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宠》 第1章 引起你注意的手段罢了 “林先生,今天是您妹妹林菀歌逝世一周年,现在依然有很多群众自发地为她祭奠,凶手虽然已经抓捕归案但尚未宣判,您有什么看法?” 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的领带上还别着曾经妹妹给自己做的领带夹,林宾白本来乌黑的头发也因为妹妹的死而一夜白头,金色的瞳眸暗了一下,他轻轻一推眼镜:“菀歌……” “哐!” “那是……啊!台长!” 就在直播的摄像头对准林宾白准备拍下这位安斯国首屈一指的天才心理医生的伤心时刻时,一具尸体突然倒吊着从天花板落下。 摇摆的身体将喷涌出来的血液洒在镜头上,女主持人吓得一声惊叫跑开,慌乱中直播被掐断。 林宾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第一时间联系了警局。 “尸体的眼睛和嘴巴都被线缝住……这个作案手法看起来很像之前那两起案子的。” 警探菲尔德作为林宾白的好友,立刻赶了过来,边拍摄现场照片,他边邀请林宾白做犯罪心理侧写。 林宾白点点头,之前两起案子他也有参与,用纸巾擦拭掉镜片上的血迹之后将其收起来,一脸严肃:“三起凶杀案的凶手都是将被害人杀害后用仿麻线将眼睛、嘴巴缝起,像是什么神秘仪式。” 菲尔德脸色一沉,作为最高级别——红色警戒监狱专属重案组的年轻探员,虽未亲身经历十四年前轰动一时的“邪神”献祭恶行案件调查,但这件事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起案件: “应该也只有像是他那样的魔鬼才会犯下这种毫无人性的案件。” “他?”林宾白愣了一下。 “就是我昨天告诉你,红狱让你负责心理健康和精神监测的重刑犯,温斯年。” 点了点头,林宾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照片上见过的赤瞳男子:“我看档案上说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杀了十二个人,而且都是社会名流?” “是啊……” 检查完尸体,菲尔德将血淋淋的手套脱下: “警长说今天需要你对温斯年进行精神状态评估。一会儿你得跟我去一趟红狱,警长想要让他了解了一些‘禁忌之眼’的信息,让他为我们工作,毕竟只有恶鬼最了解恶鬼。等我把现场移交之后,我们就去红狱。” 等两人忙完坐在车上,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这次案件: “自从军事指挥长外出造访邻国之后,安斯国境内已发生三起诡异的凶杀案,因为每次被害人的眼睛都会被线缝在一起,网友将杀手成为‘禁忌之眼’,让人不得不怀疑警探的无能……” “这些人的消息还真够快的!”菲尔德有些不满地将广播关闭,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林宾白。 沉了口气,菲尔德点点头:“我知道,今天是菀歌的忌日,你心里不痛快,但这是警长安排的工作,我也是没办法。” 林宾白摇摇头:“你没必要对我道歉。” 看着林宾白惨白的面庞,菲尔德知道他肯定是被吓坏了:“一会儿到了红狱,在见到温斯年之后,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那个人可比‘禁忌之眼’危险多了。” 红狱是安斯国专门关押无法被判处死刑的重刑犯区域,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和监护措施,除了床头的墙壁是软包铁墙之外,剩余的三面都是防弹玻璃。 而红狱中最高级别的牢房就是“方块牢房”,在那里即便是如厕也有人盯梢。 而自从红狱建立以来,在这里关押过的一共只有两个人,温斯年就是第二个。 “林医生,请接收搜身。” “……” “林医生,您的公文包我们保留了,虽然墙上有一个可以传递物品的窗口,但是您的笔、本请务必远离温斯年。” 路过红狱的放风场所,几个重刑犯看到细皮嫩肉的林宾白走进来,纷纷站在围墙边吹起了口哨: “这就是新来的心理医生么?给我也瞧瞧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看起来这么白净,烹煮出来的肉一定很好吃!” “……” 林宾白用眼角一扫,其中一个人居然还冲着他舔了舔手指,用带着刀疤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圈框住了自己的身形,一股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普通牢房的人尚且如此,不知道方块牢房中的温斯年…… 在四个警探的护送下,林宾白来到了方块牢房。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子,里面没有任何遮挡和隔墙,只能放得下一张入睡时会绑住人手脚的床和一个有计时功能的马桶与淋浴喷头。 从外面就能一目了然看到里面的情况。 林宾白站在四位警探中间。 而对面,则是刚被人松开手脚的温斯年餍足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站起来: “没想到第一次和您见面就是这么局促的场景,林医生。” 男人带着口笼,凌乱的黑短发下那双赤红的眸子若隐若现,微微擒着绅士一般的笑容。 他的笑容让林宾白感受到了一股危机,向前走了两步,心想两人隔了一扇玻璃应该没有什么风险,却被警探拦住了: “林医生,为了您的安全,请确保站在红线后。” 林宾白微微皱眉,他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我需要让他看看评估内容。” 不过,警探却不为所动,甚至完全无视了他的话。 愤懑的视线从警探的身上转移到对面的温斯年,男人还带着一抹优雅的笑容。 林宾白举起手中的纸问道:“可以看清这上面的字么?” 温斯年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往前走几步么?” “我想……”温斯年拖着长音,身高腿长的,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他身后有铁链收紧的声音,这个时候林宾白才注意到在囚服高领之下有一个系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和脚腕上的脚镣用的是同一根链条,“这已经是最远的距离了。” 两个人就像是长坟墓内外的人,虽然只是简单的谈话,但中间却有着重峦叠嶂的距离。 “警探,”林宾白有些受不了,他拽了拽领带,“做心理和精神检测的时候周围不需要有这么多人陪同,你们请回避。” “可是……” 其中一个警探提出了质疑,但林宾白却执意如此:“之后这项精神状态评估要持续时间还不确定,难道你们都要跟着么?” 红狱的警力本来就人手不足,分出四个人来保护林宾白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他的提议倒是顺了警探的想法: “那还请林医生注意安全。毕竟之前给他做精神评估的医生死的死、疯的疯……所以现在才每个月要给他换一个医生来评估。” “我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林宾白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话,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他一步越过红线,将手中的纸用巴掌糊在了玻璃墙上:“由于红狱工作需要,我现在需要对你进行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评估,这是测试题,你先看一下。” 像是一只听到了奇异响动的小狗,温斯年先歪了歪头,而后会意地点点头,虽然脖子上还戴着铁链,但他伸出手臂也贴在了玻璃上。 隔着纸张、玻璃,林宾白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他手心火热的温度。 “林医生辛苦,”温斯年的声音透过口笼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只不过这些测试的结果完全只是看我的心情。我想要什么结果,就能测试出什么结果,不是么?” 微微挑眉,林司渺感觉自己男人在自己的专业上挑衅:“我也不仅仅只看这些证据来评定你这个人。” “还包括什么?”温斯年挑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他猛地扑向玻璃,却又像是被束缚住的狼,狠狠地被铁链勒出血痕。 林宾白眼神中满是防备,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但他这种虚张声势的胆大很快就被温斯年识破了。 “别紧张,林医生,”用食指将脖颈处勒出的血渍擦掉后在眼皮上画了一个叉号,林宾白感觉温斯年说话时自己清楚地听到了“咔嚓”声,“我对你……很满意。” “嗯?” 突然监狱中发出警报,广播里开始通报:“四级警报!红狱第三监狱一号房有人越狱!重复,红狱第三监狱一号房有人越狱!” 伴随着红灯闪烁,虽然方块监狱只关押了温斯年一个人,但此时也格外阴森。 “砰!” 一回头,林宾白注意到温斯年有些痛苦地皱着眉,然后捂住心脏跪了下来。 “温斯年?”林宾白狐疑地叫了他一声,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演的,但自己又不敢轻易靠近,“你怎么了?” “林医生……”一脸狰狞地跪在地上,温斯年将手伸到了玻璃墙上唯一一个可以递物品的窗口,“我……我的心脏很痛……药……给我药……在我床头……” 有些恍惚,林宾白自小就患有遗传性心脏病,一时情急,他想起自己的皮包中有药品。 为了以防万一,他只倒出来了两粒,打算顺着窗口放在玻璃台上让温斯年自己取。 可没想到,当他刚按下按钮打开窗口的挡板,手就被温斯年一把拉住,然后手铐的一半就被卡在了自己手上。 “你他妈的……”林宾白下意识蹬住玻璃想要将手抽出来,但为时已晚—— 他的手太快了! 吐着舌头,温斯年笑道:“骗你的,林医生。这不过是我引起你注意的小手段罢了。” 说完,他将唯一一把钥匙吞入腹中。 “各单位注意!方块监狱发出警报!” 红光更加阴暗,警报声刺激着林宾白的耳膜,走廊里冲了进来几名警探想要将林宾白护送离开,但看到面前这一幕时,整个人都傻了—— 红狱特制的指纹手铐一半在方块监狱之外,扣住了林宾白;另一半在监狱里面,扣住了温斯年。 第2章 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菲尔德来到监狱,看到被迫连在一起的挚友,他进到监狱里,毫不客气地就将警棍抵在了温斯年的额头,命人将他按在玻璃墙上。 男人厚实的脊背挤压在玻璃上,和林宾相连的手也被按住。 林宾白无法起身,前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虽然之间隔了一层玻璃,但呼出来的哈气在玻璃上形成的水雾正好位于男人的肩头,就好像弄湿了他的白色的囚服。 “轻点儿!我说你们轻点儿!” 看着林宾白一脸吃痛的表情,菲尔德提醒自己的手下注意分寸,然后叹了口气: “林,我估计你可能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什么?”他挑眉:“虽然他吃了一把钥匙,难道就没有备用的了?或者……锯开也可以啊!” 摇摇头,菲尔德知道和杀人魔生活肯定很难让人接受,但也实在没有别的方法:“这种手铐是给方块监狱特制的,监狱内部只有一把钥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的;剩下的就只能靠军事指挥长zack先生的指纹才能打开!” “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林宾白心里“咯噔”一下。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在听广播的时候,里面说军事指挥长正在造访邻国。 有些绝望,林宾白问道:“把手铐锯开可以么?” “据你的手倒是可以,但是它……锯不开,”菲尔德解释道,“不仅是材质方面的问题,而且如果真的要到锯开的这一步,还是需要军事指挥长的批准。监狱每年一翻修,都能这个手铐任何时候都不能有损坏。这种手铐不是警局的东西,是军方的。” “……” 林宾白阴沉沉地瞄了一眼温斯年,但始终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 “那……”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林宾白紧紧皱眉,“怎么办?” 正说着,光头警长回来了。 所有人立在两边敬礼,光头警长看到两人之间的手铐,眉头紧锁:“怎么会这么粗心!能出现这种差错!” 他们商量了半天,林宾白远远看着,菲尔德似乎在竭力争取着什么,但警长在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敲定了最后的主意。 不一会儿,菲尔德一脸愧疚地走过来: “林,可能……你也要在方块监狱里和温斯年一起生活七天,才能解开手铐了。” “什么!”一时着急,林宾白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手被铐子紧紧拽着,反而摔了下来,“我……和他?住一起?” 眼神躲闪地点了点头,菲尔德也知道这种事情一般人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但警长和zack指挥长通话之后居然执意如此,他也很不理解—— 总觉得这背后还有别的意味。 不一会儿,警局里就找来人将玻璃墙破拆出一个洞口将林宾白也关了进去,之后将玻璃墙重新封闭,万无一失之后留下了看守的人员,其他人都恢复了正常生活—— 除了林宾白。 静静地坐在地上,他看着咫尺之间的温斯年,脸黑得像是夏日的雷雨天。 而温斯年自从被警探放开之后就一直乖乖地和林宾白排排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斯年突然甩动了一下两人的手铐,声音带着些慵懒: “林医生,我想上厕所。” “……”林宾白撇过头没有理他。 “林医生,我想嘘嘘。” “啧!”一咋舌,林宾白沉闷地说,“我已经把头转过去了,你上你的。” “可是你要陪我走到马桶旁边啊。” “……” 皱着眉迎上男人嬉皮笑脸的样子,林宾白沉了口气。 手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非常短,只要温斯年想,就能一把拉住林宾白的手。 说不定能杀了他。 但温斯年只是挑眉,示意男人跟着自己去方便一下。 起身,他们像是九八年复古动漫《猫狗》里的连体主角一样,谁都看谁不顺眼,但又不得不跟上对方的脚步。 等来到马桶旁边,温斯年开始窸窸窣窣地解裤带。 “……” 林宾白感觉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地转过头:“怎么不脱了?” “这个……”明明一脸贱样,温斯年还不好意思地说,“林医生,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手?要不然……它总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会让我觉得你在骚扰我。” “……” 手铐链条的长度虽然已经被菲尔德调到了最长,但也只有两厘米,温斯年在解裤链的时候他的手好死不死能碰到他的小兄弟,要是想要躲开,还真得使劲儿将自己的手抽成鸡爪疯才能避免如此尴尬的身体接触。 隐隐憋着一口怒气,林宾白照做了。将手缩成一团,他静静地看着男人脱裤子。 解开裤链,温斯年准备放松的时候,他又叫唤起来。 “又干什么!”林宾白抬起头,迎上男人委屈的目光。 “林医生,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我是怕你尿我手上!该死!” 林宾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视线落在了哪里,匆匆撇过头之后才逐渐平稳下来,一口气憋在胸中,耳朵根涨得通红—— 不过有些东西,看过就很难再忘掉了。 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心里盘算起来—— 的确,为了监视方块监狱中的房子,这里有一个二十四小时工作的摄像头不说,而且四周全都是透明的,卫生间、淋浴间都在这个小小的方块内,没有任何格挡。 温斯年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隐私——那是他不配! 可为什么现在连自己都要过上这样的日子?! 气不过,林宾白转过头望向旁边还没有结束的温斯年,一脸怒气。 温斯年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贱嗖嗖地问:“大不大?还想再看?” “你他妈……”一伸手要去拽住温斯年的衣领,将他拉住之后林宾白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体型差有多大。 温斯年就像是一只被关押的猛兽,而他可能是驯兽员,也可能是猛兽的晚餐。 虽然他穿着白色的囚服看不出身上的线条,但林宾白隐隐感觉到他的强壮—— 毕竟能杀死十二个人,肯定不是什么文弱的家伙。 心里一紧,林宾白感觉晚上自己要是在这里睡着,被他徒手撕成两半都不是问题。 温斯年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林宾白的手腕,掂量了两下之后脸上隐隐露出欣赏的表情。 什么意思? 林宾白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他看着温斯年冲完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选对了人。” “选?” 没有再回答他的提问,温斯年拿回来话语的主导权:“林医生要如厕么?” “……” 本来是有点儿尿意的,但一抬头看到角落里的摄像头正在拍着两个人,四周又全都是单面玻璃,他放弃了:“不用。” “和我,你不用害羞。” “我那是他妈的是对你害羞么!” 林宾白平时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而且总是给人一种克己复礼的距离感。 但此时,仅仅是说话爆粗口已经不能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扶额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 “去坐床上吧,”温斯年指着房间里唯三的家具,“地上凉。” 等顺着温斯年的手看过去,林宾白才意识到:“晚上……我们不会是要睡一起吧?” 温斯年思考了一下:“你要是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起身,他先朝着床走过去,林宾白就算是不想去,也是一路被拖到了床边。 看着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平躺大小的床,林宾白想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和这个大块头挤在一张床上—— 他睡下面我睡上面么? 第3章 硌的我胸疼 等到了晚饭时候,两个人的饭被狱警从窗口递了过来。林宾白看着面前寡淡的汤,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怎么不吃?是怕上大号尴尬么?” “……” “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林医生。” 林宾白:你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尽量让自己不要被温斯年这个“逆子”的话激怒,林宾白拿着勺子在汤碗里搅拌了两下,突然,一个手指一样的东西浮了出来。 “……” 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宾白警惕地看了温斯年一眼。 静静地盯着汤碗里的手指,林宾白发现上面有一条眼熟的疤痕—— 好像是刚才在红狱放风场看到的那个恶心的…… 微微眯了眯眼睛,林宾白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肯定和温斯年有关系,他转头看着认真吃饭的男人:“你干的?” “什么?”温斯年望向林宾白,看着碗里的手指,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也太可怕了吧!” “……” 已经知道那个男人是演技派的,就算他再怎么伪装,林宾白也不会相信了:“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温斯年只是吐舌笑了笑: “我相信善恶终有报。况且,林医生日后是要帮我大忙的人,即便是把那个想要对林医生图谋不轨的人杀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吧?” 善恶终有报? 当这种话从温斯年口中说出来,林宾白只觉得可笑:“日后?就算是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帮你这种恶魔。” “杀你?”温斯年柔软地笑笑,“都说了是‘日’后,什么杀不杀的,我可舍不得。” 温斯年表面上的绅士和温柔,甚至有些沙雕,都让林宾白不寒而栗,他重重咽了口唾沫,没有答话。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谋划着什么,而自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温斯年则收拾好两人的餐具,从窗口递了出去:“林医生,睡前要洗个澡么?” “不用。”林宾白打算忍耐到手铐打开之后回去洗。 温斯年噘着嘴:“睡前要方便一下么?” “不用。” 眉头紧皱,温斯年看着男人全身上下最硬一张嘴:“你不会要尿我床上吧? 林宾白:你是杀人狂还是傻逼? 本来没有如厕的意思,但被他这么一说,林宾白还真有些内急。 尴尬的事情憋在口中说不出来,温斯年四处看了看,然后起身,林宾白被迫跟着站起来。 带着他来到马桶边,温斯年背过身站在他背后:“我可以给你当门帘,你放心使用。” 使用? 使用马桶还是使用你这个门帘? 林宾白实在忍不住了,开始解腰带:“你的手别乱摸!” 总觉得身后的人不老实,林宾白最后放弃了站着上厕所的打算,选择了坐下—— 似乎这样更安全。 至少能够看着这个杀人魔,而不是背对着他。 坐下之后,林宾白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温斯年。 之前隔着玻璃就能感觉到他很高大,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九。而且肩膀很宽,不像是一个成日关在监狱里的人,反而应该是每天都在锻炼。 除了戴着口笼,脖颈上有一条锁链之外,他的腰上还有一层硬质的束腰,似乎是担心他在这里藏东西,用三条皮带紧紧地裹住。 视线再往下,林宾白注意到男人和自己捆在一起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伤口。 “那是什么?”林宾白转动了一下手腕,一伸指头就摸到了他的伤口。 温斯年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还没结束?” “你别转过来啊,喂!” 温斯年扭头,林宾白一巴掌趴在了他的束腰上,却不料男人吃痛地叫了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愣了一下,林宾白怕他故技重施,躬下身子看着。 隐隐从黑色的束腰中看出渗出来的血迹之后,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没事儿吧,温斯年?” 艰难地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林宾白想要伸进去一只手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想,但发现束腰太紧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空隙。 想要去按下警铃呼叫警探但发现根本够不着,虽然有摄像头看着,不过只要不是温斯年想要越狱,他们对于这些情况都视而不见。 情急之下,他脱下自己的鞋子,朝着警铃的方向扔过去,虽然没有砸到按钮,但因为重重地砸在了玻璃墙上,也触发了警报警探们赶了过来,林宾白忧心忡忡地问:“温斯年好像受伤了,需要医生。” 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警探们对于林宾白的求助也只是应付了几句,拗不过林宾白的坚持,最后妥协同意带来一个医疗箱。 而温斯年静悄悄地躺在地上,满意地挑了挑眉毛。 警探们嘴上一套,实际上并没有将医疗箱拿过来,林宾白觉得有些对不起温斯年。 就好像他内心中对于黑暗的愧疚逐渐滋生一般,走廊里的灯一扇扇熄灭,最终,只留下了方块监狱一盏灯,像是黑夜中的明星隐隐闪烁。 林宾白扶着温斯年从地上坐起来,后者用白色的囚服将腰间的血迹擦掉—— 束腰中有钢针,这也是惩罚他的一种措施。 “方块监狱里的灯是二十四小时不会熄灭的,也许是因为你的缘故,走廊里的等才会关掉。” “你——”林宾白一句关心的话堵在胸口没有问出,跟着温斯年躺在了床上。 “……” 这张狭窄的单人床平时只能温斯年一个人睡下,还不能随便翻身,现在多了一个人,两个人连平躺都做不到。 “我还是睡到地上吧。”温斯年自觉地下床,但手铐之间两厘米的距离根本不允许他躺在地上。 林宾白侧身看着坐起来的男人:“档案里说你杀了领养自己的一家人,为什么?” “……”温斯年侧眸,“档案上应该也有写吧?说我信奉邪神,而杀了慈善家献祭。” “不,”林宾白挑眉,微微摇头,“档案上说你就是邪神。” “哈哈——”失声笑了出来,温斯年转头看着林宾白,“那你觉得呢?” 耸耸肩,与其自己猜测,林宾白更想听真实情况。 低着头,温斯年刚要张口,面前却浮现出了二十二年前的一幕: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六岁的时候我被人送到了福利院。” 盯着温斯年手腕上的疤痕,林宾白轻轻咬着大拇指,虽然没有要评论的打算,但听得很认真。 可温斯年讲到这里,就侧身面对着林宾白躺下。 两个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让林宾白很不习惯。男人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嗅到温斯年身上特有的香味——像是松木,又像是苍术。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贴到他的鼻尖,他看着男人冷峻清秀的容颜,尤其是稍微有些惨白的唇,和赤红的瞳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宾白感觉身子热了起来,有些结巴地说:“我……我转过去睡。” 温斯年“嗯”了一声,等看着他转过去之后,拷在一起的手臂伸了过去,搭在林宾白的肩上:“脖子抬起来。” 林宾白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温斯年的另一只手就从脖颈下伸了出来,将他圈在怀里。 转过头,林宾白斜睨了他一眼。 “我胳膊伸不开。” “……” 认栽地点了点头,林宾白盯着角落里的摄像机小红点,想要看清背后的男人在干什么。 感受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自己的脖颈,而后温斯年厚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个手指……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兴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宾白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有了心理学的博士学位就能够读懂所有人,但他还是错了—— 温斯年就像是一本页码错乱的书,你要看完他整本书才能排出正确的阅读顺序。 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叙述性诡计—— 句句是真,但句句都是误导。 “呵,”林宾白冷笑,“现在最应该和我道歉的,难道不是你把我们两个人拷在一起这件事情么?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总是t不到重点?” 第4章 睡在我身下的兄弟 林宾白很快就认出这是摩斯密码,不可置信地盯着温斯年,他念出:“杀了……警长妻子……” “你在说是什么?” 听着这话,温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恐怖童谣,连连摇头:“林医生,这可是在红狱,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林宾白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感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甚至认为温斯年说到就会做到:“这里是红狱,你的消息都传递给谁了?” “啊?”温斯年一脸无辜,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林医生,到底是你有心理疾病还是我有心理疾病?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是会被打的!” 紧紧抿着唇,林宾白可不想死在温斯年的手下,重重咽了口唾沫,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那就好,”在林宾白面前,温斯年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嬉嬉笑笑的,“走吧,我们去睡觉。” 因为床很小,再次躺在床上,两人已经有经验了,选择面对面躺在一起—— 因为背对背手会被牢牢扣在身后,虽然面对面很尴尬,但比背对背睡觉要舒服很多。 彼此的鼻息都喷洒在对方的脸上,林宾白嗅到了一股混沌的烟味儿。 “林医生?” “怎么了?”闭着眼睛,林宾白没有看他——距离太近了,他感觉一睁眼自己就会对眼。 “你好香啊。” “……” “是那种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你说够了没有了?” 林宾白气不过睁眼,而对方似乎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迎上自己带着怨气的黑瞳,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很好闻。” “你身上倒是很臭,”林宾白翻了个白眼,想要转过身却被手铐拉住了,“一股烟味儿。” “我可不抽烟,”温斯年举起双手告饶,林宾白的一只手也被拖了起来,“进进出出的狱警多了,我的身上也就染了些味道。” 皱了皱鼻子,林宾白撇过头。 “哦?”唇角一勾,温斯年故意贴近自己的身体,本身他就比林宾白高太多,他向上一挪动,胸口就移动到了林宾白的面前。 第5章 禁忌之眼 “你在干什么!” 林宾白羞愤地想要将自己的脚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可温斯年却又翻了个身,索性将他的腿压在了身下—— 连带着,自己的腿也将林司渺压在下面。 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林司渺彻夜未眠,等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林医生、林医生”的呼唤。 “啧!”狠狠地一皱眉,林司渺恨不能将温斯年掐死,“叫魂呢!” 温斯年一脸无辜:“该吃饭了,林医生。” 一睁眼,林宾白就看到菲尔德带着一帮警探走了进来,将温斯年的饭扔在地上,将林宾白的碗放在桌上。 “这儿没什么好的,你得凑活凑活了。”菲尔德边说,边将温斯年的两只手扣在背后,林宾白被迫也将一只手伸了过去。 不过好在他是左手和温斯年系在一起,吃饭倒也方便。 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小桌子——这桌子也是临时为了他而加上的,毕竟这个房间里,能够活动的家具越少越好,所以只是给了一张低矮的桌子,没有给椅子。 坐在地上,林宾白吃饭的时候在众人看护下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温斯年。 他的饭盆放在地上,里面是细细糊糊的一堆,而因为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的缘故,温斯年像是被投喂的狼狗一样跪在地上弓着身子,低下头舔舐着饭盆里的食物。 不过,尽管都被侮辱成了这副模样,他弯腰吃饭的动作一样优雅。 舌尖勾起了一些粘腻的食物,在口中稍作咀嚼之后咽下,而后温斯年不急不缓地吃了第二口。 林宾白甚至感觉自己虽然拿着餐具都不如他优雅。 等吃完之后,警探们将东西全都拿走,温斯年扭过头看着林宾白: “林医生,帮我擦嘴。” 林宾白愣了一下,但当他看到温斯年还没有被松开的手之后,刚拿起纸巾要擦过去,菲尔德就用手中的纸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你这是在服刑,不是在度假。” 说完,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又离开了。 手腕被铐子卡得通红,温斯年叹了口气,活动着手腕说:“林医生,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林宾白不以为然,“这是你罪有应得!你当时杀人的时候怎么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如果我是你被害人的家属……” “怎样?”突然,温斯年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宾白。 林宾白愣了一下,而后眼神有些慌乱地望向一边:“没什么。” 唇角一勾,温斯年贴近,从身后直接贴着他瘦削的脊背,而后俯下身,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林宾白耳边说:“我猜……像是林医生这种高智商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像是……禁忌之眼那样?” “你说什么!”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林宾白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温斯年。 而后者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怎么了,林医生,你这个样子可是会让菲尔德警官误会的。” 林宾白静静地盯着温斯年,他有些不敢想—— 难道说…… 温斯年已经知道自己就是禁忌之眼的事情了? 第6章 妹妹的死是他一生最痛 警惕地看着温斯年,林宾白上下打量着温斯年,可他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这么残暴的人?” “残暴么?”温斯年耸耸肩,“有人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如果都没有这个勇气去复仇,还当什么儿女、兄弟、姐妹?” 该说不说,温斯年这句话的确说到了林宾白的心坎里。 不过,当这种话从一个杀人狂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林宾白未免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你杀了十二个人,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让人意外。” 温斯年不以为然地拉着林宾白的手来到水池边洗脸,洗脸的水迸溅出来弄湿了两个人的衣袖:“昨儿不是说了,这是一起冤案。” “呵,”林宾白摇着头笑道,“或许你偷了两百块钱结果抓错人还有可能,但是你这可是杀了十二个人,在安斯国是绝对不可能抓错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温斯年起身,脸上和发梢上的水将衣服滴滴答答弄湿了一片斑驳,“这件事情林医生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就好像是正在下棋,谈笑间自己就被对方将了一军。 林宾白手下一顿,略显疲惫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寒光—— 温斯年说的没错,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妹妹的死,到现在都没有查清,警探们却抓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顶罪! 尽管自己提交了一份又一份新的证据材料,但最终都被一件件打了回来。 手不禁紧握成拳,林宾白不知道温斯年到底了解多少,但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禁忌之眼的身份—— 是的,因为走投无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妹妹复仇!那些奸杀了妹妹、掏空她身体的器官去变卖的人,是都要下地狱的! “你……” “嗯?” 林宾白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温斯年慵懒地应了一声,随后搪塞道:“毕竟林医生在警局当心理顾问,肯定知道不少案子,我就不信里面没有冤假错案。” “……” 每次都在自己想要认真起来问一问的时候,温斯年就会故意将话题岔开,这让林宾白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来洗脸吧,林医生。” 温斯年倒是好心给他让开了一个位置。 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水很凉,林宾白掬一捧冲了冲脸上的困倦,但温斯年那只和他拴在一起的手就是不安分,每次都在趁机摸索着他的面庞,甚至还过分地描摹着他的唇形。 “你在干什么!” 有些生气,林宾白脸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就抬起头质问,一只眼睛也因为进了水而睁不开,看上去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林医生的脾气还真是差劲,”温斯年用自己的囚服擦了擦他那只进水的眼睛,“方块监狱本来没有放风时间,但因为你在,警探们说一会儿可以和你出去活动十分钟。” “活动?”林宾白知道这肯定是菲尔德为自己争取的权益,只是温斯年毕竟是这么一个危险犯,怎么能从方块监狱走出去? 似乎是看穿了林宾白的担心,温斯年解释道:“当然,林医生是走出去,我是躺在床上被人推出去。到时候你要是走累了,也可以坐在我身边,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捏捏腰。” 翻了个白眼,林宾白感觉自己如果再不放出去,很可能就会被温斯年给气死。 老实说,林宾白并不是很期待放风这件事情,毕竟红狱里放风的都不是好人,他只不过是从一个恶魔手里来到了一个恶魔群里。 温斯年浑身上下被缠满了束缚带,而后放在一个直立的床上,紧紧包裹住,将口笼固定在床头,一个狱警在旁边推着,两个狱警跟在两人左右。 “可算是能沾沾林医生的光,出来逛逛了。”温斯年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惬意。 而林宾白按照指示来到放风的操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偶尔有那么几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却也是穿着黑色囚服的重刑犯。 他瞟了一眼温斯年,但温斯年却不明就里地说了句:“到时候林医生穿黑色的囚服一定也特色。” “什么特色?”林宾白虽然话是对温斯年说的,但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几个穿着黑色囚服的人身上。 在红狱,不同级别的犯人穿得衣服是不一样的,黑色是除过方块监狱白色囚服之外最恐怖的,他们往往人面兽心,惨无人道,都是在等待死刑的到来罢了。 颔首,林宾白想到了被迫害而惨死街头的妹妹,他下定决心—— 菀歌,等给你报完仇,我就去自首。你再等等我…… “就是字面意思,”温斯年的眼睛倒是一直盯着林宾白,“特、色。” 一掌将温斯年的脸推向另一边,林宾白随口问道:“这些人中最恶劣的罪名也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吧?” 温斯年却摇头:“我的罪名是残害同胞,但那个男人——角落里那个戴眼镜的光头,可是出卖人类,背叛地球,是不是更可怕?” “出卖人类?”林宾白虽然知道zack指挥长是主管人类和外星高维生命体联络的负责人,的确是会逮捕一些混迹在人群中外星监视生命体,却不知道人类中还有二五仔,“怎么个出卖法?” “我又没有出卖过,”这次,轮到温斯年翻白眼了,“但是林医生可以去问问,他和电视台的台长关系也不是很好,说不定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台……” 自己来到方块监狱之前杀死的那个人? 温斯年到底在暗示我什么?! 林宾白皱眉,盯着面前的男人,而他也死皮赖脸地笑望向林宾白。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