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今天也是未成年》 1、第 1 章 村庄的早晨总是格外地早，当露水消失在空气中，田间的人们已经忙碌了许久。 “莲，早点回来哦。”正在田里耕作的老人笑着朝着在田埂奔跑的男孩招手。 “我出门啦！”男孩背着与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背篓，远远看去，就是一只长了腿的竹篓。这样看来，一米不到的男孩即使跑得再快，在村人的眼里，也不过是增添了几分活泼。 不过作为村子里唯一的未成年，男孩的行踪是很多留守老人关注的重点，每每遇到人，总要停下说上两句。 等男孩终于出了村，村人大多都知道今天的男孩又要去山上玩耍了。 近年来，村中的青年总是一年少过一年，就在今年新年结束的时候，最后一批孩子也被带离了村庄，这让本就安静的村庄变得有些暮气沉沉。唯有结城莲，这个被村长从河边捡来的孩子，还留在村子里。若是往年，大人劳作的时候孩子总会聚做一团，或是山林探险或是聚众玩耍，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总能消磨一天的时光，直到炊烟袅袅才能看到脏兮兮的孩子们站在家门口，手中或许还拿着一天的“劳动成果”。 而今年却不大相同，期待化雪归山的孩子只剩下了结城莲，当落雪消失，青意初现，他便殷殷问道：“今天可以出去玩吗？” ——自然是可以的。 虽然让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独自上山并不安全，但是结城莲是村长在山神的旨意下捡回来的孩子，是神之子的化身。既然如此，让神之子活跃在山神的管辖范围内，就不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结城莲原本就是喜欢山里探险的孩子，或许不那么合群，但是一群孩子里总有几个不那么不合群，时间会淡化一切，而神之子不合群，不是更加理所当然吗？ 当最后一点白色消失在日光下，结城莲的山林探险照常开始后，村民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山神欢迎着自己的神眷之人进入山林，每天傍晚回来的男孩从未空过手，或是不合季节的野果，或是肥美的河鱼，就算是带回来的干柴也不会毫无用武之地。 纵然有时候会夜不归宿，无论是回归山林的怀抱还是山神的神眷，村民们总是乐见其成。 男孩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上了上山的道路，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离开了上山的旧路，走进了密密麻麻的树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绕过一丛龙胆花，被各种藤蔓交织的道路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各种藤蔓错综交织地生长，却神奇地留下了一米不到却足以让一个孩子通过的道路。七歪八拐后路的尽头是另一条废弃的旧路，路边有一座小小的神社，供奉着看不清样貌的石像。比起这个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神社，一旁堆放的石堆和上方搭建的简易雨棚或许更引人注目。 男孩放下了背篓，取出了其中的干粮，那是一根竹筒和两块硬邦邦的萩饼。男孩打开竹筒，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神社和石头堆前的碟子，随手擦拭之后，一个碟子上放了一个萩饼，很不走心地合掌朝两个的方向拜了两拜。 随后，男孩从背篓中拿出了更小的箩筐——更适合男孩的体型也更加轻巧——转身离开。 这是结城莲做惯了的事情，在信仰缺失的当今，比起神之子这样虚无缥缈的称号，结城莲实际上就是一个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在闭塞的村子里，就是一个异类的存在。 欺压、无视，才是集体活动的现实。但是结城莲总会反击，吃过几次亏之后，孩子们大多选择了无视他。结城莲在山上也大多都是一个人，在山中寻找能够果腹的食物，代替村人给他的那些放置过久的吃食，带一些容易腐坏的食物回去，晚上就能改善伙食。 背着背篓的结城莲走到了溪边，秋天的溪水已经有了凉意，索性男孩也不需要下水，他只是从河岸拿出了事先放在水里的鱼篓，挑出了比较肥美的鱼，丢到了准备好的背篓里，养在了溪水里。 这里的鱼虾笨得很，同样地方的陷阱，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引起过警觉，甚至因为秋天是成熟季，由于体型被困住的鱼虾又多了不少。 丢掉体型较小的鱼，就只剩下虾了，不过因为数量不少，午饭就有了着落。 踏过溪流中凸起的石头到达对岸，男孩挑挑拣拣扒拉了几个栗子准备给自己加个餐。 仅仅只是一些河虾以及野栗就已经消耗了男孩不少时间，他把东西洗净归拢，一起带到了雨棚下面，深秋的山林总有些安静，除了风吹起落叶的柔软轻细，仿佛什么都和来之前一样。 ——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男孩早先供奉的萩饼都已经消失不见，神社旁的石头堆被围成了火坑的形状，温暖的颜色正在其中跳动，更令人注目的是正在散发香味的烤鱼。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或许还有些其他什么细碎的声音。 “长谷部！”男孩眼睛亮了亮，转身就向后扑去，毫不意外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与此同时，是物体落地的声音。 “主公！这样很危险，请不要这样！”接住男孩的是一个穿着神父装的褐发青年，他立刻甩开了手中绑好的干柴，飞奔到男孩扑过去的方向。 “呀，又选错方向了。”男孩看向干柴掉落的地方，蹭了蹭面前的青年，“反正长谷部会接住我的。” 褐发青年并没有因此受到安抚，他继续试图用语言劝说着自己怀中的幼崽，却也没有制止男孩明显走神把玩自己出阵服的行为。 男孩蹭了蹭面前的青年，顺应对方的动作调整了身形，虽然穿着护甲，但是被抱在怀里的男孩并没有被硌到的感觉，真是神奇，男孩屈起食指抠了抠青年肩上的护甲，硬的。 “呐，长谷部会为了让我长教训不接住我吗？”感觉青年可能讲得差不多了，男孩仰头问道。 “在下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褐发青年停下话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不就好了，反正长谷部会好好接住我的。”男孩晃了晃腿，被揽腿抱起，“反正，长谷部说过会为我做任何事的，那就请好好接住我吧，哈哈哈。” “谨遵主命。”青年将男孩放置在一旁约有半人高的巨石上。 石头上已经铺好了枯叶，坐上去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却很好地隔绝了石头的阴冷，甚至还有些软和，男孩眼尖地看到一片枯黄中掩藏的绿意，剥开落叶，便看到了装在大片芭蕉叶上洗净的山葡萄，凉丝丝、甜津津的。 坐在石头上吃着水果的男孩可以完全看到青年在忙些什么，捡回自己丢下的东西，将捞出的虾放进一个铁制罐子里煮，剥开自己捡来的栗子，挨个开口，取出铁丝网，做炭烤栗子。 压切长谷部做得非常利落和熟练，结城莲甚至看到他拿出了洗净的野姜和蒜苗，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 对比忙忙碌碌的刀剑男子，清闲得过分的结城莲有些赧然，作为一个转世之人，他很早就脱离了这种可以坐在一边什么都不做的幼年期，但是如今重新习惯这些事，更是容易被打动，重新被溺爱的感觉相当好。 有什么会比在这样凉爽的秋日里吹着风吃着水果，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样更令人愉悦的事呢？ ——或者再加上，饭来张口？ 坐在压切长谷部怀里，将全身的重量依托给付丧神，只需要张张嘴吃掉剥好的虾和栗子，还有恰到好处时送上的山泉，就算是食材简单，勉强只能算得上野趣，结城莲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惬意。 所以说，和一群不太懂事的小孩子混在一起或者被孤立，结城莲都没有感到失落，无论是陪伴还是玩闹，这个自己无意之中唤醒的付丧神更加地适合自己。 虽然有时候，结城莲觉得对方殷勤得过分。 但正是这样的殷勤与看重，才让生而知之的结城莲对此世有了归属感。转世又转换出生地，对结城莲来说这里确实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开始，这一度给结城莲带来了焦虑感。他不知道现在所处的国家是如何发展的，不知道村庄以外的世界，他只能根据某些偶尔回村的青壮年的口中猜测，应该是个正在飞速发展、充满商机的时代，但是也有可能是只有事业有成的人才会回来，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结城莲其实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儿，不会有人愿意将他带进城市里，供他读书学习，看着村子里的那么多留守老人就知道了，从他有记忆起，三年来，回来过的青壮年寥寥无几。 甚至说不定这里都不是霓虹，地球也不是圆的，只不过全世界都在讲一种语言而已。 结城莲一度十分迷茫，如果无所作为而顺其自然，这将是一眼看到底的人生，他将在这个闭塞的村落里呆到成年，虽然村子里的老人和蔼可亲，不会饿到他，但是同样的，在这个物物交易，除了外出打工的青壮年回村，与外界毫无交流的村落里，他将失去的是更多重要的东西，比如，他至今是个文盲，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写字的需要。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没有接触过文字的结城莲可能连文字的概念都没有，要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一辈子吗？ 结城莲不知道，但是一味地自怨自艾并不能解决问题，比起沉浸在自己的设想里，他更愿意先乐在当下，没有了真正同龄人的掣肘并获得付丧神的全心付出，结城莲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真正的自由。 他成为了后山的常客。 2、第 2 章 后山自古就有山神的传说，类型单一，无一例外都是在山中迷路萤火虫指路，每逢灾年山中反而食物众多这类事情，比起结城莲所想像的那些质朴得多，也无趣得多。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关于山神那逻辑严密且异常复杂的神明体系，让结城莲不禁怀疑，口耳相传的故事，真的会如此严谨吗？ 古老且封闭的村庄总会流传下一些特殊而完整的仪式，结城莲当时的寄养家庭就是如此。千代纱织是村子里的女巫，每日除了劳作，她的工作就是打扫村子里的神坛，每逢月圆之时，在众人的围观下，跳上一曲神祭之舞。 结城莲是由村子里的老人轮番抚养的，轮到千代时，她已经很老了，老得下不了地，却依然能完整地跳上一曲神祭舞，在那段时间里，结城莲发现了名为压切长谷部的付丧神，这让原本只是本着帮助老人才开始打扫神坛的结城莲不由地慎重了起来。 发现结城莲对神祭舞感兴趣的千代顺势教起了他如何跳出让神明满意的舞蹈，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当巫女千代在蝉声响起的夜晚进入永久的睡眠之时，结城莲已经换了一个监护人。 村子里的祭典依然热闹而又冷清，只不过，少了一个跳舞的巫女罢了。 那么山神是否真的存在呢？ “您累了吗？”压切长谷部的声音打断了结城莲的思绪。 “这倒没有，”结城莲双手抱膝，看着神像前已经空掉的碗碟，“这次的萩饼是谁吃掉的？” “在下看到了松鼠。”压切长谷部已经收拾完吃剩的食物，并在火坑的不远处收拾出了能够睡觉的地方。 “长谷部也吃掉了吗？”结城莲侧过头，问道。 “是的！”说起这个，压切长谷部就显得有些亢奋。 “长谷部不是说只要有供奉，就可以收到灵力吗？萩饼没有必要吃啦，我之前还放过花来着。”结城莲挥了挥手，“我只是不想吃才会放在这里的，太硬了。” “但是这是主公送给我的！”压切长谷部一脸不赞同，“是绝对不可以浪费的。” “好吧好吧，随你。”结城莲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开启这个话题，“不过吃不了的东西不要乱吃哦。” “我知道了。”压切长谷部低头说道。 “不要这么严肃啦，长谷部。”结城莲探头过去，自下而上看着压切长谷部，“给你抱抱，我们今天去晒太阳啊。” “天已经凉了，主公，”压切长谷部有些迟疑，“这样您会生病的。” “不会啦。”结城莲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就去上次发现的花谷吖，那里不是有张床吗？” “那只是——”压切长谷部顿了顿，“是。” “那，出发！”结城莲蹦了起来。 那是结城莲春天的时候发现的山谷，里面长满了龙胆花，不论是怎样的色彩，成片看上去，总是很令人震撼。所谓的床也是由藤蔓编织而成，每当这个时候，结城莲总是要感叹一声大自然的神奇之处。 达到目的地的时候，那张床的藤蔓依旧保持着青翠的绿色，仿佛初春时冒芽的生机，挤挤挨挨，层层叠叠。阳光斜射入山谷，微风吹过，仿佛能听到谁的絮语。秋天的阳光带来的暖意总是短暂的，如果在山林里，或许会更加短暂。然而，下凹的山谷仿佛积蓄了热量，温度要高上一点，就连风都带着暖意。 “果然很舒服。”结城莲躺在藤蔓上，上方的枝条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长谷部也上来试试啊。” “在下为您守着。”压切长谷部拒绝了。 “……也行吧。”没有深究原因，结城莲半眯着眼意识不断下沉，适宜的温度总是让人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常年开着龙胆花，结城莲的鼻尖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西偏，阳光斜射在结城莲的眼皮上，温度也有些转凉，坐起身的结城莲看着身上落下的新叶，四周看了看，除了站在上风口的压切长谷部，并没有看到什么。 结城莲重新躺了回去，扭扭蹭蹭地让身体再次置于阳光下，压切长谷部听到了他的动作，但是并没有主动靠近。 “长谷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结城莲问道。 “是正在飞速发展的时代，电子技术的发展极大推动了社会生产力，促进了电子信息新产业的诞生，使得……”压切长谷部只是简单顿了顿，便非常流利地回复道。 “噗。”结城莲忍俊不禁，这样的讲述十分像他当年背诵历史课本，但是对刀剑来说，或许就是在描述历史吧，“很有趣啊。” “主公，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您。”压切长谷部说道。 “不用哦，暂时不用。”结城莲伸了个懒腰，拨弄了一下手边的新芽，“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轻风拂过，龙胆花落。 ---- 压切长谷部出现之前，结城莲是焦躁的。 他能够在山中如鱼得水，对于曾经长于城市的他来说，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在山野中奔跑，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他无法与所谓的同龄人打成一片，被孤立反而得偿所愿，但是当外出打工的青壮年陆陆续续开始将自己的孩子带走，当结城莲成为了唯一剩下的孩子时，村子里的人均年龄越来越大，这种被抛弃在后的无力感便油然而生。 索性，生活总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给人以惊喜，不论你是否需要。 转折要从早春时搬进山里的那户人家说起，当结城莲听说会有一户富豪住进山里的时候，他相当兴奋，那时的他无比希望能有个这样的人打破他当前的僵局。 然而，所有来帮工的人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守口如瓶，如果是不知道为什么主家搬来还情有可原，但是连主家是谁，搬来的东西放在哪都不知道，一水长得一模一样的置物箱给了结城莲不太好的预感。 远离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当一个人成为孤岛时，他的所有选择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在仿佛是管家的人和村长交涉时，一旁的结城莲终究还是举起了手。 “莲还可以去山里玩吗？”孩童满脸疑惑，看上去并不在意大人们正在聊的正事。 “这倒是无妨，我们修了围墙，只要不翻墙进去就可以，毕竟我们并没有买下整座山。”山崎泷说道，“正常的进山活动是可以的。”后一句话是对村长说的，说到底，正在搭建的别墅地方偏僻加之路并不好走，他并不认为眼前的孩子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好哦，莲不会自己进去哒。”孩童乖乖巧巧应答道，似乎心满意足。 没有成为禁区，大概率不是什么危险的事，这让结城莲稍微放下了心，但是神秘感一直都在。 直到别墅落成，结城莲都没有看到别墅主人，只不过从管家偶尔采购的食物量来看，人不多，或许也不常在，毕竟连路都没有好好修缮。 而结城莲扮演的孩子，也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好奇，孩子的好奇是没有定性的，当年的第一声蝉鸣响起时，结城莲已经不再对山上的外人感到好奇了。 如何在山中感受夏天的气息而不被各色虫子侵扰成了他的新任务。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在常常玩耍的溪水中捡到那把刀，就真的是缘分了。 那天，结城莲正坐在树下，将脚泡入水中，感受着凉意，顺便给自己编一把简易扇子，赶蚊子也好、扇风也好，总有它的用处。 而正是在百无聊赖之际，结城莲发现了卡在石头间的打刀。 这是常来的地方，突然多出来的打刀自然会令人惊异，一眼看去，刀身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缝，但是能够看到一把比自己半身长的利器，终究是好奇占了上风。 结城莲看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利器，小心翼翼踏入水中拿起刀，对着阳光观察，他不禁惊讶起这把刀的多灾多难，本来这把刀没能第一时间引起结城莲的注意力，正是因为刀身不能反射阳光，结城莲本来以为是因为它拥有着白色暗纹，但是近看时才发现，这把刀已经密布裂痕，裂纹上有着暗色的花纹，所谓白色，不过是因为它伤痕遍布，但就算如此，这把刀居然还保持着刀的样子，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不小心带到一片草地时，结城莲发现这把刀居然还保留着一定的锋利度。 “哇哦。”真的是不可思议，算是烫手般地把刀放回地上，结城莲谨慎地穿好鞋子，尝试着在发现刀的溪流上下游寻找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果然找到了长度吻合的刀鞘。 比起刀身的伤痕，刀鞘看上去倒是崭新，外观算不上繁复，只能说，看上去就很贵吧。 在合上刀鞘的一瞬间，一个新的世界在结城莲眼中展开。 即使，只是昙花一现。 3、第 3 章 穿着记忆中神父装的陌生青年是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青年表情严肃，初次见面确实唬住了结城莲。 即使青年用同样的表情跪下向自己宣誓效忠。 是有什么碎掉的感觉。 但是拒绝掉青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结城莲并不想莫名其妙地与这个自称付丧神的神明结缘。 结城莲对所谓的神明并不算特别陌生，被老人们作为睡前故事的神话里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神明，提及最多的，自然是这座山的山神，真假不论，结城莲对他人的信仰当然是敬畏的。 与神明结缘的故事，总是弥漫着哀伤的气息，不仅仅如此，对于未知的事物，保持警惕，是最基本的吧？ 被拒绝的青年并没有多说什么，结城莲也很顺利地下了山，仿佛双方初次见面的宣誓真的只是镜花水月。 只不过在路过家中供奉的山神像时，结城莲第一次主动给对方送上了当天的收获，即使只是一束花。 那天晚上，结城莲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 突然与神明结缘的惊吓，可能真实存在的神明，这些事情难道不值得让人辗转反侧吗？ 忧心忡忡的结城莲火速入睡，而睡饱之后的结城莲，则信心满满。 神明一直存在，只不过是突然展现在自己眼前而已，又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呢？比起这个，直接避开压切长谷部的自己或许才是欠缺了考虑。 但是再次去寻找压切长谷部的结城莲在只看到了孤零零的打刀，落在草丛中，仿佛昨日那个仿若神父的青年只是自己的幻想。 然而并不是，捡到压切长谷部之后，结城莲突然在溪流中发现了很多断掉的利器，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在庆幸自己下水穿鞋之余，结城莲更加好奇山腰上的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没有统一集中销毁的习惯吗，这样很容易被发现诶。 结城莲决定换个地方逗留，他带上了濒临破碎的打刀。 ---- 村子里的老人们发现结城莲在山中逗留的时间变长，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小孩子总是有者无穷的精力和好奇心，即使结城莲这样的年龄有些小了，但是没有对照组的结城莲并没有显得那么突兀。 就连收养结城莲的千代婆婆都只是关照小孩不要触怒了山神，之后就不再管了。 于是结城莲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偶尔会带回一些柴火，或者是些山里的特产。 顺应着老人的教导，结城莲在山上某处的小小神庙前供上了自己的一部分食物，并在征求对方“同意”之后，为压切长谷部在神庙的隔壁垒了一个小小的小屋子，充作邻居。 那只是一座空的小石屋，只有在供奉物品的时候，才会把打刀放置在那里，更多的时候，结城莲将打刀放在了附近的大石头下，小小的但是可以容纳一个小孩子，这也是结城莲某次躲雨的时候发现的。 天气晴朗的时候，打刀会被放置在阳光下晒着太阳。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多久，当结城莲为山神供奉自己看到的第一片落下的红枫时，他又看到了那个自称压切长谷部的青年。 “哇哦！”结城莲立刻忘记了曾经纠结自己许久的“本地神明论”，冲上前去抬了抬手臂，“抱！” 比起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亲身确认一下这个付丧神真实存在而非自己的幻想，这件事情对结城莲是更为重要的。 压切长谷部确实笑着抱起了他，腾空感并非作假，没有抱人和被抱经验的两人没有磨合多久，一心为主着想的付丧神和不吝于说出自己不舒服的孩子很快敲定了双方最舒服的姿势。 “我以为长谷部不会出现了，”结城莲靠在了青年身上，“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等了好久啊。”其实并没有等很久，曾经是大人的转世之人比起一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刃，其实更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而精神出现问题，每天的供奉只是作为了日常工作而存在，就像刷牙洗脸一样。 “真的万分抱歉，本该是让我等您的。”但是压切长谷部并没有这样想，他是认真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意。 “不用啦，我回来的时候，长谷部就在原地啊，也有好好等我。”结城莲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细心的付丧神已经用手为他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若您让我等待的话多久都可以，只要您还会回来找我。”付丧神的承诺沉重得不可思议。 “这样太过分啦。长谷部其实可以去找我的，但是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暂时不可以呢。”心思百转千回的孩童终于自觉铺垫完毕，“长谷部，你知道那个别墅里发生了什么吗？我有点担心诶。” 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压切长谷部并不知道别墅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被自己的上一任主君卖到了现世，而如果不是结城莲，他也将失去灵力而碎刀。 别墅的主人确实是将他视作废品而丢弃。 因为常人是很少拥有灵力的，而灵力又有着调养身体的功能，所以压切长谷部并不是作为一个付丧神被贩卖，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灵力存储器。 结城莲拥有灵力，这才是他能看到并接触到付丧神的根本原因，也是他们结成契约的重要原因，结城莲为压切长谷部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灵力。 被散落在溪流中的利器一早就存在，只不过是那时候的结城莲并不能看到，无知便无害。只不过当结城莲能够看到那些断掉的刀剑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有了伤害他的能力。 只不过，据压切长谷部所说，这些刀剑的残骸也将在数天之内消失不见。 现世并不允许同样的物品存在，即使是不同的时间线。 结城莲获得了一个和他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压切长谷部本身来自于历史，是距今300多年的过去，但是在压切长谷部而言，这里也应该是属于过去的，他应该处于200多年的未来？ 但是这本身又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在结城莲的记忆里，如今的世界热武器应该已经占据了主流，那为什么200多年后的对抗阵营依然会以冷兵器为主呢？压切长谷部的叙述中，唯一像高科技的产物，或许就是那个能够穿越时间空间的转换器了？ 还是说那些高科技太过常见，自己根本无法想象？ 结城莲放弃想通那个奇怪的未来，总之压切长谷部暂时不会给他带去别墅主人的针对，而自己拥有的灵力一定是相当少了，光第二次唤醒付丧神就用了几个月，结城莲做出了合理推测并为自己规划了学习课程。 “如果长谷部曾经的任务是为了守护历史的话，那长谷部一定很精通历史吧。”结城莲选定了自己的历史老师，“不管如何，请长谷部为我讲述一下你眼中的历史吧。” “还有认字！长谷部也教教我好不好！”虽然让一个有着亲身经历的人讲述历史课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结城莲需要一个学习老师，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他万分好奇。 “如果是主的命令的话。” 压切长谷部或许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但是他却是最耐心的一个，结城莲听着青年将历史娓娓道来，在自制的沙盘上学习着新的文字。 然而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 红枫落下，天寒风冽。 被安置在山中的压切长谷部搭建了木屋，甚至拥有物资满满的储藏室。 “就和野外求生一样！”说出这句话的结城莲正坐在长谷部怀里，烤着火等着自己的石板烤肉。 然而木屋再温暖，并不会减少上山的冷意，结城莲被限制了外出。如果大雪封山，让压切长谷部一个刃在山里等他等到春天来临的话，对方可能不会拒绝，结城莲却并不能说出口。 “长谷部，要不你藏到我的房间吧。”结城莲突然说道，“你晚上悄悄来找我，我给你开窗户？”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要什么事情都答应我啦，长谷部更喜欢怎样呢？会不会在外面比较自由？” 面对过于顺从的压切长谷部，结城莲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否过于独断专行了，即使自己是他口中的主公大人。 “在下更想和主呆在一起，如果能被主磨成短刀随身携带就更好了。”青年表情认真。 “不行啦，你的伤我到现在都没有修复好，随随便便开始磨的话，碎掉怎么办？”结城莲打开了刀，上面的细纹确实少了很多，能够看到些许镜面的反光，但是在结城莲眼中，这还是一把会被磕碎的打刀，“等我修复好，你还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磨短哦，不过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长大啦，不会嫌你长的。” “那在下就期待着。”青年紫色的双眸熠熠生辉。 4、第 4 章 把压切长谷部带在身边并不是结城莲一时兴起，事实上，在发现压切长谷部过于充实的夜间生活之后，结城莲就有这种想法了。 所以在秋天结束之前，他成功争取到了一间有窗户的独立房间并解决了窗户开关时过大的声响，虽然冬天还是要和老人家睡在一起减少取暖的柴火的消耗，但是起码有了一点私密空间。 付丧神或许很期待这件事，夜幕降临之后，结城莲的窗户并没有打开很久。 来人轻巧地进入房间，关上了带来凉意的窗户，站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身上暖和些了之后才靠近了已经缩进被窝的结城莲。 靠近之后，借着月光结城莲这才发现付丧神似乎穿着一件与白天并不相同的衣服，并非常穿的出阵服，不过天太黑了，具体是什么也看不清。 “一起睡啊，被子里有点冷。”结城莲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向远离付丧神的一边意思意思挪了挪，“明天见。” 他并没有那么急着睡着，只不过是闭上眼睛拒绝接下来的交流而已。果不其然，压切长谷部看他闭上了眼睛，就没有开口。过了一会，被子的一角被掀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微凉的身体出现在他的身前。 结城莲闭着眼睛把自己送到了对方怀里，坐实了被子有些冷的说法。实际上，天并没有那么凉，如果真的冷到一定程度，结城莲是不可能还能一个人入睡的。付丧神需不需要睡觉他不知道，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睡觉时还有一个人在为自己守夜，会被挂路灯的吧。 即使付丧神可能会选择不睡觉，但是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结城莲大多时候是和自己的抚养人一起睡的，被人抱着睡这件事简直不要太习惯甚至可以说，这比他直接睡身下的土炕更加舒服和温暖，况且与年纪较大的监护人相比，他也不需要考虑是否会因为睡姿不好伤到同睡人这种事。 一夜无梦。 不出意外地，结城莲睡到了日上三竿，虽然说昨晚没有等多久，但是对于一个5岁的小孩子来说，晚睡就是晚睡了。 家中勤劳的大人已经出门，庄稼已经都收拾好了，村子里人烟稀少，趁着还没下雪，大家都尽量去山里多捡些柴火。 “不想起。”山里没有惦念的付丧神，结城莲完全不想早起。 “您可以多睡会儿。”压切长谷部毫无底线，他依然保持着抱人的动作，“您的抚养人应该在厨房给您留了吃的，如果您饿了，我可以给您取些过来。” “要先刷牙才能吃东西。”成熟的小孩有自己的坚持，“可是好冷啊。” “我可以用被子抱您过去。”家中用来取暖的火炉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点似有若无的余温。 “哈，长谷部，你这么好啊。”有着人配合的赖床感觉着实不差，结城莲蹭了蹭身下的人，看清了对方身上的运动服，“唔，还是起床吧。” 压切长谷部的运动服是很普通也很眼熟的款式，只不过结城莲会更好奇，这是哪里的衣服？为什么就非得是这一套？只不过，并没有答案，压切长谷部自己也搞不清楚。 结城莲暂时将问题搁置，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 天越来越冷，当某一天起床时窗外白雪皑皑，结城莲便换了个睡觉的地方，为了节省用柴，一老一小睡在了一个被窝里，炉火烧得旺旺的，在这个连赤脚医生都没有的村庄里，保重自己才是最佳的养生方式。 过于寒冷的天气，让结城莲与压切长谷部的相处都少了很多，千代纱织更多时候是留在家中，没有一个老人经得起冬天的一跤。即使确认过千代纱织看不到压切长谷部，结城莲依然不会让三个人长时间地处于一个空间当中，毕竟最初的时候，他不是也看不见这些灵力构成的东西吗？ 只不过心中有了挂念的刀剑付丧神，千代纱织口中的神灵故事就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长谷部，快来，到我给你讲故事啦。” 这是难得的一天，天气晴好，千代纱织去神坛准备今天的神祭活动。 有了付丧神的帮忙，家中的炉火一天到晚都没有停过，柴火也一直保持着勉强够用却从来不缺的样子。 对此，有着丰富过冬经验的老人却没有提出疑问。 结城莲拍拍床，制止了正在忙碌的青年。 他们的历史课虽然上得断断续续，但是已经进入尾声，压切长谷部对于历史的记忆并没有多么深刻，更像是同样从书中阅读到的记录，本体只是刀剑的他能见证的，并不多。 结城莲也从一开始的听到现在的复述，300年前的历史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陌生的存在，至于现在，压切长谷部的讲述已经围绕着时之政府与本丸的生活展开了。 只是越听越觉得他口中的未来，无比奇怪，明显的数据分割，单一的对战类型，夸张的优势劣势，以及，主君绝对的掌控力。 只不过既然能做出将刀剑卖给过去这种事，大概只是因为压切长谷部所处的环境原因，又或者是因为刀剑本身对世界的理解角度问题？ 本丸的生活似乎也与现在的生活无异，每日固定的工作要求，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闲适而愉悦。 结束当天的学习课程后，结城莲开启了另一项新活动。 “我们先试试神乐舞，然后用铃铛试一下。”结城莲展开双手，让压切长谷部为自己穿上了千代纱织为他准备的衣服，衣服层层叠叠，一个人并不好穿。 这是结城莲刚发掘出来的兴趣爱好，在表露出对神祭的兴趣之后，结城莲获得了千代纱织教导的神乐舞，为他准备的御子服装，两个人在神祭活动□□同起舞。 千代纱织虽然身体不错，那也仅仅只是对同龄人而言，跳完一曲神乐舞对她的负担越来越大。 而据压切长谷部说，这样的舞蹈确实能够加快灵力的供给，甚至能感知到结城莲的所思所想，只不过需要结城莲明确自己的神祭对象是压切长谷部本人才行。 有了神明的亲口反馈，加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力，只能在跳神乐舞时有所感觉，结城莲练习的热情愈发高涨，甚至在摸索不同舞蹈动作对灵力的影响。 ---- 冬天虽然漫长，但是总会过去。 在春天来临之际，结城莲换了一个抚养人，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 从小到大，结城莲确实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在去大城市打工的热潮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结城莲是由一群同龄人的父母顺便养大的。 他住在村长家中，谁家今天还有奶水，谁家有了不要的衣服，谁家今天饭做多了，本来只是这样，结城莲也习以为常。 但是当村庄里只剩下老人的时候，结城莲感觉到了违和感，他觉得他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村子里的老人们仿佛自成一体，他开始按照某种规律被老人们轮番抚养。 相比而言，千代纱织作为他的抚养人，似乎有点太久了。 只不过换了一个抚养人这件事，结城莲接受良好，新入住的是板仓和彦的家，老爷子是个手艺人，尤其是木工，虽然孤身一人，但是身体非常硬朗。 可能是提前交流过，结城莲依然能够拥有自己的小房间，甚至因为老爷子的手艺，这间房显得更为精致。虽然略有陌生，但是结城莲也和老爷子打过交道，仅仅几天，他就已经能和对方谈笑风生了。 板仓和彦的脾气和他的身体一样硬，但是依然给了结城莲足够的尊重，结城莲住得并不难受。 他只是好奇地列了名单，猜测着自己下一位抚养人是谁。 没有抚养过他的人所剩无几，猜对的可能性非常大。 在大雪消融、草长莺飞的时候，千代纱织去世了，老人是在梦里死去的，没有任何痛苦。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过多的感慨，当村子里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老人时，死亡便如同串门的邻居，引不起太多波澜。 葬礼从简，从通知千代纱织的家人到他的子女赶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结城莲换了一个抚养人，带走了千代纱织作为巫女的部分用品，承担起了她曾经的工作。 似乎是一早就说好的，当村长提出让结城莲主持神祭之时，没有人反对，只不过当千代纱织的子女回来后，他们对结城莲拿走的东西表示了不满，而这点不满也很快在众人的坚持下消失，年轻人来去匆匆，只留下老屋一点点破败。 千代纱织的所作所为似乎成为了一种信号，每一个老人的离开都为结城莲留下了一点东西，比如板仓和彦留下的木雕。 东西并不起眼，但总会引起争端。 老人们和年轻人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博弈，最后是年轻人胜利了。 5、第 5 章 “莲，要去上学吗？”背着日光，大人僵着脸做出了笑容，“学校很有意思哦，能学到很多知识，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一起睡觉。” “上学，是什么？”结城莲做出了疑惑的表情，非常敷衍，然而大人并没有发现，或者说并不在意。 “上学，就是去一个地方学习，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吃饭学习。”对于学校的描述只有车轱辘话的几句，就像是从宣传单页上偶然看到的几句广告词，不知道什么意思却洗脑般地记住了。 然而，结城莲的注意力并不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大人身上，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抚养人。 老人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安抚性对他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好哦，莲想去上学。”结城莲打断了大人的絮絮叨叨，“莲想和小朋友一起玩。” “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走吧。”终于得到想要的答复的大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走，要去哪里？”结城莲问道。 “当然是离开这里。”大人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不再装着笑脸，反而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离开这里？可是莲不想离开这里。”结城莲慢悠悠地陈述道。 这似乎就是他们的目的，让他离开。 结城莲注意力又转向了陆陆续续出现的老人们身上，明明应该是农忙的时候，人们却不约而同据到了他们附近，大人们似乎非常关心他们的对话，不自觉地围了上来。 他们口中谈论着重复的日常，却常常前言不搭后语，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在某一个时刻，戛然而止。 结城莲被他们包围了，抬头看去，往日和善的人们看不清面容，他们的身体遮住了外面的日光，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透过人群缝隙照进来的日光中有灰尘在跳舞。 “但是上学就是要离开这里，”大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重复着自己的要求，“莲不是说想去上学的吗？” “……好吧。”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于是结城莲点了点头，“我去上学。” 这样的回答仿佛按下了什么按键，一切恢复正常，不识字的老人们开始笑着说起学校很好，夸耀着学习的功能，也主动提出要为结城莲准备出门的行装，热热闹闹如日常一般。 “那我明天来接你。”大人说罢，便转身离开。 当人转身走掉时，阳光找到了他的脸上，结城莲突然想了起来，他好像是千代纱织的孙子，山中次郎。 离开村庄的早晨，几乎是所有人都出来送行，他们脸上的不舍真情实意，却只是说着分别的话语，他们絮絮叨叨，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要顶住，重复着每一个孩子离开时的样子。 结城莲轻松的样子，像是每个进山的早晨，他并没有拿着什么行李只是背上了自己的挎包，与所有人告别，跟上了山中次郎的脚步。 轻松惬意，似乎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是一个封闭的村庄，想要离开，必须翻过两座山，走过茂密的树林，这里是交通无法到达的地方。 结城莲安安静静跟着山中次郎走在离开的道路上，在翻过第一座山头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走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一会儿。”山中次郎说道，同时也确实找了个地方坐下，“要吃什么东西吗？” “嗯，我不饿。”结城莲回过头，向走过的路看去。 山中树木茂密，即使站在山顶也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交错的树枝，和被分割的天空，结城莲只不过是想看看而已。 那是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他曾经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却也离开得如此轻易。 今天会是月圆之夜，却也不需要他去跳舞了。 这么想着，结城莲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了从神乐铃上拆下的一颗铃铛，握住一甩，声音混沌。 ---- 给小孩子一根糖，让他原地等待，然后大人孤身走掉的事情并不少。 结城莲听过，却也没想到自己要亲身经历。 从山头离开之后，他就陷入了困倦之中，是山中次郎背着他走了大段的路程，醒来时，他就坐上了拥挤的汽车，最后被带到了这座城市。 看着面前说着“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的大人，结城莲只能吃着苹果糖点头称是。 包裹是山中次郎一直拿着的，结城莲并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他知道走掉的大人不会回来，他被丢在了原地。但是山中次郎没有将他丢在山中，而是将他放到了这里，虽然看上去较为偏僻的路口，没有车来车往，却能听到不远处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苹果糖表面的糖浆十分甜腻，内里的苹果也酸的不忍再吃，结城莲打开了脚边的布袋，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行叭。 要不，把自己送到警察局？ “他不会回来咯，你看天都要黑了，你被丢在这里了，哈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结城莲收起自己的思绪，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我再等一会儿。”结城莲回答道，“他会来的。” “他让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可是他没说他要去做什么啊，你知道吧，这里离车站很近的，我看到他走喽，现在已经没有车会开过来了。”男孩笑着走近，眼中的恶意多得要溢了出来。 “？”结城莲震惊，结城莲大为不解，他在这里站了起码有好几个小时了，这个小孩子就一直这么看着吗？这是有多无聊。震惊盖过了他对男孩言语中恶意的感触。 “那你就这么等着吧，天黑了，会被妖怪吃掉的哦。”小男孩露出了让人不太喜欢的笑容，转身离开。在路的另一边是一对看上去是夫妻的男女，在夕阳下，三个人手牵手走掉了。 “主公，要离开吗？”当天色昏暗、路灯亮起，青年出现在孩子的身后。 “嗯。”结城莲丢掉了没有糖浆层的苹果，把手伸向了成年人，“长谷部，站累了。” “那您饿了吗？”压切长谷部弯腰抱起了结城莲，顺便拿上了所谓的包裹。 “也没有，你呢？”结城莲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有饥饿感。 虽然在路上大半的时间都是昏昏欲睡的，结城莲也是醒来吃过东西的，不是山中次郎提供的硬邦邦的面食，而是压切长谷部准备好的新鲜吃食。 “在下进食并不是必须的。”压切长谷部回答道。 “我都不认识这里，怎么办呢？”结城莲脸压在了压切长谷部的肩上，“要不长谷部决定好了，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没钱。 “结城莲，您就这样将选择权交予给我了吗？”压切长谷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对啊，长谷部决定就好了嘛，长谷部对我很好嘛。”不过为什么要叫自己全名啊，结城莲后知后觉地想道。 “那在下必不能辜负主的信任。”压切长谷部郑重说道。 “不要这么严肃啦。”结城莲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放轻松、放轻松，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看星星吖。” 现在的温度并不低，就算是露天睡着也不会着凉。 “长谷部，”结城莲突然立了起来，“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您是指什么？”压切长谷部的声音不变，只是腾出手辅助了结城莲的身体。 “啊，记不起来了。”结城莲又趴了下去，“好烦，明明也没有生病，为什么这几天又困记性也不好。” “山中次郎和您吃的一样的事物，并没有给您下药，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检查过了。”因为结城莲突如其来的困倦期，他是真的怀疑过会不会被卖到哪里去，所以被下了药。但是并没有，山中次郎是真的只是丢掉了结城莲而已。 “嗯呢。”结城莲应声道。 “需要帮助吗，少年？”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结城莲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忘记的事情，是压切长谷部，困意一下跑光。 “我们要回去了哦，大叔。”结城莲转过身，试探性地回复道。 “可是你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天都黑了哟。”前面的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对方能够看到压切长谷部，结城莲由此确定。 只不过你们都这么闲的吗？个个都这么喜欢看别人在路边站几个小时？结城莲不由得有些恍惚。 在走神间，压切长谷部倒是主动跟了上去，三人走到了一间空的公寓。 虽然走路平稳，结城莲依然被唤起了睡意。 “你们先在此休息，我们明天再见面吧。”男人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健硕的身材倒是解释了他如此脾气的理由。 “谢谢你。”结城莲环顾四周，打了个哈欠。 这比他所想象的环境要好得多，只不过这也带出来了更奇怪的问题。 这个能看到压切长谷部的男人为什么要收留他呢？ 这一晚，结城莲没有拒绝压切长谷部的守夜。 6、第 6 章 带他们回去的人名为黑崎一心，或许在这座城市还算是一个名人，毕竟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是哪里都需要也不会得罪的存在。 而黑崎一心之所以主动现身结识结城莲，一是因为结城莲身上不知收敛的灵力太过显眼，二是因为看到了压切长谷部。 “打刀生出付丧神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见。”黑崎一心略有感慨，打量压切长谷部的眼神并没有收敛，“不需要解放语，不过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既然有刀魂的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压切长谷部正在与一个名为基力安的虚战斗，而结城莲被黑崎一心保护在身后，对方感慨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灵力可能会引来麻烦，”黑崎一心看着进入尾声的战斗，“怎么样，要跟我学习如何控制和使用灵力吗？” “我大概没有拒绝的权力。”结城莲看着不远处街角的阴影，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站着的人形，或许就是设置结界的人。 “毕竟，会吸引虚的灵力，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黑崎一心并没有否认，“你的打刀能够看到虚，你却不可以，对方也伤不了你，但是却能够在意识到之后，变得能够看到，或许也能被伤到？” “唔，我也不知道。” 当压切长谷部突然捞起他跳出房屋时，结城莲是茫然的，在他的视角中，他只能看到空荡的天空和排列整齐的房屋，然而伴随着压切长谷部明显有目的性的躲避，他渐渐看到了跟在身后的巨大身影。 像是披着黑色的披风一样，抹不开的墨色，却有着长鼻子的面具，身体中央则有一个贯穿型的洞，大约，嗯，是有脚的。 随后，黑崎一心就出现了。 如果有的选，压切长谷部大概是想直接离开的，未知的怪物、仿佛早有准备的旁观者，黑崎一心无法获得他的信任。 但是属于结界的光亮出现，圈住了准备离开的压切长谷部和那个面具怪。 作为交换，结界上出现了能够只有结城莲身高的门。 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除了相信你，我可能也没得选。”结城莲叹了口气，明明小小年纪，却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黑崎一心并没有表示诧异，正如他能够一眼看出结城莲和压切长谷部的主从关系一样。 “压切长谷部，你的刀确实是这个名字吗？”黑崎一心面色怪异地念着刀名，“没有解放语，甚至能够出现实体，还拥有这样的名字，你身上的疑团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他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结城莲疑惑问道。 “来到现世的话，起码要学习一下相关的知识？”黑崎一心咧嘴假笑道。 “现世？”结城莲重复道，不等他再问出什么，另一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没有了结城莲的掣肘，压切长谷部并未陷入苦战，或许并不知道这个未知的怪物是什么，但是刀剑的战斗天赋与生俱来，一力破十会。 战斗结束之后，结界也随之消失。 压切长谷部冷着脸站到了结城莲的身侧，手中的打刀并没有收进刀鞘，似乎只是等着结城莲一声令下。 “算啦，长谷部可能是打不过他的。”结城莲叹了口气，拽了拽压切长谷部的袖口。 “我愿意为您战斗到死，”压切长谷部的表情不容作假，这样的觉悟并非轻易说出口，仿佛是刻进骨髓的誓言，“更何况我并不会输。” “可我觉得会诶，算了吧，他还有外援，”结城莲继续说道，“接下来，黑崎老师会教我一些控制灵力的方法，希望能够帮到长谷部吧。” “您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压切长谷部卸下了一部分力，看上去不再那么紧绷，“能够为您碎刀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结局。” “不可能的，你换个梦想吧。”结城莲回绝道，“对黑崎老师尊重一点。” “万分抱歉。”对于结城莲这样简洁明了带着要求的话语，压切长谷部总是执行最快的。他收起了手中的打刀，对着黑崎一心道歉。 “既然商量好了，我们不如明天就开始吧，”黑崎一心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你们先回去休息，带你们去的房子还能睡，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第二天，结城莲就收获了一个需要随身戴的手链，据说是为了遮掩他过于诱惑的灵力，同时获得了一个身份证明——一个名为结城长谷部的驾照。 莫名被改名的压切长谷部在收到之后，对黑崎一心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 结城莲只在空座町呆了一个月，黑崎一心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他很快就找到了能够让结城莲感知到灵力的方法，并且学会了如何将外放的灵力收敛进身体或者外放制成防护结界。 “诶？你只有六岁！”黑崎一心的声音贯穿性极强，“什么鬼，真的是个小鬼吗？” “有什么问题？”结城莲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一旦熟悉之后就显得有些一惊一乍的男人，“我以为你看着我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我怎么知道。”黑崎一心咕哝了两句，听不真切，“那你得去上学，我居然一直是对着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耍心眼。” “我是自愿配合的。”结城莲说道。 “啊啊啊，”黑崎一心揉了揉头发，“我去商量一下，今天休息吧。” 黑崎一心从未掩盖他拥有着合作伙伴，但是至今为止，结城莲都没有见过那个人。 只不过，结城莲很感谢他们。 灵力对于他来说终于不再是不可控的存在，压切长谷部的刀身也已经修复完毕，他的身份证明让他们终于安定了下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黑崎一心带来的结果却是希望他们离开，男人表情略有些凝重，他给予了结城莲一张房产证和一把短刀。 或许有着什么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结城莲没有问原因。 他欣然答应，他去往了房产所在地——池袋。 明明是相隔不远的城市，却天差地别。 空气中灵力的含量骤然降低，如果空座町的灵力是大雨初晴的清新，池袋的灵力就是混着铁锈和血痂的浓稠。但是，又充满着人和暴力，如同未开化的社会，混乱才是这里的本色。 而黑崎一心恐怕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压切长谷部在一家咖啡厅找了一份侍应生的工作，换上西装的他确实为咖啡厅招揽不少生意，而尚且年幼的结城莲，进入了池袋幼儿园。 他们的生活被强制回归了正轨。 唯有放在神龛的短刀提示着异常。 “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在电话中，黑崎一心这么说道。 结城莲偶尔会和黑崎一心打电话，告诉他近来的生活，即使再怎么掩盖，不太正常的生活环境总是格格不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并未主动联系过他的黑崎一心却显得很是关心。 “其实还好？”结城莲解释道，“我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哦。” “那很好嘛，”黑崎一心笑着说，“我也有了个儿子，是个橘色头发的臭小鬼，回头教他叫你哥哥啊。” “好哦。”结城莲不由得升起期待，“等我放假吧。” “当然可以，你随时都可以回来。”黑崎一心许诺道，“我送给你的短刀怎么样了？” “裂痕在减少，应该和长谷部来自同一个地方。”结城莲回答道，一脸的笑意，“长谷部可能也不太想让我唤醒他。” “你直接问他的话，他会告诉你的吧。”黑崎一心提议道，仅仅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为对方冠了结城莲的姓，就得到了明显态度转变，他可太清楚压切长谷部对结城莲的感情了。 想要知道刀名，完全是因为结城莲没能唤醒这把短刀。压切长谷部出现得莫名其妙，结城莲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同样地将刀拔出刀鞘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流向短刀的灵力说明了这把刀的特殊之处。 黑崎一心建议从刀名入手。 “也不用非要他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找。”压切长谷部既然在第一眼看到短刀的时候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就已经很说明他的态度了。 虽然在发现结城莲正在寻找刀名之后，他就立刻主动地想要告知其姓名，是结城莲主动拒绝了他，这并不是一件非常着急的事情，他也乐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结城莲已经成为了图书馆的常客，就是为了能够找到这把短刀的出处，但是这对一个并不怎么敏感的人来说太过艰难了。 压切长谷部在刀剑历史上也算一把名刀，但是就算将压切长谷部的本体拿出对照图片，结城莲也只能得出配色相似的结论。现在，面对这把不知名的短刀，他可能没有办法通过书籍找到他的出处了。 或许可以等待刀身修复得七七八八之后，拆出刀茎看看。 7、第 7 章 “厚藤四郎，后藤藤四郎，博多藤四郎，药研藤四郎，诶？”正在念名单的结城莲眼前飘过一片樱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发紫瞳的少年。 “大将，药研藤四郎，请多多关照。” “成功了，”结城莲愣了愣，随即笑容满面，“哇！” 结城莲其实已经放弃了短期内找到刀名，只不过是整理出了可能的短刀名单，试图对号入座而已，不料只是念出刀名就能成功唤醒刀剑。 而感知到灵力波动的压切长谷部也很快赶到。 很明显，看到新同事的压切长谷部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但是他们仍在在结城莲面前友好地走了一套初次见面的流程。 比起被主人卖掉的压切长谷部，药研藤四郎的经历或许更好一点。 他是在战场中碎刀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得以保存，但是他确实和原来的本丸失去了联系。 “那你会想要回去吗？”结城莲问道，他们此时正坐在院子的椅子上，药研藤四郎正在剥着花生。 “并不会，大将，您才是我现在的主君。”药研藤四郎恭敬地说道，“往事不可追，药研藤四郎并非一振稀有的刀剑，他们或许很快就会有一振新的兄弟。” “可那也不是你了啊。”结城莲有些感慨，“长谷部说过，你们并不会有彼此的记忆，那不就是两个人了吗？” “大将并不想要我吗？”药研藤四郎反问道。 “怎么会啦。”结城莲立刻反驳，“好嘛，我不问了。” “请您原谅我的冒犯。”药研藤四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自己的反问致歉。 “嗯，嗯。”结城莲重新看回对方熟练的动作，放空了思绪。 真相或许并不只是药研藤四郎说的那样，只不过他也只需要知道对方的态度就可以了。 “所以，那是一振药研藤四郎。”黑崎一心在电话中说道，“那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很好啊。”结城莲倚在压切长谷部身上，含含糊糊地说道，“感觉像多了一个哥哥一样。”说是父亲也不为过，只不过看着药研藤四郎的脸，无法说出口而已。 “我这里也忙完了，”黑崎一心话头一转，“要不要来玩玩一护那小子，现在还挺好玩的。” “好啊，我问问药研。”结城莲点头应道。 多了一个药研藤四郎，结城莲明显感觉生活舒适度上了一个台阶，倒不是说药研藤四郎做得有多好，而是压切长谷部终于不用身兼数职照顾他了。如今，在压切长谷部出去工作时，药研藤四郎会将结城莲的生活安排得妥妥贴贴，而当压切长谷部回来时，他就会几乎消失在结城莲的面前，留下结城莲和压切长谷部单独相处。 压切长谷部对他的敌意也看似越来越少，结城莲也不知不觉更加依赖他了。 真的是非常可靠呢。 “药研，我们去空座町怎么样？”结城莲在晚饭时问道，“黑崎先生邀请我们去玩。” “再过几天就是春假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药研藤四郎点点头，顺手给结城莲盛了碗汤，“今天的饭菜还满意吗，大将？” “嗯，超赞！”结城莲主动咬上压切长谷部递到面前的汤匙，竖起了大拇指。 药研藤四郎的手艺确实不错，这段时间也经常留在厨房当中研究菜谱，好歹是解放了已经吃腻幼儿园食堂的结城莲。 “那您需要和您的朋友说一声吗？我记得你们说要去远足的。”药研藤四郎问道，“另外我给您准备了牡丹饼和一些点心，明天可以带去学校。” “不用，静雄不会在意这个的，我也不会整个春假都一直呆在那里。”结城莲认真点头，“牡丹饼可以多带两个。” “你们家是开点心铺的吗？天天都有这些东西。”平和岛静雄正吃着牡丹饼，一边说道，酥皮的碎屑黏在了嘴角。 “才不是，这是特地给静雄做的。”结城莲小口吃着曲奇饼干。 “什么啊。”平和岛静雄的声音突然变大，引得周围的学生猛地一静。 “因为静雄好像挺喜欢的，最近长谷部在练习西点，好吃了之后带给静雄吖。”结城莲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反而像是火上浇油地说道。 “谁说我喜欢啦。”平和岛静雄倏地站了起来，耳朵变得通红，在安静的教室里，甚至有着回声。 “而且，一起分享点心是好朋友一起要做的事情吧。”结城莲笑嘻嘻地说道，“如果今天带了点心就可以和静雄坐在一起玩了呢。” “哼。”终于找到台阶下的平和岛静雄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周围也重新恢复了吵闹。 结城莲当然不会只给平和岛静雄一个人带点心，偶尔分出去一点的零食，其实很有利于班级关系的发展。 平和岛静雄在班级里，就像是班霸一样的存在，所有学生都避着他走，也包括老师，这是结城莲一转学过来就发现的事实。 但是通过观察，他发现平和岛静雄并不是一个喜欢欺负同学的人，他只是一定程度上地，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才导致好想许多人都害怕他。而和一个被大家害怕的人做朋友确实有着各种好处，最明显的可能就是，结城莲的幼儿园生活过得非常快乐，没有人想去摸老虎胡须。 对结城莲来说，平和岛静雄或许确实容易暴躁，甚至还有怪力，但是事实上，他的脾气非常好。 ——啊，好像这两个脾性不能放在一起说。 但是这确实就是结城莲的想法。 因为平和岛静雄生气的点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只是在常人都会生气的时候显得特别生气而已。 所以，还是很好相处的嘛。 ---- 两人的结识起源于一次绘画课，老师希望同学们能够画出自己最喜欢的人。 “莲君画的什么？”老师蹲在他的身边，“是什么人吗？” “是山神大人。”结城莲努力发挥了自己的绘画天赋，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看出是个人形就很好了，这样的问题似乎从出了山之后就一直存在。 “那为什么山神大人的旁边是一根棍子呢？”老师继续问道。 “那是打刀。”结城莲纠正道，“是刀剑付丧神。” “所以这就是莲君最喜欢的人？”老师有些疑惑，这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对啊，最喜欢的是刀剑付丧神，第二喜欢的就是山神大人。”结城莲知道老师想教什么，在他这样的年纪，见到的最多的人无非就是父母，家庭或许才是这次绘画课的主题，而正是因为自己画的并不符合所谓的标准答案，所以才会得到老师的追问。 毕竟就算是隔壁的平和岛君也正在画他弟弟。 有些烦躁。 两人关于绘画内容的对话被其他孩子听到，瞬间引起了讨论。 “可恶，莲君太狡猾了，我也要画我最喜欢的零食之神！” “没有这个神明啦，笨蛋。” “你才是笨蛋，刀剑都可以有神明，为什么零食没有。” …… 于是，一场好好的绘画大赛就变成了我最喜欢的东西的炫耀比赛，教室里变得哄哄闹闹的。 太吵了，结城莲更加烦躁，学生很吵，老师也很烦，哪里有那么多问题。 然而就在吵闹之际，隔壁的平和岛静雄突然暴起，举起了桌子。 房间瞬间陷入了沉寂。 被桌上的蜡笔砸了一头的结城莲，在生气之余突然感到清醒，他甚至对自己的情绪感到了茫然。 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生气的啊。 果然是被压切长谷部的百依百顺惯坏了吧。 结城莲如此认定道。 为了感谢平和岛君的倾情指导，在对方呆在医务室的期间，结城莲主动靠近了平和岛静雄。 “我叫结城莲，你叫什么啊。”结城莲明知故问道。 “平和岛静雄，怎么，想报复我吗？”平和岛静雄皱着眉，他知道这是被他不小心丢了满头蜡笔的人。 “我能叫你静雄吗？”结城莲并没有理会孩童的恶声恶气，“我没有想那么做啦，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 “你不害怕吗？”这样的反应是平和岛静雄不曾想到的，也是他并不会应付的类型。 “是挺害怕的，不过如果我和静雄君做朋友的话，静雄君是不是就不会伤害我了。”结城莲问道，“所以，做朋友吗？” “可以啊。”平和岛静雄依然梗着嗓子说道，但是明显气弱了很多。 “那，拉钩哦，静雄君以后不会欺负我。”结城莲勾起小指，“也要叫我莲。” “知道啦。”平和岛静雄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脑袋，看上去动作幅度极大却非常轻巧地和结城莲拉了勾。 ---- “对，静雄的家离我家也不是很远呢，要不然我们去公园吧。”结城莲突然说道，“我还没有去过呢。” “我先说好，我可不会和他们一起玩。”平和岛静雄说道，他从来没有拒绝过结城莲的请求。 “我就是去看看嘛，秋千也好，单杠也行，我也想知道大家在玩什么。”结城莲笑了笑，摇了摇对方的胳膊，“一个人玩太奇怪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就不会不合群啦。” “知道啦。”平和岛静雄假装淡定地说道。 事实上，两个人也确实不是很感兴趣。 “好像真的很没有意思诶。”结城莲看着正在玩躲猫猫的一群同龄人，“算了，我们回去看漫画吧。” “又是你啊，结城莲。”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8、第 8 章 “你好啊，真人。”结城莲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居然又见面了。” ---- 这个小孩就是结城莲刚到空座町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如果是善意的，还能说世界真小真有缘，但是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的恶意特别大，那大概说的就是阴魂不散了吧。 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只是从对方与朋友的对话中得知他叫真人，在自己尝试性叫了之后，对方也没有反驳。 如果光从这一件事来说，结城莲还能说对方可能是比较别扭的性格，但是之后他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结城莲不理解，先不说自己是如何惹到他了，小孩子的好恶可能会来得莫名其妙，既然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呢？ 特别是对方特地转学到了自己的学校，太好了，不是一个班。 这并非是结城莲的错觉，作为一个家庭殷实的孩子，真人用极快的速度成为了孩子王一样的存在，偶尔也会带领他的小团队来找自己的麻烦，只不过平和岛静雄威名远播，敢于跟随的同学很少，能多坚持几次的就更少了。 从那以后，真人看上去像是放弃了自己找麻烦的行为，但是每次看到结城莲就会这么阴阳怪气地打个招呼。 结城莲曾经怀疑真人的父母，那对看上去恩爱的夫妻是否真的感情和睦，又或者两个人是否对孩子不够好，毕竟真人脾气暴躁，早熟过头了，那并不是一个沐浴在爱里的孩子会有的表现。 因为这样的猜测，结城莲曾经试图用歆羡的语气面对这个孩子，讲述自己的人生，希望对方能在自己身上找到优越感，然后放弃针对自己。 “我没有父母，当时是村长从河边捡到我的。” “当时我是被轮流养大的，大家好像都嫌我麻烦，每次只会养我几个月。” “第一次见面确实是被丢弃了的，他在也没有回来过。” “你的爸爸妈妈看上去感情很好啊。” “这个玩具看上去很贵呢。” …… “可是你现在是有人收养了吧。”但是真人并不吃这一套，而且他对结城莲的了解明显是事先调查过的，压切长谷部的身份履历上是在空座町收养的结城莲。 “……嗯。”卖惨失败的结城莲只能放弃这个方案。 毕竟对方的行为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他只能尽量忽略对方的行为。幸亏不是同班同学，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有限，尽量避开对方就可以了。根据药研藤四郎的了解，对方的父亲只是来池袋做生意，很快就会离开。 ---- “你离远点。”平和岛静雄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朋友，他一直站在结城莲的一边，在知道是真人一直在针对结城莲之后，两个人甚至也起过冲突。 “我请你们吃东西吧。”真人后退两步表示无害，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平和岛静雄，又强装镇定地说道，“是新出的零食哦，莲，你也吃啊。” 孩童递出了一个半打开的纸包，里面露出了一块暗红色肉，真的很锲而不舍啊，结城莲叹气。 在上次和平和岛静雄起过冲突之后，真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这次出现，或许是示好？ 看着真人的表情，结城莲是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一点。 似乎是看出了结城莲的拒绝，真人聚集了公园里的所有人，每人分了一块肉干。结城莲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吃了甚至发出了称赞的声音，也就接了过去。 倒是平和岛静雄，接都没有接，冷着一张脸走开。或许在他的眼中，结城莲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背叛。 结城莲倒是没想要吃进去，这种看上去像是自制的东西，或许真的味道不错，但也要看看是谁给的。 结城莲看向平和岛静雄离开的方向，发现对方正在走远，倒也顾不得维系这脆弱的面子情，立即想要追上去，这种时候当然是自己的朋友比较重要。 然而就在踏出去的时候，背后穿了几声闷哼，结城莲不自觉地转过头，有个孩子捂住了肚子倒在地上，鲜血仿佛要从身体里逃离一般从口鼻溢出，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更多地人倒在了地上，发出□□。 一只手从身后袭来，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挣扎间，结城莲咽下了什么。 那是一股腥气。 再想要吐出时，却什么都没有。 就在挣扎着想吐出什么时，结城莲听到了惊呼和尖叫，又……怎么了？ 结城莲茫然抬起头，眨了眨泛起水雾的眼睛，眼泪落下，视野清晰，那是一个身材巨大的异形，但是异形身上撕裂却眼熟的衣服让结城莲瞬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在更远的远处，真人正站在路的尽头，朝着他招招手，转弯离开。 重新回过头结城莲发现那个异形几乎是转化完的第一时间向自己跑来。 “！” 结城莲不得不直接转身跑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身体正在发热，力气正在一点点消失掉。 “……这么大的仇吗？”结城莲不得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些别的东西，比如这场大庭广众下闹剧。 在一个踉跄之后，结城莲直接跪倒在地。 好疼啊，浑身都在疼。 一口血液吐出，和其他人的鲜红不痛，那是黑色的仿佛带着生命力的粘稠感。 缓过神来，本该赶到自己面前的异形还在身后。 结城莲勉强睁开眼睛，原本以为已经走远的平和岛静雄正举起路边的垃圾桶向异形砸去。 “莲，快走。”平和岛静雄正举起一个个东西向对方砸去。 现在都站不起来了。结城莲尽力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站直，却只能力竭倒下。 但在倒地之前，却一下子被人背在了身后。 一路颠簸，结城莲尽力回头看向异形的走向，指挥平和岛静雄躲开。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我就是看到真人那小子一脸坏笑地跑开才过来的。”平和岛静雄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 “不知道，突然就那个样子了。”结城莲环紧了手臂，说道，“静雄有没有疼啊。”平和岛静雄虽然力气很大，但是仍然在正常理解范围内，如果举起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重物，也会引起骨折。 “这个时候你还在想什么啊，”趴在平和岛静雄的后背上，结城莲能够感觉他的震动，“他给的那个东西你有没有吃？” “我没想吃，但是刚才可能被他塞进去了，”结城莲几乎是挂在对方身上，完全使不上力，“我可能也会变成那样吧，抱歉啊，在变成那个样子之前，不要丢下我。” 平和岛静雄就算是背着结城莲也依旧跑得很快，很快就离开了喧闹的游乐设施，异形似乎也放弃了他们。 “果然是那个小子干的吧。”平和岛静雄并没有停下脚步，“别睡，我带你去医院。” “好。”结城莲勉力挣扎着清醒，意识却不自觉地下沉。 醒来时，结城莲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甚至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大将，”在听到熟悉的称呼时，结城莲将视线转向了声源处，“您能够苏醒真的太好了。” 药研藤四郎跪坐在一边，晶莹的紫瞳里满是担心。 “药研，”结城莲尝试了几次，终于开口出声，“这里是哪里？” “是空座町，黑崎先生带我们来的。”药研藤四郎端起水杯，“您可能会有些难受，毕竟睡了很久，先喝些水吧。” 小巧的汤匙被递到嘴边，与其说是喝下去的，倒更像是流下去的，但是以结城莲现在的体力，或许连吞咽都费力。 房门很快被打开，进去房间的是结城莲从未见过的男人。 “初次见面，我是浦原喜助。”男人手持一把折扇，眼睛在帽子下面并不能看清，“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一名医学研究者。” “嗯，你好。”结城莲含含糊糊地回应着，试图偏过头看向另一边。 “长谷部去找黑崎先生了，”药研藤四郎及时补充道，“很快就会回来，大将睡一觉就能看到他了。” 这刚睡醒，怎么可能会困呢。结城莲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涌上来的困意打断了他的思绪。 再次醒来时，结城莲看到了黑崎一心和守在床边的压切长谷部。 “已经没问题了，灵力的波动已经开始平缓，仪器上的生理指标也基本正常，”浦原喜助在另一边说道，似乎意有所指，“只不过，你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我这里并不能查出来，只能看到细胞的活性增加，似乎是一件好事。” “那真的是太好了，”黑崎一心放下心来，能被浦原喜助说出口的结论基本没有出错，笑着跟结城莲说道，“长谷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医院查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你又一直高热不退，他们只知道你可能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可能是坏掉的肉。”结城莲猜测道，“或者是像肉的东西？” “但在你的胃没有找到，有可能是太久了。”黑崎一心说道，“但是你的灵力确实不正常，就像和病毒战斗的免疫系统，你的灵力暴涨，似乎也是在和什么作斗争，但是身体太脆弱了，这才会引起昏迷，现在身体没有力气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灵力会自动修复身体，再睡一觉，体力基本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静雄有没有事？”结城莲轻声问道。 “并没有，可能有些脱力，那天是由我送他回去的，第二天对方就正常上学了，对于公园里发生的事情，新闻里说的是有通缉犯逃到了那里，很多小孩和大人都失去了生命，事后也没有人查询我们的信息。”药研藤四郎开始解释道，对于这件事，他几乎是调查得事无巨细，“我们为您请了病假，除了您的好友，其他的幸存者似乎并不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 “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结城莲重新闭上了眼睛，“真人呢？” “关于久司真人，最近关于他的消息是他的父亲死亡，而他的母亲带着他离开了池袋，至于别的消息，暂时并没有查到。”药研藤四郎继续回答道，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是他害您至此吗？” “应该是。”话说的太多，结城莲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东西是他给我吃的，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东西的原因。” “原因我和长谷部会继续追查下去的，”药研藤四郎凑上前，为结城莲掖了掖被子，“现在您的体力消耗太大，如果睡不着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陪您的。” “我也在这里哦。”黑崎一心揉了揉结城莲露出来的脑袋，一如既往给人以安全感，“这里绝对安全。” 这并不是结城莲关心的，他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压切长谷部。 “长谷部？” 9、第 9 章 “属下在。”压切长谷部膝行向前，“您有什么吩咐吗？” 压切长谷部的表情与往常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在结城莲的眼中，他不该如此沉默，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过度担心。 “长谷部都没有关心我。”结城莲声音越来越轻，“为什么呢？” “属下，非常抱歉。”压切长谷部的声音压抑，只不过没有被结城莲听到，大病初愈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完成一次对压切长谷部的安抚，他陷入了沉睡。 在房间中，药研藤四郎和黑崎一心均看向了略有失态的压切长谷部。 ---- 同为刀剑，药研藤四郎当然知道压切长谷部想要什么，这把刀跟自己一样，被原本的主君抛弃，只有眼前的孩童作为自己的新主人，这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是他们新的光。可是刀剑就是这样的，他们需要一个使用人。 压切长谷部对于自己的到来只有警惕，谁不会想着只有自己一个就好了呢。 但是作为刀剑，就是应该以主人的意志为先才行，也正是因为这样，药研藤四郎才能够出现。 作为后来者，药研藤四郎并没有试图抢占对方的地位，他只是做了相关的补充工作，在压切长谷部没有时间的时候承担起照顾结城莲的工作。 结城莲作为主君是非常优秀的，在现世，他们不需要出征，唯一麻烦的就是需要挣取足够的生活费和学费。药研藤四郎受限于身体的大小，只能在刚刚成型的网络上寻找一些不需要见面的工作，而压切长谷部的工作负责大部分的开销。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结城莲，甚至是讨好他，或许理智上知道再次被抛弃的可能性极低，患得患失仍在存在。 但是结城莲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在与药研藤四郎的独处中，他诉说过自己过去的生活，是为了让彼此更加理解，同时也是为了压切长谷部。 在他眼中，同为刀剑的药研藤四郎恐怕更能体会压切长谷部的心理，付丧神仍然保持着物的特性，所以依赖主人很正常。压切长谷部曾被售卖，或许会更加不安。 但是在那些断断续续涉及到压切长谷部的叙述里，在三人相处的时间里，药研藤四郎反而竖起了防备。这振刀剑本身的性格就足够令人头疼，如今更是变成了没有主人就活不下去的打刀，结城莲或许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压切长谷部的眼神有多么炽热。 结城莲或许是压切长谷部这样的刀剑梦寐以求的主人，他会在意自己初始刀的心情，会告诉药研藤四郎他们曾经的相依为命，那是解释，也是告诫。他们拥有一段独一无二的时光，压切长谷部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这样的主人是所有付丧神求而不得的存在，或许自己的小动作也被发现了呢。曾经试图接管所有事物的药研藤四郎有些心虚。 所以在发现压切长谷部的状态不对时，结城莲会第一时间选择去面对。但这是不对的，他们不应当过多地牵扯主君的目光，甚至成为对方需要承担的感情拖累。 而压切长谷部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们自责于自己的缺位，就算那是结城莲自己要求的，刀剑本身的作用不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吗？ ---- 浦原喜助的判断并没有出错，第二天醒来的结城莲已经能够自己从床上爬坐起来了，走起路的时候或许有久卧在床的疲软而有些摇摇晃晃，但是身体确实在恢复生机。黑崎一心建议多修养几天两个护主的刀剑当然贯彻执行。 结城莲的后面被垫了好几个枕头，靠在了压切长谷部身上把玩对方的手指，听着对方低沉的声音念着不知哪里搜集来神话故事。这是上一个冬天他们最习惯的状态。另一边，药研藤四郎拿起了餐盘。 “我拿得动。”结城莲一改软趴趴的姿势，坐直了起来，想要接过来，“我可以自己来。” “明天我们回家，到时候，您可以自己吃饭。”药研藤四郎收回了手，劝道，“这与力气无关，餐盘太大了。” “好吧。”结城莲很听话地放弃了，昨天他虽然拿起了餐盘，却让汤汁滴到了床上，看着药研藤四郎收拾了很久。 病号餐并不好吃，清单异常，虽然浦原喜助说他的身体现在非常健康，并不需要忌口，但是从大病初愈的角度来看，黑崎一心和药研藤四郎都觉得结城莲需要在饮食方面注意一段时间。 “长谷部，你怎么还是不说话？”勉强吃完一餐的清汤寡水，结城莲把头埋在对方颈间蹭了蹭，然而过往早就在头顶的手还没有任何动静，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压切长谷部深沉的表情，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摸摸。” 与其说是摸头，不如说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压切长谷部以前很喜欢这样。头上僵硬的手掌像是没有上油的机械，缓慢而僵硬地开始顺着头发的方向轻抚，酥麻的感觉从头顶炸起，让人忍不住轻叹出声。 直到清醒的这两天，结城莲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年有余，别说是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平和岛静雄甚至已经升上了二年级。 长久的睡眠似乎也带来一些副作用，他只能记得此世的人生，过往如同被迷雾遮盖一般，他不再能清楚地了解付丧神的心思，过多的思考似乎会耗费更多的体力。 “我感觉我变笨了。”结城莲慢慢滑入被子，“我不会通不过入学考试吧，我还想跟静雄当同学。” “请不要担心。”压切长谷部缓声说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似乎在字斟句酌，“以您的能力并不会如此，我们可以陪您一起学习。” “是的，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入学。”药研藤四郎也在一边安抚道。 “好吧，说好了哦。”结城莲笑着点头。 但是结城莲没有回到池袋，浦原喜助的理由非常充分。 “你现在的灵力并不算稳定，如果波动过大，是有可能伤到人的，还是再跟着一心一段时间吧。”说出这句话的浦原喜助取下了结城莲手腕上的灵力平衡器，“你需要重新学习如何控制你的灵力。” “嗯。”于是结城莲又留在了空座町，只能给平和岛静雄时不时打上一个电话。 一年的时间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是担心依然存在。 “我居然睡了一年多，我都不知道，”结城莲苦着脸抱怨道，“感觉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静雄是不是也有新朋友了？” “你也是我的朋友，”电话那头的平和岛静雄沉默了一下，补充道，“最好的。” “真的吗？”结城莲高兴说道，心中的疙瘩一下被抚平，“静雄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还会来上学吗？”平和岛静雄又问道，“那部漫画完结了，我买了全套回来还没有看，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看漫画。” “是特地等我的吗，好开心。”结城莲瞬间期待值拉满。 结城莲被控制了活动范围，无聊的学习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或许就是电话了。 偶尔，也会发生其他的一些事情，比如压切长谷部找到了久司真人。 久司真人并不好找，可是他的母亲作为一个有钱遗孀，行踪还是能很快找到的。 久司真人与母亲生活在冲绳的一幢别墅里，据压切长谷部所说，女人深居简出，却为久司真人寻找保姆，只可惜那些人的下场往往都是失踪。 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压切长谷部同样给结城莲带来了当地的神话传说故事，人鱼。 传说中，人鱼的血肉能够治愈疾病，甚至能让人长生不老，这样的传说在这座城市的老人口中口口相传，明显是一个非常热门的传说。但是结城莲并没有在池袋或者空座町听过，难道是海边限定？ 在了解到别墅发生的事之后，压切长谷部并没有继续调查，这是个很小的地方，人们彼此熟悉，一个陌生的面孔总会带来议论，正如一年前搬去的久司母子，就算已经一年之久，依然是人们议论的中心。而新出现的压切长谷部也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与其等到对方发现自己，不如先发制人。 “我们无法查到您吃下了什么，但是久司真人一定知道。”药研藤四郎这么解释道，“之前特地调查过我们，那么，他一定认识压切长谷部。” 确实如此。 “哦，是你啊。”当压切长谷部出现在久司真人面前时，他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怎么，终于找到我了？” 孩童并不介意和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独处，即使对方气势汹汹。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压切长谷部笃定地说道，“那天，你给他吃了什么？” “是人鱼肉啊。”久司真人露出了明显带有恶意的笑容，“怎么样，他最后是用什么面目死去的？半人鱼？还是成为了木乃伊？又或者，他还活着？” “你知道他吃了我的东西，”久司真人看上去很是得意，“所以他是清醒着的，他是不是睁着那双鱼眼睛哭着跟你说的？” 压切长谷部面色阴沉，攥紧了双手却隐忍不发。 “一年了，我还以为我多了一个同伴，”久司真人摇摇晃晃走在石桥的栏杆上，“结果是因为你这么废物，这么晚才找到我。” 如果结城莲转化成功，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在一年内发现他有什么问题，久司真人见过他们俩的相处，压切长谷部可能都不会让结城莲受伤，人鱼的快速恢复能力不一定会被发现。 除非对方出了什么意外。 最重要的是，结城莲休学之后并没有再上学，根据他的调查，压切长谷部不可能会放任结城莲一个人，跨越城市来找他。 “不会是你动手了吧。”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久司真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副样子确实很丑。” “为什么？”压切长谷部控制着怒气，这是药研藤四郎叮嘱他要问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久司真人坐在桥边，看着远方晃荡着双腿，“是死了吧，真可惜。” “我们搬到池袋才两个月不到，”压切长谷部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其实在不面对结城莲的时候，他一直能够表现得很好。 不知道是他的猜测愉悦了自己，还是压切长谷部的表演确实戳中了他，久司真人似乎突然有了倾诉欲。 “谁让你对他那么好呢？”他看着压切长谷部，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明傻乎乎地在路边等了那么久，那么破的衣服，明显就是被丢掉了啊，还笑得那么开心。 “为什么他能找到你，而我的妈妈总是不能陪我很久？那个笑容，我一看就知道，活得很好嘛，那我就让他活得不好咯。 “都是你的错啊，你对他那么好，偏偏还被我看到了。 “其实他活着也不错，如果你领养的孩子直到你死去都不曾长大，你还能一如以往地对他好吗？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无所谓了，你一个人过来找我也算是一种答案。 “怎么，你还要杀掉我吗？你好像很生气啊。”孩童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阴狠，却也笑得肆无忌惮，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就是这么无聊的原因，得到答案的压切长谷部转身离开。 “什么啊，无聊。”久司真人看了眼压切长谷部离开的方向，放空了视线，看着脚下的水流。 或许，他是真的想过要一个同伴。 ---- 那只是一个插曲，人鱼肉似乎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信息。 学习能力依然存在的，结城莲并没有真的止步幼儿园，但是重新入学这件事并没有成行。 对灵力恢复掌控的结城莲第一时间赶到了池袋，在平和岛静雄的小学门口等待着对方放学，这并非一个惊喜，结城莲已经告知过对方了。 当人流涌出校园，结城莲如同陷入了山林，到处是比自己高的人。 “静雄！”所以发现朋友身影的结城莲非常激动，他几乎在对方回头的一瞬间就跑了过去。 “那是你弟弟吗。”在快靠近时，结城莲听到了声音，说话的或许是平和岛静雄的新同学，“很可爱嘛。” “不是弟弟，是朋友。”平和岛静雄平静说道。 这只是一段非常日常的对话，但是却提醒了结城莲一件事，在他眼中这或许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对于平和岛静雄来说，却是过去了一年有余，对方有自己的生活，或许也交上了朋友。 毕竟，平和岛静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结城莲觉得自己应该会欣慰，但是心中酸涩，第一个冒出来的感情，居然是嫉妒。 他不再是唯一的朋友。 收拾好心情走近之后，结城莲发现，原本只是比自己高出几公分的平和岛静雄已经比自己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两个人并排走在了熟悉的街道上，想到哪里聊到哪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直到结城莲比划了一下身高：“静雄长得好快，居然比我高了这么多。” “不是我长得快，莲，”平和岛静雄带着结城莲停到了游戏厅门口，那里有一个身高对照表，“是你没有长高。” “诶？”结城莲看了看长颈鹿身高表，又看了看平和岛静雄，有些震惊。 平和岛静雄的观察力一向敏锐。 ---- 结城莲并非没有长高，黑崎一心有好好给他定期体检，虽然缓慢数字一直是在增加的，只不过，他并不清楚沉睡一年的孩童生长速度又是否真的和同龄人一样，结城莲身上有太多变量了。 两位付丧神就更没有概念了，付丧神的身高从显出形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固定，而人类审神者入职时都已经度过了飞速生长的时期，在他们眼中，只要有长高不就好了吗？ 而这件事被平和岛静雄发现之后，那就有了问题。 他们重新对结城莲进行了体检，依然是一切正常。 只不过黑崎一心从过往的体检身高数据中确定了事实，他的生长速度确实比之前慢了许多。 10、第 10 章 “大概是灵力和人鱼肉相互作用的影响。”药研藤四郎得出了和浦原喜助的相同的结论，“从身体报告来看一切正常，但是不排除会有其他情况发生，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支撑。” 在结城莲昏睡的一年里，他的身体检查也一直是正常状态，与陷入昏迷的病人完全不同，心率和脑电波一切正常，甚至没有进食的需求，他的身体仿佛真的跟他感觉的一样，只是睡了一觉。 然而浦原喜助的灵力监测仪却显示着他的灵力的波动，时而剧烈时而和缓，据他所说，灵力的剧烈波动往往会反馈在身体上，而结城莲的身体监测数据和灵力波动数据的割裂，正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而久司真人曾经说过的话，也被他们逐字分析，为此，他们甚至研究了结城莲的血肉，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一切正常。 “或许，你们需要向久司真人或者其他人寻找答案。”浦原喜助的眼神意义不明，似乎意有所指。 这或许眼前唯一可选择的一条路。 但是他们去晚了一步，大火烧毁了别墅，就连久司真人也似乎下落不明。 结城莲在电话中，听着药研藤四郎的汇报。 “这场火烧得很彻底，”药研藤四郎解释道，“房子只剩下残垣断壁，应当是加了助燃剂的，据说女主人是在床上被发现的，因为暂时无人主事，我潜入探查了一番，确实有些问题，剩下的骨头太过完善，就像是制作的标准骨架，但是确实是人类的骨架。别墅中的物品遗骸位置摆放稍稍有些违和，或许东西有所移动，可能发生了争吵，也不排除是因为烧得太厉害置物架先损毁，所以产生了移动。”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依药研藤四郎的靠谱性格，能够说出口的猜测，怕也是有了足以支撑的证据，只不过既然久司真田已经消失，他们就依然需要寻找别的线索。 “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大将，”药研藤四郎的声音在电话中有些失真，“我在这里查阅到了有关人鱼的信息，似乎并不仅仅只有传说，有些书籍上甚至有着相关的文字记载，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核实。” “嗯，好。”结城莲很相信药研藤四郎的能力，“要注意安全哦，你一个小孩子没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引起警惕，我会尽快离开的。”药研藤四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他们对那里充满警惕，依着久司真人对结城莲的过度关注，结城莲并不适宜出现在那座城市里，因而交由从未出现过得药研藤四郎去调查。但是同样地，外表为未成年的药研藤四郎依旧不适合过久地孤身在外，那一样是很显眼的存在，他们并不想被久司真人注意到。 结城莲自然是希望药研藤四郎能够为自己找到答案的，但是对此他并没有太高期待，如果连明显不是一般人的黑崎一心和浦原喜助都没有一丁点关于人鱼的相关信息，那么结城莲又怎么能指望药研藤四郎能够在那所城市里找到自己身体异常的答案呢？ 结果却令人震惊，有了人鱼这样的关键信息，药研藤四郎没有找到结城莲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却真的在一些书上找到了蛛丝马迹，他甚至找到了人鱼相关的研究所甚至是名为人鱼岛的地方，在老旧昏暗的图书馆中，甚至真的有着久司真人曾经说过的人鱼肉，以及吃下后的可能性。只可惜，书中的记载仅仅只是异变死亡和成功存活这样的结局。 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结城莲短时间无需上学，小孩子的生长速度是很快的，既然平和岛静雄能够发现这个事实，那么别人也可能发现，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结城莲依然是休学状态。 既然手握线索，压切长谷部独自前往了人鱼岛探查，结果却不如人意。 人鱼岛一直有着人鱼传说，然而与冲绳的血腥传说不同，人鱼岛的传说更像是是童话故事的变体，抽中人鱼祝福的人们，将会永葆青春、长生不死，要压切长谷部来说，这样的庆典甚至不如结城莲每月举办的神祭，没有信仰没有灵力，人鱼的祝福只不过是人鱼庆典的附属，一种祝福的象征。 岛上的人们忙于生计，无人在意压切长谷部的去留。 而神无木研究所只剩下了空壳，住址空无一人，据说神无木家族已经衰落，所谓的人鱼研究也从未出现过结果，至于神无木家的人在哪里？压切长谷部暂时没有问道，只是一些老人依稀记得，那户人家有一双漂亮的姐妹，姐姐体弱，妹妹开朗，似乎研究所就是为了治愈姐姐的病而开设的。 然而姐妹的下落似乎被刻意掩埋了。 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两振刀剑明显心情不佳。 “如果，我长不大的话，”结城莲看着面容凝重的两振刀剑，笑着问道，“我们三个怎么办才好呢？” 长生不老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但是在这个普通人才是多数的世界里，长生不老者才是异类，他们将永远东奔西藏，躲避着世人的目光，难以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之下。 结城莲其实是理解久司真人的心情的，当成熟的灵魂困在孩子的身躯里时，无力感、错位感经常会席卷全身，身体的天生劣势、情感的难以寄托甚至是周围人的不理解，数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人崩溃，而久司真人或许活得更久。 不过结城莲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所担忧的是未来，如今信息资料依然以纸稿为主，网络尚未普及，问起过去的消息只能靠人们的记忆或者少许的文字记录，然而未来是电子信息的时代，互联网的记忆永不褪色，到时候，异类将更加显眼。 “大将无须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药研藤四郎探身抱住了状似困扰的结城莲，“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属下也是。”过往总是能说出那些让人难以招架的话语的压切长谷部，此时却难得的口拙，独自出行没有带来有用消息的他似乎更加消沉。 他们都真心实意地想要安慰他，并拥有了相应的觉悟，这倒显得刻意丢出问题的他落了下乘，结城莲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数年前的信息并不是靠着几天的搜罗就能全面的，神无木姐妹的下落仍然能够挖掘，人鱼或许少见但是绝不可能只有久司真人一个，他们还可以慢慢寻找。 结城莲并不想陷在人鱼上，或许他现在的身体仍然有着未知的风险，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与黑崎一家和浦原喜助告别后，他们住到了长野，这是结城莲选择的地方。 吃过了人鱼肉却住在人鱼研究所曾经所在的地方，结城莲的心还没有这么大。至于选择长野的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那难以言说的水腥气，又或者只是因为这里的风景很像是他曾经呆过的村庄。 总之，去往长野这件事没有人反对。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人家住在了长野，对于神无木家族的调查没有停止，只不过药研藤四郎不再依靠寻找侦探去探查，比起这个，他更倾向于亲自去验证，偶尔是他偶尔是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在长野县很受关注，毕竟一个成年男性带着两个孩子的组合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即使他们自称是三兄弟。然而人们更多见到的是母亲带着孩子生活而父亲缺位的家庭，让兄长带着两位弟弟生活，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议论纷纷，更何况这个成年男性似乎并没有需要出门的工作。 这样奇怪的组合却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孤立，源于他们有一个似乎身体不好的弟弟。 虽然压切长谷部看上去总是紧锁眉头，但是为了能给买到新鲜的食材，他和药研藤四郎第一时间就打进了家庭主妇的社交圈，两个人对于挑选食材的精通、在家务上的独有技巧，足以让女性对他们充满好感。 “不要太娇惯孩子啦，”吉川千惠领着手提袋对药研藤四郎说道，“这么挑食可不好呢。” “我不想他吃的不开心，”明明是少年的形象的药研藤四郎总能让周围人认为他非常可靠，然而他却在强调自己弟弟不挑食这件事上异常执着，“莲君本身并不挑食。” “是，是。”每当这个时候，吉川千惠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笑，结城药研的可靠形象总在他坚持自己弟弟没有缺点这件事上荡然全无。 不仅是他，结城家的长子结城长谷部也对此非常执着，因此，即使结城莲很少露面，即使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也依然没有人对他怀有恶意。 结城家的弟弟似乎身体不好，暂时并没有去上学。三个人租住在一幢独栋的别墅中，很多人路过时都能见到，院子里总是飘着需要晾晒的东西，其频繁程度让不少家庭主妇望尘莫及。 至于工作？ 他们成为了侦探。 或许是为了收集信息又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考虑，总之，药研藤四郎与压切长谷部成为了网络上的无名侦探。 两个人似乎效率奇高，在口口相传中有着不低的评价，那些在邻居眼中的出门，都是为了去外地调查，只不过人们更关注年长者，从而忽略了药研藤四郎偶尔的不出面。 总之生活就是这么过了下去。 直到结城莲捡到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11、山神番外 对于山神来说，他本就只是由于人们的祈愿而产生的，因人而生因人而灭，这样的结局他早有准备。近年来，随着人类科技的兴起，人类越来越少，同时信仰也在逐渐减少，他清楚地知道，当山脚下那个村庄真正消失时，他可能也就会消失了。 这并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他本就诞生于人们的信仰之中，如果人类能够依靠自己而不再寄希于神灵，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人们学会了养殖，所以他不再需要刻意养出漫山遍野的可食用无危害的小动物；人类学会了耕地，所以他不再需要不断催熟山中的可食用的果实；人类发掘了科技，所以他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天象进行预警和保护。 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越多，他所需要动用的灵力就越少，这么看来，就算信仰流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已经很久都不需要特地为人类做些什么了。 直到某天，他救下了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幼崽，对于他来说，幼崽全身都散发着目可见的灵力，装着幼崽的篮子一进河流就在无声无息地下沉，这并不是人类口中的“让命运选择你是否能够活下去”，而是让河神留下这个灵魂，留下这个羸弱却成熟的灵魂。 山神选择了庇佑，他将篮子送到了山脚下那唯一还确实存在信仰的村庄，看着自己的信徒从河边捡起这个幼崽，看着这个幼崽一点点长大，快乐、疑惑、悲伤、生气，看着这个幼崽的喜怒哀乐，懵懵懂懂参加着村庄祭祀山神的活动，却没有收到任何的信仰。 真是可爱呢。 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是山神并不在意，走掉的人类并不信仰他，他也不需要关注他们以后过得如何，但是幼崽变得焦躁，是因为没有人一起玩了吗？ 山神让幼崽捡到最甜最大的野果，捕到最肥美的鱼虾，将山中最可爱（肥硕）的动物送去和幼崽作伴，可是他不能陪幼崽说话也不能陪伴幼崽玩耍，幼崽的精神依旧不是很活跃。 他无法和幼崽说话与见面，他早就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身上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山神并不明晰，但是别墅外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足以揭示别墅中的事件，别墅的主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获得了刀剑付丧神的分灵，并希望能够因此长生不老。 人类总有这样可爱的想法，山神并没有因此而关注这件事。 当转换现世和灵界的时候，人类总会发现事实的。 但是幼崽发现了一振尚未消散的刀剑，到处散逸的灵力保存了刀剑本身，山神突然想到，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一振被改造的付丧神，他无法自主产生灵力，会主动缔结契约而不受自己控制，甚至会因为相同的灵力构成不自觉地亲近自己的契约者。山神看得很清楚，这样的付丧神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侍者，既然这样，如果幼崽能够因此而快乐起来，他也不介意帮帮忙。 于是在幼崽合上刀剑之时，山神稳固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山神大人，我能不能把压切长谷部放在您神社的附近呢。”这是幼崽第一次呼唤自己，幼崽的灵力绵软地触碰着他，但是山神知道，幼崽还没有办法接收到自己的回应，但是幼崽自己想到了方法，他拿来了一捧花瓣，“画一个圈圈，如果花瓣在圈的数量是单数的话，我就当您答应了。” 没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山神想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为谁做过什么了。 他吹散了花瓣，为了不让幼崽太过辛苦，只小心翼翼地留下了五片，分得很开，一眼就能看到。 能够认识一个付丧神还是有用的，山神感受到了幼崽的些微信仰，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山神能够借此加强对幼崽的链接，能够更加亲密地关注他。 付丧神的神格濒临破碎，虽然山神并不在意，或者说，其实堕落成妖的话，对幼崽的负担会更小。但是，有些事情总要从长远考虑的，于是山神压制了付丧神的神志，引导幼崽的灵力缓慢修复着神格，不能太慢，神灵和人类的时间总是不太一样，山神并不想在一错眼之后，连幼崽的灵魂都找不到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幼崽每天都在供奉他，他很快就能和幼崽说说话，教教他怎么使用灵力，幼崽每天散逸的灵力温养了整座村庄，自己的信徒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或许能够安静死于寿数已尽而非病痛对人类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吧，他们开始轮流抚养幼崽。 幼崽为了付丧神，提出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于是所有人都在自己家里为幼崽隔出了一个单间，他们都在为了养育好幼崽而努力。 山神很高兴能够看到幼崽身上闪起金光，那是很好的东西。 千代纱织是个很努力的小女孩，可惜终其一生山神都没有感知到她的灵力，但是她教会了幼崽跟自己沟通的方式，幼崽成为了神祭的主持，山神开始期待每个月的神祭，并不需要很久，他就可以和幼崽说话与见面。 但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就连神明也不可以。 人类总是很奇怪的，明明是自己丢弃的东西，却不允许其他人染指。明明是被年轻人舍弃的村庄，山神早就做好了和村庄共同湮灭的准备，可是仅仅是因为一些哄幼崽的玩具，离开的年轻人重新回来，只为了带走幼崽。 幼崽离开了，是被千代纱织的孙子带走的，他没有带上自己的玩具，但是付丧神跟着一起走了。 这是山神做的最好的决定。 那天，在领地边界，他看到了幼崽停下的脚步，听到了每月不变的铃声。 是告别吧。 从那以后，他只能感受到幼崽的气息，偶尔消失偶尔出现，偶尔还能听到并不是说给他的寄语，感受到那传来的些许信仰。 山神很多时候会想，幼崽学会控制灵力了吗？他在外面会被欺负吗？没有自己的帮衬，他小小的身体里装得下那么厚重的灵魂吗？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山神并不敢睡过去，他重新开始观察人类。 他的幼崽是很脆弱的人类，人类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离开村庄的人类也很少回来，但如果幼崽回来时，他在睡觉，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那些并非给自己的絮语也总是可爱的。 声音在一点点变化，他的幼崽正在长大。 “我相信长谷部会找到我的，我们一定会见面的，我一直这么相信着，我希望长谷部也能这样想。” “我在这里，快来找到我吖。”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会想念大家。” …… 那他想见到幼崽的心情，也是想念吗？ 春天时，他会记起幼崽试图做花酿酒的样子，龙胆花也开得一年比一年好；夏天时，他会不自觉地让那些幼崽常走的地方更加树荫茂密；秋天时，那些过于熟透的野果也总是无人采摘；就算是冬天，如何能下出一片漂亮的雪景也成了他的乐趣。 山下村庄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原本越来越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这就是人类的发展吗？如果发展得够好，他的幼崽会回来吗？山神这么期待着，他经营着自己的山，数着一年一年过去。 幼崽的灵力越来越强大，可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隔壁的小妖怪们变得活跃，就像几十年前一样，是那个女孩又回来了吗？大概又会闹得人仰马翻吧。 山神记得他们上次聚会时，那几个人看似头疼时则炫耀的表情，似乎能够理解了呢，或许下次聚会他也能够坦然讲起幼崽。 不过不是现在，他们的聚会对于人类来说总是漫长的，他可以等一等。 突然某一天，幼崽的灵力搭建了一座桥梁。 山中一阵激荡，各种花应季的不应季的争相开放。 “诶？不是说这里不能进来吗？”幼崽一个趔趄，山神赶紧伸出藤蔓去扶，结果就是各种藤蔓结成了一张网。 幼崽坐到了瞬间织成的藤网上，看着山神的方向。 他看到了自己，山神突然慌乱了起来，他应该说什么呢？要介绍一下自己吗？他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他是不是不该显露出自己的异常？ 幼崽似乎长大了，也不再是人类，他身上的金光更甚，而在结界的另一边，是明显与他有着灵力链结的一群付丧神。 看来，是真的过了很久很久啊。 山神有些怅然。 “我回来了，”幼崽并没有愣很久，他站起身，笑着跑向了山神，“山神大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山神没有感受到他的信仰，但是温和的灵力一点点传来，就像幼崽的笑容一样。 “欢迎回来，莲。”山神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清风吹过，龙胆花落。 我一直在这里。 等你。 12、第 12 章 事实告诉我们，地上的东西不要乱捡。 在好奇捡起地上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之后，天旋地转，结城莲一眨眼就站在了一个破旧的庭院里，三围都是连廊，清风吹过，铃声响起，他发现有一处挂着摇铃。 他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瞬间。 “有人吗？”结城莲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回答他的，只有吹过的风，清风吹过无阻碍，这里大概没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人，就算试图拨动手中的罗盘，也毫无作用。 灵力似乎完全调动不起来，他大概是不能主动回去了。 ---- “那我进来咯？”结城莲加大了声音，脱下鞋站到了连廊上。 依然没有人回应，走在木质的连廊上，木板随之响起嘎吱声，在这似乎空无一人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些让人不适。 这个地方虽然破旧，但是相当干净，看上去就是被好好照料的房子，在浅浅环绕一圈之后，结城莲不得不确认，这个地方确实大的很，仅仅只是走了半圈，他就已经累了，连廊之外仍能看到木质的建筑，层层叠叠似乎完全没有尽头。 手上的手表已经指向了六点，这里的天空却依然明亮，完全没有逢魔时刻的样子。 结城莲拿出了随身带的御守，那是药研藤四郎特地给他缝制的，说是御守，其实只是放了些小东西。 例如一些现金，还有一个铃铛。 结城莲拿出了那枚他从神乐铃上拆出来的铃铛，不知为何，自从离开了村庄，这枚铃铛就再也没有响过，铃心还在，但是铃铛就像哑了一样，除非，结城莲跳起神祭舞。 只不过和主持神祭时不同，他再也没有那种沟通天地的浑然天成，就像，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但是神祭舞对付丧神依然有效。 困意涌上心头，结城莲抓着铃铛揉着眼睛，意思意思跳了两下，无法调动的灵力重新出现，似乎链接到了什么。 “暂时安全。”结城莲试图传递出这样的意思。 理论上，他应该睡在外面，虽然这栋宅子里现在没人，但是明显有被好好照顾，在没有获得主人家的允许之前，是不好进入别人的房间的。 理智上是这样，但是感性上并非如此，结城莲不愿意。 从压切长谷部出现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委屈过，他已经不是那个能够自己安慰自己的孩子了。 这种事情是越想越委屈的，他甚至会有些埋怨，不曾阻止自己的付丧神。 就在此时，前面一间房门被打开。 看结城莲似乎没有反应，另一扇门也缓缓打开。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大概会是一个鬼故事，但是已经被困意和委屈冲昏头脑的结城莲并不在意。 既然门已经主动打开了，他就能进去睡觉了。 结城莲走向了最先打开的房间，里面是已经铺好的床，勉强还记得要把鞋子放在门口的结城莲也只记得了这一件事，他几乎是沾枕就睡。 ---- 且不论现世的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遭遇结城失踪这件事反应如何。 睡醒之后重新恢复理智的结城莲看着床头的刀架以及上面的纹路，重新陷入沉思。 尽管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对自己曾经的本丸生活讳莫如深，但是他们有好好给结城莲讲述时政的工作、本丸的日常工作以及本丸布局当做偶尔的素质拓展小故事，所以，结城莲的理论知识是非常丰富的。 如果说昨天站在部屋群中的结城莲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脱离昨天的视角，他回想起来，这个地方确实很像是两振刀剑口中的本丸。 第二个问题是，没有人来找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结城莲意识到。 即使这里好像有被好好照顾，但是睡了一夜的结城莲并没有人来打扰，难道，清洁是自动的？那就大大不妙了，如果这里有人或者有刀剑，他还能有询问对象，如果这里只是一座空宅，他恐怕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或许是地方陌生没有睡好，结城莲还是有些困倦，他压下睡意，看了看已经关好的房门，倒是没想起来自己昨天进门时有没有随手关门，但是想到昨天在自己面前自动打开的门，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试一试，这里有没有神灵的存在。 结城莲将神乐铃缠绕在手腕上，认认真真跳起了神祭舞。神祭舞是很消耗体力的，或者是灵力？结城莲很多时候并不能区分他们。 一曲舞毕，灵力确实有了接受对象，就像一个绚丽的开场，结城莲的面前出现了樱花飞舞的场景，重新获得视线之后，他看到了一群人在围观自己。 说实话，还挺吓人的。 但是对上视线之后，显然对方也被吓到了。 双方都进入了沉默，就在僵持之际，门外传来声音。 “我做了早点，”推门被拉开，“那位大人醒了吗？” 门外是一个穿着围裙褐发青瞳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健壮厚实，但是端着小餐桌的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攻击性。 结城莲迅速跑到门外，与男人擦肩而过，昨天可能被随意放下的鞋已经整齐地放在门外，结城莲也没有跑远，他只是让自己躲到了廊柱后，观察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是他没有见过的各种发色，并不是每个人都佩戴刀剑，但是男人们明显超出普通人的优秀容貌，和自家付丧神相似的灵力波动，大约就是本丸里的付丧神了。 没有人来追他，他们甚至都没有全部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中的人们也朝着相反的方向退去，有些人甚至坐到了走廊上。 他们在试图减少给自己带来的视觉压迫感。 所以昨天，不一定是这里没有人，而是有可能自己看不到。 结城莲没有再盯着那一群人，反倒是背过身靠着廊柱，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大人是怎么进来的呢？”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结城莲一个激灵脚下踏空。 然而摔倒之际，手腕被人握住，腰后和颈后同时被一股力量托住，结城莲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金发蓝瞳的少年，少年满脸的紧张，握住自己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哦呀，您有没有摔伤呢？”而稳住自己的是另外一人，结城莲半躺在对方怀中，除了能看到眼前的少年，还能看到半片天空和屋檐，至于抱住自己的男人？结城莲只看到了一个看似手感很好的白毛球。 “摸一摸，吓不着。”结城莲腾出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原本以他的胳膊长度大概是够不到的，但是少年非常主动地将自己送了上来。 “谢谢你们。”结城莲的脚踩到了实处，抱住他的男人并没有起身，而是就着蹲下的动作，扶着他站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结城莲才看到了对方的长相。 和少年的精致相比，是比较凶的样子呢，粉红色的头发不像是固有印象那样的温柔，反而狂放不羁地支棱着散在胸前身后，并不是很能蔽体的上衣，让肌肉展示得淋漓尽致。 反倒是刚才那个遮掩视线的毛球显得格格不入了。 “这里是哪里？”结城莲看向了少年。 “是本丸哦，编号a0128。”少年解释道，“您是怎么来的呢？” “是这个。”结城莲将手放入衣袋中，想要将捡到的东西递给对方，意识却突然下沉进黑暗。 然而只是一瞬，仿佛是打盹撞上了桌面，结城莲突然茫茫然睁开眼睛，咂了咂嘴，咽下了嘴里的甜汤。 可能，是低血糖？结城莲有些诧异。 他被重新带到了昨天睡觉的床榻上，身后是熟悉的人体靠垫，面前举着勺子准备喂自己的男人同样胸肌发达，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的耳朵。 结城莲身体前倾，主动咬住了勺子，双手举高。 男人低下头，结城莲很顺利地抱住了他的头，手下的头发十分柔顺，但是头顶的耳朵也并非是耳朵，只是像耳朵的头发而已，结城莲用食指绕了绕，只是更加确定没有使用定型水之类的东西了。手下的头发手感非常好，或者说，除了耳朵，其他地方的手感，也很好。 “勺子可能有些重，您可以松口吗？” 结城莲顺从地让面前的人拿走了勺子，回笼觉让他清醒了不少，少年正手足无措地跪坐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入口的是常见的红豆汤，虽是甜汤，也能尝出红豆的清香。 “非常抱歉，我们从您口袋中拿出了这个。”少年低下头，双手似乎举着什么东西举过了头顶，是结城莲做着看不到的高度。 “我们找到了您的时空转换器，”身后的男人抬手拿下了少年手中的东西，举在了结城莲的面前，却并没有让他接过来的打算，“只是能告诉我们，您是如何获取到这个的吗？” “捡到的。”在试图伸手去拿却被躲过之后，结城莲没有再尝试，“然后就过来了。” “您可能需要等一等才能使用这个，”男人的声音柔和却也不容置疑，“这个转换器应该是特制的，专门用于本丸和现世之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链结到了我们这里，但是只要您对他进行回拨，您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可是，我昨天试过了。”结城莲说道，因为对面的男人又给他为了一口红豆汤，所以声音含含糊糊的。 “可能是您的灵力不够，”男人笃定道，“您再休息一段时间，或许就能启动它了，在这段时间，我替您保管这个，可以吗？” “……好哦。”结城莲倒也没有反驳，关于灵力的使用，他一直是一个半吊子，黑崎一心能够教会他收敛自己的灵力已经是花了大力气，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直没有分清收敛灵力和全身用力的区别，反正他现在也确实不太能感觉到灵力，“那什么时候可以啊？” 说着这句话的结城莲回过头，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青年，与压切长谷部相似的运动服下穿着贴身的衬衫，半长的白发束在身前，粉色的眼眸中透着笑意：“您再睡一觉就可以。” “要刷牙。”结城莲突然想起这件事，虽然现在看来外面依然亮如白昼，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大概已经算得上是第二天了。 那么事情又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呢？不知道是不是温度过于舒适了，又或者是背后这个人的怀抱和压切长谷部的很像，结城莲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思维有些迟钝。 当结城莲站在水池面前的时候，他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机械地开始动作，有点茫然为什么有好几个人围观自己刷牙，但是困意已经浸染了他的思绪，他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就算是面巾擦拭着自己的脸，他也只是喟叹着舒适的温度，完全没有睁开眼睛的想法。 ……诶？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 感觉没醒了多久的结城莲再次陷入了沉睡。 13、第 13 章 再次醒来时，结城莲被告知可以回去了。 “如果可以，请您回去之后好好保管，不要让他落到其他人手中。”这次面对他的，大概是全体的人员，结城莲能够看到他们基本都带着小伤，为首的是一位蓝发蓝眼的青年，“我们会尽快申请更换坐标的，请您也不要随意使用，如果落入时空乱流中，会非常危险。” 青年容貌昳丽，声音带着不同于他视觉年龄的老成，很像是平常药研藤四郎给自己上课的样子，如果非要比喻，大概就是岁月的沉淀吧。只不过，他言语中的含义让结城莲不是很想接受。 “我不可以再来了吗？”结城莲问道，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虽然可能与上一任的主君感情并不亲密，但是和自己的同伴并非如此，即使只是旧友重逢也是好的，但是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到了别人家的钥匙，好像也不太好。 “不可以哦，”青年叹了口气，“您不可以这样给我们希望呢。” “？”结城莲有些茫然这样的回答，“什么希望？” “您的这一次出现，已经是我们的奢望了，”青年带着柔和的笑意，倒是像极了药研藤四郎面对自己时的样子，“我们呐，本来已经准备就这样挣扎到无法动弹了，只是这对您来说并不安全，就当这只是一场梦，这块罗盘，怎样都好，即使就这样丢回原地。” 青年言语温柔，却有些哀伤，听上去似乎都是为了自己考虑，但是不论是作为孩子还是曾经的成年人，都不会有人愿意有别人替自己下决定，即使那是为了自己好。即使是撞南墙，也要是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那个吧？ “我听不懂。”结城莲看似有些惶惶然，“我被讨厌了吗？” 结城莲很擅长这个，或者说，他习惯这个。幼年的身体总是会给人带来一些麻烦，但是在面对这些对自己抱以优待的人，这样的表现总是有用的。 “……您这样，要让我如何回答呢？并没有哦，”青年轻叹了一口气，“您回去吧，家中是否有人在等您呢？如果下一次，您仍然能够过来，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那，约定好了？”结城莲看着青年，问道。 “约定好了。”青年点头。 对于这些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刀剑来说，或许说些似真非假的承诺，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尤其是对象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他们大约是无法再相见的了，那个本丸估计会第一时间改变自己的坐标。 “所以说，您进入了一个本丸。”药研藤四郎正跪坐在地上，有条不紊地熨烫衣服。 “嗯。”结城莲含糊地应声，双手被压切长谷部握在掌心，背后覆上了一层温热，将带着余温的衣服慢慢叠好。 两相搭配，将这两日没有做的清洗工作补足，听到这话的压切长谷部的动作有些许停顿，却又仿佛只是错觉。 “不管怎么说，大将，欢迎回来。”似是忽然想到，药研藤四郎转换了话题。 “我回来了！”结城莲这么说道。 很多时候，他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只是面对药研藤四郎郑重其事地说“欢迎回来”，结城莲也会回应一声，如此颠倒顺序的“我回来了”，似乎也恰到好处。 对话倒是普普通通，药研藤四郎的语气一如既往，压切长谷部也是。 但是结城莲并不能忽略自己刚回来时的场景，或许是定位过于准确，当回到现世时，结城莲甚至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几乎是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本丸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除了在原地虎视眈眈的药研藤四郎。 这可太稀奇了，药研藤四郎也能用虎视眈眈来形容。 不同于压切长谷部，药研藤四郎在结城莲的面前一直是更靠谱更冷静的那个。同时，相比于压切长谷部皱着眉的劝导与百依百顺的大包大揽，药研藤四郎是更加温和的那个，他会和结城莲讲道理，教导他如何去做，同时也不介意让结城莲自己去面对。 这样的药研藤四郎给了结城莲一种错觉，大概就是，如果压切长谷部因为自己而冲动，药研藤四郎会是劝阻的那一个。 ……大概是合谋的那一个吧。 “长谷部，”结城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压切长谷部的掌心抽回自己的双手，调整了面向，“我有叫你哦，你有听到吗？” “有的，主公大人。”压切长谷部也从前倾变为了正坐，过近的距离并不能让结城莲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过稍微感受一下压切长谷部周身的气场就知道了。 又不高兴了呢。 瞥了一眼看似如往常一样，但是仔细观察就知道比平常阴郁的药研藤四郎。 他们掩盖得很好，结城莲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现的，大概就像是呼吸一样，就那么知道了吧。 结城莲不知道该如何表现，不是已经好好回来了吗？对于自己的两振刀剑，他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我们要去玩吗？”结城莲问道，“本丸。” “大将想去吗？”没有结城莲和压切长谷部的帮忙，药研藤四郎用更快的速度完成了最后的熨烫和整理工作。 “想去。”在涉及自己意愿这方面，结城莲没有掩盖过自己的想法。 从本丸回来后，本以为会重新陷入沉睡的结城莲并没有困顿感，他很想搞清楚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论是黑崎一心等人还是压切长谷部他们都不能给予他答案，或许重新体验一次那种感觉会更有效。 但是正如他所想的，时空转换器不再能使用，仿佛成为了一个一次性用品。 而就在结城莲想要放置之际，他突然被告知，拐带他的犯罪人员已经找到，想要请他去指认对方，但是为了防止造成二次伤害，他们事先与压切长谷部商量这件事。 这可太奇怪了。不仅仅是结城莲觉得奇怪，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也不清楚缘由。 在结城莲消失的第一时间，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就知道了，灵力链结这件事或许平常难以感知，但是一旦消失，对两振付丧神来说却异常明显。压切长谷部第一时间赶到了灵力消失的地方，而药研藤四郎则去警局报了案，虽然想隐姓埋名，但是他们也不介意借助警方的力量，尤其当涉及到结城莲的安危时。 结城莲归来的第一时间，药研藤四郎也通过电话向警局销了案，在接受几位警官的上门问询之后，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下文。 结城莲的失踪被认定为是一次拐带事件，虽然摄像头稀少，但是结城莲消失的地方并非是什么偏僻小道，即使没有拍到结城莲消失的画面，警察确实第一时间锁定了他消失的范围，同时也锁定了嫌疑人。 并非是抓到了现行，只不过男人的表现过于奇怪，不论是慌张的神色还是警惕的动作，都表现出了他的可疑，而在结城莲失踪之后，对方曾经几次返回现场，一直在原地等待的药研藤四郎也可以作证。 所以即使没有拍下对方拐带的影像，警署仍然选择上门问询，一问就发现了对方神色有异、意图逃跑，当即实施逮捕，并从住处找到了几件古董仿品和大量现金，收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唯有一件，对方不承认自己进行过幼童拐带，警方确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需要结城莲的协助。 结城莲没有拒绝，他也很好奇，自己的失踪究竟为什么会真的有一个嫌疑人。 他们进入了警局的会客室，但是在即将见面之际，见面暂停了。 透过窗户，结城莲能够看到了几个明显穿着特殊统一服饰的人出现，长野县的警署并不大，警长并没有自己独有的办公室，他们只能在大厅和警长进行交涉，意图带走所谓的嫌疑人。 一时间，大厅哗然，议论四起，结城莲能够听到不少警察的义愤填膺，说的大多是“明明是我们先抓到的”“这种人怎么会有靠山”这种议论，他们似乎默认了，这群人并非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特殊部门人员，只是过来转移收押地点的。 在他们眼中，这群人更像是帮凶，似乎是为了不影响结城莲的心情，靠近会客室附近的警察还是走远了几步才轻声讨论的。 但是无奈，结城莲的听力远超正常人，当然也包括他耳聪目明的刀剑们。 所以他也能够听到，警长最后不得不妥协，同意将人转移给对方，甚至至此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那群人走向了自己的方向，虽然警察们愤愤不平，但是对方的脚步并因此没有停下。 大概是要找上来了。 如果只是想让他指认倒是没什么，其实最初电话通知警局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就已经告知了警方，结城莲似乎只是走丢，但是警方仍然认为可能是一次诱拐，只不过小孩子很难意识到这件事，而对方极有可能参与了拐带的其他流程，照片可能有所偏颇，希望结城莲亲自到场。 只不过如果对方耀武扬威或者说些什么比较过分的话，可能会比较难收场。结城莲瞥了眼自己身后明显怒气飙升、严阵以待的两个人。 然而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奇怪。 最后，被带走的不仅仅是嫌疑人，结城莲一行人同样被带离了警局。 14、第 14 章 结城莲的运气似乎一直很好。 不仅仅是能在自己迷茫的时候遇到压切长谷部，无论是离开村庄时第一时间遇到的黑崎一心，还是能够在池袋遇到简直能够成为一生至交的平和岛静雄，他遇到很多好人。 唯一的一点不顺，可能就是久司真人。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久司真人可能给他带来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 即使那可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说，在所谓的时空转换器失效之后，遇到了时之政府派来的调查专员，可能也算是心想事成吧？ 去往长野县的一行人并非时政的工作人员，他们只是被雇佣执行相关工作的人。 而结城莲之所以被带走，完全是因为他是疑似捡到了时空转换器并成功回来的人。 时空转换器是认主的，但是为了倒卖刀剑，改造时空转换器也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时之政府确实捣毁了改造据点，但是被改造的时空转换器却没那么容易定位收回。 被改造的仪器虽然人人都可以用，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毕竟，拥有灵力本身就是一道坎。 时之政府根据时空转换器产生的空间波动找到了不少被改造的，但是同样地，只有被使用过，时之政府才能发现，那么出去主动使用的，有一部分人是误触。 虽然拥有灵力的人少，但是并不是没有，灵力的可使用量也大不相同，很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使用灵力，但是只要拥有，就能启动时空转换器。 这样的设定本身，原本就是为了让审神者和刀剑男士能够在重伤之际减少负担，却不想在此时给工作人员造成了障碍。 由于误触而导致空间变换的人们，并不知道应当如何使用转换器，甚至可能会因为灵力不够到达时空转换器未定位的地方，更加倒霉一点的，直接落入时空乱流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之政府已经习惯了，穿越时空捞人这件事。 但是这一次，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失踪者自己找了回来，仅仅只花了一天。 原本时之政府还非常担心，毕竟这次失踪的是一个孩子。 这个世界的特殊性让时之政府即使检测到了时空波动，却难以锁定所在的具体坐标，在耗费了整整一天之后，才真正到达这里，就在他们准备紧锣密鼓地准备寻找时，结城莲回来了。 由于此前并没有先例，在要求工作人员将违规的审神者带回时，他们下达了带回结城莲的要求。 比起找到世界坐标这种精密的工作，与这个世界的人对接才是更加耗费时长的那个。 索性，任务圆满达成。 结城莲虽然现在身体有些小问题，但是仅仅只有一年的空白，他的身份完全经得起考察，或许结城长谷部和结城药研的身份还有待验证。而那一行人的证件，是真的，他们是真的隶属于日本政府的某个下属机构。 不配合工作调查这件事，结城莲表示自己暂时还干不出来。 而在时之政府这边，结城莲所在的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们其实派了许多队人员前往长野县，然而真正找到结城莲和违规审神者的，只有一个队伍。 负责人在第一眼看到结城莲和他背后两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他大概是不能放这个孩子回去了，不论这个孩子能够原路返回的原因是什么。 讲实话，如果仅仅是通过灵力感知，他根本没有发现那是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但是那两张脸，真的太过眼熟了。 不是没有世界能够召唤出付丧神，但是绝对不会是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也就是说，这两振刀剑行走在世间所需要的灵力全部都是眼前这个男孩提供的。 天生拥有灵力的人并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是随着灵力的增长逐渐变多，像他这样的天生灵力者很是少见，毕竟能孕育出这样的孩子的世界，本身就充满了危险，这样的孩子如同抱金过市，很难平安长大。 而在这种灵力稀薄的世界里出现的灵力者，是更加稀有的，他们的灵力很难与外界产生循环，最终的结果只有灵力散尽、泯然众人。 “您好，我的代号是，破晓。”负责人并没有因为结城莲是一个孩子而表现出不同，他就像是正常与人交谈时那样，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很抱歉由于我们的疏忽，让您遭遇了这件事，现在将由我向您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请您放心，安德烈必定会遭遇重罚，只不过在承受法律刑罚之前，我们需要对他的违规动作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在执行人汇报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之后，破晓自然知道了警局里曾经的动乱，所以一开始，他就试图解除误会，带回安德烈并非是为了让对方逃脱法律的制裁，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倒卖刀剑的买家尚未找到，甚至是对方如何找到结城莲的世界这件事，他们也需要找到他的合伙人。 “因为您遭遇了时空之力，我们需要对您进行一次全面体检，尽快消除其中的不利影响。”破晓自动忽略了自己特地带来的灵力修复仪，试图将对方带到时之政府的本部。 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话音刚落，结城莲就表现出了些微的抵触。 并没有那么快想把自己上交的结城莲当然是想拒绝的，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还是想保有自己的主动权的。 “您身上的气息非常杂乱，”破晓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或许能够在生活上很好地照顾您，但是您需要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您的灵力需要一次梳理。” 这些并非是说给结城莲听的，明显是说给已经认主的两振刀剑。 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带走，跟随的却只有两振刀剑，这说明了什么？结合执行者带来的简单资料，破晓很容易就能推断出，结城莲目前就是由这两振刀架抚养。 但是他的算盘明显打错了，虽然面有意动，但是两振刀剑并没有规劝的打算，他们仍然保持着防卫的态度。 “我去。”结城莲同意了，面前的男人并没有恶意，起码主观上没有，“我多久可以回来？” “您可能需要呆上一段时间，但是请放心，在此期间您仍然可以回家。”破晓安慰道，“我们可以帮您保留您住的房屋，雇人帮您定期清洁。” 条件很好，结城莲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在两位付丧神脱下义骸时，这位负责人的表情明显不是很淡定。 “虽然听说过有这样的物品，但是真的看到还是会感到惊讶。”负责人感慨道，“义骸也可以带走，不过您以后回来可能就用不到了，付丧神是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显形的。” 破晓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在发现结城莲可能通过付丧神之口了解过部分时政和本丸的事情后，他聊天的话题就转向了一些刀剑的历史逸闻。 果不其然，结城莲听得津津有味。 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都是非常靠谱的刀剑，但是在现世这样的环境下，结城莲能够接触到其他刀剑的途径是非常少的，他们又怎么会讲起其他刀剑的奇闻异事来引起结城莲的兴趣呢？即使可能遇不到，给自己增加莫须有的敌人这件事也是不行的。 不愉快是肯定的，然而他们并没有阻止破晓，作为刀剑，他们应当遵循主君的意向，既然结城莲感兴趣，他们就不应该阻止。 破晓观察着两振刀剑的反应，与此同时，他非常敬业地给结城莲讲述着刀剑男士的奇闻异事，当发现结城莲会因为刀剑男士的外表而对其感兴趣之后，他的讲述里更增加了他们的外貌和出阵服，对于结城莲感兴趣的刀剑男士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从铸刀人开始说起。 但是破晓的意图或许结城莲没有看出来，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却很清楚，他希望结城莲能够成为审神者。比起和成年人的利益交易，和结城莲的交流当然是以兴趣为主。 结城莲也很高兴，在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的话语中，结城莲常常听到的自然是与他们交好的刀剑，对于更多的刀剑，他其实是不清楚的，而破晓，正在补全他的认知。 一路上，心思各异。 真的随着破晓进入了医疗部时，结城莲后知后觉感到了紧张，然而只是在某个仪器上站了几秒之后，他就被告知今天的检查结束了，可能是考虑到小孩子的心情，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甚至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我们需要对您的数据进行分析，然后为您定下详细的检查和治疗方案，在此期间，您可以住在这里，或许，您可以逛一逛万屋？”破晓提议道，“需要我给您安排一个接引人吗？” 答案自然是不需要的。 药研藤四郎曾经的经历足以应对这些。 时政安排的住宿地点当然不是本丸，但是独栋的住宅也足够宽敞，里面的家具和食物也已经配备齐全，里面甚至有各个年龄段的玩具和学习书籍，当然，主要是适合六岁大的孩子。 可以说准备得非常完备了。 药研藤四郎则担负起了接引人的工作，他为结城莲介绍着万物的店铺。 作为易得而又全能靠谱的刀剑，他对万物可谓相当熟悉。 万屋很热闹，就像是结城莲参加过的集市，能买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更让人惊讶的或许就是满街走着的，满街都是颜值在水平线以上的人，或者相似的刀剑男士？ 他们似乎还会彼此认识，而许多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看上去或许就不是有趣了。 但是结城莲也没有觉得吓人，对于他来说，这些人都是不一样的。 破晓甚至提供了不少小判，根据药研藤四郎的认定，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结城莲倒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只是逛街本身或许就足够有意思了。 而遇到的审神者基本也都是年轻人，根本没有和他一样的小孩子。 所以，结城莲吸引了很多目光。 15、第 15 章 时之政府的审神者大体是分为两类的，主要是人类与非人类。 人类审神者，是以签订劳动契约的方式入职，也因此，除了少数的初高中生，大多数都是已经成年的人类，而人类的灵力虽然会在幼时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多，巅峰期也就那么几年，随之又会逐年下降。 因此，人类万屋的审神者年龄总体是在少年人和青年人这样的年龄区间中的，突然出现一个幼年期的小朋友，当然会引人注目。 只不过，他们并不会凑上前，只是暗自关注罢了。 而结城莲的并没有在意，他此时目不暇接，不管是从未见过的刀剑男士还是万屋商铺摆在路边的商品都十分吸引人。 “大将，您要尝尝这个石榴汁吗？”药研藤四郎不知何时离开，回来时递上了一杯饮料。 相比于破晓提供的热牛奶，结城莲更喜欢清甜的果汁，逛街当然要配饮料的。 接过饮料的，是压切长谷部，此时的他正一手抱着结城莲，一手拿着饮料，力求不要让这杯饮料累着他的主人。 结城莲只需要捏住吸管就可以了。 嗯，非常压切长谷部的举动。 万屋很大，足以让人转上几天，每家店铺进去之后，都会发现新的天地，时之政府对时空技术的掌握应用在了这小小的万屋上。万屋也很小，大多数的本丸都会在这里采购物品，那么能够在街上遇上熟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很多刀剑付丧神都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有那么几振刀剑出现的数量明显更多，那么，偶尔出现的特别就会尤其引人注目。 比如，粉色短发。 依然是有些伤痕的外表，虽算不上伤痕累累，但是着实有些狼狈。 万屋并不缺少这样的付丧神，或者说，如果是在万屋少见的刀剑男士，大概都不是光鲜亮丽的存在，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结城莲停留的目光让压切长谷部驻足。 “您想要过去吗？”压切长谷部问道。 “嗯。”结城莲有些好笑，这就像是压切长谷部的一点小心机，在此之前，无论结城莲的目光看向哪里，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对方的想看的摊头，无论是前进还是弯腰，都配合得恰到好处。 有时候会让结城莲觉得他们认识不止三年，三十年才对。 而面对这振刀剑时，压切长谷部失去了他的观察力，也没有了事事体贴的天赋，他选择了开口询问，或许他并不知道结城莲为何对这振刀剑感兴趣，又或许他能够猜出结城莲停留的原因，但是这不妨碍他为此防备。 结城莲趴在了压切长谷部的肩膀上，看着跟在后面的药研藤四郎，对方正拿着买下的东西，仿佛并不知道他们是要去见结城莲看上的刀剑男士，不过不知道是不可能，结城莲相信他们敏锐的听觉。 压切长谷部有目的性的走动方向，让粉发青年停下了脚步，当结城莲转过身时，对方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是您啊，”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灰色的瞳孔里漾出笑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呢。” “我被带到这里啦，可以呆好几天。”结城莲努力睁大了眼睛，暗示得非常明显。 “需要我为您介绍几个有趣的地方吗？”青年这么问道，对于结城莲的暗示视而不见。 “……哼！”结城莲哼哼唧唧了半天，没有说出什么，像是被堵的哑口无言。 对于对方的拒绝，结城莲早有准备，倒不会真的因为这个生气。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应该会被允许的吧？ 只不过在了解原因之前，他还是会顺着对方的意愿的，也不急于一时。而压切长谷部身体的紧绷，明显在对方的拒绝之后有所放松，却也同时微微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充分反应了他复杂多变的心情。 结城莲把头埋在了压切长谷部的肩头，似是心情不悦，拒绝对话表现得很明显，双方付丧神则有序进行着道别流程。 “那我下次换个人问。”临走前，结城莲的声音重新响起。 “好的。”青年笑得依然温文尔雅，倒是压切长谷部的身体微微一震。 ---- 次日，结城莲重新回到了时之政府的办公大厅，依然是破晓带人迎接了他。 “您的灵力增加似乎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破晓拿着纸质材料，将对应的数据给结城莲看，“另外，除了时空转换器本身带来的时空之力，我们还在您的身体上采集到了多种世界气息，对此，我们可能要做一个更细致的检查。” 破晓向结城莲详细解释着时空之力和世界气息的概念，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孩儿懈怠。其实报告出的很快，但是考虑到结城莲所在的世界，及其能力水平，时之政府需要将报告转化成对方能够看懂的形式，反而花了更多额外的时间。 “需要的信息很多，并不急于一日，我们并不会占用您大量的时间，今天只需要简单地做个体检就好。”破晓打开了一扇门，“在此期间，我们还会问您几个问题，付丧神可以一起陪同。” “嗯，好。”结城莲看了眼破晓身后的付丧神，根据身高来说，大概率都是短刀。 “根据您上交的时空转换器，我们成功追溯到了代号为安德烈的审神者的大本营，逮捕了相关人员。”当结城莲被医护人员摆弄时，破晓首先说出了一个好消息，“为了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时之政府将会转化为贡献点，如果有需要，您可以用贡献点兑换想要的东西，事后我们会给您提供可兑换的清单。” “但是由于您契约了两振刀剑，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们是如何进行契约以及地点？”随后，破晓提出了当前时之政府非常关心的问题，刀剑的倒卖问题一直存在，时之政府一直在严厉打击，却屡禁不止，最大的原因就是刀剑的去向难以查明。 虽然锻刀时需要资源，但是本质上，仍然是审神者的灵力召唤了付丧神，因此大多数刀剑沦落到现世时，只要没有了灵力，他们就会原地溃散，留不下任何痕迹，如果时间尚短，或许时之政府能够检测到灵力溃散的地方，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太低了。 而这两振刀剑，必然是因为倒卖行为而出现在现世，破晓自然希望从被害人那里找到这条产业链的上游。 “长谷部是在村子里捡到的，药研是别人送给我的。”结城莲简单描述了一句，“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他们。” “非常感谢。”破晓看上去非常激动，他看向了在一旁守候的两振刀剑。 在得到两人的点头示意之后，他开始仔细询问起他们最先出现意识的地方，希望从中能够找到线索。 而就在此时，结城莲听到了另一个破晓的声音。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明明三人的交谈犹在耳边，他却仍然能够听清对方的声音。 “莲君，您与刀剑的链结是出于自愿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问法。 结城莲只是一个看似六岁的孩子，他与压切长谷部度过了几乎二分之一的人生，一个小孩子能记得什么？甚至他可能都不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又或者孩子总会被大人欺骗，他不知道是非黑白。但是破晓依然问了，他似乎笃定自己能够得到答案。 “是的。”结城莲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破晓的声音如此说道，随后就只留下三个人的交谈声。 “你们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我们会派人去查看的。”破晓表情认真道，随后又对结城莲说道，“您身上的时空之力正在消减，看来灵力浓郁的环境有利于您的自我调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您居住的地方布置阵法，帮助您的灵力代谢，您的意下如何？” 时空之力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时空变换，路过不同世界间的时空乱流而留下的力量，环境合适的话是可以自我代谢的，只不过很多世界的世界壁薄弱，所以一点点时空之力都能引起所谓的穿越。 “好。”结城莲面色不变，仿佛之前的交流并没有发生。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第二天，下午，破晓亲自到达了他们的住宅，同时带来了另一个男人。 “我们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你们所说的村庄，同时你们给予的黑崎诊所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都不存在。”破晓解释道，“但是另一拨人找到了。”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结城莲的世界之所以难以定位，就是因为那是一个多个世界气息杂糅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人虽然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却仿佛处在不同的空间一样，只有相同世界印记的人才能真正获得交集。 破晓原本以为结城莲身上的气息仅仅只是因为与其他世界的人擦肩而过时沾染上的，又或者，是因为时空转换器带他到达了其他世界。 找到结城莲的执行者理论上应当和结城莲是同一个世界的，那么他也应当能够找到结城莲曾经生长的村庄，曾经遇到的人。然而事实上，在他们的版图里，空座町并不存在，那个村庄虽在，却不曾共同抚育过一个孩子，他们只是一个被年轻人丢下的地方，等待老去而消亡。 反倒是不曾找到结城莲的那群人里，有人找到了空座町，有人找到了远在村庄的别墅，然而，他们却找不到彼此，那么结城莲身上杂糅的世界气息就有了别的解释，他能够无视世界印记的限制，在这片土地上肆意行走。 甚至，被他契约的两振刀剑也能够打破世界印记的限制。 结城莲或许没有发现或许有，又或者只是有些概念，但是这两振刀剑一定发现了。 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的调查方式就是最佳的答案，药研藤四郎依靠网络联系了多个人员前往神无木家所在的小镇或者其他地方进行调查，比对他们的反馈结果，从中找到差异之处，由压切长谷部前往确认。 通过不断的反馈与确认，他甚至已经将调查人员分成了几类，正是对上了世界印记的种类。 可是他的世界是完整的，结城莲和他的灵力能够自由穿过世界印记阻碍而不对世界造成伤害，破晓立刻确认了这一点，时之政府能够通过技术打破世界印记的限制，但是本质上，那是一种破坏行为，如果世界脆弱，那将是灭世的灾难。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灵力潜力，那么现在，结城莲的重要性再次上调，这就是他的上级到来的唯一目的。 “我想恳请您成为我们的审神者。” 16、第 16 章 上文曾经提及过，审神者其实分为了人类与非人类，两者的工作内容并不完全相同。 人类审神者大多只是作为灵力供应者而存在，时之政府根据现世的性情和灵力等级决定是否让他入职，与之签订劳动契约，但是由于人类的多变性，对于人类审神者的入职时间有着严格的规定，最多五年，并不会影响人类的生活轨迹，事实上，为了避免人类和付丧神结缘，每个人类审神者都会配备一个狐之助，除了作为一个辅助，更多时间是作为一个监视器而存在的，审神者只需要稳坐天守阁，让刀剑们与时空溯行军对抗即可，甚至不需要和刀剑有过多的交集。本丸的刀剑男子也是如此，为了避免雏鸟情节，人类审神者只能够继承成熟的本丸，他们没有审神者也可以自行运转，并不依赖于人类审神者。 相对应的，是非人类的审神者。 这一类审神者，有人类审神者死亡后被返聘，但是更多的情况，是各种长寿种。 时之政府对于抗击时间行溯军的活动并不是几年就能完成的任务，比起轮换的人类审神者，能够为时之政府长期工作的长寿种才是核心力量。 但是和普通审神者不同，这部分特殊审神者拥有另外的特殊任务。 这个代号为四郎的男人希望结城莲能够成为锚点。 时之政府的目标是击退溯行军，但是往往伤害已经产生，不是每个世界都能够愈合溯行军带来的伤害，受到伤害的世界会不稳定，甚至会直接消失。 而整个世界的消失会给其他世界带来震动，给溯行军更多的可趁之机，所以时政的工作又多了一项，修补受损的世界壁。 但是修补世界说起来简单，却需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不稳定的世界很难说是因为溯行军的入侵给世界壁带来的伤害还是因为其支柱本身的脆弱让他本身就岌岌可危。 时政可以修复损坏的世界壁，屏蔽可能的时空穿越，却很难全程参与支柱人物的人生。 但是他们有另外的方法，那就是更换锚点。 世界是有自救意识的，虽然可能会帮倒忙，可能能做的很少，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努力，例如，将自己融入到别的世界中去。结城莲的世界可能就是一次混乱的尝试，却诞生了结城莲这样的存在。 时政的锚点非常少，毕竟能够诞生锚点的世界本身就很少，他们很难和支柱并存，即使诞生也很容易夭折，更何况锚点本身的特殊性，他们只能稳定自己诞生的世界。 时政通过与他们向他们的世界签订终身制契约，帮助锚点消解与世界支柱的互斥，平时不显，一旦遇到支柱被影响的情况，锚点将成为新的支柱。当然，这种情况非常罕见，能够同时诞生锚点和支柱的世界本身就非常强大，锚点的另外一个作用，才是时政和他们签订契约的主要原因 ——容纳其他小世界的加入，成为小世界的支柱。 这样的容纳可以有两种操作，一个是蕴养小世界直到新的世界支柱出现，另一个则是直接吞噬让两者合并。 结城莲的世界是一个重叠世界，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世界支柱，本就不应该和平共处，但是世界印记的限制又让他们奇迹般地达到了某一种平衡。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在不同世界穿梭的结城莲不仅是一个锚点，他其实，是一个万能锚点。 时政想要知道，被他契约的刀剑能够同样无视世界印记的限制，那么能否同样成为一个万能锚点呢？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被科普了一脑袋的拯救世界，结城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将为您筛选需要您前往的世界。”四郎回答道，“无偿为您提供相对应的初始物资，您只需要在那些世界里存在就够了，不过审神者的相关守则还是要遵循的。”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时政将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去做，但是作为锚点，结城莲确实只需要存在本身。 如果是一般的锚点，时政还要叮嘱他们不要总是使用时空转换器，尤其当他管辖的世界支柱缺失的时候。但是与其他的世界蹲终身制审神者不同，结城莲的初始世界本身极其坚固，万能锚点的存在大约是需要不断奔波的。 “终身制？”在面对这样的买卖，大概不会有人不犹豫的，“我要一直，嗯，做锚点？” “工作并非是强制的，”四郎坐在结城莲对面的藤椅上，注视着他，“您可以选择拒绝，只要您是在我们这边的，也足够了，但是我们需要您，那些世界需要您。” 一个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语，本人却看上去理所当然，尴尬的自然就只有结城莲了。 “感觉，像卖身契一样。”结城莲的自言自语并没有避讳眼前之人。 “那，您需要试用期吗？”四郎知道结城莲已经同意了，“您的世界暂时不需要锚点，我们可以签一张短时契约，我们还可以给您配置一个本丸，那会有比这里更大的空间。刀剑男士虽不是必须，但是他们确实能够帮您解决很多问题，针对您的灵力猜想，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刀剑进行实验，如果证实了这一点，您将成为我们的奇迹。” “啊这……”如果四郎的提供的信息无误，结城莲也愿意帮上忙，这样的话听着着实有些羞耻，“如果我成为了审神者，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本丸吗？” 结城莲的脑海中闪过一行人的身影，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连番的拒绝。 “可以，您也可以自己锻造。”四郎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只是展现了一个成年人的事无巨细，“您是想问您曾经误入的a0128吗？我带来了那座本丸的资料，当前他们并没有审神者，但是如果是出于建议，我们更建议您亲自锻造。” 时之政府中的付丧神并非真实的神明，他们也没有能够妄想控制神明，只不过是与本体签订契约，从而召唤出的分灵，召唤出的付丧神会对自己的召唤者本能地拥有好感与忠诚，他们的记忆中会自动植入关于时之政府的相关信息，是更像侍者的存在，时之政府的工作与其说是依赖审神者，不如说是依赖这些付丧神。 付丧神的产生方式注定了他们拥有自己的执念，同时也拥有着岁月带来的阅历沉淀，但是刀剑拥有人身的出现却是记忆中的第一次，第一任审神者总是特别的，当刀剑拥有人身，像人一样生活，他们自然也会有像人一样的情感，执念会变，心思会变，像是压切长谷部这类拥有着明显执念的付丧神则会尤其地敏感多思。 多则生变，如果可以，四郎也更希望结城莲能够亲自锻造刀剑，初生的刀剑付丧神更像是21世纪中的游戏攻略对象，他们拥有特定的爱好和弱点，只要手持攻略，happyending并不困难，时政就是最好的外挂。付丧神们并不介意这个，对他们来说，攻略只是打开心扉的敲门砖，审神者本身才是他们态度的关键。 但是攻略本身带来的初始印象，是无法比拟的存在。 而换过主人的刀剑男士，就像是普通人类，他们只不过有着比人类更高的道德底线，会产生自己的欲望，暗堕，就是欲望沦陷的结果。想要和初始审神者的本丸一样亲密无间，审神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了解他们，破开坚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半途放弃，是对付丧神的二次伤害。 但是结城莲的意愿同样重要，于是他拿到了相关的纸质材料，甚至还有其他无主本丸的内容，甚至还有一本官方出品的审神者招收简章。浅浅一翻，结城莲看到了各种刀剑付丧神的个人资料，全力展现容貌和能力的那种。 “如果有问题，可以询问您的付丧神，”四郎的的目光转向了结城莲背后的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又带着狡黠的恍悟说道，“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问我们也是可以的。” “如果，我不想要其他付丧神呢？”结城莲抬头问道，“配合你们的实验可以，一起生活的话，长谷部和药研就可以了。” “大将，”药研藤四郎突然插话，他摇了摇头，“不要这样。” “那么，我们就需要重新评判他们的危险性了。”四郎看向药研藤四郎的眼神算不上友好，但是重新面对结城莲之后又变回了温和可靠的样子，“您的时间还很长，足够您思考了，不过，学习大概是不能落下的，您休学一年多了吧？” “我们大概能猜到您的顾忌，不过我们这里的审神者身份各异，或许可以为您配置几名家庭教师。” 只是话不动听。 17、第 17 章 四郎是一个事无巨细的大人，既然能够给出短期契约的过渡期这个方案，自然连契约书都是准备好了的，只不过看着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只有年份不同的纸质合同，结城莲还是有被震撼到。 “这个区间，还真的是吓人呢。”结城莲看着最高年限的三百年合同书，重新看向了四郎，“所以我的体检也出来了，是吗？” 如果作为锚点与时之政府签订契约能够延长生命，刚才的解释中就应该包含这部分，既然没有，那么就说明时之政府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活到300年以上，自己身上唯一的可疑之处，大概就是因为久司真人而产生的生长迟缓了。 “是的。”原本充当木头人的破晓重新开口，充当了解说员的身份，“如果按照您体质转化的那个世界的说法，您目前应当是人鱼，具体的表现为寿命延长和伤口复合。” 药研藤四郎难以调查到的结果，对时之政府来说并不算复杂。 首先，正是因为世界印记限制的消失，才会让药研藤四郎收到的信息过于繁杂，难以从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其次，时之政府是能够监测到世界支柱的存在的，不论世界支柱是什么，围绕着他总能获取更多的信息，像是人鱼这样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东西，普通人的世界是很难涉及的，但是支柱一定知道。 而很巧的是，那个世界的支柱，是个人鱼。仅仅是通过简单的问询，时之政府就能找到大概自己想要的信息，或许细节还需要花时间去印证，不过粗略的概念结合结城莲的身体检查，自然能够给出相关结论了。 “不同世界的人鱼定义不同，我们仅仅针对您的当前体质做出了如下报告，您可以自行查阅，后续更详细的电子信息到时候也会发送到您的终端上，”破晓拿出了厚厚一沓的资料，“您当前虽然是人鱼，但是并不会停止生长，只是会以更缓慢的速度长大，灵力会辅助您的身体停止在最佳的状态，大概率会在20岁左右。” “在不同的世界规则之下，很多世界特有的物品的展现方式也不同，您吃下的人鱼肉虽然引起了体质的转化，但是灵力的存在延缓了毒性扩散，由于及时转换了世界，人鱼毒失去了将您完全转化的能力。” “如今，作为人鱼的您，拥有永恒的生命与青春，至少，目前的身体检查结果是这样。”破晓说道，“现在的您非常健康。” 破晓的简单概述正是结城莲和付丧神关心的重点，既然解决了身体的疑虑，结城莲也不介意开始自己的审神者试用期，从实际情况出发，特殊体质的他已经难以融入到普通人的社会中去，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或许也并无不可。 “那签吧。”结城莲挑选了五年的协议合约，对于他的选择，没有人表示疑义。 “请随我来，由于您当前的灵力不足，契约的签订需要阵法辅助。”出乎意料地，这次说话的也是破晓，“这个需要审神者独立完成，付丧神请在门外等候。” 这是第一次，结城莲与付丧神被完全隔离开。 在门被关上时，结城莲仿佛能看到门外紧张的氛围。 “莲君，事实上关于您的身体报告，我们还有一份。”破晓在制造了阵法之后，并没有立刻辅助结城莲签订契约，“是关于灵魂的，您的身体大概承载不了您的灵魂，即使有着神明的祝福，您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相信您应该有所察觉。” “我知道。”结城莲也没有感到意外，怎么说呢，他一直觉得时之政府想与他单独交流，大约是不想造成他与付丧神的隔阂一直没有成行，“那么也是有结论了吗？” 关于所谓的灵魂变化，结城莲是有所感觉的，无论是出山时不明原因的昏睡，还是越来越难以掩盖的想法，结城莲的表现确实在朝着身体年龄靠近，他对付丧神的依赖也越来越重。他的记忆在消退，大约心性也在变小，曾经惯常的瞻前顾后给他带来的负担越来越重，但怎么说呢？ 能够一直跟着本心走，大概也是一种快乐？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时之政府对他一直是平等的态度，给了他能够思考选择的空间，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能够做出衡量和选择，但是同时，他们也在警惕付丧神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或许现在结城莲还能够自主选择，但那只是因为结城莲上一世的记忆，当那些记忆消退之后呢？如果结城莲真的成为了一个幼童，那么他与付丧神之间的主从关系是否就会颠倒？ “神明的祝福是我们至今无法分析的东西，我们并不确定您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破晓郑重地说道，“但是不论如何，我们会是您的后盾，而您，也需要更多的监护人。” 无论是纯新的付丧神还是精心挑选的导师，都将为结城莲构筑一个相对健康的成长环境，要知道本丸的生活可以是非常封闭的，虽然有很多刀剑，但是他们的工作方式决定了审神者可以完全撒手不管，只做一个灵力提供的摆设。 又或者，因为付丧神的过于体贴，审神者可能会失去和正常人交流的能力，倒不是失去言语交流的能力，而是他们对周边人的道德和举止要求会更加地高，同时也更难忍受那些问题。 正是因为种种原因，时之政府对人类审神者的年龄要求上调至了成年，对他们每月去现世的次数和时间进行了强制要求，按期进行心理测试，防止造成审神者在离职之后难以融入社会生活的结果。 这样的后果在签订契约之前，时之政府都会明确告知，但是受到影响的审神者依然占着一定的比例，成年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幼童。 他们没有建立起完全的价值观，结城莲或许现在有，但随着记忆的消退，谁又能保证，审神者不会被付丧神控制呢？时之政府不想放弃这样的锚点型人才，自然对他的成长计划做了相当多的预案。 除去幼年审神者培养计划，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考察和评判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的精神状态，虽然他们都已经通过了基础的心理测评。但是毕竟肉眼可见结城莲和付丧神的关系十分紧密，付丧神的精神状态是重中之重，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作为被抛弃的刀剑，他们的心态变化难以预测。 在审神者的肃清活动中，时之政府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本丸，原本对审神者百依百顺的付丧神也能在绝境之时反制审神者，刀剑付丧神从未舍弃锋芒。 在问过前两者的本丸编号之后，破晓对两人的审神者重新进行了彻查，他们的主人已经在上一轮的违规审神者清算中被革职，除了被扣减罚款和灵力，同时也会在签订了保密协议之后，被遣返现世，以文物倒卖和人身伤害的罪责接受审判。而压切长谷部的主人因将已召唤出的付丧神重新封印，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现在正在接受四感封闭的处罚，惩罚结束之后怕是需要心理干预。 比起药研藤四郎，当然是压切长谷部更受关注，这振刀剑本就执念过强，初始可选择的刀剑中从不会出现压切长谷部。 刚被锻造出来的刀剑有着神明最初的心性，那才是适合孩子的同住人。但是正如他们所表现的，他们尊重结城莲的选择，所以即使a0128并非最合适的，他依然在结城莲的可选之列。 a0128经历过三任审神者，三任审神者均有瑕疵，第一任审神者过于看重自己的喜好，可能上一秒如珍似宝下一秒就弃之敝履，导致本丸内部并不和谐，第二任审神者过于看重成败，导致不少练度较低的刀剑碎刀，第三任审神者则将这份工作视作游戏，不碎刀是他唯一的底线，时之政府多次干涉，现今a0128成为了无主本丸。 这样的情况在二手本丸中并不少见，a0128并不特殊，没有过于过分的审神者也没有涉及到重大案件，无需特地安排去处，也没有难以处理的后续。 除却同住人的选择，另外，人类并非天生的长寿种，生活方式让他们不一定能够面对漫长的时光，在这种情况下，时之政府希望能够提前干预，减少其消极影响。 这些都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因素，但是对于结城莲，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神明的祝福？”结城莲的手不由得摸上了随身带的御守，“所以，在我的世界里，神明是存在的，是吗？” “神明确实存在。”破晓第一次没有给出正面答复，“但是您身上的神明的祝福究竟来自何处，我们并不能确认。” “知道了。”清脆的铃声仿佛又出现在耳边。 18、第 18 章 签完契约之后，四郎向结城莲辞行，由破晓继续为结城莲介绍他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工作与问题。 只不过他们交流的地方，从较为严肃的会客室变成了庭院的树下，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忙忙碌碌，准备着甜食和饮料，但是确保有一振刀剑留在结城莲身边。 破晓并没有放弃劝说结城莲。 并非所有本丸都可以锻刀，在现有的工作规章下，人类审神者没有锻刀的权利。在时之政府成立的早期，并没有那么多分灵的情况下，人类能够签订五十年的任职合同，那时人类是可以选择新锻刀剑的，或者说时政鼓励他们新锻刀剑，他们需要更多的战士。 五十年的相处其实留下了不少佳话，人类审神者与付丧神建立深厚的情谊，但硬币总有正反面，当人类日益老去，付丧神却永远年轻，很多人类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暗堕形态的刀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时，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受害者了，无论是刀剑付丧神还是审神者。初具规模的时之政府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处理暗堕相关的本丸，肃清审神者的工作风气，完善他们工作规章。 时之政府也早已开始了寻找长寿种作为审神者的计划，他们不再那么需要普通的人类审神者，于是人类审神者的任何合同期限下调，直到现在，被限制在了灵力最活跃的五年。 事实上，人类审神者和长寿种签订的契约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这也是人类审神者没有锻刀能力的原因，他们并没有与刀剑契约，他们仅仅只是与本丸契约了。 负担一个有着相当规模数量刀剑的本丸是相当累的，人类审神者即使身负相对应的灵力，也很难一口气与之契约。所以一振振锻刀，才是最适合的方式。作为分灵的刀剑付丧神，在最初需要的灵力相对后期来说是会少一点的，分灵需要不断地战斗和成长才能恢复本体的能力，召唤出一振全新的分灵和与一振恢复本体能力的付丧神结契需要的灵力并不相同。 与本丸结契，也是为了人类审神者自身考虑。 与其说是人类审神者负担起了一座本丸，不如说是本丸多了一个专属的灵力供应，他们与刀剑之间的契约关系，只是合作协议。 真正让时之政府供养众多无主付丧神的灵力来源大多是长寿种的审神者。 这些审神者或许只是希望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够让他们睡上一觉，他们不需要付丧神，也不介意时之政府收集自己散逸的灵力，也有一些审神者希望通过用灵力兑换贡献点的方式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丸的独立运行也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运行机制，时之政府通过其他世界中特有的灵力存储技术为本丸设置了每日的日常任务，无主的本丸可以通过完成日常任务获取灵力，只要每天完成任务，本丸就能正常运营。 但是那只是不受伤的情况下，战场上的战斗瞬息万变，刀剑男士们并不能完全避免受伤的情况发生，如果为了全员不受伤总是在低级任务地点打转，是会遇到检非违使的，在那种情况下，恢复伤口所需要的灵力巨大，他们自然会捉襟见肘。 于是他们习惯性维持着轻伤，将灵力用来救治重伤的伙伴，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a0128就是这样的本丸。 由于前三任审神者的任性，让这个本丸的初始战力并不一致，因此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过渡期，为了平衡彼此的战力，在此期间，受伤总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在历史中刀剑之间的比拼，受伤难以避免，付丧神也学会了忍耐疼痛。 所以说，这是很正常的。 起码对于时政和刀剑们来说。 “我知道了。”结城莲认可了破晓的解释，虽然这不代表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按照您的说法，或许你们之前存在一些误会。”在了解到结城莲和本丸的一些互动之后，破晓作出了自己的猜测，“您的灵力非常蓬勃，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散逸的灵力就显得很多，在您第一到达那个本丸之后，大概用了不少灵力蕴养那里。” “不过因为时空转换器落点出错的问题，您的灵力大概过多用在了空间穿越上，但是付丧神并不清楚，他们大概以为是透支了您了灵力，”虽然不希望结城莲接手a0128，但是破晓并不会在这个地方抹黑付丧神，“所以才会拒绝您的再次进入，况且在我们向外公布的历史中，并没有像您这么小的审神者，应当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付丧神之间虽有相同，但是既然成为了分灵，他们就是不同的个体。时之政府并不能确定，如果相同的遭遇发生一模一样的刀剑身上，那个本丸是否会真的毫无暗堕迹象，对于这些坦然面对苦难的付丧神，时之政府依然怀有钦佩。 事实上，时之政府还有着求助机制，如果本丸真的难以运营，时之政府愿意插手，但是这个机制很少真的运行过。 “如果您有所考虑的话，或许可以去看看？”破晓提出了建议，“提前预约的话，我们可以通知他们那一天不要出阵。” a0128从一定程度上缺少和审神者建立亲密关系的外表，他们缺少少年外表的短刀，大多数的刀剑都是比较壮硕的成年体，付丧神数量少，本丸不够成熟，灵力需求较大，仍然需要时间和战斗去成长，根据现行规章要求，根本不在人类审神者的可选范围之内。但非人类审神者可以。 “要准备伴手礼吗？”结城莲突然想到，但他并不需要破晓的回答，反而看向了身后的药研藤四郎，“做客的话，要准备礼物的吧？” “当然。”药研藤四郎伸手摸了摸结城莲的头，“大将记得很清楚呢，我们可以先去万屋挑一挑礼物再上门。” 在长野生活的时候，他们的对外社交几乎是由药研藤四郎全权负责的，结城莲也在一旁看了不少。在破晓口中这一次的出行或者是一种考察，但是同样是一种拜访做客。 “嗯嗯。”结城莲点点头，对着破晓说道，“那麻烦了。” “没问题，”破晓点开了自己的终端，似乎看到了什么，又问道，“您还可以给自己取一个代号，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锁定了较为简单的词汇可供选择，当然您也可以用本名。” 代号这件事也是比较久远的来源了。 在最初运行的时候，根据付丧神的所处地域的神明特性，为了保证审神者的安全，时之政府要求他们带着护神纸，并取一个代号以掩盖本名，但这件事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确认能够保障审神者安全后，时之政府很快就公布了取消一事，这本来是一件好事。遮掩真名这件事总会提醒审神者付丧神非我族类的危险，护神纸也非常麻烦，时之政府本来以为推行会非常顺利，但是并非如此，人类审神者并不同意，他们甚至写了联名书，虽然取名时绞尽脑汁，他们似乎非常热衷于给自己起一个代号。 也不是不行。 于是取代号这件事被保留了下来，人类审神者可以给自己取一个代号，也可以代号即本名，只不过随着审神者的日益趋多，由于不得重名的规则，审神者的姓名越发古怪，也经常出现本名不得使用的情况，不过人类审神者们似乎习以为常。 时之政府最初为了写报告时避免常见词汇引起困扰而锁定的词语，也成了初代审神者的代名词，现在也被拿来当做了福利。 直到现在，审神者年度会议的莫名统一的标准服装还是神职正装加上护神纸。 让时之政府的参会人员也莫名其妙统一了起来。 “龙胆，可以吗？”结城莲问道。 “当然。”破晓点头。 ---- 既然要带伴手礼，结城莲又去了一趟万屋。 他就像是新上任的审神者一样，一头栽进了商店的打包礼盒中去。 在这样的柜台前，带着付丧神的审神者反而是少数。这里大多数都是刚刚入职的审神者，为了和自己的付丧神打好关系，买上一些小礼品，他们大多只会跟着自己在审神者论坛上找到的攻略购买，每一个都握着丰厚的本丸入职基金，将自己的购物车装的满满当当，什么“付丧神最爱的出阵组合”“本丸种田小礼盒”等等等，令人眼花缭乱，越买越多。 在这种氛围下，结城莲当然也豪气了许多，不过和其他审神者比对终端的姿势不同，结城莲是拿着手里的礼包问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付丧神。 “这个怎么样？” “这个会用到吗？” “这个会喜欢吗？” …… 既然不是买给自己的，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自然不会一直好好好对对对，虽然他们觉得，就算审神者什么都不买，对方也会是开心的。但是带着伴手礼这件事既然是结城莲决定的，他们当然不能让结城莲失礼，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帮忙挑选最合适的礼物。 很多审神者都注意到了这个。虽然奇怪于这个年纪过小的审神者是怎么回事，但是付丧神本身的意见当然非常重要。 不知不觉地，所有人都跟着他们购买的顺序，渐渐换上了相同的礼包套餐。 买好了东西之后，结城莲被药研藤四郎背在身后，念着自己看到的付丧神名称。 “加州清光，歌仙兼定，山姥切国广……”这样的反应就像是所有刚入职的审神者一样。 不论是审神者和付丧神都会心一笑，甚至会停下来打声招呼，审神者们深有感触，刚入职时他们都是这样，不得不对照着图谱，对着每一个自己看到的付丧神碎碎念，不仅要认出那些自己未来五年的帅哥同事，还要记住那些佶屈聱牙的刀名，名字到嘴边说不出来是正常的，或许有时候还能遇到付丧神本人的提醒和纠正，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简直难以渡过新手期。 “啊，烛台切光忠。”结城莲突然停下了指认。 “是的，那是一振烛台切光忠。”压切长谷部注意到了结城莲的视线方向，轻声附和道。 “我好像见过他。”结城莲说道，倒有些童言童语的样子。 “当然。”这样的对话让很多审神者相视一笑，烛台切光忠作为一把非常好用的家政刀，又因为本身性格就十分靠谱的关系，常常会出门购买物资，街上看去满眼都是也不奇怪，就连药研藤四郎也这么想。 只不过，结城莲想说的是，那振烛台切光忠，他曾经见过。 19、第 19 章 上门做客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不冷场。 无论是请客人吃吃吃，还是几人聊天，就算是多续几次杯，嘴巴总是不能寂寞的。 静默是熟人间的安宁，却是生人间的尴尬。 幸亏本丸人数还算可以，十三振刀剑一人一句，开场也算热闹。 大般若长光将人带进了会客室，付丧神们忙忙碌碌动了起来，小豆长光和山姥切国广先给所有人上了茶和手制点心，点心量很少，一看就是只做了一人份，和会客室这十多人的付丧神数并不相符。 倒是日向正宗端着小碟子送到了结城莲的手边，结结巴巴说是他做的梅干。 时之政府并没有派人陪同，既然定位为简单的做客上门，专人的上门陪同就不是必要的，反而会影响气氛，但是仍然有一只狐之助作为引导。 “看来，您已经成为了审神者。”因为藏了重要信息被推出来的龟甲贞宗打了头阵，“我还以为您很快就会离开，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结城莲已经配备了审神者的专用终端，不出意外，已经成为了审神者。 “谁让你不欢迎我。”结城莲瞪圆了眼睛，然后又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但我不还是来玩了。” “那就，请原谅我吧，审神者大人。”龟甲贞宗笑着微微欠身。 “那倒也不是不行。”结城莲非常大气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笑出声。 结城莲明显愉快的心情让本丸的气氛松快了不少，虽然他带来的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对他们依然是一脸审视的样子，但是，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灵力链结之后，所有人都非常理解这件事。 自己主君的安危当然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们确实表现不足。 小豆长光重新端上了一份红豆年糕汤，明显是现做的食物，热气腾腾又散发着红豆的清香。 “招待不周，您想要吃些什么吗？”小豆长光依然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围裙，，“我可以去一趟万屋。” “啊，不用啦，”结城莲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啊，不要再去厨房啦。” 是的，就只是看看而已。 结城莲准备端起面前的红豆汤，却在即将碰到时碗被拿走，正是小狐丸。 “很烫哦，您等会儿再尝尝吧。”汤匙搅了搅红豆，又蒸腾起一股热气。 “好吧。”结城莲握住了压切长谷部抬起的手，“谢谢小狐丸，也谢谢长谷部。” “居然认识我了呢，”小狐丸手上搅拌的动作没有停，“真是幸运。” “我有好好看书啦。”结城莲微微抬起下巴。 “那我呢，您认识我吗？”小龙景光眼巴巴凑上前，紫色如水晶的眼中透着一点期待。 “小龙景光。”结城莲一字一顿说道。 “那我呢，我呢？”日向正宗因为个子小，一直都在结城莲的身边，此时也躁动起来。 “还有我。”加州清光也跃跃欲试。 现场立刻变成了认人大会，结城莲首先回答了主动询问的付丧神，随后就像是点名一样，按着他们座位的顺序，挨个点到。 被点到名的付丧神都明显表现出了喜悦。 “我带您参观我们的本丸！”加州清光眼神发亮，虽然说得风风火火，手上的动作却并不这样，他只是将手试探性地放在了结城莲的手腕上，动作轻柔，似乎只要结城莲微微一动，他就能借口只是误触。 “啊，暂时不用吧。”想到了本丸的面积介绍和第一次来的情景，结城莲觉得，自己可能走不下来这么大的地方，倒不如直接拒绝。 这样的拒绝仿佛是什么信号，付丧神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加州清光收回了自己的手。 “因为不知道是您要来，我们倒是准备不足了，”大般若长光微微低头，看向了端坐的结城莲，“那您想要问些什么吗？” “没有啊，”结城莲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回答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如果说有什么目的—— “大概就是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我做你们的审神者？” 话音落下，大般若长光陷入了沉默，付丧神们也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只有碗勺磕碰的声音响起。 “已经可以了，”小狐丸不知何时代替了日向正宗的位置，用勺子舀起红豆汤，伸到了结城莲的面前，“审神者大人要尝尝吗？” “啊，好。”结城莲顺势张口，“好喝的。” “那就好。”小狐丸说道，却没有再喂，而是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压切长谷部，打断了面对的拧眉的怒气蓄力。 “关于您想成为我们审神者这件事，时之政府知道吗？”大般若长光开口问道。 “知道啊。”结城莲含含糊糊说道，他已经咬伤了年糕，正在奋力斗争，“他们说我可以的。” 既然这座本丸有着疑虑，时之政府的背书自然非常重要。 “是的，经过检测，龙胆大人完全有资质可以接受编号a0128本丸。”一直沉默的狐之助开口说道。 “那我们非常愿意。”大般若长光笑着说道。 “嗯？你们不用商量一下吗？”结城莲正在喝下最后一口红豆汤，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应该不着急现在决定吧？” 后半句问的是狐之助。 “是的，并不着急，您的房间我们一直为您保留着。”狐之助毕恭毕敬。 “因为是您。”大般若长光没有解释得很清楚，“其实在您走后，我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现在不过是心想事成了而已。” “那，药研和长谷部呢？”结城莲回过身，看着这两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审神者。 “只要是您的意愿，我们都会遵从。”药研藤四郎面色柔和，与往常并无不同。 “勉勉强强，既然是您的意愿。”倒是压切长谷部一脸暗沉，“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这么勉强啊，”结城莲有些好笑，站起身拍了拍压切长谷部的头，“那谢谢长谷部啦。” “既然意见达成一致，属下这就为你们提交申请，”狐之助说道，“申请流程会自动发送到您的终端上，只不过由于您的特殊性，事后需要您亲自到时之政府办理入职手续。” “嗯，好。”结城莲点头。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日向正宗的声音响起。 “就这样吗？”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您就是我们审神者了，是吗？” “大概，要等我流程走完？”结城莲偏了偏头，看到了眼圈泛红的日向正宗。 “那也，太好了。”日向正宗出口的声音带着泣音，又被少年咽了下去，“我是说，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结城莲点点头，笑着说道。 这趟本丸之行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结城莲并没有打算留下吃饭，在告别狐之助之后，他们又到了万屋，找到了一家关东煮的店面。 既然金额充足，临近中午，也没有必要折腾付丧神给他做饭。 坐在门口的餐桌上，结城莲看着来来回回的人群，虽然付丧神面容相同，但是辅之以灵力感知，他已经能够分别出那些付丧神的不同了。 破晓的说法没有错，在住所增加了灵力阵法之后，不仅仅是他口中的时空之力，就连他对灵力的使用和感知都增强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的结城莲就像是分不清吸气和腹部用力的健身小白，黑崎一心再怎么悉心指导，也只不过让结城莲勉勉强强达到了收回灵力的效果，但是一旦他遭遇什么无法集中精神的事情，灵力又会像从前那样散逸。 而现在，不论是收回灵力还是感知灵力，他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感知这块，如果说之前是第六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现在，如果在干扰项不多的情况下，他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通过付丧神的灵力找到他们对应的主人。 “药研，”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结城莲咬了一口福袋回头问道，“你们会天天来万屋吗？” “怎么会这样问？”药研藤四郎疑惑道，“在我之前的本丸里，倒不会经常来。 “本丸本身是有着田地的，并不需要时常到万屋来购买新鲜的食材，如果是有东西缺了，也会攒上一个购物清单再来。” “长谷部呢？”结城莲转头问道。 “不会。”压切长谷部试图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僵硬，但是失败了，“刀剑没有特别进食的必要，只需要完成日课就好，如果审神者有什么很想要的，也可以通过审神者终端，时政会送货上门的。” “啊，长谷部伤心了吗？”结城莲拿起竹签戳上了一颗鱼丸，碰了碰压切长谷部的嘴角，“请你吃啦，不生气，我会对你好的。” “在下一直相信，您会是我的最后一任主人，也会是最好的那个。”压切长谷部虽然吃掉了鱼丸，依然口齿清晰。 “嗯。”结城莲抽出空闲的手，再次拍了拍压切长谷部的头。 被相信着呢。 20、本丸番外（上） 这是平常的一天，本丸按照原本的计划，一队出阵一队远征，由加州清光留守本丸。 但是归来集结时，有一个消息引爆了这平常的一天。 ——本丸里误入了一个幼崽。 其实刀剑付丧神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同，本丸中蔓延着异常充裕的灵力。 没有审神者的本丸并不是不能过下去，只是会比较辛苦。所有的任务都是为了可以维持体型的灵力，偶尔有剩余的灵力还要用来治疗出阵造成的伤口，所以本丸大大小小的刀剑身上都有着轻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灵力就是最好的滋补品。 加州清光几乎是手舞足蹈般讲述着今天的生活。 他本来只是在前院里做着简单的清扫工作。 虽然本丸很少有访客，但是他们依然会定期打扫前院，就像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人一样。 结城莲出现的时候，加州清光并没有发现，反倒是散逸过来的灵力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样的灵力在本丸中显得非常明显，加州清光很快就找到了已经打哈欠的幼崽。 但即使这样，幼崽也没有擅自拉开部屋的房门。 “您好，请问……”加州清光调动情绪，就像是刚刚拥有人身时那样，高昂着情绪开口，他自问声音不低，却没有收到回应，就连被声音吸引的反应都没有。 在幼崽面前走过几个来回，即使是将手挥舞在幼崽面前，对方的眼中也一直没有自己的身影，但是集会铃的声音却会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啊……”被勉强调动的情绪立刻消失，嘴角渐渐拉平，加州清光不再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但是这个幼崽明显精神不济，灵力源源不断从他身上升腾起来，又有一部分进入了加州清光的身体，就像是被上了油的机器，就连伤口的疼痛感都清晰了起来，让人精神一振。 恢复正常心绪的的加州清光注意到，除了困倦，幼崽明显面色苍白，联想到这已经弥漫到前院的灵力，他知道幼崽需要帮助。但此时对方又看不到自己，顾不得会不会引起惊吓，加州清光立刻拉开了最近的部屋门，试图邀请幼崽进屋休息。 这大概是有用的，起码幼崽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是他没有进去，睁不开的眼中似有疑惑产生。 加州清光想着要不多拉开几扇门，降低幼崽的警惕心，但是在他打开第二扇门之后，幼崽就已经丢下了手中的鞋子摇摇晃晃走了进去。等他进去时，幼崽已经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呼吸平缓沉静。 然后，等他回过神来时，其他刀剑就已经回来了。 “所以，你通知时政了吗？”大般若长光问道，粉色的眼睛透出冰冷。 “……没有。”加州清光撇过头，不自觉蜷缩起手指，“他看上去睡得挺好的，我们可以晚点……” “还是通知一下时政吧。”莺丸轻声说道，“既然不是从前门进来的，大概是在我们出阵的地方，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小的审神者，异常现象应该汇报的。” “……嗯。”加州清光转身离开，准备去天守阁，“我这就去。” “灵力，太充裕了。”太郎太刀突然开口说道，“他面色不好吗？” “可能是比较害怕吧？”加州清光停下脚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有可能是灵力透支吗？”三日月宗近看向了太刀太郎，他相信对方不是无的放矢，“确实有这种可能性，我们去看看吧。” 虽然观察幼崽只要一个人就够了，但是所有刀剑都聚集在了太郎太刀的部屋门外。 “这里最近啦。”加州清光已经通知了时之政府，回到了人群中，向有些委屈的日向正宗解释道。 所有人静息之后，他们似乎都能听到门内轻盈的呼吸声，就像是蝴蝶轻点，如梦似幻。 但是没有人主动开门。 “我去做点甜品吧。”最先开口的是小豆长光，褐发青年笑着说，“小孩子的话，吃点甜的或许心情会好一点，我也很久没做了呢。” “我还有点梅干，”日向宗正有些小心翼翼，他下意识看向了大般若长光，“他会喜欢吗？” “我去做内番。”山姥切国广扯了扯披风，主动离开。 “贫僧去修行了。”山伏国广也只是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只是脚步不太稳当。 “我就不进去了。”千子村正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不是说看不见我们吗？”小龙景光倒是一脸兴致勃勃，主动拉开了门，“不如一起进去看看吧。” 幼崽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似是有些不安，蜷缩在床边。 看是看过了，但是没有人想离开，他们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彼此交换眼神。 灵力缓慢地修复着众人的身体，身体里自然升腾起难得一见的愉悦感，不知道是因为难得轻松的身体还是因为面前的孩子。 幼崽没有睡很久，但是正如加州清光所说，他看不到刀剑付丧神们。 他只是迷瞪瞪地坐起身，环视了周围，似乎才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环境。 太郎太刀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放置本体的刀架，上面有着他的刀纹，其实很多刀剑房间里都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引起了幼崽的注意。 随即，幼崽跳起了神乐舞。 或许不是所有刀剑都见过神乐舞，但是他们中唯一的大太刀一定见过。 作为唯一的神刀。 其他刀剑并没有感知到什么，但是太郎太刀引发了一场樱吹雪。 小龙景光毫不遮掩地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但是樱吹雪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幼崽明显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他们的身影出现了幼崽的眼中，他们并不敢乱动，以免吓到已经有些僵硬的幼崽，但是此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我做了早点，那位大人醒了吗？”是小豆长光打破了沉默。 但同时，幼崽仿佛是被提醒一般，向着门外跑去。 小豆长光虽然跪坐在门口，面对疾跑而来的幼崽并没有做出阻拦的举动，甚至微微侧身让他能够顺利通过身体与推拉门的狭窄缝隙。 “好像吓到了呢，”三日月宗近看似苦恼地说道，顺势推了推已经僵硬的日向宗正，“我们就不出去了，你和他看着年纪最接近，你去吧。” “我，我吗？”日向宗正整个人恨不得跳起来，磕磕绊绊说道，“我，我要说什么，我还没有回去拿梅干，怎、怎么办？” “再磨磨蹭蹭，那位小客人跑进后山就不好了，”龟甲贞宗轻声说道。 “他还没穿鞋呢。”莺丸也笑眯眯地补充。 “我、我去！”日向宗正急匆匆跑出了部屋，在小豆长光的眼神示意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廊柱后露出了幼崽的衣角。 没跑远就行，日向宗正舒了一口气，又突然想起来，没穿鞋的话幼崽会不会着凉，人类都是很脆弱的。 在同方向的不远处，另一扇部屋的门半打开着，千子村正正半靠在门边看着他们的方向。 “我、我们不出去吗？”加州清光似乎被日向正宗的情绪所感染，“时之政府怎么还没有过来。” 这句话一出就让本就安静的部屋更加死寂。 “大约是没有处理到。”大般若长光松了松领结，“还是出去看看吧，日向正宗恐怕处理不来。” “不用都聚在一起，他大概会紧张的，”龟甲贞宗提醒道。 “我就不出去了。”太郎太刀立刻说道，“我的体格大概会吓到他……” “景光不是很期待吗？”小狐丸倒是看似悠悠哉哉地向外走去，顺便捞了一把同样被定住的小龙景光。 “啊，我的发型会不会很乱？他有没有见过金发啊，”小龙景光开始慌张，试图挣扎出去，“要不，我也呆在里面吧。” “都不出去的话，这个房间会变成恐怖屋吧，藏着很多怪物那种。”龟甲贞宗笑眯眯说道，成功停下了小龙景光的动作。 就在几人陆陆续续出门的时候，日向正宗已经开启了对话，成功让幼崽摔下了走廊。 日向正宗成功靠着自己的反应速度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倒是千子村正动作更快，他直接托住了幼崽的身体。 然后，他也僵硬了。 a0128是一个不太容易让普通人类审神者亲近的本丸，不仅仅是因为短刀付丧神的缺失，或许几振看上去过于强壮的付丧神也是原因之一，千子村正就是其一。 他的手很大，虽然成功托住了幼崽的后腰和后颈，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快要碰到一起了。 人类的幼崽，居然这么小吗？还这么软。 只接触过少年体的千子村正根本不敢腾出手将人扶起。 索性幼崽本身并没有应激，他甚至优先安抚了已经有些颤抖的日向正宗，借着千子村正的力道起身也有好好道谢。 虽然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但是明显地，比起看向两个一大一小的付丧神，千子村正胸前的白毛球更吸引他。 突然，幼崽开口了。 “这里是哪里？” “是本丸哦，编号a0128。”或许幼崽想问的不是这个，但是日向正宗依然私心地首先说明了本丸编号，“您是怎么来的呢？” “是这个。”幼崽也没有起疑，反而是将手放入衣袋中，似乎想要将其中的东西递给日向正宗。 一切似乎都往正常的方向发展。 但是下一秒，幼崽再次一头栽下。 这次，没有苏醒。 21、本丸番外（下） “好像只是睡着了。”千子村正感受了一下再次倒入自己怀中的幼崽，“困了？”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明显地失去意识，并不是正常入睡。 “会不会是低血糖饿了？应该有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吧。”龟甲贞宗提出了建议，“喂些甜汤，我们把他送去时之政府吧，那里有人类的医院。” “我来。”大般若长光看出了千子村正的僵硬，很明显，在没有幼崽的主动配合下，他一直保持着原来别扭的动作。 “东西还热着，进来吧。”小豆长光率先进入了部屋。 大般若长光看似游刃有余地跟随在后，将人放到了榻榻米上，然后他们就谁来喂又产生了疑义。 “不行不行。”日向正宗摇摆着手压根没有进屋，因为自己的两句话让幼崽倒下两次这件事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我也不合适吧。”第二个幼崽有过交流的千子村正也拒绝了，“如果是因为灵力透支，我的伤，可还没好呢。” 于是，勇敢的小狐丸站了出来。 “小狐丸有黑色的毛球呢，说不定他也会喜欢的。”小龙景光在旁边敲着边鼓。 “虽然不用你来喂，但是人还是要在的。”大般若长光一句话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日向正宗，“顺便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你明明也能拿，为什么要我来。”日向正宗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嘟嘟囔囔向前，伸向了幼崽的口袋。 大般若长光并没有解释，他甚是轻柔地调整了姿势。 甜汤喂得很顺利，在喂了几口之后，幼崽重新恢复了意识。 不过小狐丸吸引对方的倒不是如出一辙的黑色毛球，而是他酷似狐耳的头发，幼崽主动探出身咬住勺子，伸出双臂，小狐丸也配合地矮下身子，任由对方的盘弄，这样的姿势，让一旁的日向正宗觉得头顶有些发烫。 “勺子可能有些重，您可以松口吗？”小狐丸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并顺利拿下了勺子。 日向正宗也连忙拿出了时空转换器。 由时之政府发放的时空转换器很少会出现问题，起码在日课中是这样，但是只要是仪器就有可能有问题，拿着时空转换器却不小心串门的情况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时之政府并没有在意，他只是告知了对方错位的转换是会消耗较多灵力的，多睡几天就能补回来，付丧神不必太过担心自己的审神者，当然，想多吃点甜的也可以。至于年纪小？哪个人类审神者在付丧神眼中不是孩子？ 时空转换器回头拿来时政检修就可以。 被“你们的审神者”这个词惊到的加州清光并没有记得要反驳对方的话，他只能先行告知大般若长光这个消息。 为了避免这个似乎坏掉的时空转换器突然工作，他们并没有立刻物归原主，在研究过这个时空转换器定位的现世无法在本丸的时空转换器上复刻时，他们选择暂时保管。 时空转换器是可以定位到现世的，起码可以让审神者自由出入本丸和现世才可以，总不能每次要用了都要特地出门找车站，a0128也只是想试试，如果能用，可以让幼崽使用他们本丸的，这个疑似出了问题的时空转换器他们拿去检修。 定位不到现世也很正常，很早之前时政就利用空间技术去其他平行世界寻找审神者了，时空转换器只能专供审神者自己的时空定位，并没有穿越时空的作用。 幼崽并没有在意没有立刻拿到自己的时空转换器，他甚至还提出了要求。 “要刷牙。” 负责照顾他的依然是小狐丸，只不过在发现幼崽真的不太害怕这么多人之后，大多数刀剑都出现了水池边。 小龙景光拿着空水杯和干牙刷，站在一旁刷着毫无意义的牙，山姥切国广洗床单的地方离水池也更近了，小豆长光拎着烧好的热水跟在旁边，他们的视线都交会在站靠在大般若长光腿上，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刷牙的幼崽身上。 当小狐丸拿下盖在幼崽脸上的热毛巾时，幼崽又睡着了，将人送回太郎太刀的部屋之后，他们聚集到了大广间。 “我们还没有汇总今天的成果，”大般若长光拿出账本，就像往常一样，“每个人汇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没有审神者的本丸总需要精打细算，他们容错率极低，一旦放纵，后果不堪设想。 幼崽的出现和他的灵力其实给了本丸一个喘息的机会，被灵力修复的身体让他们省下了一大笔预算。 “他什么时候会走？”依然带伤的山姥切国广直直问道。 “等他睡醒，如果状态正常的话。”大般若长光回答道，手上的速度并不停止，“不让他回去的话，可能会心情不好吧，想去看他可以轻点，别碰到他就行。” “身体接触是会获得更多灵力的。”千子村正现身说法。 “……哦。”山姥切国广有些哽住，但也没有否认。 “万一，这个时空转换器真的坏了呢？”加州清光开口，看到众人的目光转向了他，结结巴巴解释道，“我们应该先拿去维修，然后再……” “他是要走的。”三日月宗近出声说道，“不管未来如何，也不管他是怎么获得这个时空转换器的，他不能留下来。” 三日月宗近是一振经过千年岁月的刀剑，或许别的本丸中，他并不是靠谱的存在，但是在这个本丸，他的意见举足轻重。确实，时空转换器大概率不是幼崽本人的，但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幼崽留在这里，就相当于把时空转换器留在了这里，扣留公物也是不该做的，记下坐标及时上报才是。 “那，他长大以后能做我们的审神者吗？”日向宗正开口问道，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的头顶，“我们可以告诉他审神者这个工作，然后……” “即使并非本体，他也不应该和我们做下约定。”龟甲贞宗推了推眼镜，打断了日向正宗的话。 “他能够沟通神明，”太刀太郎也沉声说道，“所以我们是有可能结成契约的。” 被当做神乐舞主祭神的他自然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我们，不能有审神者吗？”加州清光问道，“……如果是和他一样的人类。” “现在还不行呢。”莺丸柔声说道。 他们本丸能力并不足够，一般五年任职期的人类是不能挑选他们的，而如果要拆分本丸并入其他成熟本丸，就代表着他们要和自己的同伴分开，这又是他们所不愿意的。 时之政府对于五年任职期人类的待遇十分宽厚，事实上，对于那些人类而言，这短短五年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不需要上战场，文书工作由刀剑代理，生活细节也有擅长的刀剑，他们只需要拿着丰厚的工资，安安稳稳地提供灵力就够了。 但是，这些人类只能接手成熟的二手本丸。 高等级的刀剑，成熟独立的运行方式，以及，过关的心理检测。 这不仅是为了审神者考虑，也是为了刀剑付丧神的安全考虑，只有当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没有绝对依赖时，两者才能真正平等。 而他们只是一个勉勉强强能够运行的本丸而已。 大广间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们能了解日向正宗和加州清光的想法，即使是拥有人身，即使他们的几任主人都没有好好对待他们，但是刀剑就是希望能够被使用的，这个不行，下一个呢。灵力可以一定程度上体现一个人类的澄澈程度，被幼崽灵力修复身体的他们多多少少都对幼崽起了好感，由此觉得如果他是自己的主人似乎也不错。 但是这样的感觉会逐渐消退的，与其期待于感觉上的轻松愉快，不如提升本丸的实力，从根本上就杜绝对审神者的依赖，成熟的二手本丸和审神者相处甚欢的本丸也不是没有，最起码也是相敬如宾。 诱骗未成年人这件事他们还做不出来，如果告知本丸的现状，幼崽可能真的会答应，就算没有立刻答应，凭着神乐舞，他们大概能够猜出幼崽是神职的预备役，能够沟通神灵的他很有可能就会因为随口而出的约定绕过时政直接与他们契约。 这也是他们没有告知和问询名字的原因。 “既然没有意见，那等他睡醒，就归还时空转换器。”大般若长光一锤定音。 第二天，幼崽离开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们共同的一场梦。 生活似乎一尘未变，忙碌的日课在继续，身上的伤痕增增减减，大般若长光的账本也越记越长。 但是加州清光注意起外貌，小豆长光捡起了所擅长的甜品，日向正宗捣鼓起他的梅干，万屋的购买清单多了不必要的小东西，他们的生活多了日课以外的东西。 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们收到了时政的消息 ——“a0128，明天会有客上门，全员待命不得外出，当日日课的奖励会全部发放。”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尽量在不花费财力的情况下收拾齐整，但看上去总是差几分意思。 他们知道，这是一次双向的会面考察，如果是例行检查，时之政府并不会这么说，那么，或许他们会迎来一个新的审神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成功率并不会很高，此时的他们也不适合与审神者结契，大般若长光并没有将少少的积蓄用在这次会面上，他们以后也需要生活，没有刀剑表示反对，除了欲言又止的龟甲贞宗。 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时，小龙景光还跟一旁的山姥切国广嘀嘀咕咕着“我们应该不达标吧”“一定要等审神者先拒绝嘛”，即使对方回之以沉默，他也毫不在意。 走神的龟甲贞宗倒是像知道些什么，但是闭口不言。 “你们好，我是结城莲。这次，我带了伴手礼哦。”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蓬勃的灵力扑面而来。 龟甲贞宗的异状有了解释，付丧神恍然大悟而又不约而同地怒瞪龟甲贞宗。 啧，大意了。 22、第 22 章 “是这样的，虽然您接手编号a0128本丸的申请我们已经同意了，但是考虑到您的安全问题，我们需要对您进行一次特殊的培训。”面前的工作人员单刀直入，“您叫我田沼柊就可以了。” 这是一位用本名作为代号的工作人员。 “鉴于您的灵力还在成长期，根据测试和推断，您的灵力最多在五年后就能承载本丸里所有的刀剑，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希望您可以不要操之过急。”田沼柊顿了顿，看着面前一脸严肃，但是年仅六岁的审神者，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如果一口气全部契约的话，不管是您还是刀剑都会很难受呢，还会容易身体不好，会经常发烧肚子痛哦。”似是突然想起了对方的年龄，田沼柊换了一种口气，但听着非常生硬。 “我知道了。”结城莲一脸乖巧地点头。 “虽然我们的建议是，您可以在灵力发展到达成熟期的时候，开始链结本丸或者直接新锻刀，但是既然您有了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会多加干预，由于您的特殊性，我们必须提醒您——言灵的力量。 “付丧神虽然仅仅只是分灵，但是仍然是神明的一种，如果与之定下约定，那就必须要完成，这一点当您在现世遇到神明时也是这样，所以，不可以随便答应自己不想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田沼柊严肃但碎碎念。 “好——”结城莲开始变换站姿，不停地改变左右脚的重心，耐心开始告罄。 “……总之，请您先和我来。”田沼柊加快了语速。 “在入职培训前，您需要在这几位中，挑选一位成为您的契约者，破晓大人应该和您说过的。”田沼柊省去了介绍语，“当然也可以不选，但是这是为了您着想，如果相性不合，渡过安全考察期之后，您可以归还。” 结城莲的对面一字站开几位俊美男子，数量不多，也就五个人，完美避开了本丸里已经有的那几位。这是破晓转达的要求，无论是a0128还是他的付丧神，都没有获得时之政府的完全信任，为了他的成长环境着想，时之政府会提供一位付丧神作为他的监护人。 当然，据破晓所说，这位作为监护人的付丧神只会在认为环境不适合他之后，才会与时之政府获得联系，正常情况下，还是完全属于他的。 ——所以，请不要因为这件事而防备他们。 破晓当时的语气非常沉重。 但是结城莲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选择方式，这样的话，不管是自己的选择还是拒绝，都会被其他付丧神看在眼里，如果这些付丧神真的想要被选择，那不是太可怜了。 “会多一个人对你好哦，他们都很想和您回家呢。”田沼柊误解了结城莲的沉默，开口诱哄道。 他并没有遭遇过这样外观年龄与实际年龄相符的幼年审神者，虽然说，每一位特殊审神者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对于他来说，他确实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被时之政府雇佣的童工，总有种同流合污的感觉，即使破晓理由充分，文件手续齐全。 特殊审神者很少会接收二手本丸，就算有，也应该是他本身本丸的补充而已，监护型付丧神也并不是为了审神者准备，更多时候，是为了渗入到无主本丸中去，考察刀剑付丧神的心性。 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收回。监护型付丧神一般都产生于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的本丸或者被营救的付丧神，他们失去了原本的伙伴，建立外部链接的阻碍更多，需要时之政府做更多的心理干预，但是相对地，这类付丧神一旦走出阴影，那可是目可见的心理强大。时之政府借助他们衡量本丸人员的心理状态，同时也是为他们寻找一个新的容身之所。 但他也知道，这次的付丧神肩负另一项重任，他需要同时监测审神者的精神状态和身处环境。 如果境遇不佳，或许，付丧神将与整座本丸敌对，包括审神者。 而且这样任君挑选的状态也让他感到了不适应，培养成监护型付丧神的刀剑男士一个个都是难得的复合型人才，用一个少一个，而破晓居然说出了如果卖卖惨能让结城莲多收几个也不是不行这种垃圾话，培养出一个有多难他不知道吗？ 呵，他知道，不然也提不出这种建议。 一箭双雕。 “唔。”结城莲陷入了犹豫，关于增加本丸人员这件事他早有准备。 灵力的特殊性注定了时政希望他能够链结更多的付丧神，而最初就选择二手本丸的原因也很简单，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或许并不想被围在他的亲锻刀中间，做唯二的特殊。 接受付丧神并不是路上捡一只猫猫狗狗，或者没有自己对方就只能接受归于虚无这一结局的选择，本丸确实刀剑数量稀少，但是原本的数量已经足够完成最基本的工作，药研和长谷部已经提出要加入其中，日常工作完全够用甚至还能轮班休息。 大般若长光的账目清晰，虽然结城莲没有完全看懂，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供应灵力，本丸的大笔相关开支都能节省下来。而让他纠结并不是这个，破晓曾经暗示他，监护型付丧神虽然对灵力的要求更高，但是他完全可以承担，那么必然是越多越好。 就在田沼柊准备继续开口时，一位付丧神开口了。 “带我回去怎么样？”正在说话的付丧神，白发金眼，并非是那种病态的白色，看着付丧神的笑脸，他甚至能看到白发的光泽感和活力，“我也是一振很好用的太刀啊。” “鹤丸国永。”结城莲念出了付丧神的名字，得到了对方的点头之后，放弃了全都要的试探，“那好吧，就你了。” 有人主动跳出，双方都松了口气，结城莲并不想直接扩充三分之一的人员，田沼柊也不想让过多的人才流入同一个本丸，a0128的情况他也知道，虽然不排除有危险的可能，但那只是微乎其微的，如果真的有危险，时政根本不会让这位龙胆大人接手，五位极化满级的付丧神也制不住一个暗黑本丸。 既然选定了付丧神，田沼柊就开始帮忙辅助结城莲和鹤丸国永的结契，极化满级的刀剑已经成长为了无限接近于本灵的存在，对灵力的需求自然更高，结契成功的结城莲立马打了个哈欠。 工作培训并不急于一时，二手本丸的好处就在这里，他们拥有自己的运行机制，审神者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最后带了一整套装订好的《审神者灵力使用指南》《审神者工作管理条例》的结城莲口袋鼓鼓地离开了，身后带了一条“大尾巴”上了电梯。 “我来帮您拿吧。”鹤丸国永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从结城莲的手中接过了两套书，随后又退回一步落后结城莲半步。 “谢谢啊。”结城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准备好的御守，给鹤丸国永挂在了腰带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成果，“我们现在要先去找药研和长谷部汇合，然后去万屋买礼物，这个御守是给你的见面礼，礼物是一人一个，所以你也会有，你想要自己挑，还是我来送？” 买礼物这件事，是结城莲突然想到的，审神者论坛里什么都有，包括加州清光的美甲教程，歌仙兼定的书法展示，烛台切光忠的美食教学等等等等，所以他本来是想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但是当三日月宗近蹲下身子，托起他的手，柔声问他能不能帮他们挑的时候，结城莲确实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们想到得到您亲手挑的礼物。”太刀青年眼中的弯月掩在鸦羽之下，欲语含羞。 “好。”于是，结城莲答应了。 本丸的资金非常充足，最初破晓给的并没有收回，当二手本丸拥有审神者本就会拥有一笔奖励资金，结城莲的入职奖励也完全成为了很长的数字，加上很丰厚的月薪，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金钱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当然一视同仁地问向了鹤丸国永。 结城莲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放心不会让你走的，”下电梯前，结城莲伸出手拍了拍鹤丸国永的手臂，“不过你要和大家好好相处，有什么需求要说哦。” 在临行前，田沼柊曾经这样对结城莲说道：“如果您不想让鹤丸国永一直在您的本丸里，需要获得全员的签名并且好好送回来就可以了。” 明晃晃的暗示，虽然本意或许是为了付丧神，但是怎么可能，明明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要是让所有的刀剑男士都驱逐他，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说着说着，结城莲又打了个哈欠。 鹤丸国永是最接近本体的状态，灵力和心理同样强盛，和他链接，确实让结城莲感觉到了疲倦。 “大将，今天要先回去吗？”药研藤四郎最先靠了过来，让结城莲能够靠在自己的胸前，“礼物并不着急。” “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困，还没那么想睡。”结城莲蹭了蹭药研藤四郎，向压切长谷部伸出了手，被单手抱起，“先去万屋吧。” “你好，鹤丸君。”药研藤四郎朝着身后的鹤丸国永说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这倒不敢当，”鹤丸国永的声音轻快，仿佛真的如鹤一般，“以后请多多指教啦，药研君、长谷部君。” “嗯。”抱着结城莲的压切长谷部只是沉声说道，胸腔的震动让趴在他胸前的结城莲耳根发麻。 会接来一个新同伴的事情，结城莲并没有瞒着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甚至在本丸也提前打好了招呼。 但是，三人真的见面时，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尴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