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神病人的自我救赎》 第1章 复苏 烈日烘烤着金黄色的沙滩，几只被海水冲上岸的小虾正努力奔回大海，一只觅食的海鸥俯冲而下，有力的爪子刺穿了其中一只小虾的腹部。海鸥随即扑闪着翅膀，心满意足地带着猎物重新飞上天空，逐渐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终于消失在远方的了。 海水拍打着黝黑的礁石，潮湿地海风带着些许海水也一轮轮地扑向我的面庞，为我驱赶着试图蒸出我体内水分的热气。从小怕水的我，最喜欢听的却是小溪欢快地流过山涧的“环佩叮珰”，最喜欢看的是萧萧瑟瑟的风儿踏过平静河面时，留下的波光粼粼的脚印，最喜欢坐在这躺椅上闭着眼感受大海的澎湃与力量。 被晒的发烫的躺椅靠背、清凉舒畅的海风、时不时传来的海鸥鸣叫、持续不断地浪花涛涛，渐渐地，触觉或许是习惯了冷热而变得无感，外界的声音也飘飘忽忽地越来越远，终于这一切也都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 “扫描完毕，脑电波正常。” “血液供应正常。” “……” “启动连接程序。” “准备就绪。” “3，2，1.”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被刺眼的白光笼罩，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日升中天的沙滩。但是，周围却是冰冷的、空寂的。 “嘀嗒，嘀嗒，嘀嗒……” 机械时钟的指针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好像在朝我走过来，炫耀着它那节奏一成不变的乐声。 我慢慢地感觉到我的四肢，试图动动手指，可是似乎我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我又费力地抬起眼皮，这次从细缝中射进来的明晃晃的白光证实我成功了，但条件反射似的，我的眼睛又紧紧地闭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动作，一个黑影移动过来，挡住了些许亮光。我又再次尝试睁眼，这次熟练多了，而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我看着他，他盯着我。半晌，我有些倦了，便又闭上了眼睛。 “复苏成功。” ——————————————————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醒转过来，好像体力也恢复了点儿。这次周围是一片黑暗的，可能是晚上吧。我扭头看向嘀嗒声传来的方向。在我的右侧，有一根泛着黄色荧光的指针正一格一格地旋转着，另一根泛着绿色荧光的短针则一动不动。荧光的亮度甚至没有照亮钟表的12个数字或指示性的圆点、短线之类的，当然也可能根本没有，就是一个纯白表盘，暂时无法判断是放在那里，还是被挂在那里。又或许，这也根本不是什么时钟，只是我凭着思维定势主观臆断的罢了。不过，现在暂时勉强算是凌晨2点37分吧，我暗自思忖的同时，又转头看了看别处。看不出房间的大小，但可以确定可见范围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周围只有左侧头上方的一个闪烁着红色的小灯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指示灯正下方是一个隐约能辨认出圆形轮廓的……可能是按钮吧，下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但是距离指示灯太远，看不很清楚。 “要不要凑过去看看？”念头一动，我就奋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当前最大限度的活动好像也就是几根手指之间的相互接触，感受到手指与床单之间接触的冰凉的稍硬的触感，以及手腕上好像绕了一圈什么东西。我心里叹了口气，现在连翻动手掌的力气都还没有。也好，工作人员这时候也在休息吧，还是不要打扰别人为妙。 我闭着眼睛，听着“嘀嗒，嘀嗒”的声响，又慢慢进入了梦乡。 又是突然亮起的高强度白光。看来光照不仅影响人体的生物钟和人的睡眠，还会影响人的情绪。可能起床气就是这么来的吧？忽然想要感慨大自然的伟大和温柔。旭日东升，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由微弱稍带暖意的红黄色光线，经过一两个小时过渡，才形成较强的温暖的白光。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睁眼，眼皮就被翻开了。我的心中十分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再努努力，按下那个按钮。对方还没松手，我就用力地紧闭双眼。等对方把手松开，我才又眨了眨眼睛。 “黑视蛋白感光敏感，生物钟还需要适应。”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随后是纸笔之间沙沙的摩擦声。 我的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被激起的起床气，感受强烈的心跳，甚至是握紧的拳头，等一下，我试着活动手指，伸开成掌状，又并拢握拳，还稍微用了些力。虽然并不完全使得上力气，但是这次感觉好很多了。 于是，我又试着翻身，想要坐起来。在那位医生的帮助下，我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坐好，背靠在他给我放好的枕头上。虽然刚刚他在我心里反复复活了无数次，我决定暂时停止这一折磨，最后再让他在我心里复活一次，以表示对他的感谢。 我忍不住好奇的张了张嘴，然后问道，“你刚刚说的黑视蛋白是什么呀？” “黑视蛋白位于感光视网膜神经节细胞中，负责非视觉功能调整。简单来说，人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感受到光线的明暗变化，主要就是依靠它。” “算了，我也不管你们测的都是什么数据了，总之，你们给我把这个瞬间亮度爆表的灯撤了，把朝南的那面墙给我开个窗户，我要日光唤醒……” “你这还不如接着问我，什么是生物钟呢。” “我知道什么是生物钟。” “你真的知道嘛？那你给我讲讲。” “……不就是生物体内的时钟嘛……”薆荳看書 “生物钟是由下丘脑的视交叉上核控制的，位于口腔上颚上方。它通过提示功能使人产生回忆，从而使人类的行为表现出以24小时、四季等不同周期的节律性。生物钟不仅会控制人类的睡眠和觉醒，还会影响人的体温、血压、经期等，甚至会造成情绪、智力等的波动……” “停，停，停，不能换你就直说，怎么比唐僧还能唠叨。” “……”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窗户，但是这灯光也不再炸明炸暗了，早上逐渐变亮，晚上逐渐变暗，倒是有点模拟太阳光照的意思了。据说是使用了日光全光谱氛围照明程序。 第2章 主治医生 看他不说话了，我便也懒得再理他。一边消化着刚刚他所说的信息，一边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根据他的回答，他的专业能力很强，至少现代医学方面的知识水平远在我之上，或者说，这里的医学相当发达。虽然不能确定这个医生负责几个病人，不过，现在看来，我肯定是他的病人之一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蓝白色条纹纯棉病号服，上衣是一件衬衫，下身是一条单裤。刚刚坐起来的时候顺便粗略看了一下，床单、枕套、被子都是白色纯棉材质。枕套里应该是乳胶枕内芯，软硬适中，也没有很高，不至于落枕。床垫还挺薄的，里面塞得可能是一层棉花，不是很软，但是也不会感觉特别硌得慌。身上盖的全棉薄被子，轻盈保暖，也比较透气。整体上，干干净净，简简单单，是我喜欢的风格。不过，这质量看上去，大概是类似于一次性的。看在医生穿的白大褂也是纯棉的，斜纹全棉白色衬衫和鱼骨纹羊毛黑色西裤可能还都是自己置备的，也就不计较这些细节了。 右侧嘀嘀嗒嗒的确实是时钟。简单的塑料圆形挂钟，一圈乳白色的外壳和一层透明的塑料板，包裹着贝壳白的表盘，工整的12个细衬线字体的阿拉伯数字，等距的环绕分布在表盘的边缘，除此之外没有再细分的分钟刻度。夜间泛着荧光的指针，现在看着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塑料指针，分针和时针上面分别贴着黄色和绿色的荧光条，没有秒针。看来这里对于时间并不要求十分精确，至少对于病人来说是如此。 钟表挂在我右侧的纯白色的墙上，其他三面则是什么都没有的白色粗糙漫反射墙面，头顶的天花板除了正中的一盏贴顶半椭球体白炽灯，贴面为大约30cm的圆形，光滑的玻璃灯罩距离天花板最远处大概有7-8cm，灯与房顶交界处是一条宽3cm的银质金属固定圈，也和其他墙面一样。地板是一整块白釉色瓷砖，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床周围，我的床像是一个实木的，床下并无床脚、支架一类的物品，整个床直接与地板无缝衔接。周围没有任何鞋子，我脚上也没有穿袜子。医生则是穿着橡胶鞋底的黑色磨砂皮鞋。 在我的床右侧有一个比床稍高的小号床头柜，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山矾色实心漆木质书架。书架总共分为上下两层格子，没有什么可介绍的，因为书架里空无一物，书架顶上也什么都没有。 第3章 失忆 “我……”，我心中大惊，脑子里一片空白。“今天是几号？” “5402年2月28日。” 5402年2月28日，5402年2月28日，5402年2月28日……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日期，就好像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好像我生下来就这么大了。我曾以为失忆的人都会在头脑中翻箱倒柜，寻找他们丢失的记忆，但是我错了。空白，虚无，空无一物，我的大脑中根本没有东西供我翻找。 我尝试探索我的大脑，却好像突然被丢到大气层外。身体在超重状态下飞速升空，感受着来自大气的压迫，不仅仅是头痛欲裂，整个身体各处都在疼。直到我快要忍受不住，停止了对大脑的探索，我才终于像是脱离了大气层，漂浮在浩荡的宇宙中，然而，此时又没有了重力的束缚，失重的我晕乎乎地摇晃着脑袋，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动，没有氧气罩的我，即将窒息。 —————————————————— 男子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她双手紧紧挤压在太阳穴上，手背上的青筋透过薄冰般晶莹白皙的皮肤变得越发明显，纤细修长的手指穿插在乌黑光亮的头发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过微微鼓起的两腮，滴在被子上，绽开一朵朵水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打开文件夹，翻了几页之后，开始书写起来。似乎，这才是这个病人应该有的反应，局面终于又回归了他的掌控，因为他早已经看习惯了失忆的病人回想时咬牙承受痛苦的神情。只是他好像得了“暂时失忆症“了似的，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 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对我来说却如同经历了千百万年，我的灵魂终于追赶上时间，再次进入我的体内，穿梭回此时此刻。我强迫自己做深呼吸，继续无视因为眩晕而想呕吐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我醒来就没停过，同样没断过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头痛，不过刚刚激烈的刺激之后，现在对我来说这点头痛倒是变得不疼不痒了。我一向对于身体的各种条件反射，以及为应对外界环境变化做出的各种自作主张的动作，都十分不满。看着自己的孱弱的身体，忽然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鄙夷，随后是无奈的叹息。 第4章 手环 “我记不起昨天醒来之前的事情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得了轻微脑震荡，怎么住进精神病院的吗？”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今天的任务不是来回答你的问题，来给你讲故事的，而是要先看着你把这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继续说，“这杯水喝完的。” “……” 我看着他用右手拿起杯子，转身端到我嘴边，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俯身轻轻呷了一小口，透过荡漾着的水波，和厚重的玻璃，看到医生修长的手指，又想起了刚刚那传来的温度。这杯水也是温热的，入口甘甜。 “这是糖水吗？” “准确地说，是帮你补充能量的葡萄糖溶液。” “谢谢你。” “你这么有礼貌的病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不是礼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无论你是出于职业道德，出于善良的本性，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你帮助了我，我就会给你一个承诺。日后你若是有求与我，或者落入我手中，我会考虑这些承诺的。”我的嘴巴条件反射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而我的脑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解释，以及，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地解释这个普普通通的礼貌用语。 “好，那我可要提前谢谢你了。” “……” “不过，我这个谢谢，可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 虽然很想反驳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人，但是我还是压住心中的莫名怒火，就当是他用这次承诺换来的救赎吧。 我继续埋头喝水，喝了大约2/3，杯口倾斜的快要碰到我的鼻子了，我连忙把杯子推开，问他，“你能不能帮我拿根吸管？” 他笑了一下，打趣地说到，“喝个糖水还要用吸管，您这样讲究的，我也是头一回遇见。” “我怕喝到后面你会笨手笨脚地把水灌到我的鼻子里。” “也好，我正好提前教你怎么使用手环。” 说着，他抬起左手向我展示他的手环。“这个手环有多种解锁方式，必须设置的是指纹解锁。其他的还有面部识别，需要定期更新面部信息，或者你也可以自己设置各种形式的密码作为二次认证，以免无意识解锁。这里所有的人从一出生就会得到一个免费的手环。”，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黑色的玻璃屏幕瞬间亮起。 我盯着我的屏幕看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只好问道，“我的手环为什么不能识别我的脸呢？” 第5章 电子宠物 听到门被锁上的“咔哒”声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把枕头调低了一点，往后躺了躺，开始复盘。我苏醒前的记忆完全空白，主治医生说“说来话长”，却迟迟不肯讲，说明他至少知道一些，但还不确定能不能说。我被发现的时候没有佩戴手环、我的基因档案也是空白的，还有似乎无所不能的“科学家”，都是很重要的线索。而他提到的，所谓城市边缘的古老屏障和屏障之外的原始森林，似乎与这个科技发达的城市格格不入。 知道实情的医生已经溜的不见踪影，所以现在的突破口就只有眼前我的这个手环了。无论是它的用途还是储存的信息，都彰显着这个手环在这里的重要意义。 我看着空荡荡的树枝回过神来，虚空中，一条条闪烁着的红、绿、白三种颜色的横条纹逐渐勾勒出小鸟的轮廓。但这一次，小鸟的像投射出来之后，又继续变得越来越逼真起来，它扇了扇翅膀，竟朝我飞了过来，最后落在了我的肩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左肩上的重量变化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个虚拟影像确实具有了实体。我轻轻地把小鸟拿下来，捧在两只手心里，不由自主地观察起这只小鸟来。 它滴溜溜转动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两只尖锐的爪子在空中伸展着，肚子圆鼓鼓的，上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绒毛，摸起来舒服且有弹性，通体金黄色的羽毛也柔顺而轻盈。这也太乖了吧，看着我手里一动不动的小鸟，任由我抚摸、拿捏，我不禁产生了一种…… “别这样，在这种状态下，我真的会没命的！” “咦，你会说人话？你怎么知道我想解剖你？” “我就是你的一部分，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另外，我说的是鸟语，你能听懂鸟语，我可真是走运啊。” “你说的‘这种状态’是实体状态下吗？你不是手环中的数据吗？” “你看到的那个树枝确实是手环中的数据，但我是由你的一部分生命能量转化而来的。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虚拟的投影状态，就像你刚开始想到我那样。在虚拟场景中，我们也算是数据的一部分，可以被备份和还原，所以受伤或死亡都是可逆的。” “是立刻自动复原吗？” “是的。” 小鸟的两只翅膀挣扎了两下，我连忙把它脚朝下放在被子上。它继续自顾自地讲道：“现在因为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所以我得到了更多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能量注入，依次形成了高密度的能量点、能量颗粒、能量体，我的轮廓被限制在巴掌大小，溢出的能量又不断叠加到高能体上，最终使我达到了现在具有质量的实体状态。” “质能转换么，那你现在还在吸收我的能量吗？” 它突然气愤地在我的被子上又蹦又跳，“你的语文是不是应该重修一下？！我说的是‘注入’，是你自己主动向我传输的能量。我们才不会去夺取主人的能量。虽然很少有宠物能得到这么多能量获得实体，但是我可不会因此而感激你。” 我想着，刚见面好像就被讨厌了呢。 “别想跟我撒娇，我可不吃这套。” “那你如果不这样叽叽喳喳的，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不能。无论是什么状态下，我都是单方面、被动地接收你的所有想法，所以我没法把我的想法沿原路返回给你。” “你刚刚说你在说鸟语，而我恰好懂鸟语。难道这里的人都听不懂自己的宠物说的话吗？” “当然啦，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我们就只是宠物而已。而且很多人的宠物都停留在电子宠物阶段，也就是投影状态。” “那它们怎么教主人使用手环呢？” “当我们是虚拟状态的时候，可以与平台的数据互动。我们的作用就是：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同时触发对应的音频和文本格式的操作指引。” “意念读取，主动触发，即使不能交流也可以顺利借助操作指引掌握手环的使用方法。这个系统的发明人可真是个天才呀。” 这样看来，我不说话你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而其他人都听不懂你的鸟语，我们之间就可以进行秘密互动啦。我一边想着，一边停止了说话，用意念向小鸟传达信息。 “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做什么坏事。” 那怎么可能嘛，你接着说说你的这个实体状态吧。 “之所以极少有宠物达到实体状态，是因为维持实体状态每秒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来将高能体转化为有质实体，一旦停止能量供应，实体就会分崩离析，退回到虚拟状态。很多宠物都会有几个瞬间可以得到大量的能量，但是大多数都是刚刚形成实体，就又迅速变回投影了，它们的主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转变。” 用主人的生命能量给宠物续命，我的能量这么多的吗？我一点都没有变虚弱的感觉。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感受到你输入给我的能量，不过，等会儿你可以通过手环查看你的身体状况。” 不急，你接着讲吧，我洗耳恭听。 “其他的宠物都很羡慕我这么快就获得了实体状态，但是它们没有考虑到，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实体的我虽然摆脱了数据的干扰和束缚，但是我也没有办法通过数据备份了。所有的伤口都要像你们人类一样，只能等待时间来将其愈合，回到投影状态之后，未愈合的伤口会永远停留在那一刻，直到再次变回实体状态，并在实体状态下痊愈。” 所以，如果你真的在实体状态下殒命，你的投影也是一只死鸟，无法还原到上次达到实体之前吗？ “理论上可行，但是因为实体状态的信息量是虚拟状态信息量的n倍，现在的技术只支持备份某一时刻点的实体状态。所以达到实体之后，我们所有的存档都会被实时变化的实体状态覆盖。换句话说，实体备份模式中，原来成段的虚拟备份没有了，只备份此时此刻最新的这一个时刻点的状态。因此，退回投影之后，也是从这个状态为起点，重新切换到虚拟备份模式。”薆荳看書 可以理解。那别人能看到你的投影和实体吗？能识别两者的差别吗？ “两种状态都可以被所有人观测。但是人类无法区分：这个实体是本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质，还是由能量和意识转化而来的。” 那我能控制你的状态吗？ “当然可以，你只要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你传输给我的能量就会不断减少直到消失。” 意识和能量的产物，靠注意力来控制能量传输，从而实现虚拟与实体的切换。这还挺有趣的呢。我一边打量着小鸟，一边微微翘起嘴角。 “你还真是执着的可怕啊。” 我看着小鸟的实体各处都在逐渐瓦解，分裂成不相连的几块，然后每一块像是被融化一样从外围向内收缩，最终消失，又瞬间在树枝上形成了一个新的小鸟投影。 “算了，虚拟的连个触感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去翻百科全书。你还是教我怎么用手环吧。” 小鸟听到“算了”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还没结束，听到“百科全书”这四个字之后，刚落地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第6章 垄断 “百、科、全、书……”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有点大。因为这里的所有知识都被垄断了，所以百科全书这种相当于‘黄金’的硬通货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那怎么才能得到呢？” “首先你得需要通过入职考试，然后再通过专业测试，最后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毛币才能买到对应专业的百科书（这个世界的货币，最小单位为1毛币）。但是对于你这个精神病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你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参加入职考试。” “那这里没有图书馆、书店，或者二手书市场吗？” “没有，这么贵重的资源只要公开露面，就会立即被研究所锁定，强制重金收购版权之后据为己有。生活必备的基础知识是预置在手环里免费提供的，不需要额外购买，其他的知识需求量极小，自然也不会有人开这种亏本的店铺。” “所以，这里也没有学校？” “是的。大多数人可以依靠手环里的知识安逸的度过一生，就算开办了学校，也没有几个人会主动去学习生活里用不到的知识。所以开设学校的没必要。” “最后一个问题，私下朋友之间的借书或知识交流分享会被禁止吗？” “知识交流分享会是由研究所负责定期举办的线上活动，不允许私自组织此类活动。参加会议的门槛是通过入职考试并缴纳入场费，这个入场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私下借书的话，确实是一个办法。只要不公开在网络上，线下的所有知识活动都是不受限制的。” “不允许私自组织分享会，却又不限制线下的所有知识活动，那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我私自组织了线下的分享会，那我算不算违反规则了呢？” “你可太天真了。你认为在知识垄断的时代，你可以随随便便听到别人大谈xx发现、xx定律、xx理论、xx猜想吗？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他的研究成果在30分钟内就被299865人先后申请了专利和版权，其中通过的326人因为专利或版权被研究所重金买断，个个都过上了豪华奢侈、纸醉金迷的日子。而那个真正的研究者则依旧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这倒也不算什么，因为这里的普通生活，物质保障充足，医疗设施完善，也是无忧无虑的。” “那如果他不在乎这些物质，而是专心做研究，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 “这里面关系可大了。因为他的这些研究成果已经被研究所买断了，所以，尽管他才是这项研究的开创者，没有研究所的允许，他也无法参与这项研究后续的进行。如果他再次公开任何相关的研究成果，都会被视为侵犯了研究所的版权权益，被判处很重的罚款。” “所以他之后还需要先申请参加这个项目，然后再通过研究所发布自己的研究成果？” “研究所公开自己的研究成果？你这满脑子的分享欲是什么情况？垄断，你懂吗？这是特许垄断！研究所在知识领域独家经营的特权是由法律所规定并受到法律保护的，专利权和版权都属于法律特许的垄断。专利局公开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个东西已经归研究所所有了。他即使加入了这个研究项目，甚至成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作为个人在没经过研究所同意的情况下进行传播、使用任何研究成果都是不可以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成为了研究所的一员，他之后产出的其他研究成果也会自动归研究所所有。” 小鸟说完低头不语良久，或许是在为那个悲惨遭遇的人默哀吧。随后又无奈地说，“其实这里的产品供应也算是被自然垄断了的。办事处负责大量投资固定设备、提供所有原料，实现日常用品的大规模自动化生产、运输，提供给每一个人，这样平均成本最低。其他想涉足生产的人，没有原料开采权、没有雄厚的资金，都是痴心妄想。因此办事处就是该行业的唯一生产者。” 我点点头，岔开了话题。“所以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借书了。” “对你来说，是这样的。难点是不能在网络上发布任何你要借书的相关信息，不能在网络上进行图书相关的借阅、买卖等交易，目前为止也不存在网络上公开拥有百科全书而未被收购的人。” “没有人知道我的需求，我也不知道谁可以满足我的需求，全程不能通过网络进行。那我还是先研究一下这个手环吧。” 我看着小鸟变成实体，伸出左手示意它落上来。它先是在空中忽闪着翅膀悬停了一阵，之后绕着天花板盘旋了两圈，最终才缓缓地向我飞来，落在我左手的手心上。我用右手向下按了按它，让它卧在我手里。揉搓着不情不愿，但还是安安静静地我在我手心里的小鸟的脑袋，我开始观察起手环的屏幕来。 手环主界面是发着红、黄、蓝、绿、白五种颜色光的球体。白色居中，其他颜色的发光小球均匀分布在四周。仔细看每个小球上都有不同的花纹和图案。 白色的小球上似乎画的是小型星系，中间有一个星球，外围有两个轨道倾斜交叉，每个轨道上分别有一个小行星，沿着轨道做方向相反的运动。我点开中间这个发白光的小球，“个人信息”四个大字投影在我面前，上方还有一个由圆形和三角形组成的小人形状的图标。随后是信息清单。 第一责任人：a1106 个人编号：j0208 基因序列：空 基因解读报告：空 血型：空 年龄：空 gps：12.192,47.437 最下面有个写着“锁定选项“的按钮，旁边注释了“设置二级密码后，密码输入错误超过3次，手环将自动锁定并报警”。 我点了一下按钮，出现了“指纹解锁“、”面部识别“、”声音锁“、”二级密码“四个选项。我录入了所有十个手指的指纹和面部信息之后，点进了”二级密码“，又出现了”数字字母组合“、”数字字母符号组合“、”九点图形密码“、”问答密码“、”自定义“五个选项，我随便设置了一个问答密码。 —————————————————— 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嗡嗡嗡“的风扇运转声好像正在为拼命计算中的机器邀功。3块屏幕上，每个都不断涌出一段段白色中夹杂着天蓝、果绿、粉红、橙色、金色、兰花紫的monokai配色的代码，像倒行的彩虹瀑布，从屏幕下边缘出现，然后一个个消失在屏幕上边缘。 桌子上摆放着还未吃完的两块炸鸡、几根薯条和喝了一半多的可乐。桌子旁边是一个身材瘦小，戴着黑色方框眼镜，上身穿着蓝、黑、白三色格子衫，下身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男子。他死死地盯着刚刚收到的任务单，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任务单上是一行油墨尚未干透的标准宋体印刷字：破解问答密码，问题是“2”。 第7章 美食 剩下的四个小球，先点哪个呢？纠结了一下之后，我打开了纹着由花枝藤蔓组成的心形图案的绿色小球。这次是“健康状况”和一个由正常心电图的pr段、qrs波群和st段组成的波形图标。然后切换进入的是个类似于体检报告的清单。 身体状况 心率：80次/分钟 呼吸：20次/分钟 体温：36.7c 血压 高压：110mmhg 低压：65mmhg 血糖：5.3mmol/l 血脂 总胆固醇：5.25mmol/l 甘油三酯：1.31mmol/l 胆固醇脂：3.87mmol/l 高密度脂蛋白：1.23mmol/l 低密度脂蛋白：1.02mmol/l 体脂指数：18.37 运动检测：0kcal 睡眠检测：无 饮食检测：0kcal 环境 温度：19c 湿度：50% 风速：0m/s 空气含氧量：21% 空气质量指数：32-优 健康小贴士 您的血压、血糖偏低，建议及时补充糖分，增加高蛋白质、盐分较高食物的摄入量。 我点了小贴士下方的跳转按钮“申请物资”，跳出了琳琅满目的各种食物、日常用品等。 第一行醒目的“推荐”两个标红加粗的大字后面，给我推荐了很多补充糖分的选项：50ml葡萄糖溶液、50ml果汁、2颗糖果、1块巧克力、1片白土司面包、3块苏打饼干、200g米饭……我心想，刚刚明明喝了180ml的葡萄糖溶液，怎么还说我血糖低呢？不过这里的分量比之前补充的少。算了，反正都要吃饭，选个饼干当饭后零食吧。 选好之后，“推荐”的内容更新成了：鸡蛋1个，猪肉50g，牛肉50g，鸡肉100g，鸭肉100g，鱼肉100g，虾100g，豆腐100g。看上去这波是要补充蛋白质的。 我点了个“豆腐100g”，又跳出来了一堆标着菜名的选项让我选：虾仁豆腐鸡蛋羹、红烧豆腐、瑶池豆腐、咸豆腐脑、麻婆豆腐、西施豆腐、皮蛋豆腐、葱烧豆腐、灌汤臭豆腐、肉末豆腐蒸水蛋、豆腐包子、豆腐丸子、鸭血粉丝汤、十全十美八珍豆腐、青菜豆腐丸子汤……每个菜名下面都有对应的图片，刚开始看上去个个都鲜美可口，令人垂涎三尺。有选择恐惧症的我翻看了许久之后，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豆腐”二字了，便顺手选了眼前的“豆腐茄子煲”。 之后又选了“猪肉白菜水饺（附赠1小碗饺子汤和1碟醋）”和“1个苹果”，申请单里写着： 3块苏打饼干 豆腐茄子煲 猪肉白菜水饺（附赠1小碗饺子汤和1碟醋） 1个苹果 总热量：973kcal 待支付：0毛币 果然都是免费的，我点了“申请”按钮，弹出对话框提醒“您的餐饮将在10分钟内送达”。 10分钟，这个上菜速度令我很满意。由此可见，烹饪和运输过程也是高度流程化和自动化的。我接着看了看发着黄光的小球，上面是由两条小鱼首尾相接，组成的一个圆形，在圆形中间有一个以过中心的竖直轴线为轴，缓缓旋转着的扁圆柱体，形似一枚硬币。点击之后，出现了“金融中心”四个大字和一个西周时代的“毛”字，看到这个古老的字体，一股熟悉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大脑。 —————————————————— “地以名山为辅，石为之骨，川为之脉，草木为之毛” “和阴阳，节四时，调五行，润乎草木，浸乎金石，禽兽硕大，毫毛润泽” “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卫，肌肤不足以自捍御，趋走不足以逃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资物以为养，性任智而不恃力” …… 恍惚间，我的身体透过一股清凉，仿佛我就置身于山巅之脚，绿荫之下，溪水流旁。天地万物井然有序，云蒸雨施，周而复始。一段段诗文在我的耳畔响起，是谁在教导我如何立身这世界？是谁在为我吟唱宇宙之幽冥？又是谁诵读着故事在哄我入睡？ —————————————————— 就在我沉浸其中之时，小鸟柔软的羽毛一下下地拂过我的眼角。等我再度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是旧汗未干，又添新泪。我把站在肩膀上歪头看着我的小鸟轻轻放到枕边，用被角拭干了汗水、泪水。瞥了一眼书架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这菜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你申请6分钟之后，仍是那个护士端进来的。” 那个护士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机器人？ “人工智能机器人，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事情，人类都是不屑于去从事的。所以自然就都交由机器人来做了。” 除了还没听这机器人说过话，单从外貌上还真是看不出来机器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呀。 “他们说话与常人无异，所以即使听声音，你也不能分辨出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人类，还是机器人的？ “所有的系统都是联网的，每个人的手环包括电子宠物、这里所有的ai机器人，以及所有运行中的机器设备都是互通的。这也是为什么你没有填写地址，机器人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申请的东西送过来。再补充两点，这次送餐的护士和第一次送餐的是同一个机器人，而第二次端水和送吸管的是另一个机器人。机器人的调用、路线的选择都是由系统计算好的最高效的方案。” 这系统还真是神奇，念头刚动，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省了我不少口水。 “我说过了，我是你的一部分，另外，你本来也不用开口说话呀。” 我尴尬地笑了笑，指着切成小块儿的苹果问小鸟：“你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我的能量供应是来自你的生命能量，你管好自己就行啦。” 既然你不需要吃东西，是不是也不需要排泄呢？ “对，不仅如此，我还不需要睡觉呢。” 不用吃喝拉撒睡的感觉挺好的呢，不需要每天做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单纯为了维持正常生命体征，还浪费时间的麻烦事儿。 砂锅里，最上面一层切好的小葱段和蒜末，将青、白两色散落在砂锅里，中间堆成小山的肉末下，是焖煮软烂、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茄子，茄汁漫过部分豆腐，提前煎过的豆腐外表皮金灿灿的。我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香脆有韧劲的外皮和q弹爽口的内里，质朴醇厚的豆香配上微咸的茄汁，让我忙不迭地又夹了一条茄子，紧接着是肉末、小葱、蒜末。柔软的茄子，爆香的肉末，清脆的葱段，辛辣的蒜末，一一混杂进豆腐之中，口感多样，层次丰富，色香味俱全。 随后，我的目光被腾腾升起的白色雾气，吸引到了砂锅旁边的水饺上，在喝完略带咸味的饺子汤，吃了一口蘸醋的水饺之后，我一边品尝着这鲜嫩润滑的猪肉白菜馅，一边赞叹到，如果天天都能吃到这等美味佳肴，似乎也不错。 第8章 金融中心 吃饱喝足，我看了看被汗水、泪水浸湿的被子。想起来手环里发黄光的小球里好像有个“申请物资”的选项，之前跳转的按钮，对应的应该就是这个。于是我又点开“金融中心”，最显眼的“余额：0毛币”映入眼帘。下面是一列按钮：申请物资、申请服务、申请记录。 我点进“申请物资”，这次没有“推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搜索框。搜索框下面是粗略的物品分类目录：食物、服饰、日用、家装、数码、母婴、出行。没有铺天盖地、花花绿绿的广告、没有自作主张的个性化推荐、没有店家和博主吵吵闹闹的推销视频，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消费者。这个极简模式令人赏心悦目。 “所有的物品都是由办事处免费提供的，打不打广告都一样。”小鸟白了我一眼，像是看到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要看广告的话，你可以点那个蓝光小球。” 好吧，至少有个心里准备了。我快速选了最简单款式的粉色凉拖和白色被子，预计5分钟送到。然后点开“申请服务”，里面是：转账、物品服务、人工服务、出行服务、投资。 “小鸟，劳烦你给我触发一下这个界面的说明吧。”我看着它变成虚拟状态进入投影界面，“你在实体状态的时候不能与系统建立连接吗？” 投影里小鸟的头上冒出一个对话气泡，同时有人声语音播报道：“在实体状态下，系统能给我进行时间点的备份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我只能不停地接收来自你的各种碎碎念，没办法获取、触发系统的信息，或者向系统发送信息。”ζΘν荳看書 还真是辛苦你了，说实话，有时候连我也受不了自己脑子里不断冒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看我理解了它的意思，小鸟发出的气泡自动破裂，“啵”的声音和气泡破裂时形变、摇摆的特效都相当逼真。随即下一个气泡从“物品服务”这个按钮上冒出来。 每次只提供单一信息？看着清清楚楚的信息，干干净净的交互界面，我感觉这个世界也瞬间变得清净了。好想认识一下这个系统的设计者呢。 气泡里的内容是：“物品服务主要包括物品的清洁、保养、维修、回收等服务。” 我正想把被子退掉，改成被子清洗服务。就看见长相、穿着一模一样的护士（我也分不出来是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两位之一，只能说这生产工艺真是完美无缺）一手提着我的拖鞋，一手拎着被子推门进来。距离提交申请只有3分钟。 护士把拖鞋放在我床边，正要把被子放在我床上。 “护士姐姐，请问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旧的被子回收一下？” “您的申请已创建，请点击‘申请’按钮进行确认。” 我看着手环投影中新跳出来的弹窗上第一行写着，“申请服务＞物品服务＞回收旧被子”，下面是“申请”按钮。在我按照提示点击按钮之后，护士左右手分别捏起床头和床尾靠近她的两个被子角，丝毫没有在意被我用来擦汗、拭泪的那一角，利落地把被子抖到空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叠成豆腐块状，拿在手里，潇洒地转身离去。我的眼睛别说是护士的动作，就连被子被折叠的过程都没能捕捉到半只影子。只看到，无论是护士离开时一手拎着被子的动作，还是她手里被子的形态，都和她拿着被子进来时别无二致。 这就是人工智能的威力吗？别说人类不屑做这种“简单的”工作，就算真的有人想做，也抢不过这群机器人呀。无论从效率、还是完成的标准程度上来看，雇佣，啊，不，是“使用”机器人，都比雇佣人类要划算得多。更何况，这些机器人不需要浪费时间在吃饭、睡觉上，不会“带薪蹲坑”，运行起来不知疲倦，不会抱怨或嫌弃，也不会“划水摸鱼”。 小鸟，这些机器人不会也是靠人类提供生命能量才能运作吧？ “当然不是，机器人数以千百万亿计，不可能……”小鸟看了看我，改口道：“很难找到这么强大的生命能量供应源。它们，还有机器、手环，都是依靠太阳能工作的。使用现代技术，太阳能转化只需要千分之一微秒，利用率接近百分之百，有光，即有电。” 那要是太阳下山，或者周围漆黑一片呢？ “黑暗条件下，所有机器都可以借助储存的电量，继续短暂运行两小时。” 为什么不大量储存能量以备不时之需呢？要是遇上阴雨连绵、落雪半月，或者身处极夜地区、洞穴之中、沉潜深海…… “可行但没必要，大量存储的能源就像炸弹一样，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大范围无光的特殊情况下，系统会自行启动核能。人类对核能的控制和利用率都有所提高，但目前核能仍仅在个别需要瞬时高能的情况和外太空使用。如果有个别的需要，也可以向系统申请。” 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小鸟的示意下，我点破“物品服务”上的气泡，气泡破裂的同时，我的指尖竟然传来了些许湿润的触感。这个气泡是虚拟状态的吧？我吃惊地看向小鸟。“是的，你刚刚感受到的是4d特效。”我点点头，戳破了小鸟头顶的气泡。 在“人工服务”按钮上冒出来下一个气泡，“人工服务主要包括皮肤护理，美容、美发、美甲等美化服务，为行动不便或残障人士提供喂食、穿衣、卫生等服务，为聋哑人士提供导盲等服务。” 那些经常被忽视的残疾人、老人在这个时代也可以被照顾的很好。只是，盲人怎么点击“申请”按钮确认呢？ “确认的方式可以是点击按钮，也可以直接说‘确认申请’，如果主人无法进行点击操作或无法发出声音，他的宠物可以代为确认。” 最后一个选项“出行服务”，气泡的解释是：出行服务主要包括瞬间移动至厕所、洗漱间、浴室、换衣间、医院病房、安全室等无人且封闭的公共空间。对于其他目的地，在申请的出行批准后，将会为您自动规划路线，提供飞船、飞机、轮船、火车、公交等交通工具的实时信息，并进行全方位导航。 安全室是什么意思？ “安全室是一个临时避难所。你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如：房间发生火灾、不小心落水、遇到企图对你施加暴力的人等，我就会帮你申请，通常是直接批准并传送的。你进入安全室之后，会有办事处的人进来询问具体情况，并进行相应的处理。” 我的想法除了你以外，系统也能看到吗？ “不能。你一个人每天产生的想法我都应接不暇了，系统还要处理所有的申请、计算最佳解决方案，哪里有空去管每个人都在想什么？” 那我的想法一旦泄露……我还没说完，小鸟的头上就冒出了新的气泡：“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我向你保证不会向别人说就是了。” 有个懂我意思的宠物也是我的幸运呀。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我能够越来越快地把小鸟变回实体了，它也识趣地直接飞到了我手里。 第9章 催眠 我一边帮小鸟捋顺羽毛，一边继续按照顺时针的方向点了蓝光小球。这个小球上是正方形、圆形、正三角形依次内接组成的图形。显示的是“知识技能”和由一根被分成两段的绳子组成的图标。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 我有些庆幸，虽然想不起复苏之前的记忆，但是学过的知识似乎可以借由联想被重新拾回。只是，这些朗朗上口的诗文词句，像是陈旧的古董，与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进入的界面最上方的“推荐”后面是“测试”按钮。下面是一列学科目录，但是并没有像小鸟说的那样有很多广告，或者说，根本没有广告。目录中有6大类：饮食、运动、理财、科学、人文、工程。 —————————————————— 医生进门的时候，看到女孩手心里实体的小鸟瞬间变为虚拟状态站在枝头，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眼花了，但立即被自己否定。如果是对于别人，确实可能是眼花，但眼前这个女孩，他相信她有能力把自己的电子宠物变成实体，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这点的人屈指可数。 今天上午，他把女孩的双手从头顶牵下来的时候，冰凉的双手却向他传递着一股源源不断的炽热的暖流，显然这并非物理层面的热量，因此他推测这是生命能量。尽管女孩很快就收回了双手，那股能量仍然在他体内随着静脉循环流淌，直到遍布全身，让他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不由得振奋起来。而当这股暖流抵达心脏和大脑时，他出现了一刹那的幻觉，想要向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俯首称臣，为她冲锋陷阵，甚至向她奉献自己的一切。那一刻，他从女孩深邃的眼眸深处看到了自己，那是小时候扬言要好好学习，成为神医，治病救人的自己。 这个女孩的生命能量在她昏迷19天、刚刚苏醒、备受失忆折磨之后依旧充沛。 —————————————————— 他走到我面前，手里依旧拿着那个文件夹，里面夹着我的病历和那只笔。 “午饭吃的怎么样？” “你这么关心病人的医生，我也是第一次见。”我扭头看着没有收拾的餐盘，“你自己看咯。” “你这吃的干干净净，连个汤汁、残渣都没剩下，说明这饭菜还挺合你的胃口。” “是啊，我也没想到人工智能也能做出这么新鲜美味的菜肴来。” “你在做测试？”他注意到我手环投影的“推荐＞测试”按钮问道。 “正打算做，还没开始。” “这个测试题很难，要多难有多难。”他故意加重语气说到。 我将信将疑地点开测试，冒出了一个提示语气泡，语音播报：“测试需在无人封闭空间完成，测试期间您的宠物将被强制休眠，一旦打开测试界面其他界面或消息都将被屏蔽。进入每个单项测试之后，只能点击右上角的‘交卷’按钮结束作答。“ “算了，等你走了再做吧。“ “今天下午，我来了解一下你的病情。所以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他一面低头写着什么，一面跟我说着此行的目的。 “问吧。” “先从几个简单的问题开始吧。你的名字？” “j0208。” “这个只是编号。”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次。” 我眨了眨眼睛，面前的医生先是上下不断扫视着我，然后低头写了起来。同时，我的右手的小指对掌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我机械地将头转向右手，看到了握成拳状的右手，并瞥见了书架上微微移位的餐盘。 “你不想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吗？”他率先打破了沉寂。 “懒得想名字了，干脆名字也叫编号算了。” “你的小鸟有名字吗？” “就叫小鸟呀。对了，你的宠物是什么呀？” 他唤醒屏幕，投影出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 “你还给它起了名字？” 我看着小狗头上冒出的气泡，差点自己都笑得鼻子冒泡了。小狗说：“我叫白雪。” 我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意说，“抛开名字，这只小白狗还挺可爱的。”我抬起我的手环找到粉光小球，上面的云形对话框让我猜测这里是社交板块。“娱乐社交”和它上面两条弧线一个圆点组成的扇形图标也证实了我的猜想。这个图标有点类似于wifi或语音小喇叭。里面只有三个选项：申请好友，通讯录和通知栏。 “我们的宠物可以成为好朋友吗？” “只要我们互加好友，我们的宠物就自然是好友了。不过，也可以只让宠物成为好友。” 他在手环上点了几下，白雪的头像出现在我的界面上，“白雪申请添加您的宠物为好友。”下面有两个按钮“同意”和“拒绝”。 看我点了“同意”，他问我，“你是不是还没看这个界面的介绍？”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才只看了其他3个，这个刚刚是第一次点开，知识技能板块也是你进来的1分钟前第一次打开的。先不说这个，为什么是白雪申请的好友，不应该是你的名字或编号吗？” “因为我们只加了宠物的好友，我们的好友等你了解过这个板块之后再说吧。”薆荳看書 “哦。” “那第二个问题，你的性别？” 我紧锁眉头，思考了一下，是我自己傻了，还是眼前这个人傻了。“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那第三个问题，你的年龄？” “同上。” “这个我也只能看出你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具体的年龄呢？” “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具体的年龄呀？你们的医学这么发达，查不出我的具体年龄吗？” 看他被问的哑口无言，我反而有点过意不去，“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需要拿这些白痴问题做铺垫的。” “事实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这个mmpi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验，一共有399题，预计用时40分钟。这个测验里面的题也不太聪明，但是为了诊断你的精神状况，还请你耐心地一个不落的全都答完。”说完，他一页一页地往后翻了四五页。但他并没有开始提问，而是开始用那支笔敲打起本子来。 我开始有些无聊，问道，“为什么我的病历和这个测试全都是纸质版的？直接在手环里记录和测试不是更方便吗？” 他没有理我，只是继续敲打着，机械地、一分钟五十次的慢节奏地、一下一下地敲着。“嗒嗒嗒”的、单调的、纸笔碰撞的声音，逐渐充满了整个不大的房间。不知不觉间，我浑身麻木起来。突然，他停止了敲击，我的头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放松，你的眼皮越来越重，你该睡觉了。”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我不停地眨着眼睛，我好像就要睡去。 第10章 不安 医生看着女孩的眼睛最终缓缓地闭合，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着，整齐地在左右各分列着一排。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孩，看着她的面部肌肉逐渐放松，表情愈发安逸，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手臂、手腕、手指都放松了下来。很显然，女孩已经进入浅度催眠状态。 他沉默了一分钟左右，目光反复在女孩的身体状态和手环上同步过来的女孩身体状况检测的各项指标之间切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变故的发生。然而，一切正常。一切都如预料地那般进行着，可是进行的却有点儿太过顺利了，这使他的内心惴惴不安，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突然，他做了一个向女孩投掷笔的假动作，但，房间内寂静的可怕，什么都没有变化。 低沉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从此刻起，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你将完全听从我的指令。”他没想到这样霸道的安全保障措施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更没料到自己会对一个明显比自己弱小的个案使用。 “现在，先慢慢地将你的手环举到身前，然后用你的左手覆盖住手环的屏幕。” 女孩一步步地照做着，纤细的手臂悬浮在半空，左手盖在右手的手环上。 “当时间持续3秒以内时，这是一个息屏的动作，息屏之后，电子宠物和启动的程序都会进入后台继续运行。当时间持续超过3秒时，手环则会被关机。”医生一边解释着，一边观察女孩的表情。 “滋”的一声，手环的关机震动传来，女孩不为所动。医生并没有解释，手环关机之后，所有程序包括宠物，自然也都无法对外界或手环的拥有者做出任何回应。 “现在，把你的左手放下，放到你的被子上。右手握拳，好的，把右手的拳头松开，右手放松，你的右手非常放松、非常舒适。现在，你的右手已经没有力气再握成拳状了，你可以试着用力握拳。” 他看着女孩微微下垂的右手，自然弯曲的手指有轻微地颤抖，但没有任何向内握紧的动作。确认无误后，医生决定进一步检验催眠的程度，“好了，让你的右手放松。现在，请你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从1数到10.” “1，2，3，4，5，6，7，8，9，10.” “很好，接下来我会让你再数一遍，但是我拿掉了数字7，好了，现在，请你从1数到10.“ “1，2，3，4，5，6，8，9，10.” “非常好，现在我告诉你，1到10是1，2，3，4，5，6，7，8，9，10.如果我再让你数一遍，不要遗忘任何数字。好了，现在你从1到10按顺序慢慢数一遍。” “1，2，3，4，5，6，7，8，9，10.” “你做的很好，现在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从1数到10.” “1，2，3，4，5，6，7，8，9，10.” 完成“数字遗忘”说明女孩已经进入中度催眠了，为了确认女孩拾回了遗忘的数字7，医生确认了两遍。 “现在，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右手腕的电子手表，告诉我它显示的时间？” 女孩睁开眼睛，一对儿黑宝石般明亮的眸子大而无神，女孩稍微低头后，眼睛里映出黑漆漆的手环屏幕的倒影，“15点39分。”女孩木讷地回答道，但声音仍是往常那般细软。 “很好，现在闭上眼睛。当你再次睁眼时，你会看到右手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个手环。好了，现在睁开眼睛，看看你右手手腕上戴着什么？告诉我。” “手环。”女孩的声音柔弱纤细，几不可闻。 验证到现在，女孩已经在暗示下出现了正性幻觉，潜意识开始进入深层潜意识领域，催眠深度达到第五级。其实，女孩的催眠深度早已远远超过测试的需要，可直到这时，医生才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将手环切换到工作系统，调出了那399道mmpi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试题。 “现在，把你的右手也放下来，放到被子上。闭上眼睛，认真听我的问题。如果你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第一个问题：你喜欢看科技方面的内容吗？”女孩点了一下头。 医生做了记录，然后迟疑片刻，问道，“你的胃口很好，对吗？”女孩又点了一下头。医生的脸上终于展现了欣慰的笑容，不过，隐隐还流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他叹了口气，继续进行接下来的问答。 ……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医生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开始念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别人认为你想做的事情不值得做，你会放弃吗？”女孩摇了摇头。医生则点着头，记下了这最后一个答案，将问卷存档。 得意洋洋的医生忽然想把之前问过的三个问题重新问一遍，如果可能的话，和女孩一样，他同样希望探究女孩的过去。是谁教会她这缜密的思考方式？是什么让她具有对事物度量衡的精准把握？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在失忆的情况下依旧理智？面对我这个陌生环境的陌生人，她为什么如此从容？怎么能对我毫不设防，初次见面就给予我完全的信任？她对任何人都这么友好吗？聪明伶俐，却同时又保持着善良和轻信的性格弱点，他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ζΘν荳看書 被头脑中的疑问提醒之后，冷静又占据了上风，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远比他设想的更加复杂。他最终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好奇，现在还不是时候。耐心，耐心地等待，耐心地坚守，耐心地一步一步地来执行……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无论什么时候，耐心都是必要的。 “在你醒来之后，你会完全忘记被催眠的过程，就好像它从没发生过一样。 你只需要记得我教你将左手覆盖在屏幕上持续3秒以内，是息屏动作，息屏之后，电子宠物和启动的程序都会进入后台继续运行。当时间持续超过3秒时，手环则会被关机。等你醒来后，将左手覆盖在屏幕上3秒以上，手环就会重新启动。之后我们进行了轻松愉快地问答，具体是些什么问题呢？不重要，只是一些简单的有点白痴的问题罢了。 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会开始为你进行治疗。当你再度被催眠时，你会更容易进入催眠状态，甚至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 餐盘我会叫人来收走。而你，现在你只需要真正地好好地睡上一觉，直到熄灯后，光线再度将你包裹时醒来，你会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你会完全清醒。 好了，现在，抬起你的右手，现在你可以握拳了，握右拳。很好，我倒数三个数，你就会进入真正的睡眠状态，然后慢慢把右手放下，松开拳头。3，2，1.” 医生一边像讲故事一样叙述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女孩握拳的右手，慢慢放下后放松的手指。一分钟后，医生确定女孩这次是睡着了。于是，他把女孩倚靠的枕头重新横着摆在床头，帮她调整成平躺的姿势，整理好被角。接着，他在手环上申请了“餐后清洁”。跟随收餐盘的护士一同出门之后，又为这个房间申请了“关闭照明”和“照明程序调节”。最后，带着心中并未消失的莫名其妙的不安感离开了。 第11章 知识测试 5402年3月1日，凌晨5点半，黎明破晓。 屋顶灯泡的内部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红色的球面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红光愈盛，由内部向外延伸，如同柔弱的火苗，照亮了直径0.5m的球形范围。 一个半小时后，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与此同时，屋内，一小团黄色的灯光从灯泡的中心处冒出，同样向外扩张着，从外面看，原本鲜红的灯光中一点点地夹杂进些许黄色，呈现出橙红色来，最后连橙红色的光也别更强烈的黄色灯光吞没了，照亮了女孩床尾的被子。 早上8点12分，大概是受到太阳的感召，灯泡内部迸发出强烈耀眼的白炽光，原本亮黄色的灯泡在仅仅38分钟里就经历了浅黄色到白色的过渡，并在此过程中逐步照亮了整间屋子。 “现在你只需要真正地好好地睡上一觉，直到熄灯后，光线再度将你包裹时醒来，你会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你会完全清醒。” 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完全清醒，被禁锢的意识终于又回归主位。 我下意识地握了握右拳，然后用右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钟表，9点50分。 “滋”的一声，手环的开机震动传来。我才连忙移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盖在手环屏幕上的左手，用双手捧过小鸟，脑袋还是有点蒙蒙的。 “小鸟，帮我申请传送到洗漱间吧。” 眨眼间，我已经置身于另一个贴满白瓷砖的房间了。小鸟从我的手上飞到镜子前的洗手台上。 我也走向了那个占了几乎半面墙的大镜子，长3m，高1m。尽管房顶的灯已将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的透亮，镜子周围依旧绕着一圈白色的光带。镜子反射出对面墙前，供使用者临时放些东西的的一个长桌。镜子下面是矩形的雪花白大理石洗手台，立面镶着一圈金条，高度刚好达到我的腰部。石台抛光做得极好，平立面交接处过渡平滑没有棱角，摸起来温润柔和，似乎整个洗手台连着墙体都被加热过，即使有水溅到洗手台上，也会被慢慢蒸发。洗手池在左侧，右侧是一个平台，平台上靠外的位置有个嵌入式触摸显示屏，再向里是一个半嵌入式纸巾盒，与洗手台连成一体，凸起的小长方体立面也镶着一圈金边，顶面露出半张抽纸待用。纸巾盒右边有个浅浅的凹槽，上面放着一小块凝雪似的半透明白色的固体香膏，空中淡淡的清冷的腊梅香，大概就来源于此了。薆荳看書 显示屏分为数列，从左到右依次为：室温、水温、消毒类、清洁类、护肤类、增香类、毛巾。室温和水温，显示都已经根据我的体温调成了推荐温度。 消毒类，我刚选了个免洗消毒洗手液，就听见左侧一整面墙的置物架后传来“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紧跟着是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光滑平面间滑动的摩擦声，而传送带运送时的皮带在滚轮上经过的声音，则是从架子后沿着墙面，一直到我面前的墙背后。最后声音都停下来，在我面前的洗手台上靠墙的位置，有一小块方形的滑动门收起，孔洞出缓缓出现了随着升降机上升的一瓶洗手液。看不见的鲁布·戈德堡机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有点滑稽，不过倒是省去我到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千百个瓶瓶罐罐里挑选再拿过来的力气了。 清洁类又分为：手部清洁、脸部清洁和牙齿清洁。我挑选了一块玫瑰精油洗脸皂，电动牙刷、陶瓷漱口杯和牙膏。接着是护肤类的珍珠牛奶蛋清乳和芦荟甘菊山药霜，增香类的桂花香精，在各种材质和样式中选了珊瑚绒小白兔造型的毛巾。 之后，在左右两面墙后一系列“吱吱呀呀“的机械声和自动水龙头里流出的”哗啦啦“的水流声，交织着合奏起来。洗漱后，我还担心会不会对护肤品里的化学物质过敏，结果涂抹的时候发现，珍珠牛奶蛋清乳里竟有真材实料细腻研磨的珍珠，奶香和蛋清的胶质感也很真实，芦荟甘菊山药霜里除了这三种植物的味道，似乎还混合了山泉水的清冽和蜂蜜的绵香，应该都是纯天然的护肤品了。 —————————————————— a1106的办公室。 医生正坐在黑色的紫光檀木办公桌前，研究j0208的mmpi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试结果。 所有的问题都是他一个不落地提问的，女孩也一个个作答了，不存在漏答或无法作答的题目，q=0。 催眠状态下，完全可以排除情绪不稳定、自我夸大病情、故意胡乱作答不合作、隐瞒和防卫的可能性，f和k的数值也在允许范围内。 其他的各项的标准分t值都在60以下，直接排除了疑病症、抑郁症、癔病、非社会性类型和非道德类型的精神病态人格、同性恋倾向、被害妄想、偏执性人格、精神衰弱、精神分裂症、躁狂症、社会性接触和社会责任回避倾向。 测试结果是：女孩的精神状况一切正常。 之前担心的轻微脑震荡可能引发的精神分裂症并没有发生，医生舒了口气。 —————————————————— 原本只是想简单洗个脸清醒一下，结果切换了洗漱间、浴室、换衣间等等若干个房间之后，完成了复杂的一系列梳洗流程。我回到自己的“病房”。申请了两片白面包、草莓酱、煮鸡蛋和牛奶作早餐，一个苹果和一碟混合坚果作餐后零食。就继续点开那个蓝光小球，开始进行知识测试。 熟悉的提示语和播报再度响起，“测试需在无人封闭空间完成，测试期间您的宠物将被强制休眠，一旦打开测试界面其他界面或消息都将被屏蔽。进入每个单项测试之后，只能点击右上角的‘交卷’按钮结束作答。” 我点了“确定”之后，进入了第一个单项测试——数学。 最开始是简单的1+1等于几，计算边长为a的正方形的面积，解二元一次不等式组，进行简单的时针、分针、秒针三针合一的追及相遇应用题计算，计算三色球6次摸出不放回颜色均等的概率，尺规作图画出根号3的长度，到向量法证明立体几何某两边长度相等，求解马鞍面与xy两轴面之间的体积，极坐标下分类讨论x的a次方的极值，求解环形涂色的排列组合问题，根据实验数据计算数学期望、方差、从中提取随机事件并求对应的发生概率，再到写出一段话的真假命题多重否定的逆命题，9x9矩阵方程的求解，求三角函数和幂函数组成的复合函数的极限，解析不规则波动原函数并求其拉普拉斯变换……这难度还真是要多难有多难啊。 —————————————————— 医生推门正欲进入病房，看到刚刚泡完澡的女孩，热气还未散尽的小脸红扑扑的。一身奶白色珊瑚绒的长款兜帽睡衣，帽子上两只兔子耳朵正慵懒地趴在她的头顶上。黑色及腰的秀发还没有完全干透，被打了个粉色蝴蝶结的丝带随意地揽在女孩左怀。弥漫在房间里的桂花香味甜美中透着一股清冷，一如眼前这个正在专心做题、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少女。 第12章 回忆 我正在百无聊赖地讨论着一个反常积分的敛散性，突然听到提示语，“测试需在无人封闭空间完成，请无关人员立即离开。”等我写完这行计算公式，抬头往门的方向望去时，门早已被关上，便继续埋头做题。 —————————————————— 门外，医生听到提示音，就迅速识趣地后撤了一步，顺手把门又关上了。他暗自遗憾，没有机会继续研究这个谜一样的少女，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这么快就把“精神病院”当成自己家的人。 今天他原本是过来告诉女孩，根据mmpi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试的结果，她没有患任何精神疾病。因此，她随时可以出院。可是，不太巧，女孩正在做知识测试，那就只好等一等再说了。 “回办公室。”他对白雪说道。徒留下门外空荡荡的走廊。 —————————————————— 做题，做题，做题……开始只是要求写出结果，后来就要求写详细的步骤，刚刚写完一篇“阐述无限维希尔伯特空间的现实意义”的小论文，看着眼前这个用“博苏克-乌拉姆定理，求将一串n种颜色且每种颜色均为偶数的宝石项链，各色宝石均分给两个人，最小切割次数及分割位置。”的题。最小切割次数为n次切割，不过要证明过程，还要确定切割位置的话，就又是另一篇论文了。好在这个题下面已经没有“下一题”的按钮了，看在这是最后一道题的份上，我看了一眼没注意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早餐，摸了摸自己“咕噜噜”的小肚子，又一头扎进测试题中。 我点了“交卷”之后，一阵提示音传来：“您已完成数学单项测试的所有题目，下一项测试是——物理。”，下面是两个按钮“继续测试”和“结束”。看了一眼钟表，已经13点半了，我果断地选了“结束”。做题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测试题上，废寝忘食，现在，被忽视和压抑了很久的饥饿感，反扑似的向我袭卷而来，还好小鸟及时给我叼过来一片鸡蛋，我张开嘴让它喂到我嘴里，然后拿起牛奶喝了两口。 终于吃上饭了，我正满足地揉着肚子，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疑问。我刚刚说：终于，吃上，饭了，确实，今天早上忙着做题没吃早饭，那我昨天怎么也没吃晚饭呢？我一边在面包片上抹着草莓酱，放上切成片的煮鸡蛋，盖上另一片面包，然后嚼着自制三明治，小口喝着牛奶，一边开始回忆。 昨天下午吃过午饭之后，我，在看“知识技能”界面的目录，我，正准备做知识测试题，医生进来跟我聊天，他，教我手环的息屏和开关机。之后，我们进行了轻松愉快地问答，问答？问了什么问题？我回答了什么？不重要，只是一些简单得有点白痴的问题罢了。是指我的姓名、性别和年龄，那三个白痴问题吗？接着，我回想起，昨天医生叫人帮我收了餐盘，然后，让我好好睡觉。诶，然后，我，就去睡觉了？我没吃晚饭就去睡觉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回忆到医生进来之后的事情，就像漫无目的地流淌的溪水，流入了一条人工修建好的水渠，顺渠而下。 但是，对于热爱生活的我来说，虽然认为吃饭有些浪费时间，但既然三餐都要吃，这里的伙食还这么好，那我就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美餐一顿的机会。除非，我们一直聊到很晚，聊到我要睡觉的时间，睡觉第一位，吃饭第二位，我自然会先去睡觉而不是吃晚饭。否则，即使天要塌下来，我也要吃饭的。 我吃完了正餐，又吃了几块儿苹果和两三个坚果，就倚靠在枕头上，点开了“健康状况”。睡眠检测那栏并没有出现新的睡眠时间记录，依然显示的：无。瞬间，周围的温度好像都降至了零下，我浑身冷汗直冒。如果说，刚刚察觉没吃晚饭，还只是猜测，接下来的推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今天早上无意识地给手环开机时，我还以为是因为夜间无光，手环没电自动关机了。可结合手环中没有昨晚的睡眠记录这点，就说明：手环在我睡觉前，就已经处于关机状态。唯一的可能是，我在“学了”关机之后就没有开机，所以这个手环没办法在关机状态下记录任何信息。 但是，我很清楚，但凡我有意识，并且有光、有电力供应的情况下，我都会保持手环处在开机状态。不论是方便随时申请物资或服务，可以随时“把玩”肉嘟嘟的小鸟，还是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瞬间转移到安全室。因此，绝不可能任由手环保持关机。即使我们可能因为问答的时间过长，导致我没时间吃晚饭，而去直接睡觉。我的手环在问答期间，也绝不应该是关机状态。 无意识状态，记忆似乎也被人动了手脚，只有在深度催眠的情况下，才可能同时满足这两点：1.被催眠者的意识被抑制；2.可以被植入虚假记忆。主要负责我的心理健康吗？这些操作在精神疾病的治疗中，确实可能被应用。我苦笑起来，说不定，啊，不，应该是肯定的，他还会在我的潜意识里加入锚定，使我下次更容易被他催眠。 昨天，在医生进门之前，我是坐着的，而后，我睡着了。然而，我并没有自己整理好枕头、床铺，自己躺进被窝和盖好被子的记忆。今天泡澡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也没有发现身体任何一处，出现红肿、淤青、伤痕之类。我翻开被子，检查了床单和被子里外两面，也没有血迹。让我睡着只是顺势掩盖深度催眠吗？ 我一边把最后的两块儿苹果、两颗葡萄干和一粒花生米消灭干净，一边去“金融中心”申请了“餐后清洁”。 小鸟，你与系统连接获取信息的范围有限制吗？ “我只能记录所有开机状态下的信息。查询关机状态下的信息，则需要向系统申请。” 上次关机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2月28日，15点20分。” 可以帮我申请查询，昨天医生是什么时候叫人收走餐盘的吗？ “可以，但是，我必须先提醒你，如果查询的信息涉及到其他人类，那么申请很可能会被拒绝，尤其是你这种‘病人’查询‘医生’信息的情况。即使申请被通过了，查询结果连同申请查询的信息，也将会同时被反馈给所有被涉及到的人。所以，你确定要我申请查询吗？” 这个方法可真是绝妙呀，如果有人通过系统查询他人的隐私，连名带姓的直接自我暴露。好吧，你也别申请了，我再另想办法。 第13章 社交 我进入“娱乐社交”板块，点进通讯录，一片空白。 “小鸟。” 小鸟应声变成投影状态站到小树枝上，熟悉的气泡对话框和标准的语音播报，“通讯录，此处显示您的所有好友。仅添加了宠物的好友不显示在此列，但是您的宠物可以与其他的宠物好友进行信息传递，所有信息传递记录，都将在通知栏中显示。” 信息传递？ “信息包括：文字、图像、视频等各种形式，单个文件大小不限。通知栏的原始储存空间为1024t，如需扩大储存空间的容量，请在‘金融中心＞申请物资＞申请通知栏储存空间’中选择您需要的容量规格。特别提醒：此项物资为稀缺资源，申请成功并支付对应金额的毛币后，系统将自动为您扩容，支付失败将无法为您扩容。” 关掉“通讯录”后，我点击了“申请好友”。提示语是：“您的昵称默认是‘j0208’，您的宠物的昵称默认是‘小鸟’，如需更改，请直接点击昵称进行修改。“ 就用默认的吧，我也懒得改了，直接点了“下一步”的按钮。 “请设置您和宠物的头像。” 好麻烦，吐槽归吐槽，我还是随手自拍了一张上传了。小鸟的头像竟然有默认的，就是它第一次站在枝头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投影，这多省事儿。点击“确认”之后，展现在眼前的，第一行是一个搜索框，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头像和昵称列表。在我看来，这个申请好友的界面，反倒是有点“通讯录”的样子。 这里是不是只显示人的头像和昵称呀？ “是的，仅添加宠物为好友的情况很罕见。”小鸟一边飞回我手里，一边解释着。 我点着头，继续浏览。目前所有人的头像都是自拍，没有出现其他内容的图片。昵称则是五花八门：都骅菡、轩辕乐纯、姬清宜、潘哲雪、梅娴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凡事皆看透（＝。＝）、追着太阳跑、星辰大海、灯火再阑珊、运筹帷幄＜(￣-￣)＞、烈焰燎原)乂(｀、秋风萧瑟、ヾ(≧o≦)〃嗷~、达达o(〃▽〃)o、睡什么觉起来嗨φ(≧w≦)、喵喵喵*★,°*:.☆(=^_^=)/$:*.°★*、執唸汰深、喜劇収場、日光獨自傾城、獨行蒗子、維怹掵c、┌;隱居灬.、賦月觀長安、浮光萬裏、惊鴻落人間、墨染傾城……画风逐渐诡异起来，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这本来也不是正经的地方呀。”我愣愣地等着小鸟解释。“这里的人吃喝不愁，物质上没有什么可追求的，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只是为了满足精神和情感上的需要，还有，咳，生理需求。正经办公的话，有另一套办公系统，在那里，人们都是以编号相称的。” 这些头像都是真实的自拍吗？ “是的。依靠这里发达的整容和美容技术，所有人都可以变成任何他们想要的样子。没必要放虚假的图片。” 但是，我看这些头像也并没有个个都是美若天仙，或者玉树临风的呀。 “标准美人帅哥的模型流行过，在前一阵子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刚开始，每当有一个天生绝美的女生出现，女性们尽皆效仿；但凡有个备受女性追捧的风格出现，男性们也毫不犹豫的跟风。那段时间，你走在大街上常常会分不清谁是谁，因为可能有八九十个外貌、衣着装扮都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眼前、从你身边路过。在他们之间混杂着的，没有整容过的人，就像是标准ai机器人生产中，出现的瑕疵品。被人排挤、嫌弃、看不起，被认为是没有审美的粗俗的人。”我听的有些入迷，这里的历史，仿佛从未出现在我眼前，如同是遥远土地的故事。可是，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吗？我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吗？可能是失忆带来的陌生感吧，我安慰着自己。小鸟接着自言自语道：“后来，人们逐渐出现了审美疲劳，竟然开始争相模仿起那些丑陋不堪的人来。于是，大街上的靓男美女，像是被一阵飓风洗礼过似的，呈现出满条街都是歪瓜裂枣的样子。” 看着我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小鸟又说，“风姿绰约能流行，俊秀挺拔也能流行，一会儿火辣美艳受欢迎，一时又小家碧玉受追捧，不久连瘦弱病态也被推崇，时尚总是在不断地变化，大部分人都在盲目地追随。最初，人们热衷于改变样貌，认为这个科技带来的好处。可是时间一长，问题才凸显了出来。那些经常改头换面的人，整容的失败率越来越高，有的甚至连化妆，都无法让妆容保持长时间贴合皮肤。并不是因为技术不够发达，而是由于他们整容次数的增加，他们的身体和皮肤越来越脆弱，已经禁不起大幅度地调整了。然而，那些吸引眼球的时尚感，通常又是某个一长突出的骨骼特点、身体形态或面部结构所制造的，因此多少都会有点儿反人体调整的要求。” 所以，现在人们都不整容了吗？ “只能说，人们在生命和外貌带来的优势之间，不得不妥协地选择保命。现在，大多数人在整容一两次之后，就会保持这个样子，直至离开人世。” 那些曾经被唾弃的不去整容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无法完全理解你们人类的，可能，那些人就相当于是，染色体复制时，有一定概率出现的基因突变吧。他们在相似的人群中非常显眼。有时候，可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基因，造成本应生产的蛋白质被错误地生产成了不完整的、畸形的或根本不存在的蛋白质，打乱了人体的生理机制，导致残疾、疾病、加速衰老，甚至直接致死。也有的时候，突变出来的是适应性更强的优质基因，可以生产制造，对流行性病毒抵抗力更强的抗体，或能更高效输送氧气的血红蛋白，从而使该个体获得了某些加成，成为末世的唯一希望，成为拥有能在特殊环境下生存的幸运儿。” 基因突变是随机产生的，但是整容与否，是完全凭借个人意愿，似乎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不管怎样，他们宁愿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也要坚持自我，顺其自然的想法，倒是很合我的口味。那这些昵称又是什么情况呢？一板一眼的姓甚名谁、励志的词句、中二的颜文字、悲伤的抒情，或者是文艺小清新…… “叮咚”一个粉色的弹窗气泡突然冒了出来。“您收到1条好友申请。如有需要，请点击下方按钮，进行信息提醒设置。”下面是“信息通知设置”按钮，顺手点进去之后，我关掉了信息通知的提示音和弹窗，这样所有的消息都会默默地被放到通知栏，如果有新消息，在主界面的粉色小球上，会显示未读消息数量。 第14章 疯狂暗示 “你不看看是谁申请的好友吗？” 不着急。你先给我讲讲，两个人为什么要加好友吧。 “我已经解释过了，就是为了，方便，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小鸟抑扬顿挫地说道，还特地加重了“方便”、“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在提到“交流”二字时，还特意用两个翅膀做出了穿插的动作。但是，在女孩看来，它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满足精神、情感和生理需求，你说过的我当然不会再问，我是想知道，为什么加了好友，就能满足这些需求，怎么满足的？或者说，为什么非要加好友，才能满足这些，不加不行吗？ “加好友之后，相比于宠物之间的信息交换方式，你们的交流方式会更加丰富：文字、图像、视频、实时语音、视频通话。经过对方允许之后，还可以瞬间移动到，仅有对方一人所在的封闭空间内。当然啦，如果住的比较近，很轻易地就能天天见面，或者对方不介意长期、频繁地，乘坐交通工具、多走几步路，飘洋过海、翻山越岭来见你，也不一定非要加好友的。” 如果所有人都同意，能允许多个人都瞬间移动到同一个地方吗？ “这，你还没联想到，加好友的意义吗？”小鸟冲我眨巴了眨巴眼睛。 我先提问的，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允许，还没有人想过这种操作。难道你是想要多人……还是说，难道你是想被人围观……”小鸟说了一半，没有接着说，但是一副十分好奇、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想要举办什么大型会议的话，还得一个个通知嘛？ “开会不算娱乐社交啊喂！”小鸟猛地扇动着翅膀，急得上蹿下跳。“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呀？”小鸟快速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继续解释道，“开会要在办公系统进行，通常所有的会议都是要求全员到场，进行意见的发表，或维护旁听的权力。主办方发起邀请后，系统会自动通知到该组织的所有成员，即使是与那个成员没有直接关系，也需要参与会议之后，自行退出会议。小型的会议是不允许的。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以你现在这个‘精神病人’的身份，连入职考试都参加不了，更别说需要入职之后，才能解锁的办公系统了。” 我这个精神病人的身份是有多遭人恨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系统都歧视我？ “你就像是之前提到过的，在别人都整容成一模一样的、标准的俊男靓女的时候，坚持不整容的那种人。所谓的‘精神病人’，就是和大众不同的异类，不论他们可能会造成坏的影响，还是会产生好的影响，只要是不一样的人都会被排挤出普通人的圈子。” 如果生产的ai机器人之中，出现瑕疵品，会怎么处理？ “销毁。任何瑕疵，在未来都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威胁。” 那如果婴儿之中，检查出不良基因序列，又会如何处理呢？ “这取决于婴儿的母亲。 根据规定，未曾抚养过孩子的女性，可以全权决定这个孩子的去向：抚养或弃养。 如果女性选择抚养，那生产完成之后，他们会见到，根据dna查找到的、所谓的‘孩子的父亲’，然后强制组成3口之家，共同住进办事处分配的房子。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提到的‘家庭’并非一夫一妻制，它并不限制各自与其他人的性生活自由，只是规定了双方共同承担抚养孩子的义务。 如果女性选择弃养，只要科学家的研究对象不是母体，生产完成之后，女性就可以自行离开了，也没有人会去管女性的死活或健康状况。虽然女性在生产之后，痛苦才只是个开始：夜间盗汗、产后腰痛、漏尿、堵奶、痱子、痔疮等后遗症，本来伤口不碰都疼，还要被每天强行按压伤口排恶露；肌肉撕裂、耻骨分离，伤筋动骨一百天，无法正常站立、仰卧、行走；你可能想到的各类感染和炎症…在三年内反复发作，甚至伴随一生。 回到正题，以现代医学的技术，在胚胎时期，科学家就能检测基因序列，并发现问题了。如果有不良基因，几乎所有的女性都会选择弃养。其实，即使没有不良基因，女性也很少会选择抚养。” 弃养孩子之后，女性无人照料，为什么不选择和男方一起抚养孩子呢？ “第一个原因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的享受权利，没有人想被一个孩子拴住，去尽什么义务，男性如此，女性也是一样的。女性本能地去照顾孩子，只是在雌激素、孕激素、催产素、催乳素等激素调节作用下，激发的母性行为。当然，在与孩子的相处中，可能会日久生情，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沉没成本的增加。真正发自内心的爱，可能只有某几个瞬间。 第二个原因是，绝大多数女性都是意外怀孕。人们在交往的时候，所有的身体接触，都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已，防护措施很到位。基础生理知识的普及，也使得女性更加小心谨慎地避免怀孕。 第三个原因是，产后可以申请专门负责术后恢复的ai机器人照顾。产后肥胖、皮肤蜡黄也可以通过先进的美体、美容技术修复。而且，独自静心恢复，自然比一边给吵吵闹闹、随时随地都可能排泄的孩子喂奶，睡不了一个完整的觉、吃不上一顿安省的饭，一边还要跟另一个，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天天抱怨她，连累他无法享乐、还要承担义务的男性，住在一起要好。” 的确。一个人，可以蹦蹦跳跳，不用在意别人的步调；可以安安静静，发呆放空，不被人声嘈杂乱了心；可以赏赏风景，浇浇花草，在洁白宣纸上写写画画；可以走过千山万水，尝遍天下美食，兴致来时，饮酒作词，高歌一曲……可还是不太对啊…… 第15章 奖金 我快速地打开“知识技能”，扫了一眼目录，忽然想起之前小鸟说过的广告的事情。 “为什么我这个蓝光小球的界面一个广告都没有呢？” 小鸟凑过来，仔细端详了许久，咂着嘴说道，“不太对劲呀，按理说，你已经完成了数学的单项测试，这里应该会出现，各种各样比你目前等级更高的数学类课程……”说完，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用看到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又说，“你去‘金融中心’看看，通常系统都会根据你做对的题目数量和难度，给你发放奖金。第一题1毛币，第二题2毛币，以此类推，直到你第一个出错的问题为止。后面的答案无论对错，都不作数了。” “哦，我看看。”我答应着，点开了“金融中心”，“余额：500500毛币”像之前的“0毛币”一样醒目。按照高斯算法，我口算推测出，总共做对了1000道题。 “这就难怪了，数学单项满分，不存在比你当前等级更高的课程，自然也没有广告能推送给你了。” “挺好的，没广告清净。”我说着关掉“金融中心”，重新进入“知识技能”的目录界面。 “你的账户上突然多出50万，怎么也不觉得你有多高兴呀？” “啊？！我应该高兴吗？”我有点蒙地挠了挠头，“在这里衣食住行都不需要花钱，那这个数字对我来说，不就只是个数字而已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留下小鸟窝在我枕头一旁沉思，开始浏览起目录里面的内容。饮食、运动、理财都顾名思义，先跳过。然后，我依次打开“科学”大类，里面分为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生物，“人文”包括哲学、文学、艺术（音乐、美术、书法）、考古、管理，“工程”则是农业（林学、畜牧、水产）、医学（临床、药学、卫生学）、制造（测绘、材料、能源、计算机、工业、建筑、交通、安全）。 我点开“医学＞临床”找到了“妇产科学”大致浏览了一下生育相关的内容。大意如下： 现在无论男女，昼夜颠倒的作息，毫无节制的饮食，过度的纵欲娱乐，导致精子和卵子的质量下降。精子难以顺利与卵子结合，或者结合之后形成的受精卵是畸形的，不易发育成胚胎，或是胚胎的质量不佳。备孕极其困难，孕期胎停也很常见，比如：受精卵未着床的生化妊娠、受精卵着床未形成胚胎的空囊现象、胚胎未见胎心或胎心消失。 即便形成了健康的胚胎，正常妊娠期间，女性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早期头晕、嗜睡、莫名奇妙的疲惫，恶心呕吐、无法正常进食、口味变重；中期胎盘扩张压迫膀胱造成尿频尿急、压迫肠道造成便秘，钙质被长骨骼的胎儿吸收，母体缺钙导致抽筋，需要制造血红蛋白及多种氧化酶，为胎儿供氧，导致缺铁性贫血；晚期胎盘扩张压迫盆腔造成下肢水肿、压迫胃部造成胃液倒流，假宫缩导致阵阵腹痛，无法正常睡觉……女性最无法忍受的，应该是外貌的变化。内分泌失调导致的长斑、长痘，为哺乳做准备的肿胀，被胎儿迅速撑大的肚皮上，出现一道道妊娠纹。母体如果承受不住上述压力，在怀孕期间有任何闪失，都可能导致胎儿的发育不良。 生产的过程，在现代麻醉技术的帮助下，无痛分娩最为轻松。不过，感觉不到疼痛，显然并不等于没有受伤。恰恰相反，已知病人毫无痛感，科学家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刀，为了防止婴儿卡住窒息等问题，造成的创口通常反比以往更大。并且，一旦麻醉作用过后，痛感会更清晰、持久。薆荳看書 看完，我忽地想起自己曾根据古籍改编的段落《十月怀胎，一朝临盆》： “妊娠一月，名胎胚。一月之时，血行痞涩。 妊娠二月，名始膏。百节皆痛，是为胎始。 妊娠三月，名始胎。未有定向，外象内感。 妊娠四月，水精以成血脉。六腑顺成，当静形体。 妊娠五月，火精以成其气。养气定脏，四肢皆成。 妊娠六月，金精以成其筋。腠理纫筋、口目皆成。 妊娠七月，水精以成其骨。养骨坚齿，皮毛已成。 妊娠八月，土精以成肤革。和心静息，九窍皆成。 妊娠九月，石精以成皮毛，六腑百节，脉络续缕皆成。 妊娠十月，五脏俱备，六腑齐通，纳天地气于丹田，故使关节人神皆备，只俟时而生。 临产时，胎整形完，气壮手足必动，动则母腹必痛，痛则胞衣必破，子自出胎而生。” 至于这古籍从何而来？我又为何改编？字段之外的种种细节，则全然无从忆起。古云，“平时家中谈论，令妇女习闻知熟，有孕知调护，临产有主张，不慌忙，无疑惧，自无难产之患。”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的第二性征，女孩子知道这些知识，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虽然感慨，胚胎成人，实属不易；孕育之人，历尽艰难。造化自然，古今常事，可在我看来，如果已经知道生育之后这么痛苦，而且又不想抚养、不想负责，即便是意外怀孕，为什么还要费尽千辛万苦地生下来呢？直接在受精卵或胚胎初期流产不行吗？也省去遭受那般罪、吃这么些个苦了。 “不行。”小鸟干脆地回答道，“目前，人类已经有濒临灭绝的危险了。” 什么时候，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也要考虑这种问题了？我看这里生活衣食无忧，毫无危机感呀。 “仅有物质保障是远远不够的。现在，人类依靠人体器官移植技术，理论上可以达到永生。但是，脑部的衰老和最终的脑死亡仍旧无法避免，器官的保存期限仅有百年，一直无法实现器官延期保活、保鲜的技术突破。随着人均寿命的增长，提供器官的人明显减少，提供的器官也趋向老龄化，而器官移植需求却在不断增加，现存的待移植器官数量已经逐渐入不敷出。生育意愿几乎为0的情况下，新增人口稀缺，人口年龄性别分布呈倒金字塔形，人口自然只减不增。所以，研究所规定，女性可以选择是否抚养，但是无论怎么选，都必须先把孩子生下来。”说完，小鸟又阴恻恻地加了一句，“更何况，科学家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