救几个人命。 一个亲王妃带头学医的话,也能提高一些医疗行业的地位。 杨妙言瞪大了眼,水汪汪的,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 李吉的决定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李吉会反对,没料到李吉不仅不反对,反而大力支持。 李吉瞧着杨妙言受惊的样子,好笑的道:“怎么,不愿意?” 杨妙言立马道:“多谢阿郎。” 李吉厚颜无耻的道:“你我夫妻,说什么谢字。” 这句话给了杨妙言不少胆气,她忍不住道:“阿郎今日到臣妾处,可是找臣妾兴师问罪的?” 李吉哭笑不得的道:“没事我就不能回自己的寝宫了?” 杨妙言解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没经过阿郎,就将高尚仪借给了阿姊,阿郎肯定会怪罪臣妾的。” 李吉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妙言。 杨妙言看着像是一个胆怯的小鹿,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她说出的话,让李吉认识到她很聪明。 她口中的阿姊,就是秦王府的杨夫人。 跟她同出于五姓七望,皆是前隋观王杨雄的后人。 只不过是表姊妹,不是堂姊妹。 李渊为李元吉娶亲的时候,觉得自己当皇帝了,身份高了,怎么也得给儿子弄一个五姓七望的嫡女做王妃。 但是他料错了五姓七望的傲气。 人家根本没有将嫡女嫁给李元吉的打算,为了应付李渊,反手塞给了李渊一个庶女。 李渊差点没气死,但是拿人家五姓七望也没办法。 五姓七望树大根深,李渊即便是贵为皇帝,也不好轻易招惹他们。 杨妙言一口咬定了李吉一定会怪罪她,就是借此告诉李吉,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李吉要是心里有气的话,听到这话也会消散不少。 再训斥杨妙言的话,也不会那么严厉。 “一个尚仪而已,借了就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你做的决定就是我做的决定。” 李吉大气的说着。 杨妙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吉的话,也让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舒服。 往日里她的丈夫一言决断府上的大小事务,根本不给她插手的机会,对她做出的一系列决定也大加否定,几乎没有将她当成府上的女主人看,也没怎么尊重过她。 今日李吉的话,让她感觉到了尊重,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当齐王府女主人的感觉。 李吉继续道:“今日找你,是有一桩事情想请你出面。” 杨妙言愣了一下,赶忙躬身,“阿郎吩咐……” 李吉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刚刚不是说了嘛,你我夫妻,无须如此。” 杨妙言起身,有点恍惚,也有一丝惶恐。 丈夫今日的表现跟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如同刀斧加身,今日如同如遇春风。 她觉得丈夫很有可能是要交给她什么难办的事情,甚至要让她做出一定的牺牲。 “你近几日去一趟掖庭宫,选一个宫人,将府上的宫人替换掉。” 李吉在杨妙言起身以后交代。 杨妙言有点懵,“只是如此?” 这话刚说完,杨妙言脸色一变,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四位侍婢。 李吉看出了杨妙言的心思,不等杨妙言开口,缓缓道:“府上被塞进来许多人,你今日送出去的高尚仪就是其中一位。 此事我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但是府上还没有没藏其他人,谁也说不准。 我也懒得一一去甄别,不如全部换掉。 你身边信得过的人可以留下。” 李吉尽可能将事情跟杨妙言解释清楚,免得杨妙言这个面上看着柔柔弱弱,心里却七窍玲珑的女人想太多。 杨妙言愣了一瞬,就消化完了李吉的话。 杨妙言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的道:“高尚仪是秦王府的人?” 杨妙言已经明白,她被自己那个阿姊利用了。 李吉点点头。 杨妙言略微低头,“臣妾明白了。” 李吉一脸轻松的道:“此事我就交给你了,府上再出现什么别人塞进来的人,我也要唯你是问哦。” 杨妙言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管理齐王府的女眷、宫人,其实是她的职责。 以前她无权管,现在李吉将权力给她了,再出问题,确实该问她的责任。 事情交代下去了,李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李吉抄起了石桌上的《伤寒论》,冲着杨妙言摇了摇,“借我看几日,反正你接下来也没时间看。” 杨妙言‘嗯’了一声。 诚如李吉所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确实没时间看书了。 府上不干净,她身为女主人,必须要打扫屋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得忙着打扫屋子。 李吉拿着《伤寒论》,背负着双手离开了寝殿。 杨妙言在李吉走后,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站了许久。 有侍婢壮着胆子,怯生道:“殿下似乎跟平日里不一样了?” 其他三位侍婢跟着一起点头。 杨妙言没有回应她们的话,而是轻声吩咐了一句,“去找福婢过来。” 杨妙言所说的福婢,是她的陪嫁侍婢之一。 在她娘家的时候,学的是‘后宅管理’。 五姓七望的女子,出生以后学的是琴棋书画,她们的陪嫁侍婢、仆人,学的是‘后宅管理’、‘钱财管理’、‘田产管理’等等。 这也是名门大户喜欢娶五姓女的原因。 娶一个五姓女,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嫁妆,还能得到一大批管理型人才,还能借用其娘家的一些顶尖的人才和庞大的人脉。 杨妙言张罗着清理齐王府的时候。 李吉已经回到了武德殿正殿内。 坐在长几后,李吉并没有急着看手里的《伤寒论》,而是笑吟吟的在嘀咕,“从前身的记忆里看,齐王妃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位齐王妃,不仅不是位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反而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的手段若是再强硬一些,以后我在外冲锋陷阵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之后就看她的手段了……” 杨妙言今日的表现,对李吉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杨妙言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格有性格,要家世有家世,要智慧有智慧,再有点手段,那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贤内助。 以后由杨妙言操持齐王府,李吉也就不用为齐王府内的事情费神了。 以后可以专心致志的应付府外的事情。 “就是年龄小了一些……” 李吉感慨。 想禽兽也下不去口啊。 李吉感慨过后,拿起了《伤寒论》翻阅。 在书卷的首页,盖着一个章,是前隋文馆的章。 这书应该是李世民从洛阳宫里运送回来的前隋皇家的藏书。 前隋的隋炀帝,干了不少荒唐事情,也干了不少好事。 后世对隋炀帝的骂声多过称赞声,以至于隋炀帝做过的许多好事都鲜有人提及。 藏书筑馆,就是隋炀帝的一个善政。 第0012章 哥哥不能乱叫 在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纷乱以后,汉家文化被糟蹋了不少,遗失了不少。 隋炀帝收集天下藏书,重新编撰、校订、并备副策,为汉家文化重塑,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可惜,李世民在攻破洛阳,将洛阳宫内的前隋藏书运往长安城的时候,走的是水路,大船在路径陕州的时候,保护不力,翻了船,船上的藏书落了水。 虽然抢救打捞了一部分,但书泡了水,几乎全成了化开的墨团,留下的也只有只字片语。 李世民建立修文馆,一方面是为了安置自己麾下的谋臣,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修复这些书。 李吉很佩服修文馆里的那群人,他们要通过只字片语去修复一册书,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就是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修复了四册书了。 虽然里面不可避免的会夹带许多私货,但能将几乎跟失传没区别的书册修复,那也很了不起。 李吉手上的《伤寒论》应该没坐过那艘翻了的船,所以看着干干净净,字迹清清楚楚,上面的草药图形也画的惟妙惟肖,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颗草药的全貌。 按图索骥的话,很容易辨认。 “殿下,太子妃驾临,已经到前殿了。” 李吉刚看到一个叫‘当归四逆汤’的药方,正要研究一下,就见侍卫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禀报。 太子妃郑观音。 五姓女。 郑观音是太子妃,对标的是以后的皇后。 用驾临倒也不算逾越。 用‘请见’、‘求见’、‘拜见’,李吉还没那大的脸。 郑观音突然跑到武德殿,目的是什么,李吉心知肚明。 “李思行绝对是个人才,以后要重视重视。” 李吉原以为让李思行去太子宫里要人,会被应付回来,没料到居然逼出了一个太子妃。 虽然他让李思行去太子宫里要人的时候,话说的很硬气,但是他没指望李思行能成。 毕竟,李思行跟李建成的身份地位十分悬殊,李思行虽然是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但李渊登基以后,他逐渐有点被边缘化,并没有裴寂那么得宠,自然也没有裴寂那份翻云覆雨的权势。 李思行找李建成要人,李建成用身份压他的话,他也没办法。 李吉已经做好了向李渊上书,将事情闹大的准备。 没想到李思行非但没有被李建成应付回来,反而逼出一个太子妃。 能参加造反,还能活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果然没一个简单的角色。 “请太子妃稍后,我马上过去。” 李吉吩咐。 侍卫应允,小跑着去传话。 李吉收拾了一下衣冠,赶往前殿。 之所以收拾衣冠,是因为李吉在看书的时候,将衣冠弄散了。 高尚仪被李世民派人借走了,小侍婢阿酒暂时没人管了,自然不用再时时刻刻盯着李吉的仪态了。 李吉赶到前殿的时候,郑观音浅坐在一张长几后,默默的品着一盏甜酒。 唐代的甜酒多以果类酿造,色泽杂而不纯,偏酸。 放着霜糖、果干一起煮的话,酸甜酸甜的,并没有太多酒味,是不错的饮料。 郑观音应该是李吉到唐朝以后见过的最美最有气质的女人。 历史上评价郑观音,有八个字,‘淑韵娉婷,韶姿婉娩’。 大致意思就是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身形轻巧优美。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喜亲近,却不忍亵渎。 有野史称,李世民相当垂涎郑观音的美色。 李吉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李吉走上前,躬身一礼,“嫂嫂……” 郑观音嫁给李建成的时候十六岁,那时候的李元吉十二岁。 郑观音身为长嫂,没少帮着陈善意照顾当时调皮捣蛋的李元吉,也没少帮李元吉解决麻烦。 李元吉对郑观音有一丝敬意。 李元吉跟李建成走得近,也是郑观音的缘故。 李建成派遣郑观音出面,应该是觉得郑观音能拿捏李吉。 但李吉不是李元吉,岂会被郑观音拿捏。 哪怕郑观音美的冒泡。 郑观音放下酒盏,淡淡一笑,“四郎,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有吗?” 李吉轻笑,大大咧咧的走到前殿的主座位置坐下。 郑观音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浅笑着道;“不仅长高了,还英俊了不少。” 李吉开门见山,“嫂嫂今日过府,就是为了称赞我?” 郑观音重新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你兄长近些日子忙于国事,很少有闲暇,怕跟四郎生疏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看四郎红光满面,步履稳健,肯定是吃得饱,睡得香。 我回去告诉你兄长,你兄长必然会很开心。” 李吉拱拱手,“烦劳大哥挂念了,过些日子定然去东宫探望大哥。” 郑观音愣了一下,笑吟吟的道:“往日里你一直称你兄长为哥哥,怎么今日称起大哥了?” 李吉听到这话,有些心塞。 在后世,哥哥就是哥哥。 在大唐,哥哥的意思就多了。 兄长可以称之为哥哥,父亲也可以称之为哥哥。 李吉在得知大唐的哥哥,也是称呼父亲的称呼以后,怎么可能叫李建成哥哥呢?! “叫大哥不好吗?难道叫大郎?那未免太无礼了吧。” 李吉说起了俏皮话,以此缓解心头的不舒服。 郑观音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叫兄长显得太生疏,叫哥哥又略显轻浮,你已经长大了,明年就要行冠礼了,叫大哥刚刚好。” 李吉笑着点头。 郑观音缓缓起身,笑着道:“看四郎一切都好,我和你兄长也就放心了。我回宫了,四郎记得多到东宫走动走动。 你可有日子没去看承宗了,承宗吵着嚷着要跟你习武呢。” 郑观音口中的承宗,便是李建成的嫡长子李承宗。 爵封太原郡王。 太原可是李唐的龙兴之地。 以太原为封号,可见李承宗在李渊那里有多受宠。 “一定,一定……” 李吉跟着起身,笑着将郑观音送出前殿。 郑观音带着自己的一帮子女婢、太监,呼啦啦的离开了武德殿。 “一个两个,没有一个简单的。” 李吉在郑观音走后,站在前殿门口感慨。 郑观音太聪明了,聪明到还没开口,就通过他的态度,判断出了必行所求一定不会如愿。 所以郑观音绝口不提薛宝,只是跟他聊家常,联络感情。 杨妙言比起郑观音,差了足足一条街,有可能更多。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杨妙言没有郑观音聪明。 郑观音比杨妙言大几岁,阅历、见闻、为人处事的经验比杨妙言丰富。郑观音入李家的时间也比杨妙言长,自然比杨妙言更懂李家的人。 “大狐狸,小狐狸,李唐皇室一群狐狸,在这群狐狸中间混,压力有点大啊。” 李吉感慨着,背负双手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坐在长几后,李吉再次翻开了《伤寒论》,看着看着,李吉发现了里面居然夹带了一些私货,讲的居然是缝合术。 说是用一种桑皮线,可以缝合伤口,再涂上‘神膏’,便能加快伤口愈合。 这可是神技啊。 李唐如今还有不少敌人,以李吉的身份,少不了要去战场上走一遭,懂得这个神技的话,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李吉急忙去看‘桑皮线’和‘神膏’的做法。 但是还没看清楚,殿门口就闯进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卷圣旨。 在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手里皆捧着红木盘子,上面盖着红布。 “殿下,圣旨到。” 刘俊进了殿,向李吉一礼。 李吉愕然的仰起头,心里一边琢磨李渊又闹什么幺蛾子,一边问,“给我的?” 刘俊躬身道:“给陈夫人的。” “陈夫人?” 李吉愣了一下,寝殿内貌似没有一位姓陈的夫人,府上能被称之为夫人的陈氏,似乎只有陈善意。 “给陈娘娘的?” 刘俊缓缓点头。 李吉古怪的道:“我父亲怎么会给陈娘娘旨意?” 刘俊没闲暇跟李吉废话,果断道:“殿下,迎旨吧。” “还要我迎?” 李吉彻底愣了。 大唐的圣旨种类很多,以李吉的身份,大部分圣旨还不需要迎,只需要躬身听旨就行了,碰见以‘门下’二字开头的,还能站着听。 需要李吉迎的,那起码是‘诏曰’开头的。 刘俊没有回应李吉的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李吉起身,吩咐跪坐在一侧的侍婢阿酒,“去告诉王妃,召集府上的人,准备香案迎旨。” 阿酒应允了一声,准备离开。 刘俊突然开口道:“大家说了,殿下和陈夫人听着就行,不用大动干戈。” 李吉一脸疑惑。 李渊这又是几个意思? 发了‘诏曰’开头的圣旨,让他恭迎,却又不让他大动干戈。 有毛病?! “那就照刘少监说的,准备香案,请陈娘娘过来。” 李吉心里抱怨了一句,重新吩咐了一番。 阿酒点了一下头,退出了正殿。 没过多久,正殿内就多出一张香案。 陈善意也被请到了正殿。 李吉走出长几,主动迎上前,“陈娘娘……” 陈善意在李吉走近的时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躬身一礼,轻声道:“殿下……” 第0013章 收买人心需要润物细无声 李吉大喜,陈善意肯跟他说话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说明陈善意已经开始原谅他了。 “陈娘娘,父亲有旨意给您,您随我一起迎旨。” 李吉爽朗的笑着说。 陈善意有些意外,不明白李渊怎么会给她圣旨,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李吉跪在了香案前。 刘俊在李吉和陈善意跪好以后,展开了手里的旨意。 “诏曰……” 刘俊高声诵读了一大堆华丽的词藻,大多是称赞一个人有情有义、心慈心善的词语。 一直到最后,刘俊才诵读道:“封宫人陈氏善意,为慈义夫人,钦此。” 陈善意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刘俊手里的圣旨。 李吉则无语的翻着白眼。 听到李渊封陈善意为慈义夫人,李吉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听到慈义夫人后面没别的了,李吉有点无语。 李渊只给了一个空名头,剩下的啥也没有。 这个慈义夫人,到底是诰命呢,还是尊号? 亦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地位跟哪些女尊号相等? 位列几品? 要是没品没级的话,那岂不是连最低级的诰命也不如。:魰斈叁4 李吉在心里疯狂的吐槽,可陈善意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刘俊宣读完了圣旨,恭恭敬敬的将圣旨递向陈善意。 “陈娘娘?” 李吉提醒了陈善意一句。 陈善意回过神,迎下圣旨。 刘俊又将红木盘子一并移交给了齐王府侍婢,带着一众太监匆匆离去。 陈善意紧紧的抱着圣旨,眼眶红红的。 李吉也不知道陈善意是委屈的,还是感动的。 李吉没有打扰陈善意,而是吩咐阿酒,“一会儿你去告诉王妃,让她给陈娘娘选一个安静的住处,再派一些侍婢。” 阿酒应允道:“喏……” 陈善意听到了李吉的吩咐,赶忙道:“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李吉轻笑着道:“您如今已经是夫人了,该有人照顾。您就不要推辞了。” 陈善意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李渊虽然只给了陈善意一个空名头,但李吉不介意将这个空名头用到最大。 以前陈善意没什么名分,不能配侍婢,配了不合礼制。 现在陈善意有名头了,李吉给她配上侍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陈娘娘,陪我说说话?” 李吉主动邀请陈善意坐下聊聊,联络联络感情。 “不……不了。” 陈善意犹豫着,拒绝了李吉的邀请。 李吉也没有强求。 陈善意已经愿意跟她说话了,往后再联络感情也不迟。 陈善意向李吉一礼,抱着圣旨缓缓往殿外走去。 走了两步,脚下一顿,迟疑了一下,回过身,低声道:“殿下应该多跟二殿下走走……” 说话这话,不等李吉开口,就匆匆离开了殿内。 李吉愣愣的站在原地。 “陈娘娘这是……” 看出什么了?! 还是她依照这她对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的性子做出了一定的判断? 李吉心生疑虑,有心追上去问个清楚,但想到陈善意刚才离开的时候,十分果断,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他追上去的话,应该也问不到什么答案。 “只能再找机会了……” 李吉觉得,陈善意应该没有那份眼力,不然也不会被李元吉那个憨货给分尸。 她应该是通过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个人的性子,做出了什么判断。 李吉吩咐人撤走了香案,回到长几后继续研究《伤寒论》。 晌午的时候,简单的吃了点东西。 李思行,谢叔方一前一后回到了武德殿。 李思行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一副酷似担架的东西。 李思行经过禀告以后,进入到武德殿正殿,向李吉一礼。 “臣李思行,见过殿下。” 李吉觉得李思行绝对是个人才,所以给了李思行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长史不必多礼,赐座。” 李思行瞧着李吉的态度,有点受宠若惊。 往日里他在齐王府,可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位。 今日不仅得了个大笑脸,还得到了赐座。 “谢殿下。” 李思行怀疑李吉有什么阴谋,所以道了一声谢,心情忐忑的坐在了正殿一侧的坐垫上。 李思行坐定以后,拱手道:“幸不辱使命,臣将薛宝给您带回来了。” 说着,李思行对殿外抬着担架的两个侍卫招招手。 两个侍卫抬着担架走进殿内。 担架上蒙着白布。 从白布勾勒的轮廓看,上面应该躺着一个人。 李吉瞧见担架以后,心抽了一下。 他所料不差的话,担架上躺着的应该就是薛宝。 准确的说,应该是薛宝的尸首。 李吉早就知道了,宫里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处处透着血淋淋的残忍。 只是他没料到,这么快就见到死人了。 而且还跟他有关。 “一个护军,就这么死了……” 李吉感叹。 护军虽然是勋官,可品阶却不低,从三品。在勋阶当中,仅在上柱国、柱国、上护军之下。 一个从三品的护军,说死就死。 这让李吉对宫里的斗争有了新的认知。 李思行听到李吉的话,以为李吉对他带回来一具尸首有所不满,赶忙道:“臣已经竭尽所能了……” 李吉摆手,示意李思行不必解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思行见李吉不像是在说违心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陪我一起看看尸首。” 李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邀请李思行。 李思行不明白李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起身走向了担架。 李思行主动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张略显惨白的脸。 李吉咬着牙仔细观察。 既然身处在吃人的地方,不吃人就会被吃。 那李吉只能强迫自己,忍受着不适,去接触尸首,习惯尸首。 虽然李吉在李元吉的记忆里,看到过无数尸首,但那就跟看电影似的,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如今亲眼看到一具尸首,李吉心跳的厉害,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李思行见李吉不说话,就主动为李吉介绍,“臣看过了,是服毒自杀。” 李吉点了点头,道:“我看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被强迫的迹象,应该是自愿服毒自杀的。 我大哥能让他自愿服毒自杀,那就说明已经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思行赞同的道:“不错。” 李吉沉吟着道:“也不知道他出卖了府上多少消息。” 李思行瞳孔一缩,“殿下的意思是继续追究下去?” 李吉摇摇头,“祸不及妻儿,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没必要,也没结果。 薛宝既然能跟李建成达成协议,那么里面必然有安置他家眷的条款。 这会儿薛宝的家眷应该已经被李建成安排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李思行有些意外的瞥了李吉一眼,向来以残暴著称的齐王殿下,居然肯放过薛宝的家眷,着实令他意外。 薛宝可是个内贼。 李吉即便是宰了薛宝全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殿下仁厚,薛宝若是泉下有知,理当对殿下感恩戴德。” 李思行由衷的赞叹。 虽然李思行看不上李吉,但李吉这一次能放过薛宝的家眷,着实让他高看了一眼,他不介意奉承李吉一句。 “我可不需要一个内贼对我感恩戴德。” 李吉自嘲的一笑,瞥了李思行一眼,道:“在李长史眼里,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人吗?” 你不是吗?! 李思行心里腹诽,但是在李吉的注视下,他只能违心的道:“殿下向来仁厚……” “哈哈哈,这话你信吗?” 李吉放声一笑。 李思行一脸尴尬。 李吉吩咐人将薛宝的尸首盖上,背负双手,豪迈的道:“往日我确实做了不少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是以后不会了。 李长史是我府上的长史,跟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往后还要多多扶持我。 往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李长史大可以直言,我不会怪罪。” 李思行不知道李吉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当即敷衍道:“不敢不敢……” 李吉也没有多言,吩咐人将薛宝的尸首抬出去,送去薛府。 薛宝一死,他跟薛宝的恩怨也就了了,他还不至于拿薛宝的尸首泄愤。 至于李思行敷衍他,他也不在意。 李思行再怎么说也是跟李渊一起造反的太原元谋功臣,没有那么容易收服。 不是他说一句话两句话,李思行就能立马跪在地上喊他主公的。 收服李思行这样的人,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李吉坐回了长几后,吩咐李思行坐下,道:“李长史,我近日发现府上的女官和属官干了不少恶事。 我已经派谢叔方查过了,查出了不少罪证,也查到了不少浮财和田产。 其中大部分的浮财、田产,皆是他们巧取豪夺而来的。 你是府上的长史,就由你主持一下,将那些浮财和田产发还给它们的原主。 若是原主已经亡故,也没有什么亲人,那就将田产、浮财全部换成粮食,发放给昔日战死的齐王府从属家眷。 我也会让王妃从府内拿出一笔钱,等到元日(正月初一,又称元朔日)的时候,再给他们送一些布匹、盐。” 第0014章 凌敬 李吉的话说完,李思行满脸错愕,李吉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对齐王的认知。 在李思行的印象里,齐王应该是一个残暴不仁、贪得无厌的人。 可今日齐王不仅放过了薛宝的家眷,还愿意出钱厚待府上已经战死的将士们得家眷。 李思行一时间无法理解。 李吉看到李思行反应,也意识到今日表现的可以有点过了,对李思行造成的冲击有点大。 当即,李吉道:“我交给你的差事很难办?” 李思行回神,立马道:“不,不难办。”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吉明知故问。 李思行糊弄道:“臣在想,如何将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好。” 我信你的邪! 李吉心里吐槽,为了避免给李思行造成更大的冲击,他也没有跟李思行多谈,摆摆手道:“速速去办吧。” 李思行赶忙起身,躬身一礼,退出武德殿正殿。 李思行走到武德殿正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谢叔方。 谢叔方向李思行一礼,李思行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谢叔方进入武德殿正殿,单膝跪在李吉面前,“臣参见殿下。” 李吉摆摆手,“不必多礼,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谢叔方拱手道:“府上犯了错的女官、属官,已经尽数送到了内侍省。不过内侍省的人说,府上的属官不归他们管,所以准备将属官们移交给大理寺。” 李吉一脸意外,“他们敢将在宫里做事的人移交给大理寺?” 亲王府上的属官犯了错确实归大理寺管,可那也得分宫里宫外。 宫里的亲王府属官,知道的宫闱秘密太多,大理寺不敢要,也不敢管。 谢叔方迟疑道:“臣猜测,内侍省的人也只是说说,并不会将他们移交到大理寺。” 李吉点点头道:“应该是……” 内侍省的人真要是将在宫里做过事的亲王府属官交给大理寺,传出的什么宫里的丑闻,那内侍省的人难逃责罚。 “人既然已经交给内侍省了,那我们也就不管了。 我让你查的人,查的如何?” 李吉询问。 谢叔方犹豫道:“查倒是查到了,但是殿下查他们做什么?” 谢叔方心里有所猜测,但是不敢说,因为犯忌讳,犯李渊的忌讳。 李吉瞪了谢叔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查他们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交代?” 谢叔方急忙道:“不敢,臣只是担心殿下亲近他们,会招来圣人的责罚。 殿下也知道,自从刘黑闼在河北反了以后,圣人就对他们戒心重重。” 李吉瞪着谢叔方,开门见山的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仅要亲近他们,还要招揽他们,你准备怎么做?” 谢叔方脸色大变,惊叫道:“殿下要招揽他们?” 李吉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 谢叔方急声道:“殿下,他们可是窦建德的旧部。如今在河北造反的也是窦建德的旧部,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中间有没有联系。 您招揽他们就是惹祸上身。 一但他们中间有人出了问题,您难逃责罚。” 李吉盯着谢叔方,质问道:“那你告诉我,今时今日,除了他们,还有谁愿意为我所用?” 唐初名留青史的人杰比比皆是,可几乎都被李世民和李建成瓜分了,愿意投到齐王府,愿意为李吉所用的几乎没有。 就齐王府那个臭名声,但凡是胸中有点韬略的人才,也会绕着走。 李吉要壮大齐王府,要招揽人才,只能剑走偏锋。 谢叔方不知道李吉心中所想,他双膝跪地,掷地有声的大喊,“臣!臣愿意为殿下所用!愿意为殿下赴死!” 李吉看着谢叔方,心里挺感动的,他看的出谢叔方不是在说好话糊弄他,他也清楚谢叔方对他忠心耿耿。 但谢叔方一个人保不了他,也保不了齐王府。 李吉屏退了侍婢,又将门口的侍卫、门婢指派的远远的,才蹲下身,蹲到谢叔方面前,盯着谢叔方的双眼,“你以为我愿意冒着被我父亲责罚的危险去亲近窦建德旧部? 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忠心。 但是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天策府,对付不了修文馆,对付不了东宫,也对付不了满朝文武。” 谢叔方一愣,惊恐的瞪大眼。 “殿……殿下要……” “啪!” 李吉见谢叔方误会了,以为自己要争龙,便伸手拍在谢叔方肩膀上,打断了谢叔方的话。 “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以的话,我希望带着府上所有人出游山玩水,看一看我大唐的大好河山。 可是身处在我这个位置,想全身而退,不是我说了算的。” 李吉一边说着,一边席地坐到谢叔方身边,自从被裴寂算计了以后,他心里其实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人说。 可他不知道跟谁去说。 今天跟谢叔方把话说开了,他不介意跟谢叔方多说一点。 “你知道吗?就在我被我父亲禁足的那天,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做一个消散的亲王,不问朝野上下的是是非非。 我决定等禁足期满了以后,带着府上所有人出去游山玩水,畅游大唐的壮丽河山。 可是还没等到我解除禁足,尹阿鼠就找上了门,我因为尹阿鼠的事情,被我父亲召到了两仪殿。 在两仪殿内,我仅仅破坏了我父亲敲打我二哥的图谋,就被裴寂说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 李吉冲谢叔方咧嘴一笑,“在寻常百姓家里,儿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那绝对是一件喜事。 可是在我们家,儿子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那绝对是个灾难。 因为我们家不缺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的儿子。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二哥在虎牢关大破王世充和窦建德以后,已经如日中天。 他麾下的谋士如云,猛士如雨,他几乎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但他却是一个嫡次子,是一个亲王。 我大哥才是嫡长子,也是太子。 我大哥压不住他,我父亲也感受到了威胁。 但我父亲又不愿意亲自去打压他。 你觉得我父亲会怎么做?” 李吉越笑越淡,谢叔方越听越惊,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起了细汗。 李吉再次伸出手,拍了拍谢叔方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他会扶持我,帮着我大哥一起压制我二哥。” 李吉收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拒绝,但裴寂当时夸赞我有勇有谋的时候,是当着我二哥的面说的。 你觉得我二哥信不信? 我大哥知道了以后,又信不信?” 谢叔方强咽了一口吐沫,艰难的道:“他们信不信都会盯着殿下,以防万一……” 李吉点了点头,“对啊,他们信不信,都会死死的盯着我。 我动,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动,他们依旧会死死的盯着我,等他们盯的不耐烦了,就会先联手弄死我,再分出个高低。 更重要的是,我不动,我父亲也会逼着我动。” 李吉感叹道:“所以啊……谢叔方,我没得选。 别说是窦建德旧部了,就是突厥人,只要愿意为我所用,我也可以招揽。” 谢叔方又强咽了两口唾沫,努力的平复着心情。 谢叔方是聪明人,李吉将自己的处境掰开了揉碎了跟谢叔方讲,谢叔方怎么可能听不懂。 正是因为听懂的,谢叔方才明白,李吉身处的处境有多恐怖。 “臣明白殿下的难处了,臣不会再劝阻殿下招揽窦建德旧部。” 谢叔方郑重的说。 虽然李吉的话听的他胆寒,但李吉肯把这些话对他说,那就说明李吉拿他当心腹看待。 李吉以诚心待他,他唯有以诚心报之。 李吉笑道:“你明白就好,我要的东西呢?” 谢叔方明白李吉这话的意思,当即从怀里拿出了一卷册子递给李吉。 李吉拿过册子,仔细翻越了起来,谢叔方在一侧,为李吉讲解。 当看到凌敬两个字的时候,李吉目光一顿。 谢叔方立马明白李吉应该是看中了此人,细细为李吉讲解,“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谋士,曾任窦建德治下的国子祭酒一职。 在七月的虎牢关一战中,凌敬向窦建德献策,让窦建德进攻怀州、河阳,大张旗鼓的做出进攻汾州、晋州的姿态,逼迫秦王殿下退兵。 但窦建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并没有采纳。 事后秦王殿下知道了此事,说窦建德要是采纳了凌敬的献策,他有可能会退兵。 臣虽然不知道秦王殿下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能让秦王殿下当众说出此话,凌敬应该是位贤才。 凌敬如今在下牧监,充任监丞,正九品上。” 李吉思量着点点头。 历史上关于凌敬此人能力的描述,确有这么一段记载,也仅有这么一段记载。 凌敬此人归降了李唐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作为。 也不知道是不受重用,还是黔驴技穷,又或者说有什么其他原因。 李吉猜测,凌敬不愿意为李唐出力的可能性更大。 第0015章 凌敬俯首 李渊宰了窦建德,又宰了不少窦建德的心腹,逼反了窦建德旧部刘黑闼,使河北再次陷入到战乱之中。 李渊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错的,所以错的只能是窦建德旧部。 因此李渊对窦建德旧部十分厌恶。 凌敬作为窦建德旧部,在李渊的武德年间不受重用,说得过去。 但是在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也不受重用的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 李世民手底下的降将、降臣一大堆,只要凌敬愿意为他出力,他才不会在乎凌敬是谁的旧部。 但凌敬在李世民贞观年间,依然只留下了寥寥几笔。 还是凌敬乞骸骨的时候,李世民找魏徵奏对的时候留下的。 所以李吉果断排除了凌敬不受重用这一点。 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谋士,也是窦建德治下的国子祭酒。 可见凌敬不仅有脑子,还有学问。 一个有脑子有学问的人,怎么可能黔驴技穷? 即便是脑子不够用了,学问还能不够用? 所以,李吉也排除了他黔驴技穷这一点。 所以李吉猜测,凌敬是不愿意为李唐出力。 为何不愿意为李唐出力,李吉大致也猜到了。 凌敬是个文臣、谋臣,讲风骨。 窦建德发现了他,启用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窦建德战败降唐以后,他跟着窦建德一起降唐,为李唐出力,那也没什么。 可李渊反手将窦建德给宰了,杀了他的恩人,他巴巴的跑着为李唐出力,那风骨还要不要了? 他没造李唐的反就不错了。 “此人怕是不会为我所用吧?” 李吉看向谢叔方疑问。 一个有风骨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收服。 谢叔方胸有成竹的道:“别人的话,臣不好说,但是他的话,臣有办法。” “哦?” 李吉双眼一亮,“仔细说说!” 谢叔方道:“臣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了一桩趣事,那就是他似乎在找门路,搭救窦建德的幼女。 而窦建德的幼女,就在掖庭宫,除了圣人,也只有您、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能将人救出来。” 放在以前,谢叔方绝对不会跟李吉说这种话。 李吉今日跟谢叔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又讲述了一番自己的难处。 谢叔方感觉得到李吉是拿他当自己人看,所以适当的突破了一下自己的下限。 李吉乐了,“那我岂不是吃定他了?” 一个有风骨的人,无欲无求的话,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一个有风骨的人有所求的话,那就很好拿捏了。 李吉之前还疑过,凌敬既然是一个有风骨的人,那干嘛不在窦建德死后辞官归隐,反而在长安城内做起了一个九品芝麻官。 现在明白了,凌敬是放心不下窦建德的遗孤。 “反正臣觉得,圣人、太子殿下、秦王殿下,都不会帮他救人。” 谢叔方实话实说。 李吉赞同的点点头,刘黑闼在河北闹的越凶,李渊就越恨窦建德。 刘黑闼快要攻克窦建德昔日所有旧地了,李渊估计已经恨死窦建德了。 凌敬敢去找李渊,李渊不送他们一起下去,那就怪了。 李建成、李世民碍于李渊的态度,即便是不会送他们一起下去,也会送他们其中一个下去。 所以现在能帮凌敬的只有他。 李吉一念至此,笑着问道:“能帮的到他的只有我,那他想找的门路,肯定是我吧? 他准备找谁为他牵线,又准备用什么打动我?” 谢叔方点头道:“他找到了府上的属官宇文宝,代价似乎是一件稀世珍宝。 具体是什么,臣没有查到。” “那就不用查了,你拿着我的手书去一趟掖庭宫,召窦建德的幼女到武德殿为婢。 再派人去请凌敬到宫里一行。” 李吉笑着吩咐。 既然能将凌敬收入囊中,那他就不愿意多等。 至于谢叔方口中的稀世珍宝,他不太感兴趣。 齐王府不缺稀世珍宝。 缺了可以去找李渊要,还不至于贪凌敬那点压箱底的东西。 “喏!” 谢叔方躬身一礼,拿着李吉的手书赶往了掖庭宫。 没过一会儿,就带着窦建德的幼女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建德的幼女年龄很小,只有八岁,看着粉雕玉琢的,挺可爱的,看人怯怯的,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往人看不到的地方多。 李吉就盯着她看了两眼,她就蹲到了谢叔方身后,紧紧的拽着谢叔方身上系盔甲的腰带。 “她在掖庭宫过的不太好吧?” 李吉盘坐在长几后,看着躲在谢叔方背后不肯露头的小丫头,忍不住问。 小丫头怎么说也是窦建德的女儿,还是窦建德最风光的那几年生的,即便是不受窦建德宠爱,那也是锦衣玉食,从者如云,绝对不会养成这种怯懦的性格。 所以,导致她如此怯懦的,必然是掖庭宫的原因。 掖庭宫里住着一万多人,有人欺负人,有人被欺负,那是常有的事。 小丫头才八岁,就在里面讨生活,被欺负也正常。 掖庭宫里的人可不在乎小丫头昔日是谁。 毕竟,掖庭宫里不缺身份高贵的人。 什么皇帝嫔妃,王爷的王妃、夫人,公爷的夫人,侯爷的夫人等等,多如牛毛。 隋末唐初造反的人多,所以皇帝多、王爷多,他们的女眷更多。 李唐俘虏的女眷自然也就多了。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她在掖庭宫内过的确实不好……” 谢叔方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 小丫头在掖庭宫内过的岂止不好,简直是水深火热。 也不知道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女官,居然将她跟几个疯子安排在了一起。 小丫头见人怯怯的,就是被那几个疯子给吓的。 “她叫什么名字?” “窦婠!” 李吉点了下头,吩咐阿酒带窦婠下去洗漱。 阿酒走到窦婠身边,小声的跟窦婠说了很久的话,窦婠才从谢叔方身后怯怯的走了出来,跟着阿酒去洗漱了。 李吉在窦婠走后,叹道:“掖庭宫应该挺乱的吧?”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一万八千多身份不一的女人,关在一起,不乱才怪呢。” 李吉感慨。 那些野皇帝、草头王的嫔妃们,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贵人,变成了被女官驱使的宫人。 不听话就会挨巴掌、挨鞭子、挨杖刑,巨大的落差之下,肯定会有人扛不住发疯。 一些能保持清醒的,恐怕也免不了勾心斗角。 毕竟,即便是宫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要是能博一个出掖庭宫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凌敬什么时候到?” “臣去掖庭宫的时候就差人去请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李吉点点头,拿起了一卷书,一边翻书,一边等人。 半个时辰后,阿酒将窦婠洗的干干净净,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带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婠洗漱过后,变得更可爱了,小脸红扑扑的。 穿着小小的浅红绣袄圆嘟嘟的。 就是性子依然怯懦,躲在阿酒背后不肯露头。 “挺好,挺喜庆。” 李吉夸赞了一句,让阿酒带着窦婠坐在了他不远处。 窦婠到了没多久,一位面容清瘦,留着山羊长须的中年人出现在武德殿正殿门口。 看到了殿内的窦婠后,愣愣的站在原地。 窦婠见到了中年人,眼前一亮,但却没敢动。 中年人盯着窦婠愣了好一会儿,正了正冠帽,迈步进了殿内。 走到殿中,极其讲究的向李吉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臣下牧监监丞凌敬,见过齐王殿下。” 李吉仔细打量了凌敬一番,才缓缓开口,“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凌敬拱手道谢,坐在了李吉右手边的一处空位上。 坐定以后,凌敬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不知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李吉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道:“我听说你在四处找门路准备见我,我很好奇你找我做什么,所以特地叫你过来问问。” 凌敬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话说的这么直白。 凌敬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道:“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臣找殿下的目的。” 凌敬的目的就是窦婠,窦婠又在李吉一边跪着,李吉要是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就怪了。 李吉笑着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你的目的,也能帮你达成心愿,但你能给我什么?” 凌敬的目光落在了窦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落在了李吉身上。 李吉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 凌敬的目光在窦婠和李吉身上徘徊了三次以后,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对李吉行大礼参拜。 “臣!凌敬,愿供殿下驱使!” “很好……凌牧监果然是个聪明人。” 李吉心情大好。 凌敬在他没有明确表露目的的情况下,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这足以说明凌敬的聪明人。 若是凌敬一开口拿什么稀世珍宝说事,那他会看低凌敬几分。 “从今日起,凌监丞就充任齐王府记室参军吧。回头我会命李长史草拟一份任命文书,送去门下省,一应文书、官印、官服,会有人送到你的住处。 现在,我就先称你一声凌参军吧。 凌参军,起身落坐,快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判断出我有意招揽你的?” 第0016章 收服凌敬的后遗症 李吉大马金刀的坐着,客客气气的请凌敬坐下。 对凌敬的问话,也是凌敬的考验。 凌敬要是给他说一句,是瞎猜的,那凌敬就不值得他招揽。 窦婠自然也得送回掖庭宫。 凌敬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标准答案,“自从刘黑闼反了以后,臣在长安城内举步维艰。 亲近臣的几乎没有,厌恶臣的倒是多如牛毛。 殿下在这个时候召见臣,必然是有所图谋。” 凌敬说到此处,还不忘看窦婠一眼,“殿下知道臣心中所求,应该是调查过臣。 殿下应该看不上臣身上的那点钱财。 臣身上值得殿下图谋的唯有一身所学。” 凌敬的回答李吉还算满意,这至少证明了凌敬不是一个草包,值得招揽。 李吉笑着赞叹道:“凌参军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想法,不错不错。” 凌敬谦逊的道:“当不起殿下夸奖。” 顿了一下,又道:“臣既然已经答应了为殿下效力,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应一下臣所求。” 李吉暗赞凌敬大胆,哈哈一笑,“窦婠我可以交给你,但你敢带走吗?” 凌敬一愣,脸色变了。 李吉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点醒他。 他身份特殊,窦婠身份也特殊。 他带着窦婠出现在长安城内,一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少不了要拿他们做文章。 一但闹到了李渊面前,以李渊厌恶窦建德的程度,他们都得死。 所以窦婠留在齐王府,远比跟着他安全。 但…… 他并不是真的想为李吉效力。 他深知齐王府的恶名,也知道李吉身处在怎样的漩涡当中。 为李吉效力,不亚于在火里捞金,轻则烧身,重则性命不保。 可窦建德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婠受苦。 一时间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李吉知道他的难处,并没有急着催促他回答。 凌敬犹豫再三,看向李吉道:“那就有劳殿下照顾婠女了……” 李吉会心一笑。 “凌参军为我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凌参军在意的人。 我会叮嘱王妃,让她照顾好窦婠。” 凌敬苦笑着向李吉道谢。 收服了凌敬,李吉也不急着让凌敬出谋划策,他知道凌敬很在意窦婠,所以让凌敬带着窦婠出去走走,给了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凌敬带着窦婠离开以后。 谢叔方迫不及待的出现在李吉面前,“恭喜殿下收获一员谋臣。” 李吉笑着点点头。 将凌敬收入囊中,确实是一桩值得开心的事。 有了凌敬,再加上谢叔方、李思行,齐王府也勉强有了一些自保的实力,他也能松一口气。 “去跟王妃说一声,让王妃给窦婠准备一个院子,配几个侍婢。” 李吉吩咐。 李吉还需要凌敬为他出死力,对窦婠自然得多加照顾。 谢叔方应允,赶去寢殿传话。 …… 李吉收获了凌敬,兴致颇高,可有人却高兴不起来。 李渊在得知李吉先后处理了府上的女官、属官、宫人以后,心中甚慰。 他觉得李吉长大了,成熟了,知道何为贤,何为佞了。 为了庆贺,他痛痛快快的下令内侍省,将齐王府犯了错的女官、属官全砍了。 可还没等到他高兴多久,刘俊就匆匆赶到甘露殿禀告。 李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 窦建德手底下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齐王府座上客。 “砰!” 李渊愤怒的将最心爱的玉盏摔在地上。 玉盏瞬间碎成八瓣。 “去,叫那个逆子过来见我!” 李渊站在宝座前怒吼。 甘露殿内外的宫人吓的跪了一地。 刘俊急声应允,“喏!” 刘俊带着李渊的口谕,匆匆赶往武德殿。 刘俊赶往武德殿的时候,郑观音也出现在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 头顶玉冠,身着红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李建成,正皱着眉头在审阅地方上的文书。 郑观音端着一碗红枣羹消无声息的走到李建成近前。 李建成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放下了文书,仰起头,目光温柔的看向郑观音。 “有事?” 郑观音点点头。 李建成处理文书的时候,喜欢清静,一般郑观音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一但郑观音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说明有事。 “四郎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幼女。” 郑观音柔声说。 李建成一愣,“窦建德幼女?他提窦建德幼女做什么?” 郑观音缓缓道:“有人看到,四郎提走窦建德幼女后没多久,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出现在了宫里。” 李建成瞳孔一缩,“他是疯了,敢触父亲的眉头,他不知道父亲已经恨死窦建德了吗?” 郑观音沉吟道:“我看他不是疯了,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此处,郑观音还不忘提醒李建成,“你别忘了,就在今天晌午,他逼着你杀了薛宝。 我们这位四弟,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李建成眉头皱成一团,双手揉着太阳穴,道:“我还以为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 在李建成眼里,李吉一直是一个幼稚的弟弟。 李吉问他讨要薛宝之举,也被他当成了意气用事。 薛宝并不是李建成安插在齐王府的。 薛宝是主动找上李建成,说要为他效力的。 在薛宝出了事以后,李建成死保薛宝,也是做给其他为他做事的人看的。 李建成并不在意薛宝的死活。 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在郑观音提起此事,又将此事跟李吉的反常联系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下。 “他要是意气用事,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一定会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薛宝一马。 可他没有。” 郑观音提醒。 李建成皱眉道:“你去武德殿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郑观音略微回忆了一下在武德殿见李吉时候的样子,缓缓道:“比以往少了一些张狂,多了一些沉稳。 目光没有以前那么飘忽不定,反而多了一些坚定。”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位四弟还真是不一样了……” 李建成侧头看着郑观音问,“武德殿最近有没有添什么新人?”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在问什么,微微摇头道:“没见到有什么四郎在意的新人。” “那元吉为何会变得成熟了这么多?” 李建成并不觉得李吉被人掉包了。 在这一座数万兵马拱卫的太极宫里,还没人敢在他的兄弟身上做手脚。 所以李建成将李吉的所有变化,都当做是成熟了的表现。 “臣妾猜测,应该跟十几天前的雷击有关。” 在李吉性情大变之前,唯一发生的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雷击。 李建成点着头道:“雷击之后,幡然醒悟,也在情理之中。 我因为他分尸陈善意的忤逆之举,不愿意见他,没想到他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郑观音苦笑道:“四郎成熟了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建成目光一沉,“裴寂之前夸赞他变聪明了,说他能担当大任。我还以为是裴寂故意将世民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为我缓解压力。 如今看来,裴寂是真心夸他,而不是为了帮我。” 郑观音点点头,“他招揽凌敬,必有所图。” “呵……” 李建成嘲讽的一笑,“我们兄弟,能图谋的还能有什么? 原以为只有世民跟我争。 没想到元吉也想跟我争。” 李建成盯着郑观音自嘲的问,“我这个兄长是不是做的有些不称职?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得人心?” 郑观音怜惜的看着李建成,“不是你这个兄长做的不称职,是人心思变,是你手里的东西太诱人,没人能顶得住诱惑。”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世民我压不住,没理由元吉我也压不住。 你差人去告诉尹阿鼠,就说元吉招揽了窦建德旧部,他知道该怎么做。 再差人将并州的所有文书一并送到武德殿去。 元吉既然长大了,成熟了,那就没理由再让我帮他处理封地上的政务。” 郑观音愣了一下,道:“你这是准备称量四郎的斤两?”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既然起了不该起的贪心,那总得让我看看他有没有跟我作对的资格。 若是没有,那就安安心心做个亲王。” 郑观音点了点头,叮嘱李建成记得吃东西,然后离开了李建成处理政务的地方,去帮李建成传话。 在太极宫西的承庆殿。 李世民和长孙观音婢也在讨论李吉。 李世民一边翻阅着河北最新的战报文书,一边对正在奶孩子的长孙观音婢道:“听说元吉从掖庭宫提走了窦建德的幼女。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成了他的座上客。”wenxueзч.net 长孙观音婢有些好笑的道:“二郎想说什么?”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文书,道:“你不觉得他犯了父亲的忌讳吗? 父亲杀了窦建德,逼反了刘黑闼。 如今刘黑闼在河北闹的沸沸扬扬的。 已经攻克了昔日窦建德所占的九成疆土。 父亲现在恨不得将窦建德再杀一次。 元吉在这个时候请窦建德的旧部当座上客,父亲能饶了他?” 第0017章 李吉快跑 长孙观音婢跟李世民夫妻多年,对李世民很了解,李世民明显是话里有话,“二郎到底想说什么?”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看向长孙观音婢,“你说,元吉招揽凌敬,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 李世民根本就不在乎李吉招揽凌敬,会不会触怒李渊,会不会被李渊责罚,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位置。 长孙观音婢若有所思的问,“凌敬此人才德如何?” 李世民回忆了一下,坦言道:“凌敬此人是窦建德的谋士,也是窦建德的国子祭酒,虎牢关一役中,为窦建德出了一条奇谋。 窦建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并没有采纳这条奇谋。 如若不然,我想打败窦建德,还得多耗费一些时间。 凌敬在降了我李唐以后,默默的在下牧监养马,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wenxueЗ4.net 长孙观音婢点点头道:“倒是一个才德兼备的人才。” 虽然凌敬身为唐臣,心怀旧主,对大唐而言不是一桩好事。 但凌敬能在窦建德落难以后,还惦记着窦建德的遗孤。 足可见凌敬是一个忠心的人。 只要是忠心的人,就值得被称赞。 李世民直言道:“我也曾生出过招揽凌敬的心思,可刘黑闼反了以后,父亲对窦建德旧部深恶痛绝。 为了避免被父亲厌弃,我只能放弃了。” 长孙观音婢沉吟着道:“元吉先是肃清了武德殿,又冒着被父亲厌弃的危险招揽凌敬。 说他惦记那个位置的话,他为了凌敬,被父亲厌弃,有些得不偿失。 说他为求自保的话,大唐有无数贤才值得他招揽,他犯不着去招揽凌敬。” 虽说李唐的皇位名义上应该由太子李建成继承,可最终的决策权在李渊手上。 谁能做皇帝,李渊的态度很关键。 李吉要是真惦记那个位置,为了招揽凌敬,得罪了李渊,明显有些因小失大。 长孙观音婢看着李世民,道:“元吉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个位置,我是看不出来。但二郎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李世民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长孙观音婢狐疑的目光中,李世民长叹,“裴寂害人不浅……” 长孙观音婢不解的道:“二郎这话从何说起?” 李世民感叹道:“父亲之前在两仪殿敲打我不成,心里有气。裴寂看出了这一点,故意跟父亲说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 父亲应该有所意动。 元吉应该是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却又没办法跳出父亲的手掌心,只能招贤纳士,以求自保。” 长孙观音婢对李世民还是很了解的,她忍不住道:“只要元吉关上府门,从此不问世事。你和太子,应该容得下元吉做一个太平的亲王吧?” 李世民苦笑着道:“问题就出在了裴寂说的话上。他夸赞元吉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元吉即便是闭门不出,父亲一但压不住我,也会逼他出府。 即便是他不理会父亲,有裴寂的那句话在,我就算是知道他是被裴寂算计了,依然会防备着他,太子也会防备着他。” 说到此处,李世民语气幽幽的道:“一但我和太子斗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避免元吉坐收渔利,一定会先联手除掉他。” 李世民并没有掩饰他会防备着李吉的心思,话说的也很无情。 李世民在马背上纵横多年,深知对敌之道,不能心存侥幸,更不能心慈手软。 宁杀错,莫放过。 一时心软,很有可能就会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长孙观音婢脸色难看的道:“裴寂果然害人不浅……”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李吉推倒了漩涡深处,为李世民树立了一个敌人。 长孙观音婢看了看李世民道:“所以元吉惦不惦记那个位置,根本不重要,他招揽凌敬有何深意,也不重要,他注定要跟你为敌。”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也不一定。河北的战事非常不利,李世勣已经败了,淮安王叔也岌岌可危。 我预感,我出征的日子不远了。 只要父亲肯兑现承诺,封我做太子。 我会试探元吉到底是惦记那个位置,还是为求自保。 要是惦记那个位置,我会出手收拾他一番,赶他去封国。 要是为求自保,我会让他安心。” 在李世民心里,李建成永远是他最大的对手,其次是李渊,再次才是李吉。 李吉只是招揽了一个凌敬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凌敬的旧主,他能按在地上摩擦,凌敬的新主,他一样能按在地上摩擦。 区别就在于,收拾前者的时候,要耗费一些力气,收拾后者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长孙观音婢有点懵,李世民说了半天,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长孙观音婢了解李世民,她知道李世民不会跟自己说废话,所以她疑问道:“那你准备做点什么?” 总不能静静的等着河北战事失利,然后领兵出征吧? 那不是李世民的风格。 李世民笑着道:“元吉撑在前面,我再招揽窦建德旧部,父亲即便是不悦,也不会说什么。对于窦建德的妻舅曹旦,我可是垂涎已久了。” 曹旦是窦建德妻子的哥哥,也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 窦建德兵败后,曹旦和裴矩等人率众归唐,献上了传国八玺。 曹旦献上传国八玺有功,李渊杀窦建德的时候,放了他一马。 但是他跟窦建德是亲戚关系,窦建德死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刘黑闼反了以后,他更是度日如年。 官爵被李渊一降再降,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县子的身份。 整日里躲在府上,惶惶不可终日。 李世民见识过曹旦的能耐,早就看上了曹旦,只是碍于李渊的态度,只能垂涎着,不能招揽。 如今有李吉做出头鸟,李世民不介意借着这股东风,将曹旦收入麾下。 长孙观音婢听到李世民的话,哭笑不得,“你啊你,你一个做兄长的,居然占弟弟的便宜。” 李世民满不在乎的笑道:“以往他随我出征,占了我不少便宜,我占他一次便宜,那也是应该的。” 长孙观音婢拿李世民没脾气,干脆不理他。 …… 武德殿。 李吉还不知道,他那两位亲爱的兄长,一个准备称量他,一个准备跟在他背后浑水摸鱼。 李吉送走了陪着窦婠玩了半个时辰的凌敬以后,天已经黑了。 鼓楼的鼓声已经响过了三通。 长安城也宵禁了。 李吉洗漱了一番,准备睡下。 刘俊匆匆闯进武德殿正殿。 “殿下,大家召见。” 刘俊顾不得行礼,大喊大叫。 李吉见刘俊着急忙慌的,就知道他招揽凌敬的事情,李渊已经知道了,还准备收拾他。 李吉直挺挺的往宝床上一趟,闭上眼道:“我已经睡了,等明天再说。” 刘俊被李吉的反应惊的说不出话。 大家召见还能等?! 刘俊急忙催促,“殿下,大家已经怒了,您要是去晚了,大家会杀人的!” 李吉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杀就杀去,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 他犯了错,李渊要杀人的话,八成会拿他府上的人开刀。 他府上的人才刚换过,他可不想再换一岔。 李吉无奈的爬起身,穿戴整齐,坐上了宝撵跟着刘俊赶往了甘露殿。 甘露殿在两仪殿后面的御花园内。 可以从两仪殿后面甘露门过去,也可以从武德殿后门过去。 武德殿后门直通御花园。 刘俊带着李吉走的武德殿后门。 李吉第二次见李渊,还是大晚上。 还是没能看清楚甘露殿的富丽堂皇,只能大概的看一个轮廓。 李吉下了宝撵,上了甘露殿台阶,一路走到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渊手持一柄宝剑,凶神恶煞的站在宝座前。 李吉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李渊手持宝剑,光着脚冲向门口,怒喝,“逆子!还敢跑!” 一众宦官、侍婢们担心李渊着凉,急匆匆追着李渊往外跑。 李吉听到李渊的怒喝声,跑的更快了。 李渊冲出了甘露殿,李吉已经坐上了宝撵,催促着抬撵的宫人赶紧闪。 李渊见自己追不上了,立马下令,“给朕拿下那个逆子!” 李吉第一次听李渊自称为朕,威风凛凛。 甘露殿前的千牛备身、以及宫卫,齐齐被李渊的威风所摄,凶猛的扑向李吉。 李吉的宝撵没走出去十步,两个李吉看着有点面熟的千牛备身已经窜到了李吉面前。 在李吉惊愕的眼神中,两个千牛备身向李吉一礼,拽向李吉。 “殿下,得罪了!” 李吉一闪,一个千牛备身被甩了出去,另一个死死的拽住了李吉。 李吉还要挣扎,更多的千牛备身已经涌到了他身前,将他四肢按住。 李吉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架着送到了李渊面前。 在千牛备身们放下他的时候,他还不忘威胁,“你们都给我等着!” 李渊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冲着李吉咆哮,“逆子!你眼里还没有没有朕?!” 第0018章 摘桃民 李吉恭恭敬敬的向李渊一礼,“儿臣满眼都是父亲!”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有点语塞、胸闷。 李渊怒声质问,“那你跑什么?!” 李吉瞥了一眼李渊手里的宝剑,恭顺的道:“子曰: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亲拿着宝剑,一副要杀儿臣的样子,儿臣为了避免父亲犯错,也为了避免背上不孝的名声,玷污了我李氏门风,只能跑了。” 李吉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 但古代的孝道就是如此。 老子打儿子,儿子得受着。 有生命危险,得跑。 不跑被打死了,那就是你的错。 是你不孝,害的你老子犯错了。 李渊被李吉这话怼的说不出话。 良久,将宝剑扔到地上,指着李吉的鼻子喝问,“你说,你从掖庭宫提走窦建德幼女,又征召窦建德旧臣凌敬入府,是何居心?” 李吉早就猜到了会被李渊质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 李吉一脸愕然的看向李渊,“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渊瞪眼,“你任用凌敬为齐王府记室参军的文书已经送到了门下省,你还敢抵赖?” 李吉立马道:“儿臣没有抵赖,凌敬是窦建德旧臣也不假。只是凌敬已经降了我大唐,父亲也封了凌敬为我大唐下牧监监丞,那凌敬就是我大唐的官。 名正言顺的那种。 儿臣身为大唐的亲王,任用一些大唐的官做属官,何错之有?” 李吉的话有理有据,李渊一时间被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李吉一副我没错,我骄傲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李渊气不打一处来。 李渊咬着牙道:“那你知不知道,窦建德旧部刘黑闼已反,河北数十城已经被攻陷。凌敬身为窦建德旧部,万一跟他有所勾结呢?” 李吉点了点头,“父亲言之有理,那凌敬到底跟刘黑闼有没有勾结?父亲可有证据?若是有证据的话,儿臣立马去斩了凌敬的脑袋。” 李渊气的指着李吉直哆嗦。 他要是有证据,还会跟李吉废话。 他纯粹是自尊心作祟,觉得刘黑闼反了不是他的错,是窦建德的旧部心怀叵测,所以他认为窦建德所有的旧部都有问题。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等我拿到凌敬勾结刘黑闼的证据的时候,你觉得还有用吗?那个时候,刘黑闼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你就是看我这个皇帝做的太舒服,所以在给我招祸!” 李吉心里直翻白眼,李渊这话明显有点不讲理了。 就刘黑闼,还兵临长安城? 他有那个能耐? 他就算策反了幽州的李艺、扬州的杜伏威,再加上突厥人扶持,顶多也只能打到洛阳。 兵临长安城? 你当李世民是摆设,还是李孝恭是摆设? 刘黑闼之所以气势汹汹的占据了河北数十城,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 而是因为你,李渊,杀了窦建德和王世充以后,还杀了他们的心腹,还杀了一众跟着他们降唐的人。 把一些同样降唐的人吓到了。 使得刘黑闼反了以后,许多跟窦建德、王世充有过关联的人,还有一些降唐的人,跟着一起反了。 也是在他们的帮衬下,刘黑闼才能在短短数月间,拿下了大半个河北。 “父亲言重了,刘贼虽凶,可他动摇不了我李唐的基业。” 李吉向李渊一礼,不紧不慢的说。 李渊呼吸急促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李吉弯下腰,向李渊深深一礼,“刘贼反我大唐,跟凌敬无关。凌敬是真心为我李唐效力的,还请父亲给他一个机会!” 李渊眼珠子红了,“我要是不给呢?” 李吉弯着腰没说话。 李渊追问,“为了一个凌敬,你要忤逆我?” 李吉依旧弯着腰没说话。 “你这个逆子!逆子!你给我滚!” 李渊怒吼,声音前所有未的大,传遍了甘露殿内外。 李吉道:“儿臣告退!” 说完这话,李吉就离开了甘露殿前,坐上了宝撵匆匆离去。 李渊看着远去的李吉,咬着后槽牙道:“给我传旨,削……削……削……” 李渊将一个‘削’字说了三遍,还是没有说出削李吉爵位的话。 逆子归逆子,但终究是儿子,还是亲的,还是嫡系。 李渊数次狠下心要削李吉爵位,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削他封户!削他仪仗!” 李渊捶胸顿足、气势汹汹的怒喝了一番,一头扎进了甘露殿。 等着帮李渊传旨的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所以到底该怎么传旨,削封户得削多少?削仪仗指的又是那个仪仗? 李吉是亲王爵,要削封户,必须得有具体的数量,仪仗也得明确的指出是那个。 “行了,别待着了,各回各的地方。” 刘俊吩咐了一声,跟着李渊进了甘露殿。 刘俊身为李渊的心腹宦官,他很清楚,李渊说的都是气话,根本不会削李吉封户,也不会削李吉仪仗。 所以没必要去传旨。 李渊真的要削李吉封户的话,一定会先降李吉的爵位,然后再说削多少多少封户,削那个仪仗。 根本不会给人这种模棱两可的旨意。 宦官们一头雾水的散了,刘俊跑去逗弄李渊开心了,李吉也坐着宝撵回到武德殿了。 坐在武德殿的长几后,李吉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李渊发起火的时候,是真威风,真有气势。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李吉差点没抗住。 “今后几天还是消停一点为好……” 李吉感叹。 李渊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非常好面子的那种。 这一点从李渊对待降臣们的态度就不难看出。 但凡是给李渊面子的,愿意带着地盘和人马主动来投的,李渊都相当大方,起步就是一个上柱国,然后依照地盘大小、人马多少,封公封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李艺、杜伏威等等。 但凡是跟李渊死磕到底,给李渊造成重大损失,最后被打败以后才投降的,李渊下手相当狠,能杀就杀,绝不留手。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王世充、窦建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在杀了窦建德、王世充,逼反了刘黑闼以后,没人敢说这是李渊的错,还帮着李渊一起敌视、打压窦建德和王世充的旧部。 大唐上下都在照顾李渊的面子。 李吉身为李渊的儿子,却没照顾李渊的面子。 不仅没照顾李渊的面子,刚才在甘露殿还硬怼了李渊一番。 李渊的怒火估计已经烧到天灵盖了,差一点就溢出来了。 李吉猜测,他再干一件让李渊恼火的事情,李渊一定会收拾他。 所以他最近只能安分一点,不能再捋李渊虎须了。 李吉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回到屏风后的宝床上睡下。 次日。 一睁眼,就看到陈善意站在他床头。 李吉起身,亲切的喊了一声,“陈娘娘……” 陈善意脸色挤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意,迎合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众侍婢们为李吉穿衣打扮。 穿戴整齐以后,看着李吉吃了东西,陈善意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跟李吉说,不用为她搞什么自囚。 李吉看着陈善意的背影远去,也是哭笑不得。 陈善意‘解除’了他的自我禁足,但是他不敢出去啊。 李渊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出去晃荡,万一干出什么惹怒李渊的事情,那他不是得凉? 为了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只能继续窝在武德殿。 为了窝的舒服点,李吉继续研究起了《伤寒论》。 一个上午,李吉研究了两卷《伤寒论》,对于风寒入体,以及《伤寒论》中夹带的缝合术,略有心得。 凌敬在李吉准备找人试试古代版缝合术成效的时候,出现在了李吉一眼,一开口就给了李吉一个惊人的消息。 “殿下,秦王殿下将曹旦调入了天策府。” 凌敬躬身站在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说。 李吉一愣,也惊了,“我这是被当枪使了?” 凌敬郑重的点点头。 李吉有点想吐血。 他费心费力,顶着李渊的怒火,招揽了凌敬。 李世民却跟在他背后,偷摸的将曹旦弄进了天策府。 亏他全吃了,李世民跟着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旦的名字他在谢叔方的‘调查报告’里看到过。 碍于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的特殊身份,他不愿意将李渊刺激的太狠,所以就先招揽了凌敬。 没想到居然便宜了李世民。 李吉有点想骂人,咬着牙道:“能不能将曹旦从天策府挖过来?” 李世民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 虽然从天策府里挖人,会得罪李世民。 可李世民从他手里摘桃子,也得罪了他。 凌敬面色凝重的道:“殿下是要曹旦死?” 李吉一愣。 他只顾着争一口气了,倒是忘了曹旦是窦建德的妻舅,在大唐本来就备受猜忌。 他和李世民为了一个曹旦争来争去,传出不合的传言的话,李渊有很大可能将曹旦切成两半,给他们兄弟一人一半。 同样是窦建德旧部,他要是不在乎曹旦死活的话,凌敬八成会对他有看法。 “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吉气咻咻的说。 凌敬直言道:“咽不下也得咽,殿下不是秦王殿下的对手。” 第0019章 李吉上书 李吉差点没被凌敬这话给噎死,难怪窦建德不肯听你的,你说话这么直,还净说不好听的大实话,窦建德肯听你的就怪了。 李吉当然知道他不是李世民对手。 先不说他和李世民之间的差距了。 就是他们两个人手里能用的人手,那也差了百倍。 他府上就小猫三两只。 其中只有一个是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剩下的两个还有待收服。 李世民府上那是群英荟萃,猛将过百、谋臣过百,绝大多数对李世民忠心耿耿,且全员恶人。 双方派人对垒的话,李世民一个回合就能碾死他。 但知道归知道,气势上不能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吉有些无奈的吩咐。 凌敬却没有走,而是站在李吉面前继续道:“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派人将并州的政务文书送到了府上。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吉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这是李建成称量他的手段。 他的封国在并州,占地还不小,囊括了三个县。 再加上他身上有并州大嘟嘟的职位,并州几乎一半的政务,都需要他处理。 以前他跟李建成交好,这些东西丢给李建成就好。 现在跟李建成交恶了,李建成自然不愿意为他劳心劳力。 李建成知道他不善于处理政务,所以将这些东西丢给他,就是在给他施压。 李吉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找李思行,跟李思行将并州的政务文书分门别类。将重要的送到我这里,不重要的你们看着处理。” 顿了一下,李吉又补充道:“你找时间跟其他人接触一下,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愿意为我所用。若是有才能,又愿意为我所用的,我不介意满足他们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吉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窦建德旧部。 李建成将并州的地方政务一并交给他,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点点压力。 他和凌敬、李思行三个人,未必处理的完。 即便是囫囵的处理完了,也未必能处理的尽善尽美。 做不到尽善尽美,很有可能就会草菅人命。 他作为并州的最高统治者,一笔下去,很有可能会让一群过的还不错的人生不如死,也很有可能让一群生不如死的人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具体该怎么下笔,不能仅凭地方上奏上来的文书去判断。 得通过自己的智慧,以及治理地方的经验,去透过文书,看到文书背后的本质。 欺上瞒下的手段,地方上的官员早在千年以前就玩的无比纯属。 他不认为,仅凭他一个人的智慧,就能斗得过下面一群人。 虽然地方上的百姓过的好坏,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但他既然肩负着这个责任,自然要对地方上的百姓们负责任一点。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人为他所用。 让凌敬去接触其他窦建德的旧部,也是为了避免直接招揽窦建德旧部,再次触怒李渊。 凌敬略作迟疑,点头应允道:“是!” 见李吉没有其他吩咐了,凌敬离开了武德殿。 凌敬走后,李吉也没心情看书,李建成和李世民各阴了他一手,他心情实在不太好,干脆伸了个懒腰,往坐榻上一趟,哼哼唧唧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谢叔方突然跑到殿内禀报,说是尹阿鼠求见。 李吉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心里暗想,这家伙被自己痛打了一顿后,居然还敢出现,难道是被打上瘾了? 怀着满心的疑惑,李吉吩咐谢叔方将尹阿鼠带到正殿。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尹阿鼠出现在了正殿门口。 尹阿鼠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张狂,也没有拿武德殿当自己家一样的那股子随意劲,反而规规矩矩,唯唯诺诺的。 见到了李吉以后,急忙躬身施礼。 “尹阿鼠参见殿下。” 尹阿鼠脸上有伤,看着更丑了,说话有点漏风,有点含糊。 他的门牙之前被李吉给打掉了。 李吉盯着尹阿鼠好奇的道:“你还敢来找我?” 尹阿鼠吓的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来给殿下报信的。” 李吉一愣,将信将疑的问,“你能给我报什么信?” 尹阿鼠赶忙道:“今天早上,太子殿下派人来见我,说是殿下招揽了窦建德旧部。太子殿下是想让臣去圣人那里告您一状。 臣不敢得罪殿下,所以特地来跟殿下说一声。” 尹阿鼠前面的话,确有其事,后面的话是他自己猜的。 李吉听完尹阿鼠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说太子让你去圣人那里告我?” 尹阿鼠猛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李建成不仅拿地方上的政务称量他,居然还想让尹阿鼠阴他一手,有点下贱啊。 这是你一个做太子的该做的吗? 这是你一个做兄长的该做的吗? “你做的不错。” 李吉夸赞了尹阿鼠一句,吩咐谢叔方道:“你差人去找王妃,拿十个金饼子赏给尹监门。” 尹阿鼠吓的急忙摆手,“我不要什么赏赐,我也不敢要殿下的赏赐。” 顿了一下,尹阿鼠又怯怯的道:“我也不是什么监门了……我现在无官无职……” 李吉看着尹阿鼠的小表情,有点想笑。 李吉板起脸,喝道:“给你你就拿着,我赏的你敢不要?” 尹阿鼠立马摇头,“不……不敢……”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以后还有什么消息,记得即时通知我。只要你的消息对我有价值,我不介意赏你一点钱财。” 尹阿鼠赶忙弯下腰,“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李吉摆了摆手,让尹阿鼠跟着谢叔方去领赏。 尹阿鼠乖乖的跟着谢叔方离开了正殿。 李吉望着尹阿鼠的背影消失以后,皱着眉头道:“没想到第一个找我麻烦的,居然是我的好大哥。” 李吉是真的没料到,第一个找他麻烦的是李建成。 在他穿越之前,李元吉和李建成可是兄弟情深,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在历史上,兄弟二人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也亲近的很。 李建成说向他发难就向他发难,就好像之前的兄弟情谊不存在似的。 “应该是我招揽凌敬的举动,让他误会了吧。” 李吉大致猜测到了李建成为何跟他翻脸,连一点儿兄弟情谊也不顾。 李建成明显是通过他一系列的举动,误会了他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所以才跟他翻脸的。 那个位置明显是李建成的底线,谁觊觎,他就跟谁翻脸。 李吉有点无语的在心里嘀咕,“李建成啊李建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最大的对手是李世民!李世民!你不去搞李世民,搞我算怎么回事!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阴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为了避免跟李建成和李世民正面对上,李吉决定恶心他们一把。 李吉满怀恶意的拿起笔,快速的在一封奏书上挥毫。 没过多久以后,一本词藻华丽的奏疏,就出炉了。 李吉在谢叔方送走了尹阿鼠以后,让谢叔方快速的将奏疏送去给李渊。 李吉给李渊的奏疏,门下省还不配看。 李吉身为李渊的嫡子,有直接给李渊上书的权力。 奏疏送到李渊手里的时候,李渊正在跟裴寂一起快乐。 为了缓解李吉带给他的痛苦,李渊和裴寂在两仪殿内欣赏了一天的歌舞。 各种美姬一轮一轮的上,遇见了令人动心的,就立马留下侍奉。 刘俊一脸懵逼的拿着李吉的奏疏走进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怀抱着两位美女,正挤眉弄眼的评价裴寂怀里的两位美女没有他的好看。 裴寂也不甘示弱,当即就表示让四位美女宽衣解带比比身材,看看谁的更好。 “大家……” 刘俊不敢打扰李渊的雅兴,等到李渊和裴寂比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拿着李吉的奏疏出现在李渊面前。 李渊瞥了刘俊一眼,见刘俊手里拿着一份奏疏,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今日不处理政务吗?有奏疏就送去东宫,让太子看着处理。” 李渊是个大方皇帝,对臣子大方,对儿子更大方。 登基称帝以后,为了更好的体验当皇帝的妙处,李渊将自己手里的一大部分权力分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两个能干的儿子。 地方上的政务,只要跟战事无关,跟地方大员任命无关,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朝堂上的政务,只要跟皇家内部纷争无关,只要跟五品以上官员任命无关,只要跟爵位升降、封户加减无关,也都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看着处理。 只有三种奏疏可以无视以上这些,出现在李渊眼前。 第一种是李渊的功臣生了重病,又或者是向李渊递交辞呈。 第二种是李渊儿子们的奏疏。 第三种就是官员家里发生的趣事奏疏。比如某某官员在家里及时行乐,一口气跟几个夫人一起乐呵,突然马上风了。 在李渊看来,看这种奏疏,远比看正经的政务文书有意思多了。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李渊昏庸。 相反,李渊相当精明。 他大方的将政务交给儿子处理,一方面能减轻自己的压力,一方面也能彰显对儿子们的重视。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消磨儿子们的精力,让儿子们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0020章 给朕封了武德殿 “是四殿下的奏疏……” 刘俊小声提醒。 李渊一下子就愣了,以为自己幻听了。 正抱着美女一脸猥琐的裴寂也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李渊登基到现在,齐王的奏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其中四份是状告宇文歆差点坑死了他,要求李渊严惩宇文歆的,还有一封是年初跟窦建德、王世充对战的时候,他想抢别人功劳,被李世民喝斥了,找李渊状告李世民的。 五份奏疏都是因为远在外地,没办法找李渊当面哭诉,所以迫不得已给李渊上的。 齐王的脾气,李渊和裴寂都了解。 齐王只要人在长安,有什么问题,那都是直接闯到李渊宫里,找李渊当面说,根本不会上奏疏。 所以听刘俊说齐王上书了,李渊和裴寂都不敢相信。 裴寂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四殿下又闹什么妖?” 也只有他敢在李渊面前说李渊的儿子闹妖,其他人敢在李渊面前这么说,李渊一定会让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李渊也一脸疑惑的道:“难道是昨日气了我一番,知道我心里有气,不敢面对我,但又有事求我,所以不得不上书?” 裴寂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那不是齐王的风格。 齐王即便是现在气了李渊,也能理直气壮的跟李渊提要求。 李渊更疑惑了,“那他为何给我上书?有什么事不能跑来跟我说吗?” 裴寂也一脸疑惑,“要不看看?” 李渊迟疑了一下,从刘俊手里拿过了李吉的奏疏。 裴寂也没客气,脑袋伸到李渊旁边,跟李渊一起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 李渊和裴寂的脸色可精彩了。 李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 裴寂脸色惨白,额头上隐隐有一层细汗。 刘俊见此,就猜到了齐王殿下的奏疏恐怕不一般,为了避免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当即对其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们向李渊一礼,悄无声息的退出两仪殿。 裴寂顾不得怀里的两位美女,赤着脚跳出了长几,跪倒在李渊面前,“臣有罪!” 李渊紧握拳头,将李吉的奏疏攥成了一团。 他一向宠爱的宠臣裴寂此刻跪在他面前请罪,他也置若罔闻。 刘俊见此,很好奇李吉到底在奏疏里写了什么,能让李渊对裴寂请罪置若罔闻,又能让裴寂这个在李渊面前什么也敢说的宠臣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四位美女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嘭!” 李渊愤怒的拍在面前的长几上,长几上盛着酒肉、青菜的银盘、酒壶跟着一震。 裴寂颤抖着道:“请主上降罪……”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他是要气死朕!” 刘俊听到这话,知道李渊动了真怒,赶忙趴在地上,“大家保重龙体……” 李渊私底下一般不自称朕,他不愿意在一众亲信、功臣面前端皇帝架子,也不在儿子们面前端皇帝架子。 他一但私底下自称朕,那就说明他动真怒了。 “去给朕封了他的武德殿!” 李渊怒喝。 刘俊惊恐的看向李渊。 李渊有多宠儿子,刘俊是知道的。 李渊现在要封了武德殿,那就说明李渊的怒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刘俊迟疑了一下,以头触地,没有动。 他了解李渊,所以他清楚李渊宠儿子没底线。 李渊封武德殿有多快,解封武德殿就有多快。 他真跑去传旨了,等李渊气消了,就会埋怨他为什么不劝劝自己,害的自己惩罚了儿子,跟儿子产生了隔阂。 李渊见此刘俊一动不动,瞪着眼,站起身,抬起脚就踹在了刘俊身上,“连你也要气朕?!连你也要气朕?!” 李渊狠劲的踹,刘俊就惨叫着在地上滚。 李渊追着踹,一边踹还一边破口大骂。 李渊一直将刘俊从殿内踹到了殿门口,胸膛里的气才消散了不少。 李渊瞧着躺在地上等着挨踹的刘俊,骂道:“朕踹你,你为何不躲?你就不怕朕踹死你?那个逆子见朕拿着剑,都知道跑,你为何不跑?” 我敢跑吗?! 刘俊心里嘀咕,嘴上却劝解道:“大家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刘俊一眼,“一会儿跑一趟中书省,让中书舍人拟个文书,荫你侄儿做个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从九品上的散官。 权力还没有一个大县的曹吏大。 但却是个官身。 这就是被李渊踢一顿的好处。 李渊很少欺负人,欺负了就一定会给好处。 有刘俊这个叔叔罩着,以后往上提一提肯定不是问题。 以刘俊的身份,只要他开口,有无数人愿意给他侄儿谋官,而且起步绝对不会低于七品。 但别人给的官,跟李渊给的官意义不同。 李渊给的官,那就是上恩,是正经出身。 别人给的官,那就是野路子。 一但李渊知道了,不仅他侄儿的官得没有,他也会失去李渊的宠信。 “多谢大家厚爱。” 刘俊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赶忙爬起身向李渊道谢。 目前为止,他已经挨过李渊好几次毒打了,他的三个侄儿,也因此荫了官身,一个侄女得李渊保媒,做了官娘子。 “哼,回头就让你那侄儿去守武德殿的大门。” 李渊冷哼。 刘俊愕然的仰起头,玩真的? 李渊看出了刘俊的心思,哼哼着道:“这一次不是戏言,我一定要封了那个逆子的武德殿。再让那个逆子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被那个逆子给气死。” “遵旨!” 刘俊赶忙应允。 李渊冷静下来做出的决定,那就是真的,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变。 在刘俊起身准备去传旨的时候,李渊又将手里的奏疏抚平,交给了刘俊,“一会儿拿去给太子和秦王看看,尤其是秦王,让他好好看看咱们的齐王殿下是怎么夸他的。” 刘俊心中一凛,难怪李渊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李吉近来跟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合。 突然跑去夸李世民,不是有阴谋,就是明打明的告诉李渊,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是准备将皇位传给李建成,让李唐的皇位长幼有序的顺利传承下去的。 李世民妖孽般的崛起,为李建成继承皇位拥有相当大的威胁。 李唐还有很多敌人要打,所以李渊必须用李世民。 为了让李世民放弃太子之位,李渊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李世民的胃口,甚至不惜弄出了个位列三公之上的天策上将,去安置李世民。 可李世民不答应啊。 李世民就要那个太子之位。 李渊只能一边满足着李世民的胃口,一边想办法压制李世民。 现在李吉跑出来说他要站李世民。 李渊能不气? 至于裴寂为何要跪,刘俊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已经没心思计较这些了,他拿上了李渊给的奏疏以后,匆匆离开了两仪殿。 李渊望着刘俊的身影消失在两仪殿外以后,才回过神,看向裴寂,长叹了一声道:“裴卿,我以为你帮我找了个帮手,没想到你帮我找了个麻烦啊。” 裴寂浑身一震,心拔凉拔凉的。 李渊以前都叫他‘裴监’的,突然叫他‘裴卿’,那就说明李渊是真的对他有所不满,他有失宠的可能。 裴寂赶忙道:“臣一时胡言乱语,为主上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恳请主上降罪。” 李吉在奏疏里可特地提了他一句,李渊明显很在意,他要不请李渊降罪,李渊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 李渊沉吟了很久,缓缓道:“裴卿,往后我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议论了。” 李渊终究还是舍不得惩罚这个跟他臭味相投的亲信。 裴寂以头触地,恭恭敬敬的道:“喏……” …… 天策府。 李世民请了程咬金、长孙无忌作陪,正在款待曹旦。 程咬金粗中有细,性格大大咧咧的,浑不吝,在酒桌上不喜欢跟人讲身份,只喜欢跟人讲酒量,拉关系。 有他在的酒场,就有乐呵。 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闷,反而会让人乐呵的忘记身份上的差距。 李世民请程咬金作陪,就是为了在酒场上跟曹旦拉近关系。 只要曹旦在酒场上喝到位了,喝高兴了,喝到忘记身份上的差距了,就能跟他说几句心里话。 他就能凭借着这几句心里话,对曹旦有一个进一步的了解。 长孙无忌心眼多,能在大家玩嗨的时候保持清醒,能再进一步的帮他了解曹旦。 四个人,坐在一桌。 李世民不端秦王的架子,竟然主动起身为曹旦斟酒。 曹旦人高马大的,在李世民为他斟酒的时候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拘谨,双手捧着酒盏,就像是一头大熊捧着碗等人发蜂蜜。 有点呆,有点萌,有点憨态可掬。 程咬金膀大腰圆的,络腮胡,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特色,哈哈哈的,有点豪迈,也有点怪,看到酒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妻子一样。 脸色是贪婪,眼中是贪婪,就连笑声中也能听出贪婪。 长孙无忌身形修长,留着整齐的胡须,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坐在桌前也不说话,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第0021章 父亲,我跟着二哥干了(补) 长孙无忌很面善,所以他笑眯眯看人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什么恶意。 程咬金在李世民为曹旦斟了一盏酒,请了一盏酒,再斟完了第二盏以后,不管不顾的从李世民手里抢过了酒壶,大呼小叫的喊,“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曹旦见程咬金在酒桌上跟李世民没什么规矩,反而大呼小叫的不拿李世民当‘领导’,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瞪了程咬金一眼,“你啊你,没规矩。” 程咬金满不在乎的一边喝酒,一边嘟囔,“都是自己人,要什么规矩。” 长孙无忌抚摸着胡须,笑着道:“义贞说的不错,入了天策府的门,那就是自己人。” 李世民分别瞪了长孙无忌、程咬金一眼,对曹旦笑道:“咬金虽然是个浑人,但话说的没错。入了天策府,那就是自己人,不必拘谨。” 曹旦陪着笑脸道:“不拘谨,不拘谨……” 不拘谨是假的。 眼前这三个人,由其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李世民,有多凶残,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年中的虎牢关一役,李世民亲率数千骑,追着他妹婿的数万人砍,追了三十里,砍死了三千多人,吓降了五万多人。 那家伙,凶的不要不要的。 李世民笑道:“曹将军昔日跟李世勣一战,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曹旦能拿得出手的一战,就是跟李世勣一战,打的李世勣节节败退。 程咬金一边喝酒,一边插话,“那可不,李世勣事后跟我说,他差点被吓尿了,要不是跑得快,肯定会被你生擒了。” 程咬金纯粹是插科打诨,拿李世勣开涮。 李世勣还不至于被吓尿了。 曹旦被这话给惊到了,还可以这样在自己的‘领导’面前说话,带屎带尿的都不用顾忌吗? 李世民指着程咬金笑骂,“你这么编排世勣,他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你动拳脚不可。” 程咬金不屑的道:“我会怕他?!” 见程咬金在李世民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顾及,曹旦觉得李世民在自己部下面前应该是个随和的人,他现在也算是李世民部下了,李世民应该不会跟他拿腔捏调,所以也就彻底放松了。 “殿下说笑了,宿国公说笑了,我之所以能略胜莱国公一筹,也是恰逢其会,真要摆明了车马,我恐怕不是莱国公的对手。” 曹旦很谦逊。 程咬金不满的嚷嚷,“既然是自家兄弟,叫什么宿国公,你是看不起我,不愿意跟我做兄弟?” 曹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程……兄弟?” “嗐,这就对了嘛。” 程咬金满意的点点头,大大咧咧的道:“赢了就是赢了,不用给李世勣脸色贴金。你我都是马背上讨生活的人,你我都清楚,战场上从来没有恰逢其会一说。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李世勣那厮仗着自己早封了国公,在我们这群兄弟面前得瑟的很。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没机会跟他较量一场。 你打败了他,也算是为了出了一口恶气。 来,我敬你一杯。” 程咬金说完就给曹旦倒酒,一边倒酒还一边形容李世勣比他们早封国公,在他们面前如何耀武扬威的场景。 待到曹旦喝了两杯以后,立马拉着曹旦给他讲,如何打败李世勣的。 曹旦见程咬金是个浑不吝,也就没什么戒心,跟程咬金讲起了那一战的过程。 程咬金一边听着他讲述,一边称赞,一边为他倒酒。 不多时,曹旦喝的有些微醺,话也就多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立马参与了进来,跟曹旦聊了起来。 在跟曹旦聊了约莫两柱香以后,愣是给曹旦聊哭了。 没办法,自从窦建德被砍,刘黑闼反了以后,曹旦真的是度日如年。 往日里见他有笑脸的人,都不搭理他了。 街坊邻居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即便是隔壁邻居家的大黄狗,也敢冲他呲牙。 他心里有委屈,却不敢对任何人说,生怕别人弹劾他心有不甘,或者对李唐有抱怨。 李渊的太原元谋功臣刘文静,就是因为酒后说了几句胡话,被小妾告发,被李渊砍了的。 如今李世民给了他机会让他畅所欲言,他才有机会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完了曹旦一席话以后,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曹旦没有反意,也不敢对李唐有半点不敬,就是有些委屈,也很想找机会向李唐证明一下他的忠诚,洗刷他身上的怀疑。 这种有立功之心、又有能耐的人,正是李世民想要的。 李世民在探明了曹旦的心思,觉得曹旦可用以后,心里十分开心。 “殿下……” 刘俊在李世民最开心的时候,由许敬宗引领着进入到了天策府正堂。 李世民见到了刘俊,赶忙起身,点头示意,“刘少监……” 李世民还不至于给刘俊去施礼。 刘俊还不配。 起身、点头,已经算是对刘俊最大的诚意了。 刘俊恭恭敬敬向李世民一礼,说道:“就在刚刚,四殿下给大家上了一份奏疏。大家吩咐臣拿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看看。” 李世民一愣,长孙无忌、许敬宗也是一愣,正在陪着曹旦喝酒的程咬金也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齐王给皇帝上书,那可是年景,一年才能见上一次。 齐王在长安给皇帝上书,那就更难见了。 李世民几乎毫不犹豫了开口道:“我那位四弟又告谁了,不会是我和太子吧?” 目前为止,齐王上的奏疏,那都是告状的奏疏,没有例外。 所以李世民下意识的就认为,李吉破天荒的上书,九成九是又告状了。 李渊让刘俊将奏疏拿给他和李建成看,那说明,李吉告的有可能是他和李建成。 刘俊没有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一脸古怪的将皱皱巴巴的奏疏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皱皱巴巴的奏疏,脸色一变。 在大唐,敢将他们兄弟的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只有他父亲。 他父亲将奏疏弄的皱皱巴巴的,那就说明他父亲动怒了。 李世民并没有急着看奏疏,而是盯着刘俊问道:“给太子看过了没有?” “没……” 刘俊躬身道:“出了两仪殿,问过了两位殿下的位置以后,臣就直奔天策府了。” 倒不是刘俊亲近李世民,存粹是天策府离得近。 李世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李吉的奏疏。 他很想知道,他的弟弟究竟上了怎样一道奏疏,能逼的父亲动怒。 李世民翻开奏疏,看到‘父亲敬启’四个字以后,撇撇嘴。 那有跟皇帝上奏疏用‘父亲’这个称呼的。 奏疏不是家书。 李世民在鄙夷了李吉一番后,看起了内容。 然后脸色就精彩了。 有愣、有愕然、有惊。 看到最后瞪直了眼。 “难怪父亲会动怒……” 李世民的心情,一时间无法用语言形容。 长孙无忌、程咬金、许敬宗三人瞧着李世民瞪直了眼,有点心痒痒。 年中,虎牢关一役,窦建德率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到洛阳,李世民脸色的表情也没有这么精彩。 李世民将奏疏递给了长孙无忌,“你也看看吧。” 长孙无忌立马拿过了奏疏,开始阅览。 许敬宗有点想看,但是不敢。 长孙无忌看完奏疏,一脸惊愕。 李吉的奏疏太……太没底线了。 李吉在奏疏中,疯狂的夸李世民,将李世民吹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直言天策上将配不上李世民的才德和身份。 就差跟李渊明说,李建成不配当太子,赶紧让我二哥上吧,您要是一意孤行继续让李建成做太子,那我就跟着二哥干了。 奏疏的最后,还不忘夸赞了一下裴寂。 声称裴寂夸他有勇有谋,能担当大任,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裴寂说的对。 裴寂既然说他有脑子,那他就好好的用了一下脑子,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他觉得跟着李世民混,比跟着李建成混有前途。 长孙无忌总算是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神情复杂的说‘难怪父亲会动怒’了。 虽然李吉在奏疏了通篇在吹嘘李世民,也隐晦的暗示,要跟李世民混,但长孙无忌并没有当真。 李吉要是真的想跟李世民混,根本不会将这事捅到李渊跟前去。 李吉就是在恶心人,并且还专挑李渊的软肋戳。 李渊软肋被戳中了,不动怒就怪了。 裴寂也算是倒霉,惹谁不好,去惹李吉那个煞星。 现在那个煞星反击了,又猛、又准、又狠。 李吉几乎是明着告诉李渊,看,我也不想帮着我二哥去对付我大哥,是裴寂怂恿的我,我们兄弟要是因此杀的你死我活的,那一定是裴寂的锅。 李渊对嫡子们之间的争斗有多忌惮,长孙无忌心知肚明。 三个嫡子要是真的因为裴寂斗起来了,那裴寂必死无疑。 到那个时候,李渊有多宠爱裴寂,对裴寂就有多狠。 长孙无忌将奏疏还给了李世民,皱着眉头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第0022章 反复横跳?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交给李世民看,可不是真的让李世民看李吉有多‘爱’他,而是在敲打李世民。 李渊在问李世民怎么看,什么态度。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李吉是瞎说的,我对太子之位没有想法。 李渊会激动的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哦,我拿你的奏疏给群臣看,让他们知道你对太子之位没想法,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反复之举,那你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世民要是回复说,嗯,李吉说得对,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李渊会毫不犹豫的痛斥李世民一番,再教一教他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长孙无忌就是看出了李渊的意图,所以才皱着眉头问李世民。 李渊两头堵,话要是回不好,很容易留下话柄。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对许敬宗吩咐,“取笔墨……” 许敬宗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快速的为李世民准备好笔墨纸砚。 李世民提笔挥毫,给李渊写了一份长长的奏疏。 奏疏的意思大致是‘我李世民和建成、元吉乃是至亲兄弟,我绝无加害兄弟之心,兄弟若要加害我,我也会忍让一二’。 李世民并没有隐藏自己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他知道李渊最害怕什么、最担心什么,所以给李渊做了一个保证。 李渊看到了他的奏疏以后,不会太开心,但也不会太愤怒。 其中的分寸,李世民拿捏的稳稳的。 长孙无忌在帮李世民研磨,看完了李世民的奏疏以后,他乐了。 李渊的刁难,李世民化解的很妙。 李世民等奏疏上的墨干了,合上奏疏递给了刘俊。 刘俊拿上李世民和李吉的奏疏,向李世民一礼,离开了天策府。 李世民在刘俊走了以后,望着已经喝迷糊的曹旦,感叹道:“我这位四弟还真是属睚眦,我才刚从他嘴里夺了一块食,他就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李世民觉得,李吉之所以来了这么一手,就是在报复他抢走了曹旦。 长孙无忌绕有深意的道:“就怕咱们这位齐王殿下,不仅想咬您一口,还想跟您一争。” 李世民极其自信,又毫不留情的道:“他还不够格。” 李世民之前还担心李吉会顺应李渊的扶持,成为李渊制衡他的棋子。 看到了李吉给李渊的奏疏以后,他就不担心了。 因为李吉明显不甘心被李渊操控,不然也不会往死里气李渊。 李吉在奏疏里又往死里得罪李建成,他肯定没办法再跟李建成走到一起。 没有李建成在背后支持,李吉、以及齐王府那点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 崇仁殿。 李建成正在埋头处理政务,郑观音皱着眉头出现在李建成面前。 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李建成放下笔,仰起头,一脸疑问。 郑观音沉声道:“尹阿鼠不久之前去了武德殿。” 李建成愣了一下,脸色一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尹阿鼠跑去武德殿做什么,李建成不用问也猜得到。 必然是跑去武德殿报信了。 “应该是四郎之前在两仪殿将尹阿鼠给打疼了,尹阿鼠不仅不敢埋怨四郎,还对四郎生出了畏惧。 所以在你派人向他传话以后,他非但没有去找父亲煽风点火,反而跑去武德殿报信,想借此讨好四郎。” 郑观音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系列的分析,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李建成认可郑观音这个说法,咬牙骂道:“贱人……” 尹阿鼠不仅是一个典型的小人,还是一个贱人。 李吉打了他,他不仅不敢冲李吉呲牙,反而冲李吉摇起了尾巴。 李建成还指望借着尹阿鼠去称量李吉呢。 没料到,拳头还没打出去,就废了一半。 李建成冷声吩咐,“往后就不要跟尹府有来往了。” 李建成决定放弃尹阿鼠。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这就是李建成的对待小人和贱人的态度。 郑观音迟疑着道:“德妃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李建成之所以跟尹阿鼠有所往来,目的就是为了交好尹德妃,好借着尹德妃的身份,向李渊吹吹枕边风,顺便探听一下李渊对某些问题的态度。 然后依照李渊的心思办事,从而博得李渊的好感,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突然跟尹府断绝往来,那就等于是跟尹德妃断绝了关系。 尹德妃能愿意?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交代?我需要给她什么交代?她先想想怎么在我们兄弟三人手底下保住她德妃之位再说吧。” 郑观音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尹阿鼠在去武德殿报信之前,已经得罪过李世民和李吉了,现在又将李建成给得罪了。 李渊的三个嫡子,尹阿鼠得罪了个遍,尹阿鼠能讨到好? 别说是尹阿鼠了,尹德妃知道此事以后,恐怕也会惶惶不可终日。 别看尹德妃在宫里受宠,别看她有一个皇子傍身。 但妃就是妃,庶就是庶。 在后和嫡面前,永远要低一头。 “臣妾明白了……” 郑观音躬身应允。 李建成心有不甘的又骂了一句,“废物!” 尹阿鼠真的是个废物,不仅废,还没脑子。 在他们兄弟三个中间混,不找一个稳稳的站队也就算了,还敢反复横跳。 “要不要再派个人称量一下四郎?” 郑观音疑问。 李吉要是生出了野心,要觊觎那个位置,那就是她丈夫的对手。 提前称量一下,总比等李吉坐大了以后再称量要好。 要是能提前打破李吉的野心,将李吉这个潜在的对手化作帮手,那也是一桩好事。 李建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那个废物既然已经跑去给元吉通风报信了,那我们就不能再出手了。 以元吉的性子,知道此事以后,肯定会想办法反击。 在这个时候,我们再出手,很容易跟元吉起正面的冲突。 这是父亲不愿意看到的。 也是世民乐意看到的。” 郑观音沉吟着点点头,准备离开。 守在崇仁殿前的侍卫突然进入殿内,躬身禀告,“殿下,刘少监请见。” 李建成和郑观音皆是一愣。 李建成想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刘俊此行的目的。 “请!” “喏!” 侍卫应允了一声,出了崇仁殿,没过几个呼吸,侍卫就带着刘俊出现在了殿内。 刘俊见到李建成,躬身一礼,“臣刘俊,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换上了一个笑脸,道:“不必多礼,刘少监有何指教?” 刘俊赶往又往下弯了一些腰,陪着笑脸道:“殿下说笑了,臣怎么敢指教殿下。臣是奉了大家的口谕,将四殿下的奏疏,传给殿下一阅。” 李建成故作惊讶的道:“哦?元吉居然给父亲上书了,还真是奇闻呐。” 李建成热情的对刘俊摆摆手,“快拿过来给我瞧瞧,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值得元吉大动干戈。” 刘俊双手捧着李吉的奏疏,恭恭敬敬的送到李建成面前。 李建成翻开奏疏一看,脸色可精彩了。 有惊、有怒、也有一些无奈。 最后脸色重新浮现起了笑意,“元吉还真是妙笔生花,将世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相比起来,我这个做长兄的,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刘俊弯着腰,没说话,就像是没听到李建成的一番话一样。 李建成放下李吉的奏疏,提起笔,一边挥毫,一边笑着道:“世民看过了吗?” 刘俊赶忙道:“二殿下已经看过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打趣的道:“为何你先将奏疏拿给了世民,而不是我?难道是看不上我?又或者说,你心里觉得我不如世民?” 刘俊一脸惶恐,赶忙跪在地上,道:“臣不敢!臣之所以先将奏疏拿给二殿下看,是因为二殿下人在天策府。两仪殿距离天策府的位置更近。 殿下若是觉得臣怠慢了殿下,恳请殿下降罪。” 李建成摆摆手,笑呵呵的道:“我就是随口一句戏言,刘少监何必当真,快快请起。观音呐,赏刘少监一块美玉,就当是我给刘少监赔罪了。” 郑观音从善如流,立马吩咐人去拿了一块上好的美玉。 刘俊也不敢推辞,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美玉,揣在了怀里后,才缓缓起身。 刚刚站直了,就听李建成又笑呵呵的问,“刘少监,听说前些日子我父亲在两仪殿内为难世民,多亏你带着元吉即使出现,才帮世民解了围,可有此事?” 刘俊心里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李建成这话,心又提起来了。 刘俊赶忙躬身道:“此事是大家交代的。” 李建成明显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立马明白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是怕在敲打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寸步不让,让他下不来台,所以让刘俊在关键时候带李吉入殿,给他一个台阶。 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担心跟李世民闹得太僵,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李渊也是够矛盾的,一面想敲打儿子,一面又害怕敲打的狠了,影响父子之间的感情。 第0023章 国公二代 害的李建成差点以为刘俊已经倒向了李世民。 李建成爽朗的一笑,毫不忌讳的道:“我还以为你收了世民什么好处。” 刘俊态度谦卑的道:“除了大家和殿下们的赏赐,其他的臣可不敢乱收。” 李建成满意的点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完这话,李建成的奏疏已经写好了,晾干了墨汁以后,连同李吉的奏疏一并交给了刘俊。 刘俊拿到了奏疏,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逃跑似的离开了崇仁殿。 李建成在刘俊走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他再次提笔,在纸上挥毫,没过多久后,李吉那份奏疏上的内容,就一字不差的出现在了纸上。 李建成没等墨汁晾干,就递给了郑观音。 郑观音拿过纸细细的审阅,良久以后,一脸惊容,“他……怎么敢?” 李建成冷笑着道:“我这位四弟啊,胆子大着呢。” 郑观音急忙道:“应该不是真的,四郎不可能去帮二郎。” 郑观音知道李建成心里最担心什么、最害怕什么。 李建成冷冷的道:“我知道不是真的,父亲也不会当真,世民也不会当真。他要是真的想帮世民,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李建成猛然起身,一拳砸在长几上,咬牙道:“但是他恶心人,膈应人。” 郑观音见李建成没有相信李吉奏疏里的话,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李建成愤怒的态度,又提起了心。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忍气吞声的向父亲上书,说我这个做长兄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弟弟对我心生隔阂。” 李建成咬牙切齿。 李吉恶心了他一把,膈应了他一把,偏偏他还不能报复,还得昧着良心上书给李渊,说是他的错。 他要是趁机报复李吉的话,李渊的心能凉半截子。 李渊将李吉的奏疏给他和李世民看,可不仅仅是要看李世民的态度,也要看他的态度。 他要是心胸狭窄,趁机向弟弟出手。 李渊很有可能会重新考虑太子之位的归属。 李渊绝对不会让一个心胸狭窄的儿子上位,去威胁其他儿子的性命。 李渊要是没得选,他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在乎李渊的心思。 可偏偏李渊有得选,而且下一个,似乎更好,似乎更乖? 郑观音理解李建成的心情,她略作思量后,低声问道:“要不要差人送点东西去武德殿?” 李建成听到这话,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他不得不承认,郑观音这个提议,远比他简简单单的上一份奏疏要好。 “那就从今冬的贡品里选一部分,送去武德殿吧!” 李建成几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说出的这话。 郑观音点了点头,下去准备礼物。 …… 武德殿。 李吉在奏疏送出去以后,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当谢叔方匆匆赶到正殿内,告诉李吉,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以后,李吉心里就更舒坦了。 李渊下令封了武德殿,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渊怒了。 李渊怒了,那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人的小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李建成、李世民、裴寂三个‘敌人’的小日子不好过了,李吉心里肯定更舒坦了。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点大,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但只要能报复‘敌人’,只要能出了心里那口恶气,李吉还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毕竟,他的‘敌人’不是一般的人,一个是可以称之为千古第一太子,一个是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一个是在青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宰相。 对付这种级别的‘敌人’,付出一点儿代价,再正常不过了。 李吉心里舒坦了,就没心思在武德殿正殿待了。 他出了武德殿正殿,在武德殿内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武德殿的正门武德门,看到了封他武德殿的一众宿卫。 为首的两个李吉认识,正是此前在甘露殿前率先动手擒拿他的两个千牛备身。 当时他觉得有些眼熟,没认得出来。 现在看到了,他有了一点印象。 一个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一个是殷峤的继子,殷元。 两个二代。 两个国公继承人。 不需要为了荣华富贵去战场上厮杀,也不需要为了官爵去勾心斗角。 混着就够了,等他们老子没了,他们就是新国公。 一个是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一个是出生以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站到了终点。 虽然李吉自己已经站在终点的终点,可他的终点,跟屈突寿和殷元的没办法比,人家的更安全。 两个人见到了李吉,主动迎上前。 “参见殿下……” 两个人一起躬身施礼。 屈突寿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身形高大魁梧,弯下腰的时候,看着很别扭。 殷元二十岁上下,身形不高也不低,不胖也不矮,寻常人身材,看着没什么特殊。 李吉的前身跟屈突通、殷峤一起上过战场,也见过屈突寿和殷元,所以还算相熟。 “你们两个,之前在甘露殿,可没少给我难堪啊。” 李吉故意板起脸。 殷元有点无所适从,反倒是屈突寿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屈突寿的父亲屈突通是奚人,是东胡的一支,屈突寿长得也是鹰钩鼻,深眼窝,就是发色是黑色。 李吉的前身因此很喜欢跟屈突通亲近 但屈突通对李吉的前身不冷不热,反倒是屈突寿愿意跟李吉的前身搭话。 所以屈突寿在李吉面前,才敢大大咧咧说话。 “我是大人吗?!” 李吉似笑非笑的问。 屈突寿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在大唐,‘大人’可不是称呼官员的,而是称呼父亲的。 李吉这话,就等于是在问‘我是你爹吗’。 屈突寿的脸色不僵,那就怪了。 殷元神情僵硬的道:“殿下,臣等冒犯您,也是奉圣人之命……” 李吉瞥了殷元一眼,有点无语的道:“我就是一句戏言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这话,李吉看向屈突寿,“你怎么会跟这么无趣的人一起做同僚?” 屈突寿一脸苦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难道跟李吉说,他是胡人出身,所以不遭人待见,只能跟同样不怎么遭人待见的殷元做朋友? 殷元虽说是殷峤的儿子,也是殷峤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但他是个继子,他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仅限于目前。 一但殷峤生出了儿子,他继承人的身份立马会失效。 其他的同僚出身跟他们差不多,知道殷元的处境,所以不怎么待见殷元。 他们两个不受人待见的人,只能在一起抱团取暖。wenxueЗ4.net 但这话不能跟李吉说啊。 因为李吉对他有胡血的事情,深恶痛绝,谁提跟谁翻脸。 别说他们两个小的了,就是家里两个老的来了,李吉翻脸了,一样扛不住。 李吉见屈突寿苦笑着不说话,略微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屈突寿在忌惮什么。 当下也不问了,只是盯着屈突寿道:“我父亲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是彻底封死我的武德殿,还是允许我武德殿的人出去?又或者说是让我隔三岔五出去放放风?” 屈突寿听到这话,心里松一口气,赶忙陪着笑脸道:“圣人只是下旨封了您的武德殿,剩下的什么也没说。”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 李渊既然只是下旨封了他的武德殿,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代表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比如翻个墙出去,又或者找个借口派人翻墙出去。 守在门口的宿卫们估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渊知道了估计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不被李渊抓个现行就行。 “很好,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一只老鼠也不能放出去。” 李吉大气的交代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离开了武德门门口。 李吉一走,殷元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对屈突寿道:“咱们这位殿下,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 屈突寿瞥了殷元一眼,“那得看人……” 殷元不解的看向屈突寿。 屈突寿指了指自己的眼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殷元恍然大悟。 殷元在明白了李吉为何变得这么好说话以后,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要是想强闯出去,我们要不要拦?” 屈突寿一愣,瞪着眼喝道:“你拦得住?你肩膀上的伤好了?” 殷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一脸心有余悸。 他就是之前在甘露殿前,被李吉一下子甩出去的那个人。 他去拦李吉的时候,李吉先是在他的肩头砸了一下,又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抡了出去。 那力道,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拳力道很大,但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用他父亲的话说,那就是对方当时应该留力了,要不然他就废了。 李吉真要是施展开了他的力气和武艺,强行闯出武德殿,那他和屈突寿还真拦不住。 屈突寿见殷元脸色不好看,拍了一下殷元的脑袋,嚷嚷道:“行了,别想了。他不会往外闯的。” 第0024章 李渊的谜之操作 “啊?” 殷元一脸愕然,追问道:“怎么讲?” 屈突寿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贱兮兮的笑,“他闯武德门的时候,我们就晕过去。” 屈突寿年龄大、阅历深,看的比殷元要清楚。 只要李吉没有被削爵,那就说明李吉没有‘失宠’。 李吉没有‘失宠’,那就不能跟李吉起正面的冲突。 所以李吉闯门的话,绝对不能拦。 一但拦了,被李吉打了,那就是白打。 打伤了李吉,李渊说不定会发火。 李渊在护犊子这方面,是蛮横而不讲理的。 殷元懵懵懂懂的道:“怎……怎么晕?” 屈突寿错愕的看着殷元,道:“怎么晕还要我教你?” 你可以说呼吸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酒味,微醺了,就晕了? 再不行就胳膊上的伤势突然发作,引发了脑疾,然后晕了? 借口可以离谱到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 但李渊不会在意。 李渊只需要你给他一个借口,他好大方的饶恕你失职的过错。 屈突寿神情复杂的看着殷元,感叹道:“晚上回去问问殷国公……” 殷元通过屈突寿的反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然后一脸尴尬。 他只是殷府次房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从小没了娘,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什么人教他人情世故。 长房的伯父生不出儿子,也不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居然将他过继到了名下,成了国公继承人。 他不是蠢,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宫里很多门道,单纯了一点而已。 …… 李吉不知道,他刚刚见过了两个国公二代们正在商量着如何为他合理的放水。 他离开了武德门以后,在武德殿内又晃荡了一圈,回到了武德殿正殿。 冬天的武德殿没啥看头。 除了古朴的亭台楼阁等建筑外,没什么值得看的。 大部分制植被已经枯萎了,仅有寝殿的几树梅花在争艳。 李吉在武德殿内晃荡了一圈,得出的结论就是,古人之所以喜欢咏梅,一是欣赏梅花迎着寒冬开放的傲气,二就是闲的。 因为冬天除了梅花、雪景,真的没啥能看的。 坐在武德殿长几上,李吉再次翻开了《伤寒论》。 这书看着有瘾。 这书明显不是医圣张仲景所著的那本,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 前两日李吉在里面看到了古代版的缝合术,这两日又从里面看到了晦涩难懂,却让人不明觉厉的房中术。 可惜没有插图,差评。 杨妙言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一卷。 李吉想着想着有点失神。 杨妙言如同一个勤劳的兔子,将一只又一只‘萝卜’搬到了李吉面前。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杨妙言,带着四只‘萝卜’,正好奇的看着他。 李吉先是看了一眼杨妙言,又看向了四只‘萝卜’。 一大三小。 大的八岁,裹着厚厚的衣服,有点呆,有点怯,看着像是个呆冬瓜。 小的一个三岁,两个两岁,也裹着厚厚的衣服,眼珠子在四处乱撇,没有定性,最小的两个明显有点呆,还流口水。 大的正是窦建德的幼女窦婠。 李吉将窦婠交给了杨妙言照顾,叮嘱了要照顾好,杨妙言就拿她当齐王府的孩子看待。 吃穿用度跟齐王府的孩子看起。 窦婠经过了杨妙言的打扮,看着明显比之前精神了,也比之前更有贵气,就是性子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三只小的,是李吉继承的‘遗产’。 三岁的那个是齐王庶长女李絮,两个两岁的,一个是齐王庶次女李兮,一个是齐王庶长子李承业。 皆是齐王府的几位夫人所出。 杨妙言并无所出,但府上一众庶子庶女,皆需要奉她为嫡母,由她抚养、教导。 所以她能带着几个小家伙一起出现在李吉眼前。 李吉依稀记得,历史上似乎并没有关于李絮、李兮的记载,她们不是早早的夭折了,就是在那场政变中被波及了。 李絮、李兮、李承业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齐王子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爵位和尊号。 李渊目前为止只给嫡孙子嫡孙女封了爵位、尊号,庶孙子庶孙女还没有封。 “阿郎……” 杨妙言轻声呼唤,声音很轻很柔,给人一种如遇春风的感觉。 李吉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侧的坐榻。 杨妙言也没客气,也不需要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李吉身侧,伸手将流着口水求抱抱的李承业塞到李吉怀里,自己抱过了李兮,让窦婠带着李絮在殿里玩。 李吉有些手足无措,他并没有多少抱孩子的经验。 还好李承业足够皮实,也不哭,也不闹,就流着口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吉。攵學3肆 “你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李吉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承业,笑着问。 杨妙言浅笑着道:“阿郎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完了,特来向阿郎复命。” 李吉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说了嘛,你是府上的女主人,你处理府上的事情,是应该的。” 杨妙言笑道:“总得跟阿郎说一声。” 李吉下意识的道:“是要我夸夸你吗?” 杨妙言一愣,耳垂微微有些发红。 臊的。 她虽说年龄不大,可该懂的都懂了。 平日里丈夫也不怎么跟她调情,猛然间听到这话,确实有点臊得慌。 “阿郎说笑了,我只是听说阿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在府上转了足足两圈。絮儿、兮儿、承业许久没见到过你了,所以带他们过来看看你。” 杨妙言被李吉臊的不敢再跟李吉打太极,立马说出了她的来意。 李吉有点尴尬,他只顾着自己在武德殿正殿躲清闲了,倒是忘了考虑三个小孩子对父亲的思念了。 虽然李元吉的三个孩子跟他没太大关系,但他既然继承了李元吉的身份,那就有义务照顾他们。 “往后你闲着的时候,可以经常带他们到这里来。” 李吉一脸感慨的说。 杨妙言略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不等李吉看到她的反应,她又开口道:“就在刚才,东宫差人从武德东门送过来了一些东西,说是送给你的礼物,我看了一下,全是贡品。 我不知道东宫为何会给你送礼,所以没敢收。 如今东宫的人还在武德东门等着。” 自从被自己的表姐算计了一次后,杨妙言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应对一切跟齐王府有关的往来。 一些她能看透目的的,她会自己处理,看不透目的的,就跑来请教李吉。 虽然在杨妙言的印象里,自己的丈夫没什么脑子。 但一些大事上,只要是自己丈夫做的决定,即便是出了差错,也怨不到她头上。 李吉明显的愣了一下,“大哥给我送礼了?” 杨妙言缓缓点头。 李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李吉明白了。 李渊八成是将他的奏疏拿去给李建成看了,很有可能也给李世民看了。 他的奏疏不光能恶心人,也能成为李渊试探两个儿子的工具。 但李吉觉得李渊不可能这么干,没想到李渊真这么干了。 李渊还真是骚操作。 这么做,在李渊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对。 但是在李吉看来,问题大了。 李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建成,虽然你是太子,但是你能不能成功上位,还有待观察吗?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世民,儿子,你还有机会。 李渊或许没这个想法,但他的做法就是这个意思。 李吉突然有点心疼李建成了,被他恶心了个够呛,还被李渊捅了一刀。 最重要的是,被李渊捅了一刀以后,还没明白过来,还给他送礼,给李渊表态。 “大哥真可怜……” 李吉由衷的感慨。 杨妙言茫然道:“什么?” 李吉看了杨妙言一眼,笑道:“没什么,既然是大哥送的东西,那你就收下吧。俗语有云,长者赐,不敢辞嘛。” 杨妙言沉吟着点点头。 她总觉得李吉和李建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建成之前派人将并州的公文送到武德殿,走的也是武德东门,所以她是知情的。 李建成先是给李吉送并州公文为难李吉,随后又向李吉送礼,这里面要是没发生点什么,她绝对不信。 武德殿被封,八成也跟此事有关。 不过,杨妙言是个聪明的女子,李吉不说,她也不问。 “阿郎说能收,那我就收下了。” 杨妙言笑着说。 说完这话,看到李吉桌上的《伤寒论》,又道:“阿郎答应我的,还没兑现……” 李吉愣了一下,见杨妙言目光落在《伤寒论》上,立马想起,他之前答应帮杨妙言找一些宫里的女医官,教授杨妙言一些医术。 这件事杨妙言自己倒也能办,但没李吉那么气长。 李吉找个借口把人弄到武德殿以后,不放人也没人敢问。 但是杨妙言将人召到武德殿,不出三日,太医令就会上门来要人。 女医官是稀缺性人才,人数很少,宫里一些贵人得了什么不方便男医官看的病,就需要她们出马。 宫里的女人很多,比杨妙言身份高的也有那么一些。 杨妙言还没办法在她们手里保住女医官。 第0025章 突然召见 李吉干笑着道:“回头你拿我的手书,去太医院挑几个你看着顺眼的女医官,征调她们到府上充任属官。” 借人多麻烦。 像是这种稀缺性的人才,那就得一步到位,直接弄成齐王府属官,绑在齐王府。 反正齐王府开了府,也建了衙。 属官的位置数以百计,安置几个女医官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不道谢了,免得你又说我们夫妻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杨妙言甜甜的一笑。 就……听引人注目的。 李吉多看了两眼,“你对此事倒是挺上心的……” 杨妙言点点头道:“府上的侍卫、宫人足有两千人,冬天患病的不在少数,能早点请教女医官,就能早点救人。” 齐王府的侍卫和宫人加起来达到了千人,其实并不多。 齐王乃是亲王爵,有亲事府、帐内府。 每府光官员就有数十,还有五校兵马,一千人。 亲事府、帐内府的兵马加起来就有两千人。 李吉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将这两千人打造成堪比李世民麾下的玄甲军那样的铁骑。 两千兵马中,六百人在宫内充任侍卫,一千四百人住在城外齐王府的田庄。 六百人的侍卫,再加上数百的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织婢等等,再加上数百做事的太监、执事宦官,再加上数以百计的齐王府的莺莺燕燕,以及她们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仆从,两千人都说少了。 只不过,李吉并不关心这些,他已经将府上的一切内务甩给了杨妙言,他就不准备插手。 他更关心杨妙言在看《伤寒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那一卷。 “咳咳咳……你之前看《伤寒论》,可有什么心得?” 李吉心虚的问。 杨妙言眨眨眼,一脸单纯的道:“阿郎这话什么意思?” “咳咳……” 李吉又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的道:“就是说,你看到那一卷了,有什么心得?” 《伤寒论》共有二十二卷,再加上重新编撰这本书的人夹带了一些私货,所以有三十卷。 李吉所关心的那一卷,就在古代版缝合术后面的第十二卷。 说是卷,其实也可以理解成回、章。 之所以称之为卷,是因为医圣张仲景在写此书的时候,纸张上位普及,印刷术也没发明出来。 张仲景是写在竹简上的。 竹简上能刻的字有限,所以一些病症相近的药方刻成一个竹简,共计二十二个竹简,所以称二十二卷。 古人之所以习惯用几个字,去囊括一句话,甚至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因为记录不便。 杨妙言听到李吉的话,好奇的问,“阿郎怎么关注起此事了,难道阿郎对医术也有兴趣。” “哈哈……好奇,好奇。” 李吉信口胡诹。 杨妙言一脸不疑有他的样子,道:“我只看了前四卷,看到第五卷缝合之术的时候,看到上面的图,有些不适,所以没有再往下看。” “哦……” 李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点失望。 杨妙言狐疑的看着李吉。 李吉赶忙打了个哈哈,跟杨妙言聊起了其他。 李承业早就被他放在了长几上,四处乱爬。 窦婠和李絮玩着玩着,见没人盯着她们,也逐渐的放开了,在殿内四处疯玩。 李兮倒是乖巧的趴在杨妙言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吉陪着杨妙言聊了很多东西。 聊完以后,李吉是一脸汗颜。 杨妙言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还会一点点箭术。 李吉就比较拉跨,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的,前身李元吉也是个半吊子。 以至于李吉跟杨妙言聊琴棋书画的话题,全程被吊打。 还好他在杨妙言心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鄙视成什么样子。 不过,在聊见闻的时候,李吉立马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全程吊打杨妙言。 杨妙言只有十六岁,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许多见闻不是书上看到的,就是听别人说的,那是李吉对手。 一直聊到窦婠和李絮玩累了,李承业拿墨汁将自己糊成了包拯,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时候不早了,我去给阿郎准备饭食。” 杨妙言笑着说了一句,抱着李兮、李承业,带着窦婠、李絮出了正殿。 一出殿门,杨妙言的俏脸一下就红了。 至于为什么红了,只有她自己清楚。 李吉在杨妙言走后,往坐榻上一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哼哼唧唧的嘀咕,“失败啊失败……” 至于为啥失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李吉就在武德殿里做咸鱼。 在他给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来了一个狠的以后,没人找他麻烦了,他也不想去找别人麻烦。 没有值得他招揽的人才,他也懒得闯出武德门去找不自在。 每日里不是练练书法,就是陪着杨妙言一起哄娃、聊天,偶尔也会探讨探讨医术。 但也仅限于探讨《伤寒论》前四卷的医术。 李建成移交到府上的政务,李吉在处理了几天以后,就全权交给了李思行、凌敬看着去处理。 凌敬在暗中走访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旧部以后,为他招揽到了几个勉强能用的人才。 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号,也不是什么被历史遗录的大才。 用凌敬的话说,就是勉强能一用,能帮忙处理一些并州政务中比较琐碎的一些杂事,一些大事交给他们,那就是草菅人命。 李吉相信凌敬的眼光,所以依照凌敬的建议,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小官小职。 李渊对他继续招揽王世充、窦建德旧部,不管不问。 似乎在这件事上,已经放弃管他了。 但李吉猜测,李渊应该是看到他和李世民相继出手,从窦建德旧部中挖出了两个人才,有种共同进退的意思,就不好过问了。 万一逼急了,他真的跟李世民走到一起,达成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那李渊能后悔死。 府上最忙的应该就是谢叔方。 李吉只是闲暇的时候,随口跟谢叔方说了一句,要想武艺高超,就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谢叔方立马就练上了,不仅自己练,还带着府上的六百侍卫一起练。 早晨的时候,谢叔方领头,带着侍卫们一起练力气,中午的时候练习横刀阵,下午的时候带着侍卫们去城外的马场练马术、奔袭,傍晚的时候练习箭术。 一天时间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侍卫们偶有抱怨,但是怨气不是特别大。 因为谢叔方是将府上的侍卫和府外的兵马一起操练的。 每五天换一批人,只有他一直不休息。 李吉对此表示支持,侍卫们和齐王府的兵马实力越强,他的安全系数就越高,他当然得支持。 隔三岔五他会吩咐尚食宰一些羊给他们加餐,碰见训练卖力的,也会赏一些钱财。 谢叔方一练就是小半个月。 直到腊月初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才停下了训练。 大雪足足积了半尺厚。 李吉看着窦婠、李絮玩的开心,心里的一部分童真也被唤起,就带上了杨妙言、窦婠、李絮跑到武德殿内的空地上去堆雪人。 两大四小,六个雪人,在李吉和杨妙言共同努力下,在窦婠和李絮不间断的捣乱下,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完成。 看着那圆身子、圆脑袋,白胖白胖的雪人。 窦婠和李絮又蹦又跳的叫喊。 杨妙言冻的两颊通红,依旧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 李吉瞧着杨妙言那兴奋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一呆。 李吉呵呵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一副恬静、淡雅、从容的样子,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面。” 杨妙言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吉收回了手,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你说对吗?” 杨妙言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这些日子跟李吉相处,跟李吉聊天,她心里其实很开心。 以前她在齐王府,就像是坐牢一样。 顶着齐王妃的名头,却很少跟自己的丈夫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这些日子一起吃吃饭、哄哄娃,说说话,才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夫妻生活。 她赞成李吉的话,这样的日子其实很不错,一直这样过下去她也不介意。 “往后我们就这么过。” 李吉又伸手摸了摸杨妙言的脑袋。 杨妙言刚准备有所回应。 一个宦官顶风冒雪,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宦官的模样有点生,从服饰上看,是内侍省的内谒者监,正六品下的官,掌仪法、宣奏、承敕令及外命妇名帐。 宦官赶到李吉面前,语气凝重的道:“殿下,大家召您到太极殿见驾。” 太极殿在太极宫正南面,是李渊真正处理政务、上朝的地方。 中书省、舍人院、门下省、史馆、修文馆,就在太极殿两侧。 李渊召李吉到太极殿见驾,那就是说发生了大事,足以轰动大唐的大事。 李吉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想去。 他情愿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不问世事。 可李渊此次召见,不容拒绝。 第0026章 河北纷乱 李渊召他去两仪殿又或者甘露殿见驾,他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说破大天去,一句‘父子之间闹矛盾’,一句‘家事’,足以应对。 可李渊召他去太极殿见驾,那就是国事。 怠慢了国事,李渊即便是再护犊子,也得收拾他。 李建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着称量他。 裴寂那个狗东西估计也在等机会报复他。 “武德殿还没有解封,我还在禁足。” 李吉脸上不好看,无力的挣扎着。 杨妙言的脸色也不好看。 才过了几天夫妻之间该有的生活,还没好好体会呢,马上就要失去了。 宦官躬身道:“大家召见,自然百无禁忌。” 不等李吉再次开口,宦官又道:“大家不仅召见了殿下,也找见了太子殿下、秦王殿下、略阳郡公等人。” 略阳郡公说的是李道宗。 李渊在登基以后,追封李道宗的父亲李韶为东平王,赠户部尚书,李道宗则被封为左千牛备身、略阳郡公。 历史上李道宗一直到武德五年,也就是明年,才会被李渊封王。 宦官之所以提起李建成、李世民、李道宗,就是在告诉李吉,你们兄弟中该被召见的都被召见了,你不能缺席。 李吉撇撇嘴,“前面带路吧。” 说着,侧过头给了杨妙言一个抱歉的眼神。 宦官应了一声,带着李吉赶往了太极殿。 杨妙言望着李吉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当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 太极殿。 李吉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太极殿内已经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 李渊阴沉着脸,高坐在太极殿正中。 李建成皱着眉头,坐在李渊下首的一侧,李世民目光炯炯的坐在另一侧。 在李世民旁边,还有两个位置,一个跟李世民年龄相仿,身形却没有李世民高大,也没有李世民英俊的青年,占了一个位置。 李吉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李道宗。 在陛下的两侧,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倌。 一个面容刚毅,一个慈眉善目。 面容刚毅的是太子少保、礼部尚书李纲。 一个在后世被称之为太子杀手的家伙。 慈眉善目的是殿中侍御史、检校侍中、安邑县公裴矩。 一个在后世小说中被写成邪王的家伙。 李纲和裴矩之所以坐在陛下两侧,不是因为他们的官爵高,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大。 李纲七十六,裴矩七十五。 放在后世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放在人均寿命极低的大唐,那就是人瑞。 坐在他们二人两侧的,分别是裴寂、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封德彝、宇文士及、李盖、屈突通、殷峤、罗士信、秦琼、程咬金、魏徵、王圭、长孙无忌、房玄龄、李思行等人。 反正李吉一眼看过去,不是已经彪炳史册,就是马上要彪炳史册的人物。 其中值得赘述的是李盖和罗士信。 李盖,原名徐盖,是李世勣的父亲,在李世勣归降李唐以后,徐盖则以子归国,赐李姓,功封济阴郡王,李盖坚持不受,李渊加封其为舒国公。 罗士信二十七岁,比李吉、李世民、李道宗大,但是在裴寂、屈突通、秦琼等人中间就显得很年轻。 更重要的是,他虽为武将,但是没有像是屈突通、程咬金等人那么膀大腰圆,反而瘦瘦高高的。 即便是裴寂、陈叔达等人,看着也比他胖。 也就魏徵跟他有一拼,只不过魏徵没他高。 李吉有心仔细观察一下这群彪炳史册的人物,只是李渊没给他机会。 “元吉,你来晚了!” 李渊的声音很沉,显然对他来得晚有些不满。 李吉就搞不明白了,李渊应该是同时派遣出去一批人去召见所有人的,为何他到的比别人晚。 难道是他被人算计了? 又或者说李渊最初并没有叫他的意思,是等到其他人到的差不多了,又决定叫上他? 李吉满怀疑惑的向李渊告罪一声,走到李世民身边的作为上坐下。 坐下以后,心里立马就不痛快了。 兄弟三个。 李建成长得英俊潇洒,一身书卷气,看着就像是个满腹经纶的帅哥。 李世民长得高大英武,目光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兵系的帅哥。 他呢? 褐红头发、深眼窝、鹰钩鼻。 放在后世勉强能称一声混血帅哥,放在这里那就是一个异类。 李吉心中充满恶意的猜测,窦氏当初生出李元吉,之所以将李元吉给丢了,也许不是因为李元吉丑,而是因为李元吉跟其他两个兄弟长得不一样,窦氏害怕李渊冤枉她偷人,所以才丢了李元吉。 之后传着传着,谣言被当真了,还被载入史册了。 也许是一部分李世民的粉丝,为了维护李世民伟光正大的形象,为了侧面证明李世民篡位的合理性,故意丑化的李元吉。 毕竟,《旧唐书》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晋编的,《新唐书》是北宋编的。 中间隔着几百年,李元吉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没见过。 还不是唐人遗留下的只字片语说李元吉长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 就跟武大郎被编排成三寸丁一样。 历史上的武大郎,长相英俊、文采卓然,到了施耐庵笔下,成了三寸丁。 传着传着,不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在提到武大郎的时候,立马会将其跟三寸丁联系在一起。 李吉不愿意面对着两个比自己帅的人,所以将目光落在了殿内的百官身上。 然后…… 心情就更不好了。 一殿彪炳史册的人物,脑袋上不是刻着李渊二字,就是刻着建成、世民二字。 刻着他李吉二字的,就一个人。 李思行。 就这么一位独苗,还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在他的李吉二个字边上,还刻着大大的李渊二个字。 弱小、无助、又可怜,是怎么一种心情,李吉总算是体会到了。 李吉的心情,李渊可没时间在意。 人到齐以后。 李渊阴沉着脸,语气沉重的道:“我刚刚收到奏报,李神通败了、李艺败了、李世勣也败了。五万多兵马,战死九千余人,被俘两万余人,十数万石粮食,被刘黑闼那个反贼抢走了九万石。 瀛州刺史卢士睿、定州总管李玄通、定州刺史王孝矩、冀州总管麹[qu]棱等人相继被杀,李世勣麾下的薛万均兄弟被生擒。 苇泽关(娘子关)传来消息,突厥颉利可汗见刘贼有大乱我大唐之势,又派遣了数万骑兵支持刘贼。 如今河北之地,几乎全成了刘贼的乐土。 刘贼很快就要尽复窦建德的旧地。 夹在河北和突厥之间的河东、幽州等地也岌岌可危。 诸位告诉我,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渊一番话说完,大殿内一片沉默。 这应该是大唐开国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次麻烦。 刘黑闼乱了河北等地,突厥人也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大唐的江山恐怕就要陷入到纷乱当中。 大殿内的群臣神情各异,有人皱着眉头在沉思,也有人一脸跃跃欲试。 前者是裴寂、陈叔达等人,后者只有李世民和罗士信。 李世民是心中无惧,罗士信是好战心切。 殿内唯一平静的,只有李吉自己。 李吉在得知李渊召见的时候,已经猜到了是河北的战事陷入到了颓势当中,所以李渊一番话说完,他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裴寂在沉思了好一会儿后,率先开口,“突厥人素来喜欢钱粮,我们可不可以派人去跟突厥人交涉,许其钱粮,令其退兵。” 裴寂此话一出,李吉和李世民皆皱起眉头,群臣们中间也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突厥人此次南下,可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乱大唐的江山。 突厥人是喜欢钱粮,可突厥人更喜欢一个战乱不断、纷争不断的中原。 突厥人对中原的江山没有多少兴趣,但是突厥人对中原万里沃土上长出来的庄稼、养育出的百姓、织出的布匹,很有兴趣。 突厥人将中原大地当成了他们的韭菜地,每年丰收的时候,就会南下割一茬。 一个大一统的中原,根本不可能给突厥人割韭菜的机会。 一个纷乱不断、战争不断的中原,才能让突厥人左右逢源,舒舒服服的割韭菜。 突厥人明显是看到刘黑闼有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的能力,所以特地出兵助刘黑闼一臂之力,让中原大地继续乱下去。 所以,些许钱粮根本不可能满足突厥人的胃口。 李渊要是真的派人去交涉的话,突厥人有可能拿了钱粮,还不肯退兵。 李吉有心藏拙,所以看破不说破。 李世民就没有他这个心思,所以毫不犹豫的道:“突厥人此次南下,明显是为了驰援刘贼,让刘贼彻底乱了我大唐。 所以许突厥人钱粮,根本不可取。 突厥人极有可能拿了钱,不退兵。” 群臣们当中有不少人看出了突厥人的意图,听到李世民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裴寂仰起头,看向李世民道:“那依殿下的意思是跟突厥人打?” 不等李世民开口,裴寂看向了李建成,问道:“我大唐有那么多钱粮能支持将士们在三处作战吗?” 第0027章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建成皱着眉头,缓缓摇头。 李孝恭率领着十多万兵马在荆州、交州、扬州、益州等地清剿不臣。 大唐再派兵平定刘黑闼叛乱的话,少说也得五六万兵马。 再跟突厥人对上,又得五六万兵马。 二十多万的兵马在三处作战,人吃马嚼耗费极大。 大唐的人口少,又年年征战。 几乎没有多少存粮。 动用十万以上的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开战的话,粮食根本供应不上。 随着李建成摇头,大殿内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大唐倒是不缺钱财,李世民、李孝恭等人在征服大唐的敌人的时候,没少缴获钱财。 但没人敢说拿钱买粮食的话,因为现在的大唐,处在有钱却没粮的阶段。 李渊看向李建成,“有没有办法筹措一些粮草?”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十几万石粮食的话,儿臣还能想想办法。再多,儿臣就没办法了。” 李建成也想弄出更多的粮食,让大唐向刘黑闼和突厥人一起发难。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唐没粮,各地的官仓也没粮。 就是他口中的十几万石的粮食,还要他去跟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去磨,去做利益交换。 五姓七望、世家门阀手里倒是有粮。 但人家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 给不了人家想要的东西,又或者不承认人家在大唐的特殊地位,人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粮食给你。 裴寂出声提醒道:“十几万石粮食,只够供养五六万兵马在外厮杀。” 裴寂这是在提醒李世民,大唐没有那么多粮食能供养十数万兵马,跟刘黑闼和突厥人同时开战。 李世民有话想说,但是思量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陈叔达缓缓的道:“有没有办法能拖住突厥人,给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大殿内的群臣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中。 片刻过后,宇文士及突然开口,道:“突厥人南下入河北,有一部分必然会经过苇泽关,可以让平阳公主死守苇泽关,看看能不能为我们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再令燕王、淮安王、曹国公率领残余的兵马去抵挡,应该能拖延一二。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尽快的平定刘贼,就有余力去对付突厥人了。” 宇文士及一席话说完,大殿内有人点头表示赞成,有人仔细的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屈突通沉吟着道:“若是召吴王领兵北上,两面夹击的话,平定刘黑闼所需的时间,应该会少很多。” 屈突通口中的吴王,就是杜伏威,准确的说应该是李伏威。 杜伏威降了大唐以后,不仅被封了异姓王,也被赐了李姓。 杜伏威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麾下兵马巨万,还不用大唐出钱养。 召杜伏威北上,跟朝廷派遣去的兵马形成两面夹击的势头的话,确实能更快的平定刘黑闼。 随后,群臣们你一句,我一句,逐渐的商议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案。 在此期间,再也没人说给突厥人什么钱粮,也没有人提及跟刘黑闼妥协,为大唐赢取喘息之机的。 李吉从头听到尾,很欣赏大唐群臣们的对敌风格。 同样的场面,要是放在几百年后的大宋,恐怕就是一片求和声、一片诏安声、一片纳贡声。 “那么,由谁领兵去呢?” 李渊在群臣们议论出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作战方案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群臣们齐齐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用。 依照李渊的风格,此次领兵出征的人,必然姓李。 区别就在于,是李世民,还是……李吉。 李吉缩了缩身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群臣们也不太指望他。 李渊也不太放心他。 毕竟,他此前单独领过一次兵,那真的是‘战功赫赫’。 不到万不得,李渊和群臣们不敢让他单独领兵。 所以人选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世民。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有把握能快速的平定刘黑闼。 也只有李世民领兵出征,才能在对付刘黑闼的时候,还防着突厥人。 其他人,即便是在李神通、李秀宁、李艺、杜伏威、李世勣几个人从旁协助下,也只能勉勉强强应付一个刘黑闼而已,还不一定能胜。 突厥人要是攻破了李神通、李秀宁、李艺等人组成的防线,出现在在战场上,立马会扭转战局。 李渊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等李世民主动请缨。 李世民要是主动开口,他立马就会顺水推舟,还不用给李世民许诺什么好处。 但李世民有自己的算盘,那肯开口。 一时间,大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闭口不言,就当没看到所有人的目光。 李渊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却拿李世民没办法。 现在是他求着李世民,可不是李世民求着他。 李渊迟疑了一会儿,猛然看向李吉。 李吉吓了一跳。 “四郎,由你领兵如何?” 李吉二话不说,立马拒绝,“我不行,我不行。” 李渊差点没气吐血。 他那是真的让李吉去领兵啊,他就是要李吉一个态度。 只要李吉肯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大喊他愿意领兵,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赢。 那大殿里的所有人就会齐齐劝他,然后一起向李世民发难。wenxueзч.net 李世民虽然心有所图,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吉领兵去祸祸大唐江山,所以一定会在他和群臣的逼迫下,答应领兵出征。 但是李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刚开口,李吉立马就说自己不行。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吉一眼,看向了李建成,“太子,由你领兵如何?”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向李渊躬身道:“儿臣遵旨,只是儿臣手下没有什么精兵焊将,需要从天策府借调,还希望父亲恩准。” 说到这里,李建成向李世民拱拱手,“也希望二郎能够放人。” 李建成知道李渊的心思,所以十分配合。 李世民也知道李渊和李建成的心思,所以更配合。 李世民笑道:“兄长既然愿意领兵出征,那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得不遗余力的援手,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天策府传令,让天策府的人去东宫,听你调遣。 若是还不够,我府上的三千玄甲,也任你调用。” 李世民很清楚,李建成不可能领兵出征。 不是因为李建成不会领兵打仗,而是李建成必须留在长安城内筹措、调集粮草。 这件事只有他能办。 李渊都办不成。 李渊下令让李建成领兵,只是个套。 李建成说要从天策府调人,是在吓唬李世民。 但是李世民不吃这一套。 李渊和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上套,对视了一眼。 李建成咬咬牙,没有再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又岂会容李世民拿捏他。 李渊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又瞪了李吉一眼,才看向李世民道:“二郎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 李世民赶忙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臣对父亲敬爱有加,怎么可能对父亲不满呢。” 李渊毫不犹豫的道:“那你为何不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呢?往日里有战事,你可是第一个主动请缨的。” 李世民故意愣了一下,忙道:“父亲,兄长不是已经答应了领兵出征吗?我岂敢越过兄长行事。” 李渊见李世民装傻充愣,只能把话说开了,“太子还要留在长安调集粮草。你很清楚,我大唐除了太子,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筹措出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世民冲着李建成一拱手,道:“父亲所言极是,儿臣对兄长之能,敬佩不已。” 李渊瞪着眼,看着李世民,“你既然知道太子分身乏术,那就应该清楚,他若是领兵出征,那就没人能为大军供应粮草了。” 李世民正色道:“儿臣会辅佐父亲,努力筹措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李渊被李世民这话怼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建成分身乏术,又不是李世民的问题。 是李渊将政务甩给了李建成,自己在两仪殿、甘露殿吃喝玩乐,以至于一旦大军出征,筹措粮食的问题,就非李建成不可。 李渊要是对政务上点心,花点时间,花点精力,再加上他手底下一众能臣辅佐,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场面。 李渊咬着牙,盯着李世民,喝道:“太子分身乏术,你又不肯领兵,还有何人能领兵?”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道:“四弟也能领兵,道宗也能领兵。” 卧槽! 李吉瞪着眼珠子看向李世民。 你们父子斗法,别带上我啊。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我会退缩? 这可是难得的招贤纳士的机会,要是能一波带走刘黑闼,刘黑闼手里的苏定方等一众猛士,就归我了。 可我没那个能耐啊。 前身那个家伙虽然领兵多年,但也仅仅是武艺过人,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排兵布阵的话,根本不成。 “好!那就让四郎领兵出征!” 李渊猛然起身,盯着李世民怒喝。 第0028章 后军总管 李吉人傻了。 你们认真的?! 你们这些坐江山的,能不能对你们屁股下的江山负点责任? 李渊见李吉傻愣愣的瞪着眼,久久不语,脸色闪过一道怒容,“四郎?!” 李吉在李渊怒吼中回过神,他感受到李渊怒火已经涌出天灵盖了,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领倒是能领……” 李吉一边敷衍着,一边思量着对策。 由他领兵去对付刘黑闼的话,几乎就是白送。 李思行、凌敬、谢叔方,外加上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宇文宝,还应付不了河北的局面。 为了对自己的小命负责,为了对数万将士的性命负责,必须问李渊要人。 在大唐一众文臣猛将当中,能帮他稳住河北的局面,能代替他调动所有兵马作战,能在河北恶劣的局势中取得一定战果的,除了李世民、李孝恭,估计也就剩李靖了。 李靖人在荆州大总管府,现在请李渊下旨召李靖前往河北,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内,他还需要再找一个人调动兵马,顶住刘黑闼进攻的势头,防着突厥人南下。 屈突通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屈突通在降唐以后,一直充任着李世民的副手。 帮着李世民取得了不少恢宏的战绩。 由他担任临时指挥官的话,即便是不能取得任何战绩,也能保证河北的局面不会恶化下去。 至于其他冲锋陷阵的猛将、出谋划策的谋士、能力相当出众的后勤人员,自然是能带的都带上。 李渊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李建成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李世民手底下的谋士猛将包圆。 带着这么豪华的阵容去,他即便是什么也不管,战局应该也不会差吧? 李吉一念至此,当即准备开口。 然后就见李道宗率先开口,惊叫道:“圣人三思啊!” 裴寂、陈叔达、屈突通、宇文士及等等,齐齐跟着开口。 “圣人三思!” “圣人三思!” “……” 殿内上百文武,除了李世民和李建成,其他人纷纷开口。 李吉一脸愕然,你们这到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我? 不就让我领个兵吗? 我对策已经想好了,不一定会赢,但绝对不会输啊。 你们异口同声的集体反对,是几个意思? “哼!”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借此表达了一下自己心里的不满。 “朕让你们推举将帅,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言。朕做了决定,你们又劝朕三思。你们到底要朕怎么样?” 李渊端起架子,拿起了皇帝的强调,一口一个朕,威严十足。 裴寂深深向李渊一礼,“臣以为,还是由秦王领兵,更为妥当。” “臣复议!” “臣复议!” “……” 一下子,李世民被驾了起来。 但是李世民是谁,千古一帝,这种场面还难不倒他。 只见李世民一脸为难的道:“世民多谢诸位厚爱,只是王妃这些日子有孕在身,我此次领兵出征的话,还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 王妃生承乾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王妃生青雀的时候,我也不在,王妃生丽质的时候,我还是不在。 我身为人父,身为人夫,不能目睹孩儿降生,也不能体会妻子生儿育女的苦楚,实在是有愧啊。” 李世民说到此处,向李渊深深一礼,道:“还请父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尽一份做父亲、做丈夫的心。” 太史令傅奕皱眉道:“家事岂能于国事相提并论?” 他不开口,李吉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也是位猛人。 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但干的事情却猛的一塌糊涂。 他在武德年间出任太史令期间,没干别的,就上书让李渊罢佛、灭佛。 几乎是一年上一次书,目前为止还没有间断。 李渊有几次差点就听了他的建议,最后被李建成给劝回去了。 虽然李唐崇道,但李建成跟佛有缘,所以对佛有所亲近。 李建成小字毗沙门,出自于佛门财神护法毗沙门天王,李建成的太子妃又叫观音,所以李建成认为自己跟佛家有缘,对佛家多有维护。 李世民听到傅奕的话,直勾勾的看向傅奕,“太史令说的不错,家事岂能跟国事相提并论。但我现在已经被封为天策上将,位列三公之上。 我若是再立新功,我父亲又该封我什么?” 此话一出,傅奕瞬间闭口不言。 大殿内的群臣也纷纷闭口不言。 李世民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已经功高盖住了,我不再立功,对所有人都好。要是再立新功的话,你们是能劝我父亲将太子之位给我,还是能让我父亲退位让贤? 群臣们没办法回答,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李建成牙都快咬碎了,却没办法大喊一声‘放肆’。 李世民这话是有点放肆,可表述的意思也是为了他好。 李渊像是看仇人一样,恶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跟我去后殿!” 说完,不等李世民回答,就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去了后殿。 李世民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李建成脸色一沉,能滴出血。 李建成已经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他心里很愤怒,但却没办法去阻止。 这种事,李渊已经做过两次了。 李吉也猜到了李渊会跟李世民说什么。 李渊把李世民叫到后殿去画大饼了。 李渊肯定会说,等你大胜而归,太子之位非你莫属芸芸。 李世民最初肯定不会相信。 但等李渊拿李世民凯旋而归,荣上加荣游说一番后,李世民一定会被李渊说服。 等到李渊和李世民再次出现在殿内的时候,李世民领兵出征的事情必然就定下了。 李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也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但凡是前身争气一点,给满朝文武留一个好印象,也许他这一次就能领着史上最豪华的天团,去教刘黑闼做人了。 可惜,前身不争气。 所以李渊说让他领兵,从头到尾都是一句戏言。 亏他还仔细考虑了一番。 心塞。 李渊和李世民在后殿足足聊了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过后,李渊笑容灿烂、李世民红光满面的重新出现在人前。 李渊一出现,大马金刀的往宝座上一坐,道:“此次征讨刘黑闼,就由世民充任行军大总管,道宗任前军总管,元吉任后军总管,殷峤任左军总管,刘弘基任右军总管。 征左监门将军樊世兴、监门将军李寿(罗寿)、右武卫将军王君廊到天策府听用。 调绛州总管罗士信、云州总管郭子和到行军大总管府听用。 其余从属,由世民自行挑选。 发秦王府统军、齐王府统军、陕东道各州兵马,共计五万人。” 说到此处,李渊特地顿了一下,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此次大军出行所需的一切粮草,由陕东道大行台自行筹措。” 群臣先是一愣,一片哗然。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最难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 为此,李建成不得不放弃出征的机会,留在长安城内为大军筹措粮草。 为此,李渊给李世民下了一个又一个套,逼迫着李世民领兵出征。 没料到,到最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李世民不仅答应了领兵出征,似乎还向李渊承诺了自己自行筹措粮草,不需要朝廷援手。 也不知道李渊下了多大的血本,能让李世民做出如此承诺。 难怪李渊进后殿的时候脸色如铁,出后殿的时候笑容灿烂。 只给人马不给粮草,能节省一大笔开支,还能避免被五姓七望、世家门阀‘勒索’。 李渊不开心才怪。 至于李世民是不是在防空炮,李渊完全不担心。 知子莫若父,他很了解李世民,李世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从不说办不到的话。 李建成心中又怒又惊。 怒的是,李渊肯定又拿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做文章了,不然李世民也不会做出如此承诺。 惊的是,李世民在不经过他的情况下,如何在各地粮仓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变出粮食? 李建成觉得,李世民手里所掌握的力量,也许比他知道的还要多,所以有心一探究竟。 李建成在李渊宣布完了由李世民领兵,由李世民自行筹措粮草以后,缓缓开口,“我宫里的猛将兰谋,可以一用,长安令王续也可一用。 不如就调到二郎麾下听用如何?” 李世民一听,就知道李建成这是要掺沙子、安插眼线,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大大方方的道:“兄长所荐,必是英才。那我就笑纳了。” 李世民根本不怕李建成掺沙子、安插眼线。 李建成既然要看,那他就让李建成看清楚,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要告诉李建成,李建成能办到的事情,他也能办到,李建成办不到的,他也能办到。 即便是办不到,他也会想办法办到。 比如筹措粮草。 “那个……” 李吉在李建成和李世民针锋相对的时候,干巴巴的开口。 第0029章 这就出征了吗? “蒋国公老成持重,比儿臣更适合充任后军总管一职。” 李吉一脸诚恳的向李渊说。 既然李渊和李世民达成了协议,李渊也没必要再拿他拿捏李世民,他也没必要去战场上冒险。 就齐王府那三瓜两枣,上了战场还不够敌人一勺烩呢。 猥琐发育,才是保命的准则。 冒然跑到战场上去,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而且依照前身的记忆看,他去了战场,存粹是一个拖后腿的角色。 不仅帮不上忙,危险的时候,李世民还得分出一部分的兵力照顾他。 在之前的虎牢关一役中,李世民下令让他和屈突通围困洛阳,为了怕他被弄死,分出了半数秦王府的兵马给屈突通,让屈突通保护他。 秦王府有左三右三六路统军,一个统军下辖八府,每一府五百人。 六路统军共计一万八千人。 其中还有一些超标的统军,比如秦王府右一统军尉迟恭,领的是跟着他一起降唐的旧部,足足有八千人。 也就是说秦王府所统辖的兵马,超过了两万多数。 分出一半就是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足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用来保护他,明显有点浪费。 他只去自保,不求争权夺利,实在没必要去战场上当搅屎棍,惹人烦、惹人厌。 李吉此话一出,李渊愣了,李世民愣了,李建成也愣了。 大殿内其他人也有点愣。 之前李吉拒绝独自领兵去出征,大家都以为李吉是长大了、成熟了,有自知之明了。 可现在李吉拒绝出征,那大家就有点不理解。 在大家眼里,李吉是一个暴虐不仁的家伙,也是一个好战的家伙。 每逢战事,那都是吵着要上。 上去了个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还非爱上。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可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不好战了,也不吵着嚷着说要去战场了。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以及大殿里的群臣都不理解。 “四郎不愿意出征?” 李渊一脸错愕的问。 李吉见众人的反应,又听到李渊的问话,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不符合‘李元吉’的人设。 当即,干咳着道:“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就是怕一是脑袋发热,猛冲猛打,搅乱了战局。” 李渊瞪直了眼,你还怕搅乱战局?! 李吉见此,只能说出一点干活,“过了元朔,儿臣就弱冠之龄了。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大致能想明白了。 此次河北诸地的战况十分危急,突厥人就趁火打劫。 稍有不慎,我大唐很有可能就会失去河北、幽州等地。 那是我大唐诸多将士拿命换回来的。 儿臣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乱了河北的战局,丢了河北的疆域。 不然,以后有何面对我大唐数十万将士?” 为了让自己的反常变得合理一些,李吉只能用长大了,也懂点事了,加以说明。 李渊一脸惊愕,李世民、李建成也一脸难以置信。 片刻过后,李渊眼珠子一转,问道:“四郎近些日子跟凌敬走的很近?” 李渊明显有点不敢相信李吉突然有脑子了,也不敢相信李吉有如此转变。 之前裴寂夸李吉变聪明,他也将信将疑,他之所以假装相信了裴寂的话,也是因为裴寂向他隐晦的建议,可以用李吉去制衡李世民,很符合他的心意。 但当李吉干出了几件差点气死他的事情以后,他觉得李吉还是以前那个混账儿子,除了气他,别无长处。 但李吉今日一番话,确实让人另眼相看。 李渊怀疑不是李吉变聪明了,而是李吉跟凌敬待的时间长了,经过了凌敬一些指点。 李吉看出了李渊的心思,也可以顺着李渊的话说,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不是他前身,蠢不到那个地步,也暴虐不仁不到那个地步。 他已经流露出了一定的智慧,以后也注定要继续流露智慧。 他能藏得了一时,却藏不了一世。 他时藏时露的话,很容易被人忌惮,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杀心。 一个心里没鬼的人,干嘛半遮半掩的? “父亲不喜欢凌敬,儿臣自然很少跟凌敬交谈,只是将并州的一些政务交给了凌敬帮忙处理。儿臣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儿臣在此前的雷击下,有所醒悟。 近些日子又跟着王妃看了一些书,明白了一些事理。” 李吉给了李渊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答案。 遭受雷击天谴,幡然悔悟,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说得过去。 又跟着饱读诗书的杨妙言一起看书,明白一些事理,也说得过去。 李渊将信将疑,李建成、李世民若有所思,大殿内的群臣一脸不可思议。 不过,李吉遭受了雷击,有那么一些转变,倒也合情合理。 一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人,在遭受了天谴以后,还不知悔改,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不怕死,或者是脑子有问题。 从李吉武德二年对阵刘武周,被杀的狼狈而逃来看,李吉明显是一个怕死的人。 怕死的人被天谴吓变乖了,完全合乎情理。 李渊沉吟着道:“你此次充任的是后军总管,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督运粮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去冲锋陷阵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搅乱战局。” 让一个变聪明、变的通情达理的儿子躲在后面,不是李渊的风格。 大唐正是用人之际,李渊又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个武艺高强,还聪明的儿子在宫里吃闲饭。 说实话,要不是宗室实在没人用了,李渊也不会让殷峤和刘弘基充任左右两军总管。 李吉还要推脱。 “父亲……” “你是不是怕有危险?” 李吉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就听李渊突然开口。 李渊就差光明正大的问李吉是不是怕死了。 碍于群臣还在一边看戏,为了维护儿子的面子,李渊只能换了个说法。 “儿臣只是……” “那我请屈突将军充任你帐下副总管,请殷峤伴你行至洛阳,你看如何?” 李渊没给李吉说话的机会,就做出了决定。 看似在问李吉的意见,可不等李吉回答,他就看向了李世民问,“此次征讨刘黑闼,屈突将军可有要职?” 本来没有,李渊这么一问,那就有了。 李世民原本是准备让屈突通好好休息休息的。 屈突通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在冬日里长途跋涉的去作战了。 一旦路途劳顿,再感染个风寒什么的,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屈突通为李世民出了不少力,李世民希望屈突通有个善终。 不过,李渊有意让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李世民举双手双脚赞成。 有屈突通给李吉当保镖,他也不用在对敌的时候,分心照顾李吉的安危。 至于帮李吉说话,让李渊卸了李吉后军总管的差事,李世民想都没想。 在这件事上,李世民比李吉看的通透。 李渊任人唯亲已经成了本能,在儿子还能用的情况下,李渊绝对不会用外人。 “儿臣准备请屈突将军镇守洛阳。” 李世民顺着李渊的心思,给屈突通安排了一个职位。 李渊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殿内的屈突通,“屈突将军可有异议?” 屈突通起身,恭敬一礼,“臣无异议。” 他又不是第一次给李吉当保镖了,已经习惯了。 其他人给李吉当保镖,跟李吉尿不到一个壶里。 他因为长相的关系,勉强能很李吉处得来。 “那就这么定了。” 李渊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而且李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请了两个国公给李吉当保镖,李吉也没办法拒绝了。 再拒绝,那李渊估计就会差人将他绑到战场上去。 李吉也算是看明白了,李渊逼他上战场,不是因为李渊看得起他,纯粹是李渊任人唯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么重要的战事,不多派几个自己人去,李渊根本不放心。 大唐的降将多,反出大唐的降将也多。 由其是在刘黑闼等一众王世充、窦建德旧部反了以后,李渊就更不放心降将了。 所以,大军外出征战,兵权说什么也得握在自己人手里。 “事不宜迟,速速准备,即刻启程!” 李渊果断下令。 李建成、李世民带着群臣们向李渊一礼后,立马下去做准备。 从武德元年到现在,大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仗。 众人们早已熟悉了流程,也熟悉了出征的规矩。 所以没有什么誓师大会,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 一切从简,一切从速。 李吉一脸无奈的出了太极殿,回到武德殿的时候,杨妙言、陈善意,以及李吉的一众夫人、姬妾、儿女,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候在武德殿正殿门口了。 李渊在太极殿内定下由李吉充任后军总管的时候,就已经有内侍策马赶到武德殿向杨妙言通禀,让杨妙言为李吉出征做准备。 一众武德殿的侍卫,早已经披甲持刃,整装待发。 谢叔方早已策马出了太极宫,去城外的田庄召集齐王府其他侍卫。 大唐出征的效率很快,快的让李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李吉回过神的时候,杨妙言已经为他披上了战甲、悬上了横刀、带上了头盔。 陈善意牵着宝马,马背上悬着长弓、箭壶,另有侍卫举着三米长的马槊,躬身立在宝马的一侧。 李吉有点恍惚,这就出征了吗? 一点儿心里准备也没有啊! 第0030章 韩良 李吉关心了一番陈善意,又跟自己的夫人们、姬妾们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又叮嘱了儿女们别皮别闹,要听杨妙言话。 随后自然而然的牵着杨妙言的手,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李吉温声细语的交代,杨妙言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杨妙言才跟李吉处出了一点点感觉,还没等到温存,李吉就要出征了。 这一去,短则小半载,长则一两载。 杨妙言心里莫名的难受。 李吉为杨妙言拭去泪水,笑着道:“傻丫头,哭什么。你可是齐王府的女主人,哭哭啼啼的容易让人看笑话。” “我……我不怕别人笑话。” 杨妙言略带哽咽的道。 李吉轻轻将杨妙言抱在怀里。 冰冷的盔甲透着刺破皮肤的寒意,可杨妙言并没有在意。 李絮、李兮吵着也要抱抱。 李吉只能在杨妙言耳边低语了几句,跑去抱李絮、李兮。 李絮、李兮近些日子跟李吉一起玩疯了,跟李吉处出了一些感情,虽然还不明事理,但似乎感受到了李吉可能要离开她们很久,她们趴在李吉怀里也哭了起来。 陈善意、一众夫人们、姬妾们也暗暗垂泪。 唯有李承业一个人在哪儿傻乐。 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李吉在她们哭哭啼啼中,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责任。 这一府人的兴衰,这一府人的存亡,就在他肩头挑着。 李吉在狠狠的捏了一下李承业的脸,将李承业弄哭以后,翻身上了马。 侍卫赶忙将马槊递到李吉手边。 手握丈长的马槊,腰挎笔直的横刀,再看看马背上那一张强弓。 李吉第一次意识到,他还是一个纵马驰骋的将军。 “待我班师,带你们去游山玩水,享尽天下之乐。” 坐在马背上,身披厚甲,手握利刃,李吉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豪情,大声的冲着府内的女眷们许诺。 “驾!” 李吉策马而出。 府上的六百侍卫们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涌了出去。 伴着风雪,消散在了风雪当中。 …… 李吉奔出武德殿、奔出太极宫,嚣张的在朱雀街上驰骋。 巡街的武侯看到以后,立马躲的远远的,生怕撞上李吉这个煞星。 一路闯到开明坊,就看到无数骑将、骑兵呼啸而来。 领头的骑将,有李吉认识的,也有李吉不认识的。 大多数在跟李吉抱拳施礼后,就匆匆离开。 此次征讨刘黑闼,征的是陕东道的兵马。 一些统兵的将校,现在统领的只有自己家里的家臣、部曲、亲兵。 他们中间一些人需要赶到各州去接收由自己统领的兵马;一些人要提前去各州的大城,做好随后统合兵马,整顿兵马、分派兵马的工作。 大唐施行的是府兵制。 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 一旦有战事,要调用地方府兵,朝廷会下发文书给当地的骠骑府,由骠骑府征召当地所有府兵,府兵们自备武器和战马,赶往骠骑府应征,骠骑府在点清人数以后,会给他们派发甲胄、弓弩等物。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骠骑府会将府兵们尽数移交给当地的州总管府。 州总管府会率领着兵马到指定的地方听从行军总管调遣。 此次李渊下令征调的是陕东道的府兵,陕东道辖下各州的骠骑府主官骠骑将军,以及副府车骑将军,有不少是长安城内的高爵兼职的。 所以他们中间许多人要率先赶到地方上去,征召自己属下的府兵。 比如齐王府的属官李思行,他身上的骠骑将军一职,就是类似的官职,他骠骑将军的全称是齐王府直府骠骑将军。 大唐的骠骑将军,远远没有大汉骠骑将军的权柄大。 大汉的骠骑将军,那是军方大佬。 大唐的骠骑将军,就是一个地方武备司令。 此次李渊征发陕东道府兵,齐王府直府的骠骑府,也在此列。 也就是齐王封地上的府兵。 李思行在太极殿内,得知李吉在出征之列,得知齐王封地的兵马也在调遣之列以后,出了太极殿,吩咐随从回府去跟家里人交代了一声,自己就带着几个侍卫,赶往了齐王封地。 以往在这种事情上,齐王一直当甩手掌柜。 一应琐碎,一直是李思行在处理,所以他也没找李吉请示。 李吉也乐得清静。 李思行只是负责去征召兵马,给兵马配备甲胄、弓弩等物,然后移交给当地总管府,又不是统管兵马去作战,李吉也不怕李思行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了,李思行想带着齐王府直府府兵闹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李吉出具调令就行。 齐王府直府的府兵,李吉有权不经过当地总管府,以及各路行军总管,随意调遣。 但李思行尚未一心一意的归顺李吉,李吉怎么可能将齐王封地的府兵交给他随意调遣呢? 李吉跨马奔到明德门(长安城正南门)的时候,两股烟尘,外加一匹单骑,匆匆的赶到李吉近前。 两股烟尘分别是屈突通和殷峤率领的家臣、部曲、亲兵。 李渊要屈突通照应李吉周全,要殷峤伴李吉到洛阳,两个人自然得率领府上的从众跟李吉汇合。 至于那一匹单骑,上面跨坐着一个骑将,身形瘦瘦弱弱的,留着山羊须,从面容和身形看,明显是一个文士,可他却穿戴着甲胄。 “陕东道大行台左丞、判天策府从事韩良,见过齐王殿下。” 韩良在马背上抱拳一礼,不卑不亢的说。 李吉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韩良在历史上名声不显,远远没有房玄龄、杜如晦那么大,但李吉却不敢小逊他。 他能在陕东道大行台和天策府中杀出一条血路,坐在一众人杰之上,能力必然十分突出。 要知道,李世民麾下可不收无能之人,李世民麾下的一众人杰,也不可能让一个无能之人骑在他们头上。 “元帅吩咐臣和于度支征调此次大军所需的粮草,殿下乃是后军总管,负责督运粮草,所以臣特地赶到殿下麾下听从调遣。” 韩良再次向李吉一礼,缓缓说道。 李吉若有所思,李世民明显是不放心他督运粮草,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让韩良到他麾下坐镇。 韩良嘴上说着要听从他的调遣,实际上是要盯着他,避免他捣乱,还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拿走督运粮草的权力。 李吉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淡然笑道:“谈不上什么调遣,二哥既然将征调粮草的事宜交给了你,那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 我不怀疑二哥的眼光,也不怀疑你的能力。 有道是能者多劳,不如督运粮草的事宜,也一并交给你如何?” 韩良一愣,一脸愕然。 殷峤也有些发愣。 唯有屈突通一脸坦然。 屈突通跟李吉一起上过战场,知道李吉的性子,也知道李吉的喜好。 督运粮草是一桩繁琐、无聊的苦差事,办好了,没有赫赫之名,办不好,立马砍脑袋。 李吉肯定不怕砍脑袋,但他绝对不喜欢繁琐、无聊,不能出风头的差事。 李吉将此事交给韩良,也能落一个清净。 韩良将此事办好了,功劳大家一起领,办不好了,那就砍韩良脑袋。 出了岔子,还能让韩良背锅,这很符合李吉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所以屈突通见怪不怪。 “有问题?” 李吉见韩良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好笑。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韩良有些不敢相信。 李吉痛痛快快的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出去,可没屈突通想的那么复杂。 他纯粹是觉得他不一定办得好,手里也没有能人帮他办,所以才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了韩良。 此次大唐征讨刘黑闼,所需的粮草皆是由陕东道大行台自筹的。 在各地地方粮仓皆空空如也的情况下,陕东道大行台的一众官员,如何筹措这个粮草,他根本不知道。 他既不知道粮草从哪里来,自然没办法合理的安排粮草运输的路线。 要是硬着头皮去掺和此事,搞不好就会弄出乱子。 一旦出了乱子,前方那些将士可能就没饭吃。 人家将士们拿命在前方厮杀,他为了争强好胜,去扰乱粮草运输的问题,导致前方的将士饿肚子,他心里过意不去。 “没……没问题。” 韩良在李吉的质问下,下意识的开口。 开口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急忙道:“臣多谢殿下厚爱,但臣不敢越权。” 李吉的风评太差。 韩良害怕李吉在给他下套。 他不信李吉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手里的权柄交出来。 李吉盯着韩良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特地到我麾下,听从我的调遣。现在我让你负责此次督运粮草的一切事宜,不算越权。” 韩良猜不透李吉的心思,只能咬着牙道:“可殿下才是此次出征的后军总管……” 说完这话,还特地看了殷峤一眼。 殷峤从韩良的目光中读懂了韩良的心思。 韩良是在问他,李吉又在闹什么妖。 殷峤也看不透李吉的心思,所以摇了摇头。 第0031章 收买人心 屈突通看到了二人‘眉来眼去’,心里略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既然到殿下麾下听用,殿下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难道你要违抗殿下命令不成?” 出征期间,上官的一切命令,那就是军令。 军令如山,不服皆斩。 屈突通的语气很强硬,韩良立马明白,李吉八成是心意已决,不容更改。 虽然他仍旧想不明白李吉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他清楚,屈突通绝对不会向着李吉。 屈突通既然说能答应,那么他就只能暂时应下。 “臣遵命。” 韩良向李吉恭敬的一礼。 李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督运粮草的事宜,我是交给你了,不过有一些话,我需要跟你说清楚。” 韩良瞬间瞪起眼,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有阴谋吗? 只听李吉继续道:“我既然决定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你,那么随后我就不会插手督运粮草的事宜,也不会过问督运粮草的琐碎。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出了差错,得你担。 有了功劳,一人一半。” 韩良惊愕的看着李吉。 就这? 李吉又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白拿你的功劳。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父亲要砍你全家脑袋,我可以保你一妻一子。” 李吉做事很公平,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韩良已经彻底惊的说不出话了。 他还以为李吉有什么阴谋,结果闹了半天,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吉不仅没什么阴谋,还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在李渊下令砍他全家的情况下,出手保他一妻一子,李世民也不一定能说的这么泰然自若。 殷峤难以置信的盯着李吉。 屈突通也一脸错愕。 屈突通对李吉还算了解,可此时此刻李吉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他对李吉的认知。 李吉之前在太极殿说经过了雷击以后,幡然醒悟了。 之前他还将信将疑,现在他信了。 “多谢殿下厚爱。” 韩良不管李吉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李吉既然说了能帮他一把,那他就得谢。 “行了,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李吉对韩良摆摆手。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此次征讨刘黑闼,粮食全靠自筹,所以负责筹措粮草和督运粮草的人,动作要比其他人快。 韩良也是个干脆的人。 当即向李吉一礼,策马出了明德门。 李吉对屈突通和殷峤二人招呼了一声,带着从属也出了明德门。 一路赶到城外的官道上,就看到谢叔方率领着一千四百多人的骑兵,静静的等候在官道边上。 队伍正中的‘李’字大旗,足有两丈高,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屈突通和殷峤瞧着那一千四百多人的骑兵,一脸羡慕。 他们戎马半生,骨子里对兵卒透着一股热爱。 但他们爵位有限、身份有限,能拥有的从属也有限。 也就两百多人。 不像李吉,招招手就能调动上千从属。 李吉要是原意,也能像是李世民那样,弄一个左三右三统军,统领一万八千人。 李吉麾下的兵马不多,并不是权力所限。 存粹是名声不好,没有什么猛士为他效忠,也没有悍卒愿意将自己的生死绑在他的战车上。 李吉非要弄一万八千人统领的话,那也轻轻松松。 并州的府兵他可以随意抽调,襄州道(山南道)的府兵,他也可以随意抽调。 李吉不仅是并州大都督,也是襄州道大行台尚书令。 李吉在襄州道的地位,跟李世民在陕东道的一样。 “唰!” 一千四百的骑兵齐齐下马,齐刷刷单膝跪地。 “参见殿下!” 李吉看着一千四百骑兵施礼,心里挺激动的。 虽然他没什么功利心,但手里有兵,他心里才能不慌。 李吉抬抬手,“不必多礼。” “谢殿下!” 谢叔方带着一众骑兵道谢一声,一起起身,翻身上马。 李吉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麾下的骑兵,发现他们脸色多了一些从容、目光中多了一些坚定。 这跟李元吉记忆中的可不一样。 在李元吉记忆中,这些骑兵,平日里出征的时候,神情复杂,目光闪烁,有时候还有面如死灰的人。 这应该是李思行将他交代的差事落到了实处,他们看到了他厚待战死的将士们的家眷,不怕战死在沙场以后,家里的妇孺没人管。 李吉在心里默默的为李思行点了个赞,然后策马上前,走到一众骑兵们身前。 “军中可有铁匠?” 李吉询问。 谢叔方立马抱拳道:“有从军匠户六人。” 李吉点点头,吩咐道:“命匠人即刻起,锻造两寸长、一寸宽铁牌,正面刻上将士们的官职,背面刻上将士们的姓名、籍贯、祖地,让将士们贴身佩戴。 一旦就将士血染沙场,带不回人,也得将铁牌给我带回来。 往后有持铁牌的妇孺求告,可以直接面见我。 我会亲自为其主持公道。” 李吉没有跟骑兵们封官许愿,说什么跟着他混能升官发财。 以齐王府的臭名声,以及齐王府的信誉度,他要是给骑兵们封官许愿,骑兵们也不会信。 反而这么做,更容易让骑兵们相信,也更容易收拢他们的人心。 一众骑兵听到李吉这话,直愣愣的盯着李吉,一脸不敢相信。 片刻过后,目光开始复杂了起来。 有人眼中充满遗憾,为以前战死的兄弟们遗憾;有人眼中充满了兴奋,为李吉能如此体恤他们感到兴奋。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一抹震撼。 李吉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做了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牢牢的抓住了将士们的心。 一句‘有持铁牌的妇孺求告者,可以直接面见我’,足以让这些骑兵中间的很多人为李吉豁出命去。 “喏!” 谢叔方前所未有的大声应允。 一众骑兵咬着牙,恨不得跟谢叔方一起喊。 李吉没许他们什么荣华富贵,但李吉许诺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比荣华富贵靠谱多了。 “再命人在城外的田庄前悬戟。将士们出征在外,有敢越戟而犯者,齐王府上下共诛之!” 李吉再次吩咐。 “喏!” 谢叔方应允的更大声。 一众骑兵再也忍不住了,齐声跟着一起应允,情绪空前的高昂。 李吉瞪了一众骑兵一眼,“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此次随我出征,你们必须保护好我的周全。我要有个好歹,你们得一起死。” “卑职誓死守卫殿下!” “……” 一众骑兵高喊。 李吉满意的点了点头,就骑兵们这势头,一定能保护好他。 等谢叔方吩咐好人以后,李吉大手一挥,“出征!” 李吉背着马槊一马当先,两千骑兵呼啸而出。 “咱们这位齐王,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殷峤望着李吉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骑兵冲了出去,由衷的感叹。 李吉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他涨了一些见识,也让他意识到,齐王殿下真的变了。 屈突通瞥了殷峤一眼,撇撇嘴道:“他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也得死,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感慨?” 屈突通说完这话,策马追了出去。 殷峤先是一愣,然后也策马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屈突兄等等我……” 快马一路疾驰,到了潼关,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往日里潼关只有一些守军,今夜却变成了一座人员参杂的兵营。 李吉、王君廊、李寿、樊世兴相继带着从属进入潼关。 罗士信、郭子和要去绛州、云州调遣他们所统属的总管府兵马,所以连夜出了潼关。 李世民及一众从属,需要率领着三千玄甲军,以及秦王府左三右三统军的兵马,一起赶路。 由于兵马众多,所以速度肯定没有李吉一行快。 李吉到了潼关,自然是住潼关内最大的营房。 潼关守将不仅将自己的营房让给了李吉,甚至还将所有私人物品搬到了一处小营房。 夜色浓稠如墨的时候。 李吉大马金刀的坐在营房内的长几后,欣赏着一面铁牌。 齐王府随军的匠人技艺很高、效率也高。 在入了潼关以后没一个时辰,就铸造出了一枚铁牌。 两寸长、一寸宽,半寸厚。 两面皆刻着文字。 “是不是厚了?” 李吉盯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等着看他反馈的谢叔方疑问。 谢叔方赶忙道:“时间紧迫,军匠已经尽力了。” 李吉摸索着铁牌,有点刺手,又道:“好歹也打磨一下啊。” 谢叔方苦笑着道:“时间紧迫……” 李吉摆摆手,道:“让军匠想办法将铁牌的厚度压到两分,至于打磨的问题,无需担心。等他们铸造好了铁牌,我会教他们如何打磨。” 收买人心的工作,一定要尽力做到位。 不然谁舍命保护他?! “喏!” 谢叔方拿过了铁牌,出了营房。 没过多久,守门的侍卫禀报,“殿下,樊将军、王将军、李将军求见。” 李吉愣了一下,一脸狐疑。 他们不去睡觉,跑来找我做什么? “请他们进来!” 李吉略作思量后,让侍卫们将王君廊、樊世星、李寿请到了营房内。 凭证极容易被销毁,相关的文书掌握在军中的文书手里, 第0032章 廉颇老矣 王君廊身形高挑,面容俊朗;樊世兴膀大腰圆,阔面铜铃眼;李寿身形适中,没什么特殊。 进了营房,一起施礼。 “参见殿下……” 李吉猜不透王君廊三人的目的,便请王君廊三人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三位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王君廊三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会这么直接。 王君廊短暂的愣神过后,赶忙道:“实不相瞒,臣等三人深夜造访,是为了向殿下求教。” “求教?” 李吉一脸古怪。 樊世兴和李寿是什么人,他不清楚,但王君廊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王君廊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多、主意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君廊会向他求教? 不坑他就算不错了。 “不错,求教。” 王君廊赶忙重复。 李吉沉吟着道:“我有什么好教你们的,我也没什么可教你们的吧?” 王君廊忙道:“殿下也知道,此次征讨河北,一应粮草全是由陕东道大行台筹措。可臣等到现在也没见到一粒粮食,臣等心里实在不放心,所以特地赶来拜见殿下,请殿下指点迷津。” 李寿在一旁补充道:“据臣所知,陕东道各地的粮仓里早就没有粮食了。陕东道大行台要是筹措不到粮食,臣等领着兵马出去厮杀,也不放心啊。” 樊世兴点着头道:“不错,将士们一旦看不到粮食,很有可能会哗变。到时候臣等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樊世兴说完话,三人一脸担忧。 李吉恍然,闹了半天,三个人是心里没底,害怕李世民筹措不出粮食,所以特地来找他打听小道消息。 但是……他也不知道李世民从那里去筹措粮食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大方的将督运粮草的权力交给韩良。 李吉一脸感慨的道:“那你们可找错人了。你们得去找陕东道大行台左丞韩良,或者陕东道大行台度支郎中于志宁。” 韩良此前提到的于度支,就是陕东道大行台度支郎中于志宁。 李世民已经全权将筹措粮草、督运粮草的差事,交给了他们二人负责。 王君廊、樊世兴、李寿一脸错愕。 王君廊忍不住道:“殿下不是后军总管吗?臣等找殿下没错啊?” 李吉轻松的笑道:“我二哥差遣韩良到我麾下听用,让韩良帮我一起督运粮草。我看韩良是个人才,就将督运粮草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了他。 所以筹措粮草和督运粮草的一应事宜,我已经不用过问了。 所以我说你们找错人了。” 王君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督运粮草的权力,说交就交。 其他的后军总管敢这么干,脑袋恐怕早就挂在旗杆上了。 也只有伟大的齐王殿下,敢这么干,还不怕掉脑袋。 外面盛传,说是齐王变聪明了,懂事理了。 可看齐王这么干,明显还是以前那个二百五啊。 “即使如此,那臣等就不叨扰殿下了,臣等告退。” 王君廊率先起身,向李吉告辞。 从李吉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愿意跟李吉多费唇舌。 樊世兴和李寿见王君廊要走,当即也跟着起身告辞。 李吉目送三人出了营房,一脸感慨,“幸亏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韩良了,不然以王君廊的阴险,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呢。” 王君廊是一个典型的阴险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王君廊没发迹之前,有心做响马,可手里没有人手,就动起歪心,惦记上了还算有点能耐的叔父。 为了逼叔父跟他一起做响马,诬陷叔母跟邻居私通,教唆叔父跟他一起杀了叔母和邻居,落草为寇。 略有发迹的时候,李渊派人去招降,王君廊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捅了李渊一刀,跑去投了李密。 李密见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就没有重用他。 于是乎他又背叛了李密,跑回来投李渊。 李渊对所有带着兵马、地盘来投的人,都颇有好感。 所以不仅没计较王君廊此前的背叛,还对王君廊委以重任。 王君廊到了李唐阵营以后,也还算卖力,目前还没做过什么坏事。 但别人不知道,李吉却清楚,历史上,这厮为了荣华富贵,在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以后,教唆李渊的堂侄庐江王李媛造反,又反手平定李媛,在李世民手里博取了一大堆赏赐。 李吉可不想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也不想被这种人惦记上。 王君廊一行走后,就没人再烦李吉。 李吉就安安心心睡下。 次日,天还没亮。 潼关内就灯火通明。 李吉也被谢叔方叫醒。 谢叔方禀告说,屈突通和殷峤意思,今日最好赶到函谷关,审阅一下集结在函谷关的部分陕州兵马。 依照行军帅帐最新文书,李吉和屈突通需要率领这些兵马赶到洛阳,镇守洛阳。 李吉有点懵。 李世民什么时候下达的文书了,他怎么不知道? 李世民还能越过他,给其他后军总管麾下的将校下令?! 李世民这是在坏规矩,还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李吉有心找屈突通问个清楚,立马差人给自己穿戴好盔甲,背负丈长的马槊,杀气腾腾的跟到屈突通的住处。 见到屈突通的那一刻,李吉一肚子气瞬间没了。 屈突通年过六旬,身形早已没有年轻时那么高大,为了撑起那宽大的盔甲,给人一种雄壮威武的感觉,他命人给自己特制了两件皮衣,死死的捆绑在身上,又套上一层皮甲,才开始将铁甲穿戴在身上。 两件皮衣,一层皮甲,足以将屈突通的上身裹的密不透风。 这么做,安全性会提高很多,但也要忍受非人的折磨。 一旦运动过量发了汗,整个人跟在蒸笼里没什么两样。 一位花甲老人,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保李吉周全,李吉哪敢对他生气?! 屈突通裹盔甲的一幕被李吉撞见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怕李吉误会,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屈突虽老,依然能舞得动大枪,开四石硬弓,一定能保殿下周全。” 李吉心头一叹,道:“现在还没到洛阳,也见不到刘贼的乱军,屈突将军无需在甲被穿那么多皮衣。” 屈突通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吉会说出这番话。 略作沉吟以后,屈突通支开了身边的人,走到李吉近期,向李吉解释,“殿下,臣领兵多年,对军中将士们的习性了如指掌。 他们喜欢跟随猛将,因为猛将能带他们建功立业。 他们愿意追随猛将,因为猛将能在战场上为他们杀出一跳血路。 臣要统领他们,就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老态。 不然他们会离臣而去,也会怠慢臣。” 李吉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以屈突通的功绩,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实在没必要这么拼。 屈突通又不只是一个猛将,他还是一个智将。 他能从李世民麾下一众猛士中脱颖而出,充任李世民的副手,不是因为他年龄大、冲杀猛,而是因为他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他不仅能用拳头服人,也能用脑袋服人。 “此次出征,我们只是负责督运粮草、镇守洛阳,又不上阵冲杀,统领的兵马大多也是亲信。屈突将军实在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李吉感慨。 屈突通又是一愣,他总算明白了,李吉是心疼他。 他心里有些感动。 他也算是陪着李吉出生入死多次了,还是第一次得到李吉的关心。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听李吉的。 他冲着李吉笑道:“殿下的心思,臣明白了。但是臣戎马半生,实在是放不下手里的大枪,放不下马背上的长弓,也放不下一众追随臣的将士。:魰斈叁4 若是此次出征,臣马革裹尸,还望殿下不要伤心,因为这是臣的夙愿。” 屈突通的话说的那叫一个壮烈,但李吉听着总不是滋味。 “既然劝不动你,那我也不劝了。你一直穿着三层皮子,迟早会捂出病的。你应该派遣身边的侍卫,去猎一些山鸡之类的山禽,再缝一件两面的短衣,将鸡毛等物塞进去,取代皮衣和皮甲。 那东西不仅能保暖,也不会让你捂出病。” 李吉瞥着屈突通,给了屈突通一个建议。 屈突通一脸错愕,还可以这样? 李吉没有再搭理屈突通,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营房前的时候,谢叔方已经整顿好了齐王府的两千骑。 李吉翻身上马,带着两千骑出了潼关。 屈突通、殷峤率领着部曲们,紧随其后。 一路疾驰,出了潼关五里,太阳已经稍稍露头。 殷峤策马追到李吉身边,声音爽朗的道:“殿下,今天的日头看着不错,我们一直赶路也怪无趣的。 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李吉正在策马奔驰,听到殷峤这话,一脸黑线。 这也是前身造的孽。 也只有前身那个憨货,才不会在乎一个亲王的威严,跑去跟自己的臣子教技,最后还比输了,被落了脸面。 第0033章 卸甲风 那一场比试,跟着前身的名字一起名留青史,成了前身脑子有问题的一大佐证。 那一场比试就是前身跟尉迟恭比槊。 槊在大唐是猛将的标配,槊的巅峰时期也在大唐。 前身是使槊高手,尉迟恭也是使槊高手。 在李世民招降尉迟恭以后,前身见猎心起,非要跑去跟尉迟恭比槊。 尉迟恭当时刚刚降了李唐,性子有所收敛,害怕伤到前身,并没有答应跟前身比试。 但前身不依不饶,还闹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估计也觉得前身脑子有问题,为了好好教育教育前身,李世民让尉迟恭别留手。 然后……尉迟恭三次空手夺槊,前身再也没吹嘘过自己是什么大唐马槊第一人。 殷峤不怕落前身面子,主动找上门比试,明显是前身的锅。 李吉不认为殷峤会无缘无故找自己比试,其中必有所图,所以缓缓道:“你想比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嘿嘿嘿……” 殷峤贱兮兮的一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吉胯下的宝马上。 李吉见此,立马明白了殷峤的目的,殷峤是看上了他的马。 虽然殷峤麾下的马也是宝马,但跟李吉的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自从汉武帝为了汗血宝马,西征大宛以后,世人瞬间明白,给一位好武的皇帝送礼,宝马绝对是首选。 于是乎,大唐兵马在外缴获的宝马,又或者各地使者得到宝马,统统送给了李渊。 李渊没有汉武帝那么爱宝马,也用不上太多宝马,所以进献给他的宝马,大多便宜了他的三个嫡子。 李吉身为李渊的嫡子,胯下的宝马自然是一等一的上品。 殷峤是一个好马之人,有机会弄到手,自然不会错过。 以前不敢亲近李吉,是因为李吉性格暴虐不仁、喜怒无常,怕主动找上门提起比试一类的话题,会让李吉想起被尉迟恭暴虐的场面。 所以不敢亲近。 在太极殿见识了李吉的转变,在长安城外证实了李吉的转变以后,殷峤就有胆子跟李吉亲近了。 “你居然敢惦记我的马?” 李吉故作不悦的说。 殷峤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盯着李吉嘿嘿直笑,没说话。 这厮也是个聪明人,他看不出李吉到底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假的不高兴,所以不答话。 李吉瞪了殷峤一眼,“你准备比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殷峤见李吉松口了,也没有表现出非常不高兴的样子,开口笑道:“殿下胯下的是一匹上等的良驹,脚程肯定没的说。 不如咱们就脚程如何?” 李吉盯着殷峤,“你输了呢?” 殷峤豪迈的道:“我输了任由殿下处置。” 李吉翻了个白眼,殷峤这话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他还真能随意处置殷峤不成? 那大唐的国公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你要是输了,你在战场上斩敌所获的首级,得分我一成。” 李吉可不愿意让殷峤白占便宜,所以提出了一个让殷峤为难的建议。 军功那东西,李吉要了没用。 但是齐王府的属官、从属,要了有大用。 此次出征,他是后军总管,而且还要跟着屈突通一起坐镇洛阳,几乎没有上阵厮杀的可能性。 所以他得给从属们谋点福利。 殷峤听到李吉的话,明显愣了一下,“殿下,军功不得私相收受。” 李吉瞥了殷峤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只管将敌人的首级交给我,剩下的不用你管。” 他大方的将督运粮草的事宜交给了李世民的人,私底下弄点首级给手底下的人记一些军功,李世民肯定不会说什么。 说不定李世民还会顺势再塞一些首级给他。 他给了李世民一个大面子,李世民多少也得回馈一些东西。 殷峤沉吟着道:“既然殿下有办法,那臣答应了。” 殷峤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那我们就开始了?” 殷峤询问。 李吉点了一下头。 殷峤策马飞奔而出。 李吉吩咐谢叔方点了几个骑着宝马的,跟他一起追了出去。 屈突通看到队伍前方有异动,立马追了上来。 在仔细询问了一番齐王府的骑兵以后,一个劲的呲牙。 李吉不知道,但是屈突通清楚。攵學3肆 殷峤那厮知道一条通往函谷关的近道,所以必胜无疑。 “殿下也不想想,那殷峤明知道自己胯下的宝马不如殿下的马,为何还找殿下比试?肯定是有诈啊!” 就在屈突通疑惑李吉脑子怎么又变得有问题的时候。 殷峤去而复返,脸色的神色相当精彩。 殷峤胯下的宝马不见了,他是跑着回来的,脸色的神情又羞又怒。 屈突通一脸愕然,“你这是?” 殷峤咬牙切齿的道:“别提了,被阴了。” 屈突通狐疑的问,“怎么被阴的?” 殷峤一边解释,一边吩咐人给他另外准备了一匹宝马,又吩咐人用兽皮包裹住了马蹄。 “我才冲出去一会儿,他就带人追了上来。还没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一槊就打折了我的马腿。我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栽下来了。 我追着他质问,他居然一脸戏谑的跟我说,说我没说不许动手。” 殷峤解释完了以后,殷府的部曲已经帮殷峤准备好了另一匹宝马。 殷峤骑着马就追了出去。 屈突通被逗的哈哈大笑,冲着殷峤远去的背影大喊,“殿下说的不错!确实是你没说清楚规矩!” 难得的见殷峤吃瘪,还是在李吉手里吃瘪。 屈突通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其余人追上去。 为了避免追不上李吉和殷峤的脚步。 屈突通特地带着人抄了近路。 这一场比试一支持续到了晌午。 李吉带着谢叔方几个人赶到潼关的时候,就看到殷峤坐在马背上,得意的冲着他挤眉弄眼。 屈突通带着众人也在一侧看戏。 看到这场面,李吉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殷峤明显是知道有近道,才特地跟他提出比试的。 不过他并不生气。 因为他猜到了殷峤肯定有什么手段,所以提前阴了殷峤一手,打折了殷峤的马腿。 你阴我一手,我阴你一手,扯平了。 殷峤脱下头盔,得意的大笑,“殿下!您可要愿赌服输啊!” 一匹马而已。 李吉输得起。 同样品质的马,他带了两匹,府上的马场内还养着三匹。 所以他不心疼,就当解闷了。 毕竟,没有殷峤提出的这场比试,他也不可能熬过这无聊的行军路程。 “给他牵过去。” 李吉下马,吩咐谢叔方。 谢叔方咬着牙下了马,牵着李吉的宝马走向志得意满的殷峤。 殷峤瞧着宝马离自己越来越近,笑容更灿烂了。 谢叔方咬牙切齿的将马交给殷峤。 殷峤立马骑了上去。 马儿对殷峤很陌生,所以一个劲的在挣扎。 殷峤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驯服了马。 然后骑着在函谷关外跑了一大圈,贱笑着从李吉面前路过。 入了关。 殷峤就急不可耐的卸下了盔甲,急匆匆的跑去再次试驾宝马。 骑着宝马在函谷关内的校场上跑了一大圈,感受着宝马疾驰的那种感觉,畅快的大喊大叫。 没过多久,喊叫声突然一待,殷峤脸色一红,瞪圆了眼珠子。 “噗……” 吐出了一口黑血。 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 李吉还想着怎么找回场子,看到这场面,一下惊呆了。 屈突通大惊失色,扑上前,抱着殷峤就往营帐内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随军的大夫。 李吉急忙跟了进去。 一下子营帐内塞满了人。 李吉知道‘病房’里人太多,不适合随军大夫帮殷峤诊治,就让其他人先出去。 殷府的部曲头领,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说什么也要死守着殷峤。 李吉让谢叔方直接将其拿了。 随军的大夫在帮殷峤探脉以后,李吉和屈突通几乎同时出声。 “如何?” 随军的大夫一脸苦涩,“应该是中风……” 李吉一愣,下意识的道:“卸甲风?” 随军的大夫重重的点头。 屈突通催促道:“既然知道病症,那你快治啊。” 随军的大夫苦着脸道:“下官只是粗通风疾,并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形,也不会诊治。” 屈突通被气的须发皆张,拽着随军大夫的衣领怒喝,“那你做什么大夫?” 随军大夫脸上的神情更苦,“下官是仵作出身,只精通缝合之术。” 屈突通气的直哆嗦,却拿随军大夫没脾气。 李吉在屈突通和随军大夫说话的时候,模模糊糊回忆起了一段记忆。 似乎,历史上的殷峤,就是死在了这一次征讨刘黑闼的路上。 历史上只是记载了寥寥一笔,突发恶疾而死。 具体是什么恶疾,历史上没有记载,什么时间段死的,也没有记载。 李吉没料到居然是在函谷关,居然是卸甲风。 “殿下可带了太医?” 随军大夫指望不上,屈突通立马追问李吉。 李吉出来的匆忙,还真没带。 李渊有可能派了,但应该在路上。 李吉缓缓摇头,道:“太医我没带,不过军中应该还有其他的大夫,我差人去问问。” 第0034章 当归四逆汤 屈突通得知李吉没带太医,神情一黯,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李吉一礼,“那就有劳殿下了……” 李吉看看屈突通,再看看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殷峤,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也没有料到路上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等太医,就率先上路了。 “谢叔方,你去召函谷关内所有的大夫过来。” 李吉冲着营帐外吩咐一声。 谢叔方应允了一声,立马去召集函谷关内所有大夫。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七八位大夫进入营帐。 大夫们要施礼,却被李吉摆摆手给否了,“速速给殷将军诊治。” 大夫们赶忙答应一声,上去给殷峤诊脉。 第一个大夫诊脉以后,揪着胡须,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吉心头一沉。 坐在床边陪伴殷峤的屈突通,神情更加黯然。 第二个大夫赶忙上前,诊完脉以后,神情跟第一个大夫如出一辙。 几个大夫轮番为殷峤诊脉过后,齐齐皱眉头,沉默不语。 屈突通有些急了,“开山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几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言语。 屈突通瞪起眼,要发火。 李吉赶忙道:“殷将军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只管明言,你们要是治不了,我们也不会怪罪你们。” 在古代,给权贵们治病也是个危险的活。 治好了万事大吉,治不好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有人或许觉得这有些蛮不讲理,但这就是做权贵的特权,这就是做权贵的好处。 几个大夫听到李吉这话,才缓缓开口。 “殿下,屈突公,殷公是风邪入体,病发的太急、发的太快,卑职等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说完话,一脸黯然。 殷峤的病情发的太快了,也太急了,以他们目前所学,实在是治不了。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攀上一位国公的机会。 屈突通猛然起身,要质问大夫们。 李吉赶忙道:“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几个大夫沉吟了一下,对视了一番。 其中一个大夫,犹豫着道:“殷公已经昏迷不醒,臣等即便是开了方子,殷公也无法服用。” “硬灌呢?” 李吉追问。 几个大夫齐齐摇头。 在病人昏迷的情况下,给病人灌药,可行性极低,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吸进肺里。 就殷峤这种情况,一旦肺再出了问题,那么立马得凉。 “有方子吗?” 李吉再问。 几个大夫再次摇头,“普通的方子应对不了急症,应对急症的方子,臣等没有。” 屈突通彻底怒了,“一个风邪入体你们都不会治,你们做什么大夫?” 李吉并没有阻止屈突通发火,因为他也觉得有点不合理。 七八个大夫,开不出一个应对风邪入体的方子,有点说不过去。 他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呢。 李吉猛然惊醒,对啊,我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啊。 李吉一脸喜色,急忙对着大夫们喊道:“你们可知道当归四逆汤?” 大夫们正被屈突通骂的垂着头不说话,听到李吉这话,也是一愣。 其中一个大夫立马道:“臣倒是听说过,似乎是《伤寒论》中的方子。不过那《伤寒论》在前隋的藏书馆,秦王殿下攻破洛阳,派人运送的时候,似乎落水了,臣无缘一见。” “没,没落水,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修文馆。之前被王妃借阅,现在在我府上,我闲暇的时候翻阅过。 我还记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 你们觉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是否对症?” 李吉脸色的喜色更浓。 他只是一时兴起看了看《伤寒论》,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料到关键时候居然能用上。 但李吉并没有急着写方子,而是先问问大夫们,是否对症。 虽然大夫们连一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也开不出来,可什么药配什么药能用,起什么作用,能治疗什么病症,他们还是了解的。 什么调解五行、调节阴阳,李吉不懂,但大夫们肯定懂。 那是他们学医的基础知识。 大夫们听到李吉这话,眼前也是一亮。 其中一个大夫急忙道:“殿下能否将当归四逆汤所用的药复述一番,臣也好帮殿下判断。” 具体用多少的药,大夫没问。 因为在这个时代,学问、药方等等,那都是非常珍贵的知识。 许多学问、药方,甚至是一家的不传之秘。 除非人家开馆授徒,你登门去求教,不然,窥视人家不传之秘,那就是死敌。 “当归、桂枝、去皮、芍药……” 李吉没有藏私的想法,也没有将《伤寒论》当成他的不传之秘,所以毫不犹豫的讲出了当归四逆汤所需的药材。 人家原作者张仲景在著出《伤寒论》的时候,也没有将其束于高阁,当成自己一家的不传之秘,李吉也没理由藏着。 “当归、桂枝……倒是治疗风邪所用的药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应对殷公的急症?” “即便是能应对,殷公也没办法服药啊。” “……” 几个大夫在听完了李吉复述的药材以后,你一句,我一句的。 李吉看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明显愣了一下,见李吉不说话,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咬牙道:“殿下若有办法,只管一试。”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吉看向屈突通,就是在征求屈突通的意见。 万一他一意孤行,治死了殷峤,又无人给他作证,在李渊和李世民那里不好交代。 李渊即便是再疼儿子,也不可能让儿子拿一个国公的性命耍着玩。 李世民就算是再大度,也会带着一帮子谋臣猛将,问问他是不是存心害人。 有屈突通点头的话,真出了问题,也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也能帮他作证,证明他不是存心害人。 李吉当即对大夫们道:“我现在将我知道的当归四逆汤告诉你们,你们速速去配药、熬药。你们将你们知道的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也一并配好、熬好,以作备用。” 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李吉只是看了几天医书,知道了几个方子,他不认为他的医术已经到了可以藐视这些大夫的地步,所以他让大夫们将他们知道的普通的方子也一并熬出来,以作备用。 大夫们神情不一。 有人惊叹于李吉就这么轻易的将一个药方教给了他们。 有人想提醒李吉,殷峤现在没办法服药。 李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心思,果断将当归四逆汤的药方讲给了大夫们。 “方子已经告诉你们了,速速下去配药、熬药。” 李吉吩咐。 大夫们齐齐躬身一礼,匆匆赶下去配药、熬药。 屈突通在大夫们走后,咬着牙问,“一会儿是殿下灌,还是臣灌?” 屈突通以为李吉要硬灌。 李吉看了一眼屈突通,道:“不灌,让他自己起来喝。” 屈突通直接懵了。 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殷峤,又看了看李吉。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如何起来喝药。 李吉对屈突通摆摆手,示意屈突通跟他出去。 屈突通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犹豫再三,跟着李吉到了帐篷外。 屈突通出了帐篷,李吉开门见山的道:“我在医术上看到过,风邪入体陷入昏迷的人,脑袋还是清醒的,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到,但是就是没办法醒。 我一会儿刺激一下殷峤,看看能不能将他刺激醒。 他一醒,我们就给他灌药。” 屈突通瞪着眼,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 李吉继续道:“此事我也是从书中听来的,没有见过,也没有试过,所以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意外。” 屈突通忙道:“不能直接灌吗?” 李吉解释道:“他现在昏迷不醒,很有可能无法吞咽。我们将药灌下去,很有可能会吸入肺。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肺部要是进了水,很快会一命呜呼。” 李吉也不知道屈突通听不听得懂,只要屈突通理解,这种情况下不能硬灌就行。 屈突通听完李吉一席话,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以后,屈突通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李吉点点头,叮嘱道:“我要是刺激的深了,殷峤醒了,很有可能会动手。到时候还需要你摁住他。” 屈突通抱拳道:“臣明白了。” 顿了一下,屈突通又道:“开山此次出征,担任着要职,如今生命垂危,需要派人去帅帐禀报,让帅帐尽快另选贤能,以免耽误了战事。” 殷峤是此次征讨大军的左军总管,肩负要职。 他现在生命垂危,昏迷不醒。 大军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停下,战事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暂时搁置。 所以必须上报给李世民,请李世民尽快定夺。 李吉点了一下头,“我会差人给帅帐报信的。” 李吉对谢叔方招招手,吩咐谢叔方派遣传令卒去帅帐报信。 吩咐完以后,跟着屈突通再次进入营帐。 待到大夫们配好药、熬好药以后。 李吉心里苦笑了一声,走到了殷峤的床边。 第0035章 惊变!暴露!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殷峤,李吉突然一笑,嬉皮笑脸的凑到殷峤耳边,低声道:“殷峤,我有一桩大富贵要送给你。” 屈突通一愣,李吉不是要刺激殷峤吗? 怎么会说送殷峤富贵呢? 屈突通满心疑惑。 李吉继续道:“听说你家有娇妻,又有数位美眷,还为你生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但是一个儿子也没有。所以你不得不从你弟弟府上,过继了他的儿子殷元做继子。 你一死,你的爵位,你的富贵,就落在了殷元身上。 我看那殷元老实巴交的,一定会被你弟弟拿捏。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苛待你的妻女。 说不定过个七八年,你的勋国公府就成了你弟弟的勋国公府。 你的妻女,要么被发还娘家,要么就被草草嫁人。 至于嫁人以后过的幸不幸福,恐怕没人关心。” 李吉说到此处,殷峤的眼睛明显动了一下。 李吉立马加大火力,“所以我说,儿子还是自己生的好。这样的话,你死了以后,也不用担心妻女被虐待,更不用担心自己一辈子的努力,为别人做了嫁衣。 但是你现在这种情形,明显没办法生儿子。 不如我帮你一把,给长安城去一封信,就说你生命垂危,让你的夫人、美妾、女儿,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到时候我跟你的夫人、美妾欢度一夕,肯定能让她们怀上一个男台。 你若是担心一两个男胎有早夭的危险,我还可以跟你的女儿们共度一夕。” 殷峤的呼吸沉了,虽然只有那么一丝丝,但李吉贴着殷峤的耳边说话,能感受到。 屈突通惊了。 人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人家妻女,你还是个人吗?! 若不是李吉提前跟他通过气,他现在已经拿下李吉这个恶徒了。 别说李吉是李渊的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士可杀,不可辱! “你要还担心,那我就带着你,还有你的妻女,到函谷关外,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封起来,一直到你的妻女都怀上。 对外,我就说你生命垂危之际,有心生儿子,终于在妻女们都怀上以后,撒手而去。 到时候,你儿子出生,有我照应,一定能继承你勋国公的爵位。 要是我私底下跟我父亲通个气,说不定还能给封个郡王。 嘿嘿嘿,你说这算不算大富贵。” 李吉一席话说完,殷峤的呼吸更沉了,但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李吉戏谑的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惦记你的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到了,我一定不会错过。” 殷峤的睫毛在动。 “你应该清楚,以我的身份,无论是在此处跟她们共度一夕,还是等你死了以后,将她们纳入府上,随意的欣赏,我都做得到。 而且没人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我这个亲王过不去。” 李吉说到此处,贴到了殷峤耳朵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幽幽的道:“你归顺我李家多年,应该知道我李家的人都喜欢什么。 我们家的人,最喜欢别人的……嘿嘿嘿嘿。” “唰!” 殷峤脸色突然一红,噗的喷出一口黑血,双眼猛然睁开,瞪的圆圆的。 “我杀了你这个恶贼!!” 殷峤被李吉刺激醒了。 殷峤用尽浑身力气扑向李吉,李吉吓了一跳,赶忙后退。 殷峤怒目圆睁,不依不饶的跳下床榻,追了上来。 李吉大喊,“屈突将军出手啊!” 屈突通见到殷峤醒了,一脸惊喜,听到了李吉的呼喊以后,才想起了他答应李吉的事情,当即出手去阻拦殷峤。 殷峤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他满脑子都是杀了李吉的想法,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屈突通两次擒拿殷峤,都被殷峤给挣脱了。 屈突通咬着牙再次扑上前,殷峤用尽浑身力气将屈突通给撞了出去。 拳怕少壮。 屈突通六十岁了高龄了,终究是没有殷峤这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有力气。 眼看着殷峤已经扑到李吉近前了,屈突通吓的浑身哆嗦,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呐!” 殷峤现在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已经不在乎李吉的身份了。 殷峤要是真的要了李吉的小命,那殷峤不死也得死,殷氏上下也得跟着死。 别看李渊对自己人非常优厚,就觉得李渊是个善人,犯了他的逆鳞,自己人他也杀,而且毫不手软。 “嘭!” 殷峤扑到李吉近前,扬手就是一拳,直逼李吉脑袋上要命的地方。 李吉一退,避开了这一拳。 殷峤不依不饶,追着继续打,每一下都往李吉命门上招呼。 李吉心里直骂娘。 骂自己干嘛非亲自去刺激殷峤,也骂屈突通不靠谱。 “咚!” 李吉一口气退到营帐门口的柱子上,心头一凉。 无路可退了。 殷峤一记窝心捶,直逼他的胸膛。 这要是砸上,绝对重伤。 李吉咬咬牙,藏不住了吗?! 李吉猛然踏前一步,一手盖在了殷峤拳头上,一手对着殷峤的腹部就是一推。 殷峤就像是一个沙包,飞出去了六尺,跌在地上。 屈突通惊了。 殷峤也呆了一下。 刚从营帐外冲进来的侍卫,也一脸懵逼。 “殿下在谋杀殷将军?!” 这是侍卫们心里的想法。 李吉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快步上前,在殷峤起身之前,一手按在了殷峤脑袋上。 殷峤挣扎着要起身,李吉直接将他脑袋按在了地上,翻身骑在殷峤背上,死死的压住了殷峤。 一下子,营帐里的人更懵了。 在他们印象里,殷峤盛怒之下出手,也只有罗士信能压他一头,也只有秦琼能跟他斗一个往来。 要是在马上,尉迟恭也能压他一头,但是在马下,尉迟恭不一定能跟他斗个往来。 如今李吉单手压住殷峤,殷峤只能用四肢不停的扑腾,着实让他们感到意外。 “愣着做什么?!去拿药!” 李吉怒吼。 屈突通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去帐篷一侧端药。 药送到李吉手里,李吉拽了一下殷峤头发,殷峤吃痛一张嘴,李吉一股脑将药给殷峤灌了下去。 殷峤呛的直咳嗽。 屈突通心疼的直喊,“慢点慢点……” 李吉瞪了屈突通一眼,屈突通赶忙闭上嘴。 李吉压着殷峤,任由殷峤扑腾。 等到殷峤扑腾够了,又晕了,李吉才起身。 屈突通立马招呼大夫给殷峤诊脉。 大夫们一脸苦涩。 “屈突公,殷公刚刚服药,药有没有见效,还得等一会儿。” 李吉直接摆摆手让大夫们离开,又吩咐刚才进入营帐的两个侍卫将殷峤抬到床榻上。 两个侍卫安置好了殷峤,准备离开。 却见李吉黑着脸,吩咐道:“往后你们就到武德殿做事吧。之前你们是什么品级,到了武德殿,我给你们升一品。” 两个侍卫一愣,见李吉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们,立马明白了李吉的意思。 李吉是在封口。 屈突通在一旁听着,就有点尴尬。 李吉还收买不了他,但李吉应该也会让他闭嘴。 两个侍卫明白了李吉的意思,立马向李吉施礼,“臣多谢殿下厚爱!” 他们本就是齐王府的人,生死全由李吉做主。 李吉没有强行下令给他们封口,而是给了一些好处,他们自然乐意之至。 至于李吉为什么封他们的口,他们也清楚。 但现在得了好处,他们就不清楚了。 “出去以后知道怎么说了?” 李吉质问。 侍卫齐齐点头。 李吉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让侍卫们下去,然后恶狠狠的瞪向屈突通。 “屈突将军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屈突通一脸苦涩,向李吉抱拳一礼,“臣保护不周,请殿下责罚。” 李吉盯着屈突通,咬牙切齿的道:“责罚就免了,但你得管住自己的嘴。” 屈突通心里五味杂陈,躬身道:“臣明白,此次擒拿殷峤,全是臣一人所为,殿下从没有出过手。” 李吉威胁道:“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刚才跟殷峤说的,就会用在你身上。” 屈突通明知道李吉只是在威胁他,但还是感觉到了胆寒。 李吉说的那番话太毒了,毒的让人想想就觉得心惊胆颤。 “臣明白,臣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李吉疑神疑鬼的道:“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 屈突通正色道:“臣虽是奚人,但也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 李吉见屈突通说的那么认真,勉强信了。 不信也没办法,总不能将屈突通给宰了吧?! 屈突通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有如此神勇,为何往日……” 表现的那么不堪?! 这话屈突通没说出来。 但意思李吉明白了。 李吉白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殷峤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惦记别的?” 屈突通一愣,苦笑着没有再说话,侧头看向了床榻上的殷峤。 李吉也看向了床榻上的殷峤,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殷峤这厮,他暴露了保命的底牌。 那是上苍将他弄到大唐以后,给他的唯一的福利。 第0036章 火葬场?! 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力气在稳健增长,他又出在增长力气的年龄段。 其效果远远超过了一加一大于二。 至于这种变化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心里并不清楚。 所以他将这种变化当成了一种保命的手段,并没有将其当成他称霸的资本。 他很清楚,个人勇武再强,那也是匹夫之勇。 或许能影响一场千人规模的战争胜负,但很难影响万人、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规模的战争胜负。 战争,一旦达到了万人规模,那比的就是智慧、谋略,而不是个人勇武。 宫内宫外的斗争,斗的也是智慧和谋略,个人勇武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的空间,即便是有,效果也十分有限。 所以他将自己的变化藏着掖着,目的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借此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大夫?!” 李吉陪着屈突通在殷峤床榻边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屈突通见殷峤脸色逐渐变正常了,急忙冲着营帐外喊。 几个呼吸后,营帐外的侍卫就带着大夫进了营帐。 大夫在仔细为殷峤诊过脉以后,脸色露出了一丝喜色,“殿下,屈突公,殷公的脉象在逐渐恢复。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吉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屈突通一颗心仍然悬着,他追着大夫问道:“那他为何还不醒?” 大夫苦笑着道:“屈突公,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殷公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想要苏醒,想要恢复如初,还得继续静养、服药。” 屈突通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李吉见此,缓缓道:“殷峤既然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你也无需太过忧心。我一会儿就吩咐人去催催太医,让太医尽快赶路。 等太医一到,肯定能让殷峤醒过来。” 听到李吉这话,屈突通放心了不少,对李吉一礼,“开山能捡回一条命,全是殿下的厚赐。” 李吉摆摆手,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等到殷峤彻底脱离了危险以后,再说这话也不迟。” 屈突通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李吉有点犯困,但屈突通没有离开的意思,李吉也不好离开。 两个人一直守着殷峤,守了一夜。 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 屈突通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晕倒在地上。 策马疾驰了一日,又熬了一夜,屈突通有点熬不住了。 李吉眼急手快,在屈突通快要倒下的时候,扶住了屈突通。 屈突通一脸不好意思的道:“上了年纪了,熬不住了……” 李吉扶着屈突通坐稳,没好气的道:“熬不住就去休息。殷峤已经倒下了,你再倒下了,就没人保我周全了。 我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和殷峤得吃不了兜着走。” 屈突通一脸尴尬,“臣……” 李吉没等屈突通把话说完,吩咐道:“行了,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了,速速下去休息。” 屈突通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 李吉瞥了屈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守着!” 屈突通缓缓起身,向李吉一礼,“那就多谢殿下了。” 李吉不许屈突通客套,屈突通也没再客套,施礼过后,一晃三摇的退出营房。 李吉一个人守在了殷峤营帐。 中途谢叔方进来过一次,向李吉禀报。 “殿下,您交代臣的差事,臣已经派人去做了。此外,陕州的兵马已经尽数抵达函谷关,虢州的兵马也已经到了函谷关。” 陕州的兵马,是李吉即将统领的兵马。 虢州的兵马,是殷峤即将统领的左军兵马。 殷峤现在昏迷不醒,屈突通刚刚睡下,接替殷峤的人选还没定下,他的兵马不能不管不问。 李吉沉吟着道:“帅帐有没有定下左军副总管?” 谢叔方立马道:“回殿下,左军副总管是怀州总管黄君汉,黄君汉目前在怀州召集兵马。” 李吉吩咐道:“以我的名义,给帅帐去一份文书,让帅帐尽快调黄君汉入函谷关。再带人去安置一下虢州的兵马,让虢州总管约束好虢州兵马,别出乱子。” 至于陕州的兵马,不需要李吉吩咐,谢叔方也会安置到位。 “喏!” 谢叔方应允一声,出去安置兵马。 李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微微皱了皱眉,他在考虑,要不要再给殷峤灌一副药。 李吉召来大夫,让大夫为殷峤再次诊脉。 大夫再次诊脉过后,对李吉道:“殿下,殷公脉象已经平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不用再刺激殷公,给殷公强行灌药了。 刺激之法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不能常用。 常用伤人心神。” 李吉点了点头,放弃了给殷峤继续灌药的心思,让大夫先行下去。 大夫说殷峤用不了多久就会醒,可李吉一直等到晌午,也没见殷峤有清醒的意思。 晌午的时候,屈突通睡够了,接替了李吉。 李吉回到自己的营房,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一觉睡到晚上。 晚上醒了以后,洗漱了一番,询问了一下,得知殷峤还没醒以后,李吉吩咐谢叔方准备了一些吃的,端着进了殷峤的营帐。 营帐内,屈突通一脸愁容。 “殷峤还没醒?” 李吉将吃的东西放在一边,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问了一句。 屈突通点点头。 李吉又问,“大夫怎么说?” 屈突通苦笑着道:“大夫说开山脉象已经平稳,一会儿就醒。” 李吉瞪眼,庸医吧? 早上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一会儿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不行,再灌一次药?” 李吉提议。 屈突通一脸迟疑,“大夫说开始不能再受激了,不然会伤及心神。” “那就再等等……” 虽然李吉在心里已经给那几个大夫下了定论,觉得他们是庸医,但现在殷峤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太医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起吃点东西吧。” 李吉端起吃的,邀请屈突通一起吃。 屈突通也没客气,起身走到李吉桌前,陪着李吉坐下,一起吃东西。 煮的透透的肉糜,很适合晚上吃。 屈突通才吃了一口,就直愣愣的瞪起眼。 李吉一脸狐疑,就见屈突通猛然起身,大喝,“尔敢!” 李吉一脸懵,紧接着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出现。 李吉猛然闪避。 就看到殷峤瞪着双眼,从他身侧扑了过去。 一边扑还一边怒喝。 “恶贼!我要杀了你这个恶贼!” 李吉一惊,殷峤醒了? 李吉当即准备出手制住殷峤。 屈突通却已经扑到了殷峤近前,双手死死保住殷峤,在殷峤耳边怒斥,“殷开山!你给我清醒清醒!殿下从无害你之心!殿下跟你说那番话,也是为了将你惊醒,喂你吃药!” “……” 屈突通抱着殷峤喊了数声,挨了殷峤足足两肘。 殷峤双眼才恢复了清明。 “屈突兄……” 殷峤喃喃的喊了一声。 屈突通见殷峤恢复了神智,才缓缓放开殷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冲殷峤大声质问,“清醒了?” 殷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双眼一下一下的往李吉身上瞟。 屈突通瞪了殷峤一眼,先让殷峤喝了一碗提前准备好的汤药,确认了殷峤不会再次晕过去以后,冲着殷峤吹胡子瞪眼的怒喝,“你怎敢谋害殿下?” 殷峤没言语。 屈突通指着殷峤的鼻子道:“殿下是为了救你,才拿话激你。若是没有殿下,你这条命昨晚就没了。” 殷峤眉头一皱,依旧没有说话。 屈突通瞪着殷峤,给殷峤将了一番前因后果。 殷峤听完屈突通的讲述以后,才明白李吉是真的拿话在激他,而不是真的对他妻女有什么不良的想法。 殷峤心感愧疚,支撑着他行凶的那口气松了,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屈突通吓了一跳,赶忙去扶。 殷峤却摇了摇头,艰难的挪动着身子跪在地上,向李吉行了一个大礼。 “臣……殷峤,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臣殷峤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治罪。” “……” 屈突通见此,也没有去扶。 救命之恩大于天,行大礼,那是应该的。 李吉瞧着一会儿发疯,一会儿当磕头虫的殷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给殷峤的刺激那么大,殷峤醒了,找他算账,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太突然了。 要不是他感觉到了威胁,提前避开,脖子恐怕就被殷峤给钳死了。 屈突通见李吉不说话,准备说点什么。 “哒哒哒……” 营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急情?” 李吉、屈突通下意识的想,并且望向了营帐门口。 一般情况下,可没人在军营里纵马。 马蹄声传到了营帐门口停下。 下一刻。 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就出现在营帐门口。 一露头就急喊。 “开山的病情如何了?” 话音刚落,就愣住了。 李吉、屈突通,甚至跪在地上的殷峤,也愣了。 李世民看着跪在李吉面前的殷峤,呼吸都停住了。 李吉、屈突通看到李世民突然出现,呼吸也是一待。 背对着营帐门口的殷峤,听到李世民的声音,也是浑身一震。 第0037章 误会!误会! “呼吸……” 李世民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开山既然无碍,那我就放心了。开山左军总管一职,暂由怀州总管黄君汉接任。” 说完这话,李世民二话不说,离开了营帐。 走的那叫一个毅然决然。 李吉在李世民走了足足四五个呼吸以后才回过神。 凉了啊。 李世民肯定误会了。 误会殷峤跟他混了,这可咋整。 屈突通咬咬牙,脸色不好看。 殷峤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呼……” 李吉吐出一口浊气,对屈突通道:“屈突将军,你去请我二哥回来。” 李吉倒不是害怕李世民。 纯粹是不愿意跟李世民起冲突。 就他手底下的那点人,还不够李世民一勺烩的。 而且,现在他跟着李世民一起出征,李世民还是主帅,李世民要是动了歪心思,要坑他,那是轻而易举。 屈突通点了一下头,追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殷峤,倒是一动也没动。 李吉无语的瞥了殷峤一眼,道:“起来吧……” 殷峤执拗的低着头道:“请殿下降罪!” 李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是一时激动,才会冒犯了我,我不怪你,起来吧。” 殷峤沉声道:“多谢殿下。” 李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吩咐门口的侍卫们将殷峤扶上床榻。 殷峤躺在床榻上以后,一言不发,神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吉也没心思追问,他静静的等待屈突通的消息。 屈突通一直到了两柱香以后,才回到营帐。 见到了李吉,立马禀报,“臣追出去以后,秦王殿下已经离开了,臣带人追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追上秦王殿下。 听秦王殿下留下整顿虢州兵马的校尉讲,秦王殿下得知开山生命垂危以后,立马抛下了手头所有的公务,星夜兼程的赶到此处。” 然后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李吉在心里说。 李世民既然离开了。 那么这个误会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李吉看向屈突通,吩咐道:“回头你写一份文书,送去帅帐,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点不漏的告诉我二哥。” 屈突通躬身道:“喏!” 李吉又叮嘱殷峤好好养病,然后离开了营帐。 殷峤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能自己喝药,也能驱使从属了,那他就没必要再守着了。 李吉一出营帐,躺在床榻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殷峤猛然起身,急切的问屈突通,“屈突兄,你说殿下会不会误会我啊?” 刚在在李吉面前,殷峤不好开口。 李吉刚救了他一命,他却在意李世民的态度,不在乎李吉的心情,李吉能放过他? 虽然李吉近些日子有所转变,但不代表李吉愿意跟李世民和平相处。 李吉要是不愿意跟李世民和平共处,那他在李吉救他以后,不想着感恩李吉,反倒是在意李世民的态度,李吉一定会心生怨气。 屈突通沉声道:“误会是肯定误会了,我们得尽快写一份文书,阐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解除误会。” 要是没误会的话,李世民也不会走的那么毅然决然。 “有用吗?” 殷峤急忙追问。 屈突通沉吟道:“应该有用……” 应该?! 殷峤瞪着眼看向屈突通。 屈突通苦笑着道:“殿下要是怀疑你投了齐王殿下,那就一定会怀疑我知情不报。毕竟,从出长安城到现在,我们一直在一起。” 殷峤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殷峤向屈突通抱拳道:“因我之过,委屈屈突兄了……” 屈突通长叹着道:“谈不上什么委屈,左右不过是一桩误会而已,解开了就好。” 殷峤苦着脸道:“就怕解不开……” 屈突通愣了一下,沉吟着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殷峤也愣了一下,“屈突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屈突通盯着殷峤道:“你是不是后悔向齐王殿下行大礼了?” 殷峤脸色微微一变,“屈突兄是在看轻我?我殷峤虽然不堪,但还没有到拿恩情换钱财的地步。 今日向齐王殿下行大礼,我不后悔。 往后齐王殿下和殿下发生了什么冲突,我殷峤会舍命报答齐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屈突通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屈突通虽然是一个奚人,但也知道什么叫恩重如山、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殷峤要是因为在乎自己的地位,忘恩负义。 那殷峤此人就不值得交了。 “殿下那里你不必忧心,我会尽力向殿下解释。以殿下的心胸,只要明白了这其中有误会,一定会释怀的。” “就怕殿下不相信我们的解释。” 殷峤脸色阴晴不定的说。 屈突通果断的摇头,“你要相信殿下。当年尉迟恭初降,殿下麾下一众人皆说尉迟恭不可信,唯有殿下认为尉迟恭可信。 尉迟恭也没有愧对殿下的信任,多次救殿下于危难。 你随殿下出生入死多年,殿下对你的信任,远胜尉迟恭。 今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只要解释清楚了,殿下一定会相信我们。” 殷峤将信将疑的躺在床榻上没有再说话。 屈突通对李世民还算了解,他觉得以李世民的心胸,只要了解清楚其中的始末,一定会释怀。 李世民要是知道了其中的始末,还对他们抱有怀疑。 又或者说李世民对殷峤向李吉行大礼心存芥蒂。 那么李世民也不值得他们去效忠。 “好好休息,我吩咐人去拿笔墨。” 屈突通叮嘱了殷峤一句,走到营帐门口,让人去拿笔墨。 李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以后,也吩咐人去拿笔墨。 李吉提笔,也给李世民写了一份文书,讲明了今日一切的始末,并且吩咐谢叔方派人快马送出去。 至于李世民拿到了文书以后,会不会信,李吉心里也没底。 就在李吉思量李世民会不会信的时候。 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会儿就到了营帐扎堆的地方。 李吉愣了一下,道:“这是意识到有可能是误会了?所以去而复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以李世民的脑子,要是反应不过来,貌似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跑去跟人解释,是不是有点蠢了?” 李吉扪心自问。 李吉并没有去见李世民,因为他清楚,李世民这个时候一定会先去殷峤的营房。 然后解释清楚误会,上演一出主仆情深的大戏。 殷峤营帐。 熟悉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屈突通立马放下笔,侧耳倾听,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殷峤,立马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马蹄声在营帐外停下。 屈突通和殷峤同时屏住呼吸。 “唰……” 营帐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英武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营帐内。 “殿……殿下?” 殷峤难以置信的呼唤。 屈突通也一脸不敢相信,没料到李世民会去而复返。 “哈哈哈……我刚刚到了此处才想起,我带的太医忘在路上了,所以回去迎了一程。” 李世民一点儿也不尴尬的大笑着说。 殷峤很激动。 屈突通也有点激动。 李世民就像是忘了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说过的话,殷峤、屈突通也是如此。 “在写什么?” 李世民毫不客气的凑到屈突通面前,拿起屈突通写了一半的文书,粗略的扫了一眼,又放回了原处,就像是没看到过一样,走到殷峤床边,驱寒问暖的道:“听说你吐血昏迷,我立马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政务,带着太医就往这里赶。 看你已经苏醒了,精神头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殷峤立马解释道:“多谢殿下挂怀,若非齐王殿下妙手,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李世民故作惊讶的道:“四郎居然还有如此能耐,我居然不知道。” 屈突通在一侧道:“听齐王殿下说,他诊治开山用的药方,是从殿下从洛阳带回来的《伤寒论》中发现的。” 李世民惊讶道:“竟然有此事?” 屈突通和殷峤一起点头。 李世民感慨,“居然是洛阳的藏书救了开山一命,我当初将书送回长安,太值了。” 一句话就抹了李吉一半的救命之恩。 李吉要是听到这话,估计得骂娘。 殷峤为李吉抱屈道:“还是得多谢齐王殿下妙手。” 李世民点着头道:“不错,是该多谢四郎。我从洛阳将书运回长安也有数月了,别人就没发现《伤寒论》,更没学会里面的药方,唯独四郎发现了,学会了。 足可见四郎在这上面下了苦功。” 说到此处,李世民一脸埋怨的道:“你刚才是在叩谢四郎?是不是轻了?” 殷峤赶忙道:“臣以后一定会报答齐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李世民瞪起眼,“这种事情怎么能等到以后呢?” 李世民看看殷峤,看看屈突通,问道:“近些两日你们跟在四郎身边,就没发现四郎有什么需求?” 殷峤和屈突通一愣。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 殷峤突然开口道:“此前臣和齐王殿下赌马,齐王殿下要臣让出一些在此次大战中斩获的首级。” 第0038章 李世民打感情牌?! 李世民狐疑,“四郎要那么多首级做什么?” 以他们兄弟的官职和爵位,敌人的首级对他们没有任何用。 拿了不会有人赏他们官爵,也不会有人赏他们钱财。 屈突通刚要作答,李世民立马反应了过来,面色古怪的道:“四郎要为他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 屈突通和殷峤一起点头。 李吉要那么多敌人的首级,除了给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外,没其他用处。 屈突通和殷峤觉得这挺正常的。 李世民却觉得不正常。 凶名赫赫的齐王,以往可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谋军功。 齐王更喜欢带着麾下的将士们自己去拿敌人的首级。 虽然每次带着将士们出去,斩获不了多少首级,还会丢掉不少将士的性命。 但齐王一直乐此不疲。 用百姓们的话说,就是没多少本事,鼻孔还长在天上。 “我记得齐王府、并州、襄州道,尚有许多官职空缺,四郎要是有心提拔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大可以为他们谋个官身。 完全没必要去贪几个首级啊。” 李世民觉得李吉可能脑子不太正常。 以李吉的身份地位,真要看重那个人,完全可以为其火速提干,没必要整这些有的没的。 李渊给他们的权力很大,大到他们麾下的五品以下的官员,根本不需要经过朝廷,他们就能自行任命。 李世民已经将这份权力运用到了极致,不仅自行任命着自己麾下五品以下的官员,还不断的越过东宫,在地方上任命五品以下的官员。 李吉要是愿意,也可以这么干。 代替李渊处理地方政务的东宫太子李建成知道了,也只是在背地里骂骂人,不会将此事闹到李渊面前去。 这种小事要是闹到李渊面前,那就等于是当着李渊的面大喊‘爸爸,我无能,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李渊发现这种情况,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既然你处理不好,那就交给你弟弟处理吧’。 李建成可不敢将自己手里的权柄让给自己弟弟们,因为让出去他就收不回去了。 所以他只会捏着鼻子同意弟弟们的任命文书。 “齐王殿下,可能只是觉得以往有些苛待手底下的将士们,所以想借用军功,为手底下的将士们谋取一些赏赐和田产。” 屈突通沉吟着说。 他觉得李世民把问题想复杂了。 李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为手底下的人谋一波福利,笼络一下人心,避免有人在战场上,在他背后放冷箭,其他的可能没多想。 李世民自己心思太复杂,所以容易把别人简单的心思往复杂里猜。 “嘿……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弟弟是要收买人心啊。” 李世民突然笑了起来。 屈突通和殷峤一愣,心头微微跳了一下。 李世民的弟弟开始收买人心了,这对李世民而言,可不是一桩好事。 “你们说,我这个弟弟收买人心,有什么图谋?” 李世民盯着屈突通和殷峤笑着问。 屈突通和殷峤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 这个话题不是他们随意能议论的。 屈突通其实很想替李吉便捷两句的,李吉近两日的所作所为,让他对李吉有所改观。 但李世民提出的问题实在是太危险,说不好,或者说错话,就容易出问题。 李世民见屈突通和殷峤不说话,就知道他们不可能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当即笑道:“无论他所图的是什么,现在都晚了。” 屈突通和殷峤一脸错愕,不明白李世民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并没有为屈突通和殷峤解惑。 李渊承诺他,答应他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大肆往外宣扬,不太合适,还容易被针对。 “既然四郎喜欢敌人首级,那回头我在战场上斩获的首级,分他一些。” 李世民大方的说。 他已经不需要用敌人的首级去谋取军功了,他麾下很多人也已经不需要敌人的首级去谋取军功了。 他和他麾下的许多人,现在更在乎的是一场战争的胜负。 以及战争取胜以后,他能不能取代李建成。 大家目标不同,所需要的东西自然不同。 “多谢殿下。” 殷峤郑重的向李世民一礼。 李世民这等于是在帮他还人情。 虽然有那么一丁点无耻,但李世民并没有蛮横的抹掉李吉对他的救命之恩,也没说让他以后少跟李吉接触,他也能接受。 “你好好在此养病,待你病好了,左军总管还是你的位置。” 李世民拍拍殷峤的肩头,笑着叮嘱。 殷峤重重的点头。 李世民又道:“我带了太医,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一会儿会有人送到你营帐内。有太医帮你诊治,相信你很快就能好。” 李世民对殷峤很了解,知道殷峤是一个喜欢打仗的人。 所以他许诺殷峤,等殷峤好了,一定让殷峤上战场,绝不会让殷峤白跑一趟。 殷峤自然是一脸欣喜的向李世民道谢,“多谢殿下厚爱。” 李世民故作不悦的道:“你我一起上阵厮杀多年,早就以兄弟相称了。怎么现在还客套起来了?” 殷峤尴尬的挠了一下头。 李世民又叮嘱了殷峤几句,让殷峤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派人给他传信,然后才离开营帐。 李世民一走,殷峤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屈突通倒是抚摸着胡须,直咧嘴。 “屈突兄,我们和殿下的误会解开了,你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 殷峤看到了屈突通的异样,忍不住询问。 屈突通瞪了殷峤一眼,叮嘱道:“你要记住,你欠齐王殿下一条命,你得还。” 殷峤一愣。 屈突通哼哼道:“齐王殿下真要是有所图谋,肯定会跟殿下作对。到时候你殷峤夹在中间,有得你受的。” 殷峤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屈突通瞧着殷峤吃瘪的样,立马喜笑颜开。 屈突通其实有点不喜欢李世民那种帮殷峤还人情的方式。 人情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无法用金钱,或者其他东西去衡量。 李世民拿敌人首级还人情,有点将人情物质化了,反倒是落了下称。 所以他心里有点不痛快。 但仅仅是不痛快而已。 毕竟,李世民没有阻止殷峤继续向李吉还人情。 李世民出了殷峤的营帐,一头扎进了李吉的营房。 李吉瞪着眼睛看着李世民蛮横的闯进营房,走到长几前,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身侧,还用他那雄壮的身躯挤的自己让出一半的软榻,呲牙咧嘴的。 李吉很想大声质问‘混蛋,你敲门了吗’。 “呲牙咧嘴的做什么,不乐意看到我?” 李世民坐在李吉身侧,大大咧咧的质问。 李吉咬咬牙,挤出一个笑脸,“见过二哥……” “嗞……” 李世民鄙夷的看着李吉,“你小子真的有些长进啊。以前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客气。” 呵呵,我又不是李元吉那个傻缺,明知道你手里握着绝对的实力,还跟你死磕。 李吉心里嘲讽,嘴上却说道:“二哥说笑了……” 李世民收起了脸色的鄙夷,盯着李吉认真的看了好久,把李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李世民几个意思。 “那天被雷击以后,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患?” 李世民突然开口问。 夭寿了喂!千古一帝李世民跟人打感情牌了! 李吉心里大喊,缓缓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我正忙着处理从洛阳运送回来的藏书,没及时去你府上看你,你别怪我。” 李世民盯着李吉又道。 李吉不知道李世民为何会打起感情牌,也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只能顺着李世民的话附和道:“我被雷击,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李世民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李渊、李建成,对陈善意的态度是一样的。 陈善意虽然对李吉有养育之恩,但不能以李吉养母的身份自居。 李家可以给陈善意荣华富贵,唯独不能给陈善意任何身份。 陈善意的存在,对李吉而言,是恩是情,对他、李渊、李建成而言,就是一个证明窦皇后不仁的佐证。 皇后位尊,母仪天下,乃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 李渊不能有一个不仁的皇后。 他和李建成无论谁上位,也不能有一个不仁的母后。 所以陈善意就注定不能以李吉养母的身份自居,他们也不能给陈善意任何身份。 在陈善意这件事上,他们父子三人即便是做错了,即便是有点知恩不报了,天底下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天下的文人讲究‘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他们不说,也不承认窦皇后的过失,天下的文人只会觉得他们做的对。 但李吉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李世民肚子里的一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咳咳,我其实让你嫂嫂去看过你,只是当时武德殿被父亲封了,你嫂嫂去了以后,就被拦回来了。” 李世民咳嗽了两声,干笑着说。 李吉假装信了,恭敬的抱拳道:“多谢二哥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