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行家先生》 1. 领证 《我的银行家先生》by李暮夕 2023.4.13日 晋/江/文/学/城 第001章领证 北京十一月,天色已经寒意料峭。街道上秋风扫着落叶,正值早八点的高峰期,交通拥堵不堪。 一道玻璃之隔,婚纱店内却显得空旷而静谧,暖气将人手心烘得起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虞惜搓了搓手,对着梳妆镜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也在看她。 柳叶眉,瓜子脸,水杏眼,头发齐整地往后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玉似的耳。 她天生一张乖软温驯的脸孔,骨相端方,哪怕不高兴,也瞧不出丝毫阴郁刻薄之色,宜喜宜嗔,宜室宜家。 也正是这张脸,让沈家老爷子一眼就相中了她,甚至不在意她是个哑巴,说这样的女孩子旺家。于是沈家就此拍板,要她,把虞清给退了。 气得三姐姐虞清晚上就踹开她的房门,给了她一巴掌,甚至惊动了在主屋的虞沉和沈华娟。 结果就是挨了虞沉两巴掌。 当然,这不代表虞沉护着她,虞惜心里很明白,虞沉维护的是和沈家的这段联姻。 同为京都望族之一,沈家和虞家素来交好,这婚约是上上辈就定下的,联姻对象是沈怀山的次子沈述,那位传说中年过而立就纵横金融圈,能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到了虞沉这儿,他就三个女儿,大女儿俞越是商界女强人,三十有六,早就结婚生子,剩下的人选就只有三女儿虞清和小女儿虞惜了。 没有人看好这段婚姻。 母亲杨继兰知道后,一点开心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脸色难看,闷了半晌憋出一句“齐大非偶”。 明明她毕业开始,她就催着她不断相亲了。 在母亲的心里,女儿又乖又软还不会说话,后半辈子过日子吃饭都是问题,最好找一个老实会疼人的。她一日不结婚,没个依靠,她这颗心就一直悬在半空里不能落下,所以才马不停蹄地给她安排一场又一场的相亲。 虞惜多少也能理解。 虽然她很想告诉妈妈她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但她心里也知道,说了杨继兰也不信,也不会放心。 “沈夫人,造型已经做好了,劳驾您跟我来,您看看需要搭配什么样的项链?”梁经理带着两个助手过来,双手放在身侧,对她恭敬鞠躬。 谦恭、客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虞惜微微点了下头,跟着她站起来,去到珠宝室。 走廊里很安静,她今天穿的这双鞋是12厘米的细高跟,稍微走两步就勒得她脚背酸胀、疼痛。 虞惜走得很慢,面露痛苦之色。 梁经理看出她的不适,撩开裙摆看了看,脸色微变,呵斥一旁的助手:“备用鞋子呢?你怎么做事的?!” 两个助手忙涨红着脸去拿鞋。 梁经理又是一阵鞠躬道歉,虞惜摇了摇头,制止了她,心里不是很好受。 梁经理当然不是对她点头哈腰,而是对她那位京圈大名鼎鼎的丈夫,对沈家。 虞惜是个很平凡的人,她从小是和妈妈、继父在一起生活的。在她短暂的22年中,上学、工作,一切按班就部,和大街上每日起早贪黑去上班的人没什么不同。 她过去也来过这种类似的奢侈品店和高端会所,见惯了迎高踩低,但她往往都是被踩的那个“低”。 虽然此刻身份逆转,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同身受,有种脸上火辣辣的窘迫感。 珠宝室很大,陈列的架上、打开的丝绒盒里……琳琅满目的珠宝,不少还是刚刚从国外得来的精品。 虞惜不懂珠宝,但也能看得出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她实在挑不好。 梁经理却以为她不满意,额冒虚汗:“还有一条昨天刚刚从佳士得拍卖行拿来的珍品,今早空运过来的,您稍等一下,我让人去拿。” 虞惜赶不及阻止她,她已经出去了。 等了会儿,虞惜想去洗手间,可身上这件婚纱实在太繁琐,她求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助手。 女助手会意:“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拿出手机,在手机上红着脸打字:[我想去洗手间。] 女助手忙拉上帘子,替她脱婚纱。 婚纱需要两个人脱才行,后面的绑带不知怎么就缠住了,女助手憋得满脸通红,虞惜也被拉得很难受。 她咬了下唇,犹豫着要不阻止她算了。 “我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虞惜还没反应过来,腰已经被人扶正,力道温和却准确有力,微微一提,她下意识被带得挺直了背脊。 婚纱背部有镂空的设计,隔着一层薄薄蕾丝,男人温热的指腹贴住了她的肌肤。 那一块被触及的地方下意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他一触即离,抽了绑带就松开了。 虞惜脸颊微红,一手按住胸口回过头,正对沈述含笑的面孔。 眼前的男人高大而劲挺,没穿外套,纯白的衬衣外套一件修身的马甲,西裤笔挺,看上去斯文之极。 他是温和的,但却有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凌人气势的眼型。尤其是不笑的时候,俊朗的面孔说不出的深沉,内敛到有些冷酷。 但这双眼睛又实在太好看,笑起来时有种特别迷人的风情。 只是,虞惜一直都有点怵他。 她甚至觉得他身上有和虞沉一样的气质,虽不像虞沉那样板着脸,也实在端严之致,有种天生的从容气势,只是这样挨着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审视这件婚纱是否得体。 虞惜被他看得有些无措。 好在他看过后就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作过多的停留。 梁经理将项链拿来后,沈述亲自将项链从盒中挑起,替她戴上,语调温和:“走吧。” 宽大修长的手掌轻轻托了一下她的后背。 虽然很克制,只是轻轻碰她,虞惜还是背脊僵直。 她没有和陌生的男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何况是这样一个完全成熟、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的男人。 而且,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见过三面而已。 想到下午就要和他去领证,她心里已经被迷茫和郁结的情绪涨满了。 路过陈列室时,里面传来两个女孩子的交谈,因为走廊里过于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沈公子的夫人真漂亮,就是好像不怎么爱说话,挺傲的,我刚刚跟她聊了那么多她都没有理我一下。” 另一个声音带着讥诮响起:“傲什么啊?你当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是个哑巴。” 一阵诡异的沉默。 然后,之前那个声音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啊?” “骗你干嘛?虞家的,听说还是个私生女……” 虞惜脸色苍白,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不过,比她脸色更苍白的是梁经理,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解释道:“沈先生,这……我马上……” 沈述已经抬手打断她,并不想听她的解释:“我不想再在中恒珠宝旗下的任何门店看到这两个人。” “是是是,明白,明白!” 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别人的职业生涯。 虞惜的脸也白了又白,出去时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 沈述似乎看出她的异样,难得解释了一句:“背后嚼客人的舌根是大忌,就算今天不是你,这两个人也不能留,这是为了品牌形象考虑。” 虞惜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 这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御下,这些她都明白。只是,上位者一句话就决定了下面人的生死,这样赤.裸.裸,实在让她难以适应。 他们这类人的某些行事作风,她都理解,也都明白,但始终难以苟同。 毕竟,这世上谁不会犯错呢? 下午一点,虞惜和沈述在民政局领了证。 程序非常简单,例行询问,然后就是拍照、签名,各自领了一个红本本。 回去的路上,虞惜一直窝在车后座。 冬日昼短夜长,不到五点已是黑沉沉一片。天边阴云密布,铅云低垂,一会儿可能又要下雨。 她低眉顺目,安静地蜷在角落里,偶尔被窗外倏然驰过的车辆马达声惊醒,间或好奇地看一眼窗外。 安静得——就像一个透明人。 这辆迈巴赫是加长版的,后座很宽敞,两人各自守着一个角落。 余光里,她只能看到沈述身姿放松地靠在椅背里,双目微阖,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交叠着,裤腿利落而笔直,甚至是有些锋利的。 沈述长得很好看,但这种好看太有攻击性,褪去那层温和的表象后,神色凛然,让人望而生畏。 她始知一个男人可以既英俊又漂亮,锋芒内敛,可静静坐在那边就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虞惜当然知道,他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 她是亲眼见过他在公司会议上怎么冷嘲热讽含枪带棒地骂人的,尤其是操着一口京腔不紧不慢地挖苦人时,字字戳人,能把人的脸面往地上踩了又踩。 那帮平时眼高于顶的高层,在他面前一个个像孙子一样,大气不敢出。 但凡见过他怎么训人的样子,也不会对这个男人生出什么旖旎心思。 之后再见他,已经是很久以后了,还是在虞沉那儿。 那日是虞沉给她和肖家小少爷安排的相亲,对方却迟到了两个小时都没露面。 会客室里一片死寂,桌上的两杯清茶早就冷却,茶香味也淡了。 虞沉站在窗边,抽着烟,脸色难看。 虞世京杵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半晌斟酌着开口:“……可能是路上耽搁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你告诉肖震,我虞沉的女儿不是嫁不出去!这事儿作罢,我会另外给我女儿选人!” 虞世京讪讪地收回了手机。 虞惜却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对肖家那个二世祖一点好感都没有,听说就是个逗鸟玩小明星的膏粱子弟,花边新闻满天飞。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她抬头,竟然是沈述。 他在门口时,目光就飞快扫了眼室内情形,这才走进来,谦逊地喊了一声:“虞叔。” 看到他,虞沉的脸色才好看些,招呼他在桌边坐下。 桌子不大,他又身材高大,肩宽背阔,往那边一坐虞惜就觉得有些局促了。 她悄悄地往旁边缩了缩,避免自己的手碰到他;余光里瞥了眼男人搁在桌上的手,手掌宽大而指骨修长,略握成拳自然收着,礼数周到。西装袖口没有一丝褶皱,因曲臂的缘故,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 虽是端端坐着,姿态却很松弛,没有这个年龄段的那些男孩见到虞沉时的拘谨,言笑晏晏,从容自若。 这个男人,肯定出身不凡,否则不会有这种气度。 耳边听着他和虞沉有一搭没一搭谈着话,虞惜心不在焉地搓了搓手。 她有些口渴,目光不由朝前面望去。 茶壶在距离她一米远的角落里,如果想喝茶,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站起来去拿——杀了她吧! 可是,真的好渴…… 她心里天人交战,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身边男人这时却起身离座,绕到一边提起了水壶。 他先替虞沉满上,顺带也给她的杯子倒满了。 虞惜一怔,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深邃迷人的丹凤眼。 倒映出她无措的样子。 他不禁笑了一下,重新落座。 正胡思乱想着,侧边横来一辆大卡,司机往旁边猛打方向盘。 因为惯性,她一下子被斜甩出去。 沈述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述看着清瘦,小臂肌肉结实而贲张。 隔着薄薄衣衫,臌胀的肌肉线条还是传递到她掌心,热意袭来。 虞惜像是烫着似的抽回手,脸涨得通红。 气氛变得古怪。 两相静默了会儿,沈述咳嗽了一声,率先笑了一下,打破沉寂:“你的东西太多了,晚上应该搬不完,我帮你请了搬家公司,明天再去搬吧?” 有人帮忙安排这种琐事,虞惜求之不得,而且他这样安排也挺合理的,她点了点头。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垫?餐厅还有会儿才到。” 虞惜点点头,随即觉得自己有点失礼,小心抬头去看他。 她有一双水杏一样雾蒙蒙的眼睛,我见犹怜。 沈述笑了,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什刹海那边的那座四合院里见到她的场景。 那天虞沉喊他,商量两家联姻的事情,等他做一个选择,他就去了。 傍晚,天色晦暗。 小雨如织,如针尖,如牛毛,丝丝缕缕散入擎着凉意的微风中。 说是四合院,其实内中格调更像是苏州那一带的园林,后院这一处亭台水榭,廊腰缦回,清幽而有情致。 一条长石桥跨过碧潭湖面,连接两岸,湖心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四角的飞檐亭。 一个安静窈窕的身影侧对着他坐在里面,正是虞惜。 雨声混着人工湖循环水流的涌动声,嘈杂切切,她却好像置若罔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看书。 她很纤弱,脖颈修长,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清瘦的肩膀上。脸是通透的白,甚至依稀可见皮脂下淡青色的血管,纤细、精致又脆弱。 偏偏头发是如此漆黑,富有光泽,唇色鲜艳,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她整个人生动起来,有一种难言的魅。 眼若水中波,眉似青山黛。 是一株擎在空濛细雨中的水仙,也像明亮的湖面上安静倒映出来的画卷。 他奇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热,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他忽然明白,虞沉为什么把这个女儿藏得这么好。 北京的治安说好也算不上太好。 可惜了,是个哑巴。 否则,可以预见京都多少少年人为她竞折腰。 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强烈注视着,虞惜有些不安地朝这边望来。 沈述已经收回了目光,神色恢复了往常一样的淡漠。 “我的祖宗,你怎么淋着雨就出来了?”裘智云在桥那端远远看到他,连忙打着伞从桥面上跑过来。 “裘叔,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就这点儿雨能淋病?”沈述失笑,脚下步子如风,踏碎一地雨水。 他晚点还有行程。 裘智云亦步亦趋,耳提面命:“你爷爷让我看着你,年轻人别总不把身体当身体。” 那天匆匆一瞥,当时脑子里都是工作和忙碌的行程,并没有多么在意,事后处理完繁冗的事务,他在夜深人静时忽然就想起来这一幕。 像醉酒后的后劲,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2. 婚后 第002章婚后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那边的一家餐厅,位于星级酒店顶楼,寸土寸金的CBD中心,对望国贸三期。 整面的弧形落地玻璃将视野开拓得极为广阔,衣着光鲜的男女低眉浅笑,觥筹交错。 远处,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天光逐渐黯淡。 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座城市的夜晚悄悄降临了。 虞惜四处看了下,又飞快收回了目光。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不用看那菜单,就看这地理位置和出入的人群质量来看,恐怕都不便宜。 “看看想吃什么。”沈述点开ipad点菜,微微推到她面前,连方向也刻意调整了正对她,可见修养和礼数。 虞惜却有些兴致缺缺。 她手指滑动了两下,菜单上的数字狠狠刺了她的眼睛。 最便宜的是一道凉拌笋丝,可就是这样一道简单的凉菜也要六百多,热菜基本都是四位数起价。 一些像是鹅肝、鱼子酱之类的更是天价。 虞惜完全没有点过这样的菜,迟疑着没有动手。 沈述却误以为她不感兴趣,温声问她:“没有想吃的?” 虞惜把菜单推回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但想到他不会哑语,又拿出随身的便利贴写道:[你点吧。] [我都可以。] “那我来点吧。”沈述说,随便点了几样。 贵有贵的道理,服务简直一流,食材也非常新鲜。 “会喝酒吗?”他问她。 虞惜怔了一下,摇头。 他笑了下:“那给你点杯橙汁?” 她点了点头,总感觉他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过,她在他面前确实也像是小孩子,她没什么好反驳的。 虞惜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嘴里的鹅肝,偶尔抿一口橙汁。 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揉了揉肚子。 “吃饱了?”沈述问她。 她点点头。 “再吃一点吧,你吃的太少了。”他将手边的一份慕斯蛋糕推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虞惜从小练习舞蹈,习惯了吃东西吃个六七分饱,否则肚子鼓起来实在不太好看。 不过,她不好因为这种小事反驳他,也觉得没有必要。 吃完饭后,他把她送回了虞家。 虞沉本想留他吃饭,沈述说他晚上还有饭局,把她送到就离开了。 虞惜分明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沉闷下来,垂着头安静坐在沙发里,没有开口。 虞沉站在一旁抽着雪茄,眉头紧锁。 沈华娟端来一盏热茶,他摆了摆手,她微怔,将茶盏搁到了一边。 半晌,虞沉转过身来:“你和沈述处得怎么样?” 虞惜微怔,抬起头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一客厅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到她身上,她便有些无措。 不待她写字,虞清已经冷笑开口:“能怎么样?下午刚领完证,晚上就被退回来。还能怎么样?” 说完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她早就知道,沈述不可能看上这个哑巴,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称道的? 当初选她,大抵也是因为哑巴好拿捏吧?对,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心里那种挫败感才稍微平复些。 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哑巴和私生女。 “哎,靠她来维系和沈家的关系,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照我说……” “给我把你这张嘴巴闭上!”虞沉沉下脸,呵斥道,“怎么不向你大姐学学,一事无成整天就知道嘴上逞强!” 虞清委屈地闭上了嘴,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忤逆他,只得狠狠剜了虞惜一眼,蹬蹬蹬跑上了楼。 沈华娟拉过虞惜的手,和蔼地说:“不是我们不留你,但你已经嫁入了沈家,留在家里实在不像话。” 虞惜明白她的意思,在纸上写下:[我知道了,沈姨。] [沈先生让我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来接我。] 他明天应该会来接她的吧? 虞惜不是很确定,但想了想他晚上说的话,说明天来帮她搬东西,那应该是会来接她的意思吧? 她也不太想待在虞家。 可惜,不知道杨继兰和虞沉达成了什么协议,杨继兰没有接她回家,这几天她都被塞在虞家。 她想,大抵是为了维持联姻的仪式感吧。 毕竟,她代表的虞家。 虞惜的房间在三楼,独立的一层,是重新收拾出来的。 不用和其他人住在同一楼层,她求之不得,洗完澡就舒服地趴在床上玩了会儿的手机。 微信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虞惜惊讶地点开,备注是“S”。 她下意识点了同意。 S:[有事情可以用这个号联系我。] S:[这是我的私人号。] 虞惜这才意识过来,加她的这个人是沈述。 她犹豫了一下,回了个“好”。 然后就不知道发什么了,好在那边也没有再发什么。 她有点社恐,包括但不限于跟人聊天。 后来她有些无聊,点开了沈述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干净,只有两条动态,都是半年以前的。 内容也简单到不行,都是旅拍,一张是雪山图,一张是在海底,似乎是潜水时拍下的。 都这样惊心动魄。 虞惜胆子不大,从小到大连出过最远的家门就是苏州,像国外那些地方,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要一想到去异国他乡,和一帮完全不认识的人交流,她就头皮发麻。 沈述完全不一样。 她之前虽然没跟他见过,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他是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京圈有名的贵公子,关于他的传闻自然很多。 就连办公室的同事,茶余饭后都会谈论他。 他的兴趣爱好应该很广泛,她曾经在财经杂志看到过他的骑马照,英姿飒爽,听说他还喜欢爬山、潜水,开直升机等极限运动。 对比一下,她的娱乐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虞惜鼓了鼓脸蛋,仰头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对自己的未来其实挺迷茫的。 沈述看着挺有绅士风度的,成熟又周到。可是,这样的熟男实在不是她可以招架的,心思太深了,谁知道他表现出来的哪一面是真实的。 没准他外面养了七八个小蜜也说不定。 这也是她妈一直反对的原因,这种男人很难驾驭,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她也无所谓。 …… 沈述回到家里,先去看了爷爷。 老爷子在书房里练字,他陪着下了一个多小时的棋,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爷爷问他最近的工作如何,他如实相告:“一切都在正轨中,有两个合伙人想要出去单干,我跟他们聊过了,主要问题是在现阶段的版图延展上,我觉得可以在ACD这些地方设立本地化的基金,如果实在谈不拢,我也不会强留。” 爷爷点点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去看看你妈吧,几天前她就在念叨了。” 沈述含笑点头,去了江辞的房间。 还没进门就听见江辞在电话里跟人抱怨:“年纪一大把了,都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咱家缺那点钱吗?搞得现在赶鸭子上架,挑来挑去挑了个哑巴!你说,说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门是半开的,江辞气恼中站起来,回头就瞧见了沈述,跟电话那头说了声就冷着张脸挂了电话。 “什么时候来的?” 沈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到。” 江辞冷笑一声,转回去坐下,对着梳妆台开始卸妆。 沈述走过去,笑着在她身后弯下腰,长臂越过她撑在桌上,侧头看她,一本正经:“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怎么老板着呢?江小姐,再板着就不好看了。” 江辞冁然,笑过后又瞪他:“少来!” 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沈述赔着笑脸:“我没结婚,您不高兴,现在我结婚了,你又摆脸色,这是几个意思?” “我是想让你结婚,但没让你挑个哑巴啊!”江辞说起来就觉得怄,手里的耳环都掼了。 沈述将耳环拾起,慢条斯理地替她戴上:“消消气,消消气啊。我不挑她,难道你希望我挑那个三小姐?她可是实打实的大小姐脾气,到时候,还不得天天跟你抬杠?” “谁让你选她了?”江辞皱眉,“不是还有那么多名门闺秀……” “这是爷爷的意思,我们和虞家,总要维系这段关系。”沈述正色道,语气难得严肃。 江辞微怔,看他一眼。 沈述的表情很郑重,有别于平日或微笑或打趣的模样,而是显出一种难得的刚毅。 不知何时,这个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都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了。 也懂事得让她难过。 她心里酸涩,想着自己儿子这么优秀却要被迫娶一个哑巴,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爷爷就是太重承诺了。其实,这桩婚事对我们两家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就是委屈你了。哎,你且忍忍,敷衍一下就行了,就算不喜欢那个哑巴也别太给人家脸色看,不然还当我们家欺负人呢。” 沈述一笑:“妈你多虑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江辞低头打开了梳妆台上的第二个抽屉,摸索了会儿,从里面掏出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递过去,“这是你梁阿姨送我的,据说是清朝时一个大官的夫人戴过的,你拿去送给她吧。” 沈述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对铂金蓝宝石耳环,点翠工艺,细节处看着有些粗糙,但质地古朴,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 江辞向来不缺首饰,什么钻石、宝石她都戴厌了,最近迷上了古董。 沈述苦笑,曾经劝她,别什么都往身上戴,没准就是从哪只粽子身上扒拉下来的,晦气,气得她扬手就拍他。 他将盒子静静放在掌心把玩了会儿,指尖一扣,合上了:“好,那我替她谢谢你。” 虽然不觉得虞惜会喜欢这种东西,但这是他妈一片心意,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想着大不了回头就扔储藏室搁着好了。 走出房间,沈述提了自己的西装,朝楼下走去。 “哥!”迎面撞上沈媛,她喊他。 沈述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下走。 沈媛扑上去,在楼梯底下截住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沈述低头戴腕表,神色淡淡:“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你每次喊我都没什么正事。时间就是生命,生命如此珍贵,怎么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沈媛气得要爆炸,哼一声:“人家是关心你嘛。” “有话快说,我赶着去赴宴。” “大晚上的你还有饭局啊?”沈媛撇嘴,“工作狂!没人性!” 但一想到沈述向来很看重维护和各界人士的关系,尤其是合作伙伴,她不再废话,切入主题:“听说你今天去领证了。” 沈述看她。 沈媛继续:“小嫂子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沈述挑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媛见他不接茬,瘪瘪嘴:“我就是好奇嘛,听说小嫂子长得很漂亮,人家想看一看嘛。” 沈述:“婚宴的时候你不就看到了?” 沈媛:“……”这天没法聊了! 怪不得他单身solo这么多年!真是该啊! 沈述就要越过她出去,沈媛眼疾手快,手一捞就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一溜烟上楼。 等沈述抓住她时,她已经用他的手机给虞惜发去了一条消息:[宝贝,想我了吗?] 彼时,虞惜已经准备睡着了。 乍然看到这一条消息,她退出去又点进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沈述发来的。 她犹豫了好久,打字过去,小心翼翼: [沈先生,你被盗号了吗?] 3. 同居 第003章同居 [不好意思,按错了,是输入法的快捷短语。] 沈述思绪飞转,只一瞬就恢复了镇定,一面打着字,目光凉凉地扫向沈媛。 沈媛缩了缩脖子,恶作剧的快意得逞后就是后怕。 她到底是怕这个哥哥,趁着他无暇顾及自己时,一溜烟逃走了。 另一边。 虞惜看到这条回复后就了然了,沈述真的给她发这种消息才不正常。 只是,她也想不通都这个点了,他为什么还会给她发消息。想来想去,归结于他发错人了。 虞惜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就没在意了。 沈述给她发了个“晚安”就没下文了。 她看着这一条结束语,想着这大概是礼貌居多,也客气地回了个“晚安”。 第二天,沈述请来的搬家公司就帮虞惜搬起了东西。 沈述本人却没出现,据说是昨晚就飞了洛杉矶。 虞清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前一天领证,后一天新郎就去了国外出差,这要说有感情那才是有鬼呢。 虞惜脑海里想起沈述那张温柔耐心的脸,顿时觉得这人挺会演戏的。 她在心里叹息,倒也没有多么失落,就是有点唏嘘。 “夫人,这边请。”车在一处高档小区停下,谢浦亲自为她弯腰开车门。 虞惜下来,对他微微点头。 谢浦笑了笑:“请跟我来。”回头招呼一帮人替她提东西。 十几个人,大包小包,很像是旧社会的少奶奶出行,这让虞惜不是很适应。 沈述的这处房子就在银泰旁边,对望国贸,后面是三里屯太古里,是真真正正位于京城顶尖资本圈的黄金地带,算是朝阳这边有名的豪宅之一。 房子是大平层,户型简洁而富有现代化商务气息,因为使用了大面积的整墙玻璃,看上去更加空旷而安静。 阳台外面是悬空的花园,上面凿了一个人工泳池。 将窗帘拉开,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虞惜有点恐高,刚开始入住的头两天都不敢靠近窗边,甚至觉得沈述这人很有怪癖,怎么会喜欢住这种房子? 每到晚上,她得把整栋房子的窗帘全部拉下来才能入睡。 床有两米多宽,她一个人睡在上面也有点吓人,到了晚上得把房门反锁才敢窝到被子里。 虽然知道两人的结合是联姻,但领完证就直接没影的老公……虞惜心里还是有种被忽视的失落。 这日晚上,她无聊打了两盘游戏。 好友姜初宜也在,问她:[新婚生活怎么样,小仙女?] 虞惜打字:[不怎么样。] 姜初宜:[???] 姜初宜:[你老公可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社会名流,京圈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啊!] 姜初宜:[难道他那方面不行?] 虞惜好一阵的无语。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啊?] [我们刚领完证他就出差了,现在我一个人住在首创天禧这边。] [一个人住三百多平的房子,我有点害怕。] 姜初宜:[???] 姜初宜:[刚领证就扔下你一个人出差?放着如花似玉的老婆独守空闺?] 姜初宜:[他是男人吗?] 姜初宜:[他是不是下面不行?] 她说得太露骨了,杨继兰看的严,虞惜从小到大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一个,看过最出格的也就是带点颜色的湾湾小本本,当即脸都涨红了。 她回了句“我要睡觉”了,就不理她了。 谁知,翌日姜初宜居然登门来拜访她。 “哇,这房子真漂亮,居然还有空中花园。”姜初宜推开阳台门,好奇地走到外面,观摩了好久。 虞惜给她泡茶。 沈述放在柜子里的那些茶饼、茶罐她都不敢动,泡的是她从底下小超市买的几十块一包的茉莉花茶。 反正她也不懂茶,茶水就是用来解渴的。 姜初宜说:“下个月月初是A大校庆,你回去吗?” 虞惜差点把这事儿忘了,感激地对她点点头,大学时的几个老师对她还是很不错的,理应回去看看。 姜初宜说:“那我们那天一起吧。” 虞惜点点头。 后来又聊了些琐事,姜初宜问她:“你老公真领完证就出国了?这也太过分了点吧?” 虞惜只是笑笑。 她没什么立场指责沈述,也没这个资格。 姜初宜跟她伸出手:“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见她不解看她,姜初宜淡定说,“我手机没电了,借我打个电话。” 虞惜不疑有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姜初宜直接翻到他通讯录。 虞惜的通讯录很短,稍微往下一翻就找到了沈述的电话。姜初宜面不改色,直接拨了出去。 等那边响了几声被人接通,传来低沉而悦耳的男声“喂——”,姜初宜推推她手臂,将手机赛回目瞪口呆的虞惜手里。 塞完她意识过来,虞惜不会说话,原本要去拿瓜子的手停下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述的声音再次响起:“虞惜?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虞惜下意识将电话挂了,心头一阵狂跳。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瞪着姜初宜。 “对不起对不起。”姜初宜认怂,告饶,“我错了。” 虞惜不理她,可这会儿,比和姜初宜较劲更重要的事情。因为,沈述给她发消息了:[怎么了?] 彼时他正坐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前处理公务,秘书敲门进来,他随意抬了下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把东西放下。 回头,目光继续落在手机屏幕上,唇边不由噙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秘书小心地将文件放下,离开前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大老板一直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虽然对下面人态度温和,但在工作上却极为严苛,鲜少在工作时候休息,何况是带头开小差。 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边没有再回复,沈述摘下眼镜揉了揉酸乏的眉心,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 出差好几天了,这边一个矿山的开采区出了点问题,他一直抽不开身。 回想起来,确实是有点过分,他心里有点内疚。 她是不是生气了? 这么想,他在心里飞快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她:[不好意思,这两天的工作太忙了,我明天早上回北京。] 本来想说“回北京去看你”,又觉得太刻意,怕吓到她,又给删掉了。 脑中浮现虞惜不施粉黛的面孔,还有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他有些迟疑。 她和他那些下属不一样,需要区别对待。 一看就是一个很娇气的小姑娘。 过了会儿,虞惜回复了:[好。] 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要回什么。 她和沈述不是一般的夫妻,在相亲之前,她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去中恒资本送翻译文件,正好碰到这位中恒集团的顶层Boss,一次就是在虞沉那边,他替她倒了一次水。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交流了。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想和他结婚,也极力想要劝他打消这种年头。 相亲那天,趁着虞沉和其他人不注意,她悄悄从包包里抽了张便利贴,在上面写道:“我不会说话,平时只能接点翻译工作糊口,你不要被骗了。” 沈述看到后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眼中浮现一种她难以读懂的目光,然后他笑了笑,将那张纸条对折,压在了手下。 虞惜怔了下,原本不明白,然后就看到虞沉从侧边过来了,吓了一跳,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原来,他是故意把纸条藏起来的。当时要是他没有帮她把那张纸条藏起来,被虞沉看见,她回头肯定要吃瓜落了。 虽然虞沉在沈述面前多少会给她留点面子,可他要是走了,她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其实她挺感激的,他好像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不讲情面。 跟她第一次在中恒看到的那个冷嘲热讽、狠厉冷酷的人不太一样。 离开时,虞沉让她送他,她就去送了。 路上他也表现得很谦和,仿佛已经把绅士风度烙刻在骨子里。 他稍微问了她一些事情,兴趣爱好什么的,都很有分寸,不过界,她不能说话他也介意,只需要她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只是在说到联姻的事情时,她犹豫着摇了摇头。 沈述却笑了笑,反问她:“你以后不打算结婚吗?” 虞惜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被他戳中软肋。 是的,她拗不过父母,也并不打算单身一辈子。只是,她有点怕跟这样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过一辈子。而且她真有点怵他。 沈述继而道:“我需要成家立业,而你,日后也逃不过结婚的命运。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是不错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 假期过去后,虞惜照例坐地铁去上班。 早高峰,哪怕她提早一个小时出了门,第一班仍然没有挤上去,直到第二班才堪堪顺着人流被挤入车厢中。 虞惜所在的翻译公司原本规模不大,后来被人收购,短短两年就迅速发展壮大,成为北京首屈一指的翻译公司。这位大老板据说很有背景,是个海归,在各界都有人脉,这家公司只是他手底下的产业之一,平时不怎么露面。 公司分为兼职和坐班两种,她属于第二种,因为不能说话,只能接一些书面的活儿,当然,作为新人免不了帮前辈打杂,包括但不限于端茶递水、复印文件、帮公司在平台运营发稿等。 “虞惜,你准备一下,晚点陪我出去一趟,当我的助手。”她刚坐下没两分钟,孟夏就风风火火地从楼梯间过来了。 虞惜连忙站起来点头,飞快收拾东西。 孟夏是公司签约的高级翻译员,主要做口译,开一天工能有几万块。当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这种大单。 不过—— 虞惜悄悄打量了一眼今天孟夏的穿着——白色通勤套装,领口别致地系了一条橘色丝巾,内搭是同色的玫红,冷淡中一点抢眼,像一株娇艳的玫瑰摆放在白色的餐布上,很是抓人眼球。 头发却很是工整地梳了起来。正式、不出格,又不会很老土。 虞惜猜今天这一场应该挺重要的,没准就是什么大型的商务活动,不敢怠慢,连忙加快了动作。 “把这个戴上。”趁着孟夏回办公室的时候,柳萍萍把一副黑框眼镜压在了她的鼻梁上。 虞惜一怔,不解看她。 柳萍萍:“你没发现她打扮得这么郑重吗?还抢她风头?她事后肯定加倍磋磨你!” 虞惜实在没搞懂,要真怕她抢风头,不喊她喊旁人不就行了。 如果有的选,孟夏当然不想选虞惜,只是,公司人手实在不够,其他人要么和她等级差不多不愿意给她打下手,要么就是太寒碜实在带不出去。今天赶的这一场非同小可,她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了吗?走吧。”孟夏拿好资料,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虞惜连忙点头,跟着她上了她那辆桑塔纳。 半小时后,车在CBD这处商业大厦楼下的停车位上停下。 孟夏去入户处登记,报了“中恒”的名儿,停车费减免,她回头喊了虞惜走进电梯。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顶楼会议室。 孟夏过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西装笔挺,高大英俊,笑着招呼她们进门:“是海瑞的老师吗?请进。沈总、傅总、赵总和其他董事还没到,请先坐,稍等一下。我是中恒资本北京基金办事处的人事经理,叫我魏凌就行。”一面抬手,让助理去倒茶。 孟夏这才知道,这个相貌气质都很出众的男人竟然只是个部门经理。 不过又不敢小觑,不愧是全球著名的风险投资公司,连一个负责接待的人事经理都这么气度不凡。 很快就有陆续其他人进来,其中还有不少是熟人,都是对家公司的议员。 孟夏脸色难看,这才意识到这场商务活动不止一个议者,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中恒资本这样的大公司会挑中她。 这些都和虞惜没有关系,她就是个背景板,帮忙记录重要的会议纪要,或者帮孟夏提包拿资料。照理说,这种场合她都没资格出席。 之后人员陆续到齐,唯有主座位置还空着。 正疑惑,门这时从外面推开,沈述在助理的陪同下大步进来。 男人一身烟灰色高定商务西装,身高腿长,器宇轩昂,进来的那一刻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在这场精英荟萃的大型商务洽谈中,他也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虞惜怔了下,忙把头低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述原本低头在翻会议纪要,走得很快,擦肩而过时却停了一下,回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有一丝愕然,不过收得很快。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在自己的位置上款款落座。 会议开始。 第一轮是其他公司的译者在翻译,孟夏坐在第三轮备选的位置,半个小时一轮换,轮流上场,昭示这场会议不会太短。 她原本心情很差,但是,刚刚沈述扫来的那一眼让她心潮澎湃。 她确定他是在看她这个方向。 对于能得到这位商业巨子的青睐,她心中充满了意外之喜,连带着工作的不快也一扫而光。 “一会儿回去后,你帮我把这些资料用书面形式写下来,发我邮箱,跟以前一样,知道了吗?”离开时,她心情愉快地吩咐虞惜。 虞惜点头应下。 出门时,却见魏凌朝她们走来:“江总有请。” 孟夏喜不自禁,面上却矜持道:“不知道江总还有什么关于工作上的事情指教吗?” 魏凌一怔,旋即咳嗽一声说:“江总有请虞惜虞小姐。” 孟夏愣住。 虞惜感觉孟夏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如有实质,背脊都火辣辣的,不知道该不该跟着魏凌离开。 魏凌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指引:“虞小姐,请跟我来。” 虞惜只好跟着他离开。 魏凌一路上都没跟她说什么话,只是将她带到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让她在会客沙发里坐下,又给她倒了茶:“江总还在开会,您先坐一下吧。”说完就离开了,不忘将门带上。 等待的时候,虞惜忍不住打量这个办公室。 很大,两面都是整墙的落地玻璃,内置有休息室,窗明几净,格调雅沉,一侧书架上随意摆放着一些书籍。 茶也很好喝,只是她不会品,尝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回味悠长,入口甘甜而不涩。 银漆桌面上摆着一套三层塔碟点心盘,司康饼、绿豆糕、蝴蝶酥……分类摆放着,卖相都很诱人。 她忍不住捻一块尝了尝,甜而不腻,很好吃。 她吃东西时很专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眼睛会变得很亮,像某种小动物。 沈述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停下,驻足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在想,她什么时候会发现他进来了。 不过,显然他高估她了。 沈述等了会儿,反手将门关上。 听到动静,她才像是受惊似的,微微震了一下,朝门口看来。 看到他,她下意识坐正了,把最后一小块点心胡乱塞进了嘴里,吃得急了,好像还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沈述觉得好笑,走过去,弯腰将茶水递给她:“慢点。” 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糗,虞惜还是觉得挺尴尬的,接过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4. 做饭 第004章做饭 虞惜坐在会客沙发里休息,偶尔刷一下手机。沈述很忙,进门后和她说了两句话就坐到了办公桌后,继续处理他的文件。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得只有他的钢笔在文件上书写的“沙沙”声。 虞惜坐得有些无聊,偶尔会悄悄地抬头看他一眼,看到他低头在专注地签一份文件,她又收回目光,不敢打扰他,怕打乱他的思路。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相貌和蔼的经理模样的中年人敲门进来。 沈述将签好的文件递给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经理点点头,目光扫过虞惜时,有些古怪,又有些探究,但没多问什么,飞快合上门出去了。 虞惜如坐针毡,感觉不太自在。 “不好意思,这两天事情太多了。等烦了吧?”沈述捞起自己的外套走到她身边,“走吧,我们去吃饭。” 虞惜这才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去。 餐厅在楼下,中餐和西餐都有,他们吃的是中餐。 “你是做翻译工作的?”他挺意外的。 虞惜点一下头。 他没问过,她也就没有提过。 可能他也想不到,一个哑巴会做翻译吧。 但像这样的口译场合,她只能做助手。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点闷,沈述打了个电话给谢浦。不一会儿,谢浦就拎着一个小袋子过来了,沈述接过放到她面前:“我在国外陪合作伙伴看展时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 虞惜怔了一下。 他笑:“不打开看看吗?”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又珍而重之地打开。 是一只铂金的女士表,玫瑰金表盘,嵌着两圈钻石,细细的暗红色皮质腕带,婉约又奢华。 这是……送给她的? 虞惜是有点怔然的。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达不到需要送礼物的地步。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太忙了。”沈述解释。 虞惜懂了,这是在表达歉意。 可能他觉得冷落了她,而她代表的是虞家。 她给他发消息:[谢谢你。] 他笑了一下,接过她的手:“我替你戴上。” 虞惜愣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表带按在了她的手上,因为扣带位置缘故,又翻过她的手腕耐心地替她扣上。 男人的指腹温热,带着一点儿粗糙的质感,虞惜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立刻把手抽回来。 但想了想,他们已经领证了,虽然是毫无感情的联姻,她这样也挺失礼的。 于是,她忍着没有逃开。 好在沈述很有分寸,戴好后就收回了手,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虞惜多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低头开始吃东西了,细嚼慢咽,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 连吃饭都这样斯文矜持,禁欲得让人心猿意马。 穿西装的他比平时的气质还要出众,坐姿笔挺,深沉清雅,让人移不开眼球。 沈述吃饭时话不多,不过,可能是怕她无聊,他偶尔也会跟她搭两句,避免她过于尴尬。 虞惜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在照顾她的情绪了,但其实,她倒是希望他不要跟她说话,那样她还更加自在些。 一顿饭终于结束,虞惜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下去,就听得他起身说:“我送你回去。” 虞惜只觉得天刚放晴,下一秒就阴云密布了。 她不是个能隐藏情绪的人,失落和沮丧都表现得很明显。沈述好笑地看着她,也有那么几分挫败,第一次被女人这么嫌弃。 他虽然没自恋到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什么女人都会喜欢他,可向来也是被追捧惯了的,什么时候被这么嫌弃过? “走吧。”敛了不必要的情绪,他温声对她说。 路上,虞惜也很安静。 沈述也没再同她说话了,只是将她送到海瑞所在的写字楼下才离开。 …… 虞惜总感觉孟夏回来后就对她各种看不顺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过她也没放心上,低头继续赶工作。 “虞惜,你的表好漂亮啊。”柳萍萍从旁边凑过来,声音夹着惊呼,“Z家限量款啊!这个是真的吗?” “她又不会说话,你让她怎么回答?”孟夏经过,冷冷一笑,踩着高跟鞋大踏步离开。 柳萍萍耸耸肩:“她是不是来大姨妈了?这么大火气?” 虞惜抽回手,没答,她的思绪已经飘到别的地方了。 这才知道沈述送她的这块表很贵。 下班后,她随便上网查了一下,看到后面的一连串0陷入了苦恼。 要不要还给他? 可要是还回去,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冒犯?觉得被拂了面子? 她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算了。 …… 乘地铁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了。 她掏出钥匙要去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沈述站在门口,含笑望着她:“以后直接按指纹解锁就行了,一会儿我帮你录一下指纹,你就不用老是拿钥匙出来开门了。” 虞惜怔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将钥匙收起来,不忘悄悄打量他。 沈述穿得很居家,一件宽松的米色高领毛衣,修长的脖颈往上,下颌线流畅,骨骼分明。 虞惜不敢盯着他一直瞧,忙收回目光,小心地站到室内地毯上换鞋子。 他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士拖鞋,单膝下身,托起她的脚给她穿上。 虞惜无措地站在那边。过了会儿,又觉得有些古怪。 她只是不能说话,又不是残疾人。 他怎么……好像把她当小孩子一样? 换好了拖鞋,虞惜走到客厅里坐下,回头见他已经在戴手套了,他问她:“有什么忌口吗?” 虞惜没懂。 “吃过饭了?”沈述挑眉。 虞惜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给她做饭? 她一面摇摇头,一面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会做饭? 沈述似乎是看懂了她怀疑的眼神,也不解释,只浅浅一笑,走入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蔬菜入油的声音。 不过,油烟机功能强大,没有闻到什么油烟味。 沈述背对着她在煎牛扒,背脊挺拔而舒展,肩膀宽阔,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而且……这身材真漂亮,比她电视里见过的男模还要漂亮。 虞惜忍不住走过去,在他后面张望。 沈述回头,笑道:“我在国外求学的时候经常自己做饭,不过,手艺一般,希望你不要介意。” 虞惜拿出便签字写字:[干嘛不叫阿姨?] 沈述说:“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地盘,碰我的东西。” 虞惜怔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随即又想到,这几天她没少在屋子里转悠…… “你不是外人。”沈述失笑,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很简单的一句话,虞惜却觉得脸颊烧红。 这话有点过于亲昵了。 不过——她回头悄悄看他的侧脸。 沈述的神色和往常一样平淡,做菜时也像是在开会时一样专注冷淡,料想他就是随口一句。 她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过她的情绪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甩甩脑袋不去想了。 沈述没有瞎说,他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味道——只能说不难吃。 虞惜默默吃着,不评价。 “……不好吃吗?”沈述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表情有些尴尬。 虞惜不敢真的笑话他,但是又做不到昧着良心说,只能保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将手边的一盘炒豆芽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尝尝。 沈述用筷子挑了点送入嘴里,只吃一口,筷子就停住了。 他这样平时吃惯山珍海味的,肯定尝不惯,就连她都觉得不好吃呢。 虞惜憋着笑,实在没有忍住,唇角微扬。 他扫她一眼,忽然板起脸:“很好笑吗?你竟然敢取笑我?” 她脸上的笑容下意识收住了,有些忐忑。 他冁然,低头继续挑菜。 虞惜这才知道,自己被他给作弄了。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这种情况下她应该生气的,可悄悄瞧他一眼,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底气,于是乖乖低头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沈述忽的伸手过来,虞惜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别动。”他说。 她不敢动了,看着他手贴近,替她摘去了唇边的一粒米饭,动作是难得的妥帖和温柔:“好了。” 虞惜扒了两口饭,又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心里有些怪异又微妙的感觉。 5. 吻我 第005章吻我 吃完饭,沈述把碗放进了洗碗机,去洗手间洗了手。 出来时,他看到虞惜坐在沙发里看电影,很专注的样子。她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一身粉白色的睡衣,脚光着踩在沙发边缘,脚趾是粉白色。 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电视机,手里还捧着一袋糖果。 几张透明的琉彩糖纸被随意扔在桌面上。 沈述走过去,弯腰问她:“不喜欢阳光吗?怎么把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他刚回家时就发现了这点。 虞惜犹豫了一下,在手机上打字:[我有点恐高,而且屋子太大了,我害怕。] 沈述怔了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道理,他歉意道:“是我不好,没考虑清楚。如果你不喜欢这儿,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住。” 虞惜忙摇头:[不麻烦了。] 今天她是见识过他忙起来的样子的,这种小事,怎么好占用他的时间?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要是为了这种事情麻烦他搬家,传到虞家人耳朵里,会觉得她不懂事的。 虞清就肯定会嘲讽她“矫情”。 “喜欢吃这个糖?”沈述拾起一张半透明的糖纸,翻开,修长的手指将上面的褶皱缓缓抚平。 他的手太漂亮,手掌宽大,指骨修长,有略微凸起的青筋。 不显狰狞,反而彰显成熟男人的荷尔蒙。 鼻息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有点冷,也有点灼烧的刺人,混着若有似无的辛辣的烟草味,毫无预兆地侵入她的鼻息。 这股侵略性来得直白而不讲道理,顷刻间将她席卷进去。 她的心跳动频率忽然加快,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住,迟疑地去看他。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沈述已经挨得她很近很近了。 虞惜告诉自己要镇定一点,但还是掩不住眼底的那一丝慌乱。 沈述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觉得她此刻像极了受惊的小鹿,仿佛乍然撞见猎手,无措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四周太昏暗的缘故,他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急欲宣泄出来。 电影还在播,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喜剧片。 可能是不能说话的缘故,虞惜很喜欢看这种黑白无声电影。屏幕上,两个主持人倒在地上捧腹大笑,偏偏四周阒无人声,静得不可思议。 虞惜定定地看着沈述,手还紧紧抓着手里的袋子。 塑料封纸被她抓得起了几道褶皱。 她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又似乎好像有什么会发生一样,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震动着。 沈述收回目光,去看电影:“你喜欢看这样的?” 问完笑了一下,又忘了她不能说话了。 他修长的手压在膝盖上,食指轻轻地叩了一下,像是打了一个节拍。 虞惜看到他食指和中指上都戴了银色的戒指,一枚是银色镂空的,一枚是素圈戒指,没有任何花纹。 不是婚戒,但就是特别好看,衬得他的手指更加修长,微微绷起,筋骨有力,有暗藏的力量感。 很难想象,被这双手抚摸是什么样销魂的感觉。 虞惜以前不觉得自己是手控,但这一刻,竟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悸动。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黑暗里,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好在刚刚把灯关了,否则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在心里吁出一口气。 她下意识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忽然就想吃了,或者说,嘴里塞点儿什么会让她起伏的心平复些。 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这样肩并肩坐在沙发里看默声电影,看个有声的也好啊……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偏偏她不能说话,他们也不能聊什么,这就更加尴尬诡异了。 “很好吃吗?”黑暗里,沈述忽然问她。 虞惜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果不点头,也不好解释她为什么一直在吃吧? “我可以尝一下吗?”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屏幕上倏忽闪过的光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衬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刚毅俊美,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他的眼神很静,但太静了,又似乎涌动着暗流,像抑制着什么。 虞惜一颗心乱得好像毫无节拍,过了会儿,她迟疑着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沈述没有接,昏寐的黑暗里,他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 虞惜更加不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但过了会儿,她似乎又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笑了。是啊,吃糖为什么要征求她的意见?除非他想吃的不是糖…… 她思绪还乱糟糟的没理清呢,突如其来的高大阴影已经将她完全笼罩住。 沈述单手扶住她身后的边沿,皮质沙发往下凹陷了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禁锢在沙发和他的怀抱里。 他低头,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 这一刻,虞惜彻底明白,他想尝的是什么了。 男人身上的气息有些薄凉,又带着强烈的入侵感,虞惜觉得皮肤发热,偏偏被禁锢地动弹不得。 他依旧单手扶着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拇指微搭,神态松弛,问她:“虞惜,你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他的语气有点轻慢,靠近时也很慢,给了她足够的反应时间。 可虞惜这会儿却觉得像是凌迟,还不如快一点呢。 这让她怎么回答?点头不好,摇头也不好。 她甚至有点懊恼,觉得他就是在欺负人。 她又迟钝又胆小,等她迷迷糊糊犹豫着要怎么办才好,沈述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捞住她的腰就将她圈在怀里。 手里微微一提,她就被捞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仰起头,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脸上:“吻我。” 如落下一个惊天巨雷,虞惜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的目光犹豫着落在他脸上,偏偏他神色自若,好像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约莫是她呆萌的表情取悦了他,沈述低笑。 虞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耳根还是被这一串笑声激得起了一层红晕。好在没有开灯,他瞧不见。 否则,不定又要怎么笑话自己。 他好像很喜欢取笑她,虽然她有时候不知道他的笑点在哪儿。 虞惜身材娇小,骨肉匀停,腰肢细软不足一握,被他这么微微掐着,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敢乱动。 她坐的这地方有些危险。 她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挺害怕的。沈述虽然看着不是什么粗鲁的人,但体型差太大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住。 而且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很恐惧。 不能否认沈述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虽然看着斯文又矜淡,简直把彬彬有礼刻带到了骨子里,但虞惜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气场,存在感十足。 似乎是不满意她的迟钝,他伸手捻了一下她的唇瓣,继而捏住她的下巴。 虞惜下意识按住他肩膀,他就势扶住她的腰,语调是漫不经心的慵懒:“坐稳了。” 虞惜耳廓又红了一道,咬住下唇。 沈述没有急着索取,像是品鉴般在她腰际摩挲,一本正经地问她:“练舞的吗?” 她腰真的细,但不是那种单纯的纤瘦,而是带有柔韧的力量,往两侧收拢,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被他宽大的手掌这么摸着,她很难没有感觉。 偏偏他游刃有余,好像就只是逗逗她。 虞惜不确定他是真的在逗弄她还是想干嘛,脑子里一团乱。 好在这时电话想起来,他放开了她,伸手去捞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虞惜逃也似的跳起来,躲到了房间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 沈述将手机放到耳边,边说边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城市。 “……好,我知道了,你一会儿把AC公司的资料再发我一下……”语气平淡,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倏忽照亮他黑暗里的英俊的脸庞,一片无机质的冷漠。 温和的,也是冰冷的。 刚才的温情和火热,好像都是错觉。 虞惜被兜头一盆凉水浇醒了。 她抿了下唇,窝到被子里把自己裹了起来。 约莫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沈述从外面进来,似乎是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虞惜,你睡了吗?” 她没有理他,双眼紧闭,主要是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总感觉尴尬,还不如装睡呢。 “真的睡着了?”他从她身后俯下身,灼热而强烈的气息瞬间从身后袭来,与此同时是他唇角清冽的薄荷味,“那我要亲你了。” 虞惜微微抖了一下。 很轻微,但还是被沈述发现了。 原本他就是试探一下,不认为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睡着了,果然。 虞惜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装睡,人已经被他从被窝里捞起来,他语气危险:“你竟然装睡?” 他手臂结实有力,虞惜下意识撑住他的肩膀。 “我很可怕吗?”他目光凉凉。 虞惜犹豫会儿,摇摇头。 沈述轻哂:“言不由衷。” 虞惜抿唇,不知道要作什么反应。 沈述微微抬眉,将她从上到下仔细审视了一遍,手里微微用力就轻易把她提到了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继续。” “?” 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在腿上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语气笃定:“吻我。” 他手里的力道太强,虞惜不能动弹,只能被迫伏在他身上。 他身上那种强烈的异性气息,灼得她面红耳热。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她唇上,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她感觉躲不过去了,低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然后,分开。 眼神望着他,像是在说:[可以了吗?] 沈述神情古怪,要笑不要地看着她。半晌,他终于开口:“虞惜,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管这叫吻”? 6. 降温 第006章降温 那晚沈述到底是没有对她做什么,她真的太小了,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他们住在一个卧室里,不过晚上就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关系。 虞惜一开始还会很紧张,过两天,见沈述没有要对她做什么的样子,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才放下去。 习惯是个好东西,她渐渐也卸下了心房。 之后工作挺忙的,她每天起早贪黑挤地铁,沈述也忙着处理公司事务,一个礼拜有两三天都能都要出差,晚上回来得也挺晚,有时候还有饭局。 出于礼貌,虞惜一开始还会等他,后来就不管他了,自顾自睡自己的。 她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他也不会主动跟她说,有时候在屋子里碰到,他会温声问她两句最近的行程,虞惜也会回答。 但就是……感觉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好像那天的亲密都是错觉一样。沈述这个人,很难让人从表面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好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虞惜在心里叹气,感觉跟沈述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日按班就部,最近这一个礼拜沈述又去国外出差了,她已经快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莫名的,感觉又回到了婚前的单身生活。 那个礼拜天,姜初宜约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 她给自己点了杯摩卡,给虞惜点了杯拿铁。 作为好友,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关怀:“最近跟你老公处得怎么样?” [你老这么关心他干嘛?不会是喜欢他吧?] 虞惜面无表情地在纸条上写下。 姜初宜用力啜一口果汁:“我这不是好奇嘛?说实话,你老公这种真是人间理想型,行走的荷尔蒙啊,他曾经是我做梦都想睡的那一类男人。看着冷冰冰的,斯斯文文,性张力太足了。” 虞惜被咖啡呛了一下,无语地看向她。 她写:[色女!] 看她这么一本正经的,姜初宜就想逗逗她:“你们睡了吗?来,跟我讲讲,他活儿怎么样?” 虞惜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仿佛煮熟的虾子。 她写:[不正经!!!] 姜初宜哈哈大笑,为自己逗到了她。 后来又聊了些琐事,虞惜聊着聊着就兜了底。 姜初宜不可思议:[你们还没试过啊?] 虞惜红着脸点头。 其实她那天感觉到沈述是想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把她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像哄小朋友一样呢拍拍她:“睡吧。” 他是把她当小孩子了吧? 心里是说不出的挫败。 无关其他。 而是——她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人就是这么奇怪,他想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她实在是害怕,可他不对她做什么了,她又有些被忽视的失落。 这样想,失落的情绪就表现在了脸上。 虞惜捧住咖啡杯,轻轻叹了口气。 姜初宜脸上调侃的表情渐渐收了,欲言又止:“……他不会是在外面有别人吧?” 虞惜一怔,摇头,又在纸上写:[他不是这种人。] 沈述出身名门,家风清正,父母辈和上上辈都是知识分子,爷爷还是清大的院士,桃李满天下,她见过沈老爷子两次,又和蔼又有修养,待人接物的气度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父亲虽然严肃,有过两段婚姻,都是出于性格和政治方面的因素,没有出轨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虞惜虽然不觉得他会喜欢自己,也不觉得他像是那种在外面乱来的人。 姜初宜嗤之以鼻:“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她还不信,姜初宜一咬牙,拿出手机将屏幕推到她面前,气愤地说:“你自己看!你老公的热搜!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虞惜蒙了一下,这才定睛看去。 # 谈婉之恋情 # 谈婉之是娱乐圈的新晋小花,出道不过两年,已经饰演过多部女一号,手握爆剧无数,被认为是新生代女演员的领军人物之一,热度和话题度都很高,常年驻扎在热搜榜前十。 关于她的恋情一直都备受粉丝和大众关注。 这次爆料的是某微博大V,拍的是京城某慈善晚宴的照片。女主人公就是谈婉之,一袭红裙对着镜头笑得摇曳生姿,身边的男士脸部却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也只敢模棱两可地透露“男方为京圈背景人士”,似乎怕惹上麻烦。 虞惜盯着那照片很久,虽然脸打了不下三层马赛克,她还是能认出来这就是沈述。 再联系谈婉之三天前发的一条博文“恋爱了”,粉丝集体高.潮。 人都有慕强心理,之前谈婉之和这个男星那个小鲜肉传绯闻,他们一个个骂男方骂得要死,直指对方蹭热度,这会儿换了背景深厚的某人,反而一个个“恭喜、尊重祝福”起来,真是讽刺。 估计是想着男方可以带来更多资源吧。 有粉丝在谈婉之微博下问这件事,谈婉之一概不答,只发了害羞的表情包,更惹人遐思。 越是半遮半掩,反而越像是确有实事,对男方的好奇更甚,还有八卦者在论坛、贴吧发帖扒这件事,猜测谈婉之资源这么好是不是男方的缘故,还说两人可能早就在一起了,只是现在才被曝光而已。 关于男方的背景也是猜测纷纷,不少人跳出来爆料又拿不出石锤。 虞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生气吗?倒也不算,本来她和沈述就没什么感情。 可要说一点也不在乎,那当然也不是。 还是有种脸上无关的感觉。 她沉默地推开了手机,站起来:[下午还要去送翻译资料,我走了。] 见她这样,姜初宜又担忧起来:“呸呸呸,你别听我瞎说,我看就是博主乱写的。你看这照片,虽然是同框,又没什么亲密举动,就是挨得近……” 虞惜对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下午送完资料,回到家里已经是3点多了。 她歪着脑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按指纹锁,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空荡,沈述已经出差两天了。 她之前想他是因为工作太忙,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行程,今天因为这个插曲,竟然生出些别的猜想。 真是因为工作太忙?不会是忙着和新晋小花谈情说爱吧? 今夜,北京气温陡降,晚8点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好像一夜之间从深秋过渡到了冬天。 虞惜站在落地窗前默默眺望着远方,高楼林立,霓虹闪烁,钢筋水泥交错铸就的城市,恢弘而冰凉。 她伸手去碰一下玻璃,忍不住“嘶”一声,飞快缩回来。 好冷。 真的到冬天了吗? 她捏了捏被冻到的小手,挫败地回身,却见沈述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口,单手挽着西装外套,好笑地看着她。 她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去了客厅里。 沈述将外套脱下,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居家的毛衣。 出来时,他看到虞惜坐在沙发里刷手机,走过去,俯身撑在她身侧:“有没有想我?” 他的鼻息间有淡淡的酒味,虞惜皱了下眉,别开了头。 沈述很会喝酒,但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敢灌他的不多,他今天也只是喝了一点点,纯粹是为了助兴。 看见她躲开,眉头微锁又嫌弃的样子,他失笑,声音低醇:“不喜欢酒味?” 虞惜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了会儿才抬头看他。 出差两天,沈述的唇上生出了一些淡青色的胡渣,不过,这丝毫无损他的英俊,一双凤眼深邃而漆黑,有一种别样深沉的异性魅力。 他的嗓音也一如既往的醇厚磁性,跟她说话时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白天看到的那条热搜,想到他可能也用这种语气跟别的女人说话,就有些下头了。 她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不过,虽然努力地想要表现出自己不在乎,她很平静,但情绪还是泄出了一点。 沈述向来敏锐,洞若观火,别人一丁点情绪变化都瞒不过他,何况是虞惜这样城府不深的小朋友。 他怔了下,余光里扫到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关于新晋小花和某背景人士的恋情很显眼。 他微一抬眉,将手机捞过来。 虞惜看到他的动作,这才意识到刚刚刷娱乐新闻时还没关掉手机,顿时有些尴尬。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无聊,加上新闻又大,顺手刷到了…… 沈述只是随意瞟了几眼就关掉了页面,将手机还给她,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信这个?”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答。 沈述:“乱写的,我回头会让人处理干净的,朋友公司的女艺人,那天带过来说了两句话,我都不认识这个女人。” 虞惜沉默,过了会儿还是点了下头。 可能是她的表情实在勉强,看不出多高兴的样子,沈述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还是不舒服,我跟文昊说一声,尽量让你以后在荧屏上少看到她。” 虞惜一怔,一开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过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是要用封杀谈婉之来跟她致歉。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浸透了四肢百骸。 虞惜觉得手脚发冷,忍不住搓了一下。 她不喜欢谈婉之,主要是不喜欢这件事带给她的困扰感觉,但她也并不认为对方就十恶不赦了。 无非是想博出位炒作一下,走捷径或者是满足一点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可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沈述对自己身边人很好,可对不相干的人就是完全的冷漠和铁石心肠。 尤其是对胆敢挑衅和利用他的人。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周边响起,沈述抬眼扫了眼玻璃窗外,暗沉沉的天幕下,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白的雪。如飞絮,如撒盐,在视野中弥漫。 他走到窗边:“北京今年的雪下得挺早。” 虞惜望着他温雅含笑的侧脸,说不出话。 她跟他,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能是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沈述回头看她,甫一瞥见她脸上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下,失笑:“吓到你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虞惜没答。 为这种小事掰扯,沈述似乎也觉得没意思,渐渐收起表情,转而问她:“你吃过了吗?” 她点了下头。 “那陪我吃吧。”见她诧异地望来,一双大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惊讶,他笑了下,“酒桌上我没怎么吃。” 7. 娃娃 第007章娃娃 沈述没有带她去什么星级酒店,也没有开车,只是带着她沿着小区外的林荫道走了会儿。 后来,停在一家面店前。 虞惜看着像是苍蝇小馆子一样的店铺,蒙了好一会儿才跟着他走进去。 小馆子外面看不怎么样,进去后更不怎么样,虽然看着还算干净,地方实在不大,胜在人少,不用排队。 虞惜有些怪异地看着沈述。 沈述表现得神情自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地方简陋,礼貌地点了菜,又跟老板说:“请给我们两杯清水,谢谢。” 虽然认不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品牌,老板也看出他气度不凡,应话时不免多几分小心:“是是,您稍等。” 回头见她看着自己,沈述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虞惜在备忘录里写:[就是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小馆子吃饭。] 沈述随意望一眼门外的车水马龙,笑一笑说:“其实我挺喜欢像这样坐在路边吃的,最好是路边摊。我大学只在国内读了一年就出国了,之后就一直忙着学业和创业,出入都是高档餐厅,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真挺无聊的。” 虞惜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笑起来,眉眼弯弯。 沈述生得实在好看,轮廓硬朗,眉毛浓黑有型,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修饰,虽是温和笑着,眉梢一挑,那种笃定从容的气质就显露无疑。 像这样坐在普通的小馆子里跟她说笑,那种烟火气就更加明显了。 这样的他——更多几分生活气息,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 至少,她此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一些。 之前,她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有银河系那边远的距离。 他出身优渥,19岁在校时就和合作伙伴一起创立中恒,短短几年就将之发展壮大,做到了行业顶尖。他学业也很优秀,21岁就从哈佛毕业,兴趣涉猎广泛……不像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称道的事情,实在平庸。 是不是优秀的人都特别凉薄自我? 她很有同情心。嗯,这可能是她唯一比他多的优点……算是优点吧。 “你呢?跟我说说你的事吧,虞惜。”他拄着头侧过来看她,眼睛里似乎是有笑意的,“你可以写下来给我看。” 虞惜原本正心神不宁呢,冷不防他突然回头看她。 她怔了下,有点小时候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的感觉。 沈述仍望着她,表情有点意味深长。 虞惜赧颜,跟人说话时走神是不太礼貌的,她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没什么好说的。] 写完觉得他可能会误会,又加上:[我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你那么优秀。] 沈述眉梢微挑,淡淡扫她:“是没什么可说的,还是不想跟我说?” 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凉。 虞惜很怕别人对她冷脸,倒不是怕别人生气,主要是不喜欢吵架一样的气氛,觉得应付起来会比较麻烦。 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的。 于是她连忙在手机上写:[没有,是真的挺平庸的,说出来也是让你笑话。] “算了。”他也不再勉强,只是笑。 她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 沈述点了两碗炸酱面,味道有点出乎虞惜的意料。 没想到这样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碜的苍蝇小馆子,竟然有这样的美味。 她微微眯起眼睛,无意识间露出餍足的神情。 沈述眼帘微垂,静静打量着她,一贯淡漠的眸底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虞惜只专注吃着自己碗里的面,压根没有察觉。沈述盯着她看了会儿,觉得很好玩,手指敲敲她面前的桌面。 虞惜受惊,微微抬头,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只顾着吃面?难得出来一趟。”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答,手里的筷子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 看她这副傻呆呆的样子,沈述不为难她了:“吃吧。” 虞惜如蒙大赦,连忙继续吃起来。 只是,吃的时候她总感觉对面人正用一种很直接的目光望着她,灼热而滚烫,刺得她如芒在背。 她很想要忽视,可他幽沉的目光像是如有实质,存在感强烈。 虞惜觉得嘴里很好吃的面都有些吃不下去了,心跳加速,迟疑地放下筷子。 “渴了?”他替她倒水,笑,“喝点儿水。” 虞惜:“……”为什么始作俑者能这么镇定? 她抿抿唇,但还是坚持把面吃完了。 沈述付了钱,起身:“陪我走走吧,难得出来一趟。” 虞惜只好站起来,陪着他沿着小区散起了步。 沈述话不多,只偶尔跟她搭两句,虞惜不能说话,气氛便显得更加静谧。 两人并肩走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地上拖得很长。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一声一声挺清晰。 虞惜有点冷,下意识握住自己的双手。 她低头时没有注意前面停下来的沈述,脑袋径直磕了上去。 虞惜吃痛,后退了两步。 “小心一点。”沈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语气听上去挺无奈的,“你怎么走路不看啊?”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揉揉脑袋。 “疼吗?”他拨开她的手,不由分说将指腹按在了她被撞到的地方,轻轻揉了一下。 动作很轻柔,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这么温柔而妥帖,虞惜有些不适应,微微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手不知何时揽住了她的腰,小臂结实有力,只是那样轻轻搭着,她都能感受到隔着衣料的肌肉线条,根本无法抵抗。 他低头望着她,眼神也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手里微微用力,她已经完全跌入了他的怀里。 沈述顺势捞住她,把她圈住,他低头贴近,很自然地贴着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像是要从她皮肤的毛孔中钻入:“躲什么?” 虞惜心如擂鼓,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走向。 “说,为什么躲我?”其实沈述的语气算不上质问,只是两人身高差明显,他实在高出她太多,天生就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她此刻又被他禁锢在怀里,就更加心虚气短了。 虞惜只能徒劳地摇着头,水润的眼眸望他,带着一点恳求: [没躲你。] 男人的手臂极有力量,只是那样静静扣着,她也根本挣脱不开。 意识到周围有路过的人朝他们驻足,甚至还有看好戏的架势,虞惜小脸涨红,眼神里已经带了哀求。 沈述似乎很喜欢她此刻脸上局促又害羞的表情,手里力道不但不松,反而收得更紧了。 他更贴近些,呼吸炙热,恶作剧似的徐徐吹在她耳侧:“以前没有男人这样抱过你吗?” 虞惜都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怎么这样啊?完全不分场合。 沈述见她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实在可怜,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甫一得到自由,虞惜马上逃离他好几米远。 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让沈述忍不住提了下唇角。 之后他们又逛了会儿,路过一处商场,一楼大厅有摇娃娃的,虞惜忍不住驻足看了会儿。 “喜欢?”沈述柔声问她,“进去看看。” 虞惜看向他,似乎挺意外的。 沈述微笑:“怎么了?” 她拿出手机“啪啪啪”打字:[你不觉得这种抓娃娃很幼稚吗?] 很的很意外,他这样的人会陪她玩抓娃娃…… “为什么会觉得幼稚?游戏又不分高低贵贱,我之前合作过的那些大亨里,就有喜欢抓娃娃的,还有喜欢玩斗地主的呢。” 虞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她今年只有22岁,模样却要比同龄人还要稚嫩些,脸颊清润而饱满,虽是瓜子脸却满满的胶原蛋白,柔和而没有棱角,皮肤皙白,瞳仁澄净,实在是——看着就是涉世未深、很好欺负又特别让人想要欺负的那一类。 沈述在心底叹息,薄唇抿出一丝浅笑,朝她伸出手。 虞惜一开始不是很确定,见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再动,她才意识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小心地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沈述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却也有些粗糙,紧而柔和地包裹着她,给人安定的感觉。 虞惜顺从地被他牵着走进大厅。 好吧,其实她确实有点想玩。她以前很喜欢玩,不过每次都是同学抓,她看着。 她眼巴巴盯着玻璃窗里的娃娃,没有去动。 “试试?”沈述往里投了一枚币,引导着她的手去抓操作杆。 他掌心干燥,热意烫人,虞惜心跳不稳,手里一直发抖,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别说抓娃娃的,钩子还没勾住娃娃就抖了一下,松掉了。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神是戏谑的:“能专注点儿吗?” 虞惜觉得他意有所指,脸颊微红。 是窘的。 他总喜欢这么揭别人的短吗?还是就喜欢捉弄她? 不知道这算不算柿子捡软的捏? “再来。”他似乎起了好胜之心,握着她的手继续教她,很耐心,“你要看准规律,挑的时候也要实际一点,不要一开始就挑很大的娃娃……” 这一次也失败了,虞惜松开了手,有点挫败。 沈述看她一眼,问她:“以前没有抓过?” 她拿出手机敲字:[跟别人来过,不过都是别人抓,我太笨了,抓不到。] 沈述笑道:“多试几次就好了,这没什么难的。” 虞惜却不太相信他的话,心里腹诽。 “我教你。”他又握住她的手。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很晚了。虞惜被他牵引着抓了几次,终于成功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到手的娃娃,兴奋地抓起来摇了摇。 沈述望着她美丽娇柔的面孔,浅栗色的瞳仁里涤荡着的笑意,唇角也勾了一下,轻俯下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怎么谢我?” 目光直视她,语气还挺认真的。 虞惜却愣住了。 谢什么啊?她好像没有要他教她吧?可以这样吗? 8. 热息 第008章热息 男人声线低沉,贴着她耳廓,热息拂面,他们这个姿势实在是亲密得不行。 虞惜略微僵了一下,莫名有些慌乱。 思想一下今天一路走来的这些事,他的种种行为,似乎都有迹可循。 他像是一个老道的猎手,极有耐心,又一点一滴地把她往他想要的那个陷阱里带,偏偏迟钝的她还没反应过来。 此刻等她终于意识过来时,他已经扣住了她细软的腰肢,手里微微推动,她整个人已经倒入他坚实的怀抱里。 他低头就吻住了她,将热烫而干燥的唇贴在她细软的唇上,辗转、研磨。 说温柔其实也算不上温柔,他目的明确,进攻性明显,再温柔也掩饰不了那种低沉的喘息间、锐利的眸光里投射出来的占有欲。 可要说不温柔也不是,他虽强势,快吻得她喘不过起来,但并不粗鲁,动作轻柔,手很绅士地贴着她后腰,没有逾越的举动。 尽管这个点儿,商场大厅已经没什么人了。 虞惜没有这么被人吻过,何况是这样气息强烈的成熟男人。 她几乎快要站不稳,软成了一滩水,只能依附着他,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彼此的气息交叠在一起,他的舌尖探入她口腔,唇齿间是清凉的,但似乎又是灼热的,他吻得她脸颊痛苦,眼神水润似漫着一层水雾。 她呼吸都不稳了,胸口剧烈起伏。 沈述却忽然放在了她,拉着她走出了商场。 虞惜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俊美沉静的侧脸。走了会儿,他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头在她耳边解释说:“不能再继续了,我怕我忍不住在这儿要了你。” 虞惜被他这么直白而露骨的话说得面红耳赤。 有时候她还真挺佩服他的,顶着一张斯文俊雅的脸,冷不防就会说出这样露骨肉麻的话。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什么交流,虞惜低头数着脚下的路缘石。 但她能感觉到沈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强烈的、镇定的,又直白到不讲道理。 她虽然没回头,但是觉得只要自己落后一步就能撞上他的胸膛。 进了小区,走入电梯间,她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 余光里瞥见沈述黑色的毛衣,高高的翻卷领口贴着他修长的脖颈,下颌角骨骼分明,透着清冷清寂的凛冽感。 刚认识那会儿,她也觉得他挺禁欲的,现在默默在心里腹诽。 他比那些搔首弄姿的男人要勾人多了。 哪怕穿得严丝合缝,不经意投来的一个眼神也叫人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越冷淡,越激起人的好奇探索欲。 “什么表情?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吗?”冷不防他忽然捕捉到她的眼神,低头质问她。 虞惜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只是,她的表情看上去太假了,她真的不擅长说谎话。 沈述哂笑了一声,没有看她。虞惜松了口气,可当她觉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时,他忽然低头,狠狠吻住她,带着凌厉而霸道的侵占气息。 如龙卷风般,将她完全笼罩、吞没。 虞惜被迫承受,心头不住地咚咚作响,贴着他胸膛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在他怀里难耐地扭动了一下,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好像是蒸了一次桑拿,身上湿湿地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热汗。 “叮”电梯到了。 他在电梯门开之前松开了她。 虞惜在里面停了两秒,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跟着他走出去。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虞惜一个澡洗了快半个小时,脑子里像扯絮似的,剪不断理还乱,乱极了。 对未知的迷茫,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困惑。 等她终于洗完,从洗手间出去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看书的沈述。 他已经洗完了,换了一身深蓝色睡袍,发丝有些湿濡,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精光尽敛,掩在眼镜下。她是见过他开会时的样子的,目光摄人,锐利冰冷,只扫人一眼都会让人心里发颤。 像刀锋一样,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切中要害。 此刻这柄刀收了起来,好像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锐气和迫人,她才敢悄悄打量他英俊的脸孔。 之前她都没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他。 确实生得很好看,不凶人的时候更好看。 她脚下步子移动,不慎磕到了一旁的衣架,她手忙脚乱地扶住。 沈述慢慢翻着书,听到声音才抬了一下头,跟她笑了下:“洗完了?” 虞惜脚下像是生了根,脸也涨红了。 总感觉他这话有弦外之音,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是在故意拖延洗澡时间。 半晌没见她有动作,他随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虞惜过了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几乎是靠近他的一瞬间,手已经被他拉住,轻轻一拽就整个人被拉入他怀里。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捏住她的下巴:“躲我?我很吓人吗,嗯?” 虞惜摇头。 她哪里躲他了?明明是他一直在忙,没有空来看她吧? 沈述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半晌,忽然闷笑了一声:“虞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了?” 虞惜脸颊烧红。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静静望着她,都让她觉得呼吸紊乱,不能自已。 “以前没交过男朋友?”他在她耳畔低语,像极了“耳鬓厮磨”。嗯,她今天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以前不能理解,也觉得肉麻又古怪,如今被他这样抱着,这样贴着,她才觉得自己以前是狭隘了。 被这样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抱着,她一颗心跳得快得不像话。 甚至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一方面是紧张的,另一方面……她咬了下唇。 “我问你呢,交过男朋友吗?”沈述问她,不算严厉,倒更像是询问交流。 她红着脸摇头。 “接吻都没有吗?” “……” “那我们试试?”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脸红得仿佛都要滴血。 “你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他笑了笑,动作轻柔而放缓,像是拆一件自己期待已久的、精美的礼物。 可越到了这种时候,他就越是克制,有耐心,一点一点引导着她,挑起她心里的妄。 虞惜不住颤抖,好像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眼眸都带上了可怜的水雾。 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可偏偏是这样诱人堕落,激起人更多的破坏欲。 沈述深吸一口气,摩挲着她的下巴,却不急着进攻,只是仔细审视着她,过了会儿,终于缓缓地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柔软贝齿开启,他长驱直入,慢慢撬开了她的牙关,探了进去。 她的味道很好,清新甜美,像一颗熟透了、水润汁多的水蜜桃。 他慢慢的就难以维持绅士风度了,骨子里霸道强劲的那一面显露无疑,狠狠地侵占着她,只是尽量克制,尽量不吓到她。 虞惜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巨浪卷着的小船,不住地颠来颠去,呜咽声都悉数淹没他的唇间。 他的唇有点燥,她发现自己也有点燥,他们的呼吸混乱地交错在一起。 她实在太柔弱无骨,他虽是难以抑制,也只能克制。 抱着放到床上时,感觉像抱着一个洋娃娃,她一双眼睛怔怔望着他,表情有点懵懂,说不出的可爱。 她皮肤也很白,牛奶一样的白,脚踝是纤细的,弱质纤纤的那种细弱娇美,无一处不美。 他握着她的手,抬起来,又吻上去,唇微微覆着,她的眼皮就颤抖着合上了,睫毛颤动如振翅翩跹的蝴蝶。 他想要啃噬,但实际上,只是将唇附着着她的脸颊、她的耳垂,望着她似难受又似迷茫的惘然。 她的头发是如此的顺滑乌黑,散在雪白的肤质身后,将红色的绸质被单铺满,海藻般缠着他,妖一样散发着幽幽的暗香。 实在是太多太多的惊喜,但也总感觉自己在犯罪。 他遮住她的眼睛,后来用领带绑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他。 “虞惜你别这么紧张,你弄得我也很紧张。”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她心里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懊恼,每一根脚趾都绷直了,思绪也随着浪潮颠簸,不知所以。 她一害羞就全身都泛红,而不是只脸红。 沈述似乎特别喜欢她全身泛着淡淡粉色的感觉,她越是要躲,他就越是要看,后来还开起台灯仔细端详她,说,虞惜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她实在受不住,告饶似的拉着他的手,他才大发慈悲放过她,关了灯。 后半夜又降雪了,扑扑簌簌飘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这场不期而遇的雪势头不小,俄而,飘窗的台沿上就堆叠起了厚厚的一层。 一道玻璃,将冰冷和寒意阻挡在屋外,室内春意融融。 虞惜这一晚没有睡好,前半夜又酸又累,像是被压路机碾压过,浑身都是汗,后半夜抱着被子才在沈述怀里沉沉睡去。 背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耳朵里震动,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翌日是在阳光沐浴中醒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身边的被子已经空了,她有些艰难地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也没有想象中濡湿难受的感觉,挺干爽。 屋子里就两个人,是谁帮她擦身帮她换的衣服一目了然。 她捧住脸,掌心还是热热的烫。 被单上都是汗,绸缎的丝套,很容易泛褶,拉来碾去折腾了一晚自然都是堆叠出来的褶皱。 她坐了会儿才穿了拖鞋下地,还是感觉有点痛。 不过她倒也没有那么娇气,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餐厅里。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沈述坐在一侧看报纸。他个子很高,坐姿笔挺却松弛,包裹在西裤中的双腿自然地交叠着。 晨起的阳光从一侧玻璃窗外洒进,拢住他一边肩膀,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翻过一页,半明半寐,衬得皮肤冷白,更显清贵。 沈述的鼻梁高而挺直,嘴唇很薄,弧线明显,不说话微微抿着的时候看着就比较锋利,眼珠在逆光里是很淡很淡的琥珀色,很有距离感。 虞惜以前就怵他,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毫不客气训人的模样,一颗心就会揪起来。 不能怪她胆子小,这人的气势实在太足。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沈述从报纸里抬了一下头,笑:“起来了?” 语气比往日似乎还要温柔些。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虞惜还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头点了点头。 “过来坐。”沈述放下报纸,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 面包和牛排、煎蛋等搁在保温盒里,取出来吃正好,牛奶也是热过的。 “忘了问你,是喝咖啡还是牛奶了?”他拿到一半停顿了一下,转而问她。 虞惜走到他对面坐下,在手机上敲字:[牛奶。] 沈述轻笑:“我猜也是。” 他给她插上吸管,放到她面前。 虞惜:“……” 是什么啊?还给她插吸管……她看着很幼稚吗? 明明,明明都已经…… 9. 钻戒 第009章钻戒 明明,明明都已经…… 虞惜下意识垂下头,用叉子插了一小块牛肉送入嘴里。 牛扒煎得很嫩,香味在她唇齿间溢开。 真的很好吃。 不管是肉质还是酱汁,都不是她以前在百来块一顿的自助餐厅吃的可以比的。以沈述的生活质量,她毫不怀疑这看似普通的牛肉是今早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 这手艺,肯定也不是他做的,应该是厨师一早过来煎好了放入保温箱里的。 “好吃吗?”沈述见她默默吃着,忍不住问她一句。 虞惜点点头。 沈述微笑:“那以后就让这个厨师来做。想吃什么,你可以告诉他。” 她怔了下,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下午有什么活动吗?”吃得快差不多了,沈述又问她。 虞惜摇头,今天是礼拜天。 她的社交圈不广,也就姜初宜这几个大学朋友还在联系,她本就不是喜欢交友的人,结婚前也就是偶尔才出去逛逛,更多时候是待在家里,或者去教教福利院的孩子跳舞。 “那下午去挑钻戒吧。”沈述说。 虞惜怔了下,点头。 他们领证得很突然,婚宴在即,婚纱照都没拍,只挑了婚纱,钻戒也还没选,更别提蜜月旅游之类的事情了。 他们本就不是因为感情结的婚,沈述也很忙,她不好提,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下午2点,银顶迈巴赫停靠在小区地面上。 虞惜跟着沈述走出入户大厅,一眼就看到了随行过来的魏凌。 魏凌对她笑得如沐春风:“夫人。”弯腰亲自替她打开后座车门。 虞惜有些拘谨地对他点了点头,钻进了后座。进去时,她看到沈述将手按在顶部,避免她的脑袋磕到车顶,心里微动。 “慢点。”沈述微微笑,似乎是有点无奈的样子。 虞惜进去坐好后,回头看他,见他也看着自己,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位置。 沈述这才跨步进去,挨着她坐下。 车子启动,她看到他信手在旁边的一个黑色按钮上按了下,一道透明的玻璃缓缓升起,将前后座完全隔绝了。 这道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这样,他们说的话前面的司机和魏凌就都听不到了。 虞惜有点社恐,他这样的安排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沈述在闭目养神,高大的身影完全靠入椅背里,姿态放松,一双长腿包裹在西裤中,比例优越。 只是静静靠在那边都感觉到很优雅,深沉矜贵。 可能是他闭着眼睛的缘故,她才敢这么肆意地打量他。 今天他出行穿的是一件乌青色的西装,衬得肤色有些过白,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修长漂亮,昨晚,他就是用这双手滑入她的发丝间,拨开她的吊带。 她连忙抽回手,感觉思绪乱糟糟的。 有了亲密关系,确实不太一样了,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毕竟,这个男人,曾经那么深入地靠近过她。 虞惜深呼吸,将目光投到窗外。 外面车流如织,越往外环开,车越稀少。 豪车就是这样,尽管车速很快,行驶间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她只能从眼前不断掠过的景物来判断——这是在高速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车开进一处胡同,东拐西拐,在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 虞惜在司机的搀扶下下来,回头去看沈述。 北风呼啸,扬起她披散的发丝。 她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少了,只有薄绒的保暖裤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冷?”沈述将自己的长外套脱下,替她披上,细心地将她的发丝从衣领内撩出,拨到肩膀上。 她看着他,打字:[你不冷吗?] 他瞧着穿的也不多,外套里是一件同色同款的西服,西装内露出白色的衬衣,但身姿依旧笔挺,不像她明显瑟瑟缩缩的。 他笑了下,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虞惜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不冷。 手像火炉一样滚烫,真热。 绕过庭院进入前厅,四周的空气就暖和起来。虞惜的目光投在角落的壁炉上,这种美式的木质壁炉其实在本地挺少见,但配上四周老美式的雕刻复古风格,又别有一番格调。 室内打着暖气,沈述将褪下的西装随意递给一个女侍,单手松了下领口,将领带扶正。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很快就过来了,招呼七八个女侍者将玻璃保险陈列柜打开,又让人将一个个丝绒盒子拿过来。 虞惜坐在柜台前,看着一个个放到她面前的盒子,有些兴致缺缺。 她觉得戒指都差不多,无非是比大小。 她这样的俗人更是不懂欣赏,看不懂好坏。 尤其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颗透明钻石,虽然瞧着很大,目测有十几克拉,光泽感极好,但好像也就是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不喜欢裸钻?”沈述俯身撑在她身侧,偏过头问她。 沈述本就身高腿长,简单的俯身贴近,也将她完全笼罩在了阴影里。 他眼睛里是有笑意的,望着她笑,格外专注的神情。 好像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虞惜心跳得格外厉害,避开了他的目光,在手机上打字:[你挑吧,我不会挑。] 沈述说:“那成品的戒指呢?喜欢吗?” 一面打了个手势。 那经理会意,马上诚惶诚恐地让人换了一批上来。 这次的都是已经做好的戒指,粉钻、红钻、蓝钻……琳琅满目,切割都很完美,看不出丝毫瑕疵。 且每一颗都不下于15克拉,主钻流光溢彩,周边的碎钻也镶嵌得极为讲究,造型设计更是穷工极态,每一枚都绚丽夺目。 虞惜的目光停留在一枚粉钻戒指上,心微微跳了一下。 沈述发现她的目光,将戒指从盒子里托起,在掌心看了下:“喜欢这枚?” 经理很会察言观色,马上赔笑着解说:“这是刚刚从佳士得拍卖会上竞拍下来的珍品,主钻是罕见的18克拉整钻粉钻,是香港著名雕刻大师Mr.wang亲自操刀设计,这枚戒指当时拍出了……” 虞惜对这些没有兴趣,只是觉得这枚戒指挺好看的。 虽然她不懂钻石的整钻、光泽度、工艺切割什么的,但是,看中间这枚几乎透明的澄净度、比指甲盖还大的尺寸,她就知道这不便宜。 沈述接过她的手,将戒指替她戴上。 周边一片赞叹之声,称赞她长得好看,气质好,又称赞这枚戒指多称她的气质,云云云云。 虞惜全都没有听进去,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这都是恭维话。不过,这枚戒指确实很漂亮,她悄悄摸了摸,出门时还拿起来放在太阳底下看了看,心里蛮是喜悦。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宝石。 不说价值,就说这华丽璀璨的外观,也足够吸人眼球了。 选戒指选了一整天,虞惜回去就倒在床上睡了。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一咕噜爬起来,客厅里已经没有沈述的身影了。 他给她留了纸条:[公司有事,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我让谢浦来接你。] 沈述的字很好看,笔走游龙,端正清雅,笔画又大开大合得极为大气,几乎力透纸背。 观字如观人,可以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开始敲定联姻那会儿,她不太想要嫁给他,虞沉看出她的想法,难得耐心地把她叫出去走了一段路,跟她说了一些沈述的事情。 末了,虞沉跟她说,虽然是联姻,但沈述是他看好的人,她怎么说也是他女儿,他不至于坑她。 也不知道他和杨继兰说了什么,一开始非常反对的杨继兰,后来还是松了口,同意了这桩婚事。虽然她没有和她说过,虞惜大抵也知道,不是虞沉许了她什么好处就是答应帮周昊安排更好的工作。母亲是爱她的,但她更爱弟弟周昊,这是铁打的事实。 她到底是有些愧疚,那段时间都没有来虞家看她。 这更加坐实了虞惜心里的想法。 其实,她也不缺爱护,但从小到大,在面临选择时。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被坚定被选择过。 他们是爱她的,但她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哪一个。 虞惜甩甩脑袋,不去乱想了。人不可以太贪心,其实她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下午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快4点的时候,姜初宜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蜜月度得怎么样的。 虞惜说还没去,随手拍了两张钻戒的图发给了她。本意也不是为了炫耀,就是觉得这枚戒指特别好看,想跟她分享。 很快,姜初宜就回了她消息,一连串的问号都把她搞蒙了: [我靠我靠?!‘赛纳斯的眼泪’!这是真的吗?!] [你老公对你太好了吧!这枚粉钻可是上个月在佳士得最后一轮拍卖的压轴品,净度达到if级别,成交价2712万美元!你现在也是亿万富婆了啊!] 虞惜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第一时间是用百度换算一下,在看到后面一连串的0以后,也有些发愣。 她直觉这戒指不便宜,但没想过这么贵,卖了她都不值这个价…… 她连忙把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撸下来,珍而重之地放进盒子里。 万一擦坏了怎么办?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姜初宜不忘泼她一盆凉水:[你也别太感动了,他这种身份地位,送你这么贵重的戒指肯定还有别的考量。你想啊,要是婚宴上用不入流的戒指,他的脸面往哪儿搁?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种大佬,讲究的就是一个排场。要是用一些不入流的戒指,没准明天八卦小报就要编排他抠门或者中恒快要破产了。] [商业战略,懂不懂?没准他已经找好八百个营销号来造势了,就你,傻呆呆的,还真相信他是为了你。] 虞惜一想也是,这样猜符合常理,也符合沈述的一贯作风。 理智、沉稳,考虑到方方面面。 不过,这么一想,她心里又有一种微妙的失落。 姜初宜揭过了这个话题,又问她:[你们处得怎么样啊?] 虞惜:[就那样啊。] 姜初宜:[睡了吗?] 虞惜:……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姜初宜确定了,发了一大串过来:[我就说嘛,男人,到嘴的肉怎么可能放过?你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不睡白不睡。] 虞惜不太喜欢听这种话,但她说不清自己不喜欢在哪儿。乍一看,这似乎是实话。 但是—— 其实她实在不明白沈述对她的情感。 他们是商业联姻,以前也没见过,没情感才是正常的。但是,要是真的没一点感情,他干嘛要跟她做这种事情。这种事,不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吗? 听了姜初宜的话,她才有种恍然的感觉。 她就好像是超市里买一送一的赠品,沈述要买的正品是和虞家的这段联姻,而她,就是那个赠品。 不讨厌,可已经到手的东西,不享用一下好像挺浪费的。 不睡白不睡…… 姜初宜说话很难听,但是,好像是事实。 10. 心酸 第010章心酸 虞惜胸口有点闷,没了跟她聊天的兴趣,找了个借口就结束了谈话,去浴室洗了个澡。 快六点的时候,谢浦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来接她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虞惜怀着微妙的心情下了楼,由着他将她送到了沈述订好的酒店。 沈述定了总统套房,房间很大,住处、办公区域、会客区一应俱全,仅仅有条地安排在各个角落,东边配有露台,从阳台推门出去就是。 虞惜进门时都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定酒店。他们晚上不回去了吗? 沈述彼时坐在室内的实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听到声音搁了笔,松了松袖口朝她走来,声音低沉含笑:“来了?” 虞惜点了点头。 走到近前时,他很自然地替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执起她的手,笑着问:“怎么不戴我给你挑的钻戒?” 虞惜在手机上打字:[太贵重了,我怕磕坏了,收起来了,不然到时候没办法用了。] 沈述觉得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挺可爱的:“钻石怎么会磕坏?” 虞惜被他问得蒙了一下。 沈述不逗她了,伸手搂住她的腰肢。 她穿的是一件绸缎裙,外面套了件收腰大衣,哪怕大衣很厚,她的腰肢仍然细软不堪一握,他可以轻易掐住。 手里微微用力,她已经倒入他怀里,忙伸手攀住他的肩膀。 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还混着一点烟草味。 虞惜想,他刚刚可能抽烟了。 她早就发现了,沈述烟瘾很重,尤其是工作的时候。他没在她面前抽过,不过,她时常能闻到他身上那种很淡的烟草味,应该是抽完才回家的。 他可能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不过,他这人看着气质出众,沉雅而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得体,想不到居然是个老烟枪。 从外表上看,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能理解,他工作忙,压力大,时常一个人待着,可能需要一点排遣的方式。 他们去楼下的西餐厅吃饭。 照例是沈述替她点单,点一样,抬头看她,征询了她的意见后才会继续。 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鹅肝、鳕鱼排、松塔……东西盛在盘子里,一件一件端上来。 他总是这样周到,有他在,虞惜好像什么都不用做,由着他安排就行。 可这样感觉也不太像夫妻,她真的更像是他买一送一的赠品……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敷衍着。可能她的脸蛋和身体还算对他的口味吧,所以也不吝惜给她笑脸。 虞惜心里有一点点挫败和憋闷。 “我一会儿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快吃完饭时,他跟她解释,“晚上不回去了,怕你一个人害怕。” 虞惜微怔,看向他。 “等我一下,我晚上处理完事情就来陪你。”沈述说。 虞惜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述吃完饭就离开了,边走边披外套,手机举起对电话那头说着话。 “夫人,这边请。”谢浦微微抬手,准备送她。 虞惜跟着谢浦按来时的路返回了总统套房。 夜深了,她嫌灯光刺眼,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其余灯都关了。 落地窗外树影婆娑,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在阳台上落下淡而寂寥的清辉。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虞惜坐得有些无聊,看了下表,都晚上10点多了。 她曲起膝盖,将脑袋埋到怀里。 他说晚上回来的…… 是随口一说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等了这么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倒没有多么生气,就是有点莫名的失意。 想起沈述温柔深沉的笑容,宽厚包容的眼神,那真是有种她是全世界的感觉。可惜,事实上就是他压根没把她放心上,说回来也不过是随口一句的戏言。不过也对,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虞惜不等他了,自己换了睡衣,抱着枕头陷入了梦乡。 夜半的时候沈述才回来,开门时,脚步放得很轻。 虞惜已经睡着了,睡袍遮不住她纤长白皙的双腿,小腿一大半都露在外面,被子也拖曳到了地上。 他的脚步放得更轻,高大的阴影逐渐移动,在床边停下,一瞬将她笼罩其中。 虞惜皱了皱眉,似乎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昏暗,像是被魇住了,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 似乎是没有安全感,她怀里还紧紧抱着另一个枕头。 这件藕白色的睡袍很短,因为她翻身的动作,细白的吊带已经滑到一边,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惹人无限遐思。 虞惜脸蛋清纯,身材却极为惹火。 沈述在床边停顿了会儿,竟脱下的外套放到一边,解开了领带。 他喝了点酒,但远远达不到有醉意的地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暖气温度过高,他体内像是被点了一簇火。 他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闭眼拧了拧眉心。 平复了一下心境后,他回身将虞惜抱入怀里。 因为瞬间的失重,女孩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虞惜。”沈述柔声问她,轻拍她的手臂。 虞惜半梦半醒,眼皮沉得不行。 “不好意思,晚上在谈一个很重要的case,回来晚了。”沈述解释,久久没有回应,回头一看,她已经沉沉睡去了。 他失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牛奶一样白的肌肤,更衬得唇色水润,他心里微动,动作更快一步,已经低头吻住她。 他轻柔地将她含入,却遭到了细微的抵抗。 她似乎是真的太困了,难受地呜咽着,似乎很烦这个打扰她睡觉的人,小手拍打他的肩膀。 可这点儿力道压根微不足道,也不可能真的推开他,沈述仍是半抱着她,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撬开她的牙关,沿着唇缝吻她,逐渐加深这个让他有些意乱情迷的吻。 只是,她似乎不太配合,眼眸迷蒙地开启一半,又沉沉地合上了。她发出一些呜咽之声,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哭腔,似是求饶,像是在说她真的很困,想睡觉。 她可以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虽然沈述很克制,但每次喝了酒都会比平时冲动一点。 可她今天实在是太困了,心里也生出些委屈。 感觉到她真的很抗拒,沈述松开她,看着她迷蒙的小脸,心里软了几分,嘴里却道:“放过你也行,亲亲你老公。” 虞惜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话,垂死病中惊坐起般撑开了眼帘。 她表情无辜,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似乎是想不到怎么会有这样过分的人,这种时候还要欺负人。 沈述眼中笑意深沉,终是什么都没说,放过了她。 他将她搁到被窝里,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甫一得到自由,虞惜就沉沉地阖上了双眼。 沈述坐在旁边静静看了她会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起身脱掉衣服去了洗手间。 …… 这一觉虞惜睡得挺沉的,第二天起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沈述的身影。 快9点的时候,谢浦过来接送她:“沈先生出国了,让我送您回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自己去吃呢,还是让人送到房间里来?” 虞惜摇摇头站起来,决定自己去吃。 坐在人迹寥寥的早餐厅里,她一边啃着嘴里的面包一边想:果然就是想睡她…… 这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她没给他发什么消息,吃完早饭就回去了。 之后一段时间她都忙着工作,日子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直到那个礼拜一早上,总经理顾延领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进来,给办公区的所有人介绍:“这是新来的策划总监,肖霖,大家认识一下。” 虞惜也循着其他人的目光好奇地望去。 这个年轻人瞧着只有二十六七岁,模样虽俊朗,打扮得却非常时髦,头发-漂染成黄色,耳朵上还戴着一枚蓝钻耳钉,看着就不太靠谱。 他单手插兜,眼皮百无聊赖地耷拉着,满脸写着“莫挨老子”,这模样看着不像是来上班的。 偏偏老总顾延好像没看见一样,介绍完人就走了。 虞惜毫不怀疑,这是某位高层的某个亲戚,“皇亲国戚”来混日子的。 安分守己向来是虞惜的第一守则,她当时没有多想,只能垂着头,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肖霖性格很冷,还有点拽,他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平时都不跟人沟通,只偶尔会从办公室出来指挥他们做事。 “成天板着一张脸,好像我们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一份季度项目策划,让我改了又改,吹毛求疵没完没了!”徐微微黑着脸走过来。 虞惜朝她走来的方向看一眼就知道,她这是刚刚从肖霖办公室出来的。 她不想参与,准备低头做自己的事,徐微微却逮着她诉苦:“你们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一个关系户,哪里来的底气?我真是服了!” 另一个同事也凑过来嘀咕:“就是就是,我真受不了他!” “受不了我可以当着我的面儿直说。”身后传来淡漠而无机质的声音。 几人顿时一肃,尴尬回头。 肖霖面色如常地站在她们身后,手里扬着一沓资料,“啪”一声扔在了她们面前的桌上。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徐微微:“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同是翻译公司,投入相同的精力与财力,AEC公司的网站域名权重在海瑞之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不算很严厉,但每一个问题都在点子上,问得徐微微哑口无言。 这些在大多公司都是一笔糊涂账,平时谁会那么认真做这种分析。 然后他又看向虞惜,皱眉,不知为何掠过了她,问她身边的宋珂。一番问话下来,全办公室噤若寒蝉。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来混日子的,没想到他对数据这么敏锐。 之后一个礼拜,肖霖对公司进行了大刀斧阔的整顿,把重复率高的职位进行合并,也裁掉了不少人。 一开始大家都挺有怨言,也很忌惮,但是随着业绩的提高,他也毫不吝惜奖金的发放,一番恩威并施很快就收服了人心,声音渐渐就改变了。 而这些,也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而已。 “其实肖总还挺帅的,人也很有能力啊,不知道为什么搞这么不靠谱的发型,害得我一开始以为他就是个小混混。”这日下班,徐微微笑着和虞惜一道走。 虞惜也只能笑笑。 徐微微又说:“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电梯这时到了,虞惜甫一抬头,看到外面的人就愣住了。 徐微微也愣住了,面红耳赤。 肖霖目光淡淡扫过她们:“劳驾,借过。” 虞惜这才发现自己把他进来的路堵住了,忙往后让开。 肖霖多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单手插兜走进来。 徐微微期间一直在偷看他,肖霖索性转回头,大方地让她看,还对她笑了笑。 徐微微尴尬不已,忙收回目光。 肖霖往下两层就离开了。 等电梯门重新合上,徐微微才激动抓着她的手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肖总这么帅呢!他的笑容好有感染力啊!” 虞惜无语。心道:是谁之前一直在骂他“这个吹毛求疵的黄毛”? 两人在门口分别,虞惜去了地铁站等地铁。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了有半个多小时都没见地铁过来。 然后她就听见了广播里播放的“因为路面塌陷,今日一号线、3号线……部分停运”。 虞惜只觉得晴天霹雳,后来翻出打车软件,却发现上面至少需要排队一小时。 她泄了气,决定先去附近的餐馆解决温饱问题。 谁知刚走出地铁站就碰到了肖霖,他当时正低头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一个高亢的女声:“我不要分手!我后悔了!肖霖你再不来我就自杀……” 那边絮絮叨叨一大堆,他只是把手机平举着移开了一点,像是嫌声音吵,冷漠道:“随便你。” 他步子太快,风风火火的,虞惜来不及躲闪,两人就撞到了一起。 他的手机摔地上,就听得“啪”一声,屏幕碎了。 肖霖怔了会儿才回神,看向她,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是你?我怎么这么倒霉,一天碰上两个麻烦的女人。” 虞惜:“……”他们很熟吗?什么叫“麻烦的女人”? 要不是他是她上司,她真想……好吧,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肖霖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 海瑞幕后的大老板傅司朗就是他叔叔,不过,傅司朗的产业很多,这公司他完全就是放养的,扔给顾延随便霍霍也没有过问过。 他这次来海瑞主要是不想回家继承家业,顺便躲避他爸给他安排的各类相亲。 傅司朗没其他交代的,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让他关照一点虞惜,至少别为难,显然明白这个侄子的德行。 看了照片后,肖霖难得笑着挑了下眉,玩世不恭地侃他:“三叔,你情儿啊?长得不错。” 气得傅司朗拿下嘴里的烟,笑骂道:“滚你丫的!这是我哥们的老婆。” 能被傅司朗称作“哥们”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肖霖一开始确实对虞惜多关注了几分。 在发现她不会说话后,他就更惊讶了。 一开始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样的人怎么会娶一个哑巴? 后来无意间发现她翻译过的稿件,专业程度令他意外又惊讶,他才对她放下偏见。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肖霖抽出手机卡,眼也没眨,将没用的手机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虞惜本想拒绝,但看他那副模样,想了想还是不跟他费这个唇舌了。 肖霖的车是一辆蓝色的法拉利,车速很快,路上他没跟她说一句话,一直把她送到小区里。 首创天禧放眼全京城都是有名的豪宅,他却眼皮都没撩一下,把人送到就走了。 虞惜望着车离去的背影,心道:怪人。 得亏这些插曲,心情倒是放松了一些,即将回到空荡荡的屋子也没有特别难过的感觉。 她背着包包上楼、开门锁。 开门的那一刻她却怔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客厅里。 是沈述,侧对着她办公,客厅里光线昏暗,唯有笔记本屏幕上散发的淡淡光芒照亮他英俊的面孔。 听到声音抬起头,沈述对她笑了笑:“回来了?” 虞惜不觉放下手里的包包,有点难以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沈述搁下笔记本走过来。他身躯高大,双腿修长,每一个步伐都像是踩在她心尖的鼓点上。 虞惜怔楞中已经被他拽到怀里,他低头,唇贴在她的额头,感受着肌肤下传来的温馨柔弱的气息,一颗心也变得软化:“怎么傻呆呆的?” 他语气里是带着一点好笑的意味的,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虞惜犹豫着抬起双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脸颊贴着他坚硬的胸膛,没有吭声。 沈述望着她安静清瘦的小脸,不经意微微绷紧的细白手指,透露着的不安,一颗心往下坠了坠,沉甸甸的。 手里不觉用了点力气,抱紧她。 沈述这个人很理智,在校时,教授对他的评价就是理智、客观,值得信赖。 他只要一投入工作,就会全身心投入,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他是一个喜欢寂寞,也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工作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一个礼拜也不会有什么异样。 他的工作也没有定性,遇到紧急的事情马上坐上私人飞机飞国外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次出行也很紧急,都没有来得及和虞惜打招呼。 到了那边只来得及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去参加会谈了,一直忙了两天,才想起来被他扔在酒店的女孩。 彼时他站在酒店落地窗前,静静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城市繁盛夜景尽收眼底。 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空落落的,也有一些内疚。 她不会说话,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大多时候都只会把想法放在心里。 他很忙,也没有时间跟她好好地沟通过。 但其实他能感觉到她内心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 他对待下属恩威并施,能很好地御下,人际关系也处理地相当不错,和家人、朋友都能相处愉快,唯独这个小妻子……让他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待是最好的。 她心思细腻又敏感,时常让他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才开口,以免不小心刺伤了她。 沈述想了想,开口:“虞惜,我们聊一聊吧。” 11. 谈心 第011章谈心 安静的客厅里,虞惜双手合在膝盖上,很乖顺地坐着。 沈述背对着她在倒台的地方斟茶。 他倒茶的动作很优雅,镊子取茶饼、烹茶……一连串动作流畅自若,一看就是做惯的。 紫砂壶茶具造型古朴而简约,看似简单,却很有格调,上面的雕花沿着环形杯壁连成一副画卷。 “好了,喝茶吧。”沈述端着两杯清茶走过来,将其中一杯分给她。 虞惜目光落在他端着茶杯的手上,他手上惯常戴的两枚素圈戒指取下了一枚,换上了那日定的婚戒。 虞惜心里微微震动,端起茶默默啜了一口。 茶香味在唇齿间慢慢溢开,入口顺滑,没有丝毫干涩的感觉。 “我煮的茶怎么样?”沈述在她身旁坐下,笑问她。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以前只喝过泡的茶,没有喝过现煮的。 沈述看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失笑:“不为难你了。”又从上到下扫视她一眼,微微蹙眉,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虞惜,你放松一点,别坐得这么板板正正的,我是你老公,不是你上学时的教导主任。” 虞惜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实在太拘谨了,拘谨得惹人笑话。 她涨红着脸稍微放松了一下。 但是在他面前,她真的很难放松。 沈述斟酌了一下,柔声问她:“为什么这么怕我?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虞惜悄悄看他一眼,不确定要不要说实话。 沈述温和一笑,眼神鼓励:“你说吧,没关系的,我这人没有那么小气。” 她这才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之前有一次我去中恒送翻译资料,路过会议厅,看到你在骂人。] 她迟疑了一下,又把骂人两个字删掉了,改成了“训人”。 沈述微一挑眉,若有所思。 想了会儿他放弃了,苦笑:“有这么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虞惜认真地点点头,表情忐忑。 沈述:“就算真有这么回事,那也肯定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蠢事惹到我了,我一般不会这么不客气。” 他平时对待下属也算和蔼,只有工作时非常严苛,能让他破口大骂,肯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蠢事,让他忍无可忍。 他训人归训人,向来是就事论事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虞惜又在手机上打字:[去年情人节。] 沈述恍然,这才想起来。 那天送姥爷去医院,姥爷确诊了糖尿病,他本来就心情很差。加上公司高层决策失误,导致一家非常有上升前景的科技公司被对手收购了,这让他大为恼火,开会时他随便问了一下季度发展规划之类的,结果这帮人答非所问,他这才爆发。 他料想他那天的模样肯定不会好看,肯定和风度两个字毫无关系。 只是,没想到难得这么毫无风度的一面就被她给看到了,自此留下他“脾气不怎么样”的坏印象。 他有些尴尬,解释道:“那天是特殊情况,我平时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见她似乎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沈述第一次觉得这么挫败,苦笑,“我们结婚这段日子以来,我对你发过火吗?” 虞惜想了想,摇摇头。 他揽住她的腰,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裤袜上,表情还是平静的,语气却低了几分:“我难道很粗鲁吗?” 虞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感觉他这话意有所指。 她今天穿的是过膝的袜子,因为腿清瘦,她穿这种有点厚度的袜子也不卷边,他手掌宽大,掌心温热,微微覆在她腿上时,经脉和指骨微微凸起,说不出的性感和挑逗。 偏偏他西装笔挺,表情平淡。 虞惜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迟疑地去看他,为自己心里呼之欲出的龌龊念头懊恼不已。 谁知他眼底是噙着笑意的,满含兴味。 她还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多了,他的掌心却沿着裤袜微微移动,似乎是在描摹她腿部的形状。 虞惜怔怔地去看他,愣怔的功夫,他已经将她捞入怀里。 “虞惜,你怎么这么迟钝,嗯?”他调笑的语气里,有那么几分无可奈何。 她这才意识到,就是自己想的意思,他就是在挑逗她,脸颊渐渐升温。 沈述轻叹口气,指尖摩挲着她柔嫩的唇瓣,低头温柔地吻她。 别的女人,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往他身上贴,就她跟个棒槌一样,不解风情。偏偏他就喜欢她这一款,对那些花枝招展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吻得她太狠了,将她唇角的每一个缝隙似乎都要卷遍,要将她填满。 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牢牢贴着他,依附着他,被他压在沙发里,好像化为了一滩水。 心跳快得不行,被他翻来覆去好像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乖乖听话,任由他指引着她做一些以前从来不敢去做、也羞于去做的事。 这个男人,看着一本正经,可真到了那个点儿上又哪儿哪儿都不正经。 偏偏做着嘴不正经的事儿,脸上还是一本正经。 虞惜爱极了他身上这种强烈的反差感,真是说不出的勾人禁欲。 不愿意承认,但不能不承认,她其实并不讨厌和他做亲密的事情,甚至还有些喜欢。 沈述又吻了她会儿,将她捞起,拨开她汗湿的发丝,情不自禁地说:“虞惜,你真美,动情的时候尤其。” 她脸颊烧得滚烫,不知道是身体热还是被他这句话给戳到了。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微微平复呼吸。 他似乎很喜欢她的脚踝,抚摸亲吻了无数遍,也喜欢她细软的腰,从后面抱着,也喜欢掐着把玩,以及她腰间的那一块微微凹陷的地方。 他管这个地方叫腰窝,一面捞过她吻她,一面将滚烫的手掌覆盖在这一块地方。 她绷直了皙白的颈子,眼神更加迷蒙,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软了。 后来她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是沈述抱着她去洗手间洗的。 她摇摇头,实在没力气,不想洗。 沈述说:“没事,我帮你洗。” 她听了,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推开他跳下地,在他清朗的笑声中恨恨地将门给关上了。 将身上沾着的都洗干净后,她又搓了搓黏腻的手心,用精油磨砂膏抹了一遍,彻底冲刷干净了才出来。 她不喜欢那种味道,很膻很奇怪。 洗得干干净净了,睡意反倒没有了,她换上吊带睡裙从满是水汽的洗手间出去。 沈述已经洗完了,坐在床边等她:“你们女孩子洗一个澡要半个多小时?这是在洗什么啊?” 似乎是怕她乱想,沈述又加了一句,“我是说沈媛,我妹妹。”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解释的,旦他还是这么解释了。 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意淌过,她主动走过去。 “累不累?”沈述拉着她的手,让她在他旁边坐下。 虞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累”不太好,“不累”也不太好,前者显得矫情又色.情,好像欲拒还迎,后者显得太不矜持。 她到底要怎么回答啊? 虞惜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庆幸自己是个哑巴。 停顿思考的时候,沈述已经不用她回答了,低低一笑:“算了,我不问了。不过,以后要是不舒服的,你要跟我说,知道吗?” 虞惜红着脸点点头。 其实人的脚和身高成正比,别的地方也一样,他们实在不契合,只是她温顺惯了,不舒服也只是咬牙忍着。 沈述平时是个细心而耐心的人,可男人到了那时候很难还有能从头到尾维持理智的。 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因为她一直都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柳眉微蹙,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总像是噙着泪,又或者是难耐地咬着贝齿,也不会拒绝。 后来见她表情越来越不对,他才停下来。 “疼不疼?”他捉着她的手问。 她红着脸,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太心急了。”他跟她道歉,诚意满满,虞惜却只觉得尴尬,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事情了。 沈述看出她脸皮薄,笑一笑,不说这个了:“我让谢浦去买了一点药,一会儿我帮你涂一下吧。” 什么? 虞惜的脸彻底涨红成了西红柿,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慌忙拿出手机打字:[没事,没有大碍,不用买药了!] 到时候谢浦会怎么看她啊? 沈述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说:“谢浦不会在意这些,我吩咐的事情,他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的,不会去想为什么,也不会多问。” 虽然他这么说,虞惜还是不能释怀。 她实在做不到像他这样旁若无人,游刃有余。 说话的功夫,门铃就响了。 沈述去门口拿药,屋子里太安静了,虞惜隔着半开的门都能听见谢浦恭敬的声音,和沈述告别后离开。 她抬头默默望天,懊恼到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沈述拿着药膏回来了,拍拍她肩膀。 虞惜迟疑地去看他,他此刻的目光倒是很从容平淡,像是医院里给病人看病的医生,用再自然不过的口吻说着让人羞耻不已的话。 她没动,脸红得像虾子。 沈述觉得好笑,挑了下眉:“我又不是没看过。” 本来他真没故意取笑她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结果她这么别扭,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粉,还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瞪着他。 他倒是觉得他这副模样特别可爱,反倒起了几分恶趣味,捏了她的下巴:“你自己又涂不到。” 语气认真又正经。 12. 伴侣 第012章伴侣 虞惜没有受伤,沈述仔细给她检查了,在她的抗拒中还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了:“是你心理作用吧。” 虞惜用被子蒙着头,不想跟他说话。 她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那种地方被他看了,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述拧上盖子:“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脚步声渐渐远去。 虞惜这才撩开被子,探出半个小脑袋,正好看到沈述身影一闪进了洗手间。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她脸又不争气地涨红了。 这简直要比第一次还要让她窘迫,那地方她自己都没有碰过。 沈述洗完手回来,虞惜又把自己缩回了被子里。 可惜晚了一步,他从后面拍拍她肩膀:“睡了?别装了,我刚刚看到你把脑袋探出来了。” 微微微微颤了一下。 沈述抚弄着她的发丝,将她一绺发丝缠在了手指上,漫不经心地:“知道骗我有什么后果吗?” 虞惜心尖儿又颤了颤,到底是害怕他,转了过来。 但被子还是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沈述从一侧探入被子,摸索着捉住了她藏在被子底下的小手,笑了:“抓住你了。” 虞惜挣扎了一下,也不敢挣扎太过,顺从地被他握着,但又有点不甘心地悄悄瞪了他一眼。 谁知这不经意的一眼就让他看到了,直接抓包——沈述哼笑一声,伏低了靠近她,“还敢瞪我?” 虞惜最怕他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己了,加上做贼心虚,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 沈述看一眼,已经晚上10点了。 他将房间里其他的灯都关了,只留一盏小夜灯,调到了最暗。 淡而昏黄的光芒将房间晕染得格外温馨,虞惜忍不住侧头看一眼,正好看到他们两个人投射在墙壁上的身影。 他高大,单手撑在伏在她身上,她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体型差明显。 这让她想起自己每次在他怀里时被紧紧包围的感觉,虽然她有点怵他,但也能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 仔细回想一下,她怕他不止是因为见过他严厉地训人,更多的是源自无来由的一种感觉,就像学生怕班主任一样。 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好比她害怕她爸虞沉。 在她的潜意识里,他跟她爸才是一个辈分的,心思深沉,不好揣摩。 她怎么跟他平起平坐? “怎么了,又在发呆?”沈述摘下眼镜,挨着她躺入被子里。她藏在被子里的小手,又被他抓住了。 他的掌心很热,还有点粗糙,微微捏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似乎还起了点兴致,顺着她掌心的纹路摩挲着。 虞惜觉得痒,将手抽了回来。 “天色还早,我们再聊聊。”沈述靠在床背,偏过头跟她说。 虞惜其实不擅长跟人沟通,跟她交流的人会觉得比较吃力。不过,沈述是个很擅长沟通的人,一旦他下定决心要跟人沟通,就会极尽耐心,把问题都摊开来讲。 虞惜想了想,捞过手机打字给他看:[聊什么啊?] 沈述笑了笑,长臂揽住她,先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贴在她耳边,热息缓缓传递给她。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她,贴着她……虞惜有点痒,也不太自在,又打字:[你说吧。] 她这样认真而呆萌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沈述在心底轻笑,没急着说话,手又搁到了她腰间。虞惜身体又紧绷起来,感觉所有的感官又集中在了那一处柔软的地方,像是有钻心的痒意不断从四肢百骸传来。 他真是很会,轻易就探索出了她身上的那些地方是弱点。 她整个人被迫贴在他胸膛上,想推又不太敢,心跳乱得像是急躁的鼓点。 说好的要好好聊聊呢? 她感觉这走向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沈述不逗她了,正色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虞惜怔了下,不明白怎么就变成她问问题了。 沈述说:“我对你挺满意的,倒是你,一直躲着我。所以,我把这个提问的机会留给你,你说说哪儿对我不满意,我一定改。” 需要愣在那儿。 沈述看着她发呆的表情就笑了,捉了她的手轻轻晃一晃:“没想问的?” 虞惜觉得他有时候好像拿自己当玩具一样,她也是有尊严的,她有点气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在手机里打字:[你喜欢我吗,沈述?] 这是她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沈述想了想,但也只是略微沉吟:“喜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挺喜欢的。” 虞惜看着他的眼神挺狐疑的。 “说真话不信?”沈述都无奈了,“真的,我第一次去见你爸,在什刹海那边见你那次,我就被你吸引了。” 她的长相、气质,完全在他的审美点上。 一开始是出于联姻的考虑,另一方面他也到了结婚的年纪,而人选只有她和虞清,虞清那种大小姐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他就选了她。 虞惜继续打字:[怎么样的喜欢?] 她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得到别人的垂青。 从小到大的经历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没那么吸引人,没有那么优秀。沈述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对她一见钟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述自然不是一见钟情。 但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好感是毋庸置疑的。 毋庸置疑,那匆匆一瞥撞入了他心里。 他想,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他可能真会像个小年轻一样立刻去追求她吧。 但到了他这个年纪,爱情真的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 甚至,那都不算爱情,只能算是好感。 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待人接物从无错漏,名声极好,而他的大多数精力,也用来投入和维护这些了。对于爱情,他天生淡薄,甚至没有对亲情来得看重。 在他过去的人生观里,事业和亲人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而妻子,也在亲人之列。 他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在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将她视为自己后半生的伴侣、最重要的亲人之一。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似乎又有很多地方在改变。 沈述说不上来哪里改变了,只是,心境和一开始确实是不太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郑重地跟她说:“虞惜,我阅人无数,见过的女人可能比你见过的男男女女都要多,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选择什么样的人来共度一生。这一点,你可以不用怀疑。” 虞惜心里再一次震荡。 她没有想过沈述会这样直白地告诉她这一点。 他选择她,虽是权衡利弊之举,但绝不是不得已的选择。 他有的选择太多了,如果非要选择联姻对象,虞家也不过是众多选择之一。毕竟,以虞家的家世,底蕴上与沈家相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至少那一刻的心动绝对不是假的。 见她不说话,他笑了笑,握紧她的手:“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不是那种还可以为为所欲为的年纪了。我知道我要过什么样的人生,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虞惜感觉掌心一片潮热,更热的还是胸腔里的那颗心。 他没跟她说过这些。 虽然他说的话很多她都不太听得懂,但有一点她懂了,他是决定要跟她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他说的没错,她应该要给这段婚姻多一点信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述也笑了,按着她的脑袋将她压在胸前,低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早了,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她点点头。 有了亲密的关系以后,他们也不像以前那样各自守着床单一个角睡了,她本来就安静窝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虾,沈述却把她捞进了怀里,单手固定住:“睡吧,我抱着你睡。你不是很害怕一个人吗?” 她单薄的背脊贴着他坚实滚烫的胸膛,有点不适应,但莫名又有点喜欢这种被紧紧搂着的感觉。 有一种被珍视、被爱护的满足感。 至少以前,没人这么抱过她,爸爸妈妈都没有。 他也不嫌弃她不会说话,她不能回他的话他也不介意,而是耐心地将话题继续下去。 而且沈述的情商很高,有时候不用她回答,他也能猜到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其实,跟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 除了他工作很忙,其实他们各方面还是挺合拍的。至少他不会像虞沉一样凶她,不会给她脸色看。 杨继兰虽然很爱她,但是脾气不大好,上学那会儿还经常打她。 不管是周家还是虞家,其实她都不太喜欢待。相比之下,她宁愿和沈述在一起,她喜欢他身上那种安静沉稳的气息,就像一个避风港,能让她感觉到心神宁静。 这一晚,虞惜睡得挺香的。 不过,睡梦里其实不是很踏实,她知道沈述又偷偷亲她啦。 13. 腻歪 第013章腻歪 第二天是礼拜六,难得休息。 不用上班的日子当然是多摆烂就有多摆烂,加上昨晚实在累得狠了,屋内窗帘又遮得密密实实,黑漆漆恍如天还没亮,虞惜一直沉沉睡着。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被窝里拽起,转瞬间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还没起来?小懒猫。”沈述的声音滚在她耳廓边,有种莫名的狎昵的宠溺。 虞惜耳热发热,终是撑开了惺忪的睡眼。 沈述将她打横抱起,他常年健身,又这样高大健壮,抱着九十斤的她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的一样,丝毫不费一点力气。 虞惜愣怔,身体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微微摇晃,不刻已经被他抱着到了窗边,就见他单手扯开了窗帘。 “哗啦”一声,刺目的阳光从窗外猝然射进。 虞惜被刺得闭紧了双眼,下意识将脑袋往他怀里缩。 不管是谁,睡着了被这样强行叫起都不会心情愉悦,她难得瞪了他一眼,胸闷又不平。 沈述不但不恼,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生气的时候也漂亮。” 他调戏起人来也这样潇洒正经,目光耐人寻味到叫人浮想联翩。 虞惜完全招架不住,轻咬贝齿,无力地推了推他,示意他把她放下地。 沈述却直接将她抱到了洗手间,虞惜怔忡中,人已经被他轻松抱上了盥洗台。 他微微下压,双手便撑在了她两侧,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山岳,巍峨难攀,压得她气息不稳。 身前是他,身后是狭窄而冰冷的盥洗台,只有臀尖儿沾着那一小块地方,她像是悬在半空中,连带着一颗心也高高提起,实在紧张。 偏偏不能说话,只能用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眼睛瞪着他。 他却游刃有余,仔细打量着她脸上或仓皇或愤怒的表情,只觉得这样的她更生动,更可爱。 让他爱极了。 他俯首就要亲吻她的耳垂,她骇了一下连忙躲开,他吻了个空,抬头就瞧见她脸红彤彤的样子。 他笑了笑说:“就亲一下,我不做别的,一会儿还要出门呢。” 被他戳中心事,虞惜更觉得窘迫,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细细吮吻她的唇瓣,她被他吻得往后靠去,人不觉往台池子里陷落,只能本能地攀住他。 吻着吻着就有火上来,他手摸到她的衣襟,细细的一道吊带儿,滑落肩头,顺着雪白胳膊无力地往下坠。她惊醒了,推开了他,奋力跳了下去。 她像是仓皇的小兽,急匆匆逃离了现场,去到外面的洗手间洗漱。 门明明是虚掩着的,可虞惜好像还能听得见沈述低沉的笑声。 今天的早饭很合虞惜的口味,蟹黄汤包.皮薄汁多,尤其鲜嫩,她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吃到第八个的时候就犹豫起来,下意识去摸已经圆滚滚的肚皮。 沈述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笑:“想吃就吃,多吃一顿不会胖的。而且,胖一点也很可爱。” 虞惜才不信他这套鬼话。 女人没胖起来之前,男人都劝着她多吃点儿,可等到真的胖起来后,很快就招男人厌烦了。 到时候,他恐怕嫌弃她还来不及呢。 她摇摇头,意思是她饱了,嘴唇却忍不住舔了一下。 沈述看得好笑,将装着小笼包的盘子轻轻推到她面前,语气带着诱哄:“再不吃,一会儿全进我肚子了。” 她表情纠结,似乎还在天人交战。 沈述作势伸手要去拿,她连忙先他一步捏了一只,一口就吞了下去。 “慢点。”他语气怪责。 她却一点不怕,将几个小笼包囫囵都吃了。 沈述实在不懂女孩子这种莫名的矜持和纠结,这不,刚刚还那样犹豫,这会儿又完全放开了。 不过这话不兴当着她的面说。 “换件衣服吧,我们出去。” 他没说要去哪儿,虞惜不明就里地去换衣服。拉开衣帽间的门她就愣住了,里面琳琅满目挂着女士衣裙,都是她的尺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替她置办的。 虽然这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她心里还是有点感动。 她挑了会儿,选中了一件月白色缠枝海棠花旗袍,正愁没有配饰,又在底下的置物盒里取出了一枚银色的压襟锁。 “好看吗?”虞惜换完了,走出来。 沈述正系领带,看见她,目光微微顿了一下,移开:“好看。” 虞惜狐疑地看向他,心道:好看他怎么看她一眼就不看了呢?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沈述笑笑:“太好看,让人不敢多看。” 她脸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沈述还没穿西装,雪白的衬衣衫摆收在黑色的皮带里,显出那窄劲的腰身,更衬得底下一双包裹在西裤中的腿格外修长有力。 虞惜只看一眼就不敢正眼看他,佯装回头去找包包。 熟悉的热息从身后扑近,她心里警铃大作,人已被他捞入怀里,他细碎的吻密密扎扎落在她发丝间、颈子上。 旗袍的款式不算新颖,胜在料子极好,是昂贵的香云纱,但也轻薄好若无物,他厚实的手掌沿着盘扣衣襟抚摸时,那种热烫灼意好像也覆盖在她身上一样。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桌子上,屋子里的窗帘都拉着,要亮不亮的,显得有些昏寐旖旎。 但这种环境更滋生情愫遐思,虞惜微微地颤,他埋在她颈间吻她,动作急而凶猛,失了平日的冷静章法,她受不住,白皙的胳膊在他臂膀上掐了一下,像提醒。 “没事,我约的下午2点,我们一会儿还可以先去吃个饭。” 他终于又如愿以偿。 “叮叮叮——”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述将衬衣纽扣扣上,欠身将手机接起来,提上裤子朝落地窗边走。虞惜摸了摸颈间,掌心一层湿热的汗,糊在身上别扭又难过,像是刚刚蒸了一场桑拿。 这狼狈样子,不洗澡不行,她懊恼地瞪了沈述一眼,却只瞥见他高大的背影。 他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笑,应该又是哪个合作伙伴,身上穿戴齐整,衣冠楚楚,独独她这样狼狈。 她有些懊悔,觉得不应该让他得逞。但也只是想想,她似乎也抵抗不了他,只能愤愤地去了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流就淌了出来。 她双手掬一把,泼在脸上,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满面潮红的模样,不觉有些心惊。 也太肆意也不矜持了,她觉得羞耻,偏偏他这样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她就更气了,不觉掰了掰自己青葱般细白的手指。也不知道—— 是在跟他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沈述先带她去吃了饭,吃到一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又风风火火回了公司。不过,这一次他带着她,没有单独把她扔在餐厅里。 虞惜虽然不愿意去他公司,但又有些熨帖。 总比被他扔在公司好。 于是,原定于下午2点的不知名约会也推迟到了晚上。他显然是局里重要人物,说推迟就推迟,对方也没有任何异议。 沈述的办公室很大,虞惜之前就来过一次,这一次她被安置在内置的会客室。 一道百叶门的阻隔,外面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她坐在沙发里微微侧身就能看到人影幢幢,一个个都穿着西装,沈述则坐在办公桌后聆听着……这么严肃的汇报公事的场景,她这个不速之客显得荒唐又窘迫。 就好像……书里被金屋藏娇的小妖精。 这个认知,让虞惜更加不敢喘大气儿,生怕被人发现内置的会客室里有人。 她听不懂这些专业汇报,也觉得无聊,渐渐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睡着睡着人就歪了,一个趔趄将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扫落。 就听得“咚”一声重物落地声,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正汇报的黄经理也怔住了,狐疑地看向紧闭的百叶门,又下意识看向沈述。 沈述眉也没抬,只在唇边噙了一丝淡笑,手里翻文件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养了只小猫,没想到这么调皮。别管,你继续说。” 黄经理愕然,心里飞快掠过“江总也会养猫”这种奇怪的念头,忙收敛心神,继续汇报。 沈述的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太安静,他说话时所有人都会自然地保持听命的姿态,所以虞惜将他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嘛?就算是编个说辞,也过分了点。 随便一句话都不忘调戏她。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正经又可靠? 是的,以前是这样认为的。虽然他这人让她觉得怵,但也有一种特别值得信赖的感觉。 终于等到他这场会议结束,沈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过来开门。 “走吧,我们去吃晚饭,我约的人到了。” 虞惜这才站起来,跟着他一道出去。 一路上,她都很乖顺地跟着他身边,但沈述还是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问她:“等久了,不开心了?” 虞惜摇头。社畜做久了,被人使唤惯了,怎么会因为这点等待生气? 有地方靠还有茶水点心吃。 约莫她的表情实在太乖了,沈述反而有点不得劲,见魏凌从走廊尽头大步过来,他伸手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条白狐裘坎肩,细心地替她拢上。 “别冻着了。” 他握了握她细瘦的肩膀,虞惜怔了下,抬头看他。 沈述表情认真,还有几分严肃:“听到了没?以后不许穿这么少出门。” 她脸颊微红,心里震动,有一种很奇妙的暖意在体内蔓延。 她拿出手机打字,小小辩解:[穿了保暖裤的。] 她能感觉得到沈述对她的关心,就好像他向来直白而炙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身上。 虽然给了她莫大的压力,也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说是约会,其实沈述只是带她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们到的时候,对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一身藏蓝色西装卓尔不群,头发齐整地梳到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俊朗而精神的脸孔。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身材清梧而高大。 看到他们走近,他也并不起身相迎,只笑着招呼一声:“让我好等。”目光略带几分打量,从虞惜身上掠过,但很有礼貌地只是略作打量,很快就收回了。 虞惜料想,这人和沈述的关系应该不错。 果见沈述笑觑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等了多久?说来听听。” 手里为虞惜抻开椅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往里坐下,这才款款落座。 傅司朗只是失笑,又望向虞惜,眼神促狭:“不给我介绍一下?” 这男人俊朗端方,看着雍容又大气,调侃人也丝毫不给人油腻不适之感。 虞惜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谁知他也在看她,眼中含着善意的笑,落落大方。 虞惜倒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无措地回头去看沈述。 “傅司朗,我朋友,做生意的。”沈述给她介绍,但并没有多作介绍的打算,又淡淡说,“虞惜,我妻子,你见过了。” 虞惜心里微怔,不免懵懂地想,他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傅老板啊? 傅司朗也只是浅笑,两人开始聊起工作上的事儿。 虞惜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安静杵在一旁听着,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沈述选的这家餐厅是经典的日式餐厅,食材非常新鲜,据说都是当天早上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师傅也是当地人,价格非常高昂,位置都要提前两个礼拜预订。 不过,沈述身份贵重,似乎并不需要。 这个寿司的味道非常不错,不过,她吃了两个有些饱了,目光越过桌面看向对面角落里那个寿喜锅。 虞惜有点犹豫,那个距离她太远了,在傅司朗的手边。 她悄悄抬了下头。 傅司朗正跟沈述交谈着:“这个数,也不看看他们拿不拿得下?也不怕撑死?”兀自冷笑,替沈述倒茶,“我已经决定撤了,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尤科还跟不跟。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瞧着他们这场大戏怎么唱得下去?” 说着就要去摸烟,被沈述拦了一下:“别抽烟,我太太闻不惯烟味。” 听他语气严肃,傅司朗楞了一下,似是难以置信,又稀奇地回头看了眼虞惜:“你这个老烟枪居然不抽烟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也有这一天。以前你妈催着你相亲,你恨不得一天24小时躲在办公室里。怎么,现在知道有女人的好处了?” 虞惜听着他的话,脸骤然升温,想着沈述还在一旁,更是窘迫难当。 沈述扫他一眼,皱眉:“说话别这么粗俗。” 傅司朗笑了,目光瞥到一旁的虞惜,心里了然,递了个抱歉的眼神。 沈述只是笑,又细心地替她夹菜,正是她刚刚盯着的那道寿喜锅。 虞惜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她也就偷偷瞧了那道菜两眼,没想到就被他看了去。 第14章 晋·江 对温柔强大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第014章陪你 傅司朗和沈述认识十多年了, 沈述当时在国外留学,大二时决定投资碳芯行业,傅司朗也对这一块挺有兴趣,两人是在唐人街认识的。 区别是沈述家世不俗, 在当地也有不少人脉, 手里有不少启动资金, 而傅司朗手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他当时的女朋友还嫌他穷, 甩了他。 两人第一次见面其实有点乌龙, 当时傅司朗和沈述坐在一桌吃饭,跟傅司朗有点过节的一帮小混混就把他们当成一伙的了, 傅司朗强调两人没关系也没人信。沈述是个傲性子, 也懒得解释, 对方言语问候他父母, 完全激怒了他。别看他平时不愠不火的, 动起手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两人就这样不打不相识了。 沈述出身优渥,从小拥有最好的资源, 接受最好的教育, 他人也聪明懂事, 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傅司朗的父母却只是工薪家庭出身,还离异了,他读书只读到高中,被人骗着出国,在餐厅擦过盘子、修过车、擦过鞋,还给女明星当过保镖。 这样两个人, 八竿子打不着,却格外投缘,还成了好朋友。 傅司朗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沈述给的,沈述对他有知遇之恩,虽然他从来不把这事儿挂嘴里,却放心上了。 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对彼此的了解也根本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所以,没人比傅司朗更清楚,沈述这人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有多淡漠。 他不是一个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也吝惜把自己珍贵的时间投入到虚无缥缈的感情里。玩金融的人,尤其是像沈述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指缝里溜出的金钱都是天文数字,沾满权欲与利益,笑看风云,如流沙般循环往复,早就麻木,普通的女人完全无法激起他的肾上腺素。 这就是为什么他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女人,投怀送抱的包括女明星、名媛淑女都无法激起他兴趣的原因。 傅司朗也看多了自以为魅力无限到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心里只觉得好笑。 所以,当他看到沈述的妻子时,其实是很意外的,但过了会儿又有一种情理之中的感觉。 虞惜乖巧、听话,长相气质都是绝佳,而且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看着就很舒心的长相。一个人能让人处着舒服,看着就心旷神怡,也挺不容易的。在这个快节奏又浮躁的社会,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确实还不错。 至少,不会给他添麻烦,能不错的情绪价值。 加上又是世交家的女儿,知根知底,又能维系和虞家的关系,商政联合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 而且,沈述这种男人,身居高位,所谓温和绅士不过都是表象,骨子里到底是强硬惯了的,这种男人一般都不喜欢别人跟他对着干。 而虞惜这样的小女人,最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一顿饭他们也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交谈中,虞惜才知道这位傅老板就是海瑞的幕后大boss,顿时有些拘谨起来。 虽然,一开始她也不见得多放松。 沈述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在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虞惜怔了下,看向他。 沈述的眼睛里有温和鼓励的笑意,像仲夏夜的濛濛细雨,润物无声。 虞惜觉得自己心里的土壤好像开出了一朵花,有什么正呼之欲出。 她对温柔强大的男人没有抵抗力。虽然不愿意承认,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很缺爱,尤其是父爱。 她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心理不太健全了,但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等她意识过来时,她已经长成那个样子了,性格各方面已经定型。 好像被孙悟空画的圈固定在一个框框里,久而久之,就走不出来了。 她觉得这是不健康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抵挡这种温暖。 “要不要再吃点儿甜点这边的司康不错。”沈述靠近她耳边说。 虞惜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又红了,他不经意的一些调侃都能惹得她这样失态。 她不想这样,给人不太稳重的感觉,尤其是在外面。 不过,好像改不掉。 而这个人也总是很坏,似乎还挺喜欢这样逗弄她的。她有时候也会有点气愤,可又拿他毫无办法。 傅司朗默默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只是笑,端起茶轻呷,不置可否。 这家酒店有温泉,吃完饭后,傅司朗提议一块儿过去泡一下,松泛松泛,谁知沈述一口拒绝。 傅司朗耸耸肩“那我只能找别人了,明天见吧。” 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只背着他们朝他们摆了摆手。 他这人挺潇洒,虽是大老板,一点架子都没有,虞惜觉得挺好相处的,忍不住也笑了笑。 “你在看什么”冷不防沈述在身边问她。 虞惜怔了下,跟他眨了下眼睛,竟也有闲心开玩笑,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地打字给他看看帅哥。 “你老公这么大一个帅哥在这儿,还用得着看别人”他语气轻描淡写的,虞惜却是目瞪口呆。 她此刻怀疑,沈述成功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脸皮厚。 当今社会,脸皮厚的人往往更吃得开。 似乎是她的表情实在可爱,沈述不逗她了,轻轻托一下她后背“走吧,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 虞惜听话地点了点头。 定的照例是总统套房,老美式的设计,室内颜色偏深沉,重工刺绣的窗帘安静垂落着。虞惜走过去,将窗帘朝两边吃力地拉开。 沈述看她这样吃力,笑一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一角,“唰”的一下就拉到了一边。 她看了看他修长的手臂,再看一看自己的手臂,明白了差距。 郁闷算不上,但也有点被揭短的局促。 见他要忙,她很自觉地先去洗手间洗澡,出来时,沈述还在处理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出门他也不忘带上这些,有时候让虞惜怀疑他是不是一台永远不会停歇的精密仪器。 夜深了,他将室内的光调到很暗。他肤色冷白而硬朗的脸,在这样昏黄的光晕里倒是被染上了几分暖色,不似平时那般高不可攀。 沈述坐姿很正,姿态却非常放松而自然,这会儿他的西装已经脱了,衬衣贴着精瘦的上半身,不用触摸也能感受到其中暗藏的力量。 沈述很迷人,这种迷人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最醒目的一点就是他身上那种掌控全局的气质。 虞沉向来是瞧不上这些小辈的,可就是他这样吹毛求疵的人,也对沈述另眼相看,曾经盛赞他胸襟宽广、远见卓识,有眉眼做山河的气度。 这是虞惜在父亲嘴里听到过的对后辈最高的评价。 虞惜不懂这些,但和沈述相处了这段时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为人。 只是,他最动情的时候也保持着理智,永远都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总是游刃有余地逗弄她。 这让她多少在他这里有点气短。 她正胡思乱想,沈述从文件里抬起头“洗完了” 虞惜回神,点点头,就要滚去沙发里。 “等等。”他喊住她,拧上钢笔盖从座椅里起身。 虞惜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高大的身影很快就笼罩住了她,人还有些楞。 沈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沙发里让她坐下。 只一会儿,他又从洗手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虞惜看到他利落地插上、打开,撩起她的湿发替她吹起来,这才明白他是为了给她吹头发。 其实,不吹头发也可以的。 她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不用了,你去忙吧,太耽误你时间了。 沈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我去工作了,你会自己吹完吗” 虞惜被他噎了一下。 沈述边替她吹拨着头发,边抽空抬起眼帘撩她一眼,眼神淡漠“洗完头不吹头发,你这是什么坏习惯这样很容易感冒。以后不许了,知道吗” 话说到后面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虞惜下意识点头。 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严肃,他神色放缓“坚持吹头发一周,我给你奖励。” 虞惜眨了眨眼睛,看向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什么奖励”啊。 她好奇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看着有些傻里傻气,但也纯粹得可爱。 在她面前,沈述习惯性紧绷的神经才会松懈下来。 他没回答她,而是卖了个关子“做到了再告诉你。” 头发吹完了,他将插头拔下,仔细地将电线绕好“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这边忙完就过去陪你。” 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惜听出他话语里的暗示,又是一阵脸蛋发烧。 什么嘛他这话好像她多欲求不满似的。 明明每次都是他要折腾她 虞惜有点愤愤地瞪他一眼,但是,也只敢趁着他转身背向她时悄悄地瞪一眼,还不敢瞪太久。 瞪完她又泄气似的马上收回目光,到底还是怂。 虞惜一开始还决定等一下沈述,后面就不小心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迷迷糊糊地晃动了一下,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下意识抬手环住对方的脖子。 沈述身体微僵。 他保持着环抱她的动作,低头望去。 怀里的少女穿着裸色绸缎吊带裙,后背是一大片的镂空,嵌着白色蕾丝,纤细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她身段窈窕,贴身柔软的衣料因为他的动作往里收了一下,勒出盈盈柔软的小蛮腰。 脸是万分的清纯,可不经意露出的风情却叫人浑身生热。 沈述收敛心神,伸手松了松领口,让热意稍稍散去才忍着没有碰她。 虞惜睡得很安稳,还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毫不设防,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才从良心发现的狼嘴里逃生。 她睡得挺好,沈述晚上睡得却不怎么好。 第二天起来,虞惜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清灰,还疑惑地打字沈述,你晚上熬夜了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钱是赚不完的,要劳逸结合。 沈述深吸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始作俑者却在这儿说教他 自己睡得那么甜,连累他欲火焚身到大半夜。 早饭是在酒店的餐厅吃的,菜品是沈述替她选的。 主食是一个鸡蛋、一碗炸酱面和一碗紫菜汤。 炸酱面看着挺普通,她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在沈述的极力邀请下伸筷子尝了尝。 味道真的不错,不咸不淡,浓烈的葱油香味从每一个味蕾细胞内侵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好吃吗”他笑问她。 虞惜点点头。 “现在还觉得我诓你吗”他故作生气地扳正面孔。 虞惜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感觉到几分赧颜,乖顺地摇摇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沈述本就是逗逗她,不禁也笑了笑,将手边剥好的鸡蛋搁入小瓷碗里,推给她“吃吧。” 自己拿起了她手边还没剥壳的鸡蛋。 虞惜怔了下,没想到他这是剥给她的。 再自然不过的小动作,她心里滑过一丝暖意。从小到大,没人这样照顾过她,而且将这种照顾融入到了不经意的举动之中。 她垂着头慢慢吃着面条,目光落在手边的一叠蜜瓜条上,只觉得一颗心也像是浸润在蜜瓜水里,甜丝丝的。 “我把婚拍安排在明后天,你觉得呢”沈述征求她的意见。 这实在有点突然,虞惜楞了一下。 沈述不好意思地解释“原本明后天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出国去,不过临时有变取消了。这两天正好有空,婚拍的行程也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有事,那就取消,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语气完全是商量的,不带丝毫的胁迫和压力。 似乎是怕她多想,还多解释了几句。 虞惜没事,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早就定好的行程,只是稍微提前几天而已。 在酒店玩了半天后,他们回到了家里,沈述下午还去了趟公司。出门前,他叮嘱她好好休息。 虞惜听话地点头,睡前还敷了一片面膜,对着镜子悄悄拍了拍,以保证明天旅拍时的皮肤状态。 其实她完全多虑了,她的皮肤不用敷面膜也很水润。 第二天早上7点,虞惜就被闹铃声吵醒了,见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连忙紧赶慢赶地爬起来换衣服。 堪堪洗漱完出来,沈述已经穿戴整齐,斯文笔挺地坐在沙发里看报纸了,一看就是在等她。 “好了”他放下报纸对她笑了笑,眼睛里有笑意。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走吧。”沈述站起来。 婚拍暂定为旅拍,沿着港岛中环进行为期两天的拍摄。不短的行程,沈述给安排了私人飞机。 抵达机场,隔着落地玻璃虞惜就看到了那架停靠在贵宾跑道上的湾流g650。 这算是国内富人圈里最流行的豪华客机了,设备齐全,性能优越,且安全性远超一般市面上的其他机型。 当然,价格也十分不菲。 虞惜坐飞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何况是这样豪华的私人飞机。 印象里,她最近一次坐飞机还是四年前,跟着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她眼神有点黯淡,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走吧。”沈述朝她伸出手。 她犹豫一下,将手递了上去。宽大厚实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掌心持续传递来热意,驱散了北京初冬空气里的严寒。 机组人员早就随时待命,看到正主,利落地指挥准备起飞。 虞惜有点恐高,沿着舷梯往上走时,脚步都有些不稳。 沈述停下来,又将手递给她“牵着我。” 虞惜抬起眸子望向他,眼睫微颤。 沈述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保持着递手的动作不变“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我的太太。” 虞惜莫名被这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闹得红了脸,这才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沈述天生就给人强大的安全感,他一步一步牵着她上去,到了上面,躬身一拉就将她完全提了上去。 虞惜差点惊呼,人已经被他拦腰抱到怀里。 他低头,下巴抵住她温润的额头,在她涨红着脸的目光里,吻了吻她的耳垂“怕什么说过会拉住你,就一定会拉住你。” 感受着四周投来的目光,虞惜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沈述不逗她了,将她放下地。一面吩咐魏凌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带她去了会客休息区域。 沈述经常出行,这辆商务机平时大多用来往返国内外,用于参加各类商务洽谈,所以机组人员都是老人,跟着他很多年了。 谢浦一早就吩咐好了出行需求,将一切安排得极为妥当。 他是沈述的大管家,主内,很得沈述信赖。 沈述将西装外的大衣脱下,领带也褪了,颇为闲适地坐入沙发里。 半弧形的深棕色真皮沙发,嵌入式茶几上摆着果盘,是空姐刚刚切好了送过来的。 沈述单手打开笔记本,准备开会,一面问她“你喝点儿什么咖啡还是牛奶或者橙汁” 待命的空姐连忙微微侧转身子,谦卑地伏低了,面带微笑准备聆听她的话。 虞惜不会说话,见她这样看着自己,顿时尴尬得脸颊微红。 沈述抬了下眼帘,皱眉,对那空姐说“别离她这么近,你吓到她了。” 空姐微怔,虽不明就里,忙垂下头称是。 沈述又问虞惜“咖啡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牛奶。”平时他都给她准备牛奶,但仔细一想,她年纪也不小了,老是喝牛奶很奇怪。 虞惜点头,表示她没有异议。 事实上,她只想快点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空姐听到吩咐后马上去给她打了一杯新鲜的咖啡,做的是拿铁,一比一的比例。 沈述自己要了杯美式。 虞惜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对面人身上。 沈述在开视频会议,那杯咖啡被随意搁在一边,没动。 他叠着腿,神色冷肃到近乎冷酷,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直切主题“你没搞错吧这是一早就看中的项目,通瑞虽然经营不善,旗下的几个主打的科技项目很有创新,拥有的专利也具有相当高的商业价值,我迟迟不开价只是为了压赵宏。你们倒好,到手的鸭子直接给我放飞了真牛逼,我给你们几位打工得了” 沈述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生气训话的时候难免带上几分京腔,语调虽是懒洋洋的,可看他那副表情虞惜就知道他这会儿心情极差。 她不敢打扰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高,悄悄喝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可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动也不动,那咖啡快要凉了,虞惜悄悄伸手,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述微怔,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冷漠严厉的神情下意识收了几分。 虞惜对她笑了下,打字咖啡要凉了。你别这么生气,小心气坏了。 她一本正经的,沈述忍不住笑出声来。 视频对面几个噤若寒蝉的高层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开口“沈董事长” “继续。”沈述已经敛尽神色,又变成刚刚那个不苟言笑的沈述,“你说,后面怎么解决” 被点名的这人叫苦不迭,早知道不当这个出头鸟了。 不过,他心里也疑惑,沈述这人公私泾渭分明,从来不在开会时带女人的。 对其余人也感觉出来了,这会儿跟沈述待一起的一定是个女人。 他刚刚那一瞬的表情转换,太明显了。 这是怕吓到人呢。 稀罕事儿。 之后虞惜就是默默坐在沙发里自己玩,也不敢打扰沈述,间或好奇地观望客舱内部的装潢。 餐厅、洗手间、健身区应有尽有,软包和硬包都极为精致,选用上好的材料,就连机身的喷漆都是选用特质涂料返工过的。 可见沈述的高要求和审美。 不过,高级归高级,太冷清了,颜色都偏雅灰、米白等简约的冷色调。 可能和这是商务机有关。 虞惜心道,鼓了鼓腮帮子,又去看对面人。 沈述鼻梁高而挺直,面容轮廓极为立体,工作时眉眼不时低垂,长而密的睫毛掩住了眸底幽深的光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更显冷峻疏离。 谁知沈述像是有所觉察似的,飞快抬了下头。 四目相对,她如被捕捉到偷看他似的,逃也似的垂下了头。 心里懊恼极了。 就这一次,也被他抓包了。 沈述却不禁一笑。 沈述这一场会议开了很久,久到虞惜实在犯困,靠在沙发里就睡了过去。 两个多小时过去,飞机即将抵港。 沈述合上笔记本,揉了揉酸乏的眉心。 谢浦看到,走过去要拍虞惜的肩膀,余光里却看到沈述打了个手势,怔了下,忙又退开。 脚下铺了地毯,沈述走过去时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虞惜睡得很沉,压根还没有发现他走过来了。她眼帘阖着,肩上还盖着他刚才让空姐拿来的毛毯。 沈述在心里轻笑,将她抱到了怀里。 她也就哼唧了两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这副模样,让沈述怀疑他转手把她卖了她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他的心情好似被一只手拨开了层叠的乌云,刚才开会时的气恼散了不少。 他的动作很轻,连外套都没有穿就抱着虞惜出去了。谢浦看到,连忙从空姐手里接过外套,替他披上。 他们先去的酒店下榻。 在车快开到时,虞惜终于撑开了迷蒙的睡眼,却发现自己正窝在沈述怀里,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像是溺水的人攀着一块浮木一样,亲昵又缠人。 对上他眼底的笑意,虞惜脸烧,连忙收回手。 “今天太累了,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去拍照。” 她点头,很听他的话。 沈述做事极有条理,他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 晚上他照例会工作一段时间,她就一个人趴在沙发里刷手机,偶尔会偷偷瞟他几眼。 和他呆久了,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咸鱼了。 虽然工作都完成得很好,可确实是“胸无大志”,每天领着固定的薪水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从小到大,她秉承的观念就是吃饱穿暖就好,知足常乐。 可每次自己刷手机的时候,沈述都在工作,对比之下,她就有些别扭了。 江初意在干嘛呢宝 虞惜被手机的震动声拉回思绪,打字回复她去旅拍了,拍婚纱照。 江初意拍好了记得给我发两张照片。 虞惜好的。 说着说着江初意又要她陪着打游戏,虞惜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她趴在沙发里陪她玩了两把,两把全输。 江初意就有些不开心,去某软件上找了两个代练,又悄悄给她发消息都是帅哥,我跟他们视频过了,还是体校的大学生,八块腹肌。 虞惜你正经一点。 江初意我怎么不正经了好好享受吧宝。 虞惜 江初意不但点了两个陪练,还一下子就点了两个鲜肉,声音个塞个的酥麻,还特会撩。 江初意跟他们达成一片,不时开点有颜色的小黄腔,虞惜在旁边杵着尴尬得不行,时刻都想跑路。 偏偏江初意还威胁她,说她跑了就要跟她绝交。 虞惜本来就不擅长拒绝别人,遑论中途不打招呼走掉,只能硬着头皮待着。 一开始没有人搭理她,后来其中一个奶音小哥哥问她“这位姐姐怎么不说话啊这么高冷” 江初意说“特殊原因,不能开麦。怎么,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们吗” 虞惜真想跑了,因为笨手笨脚的,一下就被人打死了。 那个之前跟她搭话的男生替她报了仇,不知怎么,她下线后还来加她的微信,虞惜问江初意怎么办。 江初意甭搭理。小男生,越是拒绝越是来劲,可冷一下就过去了,一般都没什么耐心。 虞惜人家加我我理都不理会不会不好 沈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谁要加你微信” 说着已经弯腰从她手里捞过手机。 虞惜连忙坐正了,尴尬不已,莫名有种出轨被老公抓包的感觉。 她忙摇头,在纸条上写开玩笑的,一个小男生。 就玩了两把游戏,不熟。 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清不楚的,紧张地看向他。 沈述反而笑了,也没去看了,将手机还给她。 虞惜刚刚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撑在她一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以后再有别的男生加你微信,你要告诉他们,你已经结婚了。知道了吗” 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太大的压迫力,循循善诱,但就是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虞惜点了点头。 被他这么看着,她实在是可怜又紧张。 沈述这才放过她“去洗澡吧,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她连忙起身去了洗手间。 正要关门,却发现沈述也走过来了,手正解衬衫纽扣。 虞惜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为了节约时间,一起吧。”他用平静如水的表情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5章 晋·江 又躲我? 第015章旅拍 虞惜听到这句话后, 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看她傻呆呆愣在那边,沈述失笑, 将脱下的衬衫扔进了一旁的衣篓。 虞惜见他都去解皮带了, 连忙按住他的手,恳求地摇摇头。 沈述不逗她了“那好吧,你先去洗吧, 等你洗完了我再洗。” 虞惜感激地点点头,就要进去。 谁知胳膊被他捞了, 他微抬眉“你这人怎么回事” 虞惜没明白,怔怔望着他。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是煞有介事地说“我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你连句感谢都没有就走了不道义吧” 虞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嘴巴都张成了“o”型。 怎么有人可以把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些金融大鳄,成功靠的都是厚脸皮吧 沈述微微侧过脸,伏低了。 虞惜明白了, 忸怩了会儿也不忸怩了,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谁知脚步不稳,一下就跌到他怀里。 沈述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虞惜忙不迭摇头她才没有呢 她脸红得都快熟透了。 沈述这才放开她,下一秒她就逃回了浴室里,不忘将门关上。 显然, 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沈述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笑着摇了摇头,去衣橱里拿了一件新的衬衣。 虞惜洗了又洗,又用了点精油, 磨蹭了很久才擦净出来。 走到外面,她忽然又想起来沈述的话,蹬蹬蹬回了浴室。 “慢点,你别摔跤了。”沈述扬声道,语气无奈。 虞惜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沈述怔了一下,想起自己跟她说过,要她每次洗完头发要吹。 虞惜望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吹风机,表情还有些忐忑,似乎是在补救说“瞧,我记得要吹头发”的。 沈述轻笑,起身走过来“我帮你吹吧。” 她摇摇头,指指浴室。 沈述“让我先去洗澡” 她点头。 沈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摸了“好,听你的。” 虞惜很抗议,让他别老是拿她当小孩子,但想象了一下,她在纸条上奋笔疾书面红耳赤地跟他辩论,他镇定自若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满头大汗地写字算了,还是算了。 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一般人跟他说话都说不过他,何况她还不会说,只能写。 沈述去洗澡了,虞惜就坐在沙发里慢慢地吹着头发,将一侧头发都拨到一边,歪着脑袋吹着。 沈述洗澡速度很快,几乎和他工作时一样雷厉风行。 他洗完就出来了,歪头擦着头发,发梢上还沾着水滴。他肩膀宽阔,窄腰劲瘦,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是一点也不夸张、恰到好处的那种身材。 虞惜还是不适应,别开了目光,不敢盯着他直瞧。 沈述将睡衣系好,走过来将她拥入怀里。 他伸手掬了一把她的头发。 虞惜挣了一下,用手机打字干了 她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沈述笑了“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我叫板了” 他宽大的手掌就这样强硬地扣着她的腰,身上最细嫩的地方被他掐着,又这样被他抱着,她浑身无力,几乎是瘫软在他怀里。 他轻轻捏她一侧耳垂,那一处细嫩的地方,微微一拨弄就红了一片,像是醉酒似的,红艳艳的惹人怜爱。 虞惜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灼热的呼吸一浪一浪扑在她耳边,灼得她不能自己。 她别过头想要逃避时,耳垂却被他捏着,一拉一扯,反而更红了。 沈述松了手,又在她耳边吹了吹“弄疼你了吗” 虞惜听到他鼻息间的轻笑,他这哪里是在帮她吹,就是在调戏他。 这个披着绅士皮的流氓 偏偏她只是表象抵挡,其实身体对他丝毫没有抵抗力。 沈述气质非凡,高大英俊,他只是这样靠近她低眉说着悄悄话,她的呼吸就乱得可以了。 何况是做些别的事情了。 一想到他带给她的那些,她的脸颊更红了,好像被热烘机不停吹拂似的。 他隔着睡衣贴在她后腰的掌心也很热,持续散发着热力。可更让她浑身发热的是他的眼神,她受不了他这样望着她,别开视线。 沈述轻易捏着她的下巴,又把她脸颊掰了回来“又躲我” 她摇头否认。 他知道的,明明知道她不是在躲,她只是不好意思。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却偏偏要这样说,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欺负她不能说话。 虞惜眼睛里含了一丝晶莹。 沈述没想到只是稍稍逗弄她都能把她欺负哭了,这女孩真跟水做的似的。 他略感尴尬地轻嗽了一声,抽了张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我又没说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虞惜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哄了一阵,眼睫低垂,好像还有一点置气。 沈述也不在意,捏住她的下巴就吻住了她。 男人的气息如排山倒海般朝她压来,与此同时,她已经被他往后推去。这轻轻一推,她双膝一软就倒在了沙发里。 沈述就势上前,修长的腿就站在她双腿间,另一边微曲着支在了沙发里。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朝她伏低了身子。 虞惜被禁锢在沙发和他这方寸之地,一时之间,局促不已。 她手抵在身后的沙发里,沙发往下深深凹陷,连带着她也往下陷了陷。 现在开始懊恼,这沙发怎么这么软 沈述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样冗长的试探和前戏,而是直接如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唇齿碰撞,有时候都弄得她有些疼了,但她只能发出一些小兽挣扎般的呜咽之声。 沈述看出她的抗拒,微微分开,修长的手指没入她的发丝间,将她要逃避的脸颊又捞回来“我有分寸。虞惜,别害怕。你不喜欢吗” 她红着脸,不说不喜欢,但也不想点头。 是矜持使然。 沈述笑,似乎已经看穿她的想法“真不喜欢” 他指尖缠了一绺她的发丝,慢条斯理,微微扯紧,头发连着她头皮的地方微微发麻,像是有一把小锤子不断在她心尖上捶打。 一声一声,震撼心灵。 如果这是一场战役,她早就丢盔弃甲,被他磋磨得没了丝毫棱角。 她每每想要躲开,他就会强硬地将她的脸颊掰回来,强迫她迎接他又急又狠的吻,偏要吻得她呼吸急促,眼含热泪,浑身如万蚁啃噬般才罢休。 茶杯倒在了地上,透明的水流顺着桌沿滴落在地。 深红色的地毯洇湿了一大片,好像在人潮湿的心头上点燃了一把火。 虞惜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侧头去看窗外。夜很深了,窗台上树影婆娑,影子杂乱地交错着、投射在铁艺栏杆上,和夜色融为一体,再分不开了。 屋子里也昏暗一片,原来是他将灯关了。 其实她喜欢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一泓幽幽的古井,修长的手臂撑在她身侧时,那双眼睛会自上而下望着她,好像望入她心里。他把她用力按在沙发里,十指相扣,骨节和骨节握得太用力而有些疼。 她疼得嘶了一声,但又好像不是单纯的疼,而他兴致正高昂,她只能微微咬着唇,忍着把头别到一边。视线里是深棕色的沙发,往下陷落,她的视线也往下陷入 后半夜又落雪了。 虞惜是被雪花飘打窗户的声音吵醒的。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面望去。 天色暗沉沉的,约莫已经是凌晨了,月亮被乌云覆盖,不见光亮,星星都隐没在滴墨一样的黑暗中。 屋子里没有亮灯,只有从窗外泄进的昏黄路灯散发着稀薄的光亮。 可那光芒也是被雾蒙蒙的昏暗笼罩的。 虞惜莫名觉得有点冷,回头去看沈述,他还睡着。 因为太激烈,棕红色的被角一大半拖曳在地,剩下的一半枕在他身下,团成了面团,褶皱横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动被子,怕吵醒他,悄默默下地,去橱柜里抱了一床备用的盖在身上,松了一口气。 沈述睡梦中搂住了她,虞惜僵了一下,好在他也就是搂着她,什么都没做。 虞惜提起的心又落下去。 她太累了,手臂脱力,又酸又胀还有点疼。可能是弄得久了,后面就不太舒服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打断他。 这么想,她回头看了会儿沈述。 沈述是趴着睡着,侧对着她,单手枕在脸下。他鼻子很高,眉弓骨长而舒展,自带一种冷淡高贵的气度,闭着眼睛时尤其明显。 他的长相很正,不管是生气板着脸孔时还是淡淡笑着的时候,都能抓人眼球,是那种天生就容易获得人好感、让人信服的那种长相。 所谓“天潢贵胄、器宇不凡”,大概说的就是这种长相吧。 她也能理解虞沉为什么喜欢他,他这样的人,很难叫人不喜欢。 虞惜悄悄凑近了,想数一数他的睫毛到底有几根,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浓密,眼前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惨被抓包的她顿时愣住了,和他大眼瞪小眼。 沈述初时睁开眼睛是很冷锐的,有种对靠近他的人与生俱来的警觉,在看清是她后,脸上的神色就收敛了。 看到她这副受惊的样子,他还揶揄地笑了笑“你在偷看我吗” 虞惜本来想摇头,但实在心虚,没有摇下去。 沈述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虞惜犹豫了会儿才挪动过去。 沈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被子提起,盖住了她和他。 贴得近,她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感染了,她一颗心也跳得格外快,不能自己。 “天还没亮呢,你起那么早干嘛再睡会儿,陪我睡会儿。” 她被这句“陪我睡会儿”又弄得挺不好意思的,但看他神色玩味,又是一副逗弄她的样子,她又有点气恼,决定不给他看这个笑话。 可是撑了没两秒,在他一直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沈述朗声笑起来,笑得都牵动了肩膀。 虞惜挫败,又有点懊恼。他怎么老这么欺负人 旅拍的第一站是在当地的一座开放公园,沈述带了一整个摄影团队,包括化妆、换衣服的、餐饮等工作人员,虞惜想做什么都有人帮忙。 不过,她以前没怎么穿过高跟鞋,摆拍需要站很久,她站了会儿就觉得脚有点疼了。 可看一帮人忙碌着,片刻都不能停歇的样子,她又咬牙忍下来了,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拖慢整个拍摄进度。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想快点拍完。 真正拍过婚纱照的人就知道了,又累时间又长,不停地换衣服、上装、摆oss开头的两套造型还有点新鲜感,拍到中间就已经想摆烂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完。 她小心地去看沈述。 一身正装西服的他看上去英挺肃穆,别样得英气。他好像看不出累的样子,照旧很有耐心。 她咬了下唇想是不是她太娇气了 沈述都没有丝毫疲惫的神态,怎么她拍了两套就不行了 不想被人看扁,她还是咬牙忍着,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 沈述却发现她的神色不对劲“不舒服吗” 虞惜迟疑地摇了摇头。 沈述皱着眉,撩开她的裙摆,脚后跟有些脱皮了,虽然事先贴过放摩擦贴,还是有些红肿。 “不舒服怎么不说呢”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但似乎又怕吓到她,神色松缓了几分,语重心长,“不舒服要告诉别人,不要自己忍着知道吗我不是每时每刻都能陪着你的,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虞惜懵懂地点点头,又拿出手机敲字给他看不想影响拍摄进度。 沈述笑了,似乎觉得她傻得可爱“我付了钱的,应该是他们害怕拖累我们,你这是什么逻辑虞惜,你这个人的生意可真好做。” 虞惜被他打趣得赧颜,又打字,又有点不服气,置气般打字怕浪费你的钱 这种整体的团队要价很高,多一个小时都是天价,何况是一天。 而且,她真的不想耽搁下去了,拍照真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她只想快点搞定回家,一开始要出来“旅行”的开心劲儿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沈述看了她会儿,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耐心地说“再忍忍,一生就这么一次,要好好拍。不然你想,到时候亲戚朋友来走动,看到拍成那样的照片,他们什么感想不定背后怎么取笑你呢。” 虞惜愣住了,仔细想了一想那个情景就头皮发麻。 很快,她打消了敷衍了事的念头。 不过,沈述还是让休息了半天再拍。 主纱是拍得最吃力的,因为沈述太高大,一米八七的身高太傲人,为了让两人的合照显得更加登对,虞惜只能穿上了十几厘米的高跟鞋。 虽然后来又换成了底层很高的坡跟鞋,站久了她还是会感觉很累。 “沈太太和沈先生靠近一点。”摄影师在台阶下说。 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替她提裙摆,虞惜朝沈述靠近了些。 还没完全靠近,他已经揽住了她的腰,俯身将唇贴在了她的耳边“你自然一点,别这么僵硬。” 虞惜被他唇间的热息拂得情绪翻涌,身体反而更僵了。 沈述低头望着她,见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就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虞惜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但总感觉他又是在取笑她,想要瞪他,忽的又想起他上次说她“都敢瞪我了,胆子是越大越大了”,顿时也觉得自己有点“恃宠生娇、上房揭瓦”的味道,又忍住了。 只在心里面悄悄地腹诽他两句。 终于等到快要拍完,摄影师又来了别的要求“沈先生可以亲吻沈太太了。” 虞惜往四周看一看,围观的人还不少呢。 “别紧张,只是拍照。”沈述温柔地扣住她的腰肢,低头靠近她。 虞惜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看了会儿,心头微乱。 沈述的唇很漂亮,削薄有型,是那种边缘弧线锋利又界限分明的唇,俗称“渣男唇”,很适合亲吻。 但是,真的漂亮又优美,很像她以前看漫画时男主角的那种唇。 男人身材高大,被他搂在怀里,感觉是被无比珍视,连寒风都被阻挡在外,心头和身体一样微微发热。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松木香,很像阳光透过雪后的松林,干燥混着冷意,让人完全无法忽略那种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这个拥抱,温柔有之,强硬也有之,平衡得恰到好处,既能让她感受到他的细心呵护,也有那种不容置疑的征服感和侵略性。 虞惜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颤抖着贴近。 他似乎是嫌弃她太慢,已经先她一步含住了她的唇。 辗转、吮吻,彼此的呼吸有些乱了。 四周静下来。 半晌,摄影师尴尬地说“沈先生,轻轻碰一下就行了,这样拍出来更有美感,那个重新来一次吧。”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然后,约莫有低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角落里响起。 虞惜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反观沈述,他只是淡笑着应了一声“好”。这定力,她实在是佩服。 难道他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等她困惑地回过头去,沈述才抬手压了压唇角。他感觉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这一套旅拍结束得很圆满,两天后,虞惜和沈述回到了北京。 相片的原片第一时间发给了虞惜,她看了看,困惑地问对方已经精修过来吗你们效率好高啊。 对方连忙一通彩虹屁发过来哪里,还没呢。沈先生和沈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用已经胜似过 虞惜不习惯这样被人夸,感觉浑身不自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了,下意识回头看沈述。 沈述难得没在办公,而是在刷微博“怎么了” 虞惜打字摄影师问我要怎么精修,我正纠结呢。 沈述都笑了“我们的照片还用精修” 虞惜“”他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沈述不逗她了,正色道“让他们别修得太离谱了,以自然为主,肤色要有光泽感,别磨皮太过,别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滤镜。” 虞惜点点头,一字不漏地发给了负责修图的团队。 她打字时格外认真,和对方聊天也很耐心,有一绺弯弯的碎发从额前垂下,贴着柔润饱满的脸颊,显得那张小巧的脸孔更加温柔明媚,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盛着夏日的阳光。 沈述手里微顿,靠近胸膛的地方,有什么微微地跳动了一下。 对了。她打字,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上次说你姥爷得了糖尿病,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虞惜对长辈有种天生的敬畏,不管是身居高位的还是普通人,她都会很“听劝”,因为她觉得年长的人比自己经历的多,肯定要比她懂得多。 哪怕对方说的不对,她也就是笑一笑抛到脑后去了,不会跟人家抬杠。 杨继兰曾经就拎着她的耳朵说她这样很容易吃亏,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生出她这么迟钝的女儿。 可是,如果她不是这么“笨”,估计沈爷爷也瞧不上她。 原本沈家是中意虞清的,那天她去蛋糕店买蛋糕,正巧碰上了沈爷爷,他跟她打商量,用手里的贝果换她手里的丝绒蛋糕,丝绒蛋糕就一块了,她很爽快地让给了他。 后来他笑着跟她说,那个蛋糕是买给自己孙女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个口味。 沈述没想到虞惜会主动提起去看他姥爷,印象里,她就是一个不太爱跟人交流的女孩子。 见他迟疑,虞惜还以为有什么不方便呢,打字不方便就算了。 沈述收回思绪,摸了下她的脑袋“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个礼拜六我有时间,我们一起去。” 虞惜点头。 婚纱照的成品效果很好,次日出来后,沈述选了其中一张作为摆台。 虞惜觉得不太好意思,问他能不能换一张,目光悄悄打量手里的照片。 这是一张亲吻照。 用这种照片当摆台,还摆在大厅中央,是不是不太庄重 沈述却说“摆台很小,没有关系的,挂壁的正照需要庄重一点,摆台不用。” 他说服了她,后来她也同意了。 但是,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不用选和正照一样庄重的,也不代表要选一张亲吻照作为摆台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16章 晋·江 家宴和家长 第016章家长 礼拜六, 虞惜一早就起来了,想着要去看望沈述的姥爷,她打字问他需要准备什么吗 沈述觉得她忐忑的样子很好玩“不用, 他什么都不缺。不过如果你想表示一点心意的话, 带点水果吧。” 虞惜欣然应允。 江爷爷住在军总医院那边的高级特护病房, 他们到的时候,护士正训斥他“年纪一大把了, 您怎么就管不住您这张嘴呢让您不要吃甜的,还要偷偷吃” 老人家被训得灰头土脸。 沈述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打断了护士姐姐的话“不好意思,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看到有外人来, 护士才收住了话茬, 板着脸说“来看病人的你得劝劝老爷子, 不能贪嘴。” 江爷爷脸上无光,更加尴尬。 沈述忙敷衍地应付了几句, 三两下把护士给打发走了。 他脸色才稍微好看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领导呢,一个小护士, 架子比院长还大。” “还嫌人家架子大就是要这样泼辣的小姑娘才能治得住你们这帮老油条。”沈述好笑地看着他,忽而又正色挑眉, “您又偷偷吃甜食了” 这护士也挺有背景的, 据说是某个大佬的孙女,脾气大得很, 江爷爷也拿她没办法。 可刚刚被训了一通,又要被自己外孙训,他脸色就别扭了“就吃了一块, 没多吃” “真的”沈述看他。 江爷爷举起手发誓“真的就一块” 虞惜在旁边憋着笑。 沈述对小辈很有办法,对这样不听话的老人家也很有办法。 江爷爷看到虞惜,忙岔开话题“你媳妇” “这是虞惜。”沈述笑着给他介绍。 “漂亮,你眼光不错。” 虞惜脸颊微红,局促地站在那边。 “站那边干嘛快坐啊。”江爷爷忙招呼她,拉着她说了会儿话,面对她的不能回答,全程没问一句,似乎早就知道了。 虞惜一开始还挺忐忑,后面就释然了,悄悄看一眼沈述。 他坐在床边,低头认真地给他们削苹果。 手指冷白修长,动作虽不慢却很是稳健,苹果皮一下都没断。 他跟他姥爷说过她的事儿了吗 不然她不能说话,江爷爷怎么都不问一句呢 沈述似乎总是习惯了把事情都安排好,不让别人为难。 他在工作上特别冷酷,对待外人毫不手软,但对身边的亲朋好友格外照顾,是个泾渭分明的人。 她现在,在他这里也算是“自己人”了吗 从医院出来,虞惜身上微微出了一层汗,黏在身上有点难过,可她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撩衣服,一直忍到上了车,才稍微解开领口。 “热”沈述靠近她,伸手替她拨开黏在衣领口的发丝。 他的指尖带着某种凉意,触碰她的皮肤,像是热意退潮似的,她好受多了。 可一触及他滚烫的目光,又重新热意升腾起来。 虞惜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碰触,点了点前面的司机。 沈述笑了笑,转回去不碰她了。 婚宴在即,沈述和她商量着回家一趟,虞惜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沈述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说“我父母你都是见过的,不用害怕,我爸虽然严肃,其实就那样,没什么可怕的,我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虞惜虽然点着头,心里其实惴惴。 她望着窗外不住掠过的一道道忽明忽暗的白光,有点恍然,不知道这天色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 有时刺眼的车灯晃过她脸上,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像沙滩里被惊起的鸥鹭,有种惊惧的惶然。 正思索,又忽然被一股力量束缚住。 虞惜怔然回头,发现是沈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是宽大而厚重的,有种让人心神镇定的力量。 虞惜不由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不用这么紧张,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没有人会为难你。” 虞惜在他的家人面前是难免局促的。 因为心里也清楚,其实她的身世不算多么光彩。 母亲杨继兰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年轻时和她生父虞沉认识,虞沉那会儿是她的外语家教,后来迫于家里人的阻挠,两人分开了。经年后,杨家家道中落,杨继兰辗转去北京找旧日的同窗帮忙,想做点服装生意,偶遇了已经位高权重的虞沉。 他早已娶妻生子,她也有了正在谈的未婚夫。 她的出生是一个意外,是杨继兰迫于现实利益半推半就的一次失足、是不齿的过往,也是虞沉需要被隐藏、不能被人发现的污点。 这二十多年来,虞惜一直是跟着母亲、继父还有弟弟一起生活的,见虞沉的次数屈指可数。 印象里,上一次见他还是因为杨继兰要为她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才去了虞家。 沈夫人虽然笑脸相迎,眼底却没有笑意,大姐虞越眼神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虞清更加明显,鄙夷的眼神似乎是在瞧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除了二哥虞谦明看到她会发自内心地给她一个笑脸,其他人都瞧不起她。 所以,她不喜欢去虞家,一点也不喜欢。 不用去想,也知道沈家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就算不歧视,肯定也喜欢不起来。 虞惜下意识攥紧了沈述的手,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那一根浮木。 沈述宽慰地反握住她。 出于虞惜的意料,饭桌上挺平静的,江辞让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来迎接他们。 她一直都在跟沈述说话,嘴里不时念叨两句“都不回来看看”,没有为难她,当然,也没有跟她说什么,似乎是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好。 “你好像比上次见到时瘦了。”她踯躅了一下开口,似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她说点什么,于是开口了,“婚宴上这么瘦可不行。” 沈述说“她本来就瘦,您这话,倒像是我虐待她似的。” 他不在意地笑一笑,给虞惜夹菜。 虞惜看他一眼,发现他又给江辞夹菜了,哄着的语气“您也吃点,别一天到晚嚷着要减肥。到了您这个年纪,稍微胖点比瘦点好看。” “真的吗”江辞像是不相信,摸了下脸,认真问他,“我最近皮肤是不是变差了我这两天恨不得天天去美容院,就是希望到时候以最好的状态出席婚宴。礼服我都买好了,一共四套。” “四套礼服哪个长辈婚宴上换四套啊两套差不多了,你这不是把我新娘子的风头全抢去了吗” 江辞啐他,兀自挑菜吃“我哪能抢你媳妇风头啊” 嘴里这么说,嘴角一直是得意上扬的。 虞惜看得目瞪口呆,他平时都这么哄他妈妈的 果然,一开始还板着面孔的江辞,这会儿完全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连带着瞧她也和蔼多了,还给她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虞惜受宠若惊,连忙称是。 原本晚上是要回去的,江辞说要和沈述商量婚宴宴请人员的名单,就留了他们在主宅过夜。 “跟我来。”沈述把她带到三楼,推进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这是我以前的卧室,晚上我们住这儿。我先下去跟妈商量婚宴名单的事儿,你自己待会儿,可以吗” 他又让佣人替她将带来的睡衣拿出来,搁在旁边。 虞惜点头,打字你去忙吧。 沈述离开后,她才站起来,在卧室里四处打量。 沈述的房间很干净,装修是很简约的那种风格,米色和浅蓝色相间,墙纸都是纯米色的,看上去特别清爽大方。 靠书桌那一面墙上陈列着一些书籍,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她随意翻看了一下,很多她都没有听说过,又百无聊赖地放了回去。 她注意到了最上面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嵌在摆台里的精致照片。 照片里,女孩作观音打扮,眉心点一点红朱砂,白裙胜雪,素面朝天,眉眼却颇为妩媚风流,不笑时也像是带着三分笑意。 她捻着一个手势,那姿态极为优雅、端庄,朝相框外的她望来,眼神睥睨。 虞惜一开始很不解,沈述为什么会把小女孩的照片摆在自己卧室里,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 这女孩 “这是我小学时的照片。”沈述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无奈,“黑历史啊。” 这竟然是沈述 虞惜实在忍不住不笑,回头瞅着他,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沈述凉凉地望着她“还笑小学拍的,那时候还不懂事,老师让我拍我就拍了,我妈说好看,还请了个大师来算命,说我五行缺水,女相能给我添福添寿,就让人给我裱了起来,谁都不让动。”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都有些无语了,嘀咕,“什么大师我看是神棍吧。” 虞惜发誓,她真的不想笑的。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有这么糗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她连忙又收住了笑容,只是,真的忍不住。 沈述“真有这么好笑” 她努力将脸上的表情收起来,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也还好啦。 见他神色缓和两分,她又加上一句我一般不笑的,除非是真的忍不住。你不会怪我吧 难得恶作剧一次,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在他要过来抓她前飞快逃进了洗手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沈述还有些发蒙,她已经跑了,后知后觉地哂了一声。 是自嘲的。 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取笑了 觉得荒诞,失笑摇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17 晋·江 撞见男同事送她回来 第017章撞见 这是虞惜第一次在沈家过夜, 说没有紧张是假的。 她一紧张,洗澡的时间就会加长。期间沈述等久了,过来敲门:“虞惜, 你没事吧?没事的话敲敲门给我一个回应。” 这是怕她晕倒了? 她关掉水龙头, 在门上叩了一下,飞快用浴巾裹住了自己。 出来时, 她发现沈述已经上床了, 身上还换了睡衣,料想他应该在外面的洗手间洗好了。 看到她出来,沈述把手里的资料放下, 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又拍拍身边的位置, 示意她过去。 虞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刚刚躺下却被沈述拉入了怀里:“躲我那么远干什么?” 虞惜拼命摇头,按住他往下走的手,怎么都不让他得逞。 这可是他家里,他爸妈都在呢。 “他们都睡了,在二楼, 听不见的。而且, 我们是夫妻, 这有什么?” 她还是摇头。 沈述也没有勉强,只是拉了灯, 抱着她睡下:“听过故事吗?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虞惜在他怀里抬起头,似乎是好奇他能讲什么故事。 “《海的女儿》。” 虞惜有点嫌弃地看着他。还以为他要讲什么故事呢? 老掉牙。 自己竟然被鄙视了, 沈述哭笑不得:“那——《野天鹅》?” 虞惜不想理他了。 沈述知识渊博,但是,在讲故事这方面肯定没什么天赋, 也不知道女孩子到底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被这么嫌弃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你想听什么?”他拨弄她的手指,将她的掌心放在手心里微微摩挲。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玩她的手指,虞惜望着他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相扣,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色气。 尤其是当他的指腹轻轻在她掌心玩儿似的滑动时,那种钻心蚀骨的痒,好像在她心底里徐徐点起一把火。 沈述从后面抱着她时,像是要将她整个人肉在怀里,和她耳鬓厮磨。 微微的热气缓缓扑在她耳边,虞惜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沉溺在这种温柔乡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虽然是在陌生的环境中,她却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虞惜连忙紧赶慢赶地起来洗漱,都快急哭了。 睡到这么晚,不知道他家里人会怎么想她。 沈述忙劝:“你慢点,放心,我妈也才刚起,我爸去干休所了。” 虞惜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跟着沈述下了楼。 阿姨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江辞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她四处一看,他爸果然不在,稍微松了半口气。 “来,尝尝这个。”江辞把一碗云吞搁到虞惜面前,“阿述让我替你准备的,听说你喜欢吃。” 虞惜一怔,低头望着碗里的云吞。 这种薄皮的云吞这边不多见,她之前也就是在一次聚餐里多吃了两碗,没想到他就记下了。 虞惜默默吃着嘴里的东西,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 假期过后,虞惜就回公司上班了。 年底的工作挺忙的,因为口译工作的增多,很多需要书面翻译的工作都堆到了她这边,她只能加班加点地赶工出来。 好不容易周末得空,她去之前兼职的福利院教小朋友们跳舞。 虽然薪酬不多,也是一项不错的收入。 偌大的教室里,换上舞服的虞惜展开双臂,给孩子们演示。她不会说话,但是眼神好像会说话,无论何时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厌其烦地给孩子们演示着,纯白的舞服衬得她肤若凝脂。 阳光斜斜地从东边的窗户外射进,将她的身影定格在一片明媚的光亮中,耀眼到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一刻,站在玻璃窗外的肖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小孩子们也不会说话,几十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她。 教室里安安静静,却说不出的和谐默契。 “虞小姐很有耐心,很会教小朋友,在我这儿做了快四年了。”院长笑嘻嘻地说,“所以我一直用她,不会说话也无伤大雅。” 肖霖扯了下嘴角。 每个月只给那么点钱,他还想找谁? 换了稍微有点脑子不好拿捏的人,也不会留下来。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么想,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不动声色地看着虞惜结束课程后走过来。 她边侧着头边给自己擦汗,雪白的肌肤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像夏日里附着着露水的水莲花,清新、柔美,却无端好似在人心里点了一把火。 可她偏偏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人,眼神纯粹清澈到不可思议,让人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罪恶,生出一丝亵渎都是孽障。 肖霖这二十七年以来,向来我行我素,心比天高,从不会对任何人上心,此刻却恍然生出一种“我从此不敢看观音”的禁忌感。 虞惜走到近前才发现肖霖也在,微怔了一下,习惯性地对他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肖霖略略点头,态度和往常一样冷淡,只问她:“你在这儿兼职?” 虞惜点头,有些局促地下意识拨了一下头发。 她和肖霖不熟,对方还是她上司,她本来就不擅长跟人交流,只能微笑以对,可笑久了也会觉得脸僵。 好在肖霖只问了几句就没跟她说话了,回头和院长继续聊,慢慢走远了。 虞惜稍微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翌日去公司上班,她发现整个办公区的氛围不大一样,悄悄坐下,去看身边正闲聊的柳萍萍和徐微微。 柳萍萍凑过去跟她说:“原来肖总长那么好看啊!你说,他干嘛想不开要整个黄毛!” 话音未落,整个办公区就安静了下来。这种氛围,一般是重要的人物到场了,虞惜忙乖乖缩回去,抬头望去。 一身西装的肖霖单手插兜站在入口,笑望着所有人:“早啊。” 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梳理得很齐整,耳钉也摘了,整个人看上去周正而清爽。其实他是典型的浓颜系帅哥,皮肤又白,头发染回黑色后这种强烈的冲击力简直震撼心灵,哪怕板着脸也让人觉得无比俊美。 何况此刻,他还微微笑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虞惜心道。 他平时在公司都是冷着一张脸的,鲜少有这样和气的时候。 她料想她这位上司今天应该心情不错。 肖霖跟大家打完招呼就回办公室了,似乎只是随性过来走一遭。直到他离开,四周才重新想起窃窃私语声。 徐微微已经在捧脸了:“我靠啊!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非主流黄毛,太帅了!果然,帅哥也是需要捯饬的啊。” 柳萍萍:“有一说一,我之前就觉得肖总很好看,但还没达到能让我惊艳的地步。今天,我被狠狠打脸了,真是帅得合不拢腿!” 虽然肖霖只来了不到两个月,顾远大有把事情全都扔给他的意思。 肖霖的能力很强,用锋芒毕露来形容也不为过,虽然有些年轻气盛,但是那股一往无前、锐不可当的势头绝不是一帮人可以碰触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在公司里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在策略制定上更是说一不二。 虞惜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而是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的事情很多,每天能按时下班都是奢侈。 不过这种忙碌的生活也会给她非常充实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办公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还留着。 “你怎么还没走?”身后忽然传来肖霖低沉的声音。 虞惜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还没离开,下意识放下工作站了起来。 肖霖径直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手里正翻译的资料看了看,“啪”一声扔回了桌面上:“这是你的工作?她自己不做扔给你?她人呢?” 虞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忙在手机上打字:[孟姐有事先走了。] 肖霖问她:“你呢?她是给你钱了还是许了你什么好处?她自己的活不干让你干?” 虞惜被他咄咄逼人的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在他嘲讽的目光里,更觉得面上火烧火燎的,但心底也有一点抵触。 这份工作得来不易,她也没有他这么强大的背景,自然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而且,人生在世的,稍微吃点亏又算不得吃亏,这都是工作经验。 虞惜沉默的片刻,肖霖已经打电话给了孟夏。 刚刚才走出写字楼的孟夏,接到电话马上赶了回来。 踏入办公区,孟夏看到虞惜和肖霖在一起还楞了一下,赔着笑说:“肖总,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肖霖直接把那份资料摔回她面前:“你是给她工钱了还是帮她加班了,自己的工作为什么扔给其他人?不是自己经手的工作,正式翻译时你能了解多少,知道多少内情?” 孟夏的脸当即就红了,可这又不是她一个人这么干,嘴里还犟了一句:“我正式出场时会先看过的。” 肖霖反而笑了,似乎是意外她竟然还敢跟他对着干:“出了事情,你自己负责吗?那你现在就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孟夏不说话了。 虽然一般不会出事情,可真要出事,她肯定往虞惜身上推啊。 谁会写这种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以后这种工作,全都自己做。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公司不养闲人,任何工作都要倾力对待,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知道吗?” 孟夏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再不敢跟他犟嘴了,抄起资料就灰溜溜地走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肖霖说。 虞惜却拒绝了。 说实话,这件事她并不感激肖霖,甚至觉得他有些自以为是。 看似帮了她,其实是让她陷入了一种更为尴尬的境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他不能要求她和他一样。至少,她没有像他一样的高层亲戚,不能那样任性妄为。 肖霖事后回想起来她头也不回的冷漠身影,心里也有点不得劲。 不过他当时只是冷笑了一声,没当回事。 可回到家里就不这么想了。 心里像是悬着一根弦,吊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聚餐时,好友纪朝阳问他:“你怎么了啊,一副失恋的样子。” 肖霖原本正走神,闻言一愣,嗤笑出声:“你瞎了吧。” 纪朝阳用手肘搡搡身边正斟酒的闻泽:“不信?你问老闻。” 肖霖怔了怔,看向闻泽。 闻泽还是那张扑克脸,但老实地点点头:“这次他没胡说,你真是一脸失恋的样子。” 可不就是失恋的样儿吗?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魂不守舍的。 肖霖脸色不好看,嗤笑,没跟他们说什么了。 当时他还觉得他们瞎,可回到家,对着镜子认真照了会儿后却沉默了。 还真是一副……欲求不满的失恋模样。 他在家里想了很多天,纠结了很多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 虞惜对肖霖这种公子哥儿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天他还自作主张干涉她的工作,她对他的印象就更差了。 不过,这种想法在那天晚上她下班后发生的那件事后改观了。 那天她离开得晚,肚子有点饿,就在楼下那家常去的蛋糕店里去买一块蛋糕。当时她正拿夹子去夹面包,旁边忽然冲过来一个女人,撞了她一下,那块蛋糕就掉到了地上。 店员过来时,那女人却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弄掉的,要她赔。 虞惜想要辩解,奈何百口莫辩,对方全程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根本没给她打字的机会。 “说是说不清楚的,可以查监控。”肖霖从后面过来,直接挡在她前面。 他身高腿长,一张冷脸,看着就不好惹。 那女人悻悻的,当即就哑火了,后来赔了钱溜走了。 他蹲下来,替她把之前被那个女人撞到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 虞惜自此对他改观,觉得他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然后那天他说要送她,她就没有拒绝。 她在台阶上等着,不一会儿他那辆蓝色的保时捷就停到她面前了。 虞惜只看一眼就知道,这车是限量版,价值1500多万,因为她在沈述的车库里也见过一辆类似的,全球目前只限量发行6辆。 上班开这种车? 虞惜不好评价,也没资格评价别人。 倒也不是仇富或者瞧不上,她就是觉得这挺尴尬的。至少,沈述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他平时去上班开的都是很沉稳的车,不会给人这种不靠谱的感觉。 要是以前,她肯定要在心里面腹诽两句,不过今天人家刚刚帮了她,她也就不好意思了。 “上来吧。”他把车停到她面前。 虞惜还以为他让她自己上去呢,谁知,他竟然亲自开了车门,下来替她开门。 她怔了一下,还有些不适应。 肖霖平静地说:“还有,你以后跟我说话不用打字,我会哑语。” 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把目光移开,淡淡说,“我亲戚里也有不会说话的,我小时候学过。” 虞惜点一下头,没多想,跟他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 肖霖毫无预兆地笑了,眉目舒展。 他笑起来如朗月清风,倒是挺有少年气。 两人站在台阶上,一高一矮,画面感挺和谐。 男帅女靓,当真如一对璧人。 不远处,一辆银色的宾利慕尚停靠在一棵行道树下很久了。 车窗半降,沈述在里面打一个跨国电话,目光平视远处的车水马龙:“……知道了,你回头把资料发给我,我还有事情,晚点再说。” 挂了电话才发现前面的魏凌一直在看他,沈述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司机有事,他才让魏凌临时载他一程。 魏凌欲言又止,眼神往侧边瞄。 沈述微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他的视线顿住了,手里举的手机也下意识放了下来。 18 晋·江 老公不可以吗? 第018章学习 沈述当然认识肖霖, 小时候就见过。 不过,他跟他不是很熟,他跟肖霖的哥哥肖远倒是有些交情。 当然也只是工作上的交集, 有过合作, 不算多么亲近。 他和傅司朗的关系倒是不错,不过,肖霖只是傅司朗的远房侄子,没太深的血缘羁绊, 这事儿找傅司朗不太合适。 他将车窗降得更低些, 低头点一根烟。 火星子在他指尖明灭, 有几丝呛人的味道还是弥漫到车内。 前面的魏凌闻到, 踯躅着回头又望向他:“沈总, 要往前开吗?” 潜台词他没说,不开他们就走了。 沈述默了会儿, 将烟掐了:“往回开。” 魏凌也默了会儿, 不过什么都没问,径直挂倒挡,将车往来的路上开。 魏凌多少也能理解几分沈述此刻的心情。 忙了一天,紧赶慢赶饭都没吃就过来接人,结果发现虞小姐早就有人接送了。 沈述和虞惜虽然是夫妻, 但却是家里安排的,内心强大如沈述,其实也并不确定这份感情的保真度有多少吧。 沈述对于自己不确定、没把握的事情, 从来都不会主动出击。 “需要我去调查一下虞小姐这段时间在海瑞的行程吗?”魏凌适时开口。 出乎他的意料,沈述只是摆摆手,阖眼揉了揉眉心。 他相信虞惜,不会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何况是同在一个公司的。 他不确定的是肖霖的意思。 刚刚那一眼,他多少看出他对虞惜有点想法,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和虞惜的关系。 什么都不清楚,他这么贸贸然过去,要是闹得难看起来,她以后在公司就没法做人了。 人言可畏,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开朗的性格。 桃色绯闻,看似挺香艳的,其实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何况虞惜还是已婚身份。 …… 肖霖这是第二次来首创天玺,不过,这一次他没和上次一样不经意,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 之前没问是因为这和他没有关系,如今却觉得有些异样。 他所停的这一片的户型,显然不可能是一大家子人都住这儿,那就只有是——她自己或者她和另一个人。 虞惜的工资他是清楚的,显然不是买得起这价值近亿豪宅的人。 “虞惜,你有男朋友吗?”肖霖忽然问他,问得比较委婉。 但其实,他想问的是另一个词汇。 虞惜愣了一下,为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下意识摇了摇头。 肖霖也沉默了,喉咙干涩了,过了会儿他说:“虞惜,你……你太单纯了,这个社会上很多坏人的,尤其是坏男人。” 他斟酌了一下,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尤其是对着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让人占了便宜……” 虞惜一开始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渐渐的才回过味儿来。 脸难堪地沉下来,他什么意思啊? 她又不能开口跟他吵,胸口起伏不定。 看她这么生气肖霖就后悔了,只是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我……” 虞惜不想搭理他了,转身就走。 谁知,回头就瞧见了伫立在她身后的沈述,脚步当即停住。 沈述倒是和往常一样,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略略托住她的肩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没吃饭吧?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 肖霖脸色不太好看,目光盯着他握着虞惜肩膀的那只手,脸色变了又变。 他当然认识沈述,沈述的名头,北京没几个人不知道。 但是,像沈述这样事业有成、颇有社会地位的男人,怎么会真的和虞惜认真谈呢? 但他也不能真的和沈述撕,他哥也不会放过他。 “沈先生。”肖霖深呼吸,跟他打招呼。 沈述淡淡对他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跟他深聊的意思:“谢谢你送小惜回来。” 肖霖觉得屈辱,又无可奈何。 以他的等级,确实没这个资格让沈述高看一筹。 不管是能力上还是其他方面。 虽然沈述看着挺客气,看向虞惜的目光温柔又平和,看不出端倪,可随意瞟向他的一眼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冰冷和睥睨。 ——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这个感知让肖霖如鲠在喉,偏偏又不能说什么,他匆匆告辞就离开了。 …… 坐电梯时,虞惜就觉得沈述有点沉默,她犹豫了好久才怯生生地拉拉他的衣角。 沈述驻足,侧头对她笑了笑:“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好。]她很老实地打着字。 “我哪有心情不好?”沈述莞尔,心情忽然就好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看着他、怕他生气的样子,他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好。 虞惜见他忽然又多云转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男人才是! 还发愣,电梯到了,他已经迈步出去:“还愣着干嘛?走了。” 她连忙跟上去。 晚饭做的是杭帮菜,每一道菜都是虞惜喜欢吃的。 这厨子的水平真的可以。 虞惜眼睛微亮,又往盘子里夹了一口糖醋鱼。 “喝点汤。”沈述替她盛了一碗清汤。 别看只是黄瓜鸡蛋汤,香而不腻,入口爽滑,味道特清新。 虞惜又抿了一口。 沈述很喜欢看她吃东西,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虞惜发现他只是看着自己吃,自己都不怎么吃的,疑惑地打字:[你怎么不吃呀?] 沈述说:“你吃吧,我不是很饿。” 虞惜有时候觉得他很奇怪,对吃这种美好的事情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这人,是真不重口腹之欲。 在遇到沈述之前,虞惜难以置信世界上有这么自律的人,对饮食的控制已经到了骨子里,不吃油腻,不吃大荤,不吃甜食,不喝碳酸饮料……而且还每周坚持三天以上的健身活动。 [沈述。]虞惜想了想,打字。 “你说。”他对她微微笑,眼神鼓励。 [你刚刚是不是误会了?] 沈述原本低头夹菜呢,动作稍微顿了一下,抬起眼帘:“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表情实在太镇定,甚至还跟她笑了一下。 虞惜的脸颊登时就红了。 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她为什么会觉得沈述会吃醋啊? 他这样骄傲冷淡的人,怎么会吃醋呢? 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窘迫地发红,低头默默吃起了菜。心里说不上哪里不得劲,但就是有些淡淡的酸涩。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本来也没指望他有多么在乎这段关系,至少,面上看起来相敬如宾就不错了。 …… 虞惜去洗手间后,沈述面上的表情就淡了。 他走到落地窗边,凝神眺望远处。 北京的夜景很璀璨,灯火如织,车流如龙,暗黑的天幕下霓虹闪烁,涌动着流光,有种灯火繁盛的美。 一道玻璃却将这些繁华都阻隔在外,笼在夜的黑暗里。 屋内,寂静无声 挂钟在“滴答滴答”地作响。 屋内暖气太热,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隐隐可以看到他自己的身影,静静倒映在上面。 沈述心里寂静无声。 脑海里,再次浮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肖霖用手语和虞惜交流,她也笑着比划,言笑晏晏,两个年轻人很有默契,就像是天生的一对。 他远远站着,如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他脸色微变,略微沉吟,拿出手机给魏凌发了一条消息:[给我找个老师,我要学手语。] 魏凌果然专业,根本不问原因,只回:[好,我会帮您安排。] [您需要什么时候学习呢?] 沈述言简意赅:[尽快。] 魏凌:[好的,我明白了,找到人就会立刻联系您。] …… 之后一段时间,沈述似乎很忙,有两天都没有回家。 虞惜莫名有一点失落。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恍然地朝窗外望去。 玻璃上朦胧地映出她纤弱的影子。 上面的脸孔是模糊的,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来大致的模样,真的很不好看。 她失神地看了会儿,都有点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这么在意沈述的事情。 她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这样幽怨的自己真的不可爱,她捧着脸摇了摇,决定不去乱想。 正好这个礼拜天要去母校参加校庆,她很快把这件事放下了。翌日出门前,不忘联系了江初意。 “你等一下,我过来接你。”江初意很快就到了,开着她新买的小pl。 对于她的车技,虞惜非常担忧,坐车时手下意识勾住头顶的吊环。 江初意:“……你至于吗?” 虞惜只是笑着耸耸肩。 “对了,你老公呢?”江初意有些好奇地问起,“他没帮你安排车辆?你个豪门太太,居然连辆车都没有,还要我接送,说出去谁信啊。” 虞惜只能笑笑。 其实她挺独立的,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习惯跟别人开口。 何况是跟沈述开口,她私心里不想让他看扁自己。 就当这是很傻很傻的、小小又愚蠢的骄傲吧。 虞惜望向窗外,无声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其实——心里是有一点委屈的。 尽管她不太愿意承认。 校庆会场,虞惜和江初意遇到了不少以前的熟人。 “虞惜,你越来越漂亮了。”有同学说,“以前就记得你的舞跳得不错,怎么今天不上台表演呢?你要是上台,肯定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一个相熟的女同学善意地提议。 虞惜只是笑一笑,摇了摇头。 旁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尖刻响起:“谭静,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周黎比不上她吗?” 虞惜和其余人一道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女同学簇拥在中间的周黎。 她穿着戏服,脸上化着妆,那妆容色彩艳丽,艳丽到甚至有些阴森,投来的目光也是冷漠之极的。 不过,她不屑于多看她,见她看过来就收回了目光,低头摆弄袖子。 周黎是她继父周海和前妻的女儿,一直都不大喜欢她。 大学时,虞惜是外语系的,周黎是含金量最低的艺术系的,一直都觉得矮她一头,这让她一直如鲠在喉。 “难道你觉得她比得上虞惜吗?”江初意满脸困惑地发问。 四周气氛一僵。 周黎脸色铁青,身边的跟班还要开口,她低咒一句“跟这种人吵什么”,转身就走了。 这架自然也就吵不下去了。 “装什么逼啊?”江初意无语。 虞惜拉拉她袖子,摇摇头。 江初意明白她的意思:“没事,我不跟她吵,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你继父舔你妈对你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怪她妈长得不好呗。” 虞惜只是笑笑。 表演很快就开始了,虞惜和江初意坐在第二排的位置。 台上的表演中规中矩,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没断过,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周黎倒是表演得很卖力,一个又一个侧空翻不停。 “像耍猴。”江初意啧啧。 虞惜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在别人表演时说话,这样不太好,影响其他想看的人。 江初意耸耸肩,但也没再说了。 愣神的空当,虞惜回神时却发现四周莫名静了一瞬,像是煮沸的水里被倒入了一盆冷水,瞬间安静下来。 一般这种时候,必然是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压轴人物。 很快,她发现身边人都在往她身后看。 虞惜犹豫一下,也回过了头。 然后她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原本去国外出差的沈述。 男人身着一身墨蓝色西服,姿态闲适地坐在一片校友基金会的代表中间,身边是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正不住侧头跟他说笑,而他,只偶尔淡笑点头,不置可否。 虞惜认出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学校的校长。只是,这位李校长平时不苟言笑,没想到这会儿这么…… 狗腿。 见她望过来,沈述对她莞尔一笑。 虞惜逃也似的抽回目光。可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朝他望过去。 沈述把她的这一系列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等到表演结束,江初意拉着虞惜出去。 另一个女同学凑过来八卦地说:“刚刚和校长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好帅啊。” 说起这个旁边几人就不犯困了,一人连忙抢答:“他你都不知道?不看财经杂志的吗?沈述啊。”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大老板?哇哦,本人比杂志上还好看。” “不是吧,这么年轻?背景很深吧。” “谁知道,不过你看校长那个狗腿的样子,啧啧。” 一些没营养的话,虞惜和江初意找了个借口就从人群里溜了,没多久,在走廊里遇到了正主。 “你看。”江初意用手肘搡她。 虞惜原本正低头,被她一推抬起头。 沈述和离开时一样,穿着那身笔挺修身的西服,只是,这会儿被人堵在过道里。 虽然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虞惜却能感觉到他有点不耐烦了。 “为什么不加我微信啊,沈先生?”周黎仰头瞧着他,有点倔强的模样,脸烧得很红。 “我结婚了。”沈述说。 周黎一愣,一副“就算你不肯加我也不要拿这种事情来敷衍我”的表情。 沈述却不想搭理她了:“借过。” 江初意看得快要笑出声来,拉着虞惜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她喜欢你老公啊,要是她知道那是你老公,不知道什么表情,我忽然就很期待她知道后的表情。” 虞惜:“……” 她还唯恐天下不乱:“要不你回头找个机会郑重告诉她一下?” 虞惜:“……”真的够了! 虞惜和江初意在教学楼底下分开,回头就看到沈述站在不远处的林荫树下等她。 她的脚步不由放慢了。 沈述恰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到她就笑了一下。 虞惜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笑,可一看到他对她笑,一颗心就很没出息地跳起来。 不长一段路,她走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慢吞吞挪到了他面前。 其实她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有很多话想问他,可她本就是个犹豫的人,因为隔着要掏出手机打字这个动作,要说的话就更加犹豫。 沈述说:“先去车上,有什么去车上说。” 伸手牵住了她。 虞惜心里震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抽回来。 她明明还在生气! 可手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好像一瞬间失去抽离的力气,就那么乖乖任由他拉着向前面走去。 虞惜抬头看沈述的背影。 高大、肩膀宽阔,他没有穿外套,那件和西装同色的长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步伐优雅,走在满是学生的校园里也不显得突兀。 反而,更像是一道卓越的风景,引得无数人回头驻足。 虞惜微微用力,拉拉他。 沈述回头,露出询问的神情,因为身高差,人也自然地朝她伏低些。 虞惜抽出手要打字,他却说:“你给我比划就好了,我会手语。” 虞惜怔了一下,试着比划:[你以前不会啊。] 沈述面不改色:“刚刚学的。” 虞惜:[……为什么啊?你对这个有兴趣?] 沈述笑了,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答了。 沈述回头看着她,目光定定,语气轻缓:“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学呢?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他的眼神好像有墨潭一样的引力,要把她一直吸下去。 虞惜心跳快得无以复加,手心都沁出了一层热汗。 偏偏她不是个会掩饰的性子,只能像只呆头鹅似的看着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抬手将她搂入怀里,唇贴在她耳边说:“想我吗?” 虞惜红着脸推拒,人已经被他抱进车里。 车门一关,四周的空间顿时逼仄起来。她还没坐稳,沈述已经压上来,落在她身上的吻像是着了火,前所未有的激烈。 她被迫攀着他的肩头,无力地朝后倾倒,毛衣被推了上去,领带扯歪到一边,丝滑的质地腻着她娇嫩的肌肤,有点冰凉。 心尖儿也跟着无措地颤一下,如夏夜落雨,雨打海棠花。 泥土里翻着花蕊,泥泞而狼藉。 他太着急,被她无意识地抓挠了几下,背脊微疼,动作也是稍顿。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加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她却死活不让他碰了,这还是在外面。虽然玻璃是特质的,据说瞧不到里面,可外面的欢声笑语和脚步声时不时就会传进车里,只隔着一道门,她怎么可能放心。 她太紧张了,他试了会儿放弃了,将她抱起,低笑:“暂时放过你。” 虞惜骨肉匀停,可谓是温香软玉,又被他抱着亲了会儿,好似软成了一团水,他鼻息间的热意将她灼烧得呼吸不稳,她不安地乱动。 沈述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见她不解地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望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自制力特别好?” 他都快疯了,“听话,别乱动。” 男人的眼睛里虽然是带着笑意的,但好似涌动着什么暗流,努力地压抑着,她直觉害怕,再不敢乱动。 见车里没有动静了,魏凌抬手叩叩车门。 “上来。”沈述无甚情绪地说。 魏凌很识趣地一言不发坐到驾驶座,启动车子,往来时的路开。 车很平稳地驰在路上。 虞惜坐在沈述怀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安稳,他手里也不老实,不时捻动一下她柔软的耳垂,微微摩挲。 他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生出的薄茧,有点粗糙,她不适地转动脑袋。 他暂时放过了她的耳垂,手又自若地往下探,她脸颊更红,去捉他的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问她:“不可以摸吗?” 她红着脸,忽然觉得摇头好像不太好,可她也不想点头。 沈述笑了,贴着她的耳廓问:“我是你的谁?” 虞惜瞅他,懵懂犹豫的样子让他更想笑,他继续:“你老公。” “老公不可以摸吗?” 嗓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慵懒,乍一听像是在认真反问,可再听,哪儿哪儿不正经,分明是在调.戏她! 19 晋·江 接吻好不好? 第019章亲密 虞惜路上心情也没有平复, 沈述时不时就会贴在耳边浅笑着跟她说两句。他这人瞧着一本正经,说起骚话来也是一本正经,反而更叫人面红耳赤不能平静。 虞惜脸皮薄, 不好意思看他,偏偏她这样他就越喜欢欺负她。 虞惜莫名想到了一句话“柿子捡软的捏”。 好像挺符合这时候的情境的。 终于到了地方, 魏凌绕到后座替他们开门,她就要下去。 “等一下。”沈述拦了她一下, 从一侧下去。 虞惜还愣怔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已经绕到她身边, 弯臂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瞬间的失重吓得虞惜连忙勾住他的脖子。 沈述低低地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低下头:“虞惜,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虞惜抿了下唇,他已经抱着她进了入户大堂。 魏凌来不及停车,忙过来替他们按电梯开关。 “你回去吧。”沈述吩咐他。 “是。”魏凌垂手站在一旁,等电梯到了,送他们进去才离开。 等电梯的时候,他的手也不安分,拨一下她裙摆上的蕾丝, 又或者轻轻在她腰里摩挲一下, 像是在玩儿。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 他又是一本正经的。 这让虞惜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断他。 不过好在他也没过分,她就没说什么了。 终于到了地方, 沈述却没有放下她的意思,抬手按了指纹锁。 虞惜悄悄拉他的衣角。 沈述看她, 装作没有读懂她眼底的意思,又抱着她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这一次, 他终于大发慈悲把她放了下来。 她刚刚下地,可还没松一口气,人又被他拉到了怀里。他的力道不算重,但就是有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怪她太轻柔,被他拦腰抱住像是轻若无物似的。 沈述单手搂着她,单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笑一声,吻了吻她滚烫的耳垂。 他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个洋娃娃,问她:“你几斤了?是不是背着我节食?怎么这么轻,嗯?” 她连忙摇头,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又比划了一下。 ——他说他学了手语。 她本来也就是试一下,没指望他真的会。 谁知,他看了一下就明白了:“没骗我?” 虞惜继续:[没有骗你,我吃的挺多的。] 沈述抬指点一下她的鼻尖,又捏一下:“但愿。你要是骗我,我就好好地惩罚惩罚你。” 他的语气莫名宠溺,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虞惜耳尖再次滚烫。 沈述低头,高挺的鼻尖和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碰着,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来自她皮肤上的温馨柔软的气息,心里一片宁静。 “出差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你。你呢,想我吗?” 虞惜怔住,没想到沈述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迟疑地望向他。 他眼神真挚,不像是作假的。 “都不给我发一次短信,一个人蹬蹬蹬跟朋友玩去了,小没良心的。” 虞惜:“……”她哪有啊。 而且,凭什么要她给他发短信啊?他不是也没有给他发吗? 沈述似乎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她没说,他还是笑着解释:“这两天很忙,天天都在开会,几乎是脚不沾地,抽空又去学了手语。我这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眼皮都在打架。听说你去了学校,我又赶去看你,我真怕自己下一秒就猝死了。” 虞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是最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而受苦的,心肠天生就很软。 听她这样说,一开始她是半信半疑,可目光触及他的眼睛,忽然又相信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无声无息地在胸腔间流淌。 “你别这样,我跟你说这个的本意可不是让你难过。”沈述苦笑,也有点尴尬。 苦肉计失败了,她没心疼他就算了,反而把她给弄得快要哭了。 “我没事,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沈述宽慰地对她笑笑。 她这才收起眼泪,然后指了指卧室。 他笑:“我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去休息。你要跟我一起吗?我们一起睡觉觉。” 明明是在说盖棉被一起睡觉,怎么被他说得……虞惜又控制不住地脸红。 “不愿意?我抱着你睡不好吗?” 虞惜点点头,又摇摇头,感觉快要被他逼疯了。 沈述不逗她了,再逗她可能真的要挖个地洞立刻钻下去了。 而且他确实也很累,一直强撑到现在。 不过,上床前他还是忍着疲惫去冲了个澡,换了睡衣。他有严重洁癖,上床前必须洗澡换衣服。 头沾到枕头后,那种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席卷而来,沈述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累了。 他顾不上再和虞惜说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虞惜在客厅等了会儿,见沈述没有再出来,好奇地悄悄推开房门,结果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睡颜安详,看来是真的累得狠了。 她把灯关了,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沈述睡着时格外安静,眉宇舒展,原本偏冷冽的骨相也敛去了平日的那几分攻击性。 虞惜看了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眉毛。 原以为他睡得很熟了,谁知他在此刻睁开了眼睛,好笑地看着她:“干嘛?真以为我睡死了?你居然偷偷摸我?” 虞惜窘迫得不能自己,起身就要离开,手却忽然被他拉住。 沈述手里微微用了点力气,她便跌到了他怀里。 隔着丝绸被单,虞惜感觉到冰凉丝滑的触感。沈述的手却很热,贴着她的背脊,那一块地方像是起了火,烙铁般滚烫。 “洗过澡了吗?”他问她,拇指捻动她的唇。 她点头。 “那一起睡。”沈述揭开被子,把她拉进来,也用笼住了她。 两个人,就在这尺寸大小的地方,手握着手,肌肤贴着肌肤。四周安静极了,虞惜睁着眼睛在黑暗里望着沈述,手心有些汗。 沈述单手搂着她的腰肢,困极了,但手里还是习惯性往下滑,虞惜红着脸按住他的手。 沈述笑了笑:“好,我不碰。” 确实也累得做不了别的了。 沈述重新闭上了眼睛,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来。 不过,这次虞惜没敢再去碰他。谁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睡……他一只手还搁在她腰里,触感明显。 她一开始还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后来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后半夜的时候又醒了。 沈述还是抱着她,手里的力道很紧,像是怕她逃跑似的。 虞惜眨了眨眼睛,感觉手有点麻了,但又怕吵醒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用另一只手悄悄揉着。 谁知沈述这时也醒了,发现了她别扭的表情:“怎么了?” 虞惜不好意思说,摇摇头,但沈述还是发现了,连忙将压住她胳膊的手拿开,又好气又好笑:“被我压到了你怎么不说?” 他拉过她的手在掌心里轻轻揉着,不时低头吹一下。 热息拂过她掌心,熨帖着她的脸颊,好像羽毛轻轻擦过她,心里也有些痒意。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这么关心自己,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眼睛其实是有点酸的。 沈述是在乎她的吧? 不然怎么会特地去学手语呢?就算只是为了方便交流,这份心也非常难得了。 毕竟,哪怕是她的父亲、母亲,也不会为了她专程去学这种对平时生活没有任何帮助的事情,他们甚至会觉得浪费时间。 或者……其实她心里一直很清楚,他们甚至是嫌弃她的。 嫌弃她这个哑巴给他们丢人了。 虞惜攥住了沈述的手。 沈述微怔,看向她,柔声问:“怎么了?” 她笨拙地给他比划:[别吹啦,我不疼,你睡觉吧。] 他应该比她累多了。 “没事,我睡眠质量还可以,四五个小时也够了,这会儿我有点清醒了。”他把她更深地搂进怀里,唇贴在她的耳畔,“我现在不困,想做点儿别的。” 虞惜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姑娘竟然还有些不明白,沈述笑了,捏一下她的鼻尖:“你怎么这么呆?” 望见他眼睛里意味不明的笑意,虞惜这才意识过来他的意思,脸烧得更红了,不安扭动起来。 “别乱动。”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脚,半开玩笑,也像是威胁,“别逼我化身禽兽啊。” 她果然不敢动了,只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大概不知道,这样不会让男人心软,反而只会激发男人的兽.欲。沈述以前觉得自己自制力挺好的,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行。 她用这样一双清凌凌的目光望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但他也只能克制着,之前几次他就有感觉,太急了,她都有些害怕他了。 其实他也有点天天怕看见她,他不习惯和人过于亲昵,不远不近是最好的关系。 但其实在工作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她,忙完工作又忍不住马上赶回来。 “接吻好不好?”他问她,征求她的意见。 虞惜倒希望他不要问她,脑袋窝在他坚实的胸口,呼吸不稳,人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拨开她汗湿的头发,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静静洒照在室内,虞惜有种沐浴在柔光中的感觉。昏暗中,沈述的眼睛是明亮的,也带着笑意,吻她的动作很轻柔,但低而沉的喘息,而是一下一下扑在她的脖颈处,让她心惊,她更加不敢动了。 好在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像是品尝一道精致的甜点,奶油娇软而脆弱,稍微粗暴些就会碾碎。 所以,也只是浅尝辄止。 “睡吧。”他拍拍她。 她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认真地去看他。 沈述笑了,也有点无奈,他向来理智,在他人眼里也永远是理智冷静占据上风、值得信赖的人。 什么时候,他在她这儿的信用这么差了? 他手环着她的腰,但想着刚刚压着她的事儿,犹豫一下,又收了回来。 之后便是漫漫长夜。 虞惜第一天醒来,发现都日上三竿了,身边早就没有沈述的身影了。 她吓得连忙坐起来穿衣服,紧赶慢赶地去洗漱,结果还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人急了就容易出错,她脚不小心踩在碎瓷片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动。”沈述适时出现。 虞惜忍着脚心传来的疼痛,乖乖站着没动。 脚下的碎瓷片铺了一地,这会儿乱动,只怕脚心会被扎成刺猬了。 沈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外面的床上:“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 她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她忙伸手擦掉,觉得这样在他面前有点丢人。 其实只是小伤,只是她天生痛感明显,稍微有个小病小痛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不断。 小时候,周黎来周家就常说她“矫情”。 好在周黎跟她妈一起住,不常来,周昊虽然也会抢她的东西,到底是亲弟弟,不会说太过分的话。 沈述打开医药箱给她上了药,又用绷带缠了一圈:“我手艺不怎么样,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他把棉签包好了扔进垃圾桶。 虞惜摇头如拨浪鼓。 这就是一点点小伤,还要去医院。 这得多矫情啊。 沈述仿佛能看出她的想法,手里没客气,拍了一下她脑袋,把虞惜给拍蒙了。 虽然力道不大,但——他干嘛要打她? “受了伤就要去医院,不能因为是小伤就掉以轻心,知道吗?我一个朋友,之前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还以为只是蚊虫之类的,没什么大碍,后来化脓了,那一块地方全割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吓唬她的话。 她果然懵懵地看着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他又有些后悔了,看不得她吓到的样子。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戳穿这个善意的谎言,从衣柜里拿了衣服给她穿上,又抱着她出了门。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他虽然会上药,但毕竟不是专业的,这瓷片有大有小,也不知道他处理干净没有,留在皮肤里麻烦会比较大。 去的是附近的军总医院,挂了专家号,直接走的VIP通道,只需要等两个人就行。 虞惜坐在接待室,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心里想这算不算“特权”。 不过转念一想,这算什么特权?要付比别人多三倍的钱,她瞬间又心疼得不行,觉得还不如去排队呢。 也就沈述,为了节约时间愿意花这种冤枉钱。 这种VIP卡,让她办她还不办呢。不过对于沈述这样时间胜过一切的人,那确实是挺需要的。 护士小姐姐很温柔地替她端来一杯温水,又对她笑笑:“你老公真帅啊。” 虞惜被这么直白的话说得脸烧。 她又不能应,只能捧着那杯水尴尬地对她笑笑。 护士小姐姐又说:“是来孕检的吗?” 虞惜一怔,这下子脸更烧了,像是烫着似的摇头。 “不那么早生也好,现在的年轻人都专注事业。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老公又这么帅,不多生两个真的吃亏了,为国家做贡献啊。” 虞惜已经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好在沈述这时回来,歉意地对护士点点头:“谢谢你照顾我太太。” 然后就把她领走了。 虞惜几乎是逃也似的牵住他的手,离开了这个接待室。 沈述还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她脸颊红扑扑的,再想到现在的护士都挺八卦的,指不定问了她什么,心里好笑,也没戳穿。 专家是个有些年纪的老伯伯,但是,由于面相红润而和蔼、鬓发乌黑,目光炯炯有神,倒不显年纪。 “哪儿不舒服?”他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询问。 沈述替虞惜回答:“脚上受伤了。” 专家说:“我看看。” 沈述弯下腰替她脱鞋子,然后摘掉袜子,再细心地拆掉绷带……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专家一度以为是什么大伤。 然后,当他拆掉最后一圈绷带,托着女孩子白嫩嫩的脚给他看时,他有长达数秒的停顿。 不过,专家不愧是专家,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扶了下眼镜:“什么东西伤的?” “瓷片。”沈述答。 “什么时候伤的?” “今天早上。” 专家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检查了一下伤口,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我给开点消炎药吧。” “给她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我怕伤口感染。”沈述说。 他的语气很笃定,有天生的上位者气势,专家下意识就听从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给虞惜清洗了伤口,又给她上了药。 回去时,是沈述背着她回去的。 长这么大,虞惜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呢,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但又有说不出的欢喜从心底一点一点滋生出来。 沈述的背脊宽厚结实,她靠在上面感觉很踏实,双手下意识地圈着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他的手托在她臀部那么尴尬的地方就好了。 沈述叮嘱她:“以后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她用下巴磕磕他的肩膀,以示自己明白了。 沈述笑:“真乖。” 很简单的一句话,虞惜却听得耳尖生热,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拍完才觉得这动作有些像是撒娇,耳根更热了。 她细细的胳膊还交叉搭在他胸前,这种撒娇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她不好意地把头埋下去。 可又能埋到哪儿去?只能埋到他颈窝里。 她的头发很柔软,有很多细碎的碎发,搡着沈述的脖颈。 沈述觉得有些痒,但是不讨厌,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虽然冬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他系了厚厚的围巾,她把自己裹得像只小粽子一样,人又完全窝在他背上,冷风都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所以,两个人都不冷,贴着贴着反而生出说不出的热意。 隔着大衣,沈述也能感受到后背上压着的绵软,不好提醒她,只能自己忍着了。 到了车上,他才摘下围巾,替她将手套摘下来:“快过年了,过两天我陪你回家去看看你爸妈吧。” 说起来,他也就刚相亲那会儿去过她家,后来实在太忙了,没顾得上,其实挺失礼的。 虞惜一时分不清他是要去虞家还是周家。 沈述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虞叔我经常见,我说的是你父母。” 这就是周家了。 虞惜想起那个狭窄阴暗、不到四十平的老房子,顿觉有些窘迫。 “不方便吗?”沈述问。 虞惜摇头:[怕你不适应,我家实在不体面。] 他都笑了,略弓着身子笑望着她:“那在你眼里,我有多体面?” 虞惜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 下一秒,他已经逐渐靠近她,花瓣一样线条优美而削薄的唇,微微弯成惑人的弧度。 他的动作很慢,热意一点一点输送、灼烧着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反应,也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但是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也没有动。 所以他很快就得逞了,捏住她的下巴,从唇缝边轻轻吻着她,沿着唇线深入、探入,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 这个吻有点儿色.情,虽然是缓慢而轻柔的,可他低沉的喘息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身体酥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勾勾缠缠,彼此的呼吸几乎都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她情不自禁勾住他的脖子,却被他反手按在了座椅里。她怔了下,抬头看他,他又笑着俯身贴近,好像在跟她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虞惜是真不懂他,一本正经的他,还是轻佻挑逗她的他。 迷人又危险,让人想要逃离,但又像是上瘾似的忍不住靠近。 这种感觉很要命。 他们此刻的姿势也很要命,她抬头望着他,他自上而下俯视着,修长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眼睛里有很浅很淡的笑意。 可迷乱间,她又觉得这笑意非常深邃,呼吸也紊乱了。 猜不透。 两人这样对视着,目光在空气里交接,他不觉又勾唇笑了下,靠近她:“还没回答呢,我在你眼里有多体面?” 姿势缘故,她手触到他冰凉的西裤,丝丝滑滑的,莫名心跳加快。 大衣的拉链悄无声息间已经开了,里面是一件针织小吊带,勾着衬裙,很轻薄,是半透明的。 吊带一边被他食指轻易勾开,他将她小小的身体半捞起: “这样也体面吗?” 20 晋·江 青涩地含住他的唇瓣…… 第020章木马 沈述问得一本正经, 手里的动作可丝毫不停,一点也没有客气。 虞惜被他撩拨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的火被勾起来, 不能释放,便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起来。 但想到这是在车上,她又不敢乱动了。 昏暗的车厢里, 脸蛋热得好像闷在蒸笼里。 好在沈述只是吻了她会儿就放开了她。只是,在她松一口气要从他身上下去时,他手掌一捞, 又杀了个回马枪把她捞回来。 虞惜不解地望着他。 他噙着笑,微微抬起下颌:“吻我。” 虞惜还发蒙。 他像是不满意她的迟钝, 手里微微用了点力道, 在她臀上轻轻一拍。 声音不大, 也不痛,但是,这“啪”的一声像是拍在她心里,她脸都涨得通红了,甚至比刚才接吻时还要红。 “伺候你这么久, 连个吻都不肯施舍, 拍拍屁股就走人,小没良心的。”他叹气, 语气带着控诉。 虞惜真的难以置信, 这么一张英俊而寡清的脸,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僵持了会儿,她只好重新爬到他身上, 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分开。 她望着他,似乎是在问“这样可以了吧”。 她瞪他的时候,还有一点委屈。 沈述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她对吻的理解似乎一直都停留在那个阶段,认为碰一下这就是吻。 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好意思。 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继续引导着她:“这样的吻?你是把自己当小学生了还是把我当小学生了?” 虞惜没想到他这样不依不饶。 她咬了下唇,只好勾住他的脖子,青涩地含住他的唇瓣。 沈述的唇有点干燥,更多的是火热,以前都是他吻她,换了她主动,摩挲贴合时那种灼热感就愈加明显。 虞惜呼吸不稳,及时抽离。 他却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虞惜的脚问题不大,但沈述还是逼着她缠了两天绷带。这日她的脚真的毫无大碍了,摘下绷带给他看,像是怕他不信,还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脚白,晃动时白花花一片,因为身体后仰,一字肩领口从一侧滑落了些,露出雪白莹润的肩头。 沈述闭眼揉了下眉心,觉得应该教教她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既然脚好了,那一会儿陪我下去跑步吧,晚点我们去看你爸妈。” 虞惜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她陪他跑步。 沈述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说:“你太弱了,应该加强锻炼。” 她还是不明白。 看她这样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恶趣味忽然上来,俯身缓缓贴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低哑说:“不经C。” 虞惜怔了会儿才回神,心跳地无以复加。 知道他是在调.情,虽然这会儿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是不好意思得很。 而她这种不好意思和害羞,反而助长了他的兴致,让他更想要欺负她。 他的手按在她肩头,指尖玩弄似的勾了一下胸衣的吊带。 “粉色的?”语气很正经,像是真在问她,为什么二十几岁了还穿粉红色的胸衣。 虞惜觉得他就是在欺负她。 分明是下流的话,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丝毫不让人感觉下作,甚至因为他神情坦荡,更有几分风流韵致。 只是她实在受不住这种挑逗,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钻进沙堆里,不去看他,把小小的自己埋起来。 “这么害羞?”他猛地将他捞到腿上,食指去勾她的下巴。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骨匀结明,做着最下流的事都让人觉得风雅。 她脸颊泛着红,眸中晕着水雾,顺着那一丝冰凉往下游走,没入裙摆间,蕾丝如浪花般翻卷开,又如丝绸般堆叠而起。 脸蛋好似红霞,她在他掌中惊得跳动了一下,挟紧了。 “这么敏感?”他拨弄她的耳垂,哑笑。 虞惜装作听不懂,别开脑袋去看窗外的景色。 她一本正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也特别可爱。 沈述在她裙上擦了擦,将她的脸蛋掰回来,又捻动她的唇:“什么味儿?” 虞惜都快疯了,他有时候是真的很过分,而且得寸进尺。 偏偏他的温柔里裹挟着强势,让人避无可避,只得乖乖听从他的份儿。 又逗弄了会儿,他才放过她。 甫一得到自由,虞惜连忙跳了下去,拖鞋都没穿就跑到了门口。 沈述说:“慢点儿,我去换件运动衣。” 虞惜在门口乖乖等了会儿,约莫两分钟后,沈述从更衣室出来。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再移不开了。 见惯了他穿西装、穿风衣的模样,没想到他穿这样一身也这么好看。 纯白色的运动衣,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加清爽,显得更加年轻,虽然看着挺宽松,行走间还是隐约勾勒出精壮的上身和肌肉轮廓。 他走到她面前,拍了她一下:“愣着干嘛?走了。” 虞惜跟着沈述在小区里跑了一圈就有些受不了了,呼哧呼哧喘着气,脸蛋也染得红扑扑的,像是喝醉了似的。 沈述停下来,递给她一瓶水,给出评价:“是真的缺乏锻炼。” 她不理他,默默喝着水。 她知道他嫌弃她体力不支,嫌她娇气,每次都是他迁就她,很多姿势不让试。 不过她又不是故意矫情,有时候是真的受不住他这样索求无度。 而且她最不喜欢后面,觉得疼。 “走了,我们去吃饭,我约了人。”沈述拍一下她的肩膀。 虞惜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小区里他还约了什么人。 “楼上的那个董先生,我大哥的朋友,是做外贸生意的。他手里有很多单子需要翻译,也很缺人,你跟他认识一下,没有坏处。” 虞惜这才明白,他这是要给她介绍人脉呢。 她心里有些欢欣,倒不是即将要得到什么好处了,而是有人这样在意她。 其实,她这些工作跟他那些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跟小儿科一样。难得他不看低,还愿意花心力帮忙。 虞惜很难说清心里这一刻的感觉。 她抬头望向天边,正好看到有一行飞鸟掠过。明明是冬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飞鸟? 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竟有种恰逢春天的愉悦感。 吃饭的地点就在小区里,一家港式餐厅。 老板是小区内某个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开的,会员制,不接待外人,所以地方也选得挺偏僻,在一处藤蔓掩映的角落里。 虞惜在沈述的牵引下走到角落的一处餐桌旁。 那里已经坐了一对夫妻,男的四十出头,模样儒雅,戴一副银色圆框眼镜,女的微胖,虽不是很美,笑起来颇有亲和力。 “这是我太太。”沈述给二人介绍,亲自替虞惜拉开座椅。 “沈太太真是美丽。”董太太和气地恭维,看得出是发自内心。 董先生也对她和善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看在沈述的面子上,或者是沈述来之前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一直跟她说话,似乎知道她不会说话,只是微笑示意。 这让虞惜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 期间是沈述一直在跟他们说话,又不忘替她添菜、倒水。 既不让她处于被询问的浪尖上,也不会太受冷落。 恰到好处的分寸拿捏。 他跟他们聊的也都是事业的事儿,只是,看似是在聊事业,时不时还是往翻译这方面引。 虞惜悄悄打量他,发现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心里有点愧疚,用筷子替他夹了一只虾。 沈述怔了下,笑望着她:“谢谢。” 他举起筷子慢慢吃了。 虞惜还以为沈述不会吃虾呢,果然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他不但会吃,而且都不用剥,吃完吐出的虾壳居然是完整的。 她实在是震惊了,她从小吃虾吃到大,都没有这份功力。 “沈先生和沈太太很恩爱。”董先生压着笑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 沈述微笑不语,也没有解释。 后来让她和董先生加了微信,董先生显得非常热情:“我看过沈太太翻译的资料,真是精准,比我之前找的那些人都要专业,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虞惜不好意想地笑笑,又跟他握了一下手。 目送两人离开,沈述起身:“走吧。” 虞惜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沈述腿长,走路虽然都是优雅而漫不经心的,虞惜还是得多跨一步才能跟上他。 她有点跟不上了,脑子也没有怎么过,竟然把手插入了他的掌心里。 沈述愣怔回头,奇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她本来还算镇定,他这样望着她,她的脸又烧起来。 原本想要抽离,结果他手里收紧,不让她逃了。 “招惹了我,就想逃跑?这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虞惜垂下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 …… 虞惜和沈述是晚上5点去的周家,去之前,虞惜给杨继兰发了消息。 杨继兰过了两分钟才回复她:[你老公也来?路上小心,我让你爸去多买两个菜。] 虞惜乖巧地回了个“好”。 其实杨继兰小时候并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和虞沉长得很像。 而她和虞沉……虞惜不是很明白他们的关系。 看似都很讨厌对方,但杨继兰每次去找他,虞沉又会帮她的忙。帮过后,两人又像是互相嫌弃一样,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他们好像都很讨厌彼此,都看不惯彼此身上的那些习气。 因为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过最美好的对方。 所以,才更加讨厌现在的对方吧。 周海和杨继兰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小区,小区的绿化不太好,草坪有一大半的地方都是秃的,有些地方是被人为踩踏出来的,有些地方则是时间久了风化了。不过,物业显然没有一起修缮的想法。 多少钱的物业费代表了什么等级的服务,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 进入单元楼,走在狭窄昏暗的楼道里时,虞惜是真的不好意思,回头下意识看向沈述。 沈述西装笔挺,儒雅矜贵,连脚上的漆皮鞋也锃亮得一尘不染。 和这个脏污廉价的老小区楼房,实在格格不入。 她脸上因为窘迫还有些烧红。 好不容易走到四楼,虞惜抬手敲了敲门。 杨继兰很快出来开门,看到沈述,欢迎地笑了笑,但神色还是有几分拘谨:“快进来吧。” 周海和周昊都在,一家人上了桌。 客厅本来就不大,这会儿显得更加拥挤。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堪堪坐了五个人,因为原本只有四把椅子,沈述只能在虞惜旁边加一把椅子,更显得局促而尴尬。 周海笑着欢迎了几声,沈述也礼貌点头了。但他身上始终有种矜傲淡漠的气场,和这个地方……实在不搭。 周海的笑声就显得更加窘迫,然后也渐渐淡了下来。 虞惜忽然无比后悔,觉得不应该带沈述过来。 虽然沈述看着没什么架子,也在努力找话题,但双方的文化水平、见识、阅历显然都不是一个等级,没话找话只会更加尴尬。 就连平时向来滔滔不绝话不断的周昊,也基本只是闷头扒饭,变得格外沉默起来。 一顿饭吃成这样,实在是…… 当然,更尴尬且出乎意料的是,门这时被人敲响。 周海念叨着去开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虞世京。 他咳嗽一声,朝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说:“夫人,首长找你。” 杨继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周海的脸色难看极了,好似猪肝色。 …… 虞惜没有等杨继兰回来就和沈述告辞了。离开时,她只觉得松一口气。 见她低头望着脚下的路缘石不说话,只是认真数着。 沈述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细心地替她系上。 虞惜怔了下,回头,跟他比划:[你不冷吗?] 沈述摇头。 见他还在微笑,她心里就越是内疚:[对不起,我好像不应该带你来这边,好尴尬啊。] 沈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惜:[以后还是不带你来了,我家的情况挺复杂的。] 而且,明显就不是一个社会阶级的,强行杵在一起太尴尬了。 沈述恐怕平时没有在这么小的餐厅里吃过饭吧。 见她还懊恼着,沈述失笑,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在自责什么?不提这个了。坐过旋转木马吗?我带你去玩。” 虞惜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她对这个很感兴趣。 但是,很快她又犹豫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那都是小朋友玩的吧?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别想这么多,走。”沈述拉了她的手,“我记得前面就有一个公园,我小时候带我妹妹来过。” [你还会带妹妹来玩旋转木马?]虞惜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沈述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吧? “我妹妹很调皮的,你上次也见过了,从小就不乖。小时候我盯着她写作业,她死活不肯,我只能连哄带骗的了。”似乎是想起好玩的事情,沈述还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从单元楼里出来时,迎面撞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羊绒裙的女孩。她正低头发消息,挺不耐烦的模样,擦肩而过时,忽然顿了下脚步抬起头:“……虞惜?” 目光却落在沈述身上,眸色变幻不定。 虞惜料想她想问候的是沈述。 只是此刻沈述牵着她的手,所以不大方便问吧。 虞惜对周黎点了点头。 她们关系一般,甚至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 周黎的妈妈和杨继兰关系更是恶劣。 “认识?”沈述望向虞惜。 虞惜点头,跟他比划:[我爸和他前妻的女儿。] 沈述了然点头,没发表什么评价,只对周黎淡淡点了下头。 周黎看不懂手语,神色变幻不定。 想起沈述不久前毫不犹豫拒绝她的求爱,以及对他说的那句“我结婚了”,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当时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 夜深了,老胡同很少有灯,隔十几米才有一盏。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侧脸染上了淡淡的橘色,好似有一种温暖的气息。 而他回头望着她时,眼睛里只有她,唇边的笑意也都是给她的。 这种温暖让她无比眷恋。 可能是四周太过安静,也可能是昏暗的夜晚给了人无限的勇气,她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变得很慢很慢。 沈述发觉她没有跟上来,连忙停下来,在前面路口等着她慢悠悠走上来。 他唇角有笑意,揶揄的样子:“虞惜,你走路怎么还是这么慢?要不是我时不时就停下来看一看,真怕你走丢了。” 她抿着唇,却没有笑,只是那样望着他。 沈述脸上的笑容也收起了,不是很明白地望着她:“怎么了?”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事实上,只是她那颗心一直不停地跳,所以动作就有些迟缓。走到他面前后,她仍是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啵”了一下。 可因为太过慌乱,脚下还趔趄了一下,只是堪堪够到了他的下巴。 沈述楞了一下,手里还下意识扶住了她。 亲歪了的虞惜,做坏事都没有得逞的虞惜欲哭无泪。 望着他眼底逐渐积攒起来的笑意,还有那副啼笑皆非的样子,她懊丧地心情快要跌到谷底了。 她不能干坏事,真的不能干坏事。 她这样的老实人,就只适合做老实巴交的事情。 虞惜正低头懊恼,沈述一只手已经搭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她微怔抬头,他已经轻轻俯下身,轻吻她的面颊,然后缓缓游移到她的唇上。 虞惜下意识屏住呼吸,跟着他的节奏,只是当他更狂乱地索取时,也伸手抵住他下压的肩膀,脸颊绯红。 沈述低笑,将她垂落的发丝拨到肩头:“放心,我不做别的,这是在外面。” 她已经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好了。 虽然他解除了她的担忧,可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她也是不好意思的。 后来沈述拉着她去尽头的公园。 旋转木马还在转动,买票的小贩却已经拄着脑袋半梦半醒了。场地中,空无一人。 虞惜却了松了一口气,因为旋转木马大多时候是小朋友来坐的。 沈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笑着说了什么,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张票。 虞惜下意识接过来。 “走吧。”他宽大的手掌牵住她的小手,拉着她走向入口。 买票的已经将机器暂停了。 沈述率先跨上去。 这台阶不算高,对于身高腿长的沈述来说,可以说是如履平地。他却还是回身躬身,将手递给了她。 虞惜将小手递到了他的掌心,就见他指骨修长的手甫一收拢,手中很有力地、轻轻松松就将她拉了上去。 她上去时还稍微趔趄了一下,不过他恰到好处地扶住了她的腰肢。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调侃似的偏头看她,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里。 虞惜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总感觉他是在调侃她做事马虎。 她稍微挣了一下。 沈述笑着松开手,任由她自己磕磕碰碰地爬上了小木马。 他没上去,而是站在小木马下面,将一只手搭在她腰里,微微扶正:“小心一点。” [你够了,这又不是真马,我怎么会摔跤?]她气愤地跟他比划。 沈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骑真马?我改天带你去。” 虞惜:[我不会。] “我教你。”说完他又皱着眉头贴近她,似乎挺困惑的样子,“可是,你要怎么谢我啊?教会你那么多,欠我那么多,你拿什么还啊?” 他的目光可太不正经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知道他就是在故意调戏她,明明两个人也算很熟悉了,可她还是会觉得赧然。 她默默移开目光,抱住小木马的头,不搭理他。 沈述却饶有兴致地又靠近了些,声音低醇:“真是个小没良心。我说着玩的,又没让你真还,一句话就试出了你的真心。” 虞惜觉得他就是欺负她迟钝又不能说话,所以才可这劲儿欺负她,还乐此不疲。 见她不搭理他了,他也见好就收,不逗她了。 小姑娘看着温软好脾气,真的生气了,也不太好哄,凡事要适可而止。 音乐响起来,她坐着的小木马开始上下起伏,底下的转盘开始转动,四周的景物光影般在面前晃动起来。 沈述小时候就觉得这小木马挺像八音盒,人和木马就是八音盒里的装饰,看外面是新奇的,殊不知,外面人此刻看在坐木马的他们也是纳罕的。 真好,陪着她当了一回小孩子。 沈述微微挑眉,随意一瞥对上那小贩古怪的神情,料想对方肯定在腹诽他瞧着人模狗样像个精英,却为了泡妞在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他也只能苦笑,暗暗摇头。 谁让她喜欢呢。 算了,只要他不觉得丢人,就没人能觉得他丢人。 21 晋·江 沈先生很喜欢虞小姐?…… 第021章温馨 年节前的工作总是格外忙碌, 虞惜也不例外。 这几天她几乎被繁重的书面翻译工作压垮了,礼拜六还有个会展活动,她、徐微微和柳萍萍都被点名前往。 出行那天,她们是坐公司的车。 只是, 车辆有限, 到了虞惜位置都满了。 “要不你跟孟夏他们挤一挤?”车门半开, 徐微微从里面探出脑袋, 迟疑地提议。 说完她脸色就有些尴尬。 虞惜的脸色也很尴尬。 孟夏算公司的高层, 她跟那帮领导挤一起算什么事儿啊? 正犹豫,旁边驰来一辆长面包。 后排车门拉开,虞惜抬头就看到了肖霖那张冷漠的脸:“上来吧,我这边多一个位置。” 犹豫犹豫着没有动。 其实那天闹得很不愉快的。 她又不傻,肖霖走之前的话也琢磨明白了,觉得她是傍了什么大款才住得上那样的房子。 她一开始是很愤怒的, 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走了, 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可怄死了。 原本想要发消息给他质问两句,但是一想, 他们又不是什么关系, 她干嘛要给他解释。 先不说解释了他信不信,也没那个必要,倒显得她心虚似的。 而且她也不擅长跟不熟的人交流。 后座都有人催促了:“磨蹭什么呢?” 虞惜只好垂着头钻上去。 肖霖下意识将手递给她, 结果小姑娘身形一顿,却看也没看自己扒拉着旁边的车框上来了,都没看他一眼。 她还一只手扶着裙裾,故意避开了他,挨着旁边一个女领导坐了。 肖霖:“……” 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说不上是失意还是什么,心里挺不得劲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其实那天他挺后悔的,尤其是在看到沈述出现后。 沈述这样的成熟男人,要骗一个小姑娘太简单了,何况就算不用骗,也有大把的小姑娘上赶着。 虞惜这种内向又单纯的女孩子,很容易相信别人…… 肖霖心头沉重,心里也对沈述不齿。 他和沈述有过几面之缘,都是在他哥那儿,印象里是个持重矜淡的人,有时也从老一辈的人里听到对他的评价,大多是“做事牢靠、人品贵重”之类的正面评价。 他嗤之以鼻。 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这家伙的真面目。 一路上,虞惜都刻意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后座挺宽的,加上她体型又娇小,所以也不特别明显。 肖霖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闷得慌,几次想要开口跟她说点什么,但都打退了堂鼓。 到底是面子上过不去。 到了会场,虞惜也远远地避开了肖霖。 她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人家瞧不上她,她干嘛要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之前积攒的对这人仅有的一点好感,早在这两天消磨殆尽了。 这人,到底还是眼高于顶,到底还是大少爷脾气,断章取义、瞧不起人。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饿死了。”徐微微小声嘀咕,悄悄拉虞惜的衣角。 虞惜也垮下一张脸,对她叹了口气。 刘萍萍在虞惜另一侧说:“就是,能不能先让我们吃饭啊?听说合作的甲方爸爸也要过来,怪不得要这么磋磨我们。拜托我们是干翻译的,又不是站桩……” 见前面走来一行人,她忙收住话,站直了。 虞惜诧异,循着她目光望着的地方看去,意外发现了被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的沈述。 虽然他穿的是最普通的正装西装,颜色也没什么出挑的,但就是能让人在人群里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唇边的微笑也是如春风般醉人,堪称鹤立鸡群。 虞惜有点意外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儿,但看到他,心情忽然就好起来。 沈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望来。 两人的目光远远对上,他勾唇对她笑了下。 身边还有其他同事呢,虞惜连忙别开视线。 “啊啊啊他是不是在对我笑?沈总笑起来太好看了!”徐微微抓着虞惜的胳膊说。 柳萍萍:“你别自作多情了,他看的明明是我!” 徐微微:“滚你丫的,是我!” 虞惜莫名觉得乐,唇边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只是,过了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肚子是真的饿,有种空落落一片正在灼烧的钝痛感。 她秀气的眉毛皱起来,躬身按住了肚子,轻轻揉了揉。 她也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 这时,孟夏却领着一队工作人员走过来,笑着对他们说:“合作方赞助了午餐,快吃吧,算你们运气好,吃完再开工。” 虞惜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盒饭,打开后却愣住了。 她的这份盒饭菜量要比别人都要多,她悄悄朝旁边的柳萍萍去看,虽然也有菜有肉,看着就和她这份的规格不太一样。 虞惜吃着吃着,还在底下发现了几块小排骨。 吃完以后才看到,盒盖里还压着一张小纸条。 她放下盒饭,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打开。 熟悉的笔记,一看就是谁写的:[让我猜一猜,你这个小迷糊是不是等全部吃完才看到这张小纸条?饭菜还合胃口吗?太瘦了,多吃点^-^] 虞惜:“……” 沈述居然会给她发颜文字? 她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他写的了,可他的笔记没有那么容易模仿。 她好像又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虞惜把纸条在手心里捏了又捏,唇角止不住地又往上提了提。 这场翻译孟夏几人是主角,她就是后备的,陪跑了大约几个小时,终于结束。 可她还要留下来和柳萍萍等人一道收拾会场的垃圾。 渐渐的,场馆内的工作人员和嘉宾逐渐散去,就只剩下他们寥寥几人。 “我们比清洁工还不如。”柳萍萍感慨,“钱拿的没人家多,还要收拾垃圾,累得跟狗一样,回去没准还要挨训。” 虞惜递给她一个“谁让我们是公司底层呢”的表情。 这时,有人在半开的门口站定,抬起手敲了敲门板:“打扰一下,我找一个人。” 距离门最近的是徐微微,愣怔抬头。 沈述穿的还是刚才的那一身雅灰色西装,身形修长,气质斐然,只是一个抬手叩门的动作,尽显潇洒。 徐微微有那么会儿说不出话。 不是没有见过这位中恒的BOSS,但也只是远远见过,她们这种层次的人是没有资格跟他对接的。 被她这样失礼地盯着,沈述也只是失笑:“怎么,我脸上有花?” 徐微微回神,忙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忽然想起他说要找人,忙又改口,“您找谁?” 沈述的目光掠过她,在会场内逡巡,很快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他对徐微微客套笑笑,径直越过了她。 在徐微微和柳萍萍诧异的目光里,缓缓停在虞惜面前。 虞惜已经站直了,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下班?”沈述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包。 虞惜点点头,又摇摇头,跟他比划:[下了,整理完这些我就走。] “我帮你。”然后,他真的卷起袖子,弯腰和她一道收拾散落一地的纸屑、垃圾。 不止虞惜看呆了,徐微微和柳萍萍也看呆了,一时无法消化脑子里此刻的信息。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对两人说,“我是虞惜的丈夫,沈述,请多多关照。” 两人像是被雷劈了,在原地回不过神。 这句话,不下于投下一个核.弹。 这也太不真实了…… 甚至有种此刻是梦境的感觉。 虞惜?沈述? 一个是这家普通的翻译公司的底层小社畜,一个是业内Tp风投公司的大老板、京圈有名的商业巨子。 这两人能凑一起? 一种荒诞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她们心里。 被她们这么盯着,虞惜也浑身不自在,好在下一秒她就被沈述拉走了。 [你怎么来了啊?]虞惜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你好像不欢迎我?”沈述挑眉。 [那倒没有。就是太突然了,我同事都看到你了。] “我很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了,只是……]她比划了一下,可惜内心的感受很难用肢体动作比划清楚。 “别想那么多了,知道又怎么样?难道还会影响你的工作?” [那倒不是。] “那就得了,别想那么多。快过年了,今天我正好有空,我们去逛超市吧。”很久以前他就看出来了,她很喜欢逛街买东西。 只是,工资就那点,她逛街时都很抠搜,比如买牙膏,要对比好几个品牌才能选出最便宜的那个。 他觉得这样认真筛选的她特别可爱。 他有时候工作太累了,会忍不住停下手里的事儿看着她,看着她为着一点小事趴在那边发呆,耗费着自己贫瘠的脑细胞思索着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喜欢和虞惜在一起的感觉,没有道理。 和她在一起逛超市,哪怕只是随便逛逛,也是很有意义的,甚至比做完一个大单还要让他身心愉悦。 走到门口,虞惜忽然挣开他的手:[我差点忘了,初意让我替她买这边的琉彩胶带,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朝路边的商店奔去。 “慢点,你慢点——”沈述语气低沉,声音里带着一点儿责备和紧张,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看到她蹦蹦跳跳进了路边的小店,在一个个货架间茫然地逡巡,他忍不住失笑摇头。 “沈先生很喜欢虞小姐?”魏凌走到他身边笑道。 沈述笑而不语,过了会儿,忽然问他:“你有爱过什么人吗?” 魏凌皱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贫苦人家出身,父母自小离异,甚至一度辍学,是沈述资助他读完大学,进而平步青云。他有能力,有远见,功利心重,唯独缺乏真情。 沈述微笑起来,抬头望向天边一抹疏淡的斜阳,说:“如果你像我这样拥有太多,从小就浸淫在纸醉金迷里,前半生勾心斗角、征伐商场,已没有什么更值得期待,你也会像我一样,向往简单平凡的温馨。” 22 晋·江 这么不禁逗? 第022章肖霖 虞惜很快就买了东西出来, 一边提着东西一边给江初意发短信,都没注意沈述走到她面前了。 她一头撞了上去, 好在沈述马上扶住她:“小心一点。你都不看路吗?” 虞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 笨拙地比划:[我给初意发消息。] 沈述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手在她后背微微推了下,虞惜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车。 魏凌给他们开车, 一路无话。 虞惜悄悄打量前面人, 心里很奇怪,沈述明明有司机,为什么总是喜欢用魏凌。 人家给他干活就算了, 还得充当司机?看来这份工作也没那么好做。资本家, 还是喜欢压榨人。 “你在心里嘀嘀咕咕什么?”沈述似乎发现了她在开小差, 忽然伏低了望着她。 虞惜心里有鬼, 还真的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摇摇头:[没有啊。] 沈述淡淡说:“你大概不知道, 你每次在心里面编排我的时候, 就是这种表情。” 虞惜:“……” “下次别表现得这么明显。”他好整以暇地跟她说, 语气幽幽的。 虞惜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看他了。 她好像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好买什么了吗?”沈述似乎很喜欢跟她说话, 哪怕她不能说话,只是跟她说些日常, 看着她跟他比划, 心情也会很愉悦。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太无聊了, 但就是想这么做。 他向来秉承时间就是生命,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时候在书上读到“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他嗤之以鼻,觉得都是后人编撰出来的, 哪有这么愚蠢的君王?现在虽然也不认同,但似乎有些理解了。 虞惜很诚实地摇摇头,表示她没有想好。 “买点糖果吧?”沈述说完想了想,提议,“不过超市里的糖果不大好。”他跟魏凌说,“去喜家。” “好的。”魏凌恭敬应声,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去的是一家专门售卖糖果的店铺,各类包装都非常精美,除了糖果还有各类小饼干。 虞惜拿起一根超大号棒棒糖,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奇异地发现这根棒棒糖比她的脸盘还大。 沈述看得好笑,接过棒棒糖也低头看了看,然后手里微微用力,用那根棒棒糖敲了敲她的额头。 虞惜吃痛,摸着额头瞪他。 “打的就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虞惜:“……” 他们选了很多很多的糖果,沈述刷的卡,不过都是虞惜挑的东西。她选的都是包装很好看的糖,五颜六色的琉彩糖纸最多。 沈述看了看,都是水果糖:“你喜欢吃硬糖?” 虞惜神秘地笑了笑,见他不是很理解地挑起眉,她才不好意思地比划:[软糖容易粘牙。] 沈述绷不住笑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因为买得太多,虞惜一只手提不动,逞强走了几步,又回头把袋子赛回了沈述手里。 沈述低头看看左右手分别被塞满的沉甸甸的两个袋子,默了那么会儿。 因为他这片刻的沉默,让虞惜又不好意思起来,出于道义考虑,她又犹豫着伸手要拎回来。 “真要不好意思,刚刚就别塞给我,现在就算了。”沈述已经拎着袋子往前走。 也没两步路,他把袋子塞进后备箱就回去牵了她:“愣着干嘛?走了。” 回去都晚上九点了,可能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的原因,虞惜昏昏欲睡,刚进门就脱掉了外套倒入沙发里,眼皮沉沉合上。 沈述将脱下的外套挂到一边走过去,将她捞起来:“还没洗澡呢,小懒虫。” 她摇着头,她现在只想眯一会儿。 “那我抱你洗?”沈述波澜不惊地提议。 虞惜顿时清醒了几分,继而就是惊吓。 沈述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她的鼻尖,认真问她:“怎么这么不禁逗?” 虞惜拨开他的手指,觉得他腻烦。 “嫌我烦了?”沈述单膝插入她腿间,半跪在她面前,又捏起她的脸,“说你小没良心的,真是一点没说错。现在不怕我了是吗?” 她脸颊微红,挣开他的钳制,裙摆下,两条白皙的腿儿微微晃动,不去看他。 她心里有鬼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比如——晃腿。 沈述又掰过她的脸,让她仰头看着自己,感慨:“看来以后不能对你太好,真是上房揭瓦。” 她拍开他的手,这下子是不困了,站起来就要溜。 沈述适时地抓住她的手,但没有用太大的劲儿,手掌微拢,任由她滑腻无骨的小手在他掌心缓缓滑过。 虞惜觉得这很色.情,充满着某种欲拒还迎的挑逗。 而且,总感觉像是她在摸他似的。 她飞快抽回手,跑进了洗手间。 年前的事情很多,之后几天虞惜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跟着孟夏出差,往返各地,沈述也去了洛杉矶。 这日她忙到夜深了才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止是寂寞,还有些害怕。 她把屋里的灯全都打开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目光下意识在各个房间紧闭的房门口打量。 她拿出手机,忍不住给沈述发消息:[我总感觉家里有人。] [沈述,我好害怕。] 沈述彼时在开会,某董事的话正讲到一半,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他将手机捞起来看,飞快打字。 那董事下意识就停下来了,看着他。沈述眼也未抬,手里动作不停,说:“你继续。” “……刚刚我说到……” [笨蛋,门里门外都装了监控,怎么会有人?] [实在怕的话,我开完会把音频打开,晚上我们连麦睡觉,好嘛?] [嗯嗯。] [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乖,先去洗澡,然后我们一起脱了衣服睡觉觉。] 虞惜的脸又烧起来了。 跟他聊了两句,那种一个人的恐惧感才稍微冲淡了些,她飞快去洗手间洗澡。 手机没有挂,因为她实在是害怕。 那种被他听到的羞耻感,也只能忍了。 另一边,沈述已经开完会议回到总裁办休息了。 室内很安静,另一边哗哗的水声就更加明显、清晰。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也能想象到温热的水流滑过凝脂般的皮肤,没入迷人的风景里。 他觉得身体有些僵硬,闭眼,食指关节抵住眉心揉了揉,松缓了一下酸乏感。 听着这声音,文件有些批不下去了。 他将钢笔抵在指尖转了转,食指叩了下桌面。 秘书推门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觉得挺诧异。 “江总,这是SE那边发来的,您过目一下。” 沈述第一时间调了静音,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淡淡应了声好,从她手里接过文件:“你出去吧。” 秘书虽然心有疑惑,还是很恭敬地退出去了。 那边,虞惜已经洗完了,换了件吊带窝到被子里,给他打字:[我把门窗都关好了,窗帘都拉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觉得好害怕。] 沈述看着屏幕上的字,一个都没有落下,笑:[老公陪着你的呢,怕什么?] 虞惜:[你发语音吧。] 沈述不禁笑了笑,却仍是打着字:[想我了?想听我声音?] 她没好意思答。 沈述:[那你怎么谢我?] 虞惜:[?] 沈述:[凡事讲究有来有往。] 见她还呆呆地不回,沈述笑了笑,语音通话又接通了。 虞惜按了绿色按钮。 下一秒,沈述低沉磁性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廓里:“总不能我单方面付出吧?一点儿奖励都不给?我们做生意的,讲究有出有进。” 虞惜打字:[资本家!] 隔着屏幕,似乎可以想到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沈述轻笑,漫不经心道:“有没有乖乖睡觉?” 虞惜打字:[已经躺下了。] 沈述:“真乖。”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带着一点儿引导,虞惜下意识就听从他的话。 虞惜:[想睡觉了。] 沈述低哑的声音带着诱哄:“那躺下,我抱着你,亲了亲你的额头。” 虞惜脸颊通红,打字:[你不正经。] “为了让你更好地睡觉,给你表演单口相声呢,你还嫌弃?”他的语气听上去相当受伤,幽幽道,“那挂了。” [不要!] 沈述笑了,语气却不紧不慢:“那应该怎么办?” 虞惜红着脸:[老公。] 沈述:“就这样?” 虞惜:[老公,想你。] 沈述:“乖。” 虞惜:[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我真的睡不着。] 沈述惯着她:“想听什么?” 虞惜:[温馨一点的,要温暖,比较催眠那一种。] 沈述低笑:“要求还挺多。” 虞惜的脸又烧红了。 沈述却不逗她了,可能是觉得真的很晚了,给她讲起了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美丽的城堡,城堡里住着……” 沈述的声音好似有魔力,说着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虞惜惊觉已经快8点了。 她吓了一跳,紧赶慢赶地爬起来洗漱,牙刷到一半才想起来,她已经放假了。 她马上松一口气,动作也慢下来。 等洗漱完去吃早饭时,她才发现沈述给她发了短信:[早上9点的飞机。上午还有事儿,我先去公司。下午一起吃个下午茶?] 虞惜对于吃下午茶这种浪费钱的“精致事儿”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和沈述一起吃就不一样了。 她回“好”。 吃完早饭,她接到孟夏电话,有一份她之前的重要资料不见了,让她去一趟海瑞。 虞惜回了个“好”,打车到了公司。 徐微微和柳萍萍都在,瞧见她,像是瞧见什么稀罕物什一样。 虞惜脸皮薄,被她们看得浑身不自在。 “跟我们说说,你怎么跟沈老板结的婚啊?”柳萍萍拉她。 “是啊是啊,我到现在还回不过味儿来,感觉像是做了个梦似的。”徐微微也说。 虞惜尴尬,只好打字:[相亲认识的。] 两人沉默了会儿,都是一阵惊呼。 一人说:“我怎么就碰不到这种好事呢?” 另一人感慨:“像听故事。” 虞惜只好笑笑,有些不自在的同时,又有些微妙的自得。 沈述在男人眼里,是想高攀都攀不上关系的那一类,在女人眼里,是晚上梦境里的常客,但也仅限于做梦。 将资料找回来送回给孟夏时,虞惜就准备回去了。 “虞惜。”下楼梯时,后面有人叫住她。 她诧异回头,看到了多天不见的肖霖。 他还是惯常的冷脸,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以前虞惜挺怵他的,自从那事儿之后,那点儿惧意没有了,可讨厌还在,甚至更甚。 她本能地想要绕开他,但这段路就这一条道,这会儿转身就走也太明显了。 明显到——她可能是不想在这儿混了。 虞惜只好停在原地,等着他先过去。 肖霖走到她近前,却说:“我跟你聊聊。” 虞惜诧异地抬头看他。 没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不过上司发话,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 写字楼后面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园,不大不小的胡同里飘着飞絮,不知道是从哪个院墙里飞出来的。 虞惜伸手拂了几下,目光去看前面的肖霖。 他单手插兜,背影看上去很高大,宽阔挺拔,气质偏冷硬。就像他有些凌厉的五官一样,不说话时,能吓到小朋友。 虞惜不知道他要跟她说什么,可走了这么一长段路了,她实在有点忍不住了,心情也有些烦躁。 好在这时,肖霖终于在一棵槐树下停下,回头看她:“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听,但是虞惜,我还是想要诚恳地建议你,你和沈述是没有未来的。” 虞惜愣住,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还是把她和沈述的关系往那种地方想了。 不过也是,在他这样的大少爷眼里,自己恐怕根本不是值得认真的那种女孩子吧。 心里犹如吞了一只苍蝇。 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解释,他们也根本不熟,正好这时她又收到了沈述发来的短信。 虞惜连忙掏出手机看去。 沈述:[我到了,你在哪儿?] 他之前说要先去公司处理事情,没想到还专程赶过来接她。 虞惜心里熨帖,原本脸色很难看,这会儿又多云转晴,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 她飞快地捧着手机打字:[我在楼下买东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沈述:[好,还是之前那棵树下,我等你,不见不散。] 虞惜:[嗯。] 肖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扎眼得很。 “沈述给你发的消息吗?”其实他不想这么问的,总感觉像是质问,有种别扭的醋意。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他有几分是为了虞惜好?有几分是不甘心? 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自己看上的女孩,没想到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偏偏对方是一个他奈何不得、哪儿哪儿都比不上的男人。 虞惜觉得肖霖莫名其妙,收起手机时,脸上的表情也落了。 可目光落在肖霖脸上,她一颗心又跟着颤了颤,有点害怕。 肖霖这会儿的眼神有点吓人。 他还堵在她前面。 虞惜觉得跟他商量一下比较好,她本就不擅长跟人撕逼,于是比划:[这是我的私事,肖总。我还有事情,回头再跟你说吧。] 连句道别的话都如此敷衍。 肖霖心头像是哽了什么,上不来也下不去,不得劲极了。 虞惜见他不吭声,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肖霖却忽然伸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虞惜吓了一跳,愕然地望着他。 肖霖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也很冷,似乎是在纠结,但过了会儿就坚定起来。他说:“沈述那种男人,不会跟你认真的,你还不如跟我在一起。至少,我是真心喜欢你,我……” 一声淡淡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虞惜回头,看到沈述静静站在胡同口,下意识往后站了一步,和肖霖拉开距离。 “没打扰你吧,肖先生?”沈述徐徐一笑,表情镇定,似乎没有一点撞破被他背后编排的愤怒。 反观肖霖,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脸上阵青阵白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沈述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却倏然锐利起来:“但是肖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在我老婆面前说她老公坏话,这可就不太道德了。” 他的语气太平淡,可其中的含义却让肖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信息量实在太大,如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沈述虽然神色淡然,气势上却稳稳压过了他一头。除了本身的阅历和久居上位的气场使然,还有他此刻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缘故。 他一步一步走到肖霖面前,告诉他:“如果你继续骚扰我妻子,我得约你大哥聊聊了。你也不希望这样吧?你是成年人了。” 最后一句话,好像往他脸上重重打了一个巴掌。 肖霖从来没有如此耻辱过,可偏偏无从反驳,无法反驳。 他的掌心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脸上阴晴不定。 沈述却没这个兴趣继续跟他废话了,牵住虞惜的手:“还愣着干嘛?走了,给人家留一点面子。” 虞惜乖乖跟着他走了。 “以后遇到这样追求你的人,要告诉他你有老公了,知道吗?免得人家难堪。”沈述循循善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悠长而淡然,却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肖霖的脸上。 冷风刮过,像是从他心尖上刮过的刀子,冷得生疼。 走出那条胡同,虞惜迟疑地去看沈述,仰着脑袋,像是在好奇他怎么能找到这儿的。 沈述解释:“你开了定位,你忘了?” 虞惜比划手势:[你居然跟踪我?} 沈述挑眉:“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有征求过你意见的。你忘了?而且,我也开了,你可以随时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虞惜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不过她记性不好,已经给忘了。 “想不到肖霖会对你有想法。”沈述提了下唇角,似乎是有点好笑。 虞惜弄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轻轻搡他,嗔怪的表情。 沈述笑着说:“他那人,离经叛道,脾气古怪,什么女人都进不了身,没想到居然会栽在你身上。” 虞惜仔细盯着他瞧:[你一点也不吃醋?]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想问了。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平静,别人看到自己老婆被人追求堵截,不应该醋劲大发吗?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 “别胡思乱想。”伸手曲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吃醋的?这种小年轻。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虞惜撅起嘴巴,比划:[你好自信哦沈先生。] 沈述特别喜欢她嘟嘟嘴的样子,真是又娇俏又可爱,他忍不住伸手去掐她的脸颊。 白、软、嫩,像刚刚出蒸炉的包子。 虞惜看他笑得这样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你笑什么啊?] 沈述笑而不语,牵住她的手就往前面走。 去的是他常来的一家港式茶餐厅,虞惜到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不止她一个人。 “小嫂子。”沈媛甜甜地喊她。 虞惜也对她笑了笑,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述在她肩上微微下压了会儿,把她按到了座位上。 “矜持点儿,你别吓到她。”沈述瞟了眼沈媛。 沈媛努努嘴,哼一声,狠狠啜汽水:“哥你说得我好像是母夜叉一样?我这么可爱!” 沈述:“废话别说那么多,说正事。” “哥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小姑娘一脸委屈,很自来熟地挽住虞惜的胳膊,“嫂子给我做主!” 虞惜被她的自来熟弄得很不好意思。 沈述看出她的窘迫,呷了口茶:“不想我断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就把你的爪子拿开。” 沈媛:“……” 后来,她到底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沈述这才看向虞惜,声音明显放柔了很多:“你喜欢什么样的婚宴现场?沈媛懂这个,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她沟通,让她给你画图纸也行。不要怕花费,想要什么样的效果都告诉她。” 沈媛:“……” 他要不要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刚刚那个冷言冷语对她的是一个人吗? 大老远把她喊过来,就是干苦力来的? 23 晋·江 如天鹅般优美、脆弱 第023章宝贝 沈媛的目光幽怨又意味深长, 看得虞惜浑身不自在。 她低头默默吃东西。 因为吃得急了,手里的松塔掉了一层皮在桌上,她伸手要去捡。 沈述已经越过桌面, 用纸巾细心地替她拾起了手边的碎屑。 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给他。 他微微一笑, 不置可否。 沈媛觉得自己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委委屈屈地啃司康:“你们要不要这么过分?当我不存在吗?” “画你的图纸。”沈述淡淡道, 又加了一句,“替你的零花钱好好着想一笑。” 沈媛含泪打开笔记本,一边和虞惜沟通, 一边开始调整现场的布置。 虞惜一开始还心有不忍, 觉得她和沈述在这边吃东西,让她在旁边干活,好像不太厚道。 但很快, 沈述一直跟她说话,她就把沈媛给忘了。 “这样可以了吧?!”三个小时后,沈媛气呼呼地把笔记本拍到沈述面前, “不行你就另请高明!我是设计师又不是魔术师!改这改那,没完没了!你这是卖你妹妹讨好你老婆!你没天理你没人性!” 她明明是在骂沈述, 虞惜却觉得耳朵烧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沈述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 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然后又淡淡瞟沈媛:“你真这么有骨气, 别每个月把一长串账单发到我办公室来。” 沈媛一下被戳中软肋:“这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哥哥!你真是我亲哥!” 又回头对虞惜说,“小嫂子,他平时在家里也不会这么欺负你吧?” 虞惜一怔,下意识去看沈述。 沈述西装笔挺,端端坐在那边, 连衬衣袖口的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斯文禁欲之极。 欺负? 那算是欺负吗?应该也不算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耳朵又红起来。 好在沈媛没发现,愤愤地整理了自己的笔记本起身:“我走了,不在这里当电灯泡碍你们的眼!” 沈述提醒她:“记得回头把修好的图纸发我过目。” 沈媛:“……” 小姑娘这次是真的被气走了,虞惜目光古怪地看了沈述一眼。 沈述正好发现了她的目光,笑:“你这是什么眼神?” 虞惜打字给他看:[你不会是有欺负小姑娘的爱好吧?] 沈述荒诞地看着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手指敲敲她面前的桌面,微微欠身贴近她,语气真诚,“我只对欺负你感兴趣。”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脸颊烧红,有些气愤地瞪他一眼,但是又有些顾忌、没敢太瞪他。 沈述失笑,为她这副生气都不敢太大动作的可爱模样。 …… 沈媛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修改好的图纸都发过来了,沈述看了一遍,觉得还可以,把虞惜喊过来一起看。 虞惜正坐在餐桌上吃水果呢,闻言,放下叉子乖乖走了过来。 见他要来牵自己的手,她忙缩回来,连忙跑回厨房洗了几遍、擦干,又用巴氏消毒液消毒了两遍才回来,递给他。 沈述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龟毛?” 虞惜忐忑地望着他,比划:[你不是有洁癖吗?] 沈述轻轻牵了她的手,手里微微用力,她已经跌坐在他腿上。 他扶住她的腰,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语气是散漫的:“别乱动,大白天的我不想对你做什么。” 虞惜马上僵住了,不敢去试探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述这人,要是真想做什么,可也是不分场合的,你很难从他古井无波的表情上判断出他的真实情绪。 何况这还是在家里,她觉得危险系数直线飙升。 相比之下,坐他腿上显然不算什么了,虽然——有那么点儿羞耻。 她咬了下唇,决定忽略掉这点儿不必要的羞耻心。 夫妻嘛,没什么的。 她在心里催眠自己无数遍,决定坦然处之。 沈述看着她脸上一连串的表情变幻,在心底失笑,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将设计稿展现给她看:“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我让沈媛去改。” 虞惜看了会儿就摇头了:[很好,不用改了。] 再改……沈媛会打她吧? 而且这设计稿也确实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 光是各种拱门、插花已经穷奢极欲到极点,这一套造价下来也不便宜吧? 虞惜是个俗人,看到这样精美的设计,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钱。 转念一想,沈述缺钱吗? 要是没有档次的装潢,才会令他损失太多。这样的场合,必然会有数之不尽的名流绅士到场。 [结婚那天会不会来很多人?]她忐忑地跟他比划。 “我想应该会的。”沈述笑着点点头,觉得她皱眉的表情也很可爱,“你担心这个?” 其实他早就发现,她不喜欢人很多的场合,尤其是在万众瞩目、人头攒动的时候。 他把这归结于她性格使然。 不过,作为他的妻子,他总得面对这些的。 “你当他们都不存在好了,他们看你,你就让他们看呗。”沈述笑笑,没把她此刻的忐忑当真。 虞惜看着他平淡含笑的面孔,知道他这样强大又自信的人,很难共情自己的想法,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和沈述之间挺靠近,但其实在思想境界和三观上,又很遥远。 “喜欢白色和香槟色?”沈述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惜回神,目光又落在设计稿上,点了点头。 [颜色太多会显得很乱,白色搭配其他颜色最好。] 沈述赞同地点点头:“与我心有戚戚焉。”他复又侧头,认真地望着她,宽大修长的手顺着她腰线的肌理微微往上延伸,似是不经意的逗弄,“你说,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虞惜拍了他一下,在他的笑声中从他身上跳起来。 什么成熟稳重,什么内敛禁欲……她现在算是看透他了! 晚餐是在家里吃的,虞惜一开始不明白沈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打游戏,怕出去影响他工作。 沈述开完视频会议已经晚上6点了,过来叩她的房门。 虞惜趴在床上睡着了,手机还掉在床单上。 沈述笑了笑,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一连串聊天记录。 是游戏私信里的聊天,对方头像是一个卡通头像,签名还非常中二,一看年纪就不大。 [跟着哥,哥带飞你。] [你怎么不开麦啊?] [我靠你不是男人吧?亏我叫了你一下午的小姐姐!] 沈述哭笑不得。 她这找的都是什么陪玩对象? 沈述弯腰轻柔地推推她,见虞惜还迷迷糊糊的,他脱下马甲,松了松袖口,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虞惜很轻,被他抱在怀里轻若无物,但被抱起的这一刻,她迷蒙的表情就有了变化,皱着眉朝他看来。 “醒了。你不吃东西吗?”沈述低笑,抱着她走出了房间。 虞惜困的时候就不想动,哪怕很饿,她也窝在他怀里不想动,只是抗议地摇了摇头,脑袋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 她一直都挺懂事的,难得这么撒娇,沈述心里是别样的柔软。 “听话,吃完饭再睡,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虞惜勉强撑开眼睛。 餐厅里很昏暗,餐桌上摆着一圈堆成爱心形状的玫瑰花,四周还镶嵌了一圈珍珠,旁边是银色的烛台。 虞惜惊讶地看着,沈述笑了笑,轻轻将她放到地上:“喜欢吗?” 虞惜看了会儿才回头,正对他低下来望着她的眼睛。 沈述要比她高很多,这样弯下腰望着她她才不用那么吃力地抬起头看他。 橘色的烛火在昏暗中影影绰绰,他的脸庞忽明忽暗,却显得更加深邃迷离,有一种格外撩人的气息。 是温暖的,也是危险的。 虞惜看了他会儿,伸手摸他的鼻梁。 这是一道锋利笔直的直线,在她掌心起伏。 像山峦迭起,是她以往不能仰视之高。 沈述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目光却仍是落在她脸上,亲吻时唇边还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跟她做着眼神交流。 虞惜觉得他坏,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要走了,他又从后面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整个人又往后倒入他怀里。 他单手扶着她的腰,从后面抱着她,目光咄咄地盯着她:“往哪儿躲?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被他话语里的暗示勾得面红耳赤。 沈述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去捏她的下颌骨,低头就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和之前的温柔不同,这一次是恶狠狠的占有,他唇间凛冽的气息像是要把她吞没,让她不能抗拒,战栗不已,却又甘愿沉溺其中。 他吻完又分开,也不急,沿着她的脖颈往下,若有似无地落下轻柔的吻,像是留下他的印记。 有时候,还故意发出声音。 虞惜被他弄得很痒,挣扎着想要逃开。 可他牢牢扣着她的腰,让他避无可避。 虞惜有些受不住,略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沉重的餐桌。 她手下意识撑在桌面上,掌心微凉。 低头,她看到沈述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微微收拢、扣紧,青筋微微绷起。 她喉咙里发出一点儿声音,实在忍不住,仰头绷直了脖颈。 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优美、脆弱。 沈述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突然将她抱起,放到了餐桌上。 吓得虞惜按住他的肩膀。 “你的声音很好听,再出点儿声儿我听听。”他一本正经地跟她商量。 虞惜摇着头,脸都要滴血了。 “乖,不然我不放你下去。”他笑,双手闲闲地支在她两边。 这个姿势,完全把她禁锢在这一小块地方。 虞惜坐在餐桌上,退路也被他截断了,眼眸水润又无辜。 她真的不能理解,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坏? [我饿了!]她比划着,有点负气。 “也对,夜晚这么长,我们慢慢来,慢慢‘玩’——”他的尾音在最后那个字上微微加重,其中含义叫人浮想联翩。 他唇边还勾着笑,实在不是什么正经意思。 虞惜受不了他了,无所适从,别开了视线。 沈述无声地笑了笑,直起身,终于放过了她。 他朝她张开双手,似乎是要抱她下来。 虞惜没理他,自己“噔”的一下就跳了下来,跑到餐桌另一边去坐了。 沈述一只手还撑在餐桌上,姿态松弛,这种放松感让他看上去更多几分成熟练达和游刃有余的气度。 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也极是迷人,如夏夜晚风,令人沉醉。 被这双深潭般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的时候,会让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发热。 胜过千言万语。 虞惜坐下,用东西掩饰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吃了会儿,沈述按住她的手:“哎,你牛排忘记加酱汁了。” 虞惜一顿,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沈述笑了:“小糊涂蛋。” 虞惜伸手就要去取酱料,沈述已经替她倒上了。 “喝点酒吧。”他替她倒了半杯香槟。 虞惜摇头,有点惶恐地望向他:[我不会喝酒。] “喝一点没事的,香槟不会醉。从来没喝过,你不想尝试一下吗?”他像一个老师,循循善诱,带着她探索新鲜的领域。 虞惜狐疑地望着他,其实心里有些警惕。 沈述这个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压根不是那样。 憋着坏儿呢。 [我真的不会喝。]她坚持。 沈述:“酒精过敏?” 虞惜是个诚实的人,被他看着,只能摇头。 沈述笑了,这一抹笑容让虞惜的神经莫名紧绷起来,总感觉他不怀好意。 偏偏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看上去真不像是个坏人。 见她这样怀疑自己,沈述似乎挺受伤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尝试一下新鲜的东西。酗酒不好,但稍微喝一点其实可以放松身心。” 虞惜的目光跟他对上,不知怎么,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她犹豫着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 刚喝完,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味道…… “香槟应该最适合女孩子喝了。你连这个都受不了?”沈述莞尔。 虞惜诚恳地跟他比划:[像马尿。] 沈述一怔,旋即失笑:“虞惜,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的语气是无比认真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虞惜手里的杯子就停住了,看着他,跟他大眼瞪小眼。 沈述走到一侧按了按遥控,屋子里的窗帘缓缓合上,只剩下阳台那一侧的还未拢上。 房间里本就昏暗,此刻更像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室内寂静无声,玻璃墙外,城市的夜晚灯火璀璨。 这种幽阒和无声的绚丽,让人心底更加寂静。 虞惜下意识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望向他。 沈述的背影看上去还是那么高大挺括,这会儿没有穿外套,衬衣严丝合缝地没入皮带中,底下是一双被西裤束缚的长腿。 规整、冷淡,整个背影没入昏寐的幽暗中,实在是性感得叫人发狂。 沈述侧转过身来,虞惜忙不迭收回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他慢条斯理地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又将左手上那只机械芯的腕表摘下来,轻轻搁在桌面上。 “听点音乐?”他问她。 虞惜摇头,又抿了口香槟。一开始觉得很难喝的东西,这会儿倒是适应了些,身体还有些莫名的发热。 其实微醺的感觉很不错,身体像是漂浮在云端,虚虚的不着力,但又有种莫名放松、飘飘然的感觉。 很愉悦,很舒服。 她又抿了一口。 原来,酒喝的不是味道,品的是一种感觉。 就像她这会儿,她放下杯子,忍不住捧住脸。 抬头却见沈述定定望着她,神色竟有些平日不常见的恍然。 那双漆沉的眼睛不像往日那般镇定自若,而是有了一种……暗沉到她无法揣摩的劲儿。 像坠入夜色的最深处,无端地攒紧人的眼球。 虞惜呼吸滞塞,避开了,不敢跟他过久地对视。 沈述却仍是那样深切地望着她。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他人眼里是怎样的诱人吧? 白皙的脸颊带着微醺的红,像是从皮肤深处透出的,双眼水润迷离,望着他时像是有着一把钩子,要把他的魂魄勾进去。 可偏偏她的神情是这么清纯,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招人。 又纯又欲,最是要命。 沈述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捏了捏眉心。 [你累了?]虞惜比划。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神态要比往常放松,也不像以往那样拘谨,略叠着一双细嫩长腿,单手支颐望着他。 拖鞋就勾在她的脚尖,如春日嫩叶悬在枝稍,随风摇曳。 沈述一颗心似乎也被悬着。 他脚步放缓了走过去,单膝下地,虔诚地捧起了她的脚。 在虞惜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脚背。 她记得沈述是有洁癖的,她像是被烫着似的,飞快缩回了自己的脚。 虽然隔着丝袜,她还是不太适应。 “虞惜,你真美。”沈述抬起头仰视她,语气认真。 虞惜愣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撇开脑袋。 她的侧影也极是窈窕迷人,腰肢和脚踝都纤细得不可思议,且是那种常年跳舞练出来的,柔韧十足。 虞惜是那种很精致的小女人,风情藏在眉眼间,但她又是乖软可欺的。 沈述直起身,从侧面拨弄她的发丝,低头吻她的眉梢。 细碎的吻,从她的眉梢往下游移。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又掰过她的脸强硬地吻住她,手指灵活地解衣扣:“放松一点。” 虞惜微微颤抖,手用力抓着身下的椅子,指尖微微泛白。 窗外的夜景似乎搅动起来,一切都在眼前旋转,她有些晕乎,被动在他指尖轻颤,只能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座椅。 沈述吻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了,余光里看到他勾了下唇角,眼底是有些笑意在的。 有别于平日或冷静或冷淡的模样,他很喜欢她此刻的动情。 沈述的吻可以很温存,也可以极致地强烈,好像狂风一样要把人席卷到那个漩涡里。可是,虞惜不觉得讨厌,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她很特别,有种格外的渴望。 她攀着他的胳膊,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他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单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勺,将整个吻加深。 他的舌尖成功入侵她的口腔深处,将她口腔内的每一丝缝隙都扫过,彼此的津液混合、不分彼此。 虞惜渐渐沉迷在他这样的侵占中,不能自己。 情到浓处,沈述又放开了她。 虞惜迷蒙地望着他,似乎是有些不解,也像是有些不满。 沈述笑了,拍拍她,示意她起来。 虞惜不解地站起来,他握着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衬衣:“替我解开。”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眼中似乎暗火在燃。 虞惜脸颊已经烧得通红,垂着头不敢看他,细白的手指绷得很紧。 沈述今天穿的衬衣是白色的丝质面料,也像绸缎,如肌肤般丝滑冰凉,贴着她的指尖,带来更深的战栗。 虞惜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去解。 可惜毫无章法,因为紧张,不小心将他的扣子给拽下了一颗。 沈述无奈地按住了她的手,失笑地说,虞惜,别紧张,我不会吃人的。 她的脸却更红了,手里发颤,她在心里暗暗嘀咕:肯定是喝了酒的缘故。 沈述捧起她的脸,低头又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是温柔的厮磨、吮吸。他的手宽大而厚重,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的茧子,摩在她脸颊上有点粗糙,微微发痒。 但并不讨厌。 她深呼吸,被他半抱着放到了沙发里。 沈述撑在她上方望着她。 虞惜受不了他这样看她,咬了下唇,别开目光。 “替我解开。”他握着她的手落到胸口的位置,语气是笃定的。 这种恰到好处的强硬,像是多巴胺,狠狠震动她的心脏。 虞惜红着脸去解,眼神垂着,没敢看他。 解来解去解不开,手指一直发抖。 沈述后来受不了她,微微揽着她的将她往上提了提,唇贴在她耳边:“怎么这么笨,嗯?” 虞惜本来就窘迫,好在酒精压制了她骨子里保守的那一面,这会儿鬼使神差的,她手去解他的皮带。 这个好解,一下就开,冰冷的龙头贴着她的肌肤,消去了几分滚烫。 但很快,浪潮般更深的热意朝她席卷而来。 沈述惊讶地望着她,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眼帘。 她要躲开,他低笑,扣着她的脸颊:“躲什么?宝贝自己动手,自己来。” 24 晋·江 你这是在埋怨你老公回来得晚吗…… 第024章婚宴 那天晚上玩到很晚, 虞惜累得不行,后来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沈述把她抱起来, 抱回了房间。 时间过得很快, 原本婚宴是定在开年后的, 后来江辞不知道听了哪个江湖术士的话,说这日子不好,于是又改在了年底。 原定的计划就要提前,一切都紧锣密鼓起来。 年前的事情蛮多的,沈述又去了洛杉矶出差。 这日, 虞惜坐在五道口街角的那家咖啡店里朝外面望去时,不知怎么就想起他来。 “想什么呢, 小虞惜?”江初意用手指敲敲她的桌面。 虞惜回神, 下意识捧住了手里的咖啡,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 她才没有想沈述呢。 但是, 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就是想他。 不可遏制地想。 这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就是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会忍不住朝着窗外发呆, 心里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空落落的。 眼前, 下意识浮现他的笑容,静而朦胧地倒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可当你的手指忍不住去碰玻璃时,冰冷感侵袭而来,意识就会马上清醒——他不在这儿。 与此同时, 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和失落就会瞬间将她淹没。 心里, 不可避免地会有点沮丧。 虞惜觉得这样的自己挺奇怪的,以前从来没有过。 “你老公又出差了?”江初意吃着沙冰,问她。 虞惜点点头。 “他怎么老出差啊?大老板就是不一样。” 虞惜早习惯了她说话口没遮拦的样子, 只是笑笑。 “他老出差,你又不在他身边,不怕他乱来啊?”江初意又说。 虞惜又笑笑,在手机上打字:[他不会。] “这么自信?”江初意挑眉,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她,看得虞惜都不自在了,[干嘛啊?] 江初意:“宝宝,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虞惜:“?” 江初意笑得贼眉鼠目:“你就应该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刚刚提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开了花一样,啧啧。” 她这话可太土了,可虞惜一下子就体会到了。 她脸颊快速升温,低头吃自己的双皮奶,不理她了。 江初意偏偏不放过她,笑得色眯眯的:“不过也对,你老公那么极品,就算没感情,多来几次也有了。那长相,那身材,简直是极品啊,你太性.福了!” 虞惜都要被她的口没遮拦惊呆了,抓了她一下,示意她别说了。 她还来劲儿了:“怎么,我说错了?不过说起来,老公不在家你怎么办啊。你老公这么性感,你怎么忍得住的?” 虞惜:“……” 她从包包里拿出请柬递给她。 江初意看了一眼,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酒店你居然能订到?果然,你老公就是神通广大,有钱能使鬼推磨。” 虞惜耸耸肩,表示这些事情她不管。 反正都是沈述去料理的。 给几个亲戚朋友送完了请柬,虞惜回了一趟家里。 周海、周昊和杨继兰都在。 “多吃点,难得回来一趟。”餐桌上,周海给她夹菜,笑得眼角的褶子堆叠到了一起,看起来就有些假。 不过虞惜没说什么,乖顺地点了点头,默默吃着。 趁着周昊去洗手间、杨继兰端了空盘去厨房的空当,周海犹豫了一下跟她说:“是这样的,小惜,我这边有个事情一直想跟你商量来着的。” 虞惜望着他,示意他说吧。 周海干笑了两声,舔了下嘴唇这才开口:“那个……我跟你妈之前不是在苏州老家那边买了套房子吗?本来是想留给你当嫁妆的,你现在嫁得这么好,应该也不会回苏州了吧?这不是浪费了吗?正好,你姐姐她想在那边办个民乐团,这个能不能借给你姐姐?就是先过户到她那边,不是说给她了,以后还是会还给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呢,周昊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爸你在胡说什么啊?那是我姐的房子怎么能过户给周黎?!那房子虽然你也出钱了,但我妈也出了啊!凭什么给周黎?!” 周海被他吓了一跳,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邻居听不到啊?!” “怕邻居听到你别提啊?!”杨继兰端着饭碗过来,“啪”一声拍到他面前的桌上,“是不是刘淑珍找你了?!真牛啊,我给自己女儿的房子,她倒好,厚着脸皮让你来讨要!周海,你要不想过了你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周海的脸上瞬间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呵,虞沉这几天天天找你,你耐不住了吧?年纪一大把了,也不害臊!” 杨继兰被他气得发抖,气过后,反而平静下来。 她和周海是相亲认识的。她长得好看,刚结婚那会儿,周海对她可谓是殷勤备至。 可就像是这世间的很多夫妻一样,日子久了,新鲜劲儿没了,剩下的就是柴米油盐,再好的感情都会淡化。 何况周海还有个时不时来搞事儿的前妻。 杨继兰不是什么温吞的性子,她是大户人家出身,鼎盛之时,可谓是真正的挥金如土、金玉为地,周海是卖鱼出身,文化水平只有初中,是杨继兰年少时最瞧不上的那种人。 年少时……年少时的记忆早就成了梦中泡影。 她咬紧下唇,说不清是对命运的不甘还是对自己的厌弃,冷冷地望着他:“你确实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 刹那间,天光乍现,好似有一抹强烈的光晕从头顶的瓦檐缝隙中射进,落在满是青苔和阴霾的角落里。 她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说出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眼睁睁望着眼前的男人的脸色由错愕变为铁青,继而阵青阵白,面目狰狞。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她的脸被打得朝一侧歪去,很快,白皙的面上上浮起了五个手指印,人也摔倒在地。 周海自己也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站在那边,但男人的面子使然,他指着她色厉内荏:“你……你……是你先挑事儿!” 周昊似乎还怕他动粗,挡在杨继兰面前:“爸你干嘛?!” 周海的脸色更加难看,却说不出什么话。 虞惜也站起来,没去看杨继兰,似乎是怕她难堪,只是下意识挡在她面前。 杨继兰只是伏在那边,冷冷看着这一切,好像在看一出默剧。 …… 婚宴举办的前一天,沈述回国了。 虞惜当时在家里核对婚宴邀请名单和酒桌席位名单。虽然这些事儿下面人都帮忙料理了,出于谨慎心理,她还是要过目一遍。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她才回复谢浦,说好了。 她太累了,核对完居然在沙发里睡着了。 沈述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女孩安静地侧躺在那边,白色如浪潮般的裙摆下,一双长腿笔直而纤细,睡颜安详。 他手里的动作放得很轻,将脱下的鞋子轻轻搁在鞋架上,这才慢慢朝她走去。 虞惜睡得很安详,压根没有发觉他的靠近。 沈述在她面前轻俯下身,看着她,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在想,她什么时候会发现他回来了? 就这样看了她会儿,她终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揉着眼睛慢慢睁开了。 乍然看到熟悉的俊脸出现在面前,她的眼睛渐渐瞪大。 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述抬手就敲了她脑袋一下:“说你笨蛋还不承认。要是我是坏人,你岂不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虞惜不太服气,比划:[是你说这房子的安保措施很好的。你忘了?] 沈述微怔,没想到她在这儿等着他。 果然,她也没那么老实,之前是因为他们不熟,所以她才那么敬畏他。如今知道了他的软肋,知道他对她好,所以无所顾忌了? “你这个小丫头,现在是上房揭瓦了?吃准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是不是?”他猛地将她拉入怀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紧迫。 虞惜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觉得他意有所指,好像在说她“恃宠生娇”似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觉得有往这方面靠拢的迹象。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知道他对他好,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她唇角微微上扬,比划:[你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眼底的笑意更大了,有点得意的意味。 沈述蹙眉望着她:“还真上房揭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扣着她的细白的腕子,将她狠狠压在沙发里。 虞惜这会儿才有点害怕,睁着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瞅着他。 沈述高大而挺拔,单腿陷入她裙摆间,这个姿势有点微妙,让她有种城门失守的忐忑感。 她的底气一下子不足了,求饶般望着他。 “知道错了?”他淡淡地望着她。 这个被禁锢的姿势让虞惜无所适从,他贴得她太近,膝盖若有似无顶了顶她的腿心,唇边的笑意有了点狎昵和作弄的意味。 虞惜快崩溃了。他怎么这样啊? 见她委屈得快要哭了,沈述适可而止,起身将她拉了起来:“有没有想我?” 她还生气呢,把头别开,满脸写着“没有”。 “真没有?”他朝她耳畔吹了口热气,含住了她的耳垂。 虞惜微微战栗,推拒他。 沈述见好就收,松开了她:“暂且放过你,明天要早起,早点睡觉吧,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虞惜暗瞪他一眼。什么叫“来日方长”啊? 恐怕是来“日”方长吧?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连忙甩脑袋。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沈述没有为难她。 不过也因为第二天的那场婚宴,虞惜很紧张,折腾到大半夜还没睡着。 沈述微微欠身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 暖色的橘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孔映照得格外温暖。他对她笑了笑,修眉长眼,气质温和。 虞惜这才发现,其实他的长相说凌厉也凌厉,温柔起来又是这样温柔。 沈述对她说:“你是害怕人多的场合吗?” 虞惜想了想,点了点头。 沈述:“都是不相干的人,你把他们都当成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就行了。你想一下,你站在路边看到来去的路人,你会紧张吗?” 虞惜微怔,想象了一下,微微摇头。 沈述又笑了:“那就对了。别怕,这真的没有什么。” 虞惜抿着唇点了点头,也对他笑了一下。 她看了下手机,已经晚上12点了,难为他还耐心开导她。想到他舟车劳顿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还要对她笑脸相迎开导她……虞惜心里有点内疚。 尽管其实还是蛮紧张的,她宽慰地对他笑了笑,微微摇头,表示她不紧张了。 沈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睡觉吧,我抱着你睡。” 沈述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虞惜一颗紧张而躁动的心,逐渐地安定下来。 第二天四点她就起床了,由谢浦载着去了酒店。 到了房间里发现不止化妆师,沈媛也在。 “小嫂子,来这边。”沈媛拉着她坐到座椅里,又招呼人给她倒茶,对化妆师说,“你化吧,给我嫂子化漂亮点。” 化妆师是个年约二十六七的少妇,闻言就笑了:“你嫂子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我随便化化也是个天仙。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认真对待,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沈媛笑道:“那就好。你用心点,到时候我哥给你发红包,他是大老板,很大方的。” 化妆师:“那就谢谢大小姐和大少爷了。” 沈媛:“好说好说。” 被这个妹妹这么一打岔,虞惜感觉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红色的小包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包,塞给了沈媛。 红包是沈述一早就准备好的,准备了几十个,让她见人就塞,别抠搜。 虞惜本来也打算自己准备,只是没他这么大方,看那一个个鼓囊囊的红包她就有点肉疼。 不过也知道这关乎脸面,也不吝啬。 化妆师也得了一个。 气氛更加融洽。 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虞惜的妆终于化好了,见沈媛呆呆地看着她,她不自在地打字:[哪儿有问题吗?是不是妆太浓了?] 她刚刚对着镜子时就觉得化妆师给她上的妆特别浓,她平时都是不化妆或者只上淡妆的。 “是太漂亮了!”沈媛震惊地无言以表,“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就是那个……那个沉鱼落雁!” 虞惜不好意思地把头垂下,唇角微微扬起。 很快到了拍摄的环节,她穿着嫁衣跪坐在红色的床单上,裙摆被化妆师和沈媛铺开。 随着锣鼓声响起,沈述和几个伴郎模样的男人进来。 虽然沈述还是一身西装,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克制内敛的感觉,完完全全是难以克制、发自内心的那种笑意。 几个发小还围在他身边起哄,沈述的表情也有几分无奈:“差不多可以了,别把我老婆吓到了。” “述儿,做新郎官的感觉怎么样?”一个似乎跟他关系挺不错的男人拍他的肩膀,笑而不语。 沈述无奈地隔开他的手:“这么想知道?你自己去结一个呗。” “我倒是想啊,可怜的单身狗没有对象。” 闹着闹着终于拍完了,虞惜被他们簇拥着去了婚礼现场。 踏入的那一刻,她挺紧张的,下意识去搜寻沈述的身影,看到人群中的他,心里才安定一些。 沈述似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朝这边望来,对她笑了笑,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虞惜也对他笑了笑。 心里想着他那些鼓励的话,一颗心更加安定,在主持人的讲话中上了舞台。 虞沉朝她伸出手,虞惜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父亲,其实从出生起就没有一起生活过。不过,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每次遇到重大的事情杨继兰都会去找他,他都会帮忙。 比如她当年转校,还有她找工作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但他也许是关心她的吧。 可能天性使然,他惯常严肃,不止是对她,对沈华娟、虞清、虞越等人也一样冷漠严肃。 虞惜郑重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臂弯里,被他牵引着走向了主台。 “沈述对你好吗?”音乐声中,虞沉问她。 虞惜怔了一下才回过神,这才确定是虞沉在跟她说话。 虞沉又自嘲一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似乎又碍于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婚礼的仪式很复杂,虞惜一开始还紧张,后面已经不耐烦,但还是得维持着面子上的风度,一直微笑着。 沈述倒是丝毫看不出疲惫之色,她悄悄打量他一眼,心里非常佩服。 好不容易等这场婚宴的仪式结束,她又得去敬酒…… 一整天下来,累得几乎脚不沾地。 虞惜洗完澡,换上了丝绸睡衣,躺在酒店的床上抬头望天。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都九点了沈述还没回来。 …… 婚宴现场。 “你别老绷着一张脸了,那天打你是我不对,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周海犹豫很久,到底是上前来拉她的手。 杨继兰只是很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甚至都不想跟他争辩,转身就走。 周海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心里也怄得慌。 更让他不爽的是——大老远就看到了虞沉。 虞沉也看到了他,但只是扫了一样就收回了目光,径直朝杨继兰走去。 虽然上了年纪,虞沉常年保持健身,身形高大而挺拔,肩背很直,气质更有常年身居高位带来的压力,很难不让人不注意到他。 原本正在打扫的几个佣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朝门口张望。 杨继兰身段窈窕,却有少女没有的韵味,今天穿的是旗袍,更衬得她苗条风韵,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两个人并肩站着,犹如一对璧人。 周海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首长和首长夫人身边的那个司机,被这全场其他人完全无视了,心里更加憋屈。 尤其是刚刚虞沉目光掠过他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轻蔑,完全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想上前去拉人,但到底没那个胆子,干脆从侧门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 “脸怎么回事?”并肩站了会儿,虞沉忽然发问。 杨继兰一开始是一怔,随即便有些难堪起来,她别过头,让自己隐在他的视角盲区里,语气听上去硬邦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沉冷冷一笑,没揭穿她。 年轻时他也许还会刨根究底,现在不会了。 心知肚明的事儿,挑明了也没什么意思。 杨继兰还是觉得无比难堪和窘迫。 料想虽然过去了这么些日子,痕迹淡了,但明眼人凑近了看还是能看出是巴掌印,多少脂粉也盖不住。 大厅里收拾的人也散去了。 渐渐的,四周归于沉寂,像是历经一场喧闹歌舞后的宁静。 彼此的存在感也就更加强烈。 杨继兰仍是侧着身子,半晌无言。阳光从左侧的天窗打入室内,有一束正好将她笼罩,有那么会儿的刺眼。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沉湎在时光长河里的提线木偶,身上是温暖的,心里却无比冰冷,四周的一切都光怪陆离般不真实。 她想起年少时的锦衣玉食、嬉笑怒骂,中年时的落魄潦倒、将就度日,还有此后更加难以思量的后半生。 人生荒唐的就像一场笑话。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虞沉冰冷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杨继兰分辨了会儿,企图从其中品出几分讥诮,但回味着,却只品到了冷漠。 “我怎么了?”她回以冷笑,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好得很!” 虞沉竟是轻笑了一声,认命地点了点头:“好,还真是好。” 他这样严厉的人,取笑起人来倒也别有一番风致。只是,落在她此刻的耳中却是无比讽刺,面上不觉火辣辣的疼。 她再不想呆了,扭着腰转身就要走。 结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幸亏虞沉眼疾手快扶住她:“多大年纪了还冒冒失失的?” 她狠狠抽回手,低头。 脚上这双据说是高档货的鞋子竟然开了胶,整个脚背裸露在外,可谓滑稽又好笑。 “我让世京送你。”虞沉忍着笑说。 杨继兰嗤笑,欲往前走,他却忽然严厉喝道:“你给我站在这里别动!” 转身就朝门口大步走去。 杨继兰恨得恨不得在他后背戳出两个窟窿来,可到底是乖乖站在原地没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可那股愤懑过去,又觉得荒唐而荒诞。 她为什么要怕他?去死吧他! 她愤愤地脱下鞋子提在手里,大步走到门口。 刚过拐角处就看到虞沉负手站在那边,四目相对,她表情怔住。 他挑了挑眉:“我不是让你待在原地别动吗?” 那一刻他眼底的笑意像夏日的微风吹过她心里的湖面,吹皱了一池春水,阳光细碎落在泛着涟漪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 虞惜今天实在太累了,原本还想等沈述回来的,还给他发了条短信“等你”,结果没过两分钟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沈述回来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将沾染了烟味和酒味的外套脱下,顺手挂在了门上,又给客服部打了电话让人来领走,这才刷卡进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躺在床上睡过去的虞惜,不觉一笑,弯腰脱下皮鞋,这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虞惜睡得很沉,他在床边站了会儿,没忍心吵醒她,一个人拧着眉心坐到了沙发里。 约莫到了夜半的时候,虞惜才醒来,看到沈述枕着手臂靠在沙发里,心里便有几分愧疚。 她下了地,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推醒他。 沈述却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笑了笑,把她拉入了怀里:“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呼呼大睡。你这个新娘,不称职啊。” 虞惜脸颊微烫,瞪他,比划:[谁让你那么晚才回来。] 沈述笑,食指轻轻点在她的鼻尖上:“你这是在埋怨你老公回来得晚吗?” 虞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目光移开,噙着笑不吭声了。 她憋着坏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小模样,格外生动,沈述看着看着,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很轻柔,像虔诚的一种仪式。 虞惜怔了一怔。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更像是一种珍重、重视。 虞惜望着他,他也望着她,将她静静环抱入怀里。 婚宴这一天太累,他们只是抱着睡觉了,什么都没做。第二天,两人又起早回到了家里。 之后几天,除了去虞家和沈家之外,就是忙着过节的事情了。 一桩接一桩,紧实而忙碌,接连不断。 虞惜抽空回了趟周家,却发现母亲已经搬走了。 周海的脸色很难看,也很灰败,像是佝偻了好几岁一样。 趁着周海去上洗手间的空当,周昊拉着虞惜的手说:“妈搬走了,说要跟爸离婚,怎么说都没用。她没跟你说过吗?” 虞惜摇头,杨继兰自婚宴那天分开后就没跟她联系过。 “你回头劝劝她,虽然爸之前是不对。但年纪一大把了,还搞这个,是不是不太好看啊?” 虞惜什么都没说,只是跟他比划:[妈是成年人了,她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做小辈的不好插手。] 周昊一想也是,干笑:“行吧。” 虞惜回到家里,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几天后她才去看望杨继兰,她目前住在东三环那边的一处单身公寓里。她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虞沉也在,顿时就有些拘谨起来。 杨继兰比她还要尴尬,低头顺了下垂落的发丝:“你怎么过来了?都不跟妈说一下。” 虞惜比划:[顺路,我本来要去找初意的。] 杨继兰点点头,故作平静地说:“你爸过来跟我商量一点事情。” 其实她不用解释的,虞惜心道。 看这架势,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大人的事情她不好管什么,成年人的世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管是露水情缘也好,是利益交换也罢,亦或者是一半一半……这都是她妈自己的选择。 虞惜不太想管这种事情,她也从来不过问长辈的事情,他们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和考量,她无权过问。 不过,她待在这儿也不太合适了,匆匆别过就离开了,去了就近的咖啡馆见江初意。 她把一沓资料递给她:“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话说,你干得好好的干嘛要换工作啊?” 虞惜笑笑,跟她比划:[私人原因。] 见她不想说,江初意也只是耸耸肩,不问了,拿吸管戳杯子里的沙冰:“婚宴也办了,事情也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呢?你想生小孩吗?” 虞惜完全愣住了,皱着秀气的眉毛。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 “就知道你不想,这年头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想生孩子的。别说我没给你准备新婚礼物,给。”说着,她从包包里掏出好几个五颜六色的盒子。 虞惜完全愣住了。 待看清盒子上面的“超薄”、“颗粒”、“激爽”等字样时,虞惜的脸色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要收起来。 江初意哈哈大笑:“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塞回了包里,虞惜生气地望着她。 江初意见好就收,连忙收住了笑容,正色道:“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你不是不想要宝宝吗?那记得让他戴套。” 虞惜已经完全不想搭理她了,抓起包包就回去了。 不过,害羞归害羞,事后回想一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她还年轻,还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如果怀了孕,肯定也不能工作了,她对此也没有什么准备。 沈述之前都没有戴。 虞惜忍着羞耻,下定了决心。 于是,晚6点,沈述打开房门时,意外地发现她坐在客厅里,正襟危坐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 沈述将文件搁到一边,单手松了松领结:“怎么这样看着我啊?你有什么事儿吗?” 虞惜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 虽然已经在心里建设了无数次,等真的要跟他开口了,她又说不出来了。 这真是太羞耻了! 要是她真的说了,沈述会怎么看她啊? 想起那一大堆的类型,她总感觉这和体验有关,把这堆东西堆到他面前,总有种她想寻求一些新鲜刺激的味道。 可是事实上,她真的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心里正天人交战呢,沈述耐心地脱掉了外套,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发丝:“有话就直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虞惜一咬牙,将藏在茶几下的黑色塑料袋拿出来,壮士断腕般搁到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沈述看她。 虞惜脸涨红,快要滴血,没敢看他。 沈述伸手打开。 在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各种盒子时,他的表情有那么会儿微妙的变化,不过也只是那么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他轻俯下身,撑在她一侧问她:“宝贝,你是对时间不满意呢,还是对其他方面不太满意?” 25. 晋·江 细细吻着她 第025章节日 虞惜脸上的红晕已经染到了耳后根。 偏偏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回答“满意”有点不矜持,回答“不满意”那好像也……她现在只想把江初意拎过来打一顿。 纠结了很久,她还是跟他比划:[暂时还不想生宝宝。] 说完就有些忐忑地望着他。 男人好像对这种事情特别在意,说得难听点,一大半的男人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出乎她的意料,沈述沉吟了会儿说:“没关系,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想再说,爸妈那儿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虞惜没想到他这么开明,还帮她善后,她心里是感激的,对他绽开一个笑容。 沈述捏一下她的脸颊:“那给我什么奖励?” 虞惜渐渐睁大了眼睛:[挟恩图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笑,目光灼灼盯着她。 靠得这样近,她的气息有些乱了。 好像四周的景物都变成了迷乱的幻境,刹那间天旋地转、不断放映,只有面前的他是定格的。 她眼里,也只容得下他。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也有点迟钝的无措。 沈述并不着急,只是那样静静望着她,眼神带着鼓励和暗示。 她这会儿终于有点会意过来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亲完,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意思是:可以了吧? 沈述低笑,捞过她的腰:“这样怎么够?” 他低沉的嗓音让人有意乱情迷的惑力。 虞惜红着脸,像是醉酒后上头,又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唇。 沈述挑了挑眉,意外地望着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似的。 他发现新大陆的眼神让虞惜有点绷不住了,原本强忍着的羞耻感又一次涌上来。 她轻轻咬了下唇,比划:[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现在还反过来取笑她。 沈述见她真的生气了,不逗她了,转而说:“我过完年要出差,先跟你说一下。” [去几天?] 他想了想说:“一个礼拜吧。” [这么久?]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太乐意。 沈述心情大好,指尖撇了下她的鼻子:“不想我走?那你跟我一起去?” [才不要,我也忙。] 忙着换工作呢,她心道。 沈述也没勉强。 很快到了大年夜,北京又下雪了。 今年的这一场雪来得迟,却格外猛烈,第二天起来,屋檐上、花坛里、车棚上都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远远望去,视野里茫茫一片银白色。 虞惜趴在玻璃窗上朝外面望去,后脑勺就被沈述敲了下:“你干嘛?” 她摸着脑袋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雪。] “你以前没见过雪吗?” [我小时候和我妈妈、继父在苏州那边生活的,后来才搬来这边。] “原来是这样。”他不问,她也就没有跟他说过。 怪不得她眉眼温柔,性情温驯,跟北地儿的女孩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声音怎么样。 他私底下问过虞沉这件事,不过,虞沉没跟他明说,只说她以前是可以说话的,多的虞沉就不肯说了。 他也不好细问了。 约莫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中午要去虞家吃饭,沈述去橱柜里替她挑衣服,选来选去选了一件白色的收腰羽绒服。 虞惜却不太想穿这个,觉得穿上很臃肿,像只狗熊一样。 “乖。”沈述不由分说替她套上,还替她拉上拉链,将前面的象牙扣一颗一颗扣上。 虞惜的小脸耷拉下来,觉得穿这个去拜年不好看。 “你怎么跟我侄子一样?为了风度不要温度?”沈述去捏她的下巴,眼底噙着笑,“听话不行?是不是想挨打?” 她挣开了他的手,蹬蹬蹬跑到镜子前照了照。 沈述慢条斯理地迈步过来,双手虚虚按在她肩上,看着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愁眉惨淡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这不是挺好看的?你们女人啊——” 后来,虞惜还是听了沈述的话,穿这条最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从入户大堂出来,到这里的这一段路她就冻得瑟瑟了一下,像只寒号鸟似的把自己的脖子狠狠往衣领子里缩。 “现在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了吧?”沈述替她将帽子拉起,盖住了她的小脑袋。 虞惜嘴里不肯承认,但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还是不想承认,没去看他,他在看她的时候,她还故意把视线移到天边。 欲盖弥彰,非常明显。 沈述在她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虞惜退回去,在他身上拍了两下。 沈述啼笑皆非,也觉得荒诞。他一个十岁的大男人,还陪她玩这种幼稚游戏?真是不清醒了。 到了虞家,已经是上午10点钟了。 沈述和虞沉去了书房谈事情,虞惜被杨继兰拉着在宴会厅说话。 因为是过年,虞清、虞越和沈华娟几人都在,虞惜时不时就能感受到几道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不是很舒畅。 “别理她们。”杨继兰跟她说。 虞惜只是强撑着笑了笑。 她不喜欢来虞家,一直都不太喜欢。 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实在不愿意给双方都添堵。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不好吗? 终于到了午饭时候,虞沉和沈述从书房出来,几人围着圆桌坐了。 菜一道道上来。 大过年的,桌上的几人却没什么笑脸,尤其是沈华娟和虞清。 “吃啊,怎么不吃?刘嫂的这道糖醋鱼做得挺好的。”虞沉淡淡道,用筷子指了指手边的一道。 沈华娟的手几次想要下去,后来还是“啪”一下扔了筷子:“吃不下!” 虞沉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下来。 餐桌上的气氛坠入了冰点。 “好好一顿饭,你一定要把气氛弄成这样?”虞沉看她。 沈华娟冷笑,全无平日的半点风度:“你都不要脸面,我何必给你面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你给我搞这出?我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虞沉我告诉你,杨继兰想搬进来想跟我平起平坐?除非我死了!你以为你是大清朝的王爷,还想效仿人家老刘搞两个老婆在家里?!你做梦!你还有没有一点道义?” 虞清和虞越都愣住了,母亲向来端庄持重,从来不跟父亲顶嘴的,没想到也有这么一面。 虞沉却说:“你用不着摆出这副嘴脸,当年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身份地位,你踩着多少人往上走,现在来跟我讲道义?我不是好人我认了,但咱们半斤八两,能别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吗?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沈华娟脸色变了又变。 两人的结合确实是出于利益,也是利益贯彻始终,区别是当初她娘家势大还能压得住他,如今他位高权重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她不管他在外面搞几个女人,都这把年纪了,她才不在乎这些,可她的脸面不能丢!这是她的命!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虞惜还闷在那边,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沈述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跟着他出去。 虞惜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到了外面。 不过,他们没聊餐桌上的事情,长辈的事情做小辈的不方便置喙。 只是,这个年似乎是没法好好过了。 虞惜似乎比往常要沉默,沈述拢了拢她的肩头:“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宽慰地对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你有时候不用那么懂事。”沈述说,“任性一点也没事。” 虞惜迟疑地看向他,不太明白沈述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想你妈跟你爸结婚。” 虞惜怔住,没想到自己隐晦的抵触心理被他看出来了,她咬了下唇:[我是不是很自私?] “怎么会?我也不希望他们结婚。”沈述眸光微沉,半晌,又徐徐道,“而且,他们也结不了。” 刚才他和虞沉去书房谈过,就是打听这件事。 问了几句他心里已经确定了,虞沉不可能娶杨继兰,只想把人养在身边。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闹出中年离婚这种风波? 他当初选择和虞家联姻,很大一方面看中的就是虞沉的能力和身份地位,这样闹,难保他不会阴沟里翻船。 真到了那个地步,不但带不来任何利益,可能还会拖他下水。 沈述在心里冷笑。 虞沉要是真的头脑发昏干出这种事情,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大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沈述拉过她,掠过了这个话题,“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虞惜犹豫着,人已经被他拖着往外走。 她看着他,急了,比划:[今天可是大年夜。] “吃晚饭的时候就带你回去,现在屋子里那气氛,你觉得你回去合适?大家都尴尬。” 虞惜一想也是,渐渐的,提起的那颗心又放了下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情形,他们两个小辈还待在那儿也太奇怪了。 虞惜心情郁结,对未来还有些迷茫。 对于杨继兰和虞沉的事情,她也早有预料。不过,他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搞出这种大动作,确实是太让人意外了。 印象里,父亲虞沉是个沉稳内敛、精明冷酷又以大局为重的人,他跟杨继兰暗度陈仓她信,可弄到明面上来——虞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私心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难道男人有钱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可以这样罔顾道德伦常,不顾及子女妻子的感受? 虞惜心里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是对这种赤.裸裸现实的厌恶和无力。 “你呢,你希望你父母复合吗?”沈述问她,其实挺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别想别的,只问问你这儿——” 他点了点她胸口的位置,“问问你这儿,你希望他们复合吗?” 虞惜摇头,很烦:[我不知道,我好乱。] 沈述知道,虞沉和杨继兰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次冲击,虞惜必然承受圈里人的流言蜚语。 无论是出于利益角度,还是私人情感,他都绝对不会让虞沉和杨继兰明目张胆地胡来。 前面有套圈圈的,他忽然笑着指给她看:“玩过那个没有?” 虞惜果然被吸引注意,循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沈述指着的是前面公园里的一个摊位。 想不到大过年的,还有不回家的。 摊位上摆着很多娃娃、钥匙圈等小玩具,很像虞惜小时候玩过的套圈,十块钱能套两次。不过,这年头物价飞涨,十块钱肯定不够了。 她莫名想到童年时,杨继兰和周海就带她来玩过。 那会儿,他俩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后来感情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渐渐消磨殆尽。 就像很多夫妻一样,一开始还有新鲜感,还能保持相敬如宾和互相尊重,可是随着磨合、摩擦的加剧,终究是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其实虞惜对虞沉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甚至有些畏惧。 “你小时候是跟你继父、妈妈一起生活的?”沈述忽然问她。 虞惜点点头,跟他比划:[那会儿他们感情挺好的,我们一家人也过得很好。] 一家人? 沈述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词汇形容她妈妈和继父,尽管她妈妈现在和她继父已经闹掰了。 料想在她小时候,虞沉应该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本分。 想必那时候,周海在她心里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而童年的记忆,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就连周海如今已被岁月撕成成狰狞不堪的模样,在她心里还占着童年的“父亲”身份。 沈述一时无言,陪着她静静在路边站了会儿。往来车辆如流水,从他们挨着的影子上碾压过去,微风徐来,有点儿冷,身边人打了个喷嚏。 沈述按住她的肩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要不回去吧?” 虞惜摇头,沉默地说“不”。 沈述叹息,只好舍命陪君子。 不远处,虞沉站在一家书店门口眺望着这边,手里燃着烟,但没抽。 烟雾缭绕,笼罩住他威严的面孔,比平日更加瞧不真切。虞世京在旁边安静站着,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小姐还小,不懂这些,并不是不认您……” “不用劝我,你也安慰不了我。”虞沉说。 虞世京沉默。 虞惜看着温软,其实很有自己的原则。虞沉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就定格——不是仇恨,而是一种看待陌生人的漠然。 恐怕究其一生,她也喊不出“爸”这个词。 如今她最信任的人,应该是沈述。 如果感情是按分量来划分的话,沈述在她心里起码占七分,周海两分,剩下的一分恐怕虞沉还分不到一半。 而且,虞沉现在搞的这一出,恐怕是把她对他仅有的敬畏和尊敬都给耗光了。当然,这话他不敢当着虞沉的面儿说。但他知道,虞沉心里门儿清,但这人一意孤行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 …… 虞惜站了会儿,真的觉得冷了,将手插入了沈述的衣袋里。 这动作太娴熟了,沈述本来还在走神,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虞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也觉得自己孟浪,想把手抽回来,谁知他的手在衣兜里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宽大厚实的掌心——将她紧紧包裹。 虞惜脸颊涨红,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放弃挣扎了,只是不甘心地瞪着他。 沈述笑意莞尔:“这可是你先来招我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投罗网,那就怪不得我了。” 虞惜在他掌心掐了一下,报复似的。 沈述轻轻地掐回去。 恁大的两个人了,还玩这种幼稚游戏。 两个人相视一眼,忽然都笑了。 …… 他们玩到晚上7点多才回去。 阿姨已经将饭留好了,其余人也吃好上楼了——亦或者是,不想坐在同意张桌上吃饭。 不过他们不在,虞惜反倒更自在些,和沈述两个人挨着慢慢吃着。 沈述不时给她夹菜,虞惜对他笑笑,默默吃着,也给他夹。 很温馨。 虞沉在楼梯口的位置看着,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刺眼。女儿不待见自己,跟一个以前没见过几面就领证结婚的男人这么亲? 他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偏偏还不能说出来。 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挫败感。 沈述算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能给他不断惊喜且让他颇有棋逢对手之感的年轻人。 把虞惜交给他,他是放心的,但心里多少也有点别扭。 这两人也太亲了。沈述这家伙果然有手段,这么快就把他女儿哄得团团转。 吃得差不多了,沈述就带虞惜回去了。 他看得出来,虞惜不想待在这边。 回到家里,虞惜脱掉鞋子窝在沙发里休息了会儿,人已经困乏得不行。 沈述过去将她抱起,带笑的声音:“澡都不打算洗了?” 虞惜恹恹的,摇摇头,不想说什么。 倒也不算多么难受,就是混乱,觉得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沈述本来想对她做什么,但见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忽然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没力气?”他温声问她。 她点头。 “那我抱你去洗?”他笑。 要是往常,她肯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然后坚决反对。 今天她似乎是真的心情不大好,动都不怎么动,沈述一颗心也微微揪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抱着她去了洗手间。 他很少用浴缸,今天倒是破了例。 一边抱着她一边放水、试水温。 弯腰时,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有些害怕地望着他。 沈述笑了下,裤腿被水打湿了,微微贴着肌肤,勾勒出腿部的形状,肌肉流畅,双腿修长。 等水漫过腰间,他才将她放入浴缸里。 虞惜迷蒙了会儿,衣服贴在身上有点难受,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去解扣子。湿衣服褪到一边,挂在浴缸上,她将自己埋入水中。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脸颊缓缓升温。 “一起?”沈述微微欠身望向她。 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虞惜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她摇头,别开脑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莫名的兴味。 虞惜抱着胸口,不让他看,又将自己往下沉了沉。 透明的水面将视线折射出不同的扭曲,看不真切,但隐约可见些许朦胧的春.色。 沈述解开衬衣上的两颗扣子,下摆一侧也随意从皮带里扯出,露出坚实的胸膛和清冷的锁骨。 虞惜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衬衣下摆下,他小腹紧实的肌理,还有隐约的一点毛发,目光像是被烫到般飞快收回。 沈述忍着笑,心情也好多了。 她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叫他难受,连带着他的心情也不好。 他鼻息里带出一丝隐约的鼻音:“再不洗,水要冷了。”抬步跨入了浴缸里。 水波被晃起一波浪潮,打在虞惜的脸上。 她忙往后躲了下,沈述已经欺身而上,扣住她的腕子:“往哪儿跑?” 浴缸底部太滑了,她只好拼命攀住他的肩膀,头仰着,鼻尖就撞到了他的胸膛上。热而紧绷的肌理,撞上的那一瞬间,分明感觉他身体僵了一下。 手,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不明就里地抬头,他也低头望着她,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平静的,那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酝酿着风暴。 她似有所觉地往后本能地退了一下,可惜手腕完全被他抓着,他微微用力就将她拽入了怀里。 “洗个澡你怕什么?嗯?我会吃了你吗?”他的语气有些揶揄,因音色低沉,自带几分上位者气度。 尽管不是以命令口吻跟她说话,虞惜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隔着湿漉漉的衣服,她被按在他滚烫的胸膛前,脸颊也热得难受,虞惜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洗了,别闹。” 虞惜:“……”是谁在闹啊?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遇到了恶霸。 她想自己洗的,他偏偏不让,拿着毛巾搓来搓去,身上最隐秘的地方都被他看光了,她欲哭无泪。 头顶的白炽灯很闪亮,在夜晚,甚至有些刺眼。 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好不容易洗完了,沈述用浴巾将她包好,又替她吹了头发,抱到床上。 虞惜不想搭理他,背过身去睡觉。 “生气了?”他从后面推推她肩膀,“我要是不替你洗,你这个状态,能自己洗吗?” 他的声音带着诱哄和劝诫,也像是在跟她解释。 虞惜不吭声了。 她今天是有点精神恍惚,没准洗到一半睡着了也不一定。 好吧,当他是情有可原,可她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羞耻得恨不得马上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把自己牢牢埋起来。 “那就当我不对好了。我跟你道歉,这样总行了吧?”他挑了挑眉,俯身从后面抱住她,将她牢牢搂在自己怀里。 虞惜瞬间有种被紧紧包裹的感觉,好像是被珍视。 沈述的语气也很真诚,她有点绷不下去了。 他像是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把她翻过来,低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笑:“不生气了?” 她愤愤地别开头,不想承认被他猜中了想法。 “还跟我闹?我知道你不生气了。虞惜,你瞒不过我的。”他笑,忽然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很快,像是逗趣。 虞惜的脸颊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红,有点羞恼,推开他。 可惜,这点儿力道在他这里根本微不足道,沈述双臂收紧,将她更紧地环在胸前。她挣扎了会儿就不挣扎了,叹了口气,啐道:道貌岸然的流氓。 看着她脸红扑扑的样子,沈述的心情却十分愉悦:“过两天的情人节要怎么过?” 虞惜的脸更红了,横他一眼,比划:[你都十一岁了,还过情人节?老不修!] “十一就不能过情人节了?呦,嫌我老了。哎,年纪大了,被嫌弃了。”他状似受伤地摇了摇头。 虞惜受不了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但也觉得好笑,提了下唇角。 “笑了,你笑了。”他低而沉地小声轻笑,捏着她的下巴,这才低头细细吻着她。 这是一个开心而愉悦的吻,他舌尖仔细而缓慢地探索着她口腔里的角落,吻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他扣着她的手指,因为紧绷而稍稍用力,听得她抖了下,皱起秀气的眉,又马上放松。 他捞过她歪到一边像是失力的脑袋,低笑:“不好意思,手里没个轻重。” 虞惜却觉得他这话根本不像是在道歉,更像是在调戏她。 偏偏她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反驳,只是咬了下唇。 他的面孔沐浴在月光里,有种格外清冷沉寂的气息,像是镀上了一层冷色调的银光。 她心里忽然安静下来,看到窗外有婆娑的树影在微微摇曳。 眼睛忽然很酸,但又似乎没有那么闷了。 至少……还有沈述陪着她。:,,. 26. 晋·江 情人节礼物 第026章礼物 沈述原本打算之后几天都留在家里陪虞惜,谁知忽然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飞趟洛杉矶,他挺犹豫的。 虞惜原本都不知道,那天偶然听到他在露台上和魏凌打电话才知道。 沈述挂断电话从露台出来,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了虞惜。 他停下脚步,不确定她听清了多少。 虞惜对他笑了笑,比划:[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沈述也知道其实她生活自理能力挺强的,远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和软可欺。可能是不能说话,便更多地付诸于行动。 不过,他不太放心。 而且都已经答应要赔她过情人节,现在这样,实在是尴尬。 虞惜宽慰地对他笑笑,摆摆手:[你去忙吧,工作比较重要,大不了你回来我们再补上。] 沈述叹气,走过去将她抱起。 虞惜没想到他会这样,连忙勾住他的脖子。 她太轻了,他轻松揽着她的腰就将她举了起来。 “我说过,你可以任性一点,可以不要那么懂事。难道,你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吗?”沈述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她这样懂事,他反而不得劲。 他倒是喜欢她作一点,非不让他走,这样他才舒坦。 可偏偏她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还一副巴不得他走的样子。 这让他怎么舒坦? 他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对劲,都有点黏糊了。 他以前不这样的,像个小年轻一样。 “那我走了。”沈述表情漠然地看着她。 虞惜眨了眨眼睛,总感觉他是在气她不挽留他。 但她天生就是内敛温驯的性子,从来不喜欢让别人为难。难道她要他放下工作留下来陪她过情人节? 她可做不出来。 她也不是那种能作出多作妖事情的性子。 沈述看着她这副懵懂呆萌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力,认命地点了点头:“那我让谢浦帮我定明早的飞机了。” 这一晚其实沈述睡得不是很好,早上5点不到他就醒了。 他这人生活其实挺规律的,虽然工作很忙,不会让自己昼夜颠倒、休息不好。 除非心里有实在搁不下的事情。 上一次这样还是医院打来电话,告诉他姥爷生病的事情。 谢浦发来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换了出行的大衣,飞快回了消息,一面提着行李出门。 只是,出门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虞惜还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他一样趴着睡觉。 姿势,还有点儿嚣张。 他放缓了脚步走过去,弯腰将掉落在地的一半被子拾起,重新替她盖上。 …… 虞惜早上起来时,沈述已经出门了,年后她没有什么事情,在这边也没有亲戚可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找工作的事情不太顺利,因为一毕业就被母亲托关系塞到了海瑞,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而且,也没有什么公司会聘用一个哑巴。 她有时候也会气馁,只想到沈述跟她说过的话,又忍不住笑出来。 沈述看着沉静内敛,其实是一个很阳光的人,像太阳一样持续散发着光与热。有这么一种人,你只要站在他旁边,就能感受到这种向上的朝气。 虞惜在想着沈述的时候,其实沈述也在想她。 不过他工作太忙了,开完会才有机会给她发一条消息:[吃饭了吗?] 很普通的一条,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发什么。 他是个有的放矢的人,很少会发这种没有什么营养价值的消息。不过,这会儿想到就发了。 虞惜很快回复他了:[吃了。] 然后发了张图片给他。 是她自己做的蛋包饭,金黄色的蛋皮包裹着米饭,上面别出心裁地淋了番茄酱。 红色的番茄酱还淋成了笑脸的形状。 沈述不禁提了下唇角,回她:[可爱。] 虞惜又回了他一个笑脸。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沈述望着手机,有些怅然若失。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揉了揉眉心,感觉胃有些疼,忍不住皱眉。 不过这是老毛病了,小时候就有,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很注重保养,只有偶尔才犯病。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情人节那天。 虞惜一直都没有等到沈述的消息,料想他不会过来了,心里有些微妙的失落。 好在也只是一点点失落而已。 这日,她从公司下班,刚刚走到家门口,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沈述发消息:[你忙完了吗?] 发完她就有点后悔,好像在催他回来一样。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犹豫着要不要撤回,一边按指纹锁去开门。 随着“叮”一声,门推开,她不经意抬头就愣住了。 整个屋子里灯火通明,银色的烛台摆满桌面、茶几,还有缎带扎着的蝴蝶结和摆成星形的玫瑰花。 正中央的茶几上,一只六层大蛋糕被安放在那边,蛋糕上是两个正在接吻的卡通小人。 虞惜停在门口看了会儿,脸不觉微微红。 “情人节快乐。”穿着白衬衣和西裤的沈述从走廊尽头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用金纱缎带扎着的黑色的礼盒,单手将她揽抱起来,走到了客厅。 虞惜被他抱着,轻轻搁到沙发里。 她手还勾着他的脖子,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含着笑。 有惊喜,也有不可思议。 沈述觉得她这样的表情格外美,风韵楚楚,温柔又不失柔媚。 “不打开看看?”他把盒子捧到她面前。 虞惜这才去拆缎带。 拆了后,打开。 里面是一条白色重工的细吊带纱裙,后背做成百合花的造型,搭配的还有一条祖母绿项链,中间的钻石有鸽子蛋那么大。 虞惜吃惊地捂住嘴。 虽然对这些不是很看重,但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闪亮亮的东西。 而且,这条裙子和这条项链实在是太美了,闪到她眼晕。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给她认真准备过礼物。 虞惜忍不住笑着,眉梢眼角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沈述环着她的腰,仔仔细细望着她,眼底含笑,忽然贴近她说:“真这么喜欢?” 虞惜点头,爱不释手。 “商人讲究礼尚往来。你要真这么喜欢,给我点儿奖励。”沈述说。 虞惜狐疑地看向他,眼神像是在问他“你要什么奖励”。 沈述笑了,更贴近她说:“还用我教你吗?” 他声音低醇,眼神里的意味真的不用说,她已经能够领会。 他贴得她太近了,她都被他的呼吸烫了下,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不过没太用力,倒像是在跟他**。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毫不客气地将她抱起,两步走到玄关的桌台前,将她放了上去。 他轻柔地抬起她的脚,低头在她脚背上吻了吻。 虞惜吃惊地望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别开视线。 这是一个虔诚的姿势,也是一个仰望的姿势,过去他没这样过,喜欢也很克制,多少还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游刃有余的傲慢。 当然,这并非他本意,只是他出生太好,生来就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他也习惯了使唤别人。 “喜欢我这样吻你吗?”他又托起她的脚,沿着往上走,吻她的脚踝。 将那带点儿热意的温度,深深地烙印在她纤细又敏感的地方。 虞惜有点痒,稍稍动了一下,脚尖点在他胸口。 沈述配合地往后微微仰了一下,捂住胸口,笑:“怎么办?心尖被踹到了,心痛了。” [那还不赶紧去找药箱,摸两颗速效救心丸。]她跟他比划。 沈述叹着气,挺遗憾的口吻:“心病还需心药医,速效救心丸有什么用?” 他撑在她两侧,手掌覆在她纤细的手背上,抚摸、覆盖。 目光对视,虞惜看了他会儿,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勾住他脖子,送上自己柔软的唇。 彼此间都是湿润的气息,他的舌尖顶进来,她忍不住捧住他的脸,更加忘我,沉迷到难以自持。 沈述的吻总是很霸道,不管是外在的温柔,还是一开始的试探,吻到最后都会有种海浪翻卷而来,要把她吞没的窒息感。 可这种被侵占的感觉,也让人非常愉悦,忍不住沉沦。 她并不讨厌这种霸道又不失温柔的侵略性。 “帮我。”他引导着她细白的手指,滑过衬衣的扣子。 她解了会儿,还是不得章法,还因为慌乱勒得他皱了下眉。 虞惜脸颊微红,歉意地看向他。 “这么久了,还没熟练?看来得加紧练习。”他一本正经地说。 虞惜被他侃得浑身不自在,轻轻推了他一下。 沈述低笑,手里用力,坚实的臂弯托着她又将她抱起。乍然的凌空让虞惜吓了一跳,忙挟紧他,雪白的腿在裙摆下微微晃荡、勾起。 很自然而本能的避险动作,她勾住他的脖子,夹紧了他的腰身。 沈述脚步微顿,认真地看着她。 虞惜也有片刻的停滞,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他那一瞬的僵硬,脸上向来的沉着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因为她本能的动作,裙摆往上卷了卷,春光乍泄。 “是不是在勾引我?”他认真地问她,语气疏淡。 可眼神里的兴味和调侃可不是假的。 虞惜真恨自己此刻不能说话,不然肯定要狠狠回嘴。 哪有人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欺负人的。 她别开头,表示自己没有。 沈述也知道见好就收,将她放下来,回身拿起那条项链,拨开她的发丝:“我替你戴上。” 戴好后,他牵着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真美。” 他撩起她一侧的发丝,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吻了吻她的脖颈。 虞惜略微发痒,瑟缩了一下。 [会不会太夸张?这个日常戴不出去吧?]她比划。 “怎么会?我太太是这世上最美丽最耀眼的女人,戴什么珠宝都能压住。” 也不是没有听过他讲情话,虞惜还是会忍不住唇角上扬,回头瞪他,比划:[你还会哄人哦。]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他托起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当然不满足于只亲吻她,她被他按在盥洗台上,承受着他突然压下来的更加凶猛的吻,呼吸也乱了,眼神也有些涣散。 沈述离开,目光紧紧盯着她。半晌,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去到外面。 虞惜被他推到床上,抱着欺身而上的他,想要吻他,又被他抓着手狠狠按在床单上。 他掰过她的脸颊,细细地吻她的眉眼:“别急,夜晚这么长,慢慢来。” 他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吻:“这不是挺会叫的,干嘛不发出声音?” 虞惜觉得他很过分,忍不住抓着他,把他肩背都抓出一道道红痕。 真是混乱的一夜。 东方破晓,她才醒过来,感觉精疲力尽。 沈述难得没有起来,还躺在床上休息呢。他喜欢裸睡,还喜欢趴着裸睡,虞惜一开始不太喜欢他这个习惯,后来自己试过后发现还不错,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脱得精光,只在身上盖一件薄毯。 虞惜看了下时间,料想他肯定太累了,不想打扰他,自己蹑手蹑脚地去洗漱。 可等到她吃完了早饭,沈述还没起来,她忍不住折返。 正好沈述这时也醒了,揉了揉眼睛。 虞惜很难得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完全没有工作时的严肃,反而别有一番慵懒。 而且……好像还有点迷糊。 她忍不住低笑。 沈述正好发现了:“笑什么?!” 虞惜最怕他板起面孔的样子了,虽然知道他是吓唬他的,还是讪讪地收起了笑容。 沈述失笑,不逗她了,掀开被子穿衣服。 他底下根本什么都没穿,虞惜连忙转过去,不去看他,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声。 沈述大大方方地走过她身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件衬衫。 虞惜捂着脸,过了会儿,又悄悄把指缝半开一些。 结果,他已经穿好了,将下摆收入皮带里,淡淡扫她:“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吧。看自己老公,不犯法。” 虞惜落荒而逃。 …… 年后复工总是忙碌,之后几天,虞惜都没怎么看到沈述。 只偶尔中午午休时他会约她吃饭。 她心里委实想他,又不太想承认,这日下午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做了点雪媚娘,想了想,用玻璃饭盒装了四颗去了沈述公司。 虞惜是在楼下见到魏凌的。 看到她,他的表情还有些诧异:“您怎么过来了?” 他是很会看眼色行事的人,见她干笑,马上说,“沈总在开会,我先带您上去。”二话不说就带她直接去了沈述的办公室。 ——不是会客室,而是他的办公室。 这地方魏凌不会轻易带人进来。 很显然,她是那个例外。 魏凌跟了沈述很多年,论对沈述的了解,远在其他人之上。 “您稍等一下,我给您泡点茶。”魏凌知道她不能说话,没有让她自己选,直接提议,“和上次一样的,祁门怎么样?今年的春茶不错。” 虞惜自然是点头。 她又不懂茶,有人帮她选自然是最好了。 魏凌将茶端上后就出去了,轻轻把门关上。 虞惜捧着茶,四处打量了一下沈述的办公室。 上次来过一次,还是一样的装潢和摆设,黑白灰色调,因为地方大而显得空旷寂寥,有种商务化的精英冷淡风格。坐在这种地方,很难不投入工作,很难不高效。 快过了半个多小时,沈述才回来。 开门时乍然看到她,他还楞了一下,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多云转晴。 他松了下领带,反手轻轻将门关上,携着文件走到了办公桌后:“你怎么来了?” 虞惜捧着茶慢条斯理啜一口,看着他,表情像是在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述签了字,将文件合上搁到一边,缓缓地靠进椅背里,叠起腿。 他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雅自如,连看人的表情都是,带着一点儿兴味的探究,还有高深莫测的意味。 虞惜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跟他对视久了,又渐渐败下阵来。 她转开视线,去看玻璃窗外的高楼大厦。 这是数百米的高空,长安街上,与这幢大楼比邻而望的建筑寥寥无几,远处视野开阔,瓦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几绺洁白的云丝,让人心绪安宁。 不过,虞惜可以感受到沈述灼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侧脸上。 被这样盯了会儿,她实在心神不宁到有些着恼,回头瞅他。 沈述这才从座椅里站起,慢慢走到了她身边。 她坐的是高脚转椅,他手中力道微沉,她连人带椅子已被转到他面前。 靠得太近了,他的身高给她极大的压迫感,虞惜呼吸微乱,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述单手按在椅背上,低头望着她,挑了挑眉,“怕我吃了你啊?” 他顺手拿过了她手里的茶杯,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皱眉:“什么味道?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她脸红,比划:[这茶有点苦,我加了一块方糖。] 沈述:“……”千金难买的好茶叶,让她这么糟蹋?真是没品位。 不过,她的这种无知和懵懂,在沈述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看来,其实是一种别样的可爱。 他心情不错,又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又抿了一口。 “嗯,挺甜的。”他淡淡道。 虞惜总觉得他指的不是茶,望见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多少有些赧颜。 “说吧,找我干嘛?”他弯腰将茶杯搁到了桌上。 虞惜这才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小布袋,在沈述诧异的目光下,她从里面将装着甜点的饭盒取出来,推到他面前。 “给我的?”他用湿巾擦了擦手、揭开。 雪媚娘一颗颗圆润饱满,卖相倒是不错。 他其实是不怎么吃甜点的,但在她期待的目光里,还是捻起一颗咬了一口,对她点了点头,表情惊喜地说:“好吃。” ——其实味道真挺一般的。 不过,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得到肯定,虞惜心情果然大好,眉梢都往上扬了一扬。 “对了。”沈述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她,“你有没有驾照?” 虞惜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没有。] 她不会说话,不会跟人沟通,只要一想到学车时要被教练呼来喝去的,她就有点怵,所以耽搁到现在。反观同系的很多同学,毕业前就早早拿到了。 “去考一个吧。”沈述说,“你老是挤地铁也不是个事儿。” 虞惜表情犹豫。 “我给你找认识的人做教练,保证再笨都不凶你。”他轻笑,似乎已经猜到了她心底的顾虑。 乍然被他窥见这种尴尬的小心思,虞惜脸上红了一道,尔后,微微点了下头。 “那我们下午去看车?”他提议。 虞惜嘴巴微张:“……”他这也太快了吧? 都没考出来呢,就想着帮她置办车子了。 “你要是怕撞坏,开我的旧车也行,我车库里那些,你随便挑。” 虞惜咽了咽口水,觉得还不如去买一辆新的呢。 他的车,动辄千万,撞坏了都不够她赔的。 沈述的车实在多,要是想换,能每天都开不重样的。只是他比较低调,不经常换,很多车是别人送的,他就停那里当摆设或者收藏。 晚餐是在附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厅吃的,老板是沈述的朋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健硕和蔼的老板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和沈述说话,笑容爽朗而健谈,其中一个打扮地非常时髦靓丽的女郎一直在跟沈述搭话,似是相熟。 沈述微微含笑,只偶尔点一下头。 对方却贴得他越来越近,手自然地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虞惜抬头看她,觉得她有点眼熟,像是某个电影明星。 对方这时也注意到了虞惜,楞了一下:“沈总,你妹妹?”手却下意识收了回去,其实并不是很确定。 模样挺小的,但很漂亮,跟他像差一个辈分。 虽然没听过沈述好这口…… “这是我妻子。”沈述把剥好的橙子一瓣一瓣撕开,搁在盘子里递到虞惜面前。 波澜不惊一句话,像是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那女星讪笑了一下,尴尬不已,待不下去了,随口扯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其余人哄笑。 “从前她就爱黏着沈述,都被拒绝多少次了,还不放弃。” “沈总怎么瞧得上她?” “不过,沈先生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我倒是挺好奇的。” 一些闲言罢了,沈述只挑了两句回就没了兴致,提起自己的西装站起来:“还有事儿,回见。” 手在虞惜后背轻轻搭了一下,示意她走了。 走到外面,她才听见沈述说:“以后不来这边了,这个老何唯恐天下不乱。” 虞惜想起他刚刚被一帮人缠着的模样,觉得好笑,点一下头,但是渐渐的,那种笑容又后知后觉地落了下来。 不过多少也感觉出来了,虽然一样都是有钱人,也是分阶级的,沈述明显就不大瞧得上那些人,不屑与之为伍。 他对餐厅老板的行为感到不满,不过碍于修养没有明说。 “老何”算是他的朋友,不过因为不当行为,可能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沈述很有修养,风度翩翩,但是骨子里透着距离感,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感觉到高深莫测和难以靠近。虞惜不由想起他第一次去周家时的种种,虽然表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打心底里瞧不上那些人。 他也从来不过问她的私生活,从不踏足她的社交圈…… 无形间,好像有一条线,把她划分到另一头。 虞惜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年轻、漂亮、性格软、易于掌控,不会跟他对着干,又是虞沉的女儿,娶了他可以体现他重视承诺,为中恒带来良好的名声效益。 而且虞惜多少也能明白,他给她买这样买那样时从中获得的满足感。 拥有太多的其他富家千金,是不会感到多么惊讶的,给不了他这种情绪价值。 她算是他权衡利弊下选择的最合适的伴侣吗? 目前来看,是的。 她不是个太过计较的人,大多时候得过且过。从小到大,她没有得到过唯一而绝对的那种爱,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沈述是不是真的爱她,有多么爱她。以前她只是觉得,他们可以过得下去,维持相敬如宾又偶尔甜蜜的生活就可以了。 时至今日才发现,其实她也是在意沈述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 只是,这种微妙的心理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转变的,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在意这种事情。 “在想什么?”沈述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常。 虞惜摇摇头,抿唇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白天不太愉快的插曲,晚上两人是在屋子里吃的,沈述叫了阿姨来做饭,做完就让她走了。 “怎么感觉你今天挺沉默的?”饭桌上,他又问她。 [想到了一些事情。]她比划。 又想起来,沈述连她为什么不能说话都没有问过。 他好像,从来都不想去了解她的过去。 或者,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在意。 沈述观察了她会儿,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有说:“吃饭吧。” 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别的缘故,沈述夜半的时候就觉得胃很疼,强撑着躺了会儿,只好坐起。 他揉着眉头,回头看一眼睡得沉沉的虞惜,没有打扰她,放轻了脚步一个人出去。 胃药吃完了,他只好套上一件大衣,去楼下买药。 小区里的药店关门了,只有马路对面街角那家还亮着。 沈述快速穿过马路,将卡递给柜台前的店员:“一盒莫沙必利。” “叮咚”一声,移门开了,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走进来,有男有女,又唱又跳,显然是大半夜喝高了。 见他们往这边过来,沈述皱眉,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 不愿跟这种人打交道。 谁知,他此举像是刺激到了对方,其中一个小青年指着他鼻子嚷嚷:“什么意思?咱哥几个有病菌啊?” “人家是上等人,能跟咱们一样吗?”另一个喝高的讥诮道,目光扫过沈述的衣着。 “上等人也跟咱们进一家药店哪?” “哈哈哈哈。” 沈述不想搭理,回头接了店员递来的药就要离开。 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他:“姐夫?” 沈述闻声回头,看到了周黎。 周黎挑了挑眉,似乎是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他。 沈述对她点了下头,没有深谈的打算。 周黎却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不过去你公司你那个助理说你不在,精得很,也不愿意透露你的行程,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到了。” 沈述神色冷淡,没开口,等着她下面的话。 有预感,不是什么好话。 周黎观察了会儿他的表情,似乎觉得看不出什么端倪,没什么意思了:“我想跟你说关于我姐的事情。” 她转身扫了眼身边的同伴,露出嫌恶的表情,“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沈述沉吟了会儿,从大衣胸袋里抽出一张名片,转身跟店员接了笔,在底部写下一行电话号码,递过去。 她得意地伸手要去接。 熟料他倏忽收了一下手,她落了个空,不解地看向他。 沈述冷冷一笑:“管住你的嘴。我不管你知道什么,想说什么,请记得一定当着我的面儿说。如果我在外面听到半句不该听的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分明还是那张俊美的面孔,周黎却感到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来,犹豫了会儿才伸手去拿那张名片。:,,. 27. 晋·江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吗?…… 第027章长夜 这是周黎第一次来沈述的公司,之前几次,连大门都没进就让人给拦下了。 那个笑眯眯的助理,看着和蔼可亲,实际上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只用一句“没有沈总的吩咐,我实在难办”来搪塞她,整个一油盐不进的笑面虎。 她撇撇嘴,沿着冗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的办公室,抬手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沈述的声音。 周黎这才轻轻推开房门,缓缓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穿正装的沈述端坐在办公桌后签署一份文件。 他有时停下来想一会儿,钢笔微顿抵在虎口。 周黎不敢打扰他,回身将门给关上,站在门口的地方等着。 半晌,沈述写完了,将钢笔“咔哒”一声合上,这才抬头看她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黎笑了一下,颇有些自得地扬了下眉毛,将一个盒子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取出,走过去放在他桌上:“打开看看啊。” 沈述只冷淡地看着这个盒子,没有动作。 他有预感,这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不打开比打开要好。 而他,也不是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 很多人在未知面前总是充满强烈的好奇,而沈述显然不是这种人,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周黎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依然克制着没有去打开,更加刮目相看。 “你不打开看看?” “里面装的什么?”沈述抬头看她。 目光算不上多么锋利,但周黎还是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冷漠威势。 沈述不笑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周黎原本成竹在胸,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讪笑:“照片,她以前的一些照片,你应该挺感兴趣的。你不好奇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当年又为什么从A大转校吗,那么好的学校,读了一年就要转,竟然还要转到我们那个流大学?还不是因为待不下去了。” 沈述定定盯着那个盒子,半晌,伸手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将一沓照片取出来。 他一张一张翻着,没说一句话。 周黎迟疑地望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就是看不出什么,这才让她感觉有些发毛。 沈述只翻了会儿就不看了,将照片重新拢好,反扣在掌下:“你想要什么?” 周黎:“你不看完?” 沈述重复了一遍:“说出你的条件吧。” 周黎啧啧了两声:“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对于沈述这种人,想必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可怜虞惜还以为沈述有多爱她?她和别的男人的照片,他看都不看完直接扔回去。 想起那被杨继兰母女搅黄的房子她心里就不爽,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她冷笑,兀自说:“她那会儿成绩很好,长得又漂亮,可受欢迎了,谁知道有一天有个女人到学校实名举报她,说她勾引自己老公,几千几万张传单用直升机洒,满学校都是,大家都惊呆了,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那男的是她的法语老师,她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她爸才给她转学的,后来那男的也出国……” “说出你的条件。”沈述冷冷打断了她,不想再听。 周黎轻嗤一声,也懒得说了,只伸出五根手指。 沈述笑了一下,轻飘飘说:“我给你一亿。” 周黎的眼睛瞪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述又笑了:“拿了钱以后,把你的嘴巴给我闭上。” “那是自然,我拿了钱当然会遵守约定。”周黎不禁喜上眉梢,已经想着拿了这笔钱以后要怎么去逍遥。 她看到沈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去,对那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挂断。 很快,魏凌就敲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看这沉甸甸的分量,周黎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魏凌和沈述对了个眼神,笑着将箱子搁到周黎面前、打开。 里面全是钞票,还是美金。 周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忍不住去摸。 “周小姐,可满意了?”魏凌笑着对她说。 周黎都没有回他,爱不释手,摸了又摸,过了良久才镇定些,将箱子合上,跟沈述道别:“我拿了你的钱,肯定会遵守承诺,那就后会有期吧。”像是怕他后悔,转身就飞快溜走了,门都忘了关。 魏凌走过去将门关上,这才缓步来到沈述的办公桌前:“就这么放她走了?” 沈述头也没抬,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还用我教你怎么做?” 看出他心情不好,魏凌不再开玩笑,正色道:“过来前我就联系了邵局长,很快人就会过来,我保证她走不出这栋楼。” “这样最好。敢勒索我?”沈述冷冷笑了笑,“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魏凌轻笑:“这个金额,恐怕这辈子是没机会从里面出来了。” 见沈述没有回应他,他多看了他一眼。 总感觉,这人此刻糟糕的心情不是因为被人敲诈,而是因为别的。 …… 沈述有两天没有回去,原以为冷静两天心情会变好,其实不然。 他拿出打火机,将手边的照片一张一张点燃,随手扔进脚边的炭盆里。 火舌很快将照片卷没,相片上,年少时虞惜的小脸被热浪和火焰吞没,很快便灼为灰烬。 他定定看了会儿,垂眼揉了揉眉心。 他从来都不相信虞惜会插足别人的婚姻,她不是那种人。 可别的呢? 为什么被冤枉也不辩解,她心里难道真的问心无愧吗?她没有一丝一毫喜欢过那个老师吗? 耳中听得噼里啪啦的雨声,沈述烦躁地抬头。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响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更加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 门打开时,虞惜正在操作扫地机器人打扫卫生,背对着他,认真鼓捣,模样笨拙。 可能是按错了什么键,那机器“咔哒”响了一声,不但没有启动,还把垃圾箱打开了。 她有些懊恼。 “这是垃圾清理键,这才是开关键。”沈述走过去,和她并肩蹲下,耐心地替她讲解。 虞惜却迟疑地望着他,总感觉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样。 看似淡然,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眼睛里,却好像隐隐藏着点儿什么。 这让她无端感到不安和害怕。 沈述的眉眼是低低垂着的,侧脸安静,这会儿却是突兀地笑了一下:“虞惜,我问你一件事。” 她心里惶惑不解,本能地点一下头。 一颗心却更加突突突跳个不停。 他虽然是在笑,可眼睛里毫无笑意,只是问她:“你可曾真心喜欢过什么人?” 虞惜愣住,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长久的沉默却已经让沈述笑起来,他倏忽回头,目光如炬般冷冷定格在她脸上:“你和那个江郁白,到什么地步?” 虞惜脑中如炸开一个惊雷,惊愕地望着他。 她的手也下意识收紧,指甲陷入了掌心里。他问得突然,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被他一双冰雪般冷漠寒凉的眼睛咄咄望着,心里一片茫然,像是无数雪片纷然飞舞,漫天过境。 思绪很乱,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到。 手腕上却传来很大一股劲,却是沈述抓住了她的腕子。 他直直望着她,眼神深暗而平静,无波无澜,那一瞬却好似闪过难以言喻的痛楚,太快了,以至于她恍然觉得那是错觉。 回过神来,只觉得他抓着自己的力道极大,抓得她生疼,她的脸颊渐渐苍白。 沈述这才松了力道,将她扶起。 这力量不容置疑,虞惜恍然间,已被他抓握着迫使着站起。 沈述雪亮的目光仍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看得她心中惊惶不安,下意识想要后退。 可他不让。 “我不会听别人胡说八道,我只相信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那个江郁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到什么地步?”他那样望着她,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哪怕心中隐隐早有猜测,也如即将上刑场的死刑犯,非要一个结果,死也要死得明白。 虞惜稍稍定了下心神,跟他比划:“他是我以前上大学时的法语老师,帮过我很多,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就这样?”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也望着他,一张白皙柔美的面孔,眼神纯粹而清澈,还带着一点儿惶然的不安,实在楚楚可怜。 过去,他就是被这张脸,这双眼迷了心窍。 此刻才明白,什么叫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她的沉默,还有微微变幻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太多。 良久,他终究还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心里钝痛难当,只觉得泛起一阵阵刺痛,犹如被细密的针尖不断滚过心尖,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握了她会儿,手里的力道终究还是松了下去,只兀自漠然站着,站了很久。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打在玻璃窗上簌簌作响,听来是如此惊心动魄。 不知何时风雪才停了,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沈述却仍是那样站着,像是雕塑一般。 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难堪……一颗心好似被人打碎,踩在脚底碾为齑粉。他所有的尊严、骄傲,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良久,他才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神色痛苦地按住胃部的地方,在沙发里坐下。 虞惜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去帮他找药,过了会儿,她端着温水和药过来,递给他。 沈述冷淡地瞥了那杯子一眼,没接:“虞惜,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才这么没心肝?” 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 虞惜怔了一下,手里还捧着那杯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 “所以,你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面不改色地给我倒茶。”沈述失声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在笑什么,豁然起身,捞了自己的外套就出了门。 虞惜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手里还捧着那杯茶,不经意间手指已经被烫得灼痛。 她连忙将茶杯放下,将被烫到的手指捏到耳朵上降温。 心中酸楚难当,眼泪忍了又忍,终究是一颗颗落下来,砸在自己的手指上。 那是她年少不懂事时做过的一件错事,错在不该对自己不该喜欢的人萌生妄念。可她并不知道他已有妻子,她也只是把这种喜欢藏在心里而已,为什么要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揭露出来,被无数双眼睛审度、指指点点。 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她从来不愿意去回忆那年发生的事情,那件事之后她休学了半年来疗养,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好在后来虞沉也给她转了学。 四年了,她以为已经可以告别过去了,没想到终有一天还会被人提起。 其实他不应该走,该走的是她。 …… 京郊某高尔夫球场。 “这都几天了,你还不回去?”傅司朗低头擦着球杆,纳罕,“心情不好?” 沈述低头挥杆,一杆挥出,却是难得失了准头, 他皱眉,摘下护腕揉了揉。 傅司朗:“跟你老婆吵架了?” 沈述回头看他。 傅司朗不可思议的表情,失笑:“我瞎猜的啊,不过看你这表情,难道被我说中了?不应该啊,虞妹妹脾气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吵架?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他下意识将手搭在沈述肩上。 沈述的语气却很冷淡:“别碰我。” 看出他的一反常态,傅司朗忙举起手,表示自己不碰他。 沈述继续低头挥杆。 可惜,心里有事,频频失去准头。 他干脆扔了球杆,坐下来喝茶。 傅司朗忍着笑,在他对面坐下,慢悠悠吹着茶面儿。 沈述头也未抬,淡淡道:“很好笑?” 傅司朗很真诚地点一下头:“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要不要拿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现在的脸色。” 沈述:“……” 过了会儿,他抬头看他,“有这么难看?” 傅司朗点头:“今天算好的了,两天前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吓得都不敢说话,就怕你下一秒要挥拳头打我身上了。” 沈述微怔,继而荒诞地哂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拨了根烟娴熟地点上,吸一口,就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 “老婆不在,原形毕露了?我就说嘛,你这个老烟枪不抽烟了,真是稀罕事。” 沈述懒得搭理他的取笑,只是摇了摇头。 傅司朗稍稍挑眉,正色道:“她是一个哑巴,性格又那么软,你跟她计较什么?有什么让着点儿不就行了?你不一直很迁就那些小辈的吗?怎么这次这么较真?” “那得看是什么事儿。”沈述凉凉道。 “什么事儿啊?她出轨啊?” 沈述夹烟的手一顿,然后摇头:“那我早跟她离婚了。” 头顶绿帽的事情怎么能忍? 可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好多少,简直是当头棒喝。这么多年以来,这算是他鲜少有过的挫败。 如此无力,如此难堪。 “介意跟我说说吗,老朋友?”傅司朗不笑他了,表情真挚。 沈述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开口:“真要听?” “你愿意说的话,愿闻其详。当局者迷,有时候,我这个旁观者比你更加清楚。” 其实沈述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是个很有主见、很自我的人。 可再冷静再理智的人,碰到感情上的问题,多少也会一叶障目。 沈述:“你要真这么无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表情冷淡地一一道来。 傅司朗听完,良久才道:“你查过她以前的事儿吗?” 他点头:“知道一些。” 傅司朗:“那就是知道得不够清楚。” 沈述被噎了一下,皱眉,似乎是不满意他这种时候还要杠他。 “别发脾气,听我说。”傅司朗说,“她遭遇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好好想一想是谁害的她吗?就算她喜欢过那个老师,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你还计较这些?你应该不是这么钻牛角尖的人啊。” 沈述沉默。 傅司朗笑了,轻描淡写地说:“越在意就越难从容。沈述,你完蛋了,你爱上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沈述拿着烟的手停下来,很细微地抖了一下。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就往外走。 走出球场,那股意气和傲气就落了,心里只剩下喉头发哽般的失意。 本来想再抽一根烟,点烟的手却一直抖,后来只能算了。 他两天没有回去,虞惜也没有给他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 这真是太讽刺了。 十一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忽视过。 满腔爱意,被人踩在脚底,不屑一顾、弃如敝履。 外表温软的人,其实伤人最深。 在这场婚姻里,沈述一开始就处于主导地位,他有钱、有权、有能力,家世也远高于她,是他选择她,给予她喜欢、关怀也是带着一点上而下的俯视,哪怕这只是不经意的行为,并无恶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这场婚姻里的弱势者,成了那个不断被牵扯着情绪的人。 他应该游刃有余的,她一直都在他的规划中,可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沈述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天边。 夕阳西下,黑暗已经临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夜晚。 …… 车停在小区楼下很久,沈述才掐了烟下来,走进入户大堂。 他在心里想了无数措辞,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他可以说回来拿点东西,或者是有家宴需要她一同回去……开门时表情已经恢复镇定。 可门开的那一刻,他又不能从容了。 屋子里空空如也,所有东西收拾地有条不紊,唯独没有一丁点人气。 沈述走到衣帽间打开门。 果然,属于她的衣服都拿走了,行李箱也不在。 他面色沉静,下意识收紧了手,过了会儿又松开,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又被他掐断。 沈述揉了揉眉心:忘了她不能说话了。 心里很乱,就会不断做一些蠢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给她发了条消息:[你搬去哪儿了?] 虞惜没有回复他。 沈述一开始只是有些乱,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担忧。 他想了想,果断打了电话给杨继兰。 那边响了两声才被人接起:“喂——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语气很冷淡。 沈述压下翻涌的情绪,礼貌而克制地说:“妈,小惜有没有去找你……对,我跟她之间有一点小误会,她从家里搬走了……” 杨继兰根本就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告诉他:“她不在我这儿。你是他老公,居然要来问我这个丈母娘她人在哪儿?你不是很厉害吗?找个人难道很困难?” 说完就把电话掐了。 沈述看着忙音不断的电话,心里一阵发堵,偏偏无法反驳,无话可说。 他像一个中了剧毒却不知道的人,如今才痛彻心扉。 有一些东西,就像毒药一样渗人骨髓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摆脱不了。 沈述刚想让魏凌去找人,虞惜回复他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沈述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无力,如果她能说话,他这会儿一定一个电话打过去,可偏偏她不能说话。 聊天文字太有歧义,他想了又想还是只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公司有宿舍。] 沈述犹豫了会儿,把那句“我去找你”给删了,不想逼她太紧了。 血淋淋的伤口撕开以后,总要一段时间才能结痂。 而且,他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拘泥于过去,名为骄傲的那根弦却在不断地跳动,让人矛盾不堪。 沈述有生之年,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挫败。 礼拜六,沈媛约他去潭拓寺上香。沈述本来不想去,江辞发话了:“去吧,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印堂发黑,听说那边有个大师很灵的,你去看看,顺便让小媛给你撒点盐,去去晦气。” “妈你还信这个?”沈述无语凝噎。 “对神明要敬畏些。”江辞翻他。 沈述双手合十,表示为自己的不当言行诚恳道歉。 江辞放过了他,挥挥手示意两人快点滚。 走到外面,沈媛早就穿戴齐整在等她了,一身鲜亮的棒球服,马尾扎得老高,笑容烂漫,把春日的气息完全展露在脸上。 看到他过来,她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棒球棍。 沈述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就停住了步子:“你这是去上香还是去郊游?” 沈媛笑:“上完香再去郊游,不冲突嘛。” 沈述竟无言以对。 沈媛哈哈笑着凑上来,跟他一道往外走:“哥,你和嫂子是不是吵架了?这段时间都没见你带她过来?” 沈述神色如常:“没有,我们很好。她忙着换工作呢,我不好打扰她。” 沈媛没多想,努努嘴,又笑嘻嘻凑过来:“我生日快到了,你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好不好?” 沈述:“你要什么?是Z家的高定礼服还是又看上了哪辆限量款跑车?你告诉谢浦,让他给你去买吧,别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都不是,我想要拍一部电影。” “电影?”沈述这次是真的纳罕了,破天荒地认真打量了她几眼。 沈媛气恼地嘟嘟嘴:“你什么眼神啊?” 沈述忍着笑意,信手按车钥匙,开车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高考300多分的你,竟然想要拍电影?” “你就同不同意嘛。”她扑过来拽他的袖子。 沈述轻巧避过,人已经跨进车里:“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沈媛也钻进去,就坐他旁边:“好不好嘛?” “老张开车,去西五环。”沈述对前头的司机说。 沈媛又磨了会儿,沈述回头看她:“你老实给我交代,你只是想拍部电影?” 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沈媛笑嘻嘻说:“我想请谭叔来演男主角,我来演女主!”她捧着脸,露出花痴的笑容,大言不惭,“最好请全北京所有初高中的学生都来看!” 沈述:“……虽然你是我妹妹,我还是想说一句,我是不会助纣为虐,帮你荼毒祖国花朵的。” 谭叔,最近正当红的一线流量小生,沈述多少也听过一点。 不过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这些明星,多红在他眼里也都差不多,不是一个阶层的。 因为被沈述否决,沈媛一路上都没精打采的。 到了地方,沈述吩咐司机把车停在寺外,和沈媛一道拾级而上。 不是节假日,人不算多,庙宇之内,庄严肃穆,偶尔有不知从哪座殿堂内传来的撞钟声,惊起天边飞鹭。 更远的地方是戒台和宝殿,掩映在繁盛的林木间,漫步其间,心境奇异地平静下来。 沈述后来还是松口:“投资可以,请那个男星来主演也行,但是,让孩子来看你这种电影这事儿作罢。” 沈媛也只好嘟着嘴巴认了,好在电影可以拍了。 后来沈媛拖着沈述去找江辞嘴里的大师,全程都是沈媛在问东问西,沈述对这种所谓神棍毫无兴趣,转身就要下台阶。 谁知身后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叫住他:“年轻人,别急着走啊,我替你算一卦。” 沈述好笑地回头,没揭穿他:“不了老人家,我不信这个。” 他从来只相信人定胜天。 老头却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婉拒,笑得高深莫测:“你一生顺遂,唯有一道坎坷。” 沈述原本都要走了,不知为何,忽的又停下步子。 他回身,老头笑容变深,略抬抬手:“坐。” “不了。”沈述只是走到他近前,从皮夹里随手抽出几张毛爷爷扣在桌上,“您且说说。” 老头像是没有看到这厚厚的一沓钞票,仍是微笑:“你一生顺遂,唯有情路坎坷。” 沈述微怔,眼底转瞬即逝的错愕,还是落入对方眼里。 老头笑得更深了,显然,他说中了这个后生的心事。 “凡事别太要强了,若是太计较得失,到时候悔之晚矣。” 沈述默然,心里微微震动。:,,. 28. 晋·江 无法割舍,底线一再降低…… 第028章决定 虞惜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新工作,只能暂住在公司宿舍这边。 肖霖没批她的辞呈,这日,让柳萍萍把她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虞惜敲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肖霖在办公,虞惜打眼一瞧,他手边压着的就是她的辞呈。 “你要辞职,是因为我?”他问她。 虞惜犹豫着比划:[也不全是。] 肖霖:“那就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皱了下眉,面色严肃地将辞呈对折,然后当着她的面撕了,“我不会批的。” 虞惜还来不及生气,肖霖的话已经接下去,斩钉截铁:“如果是因为我,我可以离职。” 她能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而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就是玩票而已,可有可无。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讨厌他,甚至不能忍受跟他共事。 为了不看到他,竟然会放弃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这让他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虞惜不说话了,她确实找不到比这份工作更好的工作,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人要吃饭要生活,尊严真的一毛钱不值。 那天她拿着辞呈回去了,工作到晚上,所有人都离开时,她才收拾了东西准备去门口的小吃街上随便吃点东西来填饱肚子。 走到摊位上却正好遇到了肖霖,他正买馄饨,递给对方一张二十,接回几个角子。 虞惜目光诧异地望着他,印象里,这人是那种日天日地的大少爷,居然会这么接地气。 肖霖回头时看到了虞惜,人还愣了一下,没好气:“你怎么在这儿?” 虞惜比划:[吃饭啊。] 可能是辞呈的事情,虞惜觉得他这人还是挺真诚的,不是那种膏粱子弟,对他的感官好了很多。 心情郁结,连个朋友都没有,这时候有个人陪在你身边跟你说说话,其实挺不错的。 两人选了靠窗口的位置坐下,肖霖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汤。” 虞惜作了个“谢谢”的手势。 他转身就去了打汤区,也不在意这脏兮兮的地面,动作利索,打完就端着两碗过来了,一碗分给她。 她又作了个“谢谢”。 他就笑了,端起一碗径自喝了大半:“认识也不短时间了吧?不用这么见外。” 虞惜只是笑笑。 “说来也是缘分,咱们还相过亲呢,可惜当时没有见到你。”不然……可能现在就不是现在这种结果。 沈述其实还是后来的,可阴差阳错,却和她走到了一起。 肖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己费尽心思想推掉的亲事,主角居然是自己喜欢的人。 可惜这份喜欢来得太迟了,只恨不能早些遇到她。 为什么老天喜欢跟他开这种玩笑? “吃吧。”肖霖满腹心事,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低头默默吃面。 虞惜也没什么跟他说的,默默地吃起来。 其实他俩坐一起还挺尴尬的,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是个话多的人,性格还有点别扭。 好在四周的人渐渐多起来,人声嘈杂,反而削弱了这种无言的尴尬感。 后来肖霖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抬头看了眼她窗口的那盆仙人掌:“为什么养这个?” 虞惜的回答很简单,好养活。 肖霖听到这个答案时就笑了,离开时叮嘱她:“晚上记得关好门窗,陌生人过来不要轻易开门。” 虞惜觉得他像是在叮嘱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又笑了,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认同。 …… 虞惜一开始还挺忐忑的,后来发现肖霖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除了工作私底下也不怎么联系她,一颗心也放松下来。 过几天有个很重要的峰会,他一早就喊了她和孟夏过去。 交代了几句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翌日一早,虞惜和孟夏、徐微微一道上了高铁,抵达邻市,已经是晚上8点。 她们先去了酒店下榻。 “大老板也太大方了,竟然让我们住五星级酒店,赚大发了。”徐微微说,“以前顾总拨款时,那叫一个抠门啊,没让咱们住青年旅馆就算好的了。” 柳萍萍说:“傅Bss结婚了吗?” 徐微微答:“没,黄金单身汉。” 柳萍萍:“真的假的啊?不过说起来,他真的有三十六吗?看上去好像就三十上下,身材那么好,脸上一点细纹都没有。” 徐微微:“三十六岁又不算老,而且他还经常健身。” 柳萍萍:“哇哦。” 虞惜听着她们的八卦,只是笑了笑,去了自己的房间。 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她才去楼上餐厅吃午饭。 电梯上的数字一闪一闪地跳动着,距离楼层到还有段时间,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墙壁上装饰着蓝白色马赛克大理石壁画,隔几米嵌着一盏挂壁式水晶吊灯,瑰丽到有些晃眼。 脚下的地毯绵软如云雾,她今天穿的是细高跟,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仿佛自己会陷下去。 “叮”一声,电梯门开,拉回她的思绪。 虞惜正要进门,电梯入口却站得满满当当,且都是西装革履的男女,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她正苦恼,却听得一个声音淡淡道:“让一下,别堵在门口。” 虞惜微微僵硬了一下,抬头看到了人群里的沈述。 他一身藏青色西服,领带打得很工整,身高腿长,器宇不凡,站在这帮精英人士里也是鹤立鸡群。 堵住门口正和人说话的股东楞了一下,连忙让开。 虞惜得以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上升。 空间太狭窄了,到某一层进出时,虞惜往里退,不可避免地碰到沈述。 “小心。”他扶住她的手臂。 略微碰触就松开了,可那一块被触碰过的皮肤,还是感觉有灼意残留,有些心惊。 虞惜的心脏跳动频率加快了,目光移到一旁,心里想为什么这电梯上升得这么慢。 终于到了餐厅这一层,虞惜松了口气,顺着人流走出来,谁知走几步就发现沈述走的也是她这个方向。 她脚步微顿,却发现他也在看她,对她笑了笑。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去吃饭?一起?”沈述走到她身边。 不怪虞惜错愕,他们几天前还闹成这样,沈述面色铁青、拂袖而去的背影还牢牢烙印在她心里。 她那时想,他肯定不想搭理她了。 心里也像是一团乱麻缠着,既怕他不回来找她,也怕他回来找她非要刨根究底。 出于某种逃避心理,她才逃之夭夭。 那件事,无论过去多久她都不想提起,好似漫漫心尖上堪堪愈合的一道伤口,稍一碰触就鲜血淋漓。 不愿去回想那段最艰难恐怖的岁月。 也不知道沈述是怎么想她的。觉得她是插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还是不知廉耻勾引自己老师的人?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她拒绝去想,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事情。 好在走到餐厅的这段路上,沈述什么都没问,只是跟她聊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些生活琐事,说家里的那盆仙人掌开花了,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早上说会天晴的,到了中午就开始下雨,云云云云。 她慢慢的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沈述点了菜,将菜单递给侍者,目光越过桌面望向对面的她。 虞惜静静地垂着头,双手握在一起,没有看他。 她好像比离开前更加清瘦了,下巴变得尖尖的,他心里不觉揪紧,明明有很多话,却什么说不出口。 明明想说很多,可斟酌再三,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就怕说了什么不恰到的话又刺到她。 沈述自嘲一笑,目光移到落地窗外。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瞻前顾后?果然,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很难从容。 有一些事情,他不敢去赌,也赌不起。 之前得知她心里有人时,是那样那样地愤怒,可冷静下来后,他深刻明白,愤怒的背后无非是嫉妒。 而此刻他又为什么腆着脸来到这里?底线一再地降低。 不,在她这儿,他已经没有底线。 成为了一个自己过去都瞧不起的那种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真的很了不起,可以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偏偏她还这样云淡风轻,一副懵懂、无知无觉的样子。 沈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偶尔给她夹菜:“尝尝这个刺身。” 虞惜夹了一块送入嘴里,被芥末冲鼻的味道辣得咳嗽起来。 沈述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哭笑不得:“这个蘸一点就行了,你蘸那么多。” 虞惜捧着水杯没说话,感觉又在他面前出糗了一次。 她不说话,沈述也觉得没了意思。 又坐了会儿,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问:“你现在是住在公司宿舍吗?” 虞惜:[嗯。] 沈述:“安不安全?” 虞惜:[在一处新小区里,物业管理挺好的,挺安全。] 沈述说:“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她点一下头。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虞惜打开看,发现是肖霖发来的,问她要一份会场翻译资料的文件。 虞惜回他:[在我包里,我等一下送过来给你。] 肖霖似乎很急:[你在哪儿?我过来拿。] 虞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他:[餐厅。] 只一会儿,肖霖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餐厅外。虞惜连忙从包里取出文件,朝门口快步过去,赶在他进门前拦住了他,递给他。 不过,肖霖接过时还是朝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沈述。 肖霖不由看向虞惜:“你们……”他之前还以为他们吵架了呢,不然虞惜为什么会搬到公司来住? 没想到转眼就看到两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虞惜不想跟不太熟悉的人解释她和沈述的事情,只是尴尬地笑笑。 肖霖也觉得很尴尬,不觉自嘲。 人家夫妻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问? “谢谢。”他拿了文件就走了。 虞惜回到餐桌上,继续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沈述也没过问肖霖的事情。 肖霖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那是一段隔着时光、他无法企及的过去。 她和别人的过去。 因为无法参与,从未参与,才无法确定。其实他想直接问她,是否还耿耿于怀?不然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不愿意开口……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都没问,后来把她送到就离开了。 …… 沈述在这边待了两天,办完事情就回了北京。 魏凌一早就来叩他的办公门,将一份装在牛皮袋里的资料安静地呈放到了他桌上。 “这什么?”沈述瞟他一眼,眉梢微抬。 “关于虞小姐和那个江郁白的资料,很详尽,您看一下。”魏凌说。 沈述沉默。 魏凌:“我知道,我擅作主张了,不过,你这两天吃都吃不好,脸色实在难看,有些事儿放在心里总是个隐患……” 有病还是要早治。 这话他没说。 不过,沈述心里应该也明白。 他向来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这次这么一反常态,实在让魏凌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么理智的人遇到情感上的难题也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沈述将牛皮袋拿到手里搁了会儿,对他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魏凌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沈述看着牛皮袋很久,久到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深吸一口气,把袋子打开,默默看起来…… 魏凌的资料很详尽,从江郁白和虞惜认识开始,到后来虞惜被人污蔑,不得不从学校转走…… 沈述一开始是不敢看,看了之后,心好似被锋利的刀子狠狠割过,尖锐难当。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江郁白,而是想到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 流言蜚语、口诛笔伐,身边的亲朋好友,全都背向她。 甚至她亲爹都懒得去追究事情始末,简单粗暴地给她转了校,相当于默认了她勾引老师、破坏人家家庭这种事情。事实上,江郁白和孙颖夕早就离婚了…… 怪不得她不愿意再说话。 晚上,沈述拜访了曾经在美国认识的一位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询问了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最好把她带过来,人都没见到,我怎么问诊?”菲利普斯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神仙?” 沈述颇有些为难:“她暂时还不能过来。” “那就等她过来再说吧。”他说,“不过,根据你的描述,我猜测她应该是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障碍,尽量不要去刺激她,慢慢来吧。如果刺激到她,可能会弄巧成拙。” “我知道了,谢谢你。” 沈述离开时,天色已经晚了,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了会儿,停驻在一个摊头。 魏凌开着那辆宾利车远远跟着他。 小摊是卖陶瓷娃娃的,摊前还有一对母女,女士脸色蜡黄,穿得也很朴素,一看就是工薪家庭出身。 小女孩倒是长得很可爱,可惜肤色有些黝黑,她左右手分别拿粉蓝和粉色两个娃娃,问她妈妈:“我觉得这个粉蓝色的好看!” “小女孩买什么蓝色的?粉色的更好看。” “粉蓝色的嘛!”小女孩嘟起嘴,看到一旁的沈述,眼睛亮了一亮,问他,“哥哥你说,哪个更好看?” 沈述微怔,笑着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正色道:“要叫叔叔。” 小女孩嘟起嘴:“可你长得像哥哥。” 沈述啼笑皆非。 “对不起,先生。”妇女连忙把小女孩拽到怀里,往后退了退,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个男人,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一看就是那种精英阶层的人士。 这样的人,他们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沈述脸上的笑容淡了,只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只是,临走前脚步停顿了一下说:“粉蓝色的更好看。” 妇女一愣,他的背影已经没入了茫茫人海里,再看不到了。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 沈述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不可避免地有些空落。 这种情绪,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他也想拿出电话给虞惜打一个电话,或者给她发一些短信,哪怕她不回复也好,只要知道她在那边听着就行。隔着话筒,她轻柔的呼吸声能让他感觉到安定。 沈述知道,那是家的感觉。 他将外套随意搁到沙发里,去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 这屋子太大了,加上四周都是整面整面的玻璃,在夜晚看上去就更加空荡。 沈述轻轻摇晃杯子里的酒液,长舒了一口气。 他情绪平稳,也很能收敛,从未有过这样失落和迷惘的时候。 那种切肤之痛,如毒药般缓缓侵入他的神经末梢,稍微牵扯便疼痛万分。 他既痛她曾经那样在意过另一个人,也痛她少不更事时就要遭遇那些。 今晚他喝得有点多了,太阳穴都有些痛。 沈述放下杯子,按了按了眉心。 翌日去公司,沈述一早就召开了会议。几个高层到的时候,他人已经先他们到了,静静坐在主位上整理资料,表情平淡无波。 几个高层面面相觑,飞快抢占了位置坐下,一个个的,生怕慢点就坐到沈述身边去。 刘经理慢了点,只剩下沈述右手边的位置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 沈述抬眼瞥他:“不想坐我旁边?那你可以出去。” 语气倒是平淡的,可他这样平静说出这种话,反而更加可怖,像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沈述说完,寒凉如刃般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开会吧。”沈述淡然道。 “上次说过的,EC公司那个项目,已经到了C轮……” 一场会议下来,所有人明显能感觉到沈述的心情不好。虽然他表情平淡,也没有刻意为难人,可比平时显得要较真很多。 他一旦较真起来,思维就会高速运转,一丝一毫的错漏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想要在汇报时作假或者糊弄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是汇报到一半被他叫停,然后他目光炯炯盯着你,有条不紊地问出一个个详细的问题等着你回答,那真是要命了。 被格外关照的刘经理简直苦不堪言,只恨出门没有看黄历。 好不容易结束,听到沈述说“散会”,一帮人忙收拾了东西作鸟兽散。 沈述冷眼旁观,冷笑了一声。 魏凌轻咳一声走过来,正色道:“虽然有时候女人很怕穷追猛打,但如果分开太久,冷静得太久,恐怕就真的要凉了。” 沈述瞥他,手里的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魏凌也不怕,只是微微笑:“虞小姐性格比较保守,是很被动的那种人,你不主动一点,她肯定不会来找您的,哪怕心里很想你。” 沈述笑了:“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的。” “当局者迷,我自问比不上你观察人的本事,不过,有时候太在意反而会看不清。”魏凌笑了笑说。 见他沉默,略支着下颌,似乎是在思考,魏凌又说:“我帮您定了一束玫瑰花,需要现在送上来吗?” 沈述凉凉看他:敢情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摆摆手,拧上钢笔盖站起来:“退了。” 魏凌微怔,携了文件跟上他:“你真不打算……” “这样太刻意了。”沈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魏秘书,你谈过恋爱吗?” 魏凌:“……”帮忙还被人逼视。 沈述说:“你给我去买一只猫。” 魏凌没懂他的意思,不过他向来不问原因,点头就退下了。 …… 虞惜去楼下扔垃圾时,正好碰到了跑步过来的肖霖。 他们随便聊了两句,虞惜要走了,肖霖说:“我妈给我捎带了一些蔬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等一下,我上去给你拿点儿。” 说着他已经上楼了,虞惜都来不及喊住他。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虞惜拿出来看,意外地发现居然是沈述给她发来的消息,心里不由泛起涟漪。 她下意识捧住手机,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尽管不愿意承认,其实这些天她是有些迷茫的,习惯了和沈述在一起,乍然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处处不方便,处处掣肘。 比如,每天早上起来沈述都会让阿姨准备好早餐,替她准备好第二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材料,买菜不想出门也可以直接告诉助理……当然,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她想沈述。 [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消息言简意赅。 虞惜却是怔了一下。他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呀?她能帮得上他什么? 无怪乎她这么想,印象里,沈述做事条理分明,镇定自若,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 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事情请她帮忙? 虞惜心里犯嘀咕,想了想才回复他:[是什么事情呀?] 沈述:[我快到你们公司小区了,你等我一下,见面聊。] 他似乎很不喜欢发太多消息,有什么事情都要当面说清。 虞惜虽然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但想要见到他的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她没有去想太多,回了个“好”,就呆呆站在原地等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沈述出现在她身后,无奈地举起手机晃了晃:“如果不是我们都开了定位,你站在这种地方,我能找得到你?” 两天没见他,他似乎又清减了些,下颌线更加清晰分明。 他穿一件白色的西装领风衣,手里勾着车钥匙,隔着几步远静静注视着她。 虞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下意识摸了一下头发,不确定自己衣着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然后,她看到他笑了一下,抬步朝她缓缓走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虞惜比划。 沈述犹豫了一下。 [这个还用想?]她诧异,继续比划。 不过也因为这片刻的停顿,让虞惜也有些局促,总感觉他此刻的犹豫有深层的潜台词,比如——“我在想找什么借口来见你才好”。 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沈述轻嗽一声,说:“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虞惜皱了皱眉,站在原地,花了点时间听沈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原来,沈述今天从公司离开时在楼下捡到了一只流浪猫,不知道要怎么喂养,所以想请她帮忙。 虞惜更加困惑了。 他不请个专业的阿姨帮忙,或者送到宠物店去,却来找她? 思及此处,虞惜对于沈述的真正目的已经一目了然。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甚至有些拙劣。 不过,她并不想戳穿他。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可能需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虞惜比划,[猫呢?] “我家里。”他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你要去看一看嘛?”:,,. 29. 晋·江 晚上不走了好吗? 第029章安心 虞惜去楼上整理了东西,下来时,沈述已经把车开到了单元楼门口。 他站在路灯下发消息,眉眼微垂,此刻天光晦暗,夕阳已经坠到地平线上,屏幕上亮起的淡淡白光照亮他消瘦的面孔。 夜风吹乱他额头的几绺碎发,他信手抚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远方,眼神放得很空。 虞惜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过去。 “我来。”沈述接过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余光里看到肖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按了按钮。 后备箱门缓缓下落,“咔哒”一声合上了。 肖霖手里还提着一袋蔬菜,愣愣站在楼梯口,看着有些滑稽。 此情此景,莫名尴尬。 虞惜也看到肖霖了,这才想起来刚刚他说要给她去拿菜,可看到沈述,她就给忘了,心里是万分的歉疚。 沈述拖搭了搭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上车。 “我跟他说两句话。” 隔着车窗,虞惜看到沈述走过去,从肖霖手里接过了那袋子,然后低头跟他说了点什么就回来了。 确实是两句,他嘴唇只是轻轻动了几下。 肖霖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虞惜总觉得他脸色其实不太好看。 [你跟他说什么了啊?]车开出一段路,她才跟他比划。 沈述目不斜视地打方向盘,语气平和:“没说什么啊,谢谢他送菜给你。” 就这样? 虞惜不太相信。 可是,如果是不太友好的话,肖霖应该也不会那么平静。 她想不通,就不去想了。 其实沈述什么都没有说,只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你爱虞惜吗?” 再简单不过、单刀直入的问题,肖霖却哑然了。 “爱”是一个很沉重的词汇,如果回答“是”,那必须用余生去承担她以后的一切。 她和沈述还没有离婚,他要怎么去承担?难道要破坏她的婚姻和家庭?要是她离婚了呢?他难道要跟她结婚?且不论虞惜会不会同意,家里也是个问题。 如果回答“否”,那他现在的行为又算什么?又想要如何? 太简单的问题,却让人难以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思索过以后的种种问题,只是凭借着本能去靠近她。 沈述狠狠地将了他一军。 在肖霖停顿的时间里,沈述对他说:“我爱她。” 肖霖心里震动,沉默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他输了。 以前只是听说过沈述这个人,知道他厉害,并不知道他厉害在哪儿,现在总算明白。 其实他一早就输了,在不知道相亲对象的情况下断然拒绝,第一回合就错失了良机,此后都是在不断错过。 而沈述则和他截然相反,是个什么都要想清楚才会去付诸行动的人,总能精准地预判别人。 …… 车在路上行驶,不快也不慢,虞惜却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格外缓慢,甚至有种停滞的感觉。 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她不应该和沈述待在一辆车上的,也不应该跟他回去。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恢复到那个份上。 但因为他找她的这个契机,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她也就就坡下驴了。 可说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虞惜拿出手机刷橙色软件,挑了几盆她喜欢的仙人掌下单。 冷不防沈述忽然在旁边问她:“你喜欢仙人掌?” 虞惜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问自己这个问题,还是就为了找个话题,犹豫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沈述笑,“女孩子应该都喜欢鲜花吧?” [好养活。] 沈述这次是真的笑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虞惜自然有她的可爱之处,体现在方方面面的细节,至少沈述觉得和她相处的时光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时没有的惬意与舒适。 “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卖仙人掌的,下次我带你去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等他下次去西北,让他亲自给你去挑。” 虞惜狐疑地看着他,心里想:你这个朋友不会是你吧? 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总有各种各样的诡计来套路她,耍得她团团转,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虞惜在心里面给他打上标签——“一个斯文的坏蛋”。 车开到熟悉的小区楼下,沈述下来,习惯性地绕到一侧替她拉开车门。 虞惜都怔了一下,抬头看他。 她这一眼中的含义很耐人寻味,有对过去的留恋,似乎也有对他们当下关系的一种思索。 平平淡淡而懵懂的表情,却让沈述一颗心提起来。 好在他容色清峻,眉宇间总是淡然,她看他的时候,他也就大大方方让她看着。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思来想去,终究只是对她笑了一笑。 这笑容却像是把她给烫到了似的,虞惜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连他伸到她面前的手,她也没有去接,而是自己跨了下去。 沈述的手空落落地停驻在半空,过了会儿,他若无其事地收起,将车停好,和她一道进了入户口。 不是没有遭遇过挫折,可这一次,确实让他有无从下手之感。冷静了几天后,他时常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想着他那天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语气是不是很严厉、是不是非常吓人……所以她才不愿意跟他和解。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和她离开时一样,连摆设都没变一下,好像在等她回来。 虞惜站在门口时,下意识停了会儿,认真观察。 沈述说:“我让阿姨来打扫过一次,你的衣服有些送去干洗了,有些过季了,我让人收起来了,过两天送一批新的过来。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有时候希望他不要对她这么好。 [小猫呢?]她看他,比划。 “在这边。”沈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许是感慨自己还不如一只猫重要,心又往下沉了沉,面上却对她和煦笑着,“跟我来。” 他领着她穿过弧形走廊,推开了阳台落地窗。 虞惜一眼就看到摆在遮阳棚下的猫窝。 一个白色的竹编小窝,铺着米色布,有些田园风格的温馨,旁边还插着两朵粉色小绢花。 一只只有她两个手掌大小的小奶猫恹恹地趴在里面,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朝这边望来,很快又趴回去了。 虞惜在猫窝前蹲下来,试探性地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猫很乖顺,都不躲闪,虞惜唇角扬了一下。 [去过宠物医院吗?] “看过了,说是肠胃问题,其实没有大碍,好好照料就行了。”沈述蹲在她旁边说。 说话的时候,他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神情温柔而专注。 虞惜本来在抚摸着小猫,摸了会儿,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看他。 她皮肤本来就白,被他这样定定注视,不免有几分惶然,脸上泛出几分红彤彤的浮色,十分惹人。 沈述不由伸手,虞惜下意识躲了一下。 却见他只是伸手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叶,又僵滞了片刻,安静下来。 因为这下意识的躲闪,沈述也停顿了会儿,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拍拍膝盖站起来。 “应该是楼上养的。”她把油绿色的叶片在指尖翻转了片刻,信手扔了,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方向。 虞惜抱着小猫站起来,也循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 “猜猜楼上住的是男是女?”他笑着,侧过头跟她对了个眼神,却是兀自说,“你肯定猜不到。” 虞惜果然被勾起几分兴趣,看向他。 [男的?] 他摇头。 [女的?] 他还是笑而不语。 虞惜愣住了,心道:难道还是不男不女吗? 谁知沈述挑着眉梢波澜不惊地说:“有男也有女,一对情侣。” 虞惜:“……”好冷的笑话哦。 她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沈先生,你好无聊啊。] 沈述却望着她说:“我是怕你无聊。” 他停顿了一下,眼底似有千言万语,“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虞惜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一颗心跳得极快,好像擂鼓一般,心绪久久都不能平静。 沈述挨得她很近,她可以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干燥的木质香,还有一点……几不可闻的烟草味。 虞惜皱着眉,作手势:[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沈述一怔,竟有种被问到的感觉,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这两天确实是很烦,只是……他出门前洗过澡,又换了新衣服,怎么还会被她闻出来? 他想了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之前在车上也抽过半支,虽然降了车窗,想必还是留了些在身上,不由有些懊恼。 却也有几分新奇。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管着别人的,哪怕是他的父母,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被人盘问这种事情。 他觉得自己当了一把小学生,不由失笑。 虞惜看到他的笑容,却有些不解。 他在笑什么啊? “之前说过要带你去学车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沈述笑问她,揭过了抽烟这个话题。 虞惜果然被带跑:[只有礼拜六、礼拜天有空。] 沈述点点头:“按你的时间来。” 晚饭他们吃了最简单的面条,是沈述下的。 虞惜坐在餐桌上等待,刷一会儿手机,目光不由稍稍抬起,朝厨房望去。 很难得看到沈述穿围裙的样子。 居家的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袖子松松地挽到肘弯里,柔软的面料让他看上去很随和,完全没有工作时那种犀利逼人的气势。 其实沈述的衣服和饰品很多,从西装到风衣,风衣到夹克,夹克到各种卫衣运动衫……几乎没有重样的,样样考究,连不同花色的领带都装了几个抽屉。 他也让人给她置办过各种衣服,风格偏向于轻熟风,不过基本上她都陈列在衣柜里没有动过。 一个从小穿惯了从几百块到几千块不等衣服的人,某一天忽然要她穿五位数往上的,确实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时不时查看一下,害怕衣服在什么地方勾到了或者是沾染了什么污渍。 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可沈述从小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他不会觉得十几万一件的衣服是奢侈品,哪怕几百万一件的西装,他也能随手扔到地上给她垫屁股。 这样的人,不会做饭才是常态。 可今天看他掌勺的姿势,分明要比上次熟练多了。 虞惜心情复杂。 “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他把一碗海鲜面端放到她面前。 虞惜犹豫一下,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慢慢吃起来。 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沈述都笑了:“怕我下毒啊?” 虞惜也跟他笑了一下,“吸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嘴里。 味道确实比上次好多了,他是练习过了吗? 很多男人对厨艺没有什么天赋,她估摸着沈述也是,之前那次吃他煮的东西,她已经领教过。 不过,显然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果然,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只在于他想不想学,愿不愿意去学。 “明天早上我做厚蛋烧给你吃?我刚学的。”他说。 虞惜点一下头,比划:[我都可以。] 沈述望着她清澈分明的眼睛,不禁笑了:“虞惜,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虞惜停下来看他,不明白他此情此景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沈述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很少提要求,都是我在提,现在想起来,其实挺不公平的。” 虞惜连忙摇头:[这样挺好的,我其实很怕别人要我提要求。] “选择困难症?”沈述笑,“还是社恐?” 糟糕,两个不怎么光彩的点,被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虞惜有点小小的郁闷,替自己挽尊:[也没有啦,我只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有点拘谨,我有点慢热。] 沈述觉得她这样笨拙地维护自己面子的模样也很可爱,情不自禁地说:“晚上不走了好吗?” 虞惜的脸颊有些烧了,实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其实,她搬着行李回来,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给彼此一个台阶。 他这样问,她倒有些局促了。 不过,沈述有沈述的考量,他确实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跟她沟通。 有些事情不说开,就像是日益化脓的瘤子,不断坏死。 “你先吃吧,我晚点再和你说。”沈述说。 …… 吃完饭,虞惜去洗了一个澡。洗澡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知道沈述要和她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洗得不能再洗了,她才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换了件睡衣走出去。 沈述坐在床边看书,是一本法语书,虞惜之前也看过,是讲战争与爱情的。 她很意外他也会看这样的书,脚步在原地停了一下。 沈述将书合上,对她笑了笑:“怎么不过来?怕我啊?我又不吃人。” 虞惜咬了下唇。 诚然他的表情很和蔼,但每次他要跟她聊什么的时候,她其实是最害怕的,有种小时候考砸了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聊天的感觉。 是祸躲不过,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挪着步子坐到了他旁边。 但是,也只是屁股微微沾着床沿,有些不安的样子。 沈述很无奈,将房间的灯关了,只开了盏小夜灯。 黯淡的光晕缓和了她心底那种紧张感。 沈述握住她的手,掌心宽厚而有力,好似要传递给她力量:“你不要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虞惜点一下头。 沈述踯躅着,但他到底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终究还是开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和江郁白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名字,虞惜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从他掌心抽离。 沈述:“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的过去。” 虞惜闷着头没有吭声。 显然,这是她不愿意提起的。 除去工作时间,沈述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但今天他似乎很坚持。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吗?”他淡淡问。 虞惜哑然。 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一昧地在逃避。 沈述将她拉到怀里,右手轻轻扣着她的脑袋,力道不算大,却还是给她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因为她听见他在她耳边微微叹息了:“我只是心疼你。你能明白吗?” 沈述:“那天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愤怒,但更多的,其实是嫉妒和难堪。” “我真的很难以接受,我三十一年以来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竟然那样深切地喜欢过另一个男人。” “这让我很受挫,你能明白吗?” 虞惜没想到沈述会跟她说这些。 印象里,沈述是淡定的、从容的,高贵的、骄傲的……总之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这人外表随和,但也仅仅只是外表罢了。 虞惜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跟她说。 沈述的怀抱很滚烫,他扣着她的手也有让人无法撼动的力量,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以前觉得他是理智的,冷静的,客观的,想不到也有这样炙热的时候。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失态,自嘲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多说多丢人。” 沈述松开了她,目光柔和望着她,“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再说话。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告别过去,从过去走出来。” “哪怕很难,我都会陪着你。” 沈述垂眸,深切地望着她,眼中有很深很深的痛惜。 这目光太浓烈,几乎要将她淹没。 虞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垂下头,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没关系,你暂时不愿意跟我说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不再追问了。 这个晚上,虞惜心里是久久不能平静的。虽然没有开口说起那件事,那些她不愿意去回想的难堪往事,其实,心尖上已经被撬开了一个口子。 至少她知道,有一个人是愿意相信她的。 让她感觉没有那么无力。 虞惜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无声地望着天花板。 沈述从旁边抱着她,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她原本是睡在一旁的,因为床很大,两人中间还隔着半米,这样她就完全贴着他了。 是有些局促的,但也是说不出的安心。 这样温暖的怀抱让人无比贪恋,他轻柔地将她柔软发丝拢到一旁,从背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快睡吧,很晚了。” 虞惜的眼睛莫名酸涩。 夜晚的沈述很温柔,完全没有白天那种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的气势。 虞惜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在失意时对他产生的猜忌。 她也曾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过这个人。 但其实说起来,这源于她内心极度的自卑与不安。 沈述阳光、自信,光芒万丈到会灼烧人,她在他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普通,甚至很难抬得起头来。 实在难以置信,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 可他的怀抱是这样地真实而温暖,不厌其烦地开导她,陪着她说话,拍着她的肩膀,只希望她能早一点入睡。 “都让你睡觉了,你怎么还不睡?这么不乖?”沈述掰过她的脸,眼眸微垂,指腹轻轻地碾过她的嘴唇。 虞惜楞了一下,在黑暗里望着他。 银色的月辉透过纱窗,静静洒照在地板上。 沈述微微撑起上半身,立体的脸孔在月色里更显静谧,有一种冷色调的光泽。 但他望着她的目光是温柔到极致的,似乎还有着无限的无奈,仿佛她是他最重视的珍宝,是不能割舍的那根肋骨。 他拨开她脸上的发丝,问她:“你是不是想要我对你做什么?” 她眼睛微微睁大,虽然是在黑暗里,但沈述知道她肯定是脸红了,不由笑了笑:“不想我对你做什么,就乖乖睡觉,我也不想欺负人。” 当然,只是吓唬她的。 今天不适合做这些。 他们此刻的关系,还没恢复那一步。她心里有事儿,仍不愿跟他吐露那些往事他就知道了。 她的性格,很难轻易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 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太多。 两个人从小的生活环境、经历和三观都差得太多了,就算她信任他,也很难完全不对他设防,他也能理解。 “睡吧,乖。”沈述重新将她纳入怀里。 虞惜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困意了。 沈述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像薰衣草的味道,渐渐抚平了她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虞惜总算得以入眠。:,,. 30. 晋·江 当一回禽兽 第030章坦诚 到了五月份,天光明媚,一扫上个月的阴霾。 虞惜晨起时起晚了,一咕噜爬起来洗漱,洗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她时刻紧绷着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走到外面,客厅里也没有沈述的身影,应该是去公司了。 由中恒集团控股的某投资管理公司近日在投资一家新型科技公司,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B轮融资,角逐者众多,且都不肯退,现在等于是白热化短兵交接,中恒证券内部一直研讨,几个股东的意见不同。 而中恒证券的前身其实是一家欧资金融机构,总部在华尔街,最大的股东曾是德国某信贷公司,后来被中恒集团收购合并,中恒集团就成了中恒证券的最大且唯一的控股者。其旗下的中恒亚太恒泰资本在港成立了一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集资八十亿美元,即将上市,据说就是为了这家科技公司的产品。 其实这只基金初始集资目标只有十几亿,忽遭变故,可以说中恒对这家科技公司是势在必得。 虞惜有看财经新闻,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摸出了一点苗头。那就是——沈述这两天应该真的很忙。 她原本想要给他发条短信,说她下午去学车的,都编辑好了,后来还是删了,决定不去打扰他的工作。 吃完早饭,虞惜换了一身吸汗点的棒球服。 中袖、白底蓝边,是上次去沈家时沈述的妈妈送给她的,说是人家送她的,这款式太年轻了她穿不了,就给她了,虞惜换上后果然合适。 谢浦早将车辆准备好,在楼下等她。 车开到驾校已经10点多了,虞惜没想到还会在这儿碰上熟人。 “你也来学车啊?”陈梦佳好奇地看着她。 他们是大学同学,还做过半个学期的室友,关系相当不错,不过后来陈梦佳转系了,还去了外地工作,她们已经几年没见。 虞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打字:[本来上学时就该学的,那会儿忙着考证,没有时间。] 陈梦佳深有同感:“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学了两年都没考过,所以只能暂且搁下了哈哈哈——” 虞惜也笑了。 好巧不巧的,她们的教练是同一个,姓刘。 刘师傅非常和蔼,哪怕她们第一轮上手时把方向盘转得像陀螺也没有生气,耐心地教导,循循善诱,中间还让她们休息了好几次。 趁着他去洗手间的空当,陈梦佳不解地搡搡旁边的虞惜:“你家里人是不是给他塞钱了?我听说这个老刘是出了名的难搞啊。” 虞惜一怔,莫名想起沈述曾经说过,让她别怕教练,他会帮忙安排好的。 还以为他就是说说呢,这种小事居然还记得? 虞惜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没答。 陈梦佳却不住起哄:“肯定是,瞧你一脸甜蜜的样子。你老公?真可惜,当时我在外地,没来参加你的婚礼。” [没事的,你不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吗?] “照我说,江郁白那个王八蛋就该死在外面!他当时跟他老婆早就分开了,他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这边还没处理好还来撩拨你,他老婆上学校找麻烦他全程装死!就是人渣一个!好在你现在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虞惜,恭喜你啊。”陈梦佳真诚地说。 虞惜也对她笑了笑,笑容却有些空茫。 江郁白……太久远的名字了,她都不记得了。 其实,那只是年少无知时的青涩悸动,还远远谈不上喜欢。 而且因为这份无知,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对于这段过往,她确实不太愿意去回忆。 如一个梦魇,在她生命里挥之不去。 学车看似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对于没有方向感和天赋的人来说,那简直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虞惜学了一天的成果约等于零。 离开时,她发现沈述给她发消息了,她下意识点开。 [结束了吗?] [嗯,刚刚结束。]她回复。 [你回头。] 虞惜疑惑地拿着手机回头,一眼就瞧见了插着风衣口袋站在不远处的沈述。 看到她望过来,他就笑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了,很自然地拎过了她的包包:“今天的学习还顺利吗?” 虞惜本来想点一下头,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点这个头多少有些厚颜无耻了,就有些僵滞。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也不问了。 他们去附近的一家中式餐厅吃饭。 餐厅很干净,整洁而宽敞,却不是以前他常带她去的那种高级餐厅。 虞惜觉得挺意外的:[来体验人间疾苦?] 沈述都笑了,用自带的纸巾擦着筷子:“难道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吹毛求疵的人?吃东西用的碗都必须是镶金带银的?” 虞惜摇头,又比划:[不是吹毛求疵,是与生俱来。] 沈述总感觉她是在讽刺自己,苦笑。 笑过后却认真地说:“我总得更靠近你一些。” 虞惜微怔,第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渐渐的,她好似明白了,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必如此的。 虞惜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沈述却在观察着她,心里多少有一些无力感。 其实,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说到底,这段婚姻一开始她就是被动参与的。 不管她对江郁白的情感如何,她因此失语,那必然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是他无法窥探、从未参与的过往。 这份无力,在于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 因为他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虞惜吃了会儿就有些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揉了揉肚子,眉头微微皱起。 “吃不下了?”沈述问她。 她点头,托着脸颊望向窗外。 这地方远离市中心,荒僻而人烟稀少,街道上尘土飞扬,实在不是什么体面干净的场所。 而沈述,和这个地方实在格格不入,却陪着她在这里吃一份中式简餐。 虞惜觉得他有些为难了。 可他还是愿意这样努力地去尝试,或许,她也不应该总是局限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当一个懦夫。 所以,当沈述犹豫着提起要带她去见一个“朋友”时,她点头同意了。 其实她听出来了,他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不过,沈述没有马上就带她过去,下午,他带她去逛了商场。 节假日,商场人来人往,几乎摩肩接踵。 “你小心点。”沈述抬手挡开快要撞到她的一个女生。 对方是背对着虞惜的,撞了一下他的手后,忙回头道歉。 目光望到他淡漠英俊的面孔上时,更加不好意思了,拉着同伴飞快遁走了,只是走出几米远还朝这边张望。 虞惜隐约听到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长得真好看啊”、“是明星吗,有点眼熟”。 虞惜提了下唇角,不经意回头却发现沈述定定望着她,挑眉:“笑什么?” 他微微伏低了些,近得好似要亲吻她:“在笑话我?” 她摇头,表示没有,目光转开。 手心却热了一下,传来一股抓握的力道。 她低头,发现小手被他牵住了,传来的力道不大,像是怕抓痛她,但是也不小,时而微微收紧,好像怕她走丢似的。 虞惜目光又上移,落在他看似冷静无波的面孔上,就有点想笑。 很少看到他这么矛盾的样子,她在心里偷偷地乐。 心情飞扬时,手里也就没有那么老实了,指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不慎勾到他的掌心。 沈述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 虞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忘我了,手又老实了。 沈述却稍稍用了点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一路都没什么交流,顺着攒动的人群而移动,虞惜却有种什么都不需要再说的感觉。 “以前不经常和同学出来逛街吗?”沈述问她。 虞惜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想一点点了解她过去的事情,又怕操之过急会刺伤到她。 这样小心翼翼,是他前所未有的。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 虞惜勾勾他的掌心。 沈述伏低了看她,作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好像只要是她说的,那就是无比重要的事情,甚至比他开的那些重要的会议还要重要。 虞惜一颗心像是被细线一丝一缕地牵动着,莫名酸涩而动容。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对待的人,会对这样的关爱与珍视受宠若惊,甚至会有些惶恐,觉得如水中泡影一样是幻觉,下一秒就会消失。 见她不说话,沈述依然耐心等待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虞惜吸了吸鼻子,跟他比划:[偶尔会出来。] [在我转校以前,每个礼拜我还是会和舍友一道出来玩的。] “你一开始是A大的?” 虞惜点头,停顿了会儿才道:[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爸爸就给我转学了。] 江郁白的前妻每隔两天就来闹一次,纠集了一大帮人,不断地洒传单、堵门,周围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根本不能好好学习,精神一度崩溃,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选择了退学转学。 沈述:“如果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 虞惜摇了摇头:[我晚上再跟你说好不好?这边人好多。人太多,乱糟糟的捋不清。] 沈述笑了,柔声道:“好。” 沈述带她去买了几件平价的衣服,他似乎看出了她不怎么喜欢穿衣柜里他给她置办的那些动辄几万十几万的奢侈品牌。 不过,说是平价,也没平价到哪儿去。 虞惜换衣服时悄悄翻了下吊牌,数了数,后面四个0。 她犹豫一下还是穿着出去了,直接换下来也太乡巴佬了。 还是花了他的钱。 裙子很贴身,是半高领的无袖针织裙,通身性感的黑,后背一大片同色的镂空蕾丝,贴着她纤弱无骨的身躯,腰肢细细的不堪一握。 虞惜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有些忐忑地回头去看他。 沈述斜倚在一侧收银台边,姿态慵懒,只凝视着她,没说话。 他的表情太高深莫测,虞惜有些摸不透,更加不安地回头去照镜子,猜测是不是不太得体。 沈述直起身走过来,跟柜姐伸手:“有没有配套的项链?” 柜姐忙取来一条毛衣链,挺简约的款式。 沈述低头替她系上,又望着她看了会儿,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真美。”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虞惜的心莫名跳得急促,不敢承接他这样的目光。 离开时,她拉拉他衣袖。 沈述回头:“怎么了?” 虞惜指指旁边的一家男装店,忐忑地看着他。其实,她是踯躅了很久的。 很久以前她就想要送他点儿什么,只是,她能送得出手的东西实在有限,而沈述,又什么都不缺。 可能她花几个月工资送出去的礼物,对他而言是根本带不出去的。 可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想要送他点儿什么。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他反握住她的手:“我太太要送我什么?” 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个称呼,从他低沉的嗓音里哼出,却是这样撩人心弦。 虞惜心脏震动,抿了下唇,也不回答他,只是拉着他进了店里。 后来,她挑来挑去挑了一条蓝紫色斜纹的领带。 沈述的领带很多,但很多都是深蓝、酒红之类比较沉稳保守的颜色,很少这么鲜亮的。 他的西装也以正装居多,很少搭配这样的领带。 不过,虞惜以前就觉得他戴这样的领带应该会很好看。 他的骨相本来就偏冷,看上去很有距离感,稍微加一点提亮的颜色丝毫不会给人轻浮的感觉。 沈述看到她递到他面前的领带,笑了笑,随手抽下了领子上的,系上了她替她挑的。 回到车上,他却将领带摘下来,细心地叠好,装入了手边的一个盒子里。 虞惜不解地望着他。 “我太太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当然要好好珍藏起来了。” 虞惜笑,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流光幻影,很亮很亮,仿佛沉闷的夜晚被璀璨的灯火点亮了。 沈述很喜欢看她这样笑,不喜欢她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不由将她按入怀里,轻轻舒了一口气:“虞惜,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虞惜仰起头。 沈述放开她,低头时,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答应我,以后多笑。” 虞惜的眼睛渐渐睁大,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沈述眼底的笑意就加深了。 …… 晚上虞惜早早洗了澡,换好睡衣出来。 却没有看到沈述。 虞惜走到外面过道里,果然看到走廊尽头的书房里透出淡淡的白光。 料想他应该是临时接到了工作汇报,不愿打扰,自己回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沈述推门进来。 虞惜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过了很久没听到动静,她又有些不确定地拉开了被角,结果径直对上了沈述那双犀利明锐的眼睛。 沈述俊美得很有攻击性,虽然平时总是那副曲高和寡的斯文模样,可当他微微眯着眼睛专注地盯着一个人时,会给人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约莫是笑了一下的,唇角微勾,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到虞惜以为是错觉。 可就在她困惑思索的时候,他长臂一捞,已经将她从被子里捞起。 她整个人轻易被他扣住,按在怀里,差一点撞到他的鼻尖。 他在黑暗里注视着她,让虞惜都有些不自在了,偏过头。可一会儿,脸又被他捏着掰回来。 “又躲我?” 虞惜摇头如拨浪鼓。 沈述反而笑了,是真的哼笑出了声:“真没有?” 她点头:[你不是在忙吗?我自己先睡了。] 似乎觉得这样没有诚意,她又比划:[不想打扰你。] “我很乐意被你打扰。”沈述说,声音已经低沉有力,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好久没有这样逗趣地跟她说过话了。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两人之间横亘着太多,每次见面,他总是严肃居多,或者存着几分三思而后行的斟酌沉稳。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跟她说笑了。 虞惜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他,水润的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层雾气。 沈述静看她半晌,用指尖描摹她的眉眼,叹息说:“虞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 沈述:“我真不想当一回禽兽。” 他的语气真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好像是她勾引她,是她逼着他不能自持一样。 偏偏他手里的力道扣着她,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可能。 虞惜觉得他就是一个混蛋,什么斯文温和都是表象,剥开那层彬彬有礼的外衣,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还心疼他?谁来心疼心疼自己? 沈述见好就收,不逗她了,轻轻将她抱到了床上,手里略提了下被角,替她盖上:“睡吧。等我,我去洗个澡。” 虞惜把头别开,示意他快点滚。 沈述发出低低的闷笑,想忍,但似乎实在忍不住,边解衬衣扣子边去了洗手间。 这一晚,虞惜睡得其实不太踏实。 沈述从后面抱着她,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还不睡?” 她比划:[睡不着。] 虞惜发现自己挺喜欢背对着他睡的,这样他可以完全将她抱在怀里,双手环着她,会让她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心脏的地方就不再惊惧了。 [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挺不愿意想起来的。] “你生病了,需要治疗。”沈述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去想。” 夜晚给了她安全感,沈述语声耐心,循循善诱,还有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渐渐卸下了心防。 虞惜慢慢跟他比划:[我那时候的法语不是很好,他课余时间就帮我补习……] 沈述静静听完,稍默了片刻。 虞惜有些忐忑地转过身,似乎是怕他生气。 沈述表情平淡,曲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怕我生气的话,以后都不准想他,以后见到他也不准跟他说话。知道吗?” 虞惜的眼睛都瞪大了,似乎是想不到这样不可理喻的话会从沈述嘴里说出来。 沈述一直是成熟理智的,做事客观,公私分明、泾渭分明,很难把这种情绪化的话和他联系到一起。 可他就是说了,还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至少这一刻,他觉得偶尔“任性”一把也不错。 他就是在意,不想装大度了。 “还有他微信吗?”沈述又问她。 虞惜乖乖摇头,当初他出国时她就把他拉黑了,觉得联系也是尴尬。 沈述淡然地点点头:“做的不错。” 虞惜:“……” 沈述微微眯起眼睛,哂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嘲笑我?” 她连忙摇头,但她的表情是真的有几分微妙,和她的动作完全不匹配。 于是沈述知道,她就是在笑话他。 他不但没有生气,心情反而更好。她总算,不像之前那几天一样躲着他了。 笑过后,他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吻了吻,正色道:“你真的已经对他毫无念想了吗?” 虞惜继续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就算曾经喜欢过,也只是年少无知时一种朦胧的好感吧,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喜欢。 她喜欢的只是那种被年长者照顾的感觉。在那个契机里,江郁白出现了,她便误以为那是喜欢。 后来成为一生之痛。 “再跟我说说,详细一点。”沈述说,“不要害怕,我不会笑你的,不管你有没有做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会完全站在你这边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事情,不是追究过去的对错。当然,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 他的立场非常鲜明,他会完全站在她这儿,她是他的“自己人”。别说她没做错,就算她做错了他也站在她这边。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绝对的支持,是虞惜以往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想起自己的踟蹰不前,她心里生出些许愧疚。 这一晚,她终于将过去从来不曾袒露于人前的疮疤,毫无保留地揭到他面前。 其实是一个挺俗套的故事,之前也已经调查过,知道个大概,沈述还是听得一丝不苟。 对于她的事情,他总是有着远超平常的耐心与执着。 听完以后,他好看的剑眉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你当年被他前妻那样对待,他连句澄清都没有,拍拍屁股一个人躲去了英国?” 虞惜沉默,沉默即是默认。 沈述简直快要怀疑自己的认知……这是什么烂人? 而且,她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虞沉居然只是给她转了个学校,别的一概不管就那样任由事情过去了? 沈述出离愤怒。 可与此同时,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捶了一下,又闷又痛,连呼吸都有些滞塞。 为什么他这么晚才遇到她? “虞惜你记住,以后不能这么糊涂。”他目光严厉,“不管是谁都不能这么对你,谁都不能碰你一根汗毛。包括我,知道吗?” 虞惜怔怔地望着他,老半晌,才轻轻点头。 沈述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眼帘,她下意识闭眼,眼睫微颤,心口的地方有些发痒,觉得好像被一只蝴蝶缓缓停驻在了心尖上。 正轻轻地、缓缓地扇动着翅膀。:,,. 31 晋·江 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第031章检查 翌日, 虞惜终于在沈述的陪同下去见了他那位心理医生朋友。 去的路上,虞惜一直都很安静,双手搁在膝盖上偶尔交错地摩擦一下, 或者看一眼窗外。 沈述看出她的彷徨, 拍了拍她的手:“别紧张。他是我的朋友, 你把他也当做自己的朋友就好,只是问一些问题, 你也可以不回答。” 他说得很随意, 好像只是带她去参加一个午后休闲的茶话会。 目光对视, 沈述眼神清冽, 别有一番从容与镇定,好似给她打了一剂强心剂。 虞惜心里多生出了几分勇气,微微点头。 沈述也笑了,松开了她。 地方在五道口那边的一处胡同里,需往里拐上几个弯才能瞧见正门,算闹中取静。 门口栽一棵脸盆粗细的老槐树,午后的日光从头顶的枝叶罅隙间穿过, 微风徐来,在地上筛晃着几簇忽明忽暗的细碎光斑。 菲利普斯是一个混血青年,有一头深棕色的中短卷发,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笑起来亲和力十足。 他用一口蹩脚的汉语和虞惜交流时, 虞惜很想告诉他,可以直接跟她说外语的,她都听得懂。可是,也因为这样,来之前那种紧张感倒是消退了不少。 菲利普斯先是和她谈论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像朋友一样闲话家常,循序渐进,虞惜并没有什么防备心理。 后来又给她做了催眠治疗,一下午下来,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适应良好。 “这么久没有开口,记得做一些声带恢复,要多练习……”离开时,他叮嘱沈述。 沈述一应记下,虽然他记性很好,还是用笔记录下来。 菲利普斯挑眉,用奇异地眼神多看了他几眼:“结了婚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啊,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可嚣张了,从来不用笔记东西,教授问你,你一脸淡定地指了指脑子,说都记在了这里,可把那老头给气得……”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能别提了吗?”沈述无奈。 回头却见虞惜笑嘻嘻地望着他,饶有兴趣的样子,可一对上他目光,她又飞快移开了,受惊似的。 沈述觉得挺好玩,什么时候,他会被她给取笑了? 他没发难,出去时才忽然问她:“虞惜。” 她下意识刹住脚步,回头。 沈述整理了一下袖口,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步伐优雅而稳健,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尖上,她莫名感到了几分紧张。可还没等她反应,他忽然环住了她,微微施力,她已经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他双手托住。 沈述俯视着她:“取笑我啊?” 虞惜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危险,犹豫一下连忙摇头。 可这片刻的犹豫还是被他捕捉到,他轻易便捏住她的下巴,微抬,来回瞧了瞧。 虞惜表情无辜,可这副无辜的表情丝毫没有激起他的同情和怜悯之心。 沈述说:“下次演戏的时候,你别看着我的眼睛,这样显得特别假。” 虞惜:“……” 沈述微微叹气:“因为你可能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喜欢把眼睛睁得很大,一直一直看着我。” 虞惜:“……” 他哂笑,不再逗她了,松开她信步离开。 虞惜连忙跟上去。 魏凌将车停在门口,许是等得无聊了,正靠在车门上看股盘,看到两人过来忙收了手机,深躬着拉开车门。 沈述上去,回头将手递给她。 虞惜飞快将手递到他掌心,借着他手里的力道轻松跨了上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在拉她时手里力道忽然加重,她微微趔趄着朝前扑去。 双手下意识撑住底下,掌心按到了他的西裤上。 冰凉而丝滑,裤管下的肌理贲张而紧实,暧昧横生。 空间好像一下子逼仄起来。 她挣扎着要起来,沈述忙扣住她的手腕,握得很紧,虞惜抬头,他正深望着她,眼中有她读不懂的晦暗和笑意:“小姑娘,别乱摸啊。” 他虽然是在微笑,可语气里多少有几分促狭。 此情此景,好像她在故意勾引他似的,分明是他使了绊子,现在还倒打一耙。 虞惜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自己坐到了一边。 “生气了?”伸手用手背碰碰她的手背。 虞惜抽回手,好像不愿意搭理他似的。 犹如小孩子过家家。 沈述失笑,轻飘飘扔下一句:“我给你准备了新车。要去看一看吗?” 虞惜霍然抬头,眨了两下眼睛,惊讶多过于惊喜。 这样的反应让沈述有些挫败,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挑挑眉:“一点也不感到惊喜?” 虞惜抿着唇,比划:[没有看到,不好说。] “那就见了再说吧。” 车径直开往西郊,停在景山脚下的一处跑马场边。 下来后,他们换乘了山庄的专用车,是那种电动三轮的,四周没有遮挡。师傅的车技看起来很不错,简直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 虞惜看着两边不断往后退去的景物,一颗心跳个不停,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沈述低笑,几乎是贴着她耳边说:“就这点胆子?” “放心,你要真掉下去,我肯定跳下去救你。” 什么嘛?没个正形! 这种速度,掉下去肯定缺胳膊断腿,她才不要! 这处跑马场真的很大,整片山都纳入了私人园区,从底下开到山顶足足花了十几分钟。 待车挺稳,沈述将虞惜从车上抱下来。 去接待室的路上,虞惜路过一处小型跑马场,发现里面都是矮马,只有驯马师、几位女士和零星几个孩子在试驾,不由好奇。 “初学的话,可以从这里开始。”沈述发现了她好奇的目光,回头跟她说,“别看他,他教的不好,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虞惜多看了他一眼,表情狐疑。 “不信?”沈述捏了捏她的手心,挨近了,“你老公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虞惜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悄悄掐了他一把。 沈述却只是微笑。 跑马场的老板姓钟,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穿一件素色提花唐装,身量很高,面白无须,笑起来清朗而温和。 “还是龙井?”他捻着指尖的一串佛珠,笑问沈述,不待他回答便吩咐身边人,“两杯龙井。” “我太太不喝这个,给她一杯茉莉花茶吧。”沈述笑着打断他。 钟老板诧异地看向他身边的虞惜:“你太太?瞧着是个小姑娘啊,几岁了?” 对方的年纪都是她叔伯辈了,虞惜脸微红。 沈述忙接过话茬:“她有点怕生,你别吓到她。” 钟老板扬了下眉,接过下面人端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呷了口,笑而不语。 沈述倒是挺镇定,像是看不懂他眼中的揶揄似的。 这个钟老板和沈述的关系应该很好,从聊跑马场最近的生意聊到目前国内的矿山市场,又聊到珠宝行业的投资……虞惜猜知道这跑马场就是人家玩票的,人家手里的产业多得数也数不清。 果然,沈述的朋友就没有几个身家普通的。 喝完茶,钟老板又让人取来一个盒子,递给沈述:“你结婚的时候我在尼日利亚,没来得及赶回来,当赔罪了。” 沈述信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蓝钻项链,中间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心形钻石,熠熠生辉。 “我替我太太谢过你。”回头替虞惜戴上。 这项链一看就不便宜,虞惜下意识伸手去抚,不太好承受别人这样的厚礼。 但转念一想,这是看在沈述的面子上,也轮不到她拒绝。 “不喜欢?”走出接待室时,沈述忽然问她。 虞惜摇头:[太贵重了,不习惯。要不我还是摘下来吧,这么招摇过市,我怕出去被人抢劫。] 沈述啼笑皆非的表情:“戴着这么大的蓝钻上街,人家只会当你戴的是假货,放宽心。” 她这么一说她就更郁闷了:[那还戴着它干嘛?] 沈述更觉得她可爱,握紧了她的手:“你和我在一起,人家就不会觉得你戴的是假货了。” 虞惜停顿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对,像沈述这样身价的人,哪怕穿着地摊货,人家也会下意识猜测那是某某品牌的限量款。人们往往会根据一个人的身份,来判定他穿什么样价值的衣服。 虞惜沉默。 沈述笑过后又回头看她,见她没应,微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下来:“只是玩笑话,我没别的意思。” 虞惜摇摇头:[我没那么矫情,就是觉得,人和人的差距啊,这个万恶的等级社会!] 沈述忍俊不禁,轻轻捏了下她一边脸颊:“那你多多努力。” 她没懂,看他。 他波澜不惊地说:“多哄哄你老公,资源共享,你就能成为这样的人了。” 虞惜:“……”他一天不涮她是不是就难过啊? 沈述给她买的车是请钟老板帮忙从国外带回来的,直接在品牌方那边下单,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8顶配,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魅影,车内都是乳白色的软包,唯有底下嵌着深棕色地毯,看上去典雅而庄重,很淑女。 “你不是觉得我的车都太夸张了开不出去吗?这两辆可以换着开,正正好。”沈述说着拉开车门,手肘微抬抵着车门,瞧她,下巴朝车内努努,“试驾一下?” 虞惜:“……”五六百万的车算便宜吗? 不过,和他随手送的几千万的项链和几个亿的宝石比,好像是挺便宜的。 虞惜觉得还是不要跟沈述讨论价值这个事情比较好,完全就不是一样的消费观和价值观。 [我的驾照还没考出来,可以吗?]她还是有点忐忑。 “所以我才带你来这边啊,去底下开,那儿地方空旷,也没有别的车辆,你放心大胆地开。真出了问题,我会帮你拉手刹的。” …… 练了半个多小时,虞惜就能轻松上路了。 “别骄傲,这是在没人的地方,等你驾照考出来多练练再去市中心上路吧。”沈述说,这才将车钥匙递还到她掌心里。 虞惜爱不释手,摸了又摸,不止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辆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做成了以前没有做到的事情的成就感。 次日沈述给虞惜找了恢复声带的专业医疗团队,他也尽量把能推掉的工作都推掉了,留在家里陪她。 加上心理开导和治疗,她的状况在逐渐好转,已经能发出一些基础的音节了。 只是,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不出话。 沈述就经常和她单独待在一起,跟她说话,给她讲笑话,诱导她笑。 虞惜喜欢和沈述待在一起的感觉,有一种家的温馨与幸福。 “我明天要去一趟香港,实在推不掉。”这日晚上,他单膝曲着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说。 虞惜点头,艰难地发音:“嗯……” 沈述笑道:“想我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就像以前一样,我跟你说话,你听着就行。” 虞惜眨了眨眼睛,点头。 心里有淡淡的暖意流淌而过。 那样他该有多无聊?那就是单方面地照顾她的情绪。 不过,以往都是这样过来的,沈述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他脾气好,对身边人格外关照,像春夜细雨,润物无声。 虞惜有时候会觉得不可思议,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耐心的人。 也许是责任吧,他骨子里就带着这样的情操。 药炖好了,阿姨用托盘端过来。 沈述双手接过,道了谢,低头用勺子轻轻地搅拌着、慢慢吹凉。 虞惜的眉头皱得老高,眼神跟他打着商量:[能不能不喝啊?好苦的!] 沈述跟她微笑,很温柔很和煦,态度却很坚决:“不行。” 虞惜垮下一张小脸。 沈述将盛着黑乎乎药汁的勺子送到她唇边,哄小孩的语气:“听话,乖,喝了。” 她眉头都皱得老高了。 沈述又哄:“喝一口,我陪你去富士山看樱花,喝两口,我送你那颗佳士得上个月拍下的ZDC黄钻,喝光了,我……”他卖了个关子,只是笑。 虞惜被勾起几分好奇心,凑近了,拉拉他衣角,示意他快点说。 沈述贴近了,温热的气息缓缓放送,熨帖着她的脸颊。 挨得这样近,他好像要亲吻她似的。 “把我送给你好不好?给你这个机会,想把我怎么办就怎么办。” 虞惜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依地捶打他。 沈述捉了她的手,故作生气:“我难道还不如那颗黄钻?” 虞惜哼哼,发出两个音节:“流……氓!” 沈述笑容放大:“我都还没做什么呢?说两句就是流氓了?那这样呢——” 他猛地将她拽到怀里,拨开她的发丝。 虞惜都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他封住了。这个吻来得太猝不及防,她的鼻息间,全是他凛冽的气息。 成熟而热烫,几乎叫她喘不过起来。 不管来几次,她都不是很适应这样猛烈的掠夺,一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硬。 但是渐渐的就沉迷在他极有技巧的撩拨中,手指的抚摸、舌尖的拨动、钻入,让她呼吸都屏住了。 难受伴随着愉悦,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沈述吻够了,缓缓松开,双手还捧着她红红的脸:“还是这么生涩,看来要加强练习。” 她脸更红了:说的什么啊他?! 这一晚,沈述抱着她给她讲了大半宿的故事,引导着她喊他的名字。 一开始她怎么都不会,渐渐的,他都快睡着了,终于听见那一声磕磕绊绊的:“沈……沈述。” 他全身都僵住了,睡意顿时全消。 有那么会儿,甚至好像回到学生时代、创业时期,他第一次做成一个大项目、做成第一笔投资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情绪翻涌,不能自己。 不,甚至比那时还要激动。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肩膀,看着怀中睡眼朦胧的女孩,心里忽然从未有过的柔软。 “再叫我一声。” 她摇头,表示她要睡觉了。 “乖,再叫一声。” “烦人!” “再叫一声嘛。”他不厌其烦地缠着她,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听见那声“沈述”。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后来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她也变着法子叫了他很多称呼,但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加深刻。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 沈述翌日五点不到就走了,虞惜其实在他离开时就醒了,但是怕他知道自己已经醒了,便装作仍睡着。 耳边,听着他动作轻缓之极地关上房门,提着行李箱离开,她有点想哭。 睁开眼睛后,虞惜下意识摸了下旁边已经空荡而冰冷的被窝,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但也知道他是真的很忙,如果不是实在推不掉的工作,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她收拾好情绪,蒙上被子打算再睡会儿。 之后一个礼拜,虞惜都在家里苦练发声,第三天的时候,她已经能比较熟练地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度过一开始的适应期后,一切都得心应手起来。 这日她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倒也不是缺什么,就是单纯地想去购物。 可能是沈述不在身边的日子太无聊了,想着要做点什么。 虞惜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黯淡,夜幕悄悄降临,深蓝色的空中点缀着几颗星辰。 她趴在阳台上数着,心里想:沈述那边有几颗呢? 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他的定位,开始数他在距离她多远的地方。 数着数着就有无限的思念涌上来。 虞惜摇摇头,极力克制着没有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去打扰他的工作,转身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她怕盯着手机太久,真的忍不住打扰他。 虽然沈述并不会生气,哪怕再忙也会放下工作来陪她说话……可就是这样,她才更不好意思打扰他。 可看了会儿电视她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手指在“沈先生”上面来回移动了很久。 楼上忽然传来“咚”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手一滑,号码已经拨出去了。 响两声,已经来不及挂断。 那边被人接起,沈述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递到她这边,很是磁性:“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他声音里约莫是带着笑意的。 虞惜抿着唇,小声问:“你忙吗?” “还好。”他手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似乎是边跟她打电话边办公。 一心二用,虞惜是真的佩服。 “没什么事情。”她主动说,“就是……想到就打了。” 她在说什么啊? 她抬头望天,更加后悔拨出了这个没有营养的电话。 沈述浅浅一笑,替她挽尊、总结:“想我了。” 是肯定句。 虞惜稍稍默了会儿,忍不住碰了碰滚烫的脸颊。 沈述以为她不会应的,她向来脸皮薄,那边却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嗯”。 他微怔,手里的钢笔也停下来了。 偌大的房间内忽然变得无比静谧,静得他都能听见窗外树影婆娑、沙沙晃动的声音。 他略转了下钢笔,笔盖抵着大拇指,想说点什么,又没有说什么。 沈述这样能说会道的人,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虞惜也觉得气氛有些暧昧,轻咳了一声:“算了,这么晚了,不打扰你了。” “别啊,陪我说说话。”他笑。 这家伙笑起来可真性感,声音低低,意味不明,像低音炮。 不知道迷倒多少妹妹。 虞惜在心里啐他:“不工作了吗?” “快忙完了。”他说着把电话掐了。 虞惜怔了下,还以为他手误,紧接着就接到了他的视频通话。 她忙接通了。 沈述那张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屏幕另一边,正望着她笑:“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语气莫名宠溺。 这会儿,虞惜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孩子,而且在他面前,好像永远都长不大。 有这个资格长不大。 她也对他笑了笑,声音轻软又细糯:“特别乖。”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沈述挑眉,低笑,“我回来可要检查的。” 检查?怎么检查? 虞惜没有完全听懂,但见他这样笑,总感觉他不怀好意,哼一声转开目光,不去看他了。 沈述无声地笑了:这丫头可真单纯。 32 晋·江 她才没有吃醋! 第032章想你 “不理你了, 要挂电话了。”虞惜说。 “好,你挂吧,早点休息, 这么晚了。”沈述在那边说。 虞惜还捏着手机没挂断。 心里想的是:他这会儿怎么这么实诚了? 听不出她话里的潜台词吗?真想挂她还用只会他? 半晌, 她听见沈述在那边低低地笑起来。 她这才知道,她又被他给作弄了:“我真的不理你了!” “别别别。”手机屏幕一晃, 沈述又出现在画面上, 唇角的笑容已经压下去了, 显得很正经,“再陪我说说话。” 她哼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啊?” “南非。” “?” “瞧你一脸震惊的样子。” “会不会很乱?”她是真的担忧了。 沈述觉得她很天真, 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但她这样关心自己,让他觉得很熨帖。 他耐心跟她解释:“不会, 我住的地方很安全。” 当地生活严重依赖进口,经济支柱就是能源开采, 中恒和JSC几乎掌握着举国三分之一的矿业开发,其中以石油为甚。 作为中恒的掌权人,他自然是当地政府的座上宾。 虞惜似乎还有点不信, 因为沈述不跟她说他工作的具体内容, 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敲响。 屏幕另一边糊掉了, 应该是他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沈述弯腰提起勾在椅背上的外套:“有人找我,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嗯。” 电话没挂,所以,虞惜很快听到开门声,继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不好意思沈总, 大半夜打扰你休息了。” 声音清亮而不失柔媚,一听就是那种轻熟的职场女性,落落大方。 虞惜下意识握紧手机,从桌上捞了颗糖塞进嘴里。 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个美女! 大半夜的来找他……还来他住的酒店套房。 怎么看都不是单纯地聊工作啊。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静静听着,咬得“嘎嘣”、“嘎嘣”响。 他是不是存心怄她呀? “没事,我还在工作。”沈述说,把她让进来,径直去了会客区。 柏雅四处看了看,笑着在沙发里坐下:“地方真不错,豪华,可比我住的那边强多了。” 沈述只笑笑,没搭腔,弯腰将倒好的茶水杯搁到她面前:“喝茶。” 他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 闲聊了两句,柏雅目光落在他身上。 大半夜的,还以为他穿得很休闲呢,没想到衬衣、西裤笔挺工整,西装革履,连扣子都系到了最上面一颗,就差打条领带了。 她笑,玩味地抿了口茶,红色甲油衬得一双纤纤玉手格外白皙。 “不至于吧?我难道是什么女色狼,能对你做什么?” “那倒不是。”沈述礼貌微笑,解释,“刚刚在跟我太太打电话,你就过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柏雅微怔,不可思议:“你结婚了?” 沈述点头,喝一口茶:“你没看新闻?” 柏雅淡笑:“财经新闻上可没说你结婚的事儿。不过,就算结了,想必还是有一大帮女人对你前仆后继不带歇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沈述略挑了下眉。 这是个有点微妙的动作,那一瞬,柏雅好似被他看穿了心里的想法,下意识别开了目光,掩饰似的又喝了两口茶,心跳得很快。 沈述这样的男人,恐怕很难有女人会对他毫无想法。 不过,他这人看着随和,公私分明又极度自律,不是很好接近。 至少从来没听过中恒集团的老板私生活如何如何,不管是真自律还是公关做得好,都是极为难得的。 到了这个层次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往上扑的女人。 认识这么多年,柏雅都不太看得透沈述这个男人。说随和,待人又很有距离感,从不轻易和她透露自己的私事;说冷漠吧,说话做事又很客气,不会让人感觉到不周到的地方。 不过,这种冷漠精致又极度自我的男人,确实是别有一番魅力。 他身上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不是单单靠颜值取胜的那些小年轻可以比的。 “企划书给我。”沈述朝她递出手掌,掠过了这个话题。 柏雅也看出他不想跟她聊自己的私事,很识趣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绕开密封线,将一沓文件在膝盖上叠好了递过去。 沈述接过,翻了会儿,起身去办公桌后拿了眼镜。 是一副窄边的细金丝眼镜,架在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瞧着倒是更加斯文温雅,只是,专注盯着文件时,眼底的眸光就是冷而利的,不带感情、公事公办的那种冰冷。 柏雅收回目光,不敢盯着他一直看。 有时候觉得沈述比她老板闻定还要难懂。 沈述翻资料的动作很快,“哗哗哗”,纸页如雪片般在他手腕间飞转、掠过,很快就看完了。 “这是闻定让你交给我的?”沈述看完了,偏过头来看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一只手还撑在桌面上,姿态是随性慵懒的。 柏雅却不敢放松,甚至觉得他的态度和她刚进门时分明不一样了,讪笑一下,坐正了些:“闻总说,他过两天到约翰内斯堡,你如果有异议,可以亲自去找他谈。” “我找他?”沈述笑着点着头,有点讽刺又很无语,“牛的他!他是不是故意让你拿这么份东西来恶心我的?” 柏雅不确定他是真生气还是在开玩笑,一时屏住呼吸。 外界传闻中恒集团的大老板沈述和JSC的掌权人闻定不睦已久,两人在商场上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从基建到航空,从航空到金融、矿业等,横跨各个领域,交缠多年。 可私底下两人见了,好像又像是老朋友一样,关系匪浅。 这让柏雅有些吃不准。 其实柏家和闻家关系一般,而JSC不止闻定一个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沈述当初支持她成为JSC在这边的总代表,多少有点恶心闻定的意思。 闻定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中恒安插了不少眼线,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不过,这都是小打小闹,真到了该合作的时候,两人又能握手言和,比如这次在南非即将开采的这座混合矿,单靠中恒拿不下来,JSC和当地政府的关系相当不错,沈述就选择了和闻定握手言和。 “让他来找我,否则我就撤了。”沈述把文件扔还给她。 送走柏雅,沈述重新接起电话:“虞惜,还在吗?” 虞惜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大半夜的还有美女找你,过得挺滋润的。” 沈述听出她语气有那么点儿不阴不阳,心情大好,笑道:“你吃醋啊?” “没有。”她不承认。 沈述笑声放大。 虞惜有点生气了:“还不挂电话,还让我听!” 沈述:“我要是挂了,那才是心里有鬼吧?这不是怕你误会才没挂吗?” 虞惜一想倒也是,不吭声了。 沈述笑:“还有什么问题吗,沈太太?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我一定回答。” 她闷了会儿:“她漂亮吗?” “什么?”沈述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柏雅,笑得不能自己。 “沈述?!” 他忙收住笑,说:“漂亮。”柏家大小姐,还是港姐,能不漂亮嘛?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不过,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他阅人无数,再漂亮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个合作伙伴而已。 虞惜不说话了。 谁知他下一秒说:“但没你漂亮。” 短短几秒钟,虞惜的心情跟坐山车似的,而这都是拜他所赐。 “沈述,你真讨厌!” 沈述无声地笑着:“那你有没有想我这个讨厌鬼?” 她还嘴硬呢:“没有!” 他作势要挂了:“那我继续忙了——” “沈述!”她不情不愿地改口,问声瓮气的,“想。” 偏偏他还不放过她,好整以暇地解扣子,正儿八经问她:“有多想?” 虞惜:“……很想。” “很想是多想?形容一下。” “你好过分!”虞惜真想翻他一眼,可到底还是软下来,脑中被思念占据,“想到想立刻飞去那边看你。” 沈述不跟她开玩笑了,默了会儿说:“我也是。” …… 虞惜是几天后拿到的驾照。上路第一天,她先让谢浦载着她去西郊的空旷地带试驾了一圈,跃跃欲试。 谢浦还是不放心,委婉建议:“我给您请个司机吧,其实自己开车上下班很辛苦的。” 虞惜看他一眼,心道:不愧是沈述的人,说话都这么艺术。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车技太差不安全吧。 “不用了,我学车就是为了自己开。”不然她直接让沈述给她配个司机不就行了?干嘛那么辛苦去学车?她也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她。 谢浦只好点头应允,可回头就报告给了沈述。 晚上沈述就来电话了,问她的车学得怎么样了。 虞惜马上意识到谢浦把她给“卖了”:“……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沈述失笑。 “你监视我!” “我这是关心你。” 虞惜保持沉默,作无声的抗议。 沈述忙放缓了语气:“没让他盯着你,只是,这事关安全问题,他才会主动跟我汇报的。” 虞惜态度缓和,“哦”了一声。 但心里还是有种被沈述当做小孩子、时刻监管着的感觉。 沈述知道电话里说不清,转而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马上就回来了,我们见面聊吧。” “嗯。”虞惜心肠软化,点头。 挂了电话后,她又有一些后悔。 沈述工作很忙,她还为了这种小事给他添堵……好像太任性了。 一颗心慢慢地沉下来,有些懊恼。 分明她不是这样的人。 是沈述,对她太好了,让她渐渐的有些忘乎所以。 虞惜托着脸颊望向窗外,街道上人影幢幢,因隔得太远,只能瞧见模糊的影子。 恰如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沈述会不会觉得她很任性很无理取闹? 怪不得都不跟她说话了,“见面再聊”是个托词吧。 肯定是觉得她烦了。 虞惜摘了朵盆景里的花,一下一下掰着花瓣,一下午心情都很糟糕。 晚7点的时候,陈梦佳打来电话,邀她一道吃饭。一道来的还有以前系里的几个同学,还算熟悉,见到她都很意外。 他们吃的是火锅,就在三里屯街角。 夜晚这一带最是热闹,玻璃窗外人流如织,叫人应接不暇。 “虞惜你能说话了?”陈梦佳惊讶不已。上次学车时见到她,她好像还不能说话。 虞惜腼腆地笑笑:“最近在积极治疗。” “郁白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另一个男同学说,“前段日子在国外碰到他,还有老万……他们说你好像不能说话来着,都挺担心的。” 虞惜握筷子的手有些僵硬。 气氛顿时冷下来。 “怎么了?”说话的男同学叫钟海,大一就去国外交流了,不清楚虞惜和江郁白的事情。江郁白性格随和又幽默,而且看着大不了他们几岁,那会儿经常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在学生里的人缘特别好,周边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还有些懵。 “闭嘴吧你!不清楚你就别瞎说!”陈梦佳在底下踹了他一脚,“他就是个混球!跟前妻的事儿都没掰扯清楚还来撩拨虞惜,弄得她……” “我去一下洗手间。”虞惜脸色微白,但还是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开。 不管是帮她说话的,还是无意提及的……她都不想提到这段往事。 哪怕是听到。 她还没离开,身后压低了的声音又传来:“你消息这么闭塞啊?江郁白前妻来学校闹害得她退学的事情你不知道啊?以后别再虞惜面前提江郁白知道吗?!她也太倒霉了,碰上这种事情。” “就是,江郁白就是个人渣!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虞惜受罪。” “可她要真跟江郁白没什么,他前妻干嘛来闹?” “少来那套受害者有罪论!他老婆就是个神经病好吗?!别说没什么了,就是有什么那也是江郁白忍不了她了!你是没看到啊,那个疯婆子,看着很正常,其实哪儿哪儿都不正常……” 虞惜狠狠搓了搓手,直到洗到手发白。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们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可还是有种心悸的感觉。 都过去五年了,明明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 手机这时响起来。 她看一眼,是沈述打给她的,忙吸了吸鼻子,压住那种酸涩感:“喂——” 太急了,到底是没有压住,透出了几分鼻音。 沈述停顿了一下,语气微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虞惜闷着,不太想跟他提这件事。 他之前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帮助她走出这段过去,一切也都在渐渐好转中,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很矫情,被别人不经意两句话就带入了沟里。 跟他说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她很没用吧? 就算嘴里不说,心里多少也会这么想。 沈述这样厉害的人,应该没办法理解她这种人的怯弱心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用,自然不想把这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信号不好,话筒里传来沙沙的忙音。 虞惜一度以为沈述要不耐烦挂断了,却意外听见了他低下来的声音,很温柔:“告诉我,你在哪儿。” “?” “我提前回来了,现在在机场,我去找你。” 虞惜尚且没有消化完这个信息,迟疑着,就听得沈述的声音骤然沉下来,带着一点压抑的狠厉和焦急:“听话!告诉我你在哪儿。” 她咬了下唇,心脏的地方软了下来,终于开口:“在三里屯这边,跟同学聚会。” “等着。”沈述把电话掐了。 虞惜还以为沈述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呢,谁知,他过了半小时就出现在了店门口。 同桌的其他同学、不,是店内寥寥几个在说笑的客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沈述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没有人会不注意这么一个男人出现。 他摘下手套,径直径直走到虞惜身后,到了近前,自然地欠身,修长手臂支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这些都是你的同学?不给我介绍一下?” 虞惜恍然回神:“……你怎么这么快啊?” 沈述笑了,抻了她身旁的椅子旁若无人地坐下:“飞过来的。” 真是个冷笑话。 可在座没有一个人笑出来。 包括陈梦佳在内,都有些拘谨。 这个男人一身行头昂贵,虽都不是耳熟能详的大热品牌,可细节处处考究,西装的扣子出自某法国老牌设计师私人定制,腕表虽看着造型简约,却早就绝版,限量个位数。 只有暴发户才会到处彰显自己多有钱,真正的富人都喜欢这样相对小众而低调的高奢。 这个男人不但有钱,而且肯定颇有社会地位。 光看这气度就不像是一般人。 “这是钟海,这是陈梦佳……”虞惜给沈述介绍,“都是我在A大念书时的同学。”又给其余人介绍,“这是沈述,我的丈夫。” 她想了想还是没介绍沈述的身份,总感觉有炫耀的嫌疑。 她性格偏保守,不太喜欢这样张扬。 不过,就算她不介绍,其余人心里也了然了。 闲聊了两句,沈述就没有敷衍的打算了:“今天还有事情,改天再聚吧。”拍拍虞惜肩膀。 虞惜很乖地站起来,跟着沈述走出去。 目送两人离开,看不到背影了,才有人惊呼:“我想起来了我靠!这是……沈先生!那个中恒集团的大老板!我们公司给中恒的某个能源项目提供过电路板,我在会展上远远见过他一次,没想到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本人!” “真的假的?她嫁得也太好了吧!长得漂亮真好。只是,不知道这位沈先生知不知道她跟江郁白的事情?” “不知道吧。要是知道,能接受得了?自己的老婆这么上不了台面。” “别这么说吧,江郁白的事又不是她的错。” “虞惜这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啊。我恨啊,我妈怎么没把我生成虞惜这样的美女!” “滚吧你!回家照照镜子比较实在。” …… 虞惜被沈述牵着走到外面,掌心已经蓄起了一层薄汗。 他的手掌宽大而燥热,握着她时,她的心率就没有正常过。虞惜悄悄看着他的后背,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忐忑,紧张多过于其他。 走了会儿,虞惜终于忍不住开口:“沈述!” 沈述这才驻足回头。 他的表情算不上愤怒,但也绝对和高兴不搭边。 虞惜抿了下春,莫名紧张。 她很怕沈述严肃起来的样子,沈述一般不会对她这样严肃,除非是遇到原则性的问题。 之前那一次是因为江郁白。那么这一次呢? “虞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谁都不能碰你一根汗毛,包括我’?” 虞惜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这件事,迟疑一下点头。 他的语气又沉了两分:“那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聚会?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开心,为什么还是要来?” 她怔忪了会儿,跟他解释:“都是老同学,没想那么多。” “关系很亲近吗?” 虞惜被问住了,摇头,又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但也不算差。人家邀请我,我总不好意思连个面也不露吧?” “既然只是普通同学,何必要费尽心力维护跟他们的关系?” 虞惜又被问住,答不上来。 沈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是沈述的妻子,想结识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没必要委屈自己跟这种会让你不开心的人交往,我看他们也未必拿你当朋友。” 不过是拿她当谈资罢了。 刚刚简单聊了两句,他已经看清这帮人了。 虽然未必有恶意,但对虞惜来说,只会消耗她的情绪,没有任何正面引导。 刚刚接到她电话时,他就听出她心情不好。 见到这帮狐朋狗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述承认自己不太瞧得上这帮人,只是,碍着她的面子不太好直白地说。 他向来秉承自己的交友原则,人品、能力、背景缺一不可,跟不如自己的人来往,那就是扶贫和消耗自己,是万万不可的。 他最生气的就是她明明知道这帮人没把她当真正的朋友,却还要碍着面子去赴约。 虞惜真的很害怕沈述板着脸的样子,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讷讷道:“对不起。” 看到她这样低眉顺目地道歉,他又心有不忍,懊悔起来。 “道什么歉?我没生你气。” “你都板着脸了,还说没生气。”她还委屈上了。 沈述忽然就不气了,无声地笑了笑:“我气我自己。” 每个人性格不同,虞惜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他不应该对她这么严肃的。 “以后别跟他们来往了,我让沈媛给你介绍新朋友。”沈述说。 虞惜看着他:“沈媛?她的朋友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沈媛虽然在她面前大大咧咧的,但虞惜其实很早以前就听过她的名头,她是京圈有名的小公主,外面都叫她“三格格”,平时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贵。 虞惜不确定她是真的瞧得上自己,还是看在沈述的面子上。 “别想那么多,沈媛很喜欢你。”沈述宽慰笑道。 其实沈媛没有什么架子,更不在乎朋友有钱还是没钱,比沈述还要随和些。 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典型的象牙塔小公主,眼里没有太大的金钱观,交友只合自己心意。 虞惜心里到底是有一些忐忑的。 沈述自然地掠过了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啊?”虞惜果然被勾起兴趣,希冀地望向他。 沈述离开前就说过,他这趟去南非有很重要的任务,工作可以预见的紧张和繁忙,没想到还记得给她带礼物。 而且沈述的礼物从来不敷衍,总能带给她惊喜。 “猜猜看。”沈述好整以暇的,“猜对了有奖。” 虞惜真的认真想了想:“钻石?” 印象里,他很喜欢送她各种珠宝和钻石,而衣服之类都是让助理替她置办的,她的衣柜里,各种大牌的当季新款从来不缺,衣服从来不被他当做是礼物。 除非是那种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纯手工的高定,价值百万千万那种。 所以,虞惜首先排除衣服。 “每次都送宝石钻石也太俗气了。”沈述摇头,表情不动声色,“再猜。” 虞惜耍无赖:“我真的猜不出来嘛!” 深夜风冷,迎面刮来一阵,虞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述忙将外套脱下替她披上,不由分说将她推上了车:“上去再说。怪我,不该拉你在大街上吹风。” 虞惜听出他语气自责,心里泛起异样的波澜。 其实她很少看到沈述有非常明显的情绪波动,哪怕之前碰到她和肖霖一道回来,他也很有风度,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得体。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江郁白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她是很害怕的,害怕沈述真的误会,从此以后不再搭理她了,也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所以那段时间她才躲着他,其实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男人的自尊心其实很脆弱,尤其是他对她那么好,拳拳爱意真心以待。 这种情况下,付出越多,越是喜欢,得知自己一腔真心被踩在脚底时,那种落差感就更加难以接受。 以沈述的骄傲和自负,她没想过他会主动低头。 没有感动是假的。 其实她可以感受到沈述对她的迁就,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是那么讨人喜欢,有时候也会自我厌弃。 其实,她很想跟他说,他没有必要这么照顾她的情绪,她没有那么脆弱。 “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她小声嘀咕。 声音很低很低,但沈述还是听到了,也因为压得低,倒是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述屏息,低头望向她。 虞惜的睫毛微微扑闪着,表情有一点倔强,实在是说不出的生动。 他一颗心情不自禁地软下来,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明明有千言万语,见不到她的日子里,思念像缠绕心弦的线,每时每刻都在收紧。 可真的见到了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揽着她,轻轻将她拉到腿上。 低头,唇贴在她冰凉的额头。 虞惜有点紧张,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对她做什么,反倒又有些失落起来,悄悄看他一眼。 不料沈述不经意抬眸,两人目光悄然对上。 虞惜做贼心虚,忙又避开,耳根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红晕。 沈述伸手捏一下她的耳垂,忽然故作严肃地质问道:“小姑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嗯?” 原本她就濒临那个羞耻的临界点,他这样一问,如点燃了导火索,她的脸腾一下红透了。 偏偏他还在笑。 “沈述你坏死了!”她真的要生气了! “不想看到我?行,我马上滚回南非去。” “滚吧!现在就订机票!” 他笑得不能自抑,牵动了宽阔的肩膀。 33 晋·江 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 第033章调戏 车在三环驰了会儿, 渐渐偏离市郊。 车内很安静,豪车上路时行驶得格外平稳,唯有沿途不断变幻的景物昭示着车速很快。 眼见四周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虞惜忍不住朝窗外张望, 却只看到黑魆魆的树林和荒无人烟的公路。 “害怕了?”沈述失笑。 虞惜摇头,抽回目光:“难道你还能卖了我?” 她只是好奇他到底想带她去哪儿。 都开了这么久,还没到吗? 心里对这次的“礼物”的好奇,已经拉满。 沈述确实是很会拿捏人心的。 “你到底要送我什么啊?”虞惜再次问他。 “猜一猜。”他轻抚着手指上的戒指,诱哄的语气,“我说过了, 猜对了有奖。” “猜不到。”她开始耍无赖, 抬抬下巴, “而且,你都要送我礼物了,猜对了还能有什么奖励?” 沈述奇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呦, 还不稀罕了。 虞惜觉得挺得意的,为自己将军到了他。 谁知还没得意两秒, 人已经被他拉到了腿上。 “坐好,别乱动。”没等她挣扎, 他扶住她的腰,淡淡威胁, “这是在车上,走火了不好解决。” 虞惜:“……”为什么始作俑者这么淡定?还反过来威胁她? 是不是主次反了呀? 她回头认真打量他。 沈述五官深刻, 眉眼清正而矜持, 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谁知道他私底下是这副模样啊。 “又在心里面编排我?”注意到她的目光,沈述微一抬眉。 虞惜做贼心虚地撇开脑袋:“哪有。” 谁知下一秒脸被他两根手指捏着掰了回来, 力道不容置疑,沈述的目光平静却有种深入人心底的锐利感:“没有?说谎不打草稿。” 黑暗里,他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 虞惜耳尖发红,有些不安。 偏偏脸被他捏着,无所遁形。 她干脆摆烂:“就没有!” 声音虽是极力想要表现出反抗压迫的勇气,奈何软糯清甜,声量又不高,倒像是在跟他撒娇。 虞惜看到他勾起一边唇角,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松开了她:“没有就没有吧。” 他这样好说话,顺着她,虞惜心里却没有丝毫得意的感觉。 有种和人下棋下到最后一刻,明明胜利在望了,人家忽然丢了棋子站起来说“不来了,算你赢吧”的别扭感。 胜之不武,一点也不舒坦。 他是懂拿捏人的! “怎么,不开心?”又过了会儿,沈述发现了她的异样,失笑问她。 虞惜说:“你总是欺负我。” 沈述:“冤枉啊。我怎么欺负你了?” 虞惜掰着手指头认真给他数:“之前你说要我猜礼物,分明知道我猜不到,还不告诉我,让我难受。然后你又故意找话头,吊着我。” 沈述也没想到她还真能这么认真地跟他掰扯这些,忍俊不禁:“算我不对。” 虞惜不爽的就是他总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模样”:“本来就是你不对!别把我当小孩!” “哪里把你当小孩?”沈述大力将她拉入怀里,手指捏着抬起她的下颌,吻她的唇,“把你当小孩还会这样对你吗?” 因为姿势缘故,他只侧吻着她,她的唇瓣微微张合,不自觉泄出一些声音。 温度在不住攀升,虞惜心烦意乱,心里像是有密集的雨点在噼里啪啦敲打着,愈发显得车内阒静无声。 越是这样安静,这种令人心慌的压迫感就越是明显。 她快要被逼疯了,难受得不能自己。 吻了她一阵,沈述放开她,笑着说:“你要是小孩,这就叫犯罪,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语气正儿八经,像是在给她认真科普。 可手里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斯文,甚至堪称下流,指尖下移时毫无顾忌,漫不经心,挑弄摩挲,轻易就能带起她不自禁的战栗。 太下流太过分了!可他偏偏如此坦荡,什么脏话骚话都能对她说,理所当然。 更过分的是……她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隐隐有些喜欢,觉得说不出的刺激。 一颗心不自觉地怦怦乱跳,脸颊像是在热汤中蒸腾,满是春.色。 “沈述,放开我!”她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身子都没有什么力气,虚虚抵着他坚实的胸膛。 沈述拨开她一头乌发,眼底透出几分狎昵:“真要放开?” 虞惜难受地在他怀里扭动着。 她咬着唇,一双眼睛里已经布满盈盈水雾。 是无声的求饶。 可惜,这份可怜落他眼里成了欲语还休和欲拒还迎,可怜完全抵不住她面泛红霞的娇艳。 沈述此刻就毫无怜悯之心,只想狠狠欺负她:“宝贝,别这么看着我,你这样只会激发男人的兽性。知道吗?” 虞惜实在受不了,抓住他的领口,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沈述终于放过她,在她发烫的面颊上轻轻一啵,揉了揉她发烫而紧绷的耳垂。 虞惜犹如卸下重负的人,轻轻喘息,呼吸缓缓平稳下来。 她别过头去,颤抖着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沈述从后面轻轻拥着她:“生气了?” 虞惜摇头,瓮声瓮气的:“没有。” 沈述却笑了,将她揽着说悄悄话:“那把我送给你赔罪。” 虞惜愈发觉得他不正经了,但其实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转而问:“礼物呢?” 沈述笑,手指指着前方:“这不,到了。” 虞惜好奇地望去。 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莹亮的灯火,如深夜海湾中一座璀璨的孤岛。 车驰入山庄,沿着环形山道向上开着,约过了十分钟才抵达酒店门口。门童忙躬身替他们开门,沈述先下去,在外面将手递给她。 虞惜按住他的掌心,飞快跳了下去。 “小心,慢点儿。”沈述抱住往前跌撞的她。 其实他不搀她她也不会摔跤,可摔在他怀里时,她心如小鹿狠狠地撞了撞。 沈述高大英挺,肩膀宽阔,环着她时可以将她完全环抱,满满的安全感。 她踮起脚尖,下巴抵了抵他的胸膛,示意他朝旁边看,都是人呢。 沈述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再原地逗留,拉着她进了酒店。 这是一处仿苏州园林式的酒店,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有曲折的廊桥连接建筑之间门,底下烟雾缭绕,似乎是人造干冰营造的“仙境”。 虞惜跟着沈述逛了会儿,觉得这地方很漂亮,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礼物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她不解地扯扯他的衣袖。 沈述驻足回头,好笑地看着她:“都看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送你的礼物是什么?” 虞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已经看过了吗?” 沈述扬手指了指对面的建筑,示意她看。 虞惜循着望去,意外发现那面墙上挂着她的名字,盈盈亮着白光。 虽然不是多么瞩目,但上面的拼音拼在一起,赫然是她的名字。 虞惜不是很明白沈述的意思,回头看他:“这算什么礼物啊?”用她的名字拼一下就算是礼物吗? 她没懂沈述。 沈述想过很多种情况,可万万没想到她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顿时就有些尴尬了。他轻嗽一声,说:“中恒刚刚开发的酒店,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连锁酒店品牌,这只是第一个试点,等初期测试通过,将会在全球运营。” 虞惜愣愣地望着他。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给我点反应啊,你这样我很尴尬。”沈述开始后悔,自己这行为是不是太夸张了,以至于她不但没有惊喜反而只有惊吓。 过了好一会儿,虞惜才回过味儿来。 说惊喜?确实是有惊喜,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礼物。但是,要说有多开心吧?实在没有。 她从小过的就是普通的生活,买衣服超过四五千就觉得很昂贵了,所以,当给予她的金钱超过一定数量时,她就没有什么概念了。 至少,几千万和几个亿、几十个亿的区别在哪儿,她真的想象不出来。 沈述到底多有钱?她也无法想象。 开发一个连锁酒店品牌需要投入多少,也完全超乎她的预知,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的这种淡然让沈述有些下不来台,好在他很快调整好了,自我挽尊地拉着她的手说:“只是拼音,不认识你的人根本不会联想到那方面的,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虞惜摇摇头:“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她想说太惊喜了,但又实在不会作假,只能实话实说,“你以后还是送我普通一点的礼物吧,我是个穷人,真的体会不了这种‘惊喜’。” 又怕他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情。 换了她,精心准备了礼物,蛮以为对方收到后会欢欣雀跃,结果竟然根本体会不到这份礼物的价值和用意,那简直是要吐血了。 她第一次恨自己这么笨嘴拙舌的,连伪装高兴都不会。 沈述当然没有生气,一份礼物而已,看她这样着急找补的样子心里其实很熨帖,面上却道:“那你怎么补偿我?” 虞惜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顺杆往上爬,但她又理亏,只好小声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吗?”他戏谑地盯着她,手虚虚拢着她的肩膀。 他实在是不怀好意。 虞惜眨了眨眼睛,很轻地“嗯”了一声。 回到家都晚上了,沈述抱着她去洗了澡,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网纱吊带,后背一大片的镂空。 她一开始还不愿意穿呢,觉得太暴露了。 “在家里穿,只穿给我看,别人又看不到。”他揽着她说。 “你变态,居然喜欢这种。”她小小声。 这衣服的布料也太少了,整个后背几乎都是一览无余,他还不允许她穿文胸。 “对,我就是变态。”他承认得非常坦荡,贴近她,结实的手臂强势地环着她,声音刻意压到了底,“我只对你变态。” 虞惜心率快到眼前都有些朦胧,轻咬下唇,面颊泛起桃李般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表情肯定不太好看,没准是一副欲求不满、欲拒还迎的样子。 沈述轻握住她的腰,握了会儿却微微施力,她整个人轻易被他带到了怀里。 隔着丝质布料,她跌入他怀中,脸颊磕在了他的西装领口。 那里有一枚金色的领夹,她仰头就瞥见了他领带上精致的暗纹。 这种时候,他都是衣冠楚楚且体面的,而她却穿着这样的衣服,虞惜觉得羞耻。可羞耻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隐秘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刺激。 她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这件事。 其实她一点也不讨厌沈述对她做的这些,甚至还沉溺其中。他的强势恰到好处,柔情伴随着激情,掌控她的同时的,又让她感觉到被爱和被呵护的感觉。 就像日常生活中一样,他总能替她安排好那些她纠结的琐事,总能第一时间门替她作出最恰当的抉择。 他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思索着,身体已经被人捞起。 虞惜很轻盈,因着惯性,人还往下坠了坠,她忙攀住他的肩膀,双腿勾着挟在他腰间门。 耳边听得沈述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等急了?” 虞惜红着脸不吭声,头埋在他脖颈处,细细的胳膊白晃晃的,柔弱无骨,因着动作,吊带一边已经顺着肩头滑落,薄薄的布料遮不住春光。 见她这样害羞,他的兴致反而更高,抱着她颠了会儿,她两条腿不耐地踢蹬着,无意识勾过他的西裤。 沈述笑:“还说没等急?” 天旋地转,身体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 虞惜仰头,沈述在黑暗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双手闲闲支在她两侧。这是一个禁锢的姿势,他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她浑身发热。 分明是寡清冷淡之极的脸,偏偏又是这样勾人。 虞惜把这归结于他有着高而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双迷人犀利的凤眼。 这些冷漠精致的五官组合到一起,成了一张冷淡却引人无限遐思的面孔。 有时候觉得他外表和私底下反差真的太大了,折磨得她都起不来。 “沈述你过分。”她忍不住控诉,不知道是在说他故意挑逗她戏弄她却不满足她,还是在说别的。 “我哪儿过分?” “你老欺负我!”她别开脑袋。 他又将她的脸掰回来,去吻她的唇角,“我这是在爱你。” 虞惜抬眸,目光停留在他骨骼分明的下颌骨,又移到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上。 沈述的头发有些硬,黑而短,摸着有些粗糙,和他精致的外表不太一样,却别有一番男性魅力。 这么想着,她将摊开的掌心贴到他的发丝上,随着身体颠簸,用细嫩的掌心体会这种粗糙感,不觉屏住呼吸,手指陷入他的发丝间门。 他却抓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他们从沙发上辗转到书房,又从书房到了吧台,又从吧台拥吻着抵达落地窗边。 沈述从身侧吻着她,修长的手指狠狠扣着她的,微微用力绷紧时,筋络凸起,骨节明晰,真是要命的性感。 虞惜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裙摆如浪般滑过娇嫩的肌肤。她闭上了眼睛,脚下是万丈高空,有种惊心动魄的刺激。 “沈述——” “嗯?” “没事,就是叫你一下。” 他笑了,声音很低。 窗外灯火阑珊,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起来已经很晚了,好在是礼拜天,虞惜靠在床上不想起来。 意外的是,沈述居然没有起床。 她趴着盯着他看了会儿,伸出食指去戳他的胸膛。 很有弹性。 她又玩了会儿,玩得不亦乐乎,却忽然想起昨晚他也是这样抵着她,胸口紧绷的肌理压得让她几乎发狂。 一开始差点忘了戴,她又拉着他去拿。 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地问她:“宝贝说要戴什么?”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她都要疯了,只好红着脸重复,声音细若蚊讷:“戴……戴TAO。” 他又问她喜欢哪一种,颗粒的还是超薄的,自己选。 她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可他还是不放过她,还要她帮忙戴。 她磕磕碰碰全无章法,他却好整以暇地撑在沙发里望着她,衬衣敞开,一派镇定慵懒,十足的一个混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述睁开了眼睛。 甫一和他的目光对上,虞惜就移开了目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脸颊又被他捞了回来,他好整以暇的,就是要她看着他,指尖摩挲她的下巴。 沈述手指冰凉,修长又灵活,灵活到什么程度她已经体会过。 她脑中浮现他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的模样,握着钢笔的手,也是这样灵活,骨节分明,格外漂亮。 虞惜抽回思绪,觉得不能乱想。 大清早的,还是多睡会儿吧,不然一会儿起不来了。 “起床了。”他松开她,支起身。 虞惜困惑地看着精神抖擞的他,语气还有些控诉:“为什么你这么精神?我好累啊,还很痛。” “哪儿痛?”他笑得低靡,“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 “不要!”她脸更红,岔开话题,“我是说我嘴唇痛,你看,还有点肿呢。” 她故意扬起下巴,左右转了转,示意他看。 “都怪你,昨晚亲得太狠了。” 沈述还真的捏着她的下巴认真看了会儿,真诚建议:“那我给你治治?” “怎么治?”她没懂。 沈述一本正经:“再亲会儿,以毒攻毒,没准就消肿了。” 虞惜气笑:“走开啊你!” 沈述笑声放大,格外清朗。又想起昨晚让她帮忙戴的事儿,听她磕磕绊绊地说戴不好,瓮声瓮气的,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实在是可怜。 可怎么就……这么刺激呢。 他向来极度自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实在是放浪形骸。 可人一旦堕落,真的很难回去。 越堕落,越快乐。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抬手抵住额头,遮住了半张面孔。 但虞惜回头时还是看出了他微微挑起的唇角,她是见识过他坏起来能坏成什么样的,总感觉他此刻又憋着什么坏:“你笑什么啊?” 她问得太正经,沈述反而不好再欺负她了。 “没,我在想早餐吃什么。” 虞惜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假的啊? 他态度坦然,任由她看着,还真看不出作假的意味,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那你决定吃什么了吗?” “在想。”他支着下颌思忖着说。 过了会儿,见她也这样忍着想着,忍不住又逗她,在她耳畔低语:“吃你行不行?” “流氓!”她红着脸啐他,“大清早的!” “你喜欢晚上也行,我很乐意配合。” “沈述!”她捏起小拳头捶在他胸口,偏偏力道太小,棉花似的,更像是在跟他撒娇。 沈述唇边的笑意加深,也不阻止,任由她捶打,惯着她。 她累了,停下来,哼一声。 他伸手捏住她的耳垂,微微摩挲着:“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老夫老妻了。” “那你还老是来那么多……”花样。 她在心底小声又啐他。 “这不公平啊。”他轻易将她揽到怀里,深捏着她的下巴要她直视她,“明明做的时候你也很喜欢啊,现在过河拆桥不认账了?哪有你这样的?” 他竟然还说出来,竟然还说出来。 虞惜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沈述的脸皮,这样私密的事情也能直接当着面儿说,她脸都红彤彤的了,他还一派镇定,像是只在跟她谈论天气、今天吃什么一样。 怕了怕了。 “你一天不欺负我就难受。”她小声控诉。 “我哪有?” “你没有吗?”沈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拨了拨她的手指,手指滑入她的指缝间门。 这种清晰的侵略,缓慢而坚定的入侵,粗大的骨节和细腻的小手交叠的反差,一下子勾起虞惜的某些回忆。 她脸颊羞红,忍不住抽回手:“你怎么这样啊?” “我做什么了?”他又将她捞入怀里,揉了下她紧致柔嫩的腰肢。 虞惜咬着唇,无话可说。 你是什么都没说,但你就是那个意思。 无时无刻都不忘调戏她。 34 晋·江 江郁白觉得沈述看他时有些莫名…… 第034章情敌 早餐吃得很简单, 沈述吃完去了书房处理文件,虞惜不好打扰他,自己拿了资料和笔记本在客厅里看。 其实他们之间很有默契, 玩的时候玩得尽兴,工作时互不打扰。 虞惜海瑞那边的手续还没办, 因为暂时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 她投了很多简历都没有成功,大多连第一关都没有过,这让她实在是挫败。 她知道自己履历一般, 但是她的专业水平是没有问题的, 各种证件也都齐全,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些小公司都看不上她。 一上午她都忙着这件事, 有些心力交瘁。 快到中午了,沈述开完视频会议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愁眉苦脸咬着笔杆的虞惜。 “怎么了啊,这副表情?”沈述走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她搁在茶几上的求职书。 她还打印出来了,用笔在上面圈圈画画,非常认真。 沈述信手拾起, 凝眉看了会儿。 虞惜看到他这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怎么了?我的应聘书写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沈述将纸页放下,跟她对视了一眼, “是一看就是一窍不通的新手写的。” 虞惜:“……沈先生,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的。” 沈述唇角的笑痕加深了, 可笑过后他又正色道:“我是说认真的,你要是拿这种应聘书去投,我是领导我也不会聘你。” 虞惜知道沈述不会在正事上开这种玩笑,表情踯躅:“……真这么糟糕?” 沈述:“不想打击你, 但这是事实。” 虞惜还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没变,表情却由疑虑转而沮丧:“……为什么啊?” 沈述将纸页递还给她:“别的不说,履历这一块太单薄了。” 虞惜下意识凑过去,挨着他看。 贴得太近了,沈述原本要讲话的动作停顿下来,侧头看她。 他眼瞳乌黑而清澈,眼底涤荡着笑意。 虞惜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你笑什么啊?” 沈述咳嗽了一声,说:“你贴我太近了,心里乱,没办法好好讲课。” 虞惜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瞪他。 又撩她啊?! 沈述不跟她闹了,认真道:“把履历丰富一下吧。简历的话,要把自己的长处、参加过的项目都充分展现出来,这样人家才能看到你的专业能力。你这个简历,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学历再高,人家都不会用的。” “……可我本来就没什么社会经验啊。” 沈述闷了会儿,好笑地看着她,手里的简历卷起来敲在她脑袋上:“你不是这么实诚吧?” 不是很痛,但虞惜还是捂住脑袋,感觉又被他当成小孩子教育了。 “可我没有什么经验啊,这要怎么丰富?我编不出来。我总不能瞎编吧?”虞惜闷闷地说。 “没让你瞎编,但你可以延伸一下。比如,你以前在海瑞工作,海瑞不是和很多大公司有合作吗?远的不说,就说之前中恒那个REC的商务洽谈,你也参加了。可以写进去啊。” 虞惜有些难以启齿:“……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这不太好吧?” 沈述:“人家又不知道。” 虞惜:“……” 看他一脸平静坦荡,虞惜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些投资大鳄,脸皮是不是都特别厚,特别会吹牛?他给人家融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包装忽悠人的? 像她这样脸皮薄不会吹牛的人,真是活该站在社会底层。 “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个汤面吧?”沈述将应聘书放下,卷起衬衣袖子。 虞惜恹恹地说:“没有胃口。” 沈述拍一拍她的脑袋:“吃完了,我帮你改。” 等的就是他这句,她扬起脸,表情多云转晴,嘴里还拿乔:“那不是大材小用?中恒的大老板!替我改这种小学生应聘书?” “知道就好。我亏大了,怎么报答我?”他煞有介事地说。 虞惜都震惊了,她就是开个玩笑,他还来劲了。 沈述就喜欢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又拍一下她脑袋:“等着,吃完饭我再收拾你。” 他迈开长腿,去了厨房给她下面。 虞惜望着他的高大挺括的背影,下意识踢了踢腿,双手还撑在沙发上。 盯着他看了会儿,她忽然开口:“沈老板。” 沈述头也没回,低头利落地打蛋,语气疏懒:“什么事儿?” 虞惜:“你的背影真的好帅!一下子戳中我的小心脏!” 沈述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奇异地朝她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虞惜脸蛋红红的,但还是望着他没移开视线。 他看过来,她还冲他做鬼脸呢。 “学会调戏我了?有长进。”沈述挑眉。 她不甘示弱:“都是沈老板教得好。” 沈述笑得不可遏制,肩膀都在牵动。 虞惜:“你再笑晚上就睡沙发!” 沈述忙抬手告饶,正经道:“下面下面!” 虞惜哼了一声。 沈述的厨艺简直是突飞猛进,很快就下好了,招呼虞惜过去吃。 虞惜抻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先观察了一下成色,点评:“颜色鲜艳,可见番茄是新鲜的,刀工……还可以吧。”其实都煮烂了。 不过,番茄鸡蛋面就是要煮得这样烂烂的才入味。 “别贫了,快吃吧。”沈述用筷子敲她的脑袋。 虞惜笑笑,不跟他闹了,低头认真地吃起来。 沈述吃的很少,她吃一大口,他才慢悠悠挑起一根面来吃。 他吃面不像她那样吸溜吸溜的,而是用筷子慢条斯理地卷起一根在筷尖,然后送入嘴里。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汤汁不慎溅到衣服上,是他的作风。 虞惜吃了会儿说:“你下午没什么事情吗?有时间替我改应聘书?”她其实挺怕耽误他正事的,沈述总是很忙。 “有。”他笑,“没有也要抽出来。” 她这才安心吃面了。 吃了会儿,沈述柔声问她:“好吃吗?” 其实,对于做饭的人来说,会问对方好不好吃是一种不太自信的表现。 这种心理一般很难出现在沈述这个人身上。 虞惜点头如捣蒜:“好吃,特别好吃。” “真的假的啊?”沈述显然是不太相信。 虞惜再一次确认点头:“真的!” 沈述略支着下颌,跟她笑笑:“那以后给你多做。” 虞惜又有些犹豫了。看得出来,沈述不是个喜欢做饭的人。 但是,要是拒绝又不太好,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下午沈述只工作了一个小时就来陪她了。 虞惜很少踏足沈述的书房,不是他不让,是她自己不太想进来,总感觉会打扰到他。 沈述的书房很大,有三面都是整墙的书架,各种书籍分门别类,陈列得仅仅有条。 虞惜在书架间逡巡了会儿,靠着玻璃窗回头。 沈述在翻资料,手里握一支钢笔,偶尔在她的书页上勾画几下。他握笔的姿势很标准,手指修长,骨节清晰而硬朗,分外漂亮。 她很难得看到他戴眼镜的模样,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压在高挺的鼻梁上,更添几分斯文。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搁下笔望来,手下意识支在桌面上,手腕翻转,旋了一下那支笔:“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身子后仰靠入椅背时,虽是松弛而慵懒的,但身姿依然笔挺。 虞惜其实挺怕他这样的,太勾引人犯罪了。 她佯装回头去翻书:“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改好了吗?” “你现在是我老板了?”他揶揄她,“帮你改这种小学生东西,还有时间限制?” 虞惜脸颊微红,知道自己造次了。 之后沈述不逗她了,低头认真帮她改。 过了一个小时,他又润色了一遍,双目微阖,有些酸乏地按了按眉心。 “好了?”她钻过来看。 沈述将改好的纸页推到她面前。 虞惜双手拿起来看,认认真真看了老半晌:“……这写的真的是我?你这样替我吹牛逼,到了面试的时候我要怎么说啊?” 真尴尬啊,什么参加过ER项目,那个是孟夏翻译的,她就是个帮忙改书面作业的跟班。 还负责过什么活动…… 乍一看倒都是事实,仔细一看,全都是夸大其词,用词模棱两可,稍微沾点边都被他拿来大做文章。 “……这不太好吧?” “你对自己的专业水平没有信心吗?”沈述问她,“面试的时候,人家问你专业方面的知识,你能答的上来吗?” 她点头:“这个没有问题。” “那不就行了。这些都是门面,只是包装而已。可没有华丽的包装,别人根本看不到你的内在水平,所以适当吹牛也是必要的。” 虞惜仔细思量了一下,好像还挺有道理,硬着头皮重新投了一份。 晚上他们是出去吃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述回来就不舒服了,弓着身靠在沙发里,眉头一直皱着。 “我去给你买药?!”她手忙脚乱,都快哭了。 “只是胃病犯了,又不是要挂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好笑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了,脸色苍白的他居然还在笑。 虞惜狠狠给了他一个眼刀子:“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没等他说话就关上了门。 虞惜出门没多久就倒霉地碰上了下雨,偏偏楼下的药店还关了门,她情急下打了个车去买。 回来时,身上都淋湿了。 她手里捏着装着胃药的袋子,在门口踯躅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怕被沈述看到她这副样子。 他肯定又要说她了。 正纠结着,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沈述扣着门框,皱眉瞪着她:“你在干什么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要不是他看到下雨了想出来看看,她打算一直杵门口? 沈述不由分说将她拉了进来,要去拿毛巾给她擦头发。 “我自己来,你还不舒服呢。”她忙拉住他的手。 沈述回头,她定定望着他,眼睛里都是担忧。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白皙的面孔上,显得极为狼狈。 她一急就容易大脑空白,也难怪会一个人杵在门口不敢进来。 但沈述也是真的生气:“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他板着脸的时候非常严肃,虞惜有点被吓到了,加上淋了雨,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的神色这才缓和,替她擦了头发又换了干净的衣服。 胃倒是没有刚刚那么疼了,沈述吃了药,脸色也好看多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里,虞惜头上还盖着干毛巾,手下意识抓紧毛巾的两头,很拘谨的样子。 沈述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直觉自己做错了事情,讷讷的。 对视了会儿,沈述忍不住笑出来:“行了,别摆出这副表情了,我又没说你。” 一句重话没有,把她吓成这样? 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虞惜小小声:“你不生气了吗?” 他是真的啼笑皆非:“我生什么气?你冒大雨替我去买药,我还生气?我是担心你!笨蛋,下这么大雨,你不会让人送上门啊?” 虞惜灵光一闪。 对啊,她可以让人送上门的。 “……是我太笨了。” 沈述语重心长:“以后做事情别这么着急,冷静一点,这习惯要好好改,没的真出什么事情。”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郁闷地看他一眼:“教育完了吧,沈老师?” 沈述忍俊不禁,伸手就过来捞她。 虞惜忙往旁边闪。 可沈述动作很快,一下就把她捞到怀里,狠狠按在腿上。 他仰头,扣着她的下巴:“不开心了?嗯?” “没有。”哪里那么娇气了? “真没有?” 她摇头,问他:“你好点了吗?” 沈述松开了她,点头:“好多了。” 虞惜:“你胃也太矜贵了,又没吃什么。” 沈述耸耸肩,挺无奈的:“遗传,没办法。” “以后要多注意。” 沈述觉得乐:“刚刚还说我教育你?现在呢,你这算不算是教育我?” 虞惜皱皱小鼻子,笑得开怀,觉得自己找补回来了。 …… 沈述替她改的应聘书很管用,很快就有几家公司联系她,让她过去面试。 虞惜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给沈述。 沈述那时候在公司接见JSC的高层,探讨这次在南非开矿的事情。 柏雅一直和他说话,聊到一半,他的手机就响了。 然后,她看到沈述微微起身划开屏幕,目光定格了两秒,唇边不觉就含了两分笑意。 他跟她作了个抱歉的手势,举着手机去了另一侧的落地窗边。 屋子里很安静,尽管隔得远,柏雅还是能听到,另一头隐约是清甜娇嫩的女声,听着年纪应该不会很大。 她不由挑了下眉,抿一口茶,目光落在对面的钟婷身上。 钟婷也是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低头慢悠悠吹了吹茶面,却没说什么。 她不开口,柏雅自然也不好先开口,免得落了下乘。 钟婷对沈述也有想法,当年为了他从香港追到内地,有一次因为一个融资项目同住在一家酒店,据说她喝多了半夜还穿着睡衣去敲沈述的房门,结果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难为她还能这么泰然地坐在这边。 柏雅心里不屑。 沈述就不喜欢这一类女人,尤其是自作聪明上赶着的。 她的大老板闻定就评价过他,说沈述这样的男人都是受虐狂,喜欢征服、追求刺激,越是上赶着的他越没兴趣,越是能让他痛让他伤的,才更让他刻骨铭心。 当然,前提是他得喜欢。 那沈述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也是个谜。 男人到了这样的身家地位,身边从来不缺下饺子似的往前下扑的女人,但他待所有人一样客气,也一样冷淡,说直白点就是不假辞色。 柏雅之前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他的法眼。 也难以想象。 今天算是远距离地见识到了。 隔着话筒,那个女孩的声音是清亮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听着就非常悦耳,像一阵清风徐徐拂过心间,让人莫名舒适。 女人总是有一些比较的心理。 至少这一刻,柏雅对虞惜非常好奇,好奇她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性格,才能让沈述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回头聊。”沈述把电话挂了,重新落座,“不好意想,一点私事。” 又聊了会儿,钟婷就知道他们公司这次没戏了,起身告辞:“沈总,下次见。” 沈述起身送她到门口:“慢走。” 回到沙发里,他啜了口茶:“刚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 柏雅却没有继续的意思,玩笑似的说:“沈总如果佳人有约,可以继续,我没关系的,反正也谈得差不多了。” 沈述只是浅笑,信手拨一根烟。 他佯装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尖刻,或者说是不在意。 这让柏雅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委实不得劲。 这个男人,激将没用,挑衅也没用。 他沉得住气,不会为了不必要的争端而起争执。 此类挑衅,他只当玩笑话,她在他眼里也许和那些幼儿园里牙牙学语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区别。 这让一向自诩高知女性的柏雅十分受挫。 沈述就是她心里那座无法攀越的高峰,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女性魅力的失败。 气氛不太好,至少她此刻是这么觉得的。 好在此时她接到了一条短信。 柏雅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江郁白发来的,她回了个“你上来吧,我跟沈总说过了,我们在顶楼的办公室”。 关了手机,柏雅对沈述笑道:“江郁白来了。” “江郁白?”沈述点烟的手停顿了一下,斜斜看她,指骨摩挲了一下下颌。 柏雅不疑有他,笑道:“是啊,前几天闻总不是和你说过吗?就是那个我们JSC在远东区的代表,这次他申调回来,一直申请了很多次。闻总本来不想批,觉得他挺适合待在远东那边的,您倒是体恤人,说年轻人想家也是人之常情,闻总就批了。” 柏雅也挺意外的。 沈述这样的人怎么会关心他人的死活? 竟然还开口为素昧相识的江郁白说话,实在匪夷所思。 沈述稍默了会儿,笑说:“可能是觉得这个名字挺投缘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沈述抬眸,将烟一下摁灭在烟灰缸里,朗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个容貌很出挑的男人,身形修长,气质清俊,笑起来时颇有些书生气。 他手里携着文件,对沈述和柏雅点头致意,态度大方:“沈总、柏总,下午好。” 沈述看到江郁白本人才有些恍然,原来他不久前已经见过这个人。 那是在一次酒会上,江郁白是和闻定一道出席的,期间一直站在闻定身边,言笑晏晏,替闻定挡着酒。 挺圆滑世故的年轻人。 哦不,他今年应该也有30岁了,只是长得比较年轻。 和照片上其实不太像,照片上的他虽然也温和,能看出棱角和锐气,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八面玲珑。 之前闻定提到他时,意思很明显,不愿意让这个得力干将回到北京,他在远东替闻定将事务打理得很好,那边也很缺人,北京这边却是饱和了。 不过,江郁白一直坚持要回来,闻定也无可奈何。 沈述很难说清自己当时的心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想要会一会这个江郁白。 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作祟吧。 沈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笑着起身招呼他:“坐。”一面弓着腰,替他倒茶,“这是祁门,还是难得的春茶,替我尝尝。” 茶香袅袅,若有似无掠过鼻尖。沈述靠得近,江郁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一种香味。 女士香水。 遥远的记忆深处,有个女孩子也喜欢用这种味道的香水。 清甜的,又带着一点点柑橘的苦味。 江郁白略怔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笑着端起来,谦逊地品了品:“果然是好茶。” 坐下闲聊了几句,江郁白却觉得沈述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在他身上打量。 他望过去时,沈述神色从容,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让江郁白有些恍惚,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敏感了。自己之前只见过沈述一次,对这位金融界赫赫有名的投资银行家知之甚少,更没有什么交集。 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格外关注自己? 35 晋·江 沈述,别欺负我了 第035章愧疚 江郁白坐下喝了两口茶, 赞叹了两句这茶果真不错,之后他们又聊了些琐事,江郁白笑着说:“北京的风景真不错, 和我当年离开时一样,还是那么美,让人怀念。” “满大街风沙, 美什么啊?你这滤镜太厚了吧,睁着眼睛说瞎话?”柏雅笑着打断他,“是这儿有你思念的人吧?” 她本是随口一说,本意是插科打诨活跃气氛,谁知江郁白神色微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表情有些微妙。 她挑了下眉,心里好奇极了。 江郁白在JSC名义上和她是同级,实际上手握实权, 地位远在她之上,更深得大老板闻定的器重,虽然她背靠柏家,也不敢小觑。 只是,听闻他在国外的私生活一直非常干净, 连个女伴都没有, 似乎不好女色, 她真挺好奇的。 她在公司里也听过关于这位江总的事情。 他出身显赫,父亲是前财政部的高官, 只是后来进去了,其他几个叔伯也被牵连,从此家里一蹶不振, 他就弃文从商了,还娶了一个富商之女,进了对方公司,替他老丈人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听说后来又和他前妻闹掰了,他脾气硬,几乎是净身出户,去了A大教书。 之后兜转去了国外,辗转了几家业内tp投资公司,直到进入JSC。 柏雅在几次商务活动中跟他打过交道,是个外表看起来很随和也很健谈的年轻人,说话很有水平,都讲在点子上,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厌烦,而且他很会喝酒和交际,和他略显文弱的清俊外表完全不一样。 “你老家也在北京?”沈述似是不经意地问起。 江郁白不做他想,笑一笑说:“对,土生土长,我在这边还有很多老朋友呢,这么多年没见了,应该去看一看。” 沈述笑着低头抿一口茶:“应该的。” …… 虞惜是下午4点接到的通知,让她礼拜一早上7点去东单那边的一处商务写字楼面试。 她盯着短信看了很久,喜不自禁。 JSC这样的大型企业集团,从来不缺优秀的翻译,如果不是要在北京这边成立新的投资公司,是绝对不会破格招人的。 正开心着,她又接到了江初意的短信:[别忘了,明天晚上有同学会。] [我有事儿,不去了。]虞惜回她。 [不去也好,这种同学会就是看谁现在有钱谁工作最好,说白了就是装逼吹牛,没什么营养。不过,老刘和老张都会来,还有班导,他们以前都对咱们挺好的。面都不露,会不会不太好?] 虞惜又犹豫了,后来想来想去还是回:[那我还是去吧。] 刘老师和张老师他们确实对她挺好的。 沈述这时回来了,弯腰脱下皮鞋:“吃过了吗?” 他难得回来得这么早,虞惜收起手机,摇摇头:“还没呢。沈先生你呢?” 她微微歪着脑袋,玩笑似的瞅着他。 沈述摘下领带扔到一边,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伸手就来抓她。 虞惜一溜烟要跑,谁知动作稍慢,被他整个捞在了怀里,牢牢禁锢。 “沈先生,嗯?谁教你的?”他微微眯眼,眼神危险。 “老公!”她连忙改口。 沈述这才松了几分力道,却没放开她:“再叫一遍。” 虞惜红着脸:“老公——” “大声一点。” “沈述——”这不欺负人吗?! 他低笑,彻底放开了她。 虞惜见他脚边还搁了一个礼盒,好奇地拿起来端详:“这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打开咯?” 其实没有他的允许,她从来不乱碰他的东西,就怕不小心打开了什么机密文件。 就算是夫妻,有时候也需要一点**。 得到沈述的允许,虞惜才拆开了盒子。 居然是一盒手工巧克力。 一盒一共24颗,雕刻成了不同的形状,有爱心的,也有玫瑰花、方块、圆形……色彩缤纷,形状各异。 “你定做的?”这巧克力一看就不便宜。 “合伙人送的。” 虞惜垮下脸,嗔怪道:“你都不哄哄我?” “哄,怎么不哄?”沈述掐住她细软的腰肢,“说说,想我怎么哄你?” 虞惜水润的眸子望着他,也不说话,就是噙着笑望着他。 沈述以前觉得她挺乖的,现在觉得,乖个屁。再乖的女孩,混熟了都要上房揭瓦。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还就乐得陪她演戏,逗弄她。 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虞惜不得劲了,负气不理他要走了。他长臂一伸,又把她捞回怀里,下一秒猛烈的吻如急骤的雨点般落下来。 虞惜承受不住,弓起身子,又痒又不舒服,半个身子都软在他怀里。 踉跄着到了客厅,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手只贴到冰冷的一片玻璃墙。 落地玻璃外,这座城市繁忙而迷乱。 她吸一口气,难受地将脸颊贴在冷玻璃上。 “我明天去面试。”虞惜跟他说。 “嗯?”沈述拨开她汗湿的发丝,专注地吻着她的唇。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彼此交缠。 虞惜迷醉的同时,又觉得他手指上好像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她秀眉微蹙:“沈述,你又抽烟?!” 他微顿,难得有些尴尬,岔开话题:“你刚刚说你明天去面试?笔试过了?什么公司?” 虞惜:“你别岔开话题!说正经的呢,你居然又偷偷抽烟!” 沈述无奈,讪讪的:“以后不抽了。” 虞惜略微侧过脸来望着他,他低头,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更深切的吻着她。 换了个姿势,被这样深深抵着吻,虞惜觉得后背有些疼,玻璃的冷和她炙热的体温交织在一起,也被渐渐带高。 北京的六月已经非常燠热,夜晚更像是闷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中,闷燥不堪。 偏偏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 “开窗,我闷。”她贴着身后人的胸膛说,微微喘息。 “闷?哪儿闷?”沈述捏着她的下巴低笑,唇贴在她耳边,修长的腿往后抵踩住大理石地板,一边抬起她的脸颊,“我倒是觉得,热度刚刚好。” 虞惜脸颊绯红,不知道是被炎热的空气闷的还是因为别的。 沈述将她深抵在玻璃上,她的脸颊都烧得通红,只能依附着他坚实的臂膀,呼吸间是闷热而湿润的空气。 彼此之间,仿佛有一张密不透风又黏连着的网。 将他们无形缠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吻着吻着,呼吸就更加错乱。 “灯。”虞惜扯着他的领带,指客厅另一边还没熄灭的一盏壁灯,又小小声,“TAO。” 沈述低头望着她泛着红霞的醉人脸颊,松开她,按了开关,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窗外是沉沉夜色,室内也陷入了同样的黑暗,感官更加明显。 他们从客厅抱着拥吻到书房,又去了客厅。沈述一边吻着她一边屈身去捞抽屉。 抽屉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个盒子。 他收回手,在她肩上微微一拍,虞惜酥软着跌坐在一边,颤抖着去拆。 可没有章法怎么都撕不开,情急了只能张嘴咬住塑料壳。 终于开了。 头顶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脸上。 她迷蒙地抬起眼,望着他。她此刻的姿势实在是有些滑稽,细长的双腿分开,软软跪在被单上,嘴里还含着塑料纸。 四周很暗,沈述望着她的目光更暗,像是酝酿着什么,翻涌着什么,让她脸颊泛潮,更加虚软无力。 他轻易捞过她柔软是身子,低头,高挺的鼻尖抵着她汗湿的脸颊:“这么急?” 她额头还有细汗,手抵着他的胸膛,红着脸说没有。 “还说没有?都上嘴了。”他低笑。 他宽大修长的手顺着她的脖颈自然地滑到光滑的背脊,摸到金属扣子。 她下意识挺直了,微微别开脑袋,脸蛋羞红地埋在他胸前。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烟灰色的西装,很简约很薄的款式,完全的素色,只在一边胸口开了一条假口袋的边。 她脸贴着这道缝隙,感觉到微微的凸起,心情也像是过山车似的,双腿不觉绷直、并拢,发丝散乱地遮住了额前。 他替她撩开,勾起她的脸颊,让她望着她:“来感觉了?” 她实在受不了,尤其受不了他戏谑而意味深长的目光,轻咬着唇别开目光,泛白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西装:“沈述,别再折磨我了……” 真是混乱不堪的经历,梦境似的,虞惜都不太想回忆细节。羞耻的探索,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给看穿了,所有的隐秘都被他挖掘了出来。 “起床了,小懒猫。”沈述一大早就把她叫了起来,她不乐意,他还笑着把她抱起来,替她穿衣服。 后来她就认命了,只是幽怨地瞅着他:“沈述你好过分。” 是谁折腾得她一晚上没睡啊。而且他都不累的吗? “早让你多锻炼了,还不听。”他拍了一下他屁股,在她的瞪视中,把她抱到了餐厅里。 虞惜看一眼,今天的早餐居然是炒饭。 她最喜欢的蛋炒饭。 下一秒,她一溜烟跑去刷牙了。 刷完后,她又“蹬蹬蹬”跑回来了,坐下后拿起筷子就要吃。 “等等。”沈述按住了她的筷子,轻易将筷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 在她仰头不解的目光里,他不禁笑了笑:“让我先尝一尝。” 他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 “早安吻。”他放开她,疏懒地单手撑在中岛台上,对她挑眉一笑。 “坏坏!”他吻完了虞惜才反应过来,重新拿起筷子,对他恶形恶状地比划了一下。 沈述吃完早饭就出门了,虞惜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会儿,下午去了趟超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一样,可当她转头望去时,身后又空无一人。 虞惜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捏紧了手机,飞快钻回了楼里。 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江郁白才从不远处的那颗槐树下走出,手里勾着车钥匙,若有所思。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似乎是等急了,车里人将车开到他身边停下,降下车窗:“江公子,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伪善?”周如意微微笑,手自若地搭在窗舷上,手里吊儿郎当地转了转车钥匙,“你把人家小姑娘害成这样,当年自己一个人躲去国外逍遥。现在又回来装什么大情圣?怪不得颖夕要跟你离婚。” 江郁白只是笑一笑,没搭腔。 …… 同学会那天,虞惜换了身比较普通一点的衣服。 不过,虽然看着低调,面料一点也不普通。应该说,沈述让人随便给她置办的衣服就没有五位数以下的。 “我穿这身去会不会像是去炫耀的?”她拎着挎包在沈述面前转了转。 她穿的是身白色小香风套裙,款式很简单,只是在领口地方镶着几圈钻石。 沈述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完美。” 虞惜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你少来!” “我送你过去?” “你没事情吗?我自己去吧,我自己可以开车了。” “没事儿,耽搁不了多久,晚上我再让老张去接你。” 虞惜点头应允。 她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和江初意说的差不多,大学的同学再聚会就是吹逼大会,毫无营养。 虞惜和这帮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当初也只上了一年就转校了,唯一值得来见一见的就是当年的班导和几位恩师,他们帮了她太多。 尤其是班导,当年在那样的境地下海愿意为她发声奔走。 不像虞沉,不问缘由,也不追究孰是孰非,只是替她转了校,这么简单粗暴地盖棺定论,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可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 虞惜觉得不然。 那就像是蔓延在她心尖上的一道伤口,只是暂时愈合,可一旦触碰到,就会有撕裂般的疼痛。 望着客厅里大声谈笑的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虞惜只觉得漠然,像是在看皮影戏。 这些人,当年有作壁上观的,也有背后落井下石的。 不过更多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也不想再去计较。 就像沈述跟她说过的一样,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虞惜,你现在过得好吗?”班导握着她的手问她。 虞惜微笑点头:“我结婚了。” 班导惊讶地望着她,看她一脸幸福的样子,也就不多问了,笑道:“那你丈夫一定对你很好吧?” “嗯。”虞惜想到沈述,唇角不自觉上扬,“他很好很好。” 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发自内心地关心她、了解她且对她最好的人。 甚至超过她的父亲亲朋。 他是她一生的依靠,心灵的港湾。 不远处的拐角处。 “真要我把这个给她?”陈绍皱着眉,晃了晃手里的卡,“学校对她当年的抚恤?这理由可真够烂的。你干嘛不自己给她?” 江郁白摇头:“那她一定不收。” 他的表情太平淡了,并没有久别重逢虞惜的惊喜。 可要说他对这个曾经有过纠葛且对不住的女孩没有一丝感情的话,他又何必补偿她呢? 当然,也可能是心中有愧。 毕竟,他当年干的不是人事儿。 同是教职工宿舍的舍友,没人比陈绍更清楚了,江郁白和虞惜根本没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顶多是一些微妙的好感吧,两人从未逾越过那一道警戒线,远远达不到被口诛笔伐的地步。 什么时候,一个少女对关心自己的长辈产生的朦胧的好感,也能被冠上那样的罪名? 如果她真的该死,那不主动不拒绝的江郁白更该死。 他甚至都没跟虞惜说过自己结过婚。 当年,他的前妻孙颖夕到学校来发疯时,江郁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替虞惜说一句话,甚至笑容自若地对其他人说他根本没有喜欢过虞惜,如果让她产生了误会,那是他的不是,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出了国。 他有时候都怀疑江郁白根本就没有共情能力,怎么能做到这么冷血? 那时候,虞惜还给他带早饭,寒冬腊月踩着雪过来,鞋袜都湿了,他看着都不忍。 江郁白接过时跟她道谢,可虞惜走的时候,他就把饭团扔进了垃圾桶。 可要说他对虞惜毫无感情吧?他在国外时还让他帮忙关照虞惜,给她找舞蹈的兼职。 陈绍真的看不懂江郁白。 “真觉得对不起她你干嘛不多给她一点钱?”陈绍不屑地举了举手里的卡,“五十万能干嘛?你又不缺这点钱。” 江郁白不止是JSC的高层和股东,这些年往返港区和远东,在港澳结交的人脉也非常广,可谓神通广大。 他天生就有强大的交际能力,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的能人大佬,都能说得上话。那些不喜欢他的人,跟他接触过后大多都对他赞不绝口。 江郁白笑着摇头:“五十万差不多了。” 不是不愿意给,她要的话,多少他也拿得出来。但是,超过这个金额就会引起她的怀疑了。 如果让她知道钱是他给的,她肯定不会收。 陈绍离开了,他还安静地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凝视着远处跟班导说笑的女孩,微微挑了挑眉。 他在国外时听周如意等人说过,说她受了刺激不会说话了。 印象里,虞惜就是一朵柔弱的娇花,稍有风吹雨打就会夭折。 很久以前他就确定自己不喜欢她这一类型。 只是他习惯了伪装,不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透露出来。 他甚至有些讨厌她,看到她就想起她那个令人厌恶的爸。 他父亲当年出事时,作为好友的虞沉不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他凭什么大费周章吃力不讨好地救他女儿? 是虞惜自己非要靠近他,虞沉却说他勾引自己女儿,对他横加羞辱。 他只要一想起那晚虞沉对他说过的话就青筋暴跳。 虞沉这个人心里只有利益,他也不见得多爱这个女儿,只是因为她占着自己女儿的名头,觉得再跟江家扯上会影响自己的前途罢了。 他爸还健在的时候,虞沉是什么嘴脸,他爸出事后他又是什么嘴脸?他家里鼎盛时,可谓门庭若市,虞沉还拿着礼物腆着脸上门,一口一个“郁白”叫的亲热。 虞沉能混到这个位置,他爸出了多少力?不求共患难,但翻脸也忒快了,快到让他恶心。 他父亲进去那几年他就已经看惯了人情冷暖,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感情这种东西只会成为负累。 他对不相干的人从来缺乏同情心。 就像他在路上遇到一个被人打的陌生人,他也只会冷漠地走开,如果心情好可能会帮忙报个警。 其实这些年他在国外很少想起虞惜,那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而且是过去式。 他对感情向来淡泊,尤其是男女情爱。也曾经有过几个女人,家道中落的低谷期,也曾经自暴自弃放浪形骸过,但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怎么样做才能成为人上人。 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过虞惜和喜欢虞惜这一类女人。 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执念,诚然他回来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其实……他也想回到北京来看一看,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一面。 也许是愧疚,也许…… 故地重游,很多他原以为早就忘记的事情,竟然奇异地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比如他无意提过自己想试试周记的饭团,就是太远了,她就帮他去买。但是实际上,那只是他和别人聊天时随口胡诌的,他不吃海苔。 他扔掉那个饭团时确实没有任何的负罪感,但是,后来看到她手指上的冻疮,目光会下意识地停顿。 很莫名很莫名的,心里生出异样的波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行事向来离经叛道我行我素,他缺乏同情心也没有什么道德枷锁,她算是他唯一心中有愧的女人吧。 可能他真的是个混蛋,但确实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真诚地、不求回报、不带任何算计地对待过他。 只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江郁白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不去打个招呼?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虞惜应该没有记恨过你。而且,你现在这么有钱!”一个喝高了的男老师扑过来,对他挤眉弄眼,“以前是师生,现在可不是了。” “老高,你喝多了。”江郁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就这样吧。 最好的结局就是相忘于江湖,不要再见。 36 晋·江 勾住他的脖子:“吃你也行吗?…… 第036章契合 虞惜和班导他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她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没必要继续待着。 离开时接到了沈述的短信:[往东边走。] 虞惜沉默了会儿,很老实地回复他:[东边是哪边啊?] 沈述:[……] 沈述:[你右手边。] 虞惜回头就看到一辆银色的宾利缓缓停靠到她身边。 沈述从车里下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好好的浪漫气氛, 被你毁得彻底。虞惜,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握住她清瘦的肩膀, 认真问她。 他神色很正经, 但虞惜知道他就是在调侃她, 朝天默默翻了个白眼:“沈先生, 我是路痴, 你第一天知道吗?” 沈述没绷住,笑了出来, 去捏她的鼻子:“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你这个小坏蛋!” 虞惜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道往车上走:“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明天我要去面试,你给我打气!” 沈述眉眼不动:“那你怎么谢我?” 她幽怨地侧头看他:“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沈述说:“你不喜欢吗?” 他眼睛里都是玩味的笑意。 可恶!虞惜觉得又被他调戏到了。 可她心里却生出丝丝缕缕的愉悦,唇角一直往上翘。 他们去附近一家牛肉馆吃牛肉汤, 虞惜点了一碗, 沈述什么都没点。 路边的苍蝇小馆子, 这个点人却不是很多, 虞惜饿得狠了,吃得热火朝天,吃了会儿又犹豫地看向对面人。 沈述单手拄着下颌在看窗外, 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回来,笑:“怎么了?” 她吸溜一下将一根粉丝吸入嘴里,说:“我们每次出来, 你都陪着我吃,自己都不吃,我挺难为情的。” 沈述不吃夜宵,这条戒律从未打破过。 但是,他就算每次不吃也会很安静地在一旁陪着她,贴心地给她递纸巾、擦筷子,服务周到。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喜欢看着她吃。 她用筷子卷了一根粉丝,递到他嘴边:“啊——” 递出去又想起来,他有洁癖,又讪讪地想抽回来。 谁知他张嘴叼住筷子,吃了。 虞惜惊讶地看着他,沈述伸手就敲在她脑袋上。 “不许打我,这是家暴!”她捂着脑袋往后躲,哼哼唧唧。 沈述笑,笑得不能自己。 笑过后他敲了敲桌面,正色道:“那你一会儿家暴回来。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我保证不反抗,让你为所欲为。” 虞惜觉得他意有所指:“你别开黄腔!” 沈述:“我冤枉。” 可他分明是在笑着的。 虞惜对他的节操向来不抱希望,但想起了什么,表情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面,不跟他抬杠了。 吃完后,沈述替她抽了张纸巾,慢慢把油乎乎的小嘴擦干净了。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抽了湿巾,又替她擦拭一遍,又拿了漱口水让她漱口。 虞惜闭上眼睛仰起头,任由他服务,还左右转着脸蛋来配合。 “你还挺享受的。”沈述笑,“让中恒的大老板给你服务,什么感觉?跟我说说呗。” 虞惜知道他又在调戏她,站起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特别美妙。” 她的手臂柔弱无骨,搭在他身上时,两人的距离无限贴近,沈述低头就看到了她胸口的风光,目光下意识停顿住。 虞惜半晌不见他反应,循着他目光低头,忙伸手捂住:“流氓!” “看自己老婆,怎么就流氓了?”他一板面孔,质问她。 虞惜跟他皱鼻子,转身就走出去。 沈述付了钱,慢条斯理跟上去。 虞惜等半晌不见他跟上来,忍不住回头。谁知他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是料到她会回头看自己一样,唇边笑意浅浅漾开。 她不好意思地瞅了他一眼,小手又飞快塞进他手里,目光幽幽转开。 ——像是掩饰自己的依赖行为似的。 沈述将她的小手握紧了,微微用了点劲儿。 她微微踉跄倒入他怀里。 他伸手扶正她的腰,语气正经:“站稳了,别乱跌到男人怀里,要出事儿的。” “坏蛋!” 他指尖挑起她的脸颊:“这话我都听累了,换点儿花样吧。” 虞惜勾着他脖子又贴上去,狠狠啃了一下他的嘴巴:“咬死你!欺负我!” 沈述笑得不行,托着她的细腰轻易就将她抱了起来,径直跨入车里。 虞惜被他轻轻放到了后座椅里,还未松口气,他欺身而上,凛冽而强烈的气息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他压她,捏着她的下巴吻她的唇,仔仔细细地品尝着她嘴里的味道。 虞惜算是明白,他刚刚干嘛要给她漱口又清理了,真是个坏蛋! 果然,这人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 沈述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些。 她伸手又勾住他的脖子:“你刚刚是不是就在心里面谋划了?” 沈述:“别把我想的那么龌龊,我很正经的,好好替你服务,怎么曲解成这样了?” 虞惜嗤了一声,以示对他话语的极度唾弃。 沈述将她捞起来,捏着她的下巴,手里的力道一点不轻。 她嘶了一声,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跟你犟。”嘴里这么说,她眼睛里可不服气,还有上房揭瓦的架势。 沈述笑了:“回去我再收拾你。” 甫一松开,她就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离他远远地坐在了角落里,忍不住捧了捧红彤彤的脸颊。 回到家的一瞬她就脱掉鞋子去洗澡了。 很意外,沈述没有来捉她。她洗完后悄悄从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往客厅看了看。 沈述不在,她疑惑地走到客厅里四处张望,看到了书房的门缝里泄出一些细微的光亮,她走过去敲门。 “进来。” 虞惜推门进去,发现他在工作,手边是一张A4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她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去。 沈述搁笔抬头,摘了眼镜,对她笑了笑:“怎么会?我没在工作。” 他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虞惜这才走到他身边,探头看他手里写的是什么。 第一条:摸清上司的喜好。 虞惜恍然,原来他是在给她写工作的注意事项。 她往下看,一条条极为详细,可见是用了心的,并不比他平时的工作随性。 沈述做事情向来认真,不管是驭下还是处理文件。 工作上面的稍微一点疏漏都很难逃过他的法眼,所以下属跟他汇报工作时总会格外认真,从来不敢马虎应对。 因为稍有不严谨的地方都会被他看出来,继而一一指出,到时候只会更加难堪。 只是,她这种事情,跟他那些动辄上亿的项目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他竟然也这么郑重。 “……不用这么麻烦了。而且,我还没面试通过呢。”她小小声,说到后面脸颊有些烫,似是不好意思。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沈述跟她微笑,眼神鼓励。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嘉许、肯定。 虞惜微怔,过了好一会儿,也跟他笑了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到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手指长而骨节明晰,不经意转着金色细头的钢笔,噙着那点儿漫不经心的疏懒,很勾人。 洁白的衬衣袖口微微收着,干净而挺括,就算在家里也这样矜贵讲究。 书房的灯光其实挺昏暗的,只在桌角亮着一盏暗黄色的台灯,厚重的布艺灯罩将光线收拢在他桌前,只有浅浅的一团。 注意到她的目光,沈述挑了下眉,松了下领口,解开一颗扣子:“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虞惜没说话,膝盖曲着抵在他中间,将座椅微微一转,他面向了她。 她膝盖碾了碾绵软的坐垫,不慎磕到他的西裤,凉滑的布料,让人浮想联翩。 房间里忽然变得更加静谧,呼吸可闻。 沈述定定望着她,手里的钢笔放到了桌上,手顺着裙边往上走,到了她腰间。 虞惜仰头闭上眼睛,表情享受,又有点羞涩。 但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那点儿羞涩很好地被压下去。 她舔了下嘴唇,另一只腿微微抵着用力,跪到了椅子上。 转椅就这样左右微微晃动起来。 为了支撑力道,她颤巍巍地扶住了他身后的椅背。 这一刻只觉得这座椅成了摇摆的小船,带着她荡来荡去,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偏偏他坏得很,非要作乱,手里动个不停。 他的吻从她脖颈落到她脸上,呼吸渐渐粗重。 颠来倒去她感觉自己已经不稳了,只能用力抱着他,闭着眼睛,头往后仰。 椅子转动的幅度太大,撞到桌角,桌上的文件“哗哗哗”铺了一地。 虞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后来不知道怎么跌坐到了地上。她将散到肩前的头发拨到脑后,将滑落的吊带勾上去,伸脚尖去勾鞋子。 一只手快她一步,她抬头。 原来是沈述躬身将鞋子拾了起来,单膝跪地扶着她的脚替她穿上。 穿好后,他又俯身,勾着她的下巴去吻她的鼻尖:“舒服吗?” 虞惜觉得痒,要去推开他,但怎么抗拒得了他的力道,只能被他搂在怀里狠狠地索取。 她好喜欢啊,但还是得矜持一点,轻轻地点点头。 “有多舒服?”他贴在她耳边问她,“详细跟我说说,我好改进。” 虞惜自以为自己现在的脸皮已经被他调.教地很厚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脸红心跳得不行,她嗫嚅着不肯开口。 沈述低笑,揽着她又吻上来。刚刚才穿上的吊带,这下又被他垫到了地上,还被他撕烂了一个大口子。 虞惜捏着那吊带看了好久,欲哭无泪,心疼极了:“桑蚕丝的呢,很贵的。” 沈述笑得不行,搂着她说:“给你买新的。” 后来他又抱着她去浴室洗澡,换了条他的衬衣。 “干嘛要穿你的衣服呀?”虞惜抓着衬衣领子站在镜子前,不解地问身后人。 沈述的手搭在她肩上,微微俯身贴近她:“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虞惜被他撩拨得不行,回头捶在他胸口:“坏蛋!” 他顺势搂着她,将她抱到了台上,虞惜抱住他,仰头啄他的嘴巴。 后来她又要他给她讲故事,他一边吻着她,一边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这么大了还想听童话故事?给你讲什么?” “你随便讲。”她坏起来也没有他坏,心里那点儿心思全写在脸上。 他一瞧就能瞧清楚,游刃有余。 但也特别有耐心。 虞惜想起江初意跟她讲过的事儿,男人其实更看重物质方面。如果喜欢一个女人就会在物质上给予她很多,而女人往往更在意情绪价值,很注重对方带给自己的情绪感觉。 他竟然这么有耐心真给她讲了一晚上的幼稚童话故事。 这晚上的睡眠其实不足三个小时,想到一会儿还要去面试她就欲哭无泪。虞惜累得不行,实在不想起来,可为了工作只能咬牙爬起,去洗手间冲了个凉。 夏天的衣服薄,虞惜盯着镜子里自己满是红痕的背部,羞躁难言,又在心里暗骂沈述手里没个轻重,从衣柜里拿了条防晒衣套上才出门。 沈述一早就走了,给她安排的司机姓李,不过虞惜是去上班又不是少奶奶,婉拒了他自己开着车离开了小区。 JSC在这边的分公司才刚刚成立,却包下了市中心那边一栋高档写字楼整整10层。 虞惜按照指示进了电梯,来到第45层。 门口的标识清晰打印着“45-55”:北京JSC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入门的地方很空旷,像是接待区,前台小姐看到她就有礼貌地询问她找谁。 虞惜说自己是来应聘的,露出得体的微笑。 “您请稍等一下。”前台打了个电话,然后跟她说,“您往尽头走,一直走,那里有个会议厅,您就在外面稍等一下,一会儿会有人出来接待您的。” “好的,谢谢。”虞惜循着过去。 一块儿来面试的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外面走廊上。 虞惜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给沈述发了条短信:[在等面试。] 这个点儿他一般都在忙,还以为他不会回复她呢,谁知他竟然回复了:[加油。] [几点结束?中午我过来接你,一起吃饭。] 虞惜回他:[应该要到11点多吧,不是很确定。] [结束了我再给你发消息吧。] [好。] [回聊。] 沈述的聊天内容向来言简意赅,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很没有人情味——刚结婚那时候,虞惜就这么想过。 但是,熟悉以后就发现,他对谁都那样,不是不想搭理你,他是真的不喜欢发消息。 能打电话讲清楚的,他一般不会发消息,能见面说的,他就不会打电话。 虞惜有点轻微社恐,一开始很不习惯他这种方式,后来渐渐熟悉后就习惯了,当面说确实能避免很多误会。 约莫等了快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她。一位身着黑色套裙的职业女性走出来,微笑道:“是虞小姐吗?柏总让你进去。” 虞惜连忙应声起身,跟着她进入一扇黑色的办公门。 出乎她的意料,房间挺大的,不像那种统一的材料室临时改造的,倒更像是一个会客厅。角落的会客沙发里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西装革履,约莫是JSC北京这边分公司的高层。 柏雅妆容精致,笑着和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两句就走过来了,在一个办公桌前坐下,客气道:“虞惜虞小姐?你之前是在海瑞工作的?” 她推了下眼镜,边翻资料边问她。 虞惜想起沈述昨晚跟她说过的话,压住心里的不安,镇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此后没有换过其他公司?” “海瑞是个不错的平台,而且公司上下对我都挺好的。” 挺中规中矩的回答,但这样也会给人她牢靠、踏实的印象,至少,不是那种有了成绩就轻易跳槽的人。 沈述昨晚这么跟她说。让她不要实话实说,否则,说自己是个哑巴,是靠走后门进的海瑞,所以一直呆在哪里,那肯定直接就被pass掉了。 果然,柏雅点了点头,对她挺满意的。 显然,这位柏总喜欢踏实、没太多歪心思的人。 之后她又问了虞惜一些专业问题,虞惜一一回答,柏雅眼中的嘉许逐渐累积,笑着合上了资料:“好的,请回去等通知吧,周五前这边会给你发邮件的。” 虞惜礼貌地点头,起身离开。 走到外面她才兴奋地掏出手机发消息给沈述:[发挥非常不错!] [怎么个不错?一会儿给我详细讲讲。] [反正十拿九稳了。] [还没成功呢,这就开始吹牛了?] [略略略。] 沈述发了个微笑的可爱表情包。 虞惜诧异地看着,回:[你居然会发表情包?] 沈述:[别把我当成那种老古板。] [发表情包怎么了?] 虞惜:[沈先生,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 [么么哒 =3=] 另一边的沈述笑笑,情不自禁地将手机抵在下颌,过了会儿,他起身拿起外套出去。 路上开得挺顺畅,不一会儿就到了JSC这边写字楼下。 隔着车窗,沈述早早就看到虞惜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了。 她是那种气质很安静的女孩,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温和、无害,书卷气很浓,做一些俏皮活泼的动作也不会让人觉得咋呼。 沈述从车里下来,走过去将她的包接过,牵着她下台阶:“想吃什么?” “小龙虾可以吗?” “嘴巴不是还上火,还吃小龙虾?” 虞惜马上垮下一张脸:“沈先生,你真扫兴。” 沈述失笑。 “那鳗鱼饭呢?我想吃这个。” 这次他没反驳,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日式餐厅不错,带你去品鉴品鉴?” 虞惜:“你付钱。” 沈述:“当然,为了庆祝你今天面试成功,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她歪着脑袋看他,勾住他的脖子,“吃你也行吗?” 她贴得很近,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女孩柔软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 沈述低头,望见她一排幽黑长俏的睫毛轻轻扑动,如密梳一般,又像是蝴蝶翩跹,惹人爱怜。 沈述一直都知道虞惜很美,但今天的她似乎又格外不一样。太阳底下,那张白玉般的面孔仍是这样无暇,看不到一丝毛孔,白皙的脸上又泛着自然的红晕,乌黑的发丝和全身如雪般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娇媚得不可思议。 沈述按住她的手,轻轻搂着她的腰肢,动作不由放缓。 “你怎么不说话?”她不解地又贴上来。 “我怕把持不住,要出洋相。”他嗓音低沉,似乎是带着笑的。 虞惜怔了下,拍他肩膀:“讨厌!” “夸你迷人呢,小妖精。”他侃她,搂着她上了车。 在车上他又按着她吻了会儿,两人缠吻得难舍难分。 司机训练有素,全程都不回头看一下,似乎早就习惯了。 但虞惜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推开了他:“别乱来,一会儿还要去吃饭的。” “好。”他在她耳边说,“晚上回去再乱来。” 她白皙的耳尖泛起红晕,欲盖弥彰地伸手拨发丝压住。 到了吃饭的地方,虞惜从车里跳下来,回头拖着沈述下来:“好饿,你快点。” 习惯了她安静怯弱的模样,偶尔这样开朗也让他格外新鲜。 沈述静静望着她雀跃的表情,料想今天的面试确实是非常顺利,心里也替她高兴:“今天的面试官很好说话?” 虞惜点头,拉着他的手轻轻晃动着,两人一道进餐厅:“是个美女姐姐,看不出年纪,但是长得非常漂亮,应该大不了我几岁吧。说话也很温柔,很有修养……” 她在那边滔滔不绝,沈述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听着,偶尔还点点头附和一二。 “不过也要保持一点警惕心,越大的公司,勾心斗角就越厉害。你还嫩着呢,跟那些老狐狸比起来就是鱼肉,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嫌我烦?”他微微抬眼。 虞惜忙双手合十,告饶:“没有没有,你最好了。” 而且他都是关心她,她都知道的。 要换了别人,他都才不会那么闲讲这些有的没的。 37 晋·江 那你欺负回来啊。…… 第037章游戏 这家餐厅位于长安街东段的街角, 地段极为优越,是一座独立的半弧形三层建筑。 说是日式餐厅,虞惜看了下菜单,寿司、凉皮、牛排……可谓一应俱全, 老板在菜品挑选上极为任性, 一点也没有要正经做生意的觉悟。 “没有想吃的吗?”见她一直翻着菜单,老半晌不说话, 沈述忍不住笑着开口询问。 虞惜皱着眉头说:“这家餐厅好奇怪啊, 怎么日式、港式、美式……什么都有。”装修也很奇怪, 明明是现代化开阔视野的四面玻璃建筑,又在墙上挂满了莫名其妙的港式壁画,显得不伦不类。 但是, 还偏偏颇有几分另类和谐的美。 虞惜觉得这个老板虽然古怪, 还是挺有个性和品味的。 “老板是你朋友吗?”她好奇问沈述。 “你也见过的。”沈述笑道, “一个奇葩。” “好啊哥,你竟然在背后编排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人还没到呢, 声音就传过来了, 伴随着“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声。 虞惜抬头,竟然是沈瑗。 “这餐厅是你的吗, 瑗瑗?”虞惜好奇道。 “是啊, 我开的+我设计的。” “瞎设计,乱七八糟大杂烩。”沈述损道。 “哥!”沈瑗跳脚。 虞惜却真诚笑道:“不会啊, 我觉得这家餐厅很有风格和设计特点, 瑗瑗真的很有设计天赋。” 沈瑗的眼睛当即就亮起来,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看到没有?你老婆都说有设计感!你个没艺术天赋的挣钱机器懂什么?!” “你真这么有骨气,以后别每个月把那么长串的账单发到我办公室。”沈述淡淡抿一口茶。 沈瑗哑口无言。 看这对兄妹斗法, 虞惜憋着笑,默默低头喝茶,冷不防沈述抬眸看来,颇严肃的表情。她吓了一跳,惨被抓包,忙垂下头认真吃东西。 手却忽然一暖,她怔了下,看向他。 原来是他在底下悄悄捏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粗粝,带着灼人的热意,玩儿似的慢慢摩挲着她的细嫩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些脸红,被他摸得心猿意马。 沈瑗还在呢,她悄悄捏一下他手指,把手抽出来。 结果没退出来一会儿又被他捏住,他还故意勾了勾她的掌心,惹来一阵痒意。 这让虞惜想起他每次在床上时都喜欢这样摸,探索敏感的地方。 真是恶趣味! 虞惜抬头看他,沈述在跟沈瑗闲聊,西装笔挺,神情淡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风月旖旎。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她在心里暗暗唾弃他,趁他不备,狠狠抽出了手,捧着杯子喝茶。 这力道稍微有点大,沈述没有握住,身形微顿。 “怎么了啊?”沈瑗瞅他。 “没事儿,被只小猫挠了一下。”沈述微哂,云淡风轻地喝了口气。 虞惜横他一眼。 谁知沈述目光丝毫不移,仍望着她。四目相对,他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默默品着茶。 虞惜认怂,垂下头不吭声了。 沈瑗离开了,他才走过去拍拍她:“回去了。” “我还没吃完。”她指了指手边的菠萝包。 “我让人给你打包。”他抬手招来服务员,顺便让人给她多打包了两个红豆包——刚刚看她多吃了两个。 回去已经下午了,虞惜把菠萝包取出一只搁在餐盘里,另一只放进了冰箱,回头问他:“你下午不去公司吗?” 他将西装脱下,随意扔到沙发里,松了松领带:“偶尔也要休息,劳逸结合。” “大老板,任性。想上班就上班,想回家就回家,真舒服。” 沈述拿眼角余光斜了她一道,解开领口的扣子。 领带搭着他掌心缓缓抽出来。 虞惜觉得沈述穿白色的衬衣特别好看,面料质地是细腻挺括的,这会儿领口微敞,胸肌将扣子间的缝隙微微撑开一些褶皱,别样的性感。 黑色的西裤将腿型勾勒得修长有型,腰部以下都是腿。 虞惜看了会儿就默默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刷视频,眼角的余光其实还在偷瞟他。 沈述把领带扔到一边,去厨房替她洗了盘草莓:“尝尝。” 虞惜看一眼,草莓洗得很干净,连上面的叶片都摘去得很干净。 她捻一颗塞嘴里,因为草莓太大,嘴巴立刻鼓鼓的。 “谁教你草莓这么吃的?你不能一口一口来?”他单手支在她身侧的扶手上,倾身贴近。 她立刻被这股熟悉的气息包裹,身体有略微的僵直,但很快又自然地放松下来。 她悄悄侧过头看他,眼眸儿晶亮。 沈述的眼睛里也都是笑意,透着鼓励和嘉许。 她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要送上自己的唇。 谁知被他按住了肩膀。 她不解,见他微微将她推开了些,淡定地直起身:“先去漱口。” 虞惜:“……”煞风景! 她愤愤地去了洗手间,用牙线清理了牙齿又仔仔细细刷了两遍,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来。 她走到他面前,龇牙让他瞅清楚:“可以了吧?” 沈述笑而不语,下巴微抬:“坐吧。” 虞惜咬着唇,红着脸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然后还是乖乖坐到了他腿上。 沈述微顿,目光瞥了眼旁边一大片的弧形沙发空位。 真挺会找地儿的。 他可没这意思啊…… 他唇角微微上扬,可不知为何,挺受用。 微微岔开了点腿儿,他单手扶住她的腰,她身体微微麻痒了一下,像过电似的,目光下意识去望窗外,声音很小:“大白天呢……” 今天阳光正好,虽然是数百米的高空,偶尔还是依稀能看到远处迭起的建筑。 窗明几净,透明的玻璃将阳光反射出明晃晃的白光。 照过来,让虞惜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 虽然理智上知道,隔那么远基本没有人能看到。 “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啊?”沈述扶住她的脸颊,笑。 “你变态!”她掸开他的手,小声嗫嚅,强调,“大白天呢……” “我就喜欢大白天。不行?”他眼底泛起笑意。 虞惜震惊地望向他,知道他只是表明斯文,但没想到他真能这么不正经。 沈述似乎很喜欢看她害羞窘迫的样子,勾一下她尖翘的下巴:“下午没事儿吧?” 她听出他话语里的弦外之音,红着脸摇头。 “那陪我玩会儿。” 虞惜红着脸又瞅他:“玩什么?” 沈述笑:“跟我这装什么蒜呢?” 他的嗓音低沉蛊人,分明看着她是平静含笑的目光,虞惜却觉得被他看得发热,两条腿不觉轻轻地摇摆了一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裙子,因为坐着的缘故,裙子微微上提,露出裙摆底下的小腿纤细而长。 沈述看了会儿,躬身将手覆在她的脚踝上,问:“这里要不要戴点儿什么?” “戴什么啊?”她正懵懂呢,脚踝就被他握住了。 他掌心炙热,她脚踝纤细,握得她微微颤了一下,不自在地摇了摇脑袋:“你放开。” “不能握?”他笑。 “你不正经!”她挣了一下,他才松开了。 过了会儿,她才转过脸去,定定望着他,可当他望向她时,她又把目光移开了,侧着挨过去吻他的唇。 他的唇有点干燥,是男女性别差异导致的。在不断放缓的节奏中,感官就更加明显。 她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也震荡在她心里。 沈述也看着她,表情有点儿探究,也有点儿诧异。 她很少这么主动,于他而言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还慢慢吻着他,忽然就被他整个儿抱了起来,吓得她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沈述——”是不满的控诉。 “不是怕大白天吗?”他笑了,下巴朝落地窗外努努,“真想白日宣淫啊?” 她脸烧得通红:“你流氓!” 沈述:“提醒你文明礼貌呢,我怎么流氓了?” 她说不出话来了,又被他吃的死死的。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量,隔着薄薄衬衣,肌理的力道富有弹性,紧紧贴着她。 她像只小玩具似的,轻松被他抱起,从客厅去了房间,像放置一个洋娃娃似的轻轻搁到了床上。 人陷入柔软的被单里,他除了衬衣压上来。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怔了怔,头扭到一边,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心里头乱糟糟的。 之前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是不好意思,二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午后的晴天天气正好,阳光从白色纱帘外舒缓地洒进,将室内匀照出米白色的柔光,一览无余。 沈述的身材是真的好,是那种纤长有型的体型,肩膀宽阔,双腿修长,肌肉削瘦覆盖得恰到好处,每一寸不多不少。 腰也漂亮,人鱼线清晰分明。 她拧了会儿被单,手摸上去,顺着那条细线,感受着这股紧绷的力道。 肌肉紧实,微微收了一下。 抬头,他也深望着她,将她的脸颊捞起来,拨她柔软的唇。 慢条斯理的,特别有耐心。这个夏日的午后,阳光正好,他似乎也比往常更多几分探索的欲.望,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她一开始还配合,后来实在受不了,拿被子遮住自己,瓮声瓮气:“你变态——” 沈述将她柔软的身子从被单里捞起来:“只会这一句是不?” 虞惜觉得受不了,摇摇脑袋,终究还是告饶:“投降了!”声音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沈述又去捏她的唇瓣,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她脑袋要逃开,他偏不让:“你喊我一声,我就放开你。” 她恨恨地瞪他:“沈述——”声音很软,娇滴滴的,像是夏夜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他心里的燥热不但没有减去,反而拔高了一层。 她在跟他求饶,可他偏偏不想放过她了,扣着她纤细的手指,含着她细软的唇。 她脸颊升温,神色也变了,躲闪几下:“你说话不算话?!你怎么这样?” “你不老说我是坏蛋吗?”他笑。 意味明显。 坏人就是说话不算话的。 虞惜紧紧闭着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后来实在发不出了,又哭又求,他才放过她。 睡到晚上7点才醒过来,虞惜觉得肚子饿,爬起来随便拖了条他的衬衫就套上了。 光着脚走到外面,发现沈述衣冠整齐地坐在沙发里,戴着蓝牙耳机开视频会议,脚步就停下了。 他听到脚步声抬一下头,对那边说了什么,关了视频,将耳机摘下扔到桌上:“睡醒了?” 她点一下头,扒着门框望着他,两条腿稍稍纠缠在一起。 他目光下移,从她光着的脚踝缓缓往上,落在衬衫上,微微一顿。 虞惜下意识并拢了双腿,羞红着脸往门后退了退。 “这是我脱下来要洗的衬衣。”他噙着笑说,“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虞惜脸颊更红了,感觉自己出了个大洋相。 她默默回去洗手间洗了个澡,脱下了他的衬衣,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可总感觉身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她捧了捧脸颊,感觉脸颊上的温度稍稍褪下了些才出来。 沈述已经穿戴整齐在等她了。 “出去吃?”她问他。 “你想在家里吃也行。”沈述说,“不过,我只会下面。” “好理直气壮哦沈先生。”她趿拉着拖鞋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老公,好好研究一下厨艺?” “呦,这像是拿我在跟谁比呢?”沈述也乐得跟她拌嘴,“凡事有利有弊,人总有长处和短处。人家老公会煮饭,你老公会挣钱。你说,是谁比较厉害?” 虞惜拱手作揖,服了,真的服了,说不过他。 沈述过来就要抓她,她连忙逃开:“我不敢了。” “看在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暂且放过。”他淡淡道。 她皱皱鼻子:“沈先生,好大的官威啊——” 沈述不跟她一般见识,去厨房给她下面。 虞惜悄悄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往前探:“下什么面啊?” “你想吃什么面?” “什么面都可以吗?”她有心刁难他。 “可以。”他淡淡挥锅铲,“不过,如果选了太小众的,你得承受味道一般的后果。” 虞惜歪过小脑袋,惊异地瞅着他:“沈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厨艺差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沈述忍着笑,不置可否。 虞惜定定望着他安静的眉眼,沈述五官深刻,气质疏冷,尤其是鼻梁高而直的弧度,是一道锋利的直线,俊美到近乎攻击性。 可他的整体气质其实是柔和内敛的,像回鞘的宝剑,不露锋芒。 很难得看到他穿围裙的样子。 虞惜认真地跟他说:“沈先生,你穿围裙的样子特别好看。” 沈述皱眉,瞥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一本正经,睁着双漂亮的大眼睛:“人夫感十足。” 说完得逞地笑起来,逃去了一边。 沈述挑一下眉: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给调戏了。 过了会儿,许是觉得无聊,她又回来了,小心翼翼站在厨房门口、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沈述头也没回:“站那么远干嘛?怕我抽你啊?这么怕我刚刚还调戏我?” “你长得好看嘛。”她笑着说,眼睛弯弯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沈述握铲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心里泛起微微的波澜。 ……竟然被这么拙劣的伎俩给撩到了。 他有钱有势,纵横金融界十数载,听惯了各种恭维奉承话,大多是夸他能力卓越、神通广大之类,唯独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好看。 偏偏是从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女孩嘴里说出的,也就更加真挚、动人。 最朴素的情话原来是最浪漫的。 见他没有要收拾自己的意思,虞惜才大着胆子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上。 她微微地晃,脑袋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像撒娇。 沈述有点受不了她了:“怕我这面不够糊是吧?” “这样抱抱也会让你分心吗?沈先生,定力不行哦。”她笑得有点小坏。 沈述淡淡回头瞥了她一眼:很好,快出师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调戏呢。 很多女人都对他有想法,不过只敢旁敲侧击地试探,见他没那个意思也就不了了之了,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他,怕得罪他。 只有她,最近胆儿是真的肥了。 很新奇,但是……不讨厌。 “好了。”他把面盛出来,端到桌上,给她抽了筷子。 “又是番茄鸡蛋面?!”她还有点失望呢。 沈述也抽了筷子来吃:“没办法,会做的不多,将就一下吧。” 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你学了很多新菜式吗?还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你可以学?” 沈述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跟她说:“那不是为了哄你吗?男人哄女人的把戏而已,怎么——没见过?” 她在底下踢踢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沈述只是笑,低头挑面吃:“你第一天认识我?” 虞惜吃瘪,哀怨地哼他一声。 沈述不逗她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沈述望着她的眸光深邃如海,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她本来是无畏地望着他的,可对视对视着,又不太敢直视他了,悄咪咪转开了目光,去看天花板。 沈述低笑:胆子大了点,但还不是特别大。 吃完面他们还来喝酒。 虞惜趴在他的酒柜前逡巡,问他:“你这些都是什么酒啊?我怎么一瓶都不认识?” “你告诉我,你认识什么酒?” 虞惜吃瘪,愤愤回头,正好瞥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一抹淡笑。 沈述换了件黑衬衣,卷着袖,低眉敛目坐在沙发里发牌,修长的指尖一张张纸牌如雪片般飞转,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手法,一看就是行家。 虞惜随便捞了瓶红酒走到茶几边,弯腰望去:“自己和自己也能玩吗?” “可以啊。”他抬头对她笑了下,示意她到旁边坐,“我教你。” 虞惜听话地挨着他坐下,探着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沈述身形微顿,手臂抬了抬:“你压着我手了。” 虞惜红着脸退开些,好让他洗牌:“不好意思。” 见他低头认真计算、对着牌,一张张压上去,她犹豫问:“我最近是不是很黏人?” 沈述侧头看她,笑而不语。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也知道自己黏人啊”。 她下意识拨了下头发,不去看他了,是不好意思的。 耳边响起他极低极低的笑声,是纯正的京腔:“没关系,我就喜欢黏人的。” 虞惜心里微动,悄悄又看向他。 黑暗中,沈述笑容笃定,英俊的面孔格外迷人,有一种令人着魔的引力。 他漆黑的眼底,似乎还有一种欲语还休、更加暗沉的东西。 被他这样看着,虞惜已经难以招架,红着脸转开了目光。 他又将她的脸颊掰回来:“给我倒杯酒,我们喝点儿。” “我不会。”她小声嗫嚅。 “我教你。”他勾唇。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虞惜这一刻总有种感觉,他不是想教她喝酒。 可他也没明说,她不好说什么。 犹豫了会儿,还是去拿了两个高脚杯。 她把两个杯子都倒上了红酒,但给他那杯倒满了,自己只倒了三分之一。后来,她似乎觉得三分之一还是有点多,又悄悄端起自己那杯倒给了他一点。 “你是不是很能喝?”她有点忐忑地看向他。 已知此人很会抽烟,只是不在她面前抽。 看着斯斯文文的,该会的一点不落,甚至远超其他人。 “一般般,正常酒量。”他笑着说。 虞惜跟他对视了会儿,不确定,但暂且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可是,她很快就后悔了。他哪里是能喝的,这一杯杯下去的,感觉跟无底洞一样,脸都不红一下。她怀疑他喝的是水! 反观她,半杯下去脸颊就通红了。 这让她简直绝望。 “我不跟你喝了,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他单手就把她揽到了腿上,掰正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嗯?哪儿耍无赖了?” “你欺负人!”她控诉。 沈述笑:“那你欺负回来啊。” 虞惜脸颊驼红,有些晕的脑袋这一刻停止了思考。 这话不太对劲,但她又想不通到底哪儿不对劲。 过了会儿她终于清晰了几分:什么叫让她欺负回来?左右都是他占便宜! “放开我!不跟你玩了!” “不听话了?”他微眯着眼,有点儿危险。 “你欺负我!”她把头别开,“你拿我当下属呢?!” 他挑一下眉,嗤笑:“下属?我对下属可没那么温柔。下属能坐在我腿上作威作福?能这么跟我对着干?”他轻易掰过她的脸,“你要真是我下属,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早就被我扔到分公司去坐冷板凳了,知道吗?” 她摇着头甩开他,借着酒劲儿搂住他的脖子,扭动着换了个姿势。 沈述背脊微僵,瞥她:“别乱动。还想不想跟我学牌了?” “赢了有奖励吗?”她哼哼。 沈述捏住她的下巴:“要真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虞惜觉得他笑得有点儿下流,可他是这样自信强大的人,怎么**怎么放浪都显得一本正经,一点都不让人讨厌。这样的私密话,她也只跟他说。 也只能接受他这样对待她。 “让你脱光光也可以吗?”她脸颊绯红,微微摇晃着腿儿说。 声音很小很小,几乎低不可闻。 可沈述还是听到了,要笑不要的样子。 “不许笑!”她瞪他。 “不笑不笑。”可他嘴里这么保证,眼底的笑意可丝毫不掩饰。 她语带威胁:“再笑,一会儿让你脱光光!” 可声音娇滴滴的,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他将她揽到怀里狠狠封住了她的唇,唇舌相交、吮吸,吻了会儿才放开她。他闲闲撑在她上方望着她,眼神戏谑:“你赢了我再说。” 语调是慵懒的、散漫的,却激得她莫名兴奋。 她把头别开,真觉得这个小游戏刺激。 38 晋·江 就喜欢黏人的 第038章害怕 虞惜玩不过沈述, 几场下来,脱光光不是他, 是她。 这还是他让着她的结果。 她用条毯子裹着自己, 脸颊微醺,摇着头说:“不来了不来了。”就这条毯子还是她耍无赖硬要裹上的,不然这会儿是真的一.丝.不挂了。 “输了就不来了?还说我耍赖?最没信用的就是你。”沈述揽住她的腰, 轻轻用力就将她提了起来。 “干嘛?” “不乖的小朋友需要教育一下。” 沈述臂力强大,单手凌空搂着她也像是轻若无物,虞惜摇摇晃晃地搂着他的脖子, 跟他撒娇:“你要抱我去哪儿?” 沈述低头平视她。 约莫是喝多了,她莹白的脸颊泛着醉人的红,浅栗色的瞳仁里都是笑意, 眉眼上挑,大方地展露着平日藏藏掖掖着的风情。 沈述搂紧了她的腰肢,只觉得她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儿都要融化在他怀里,让他的手都有些酸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虞惜不解:“你叹什么气啊?” 沈述:“手酸。” 虞惜:“你在拐着弯儿骂我胖吗?” 她难得这样不依不饶的, 可能女人都不能忍受别人说她胖。 沈述忍俊不禁, 声音低沉而柔缓,缓缓输送到她耳边:“不是胖, 是我怕弄疼你, 不敢用力,所以酸。” 她晶亮的眸子定定望着他, 眼睛里泛起水润的湿意, 明晃晃地写着“感动”两个字。 沈述更觉得好笑:小姑娘也太容易被感动了。 他抱着她在客厅里晃了会儿,就是不放她下来,虞惜有点烦了, 晃了晃腿:“沈述,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你不累啊?” “抱一辈子也不会累。”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问她,“明天去上班?” “嗯。”她点头,“我自己开车去,你不用给我安排司机了。” “你自己可以吗?” “小看我?!”她斜他,“我车技挺好的。” 他勾唇:“是挺好的,一个礼拜追尾两次。” 第一次追尾别人还吓得躲在车里不敢出去,害得人家以为她要赖账,电话还打到了他办公室,难为他让谢浦提了礼物替她去道歉,一通善后。 “你怎么可以这样揭我的短?!”她脸颊微红。 “下次再追尾人家,下去道个歉,直接叫保险公司来处理就好了。你怕什么?文明社会,你态度好一点,人家不会打你的。”沈述压着笑。 “我知道了!你还说?!” 虞惜翌日起了个大早,开着她的新车去了公司。 白色的法拉利812,还换了喷漆。 沈述车库里那些车她真不敢开,遑论还有一个礼拜追尾两次的“前科”,虽然知道撞坏了他也不会在意。 可她心里太有压力。 第一天上班就是熟悉岗位,柏雅让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带的她。 虞惜听其余人喊她燕姐,便也跟着这么喊。 “不用天天来,每个礼拜来个四五次就行,具体时间门你自己安排,总之每个月报道时间门不能低于16天。不过,每个礼拜都有任务,如果接到任务,需要随时出行配合,哪怕是半夜也得给我爬起来,知道了吗?”燕姐对她和另一个新来的翻译员说。 两人连连点头。 等马燕走了,同事才对她说:“看着是挺轻松的,但你仔细想一下,这工作强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半夜还有任务?这身体得垮吧?我得考虑一下。” 虞惜只是笑笑。来之前她打听过了,半夜出行这种事儿不常见。 毕竟,高层也得休息啊。 不过金融行业确实是很辛苦的,沈述之前就不太同意她来JSC,觉得她做专职翻译比较好,不过她坚持自己的选择,以后不想只局限于做翻译。 他劝也劝了,后来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其实,她确实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而且,她有CFA。转校那段时间门,她痛不欲生,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家里大半年都没有出去。后来换了学校,她也不喜欢和别人交际,她就考了很多证。 前几天悄悄拿给他看,沈述惊讶了很久:“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 确实,她看上去就是很闷的那种女孩子,还有点呆萌。 “快夸我。”她摇着他的手臂,“你是不是以前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竟然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宝贝真厉害。”他衷心说。 虞惜很喜欢他那时候的表情,觉得得到他的肯定比其他任何人的嘉许都要来得让她欢喜。 跟她聊了会儿,朱晴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什么证都有啊!完犊子了,我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我怎么被录取的?!” “凑数的呗。”另一个同事笑道。 “滚啊——”朱晴笑骂。 正说笑着,走廊一侧的会议厅门开了,几人忙站直望去。出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说笑着朝这边过来,走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人身高腿长,稳稳压过他们一头,正低头翻着一份会议纪要。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小快步跟上他,不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只偶尔推一下眼镜,淡漠地点头。 虞惜背脊僵硬,那一刻,眼前仿佛闪过道道白光。 有一种深埋在心里不愿意被人揭破的疮疤,一瞬间门暴露在天光下的窘迫和难堪。 太突然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好在江郁白没有注意到她,皮鞋利落压过地面,很快就和她擦肩而过。 虞惜松了口气。 然而,他都快进电梯间门了,忽然又停下来,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看到真是她,他的表情有转瞬即逝的错愕。 “她们是……”江郁白问。 “应该是翻译。”陈处理在他耳边道。 江郁白点头,不置可否,转身踏入了电梯。 “新的合伙人很帅哦,据说就是他力主在这边创立本地化的基金和管理团队,他和大老板也是好朋友吧?” 虞惜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一颗心烦躁又纷乱。 …… 虞惜犹豫了一下午,还是把辞呈给撕了。 没必要,那都是过去式了。 她没必要躲着他。 始作俑者见到她尚且没有丝毫愧疚,何况是她这个受害人呢? 可能是从小缺乏关爱吧,她对曾经给予过自己温暖的人都报以极大的善意和好感,江郁白就是其中之一。 他成熟、谦和,为人风度翩翩又幽默,她曾经那样爱慕过他,夜深人静时会想着他,久久不能入眠。 这种卑微的情感,仿佛跌到谷底也能开出花来。 后来才知道,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冷漠。 她也不过是他从未看在眼里的过客之一。 所以,他能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甚至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他给她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原来人心是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的。 虞惜深吸一口气,看到窗外掠过一排飞鸟,自嘲地笑了笑。 她看了看时间门,给沈述发了条消息,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朝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钥匙圈上的塑料球被她掰着掰着掉落在地,咕噜噜朝前面滚去。 她忙弯腰去捡。 那球去路被一双皮鞋阻住。 有人弯腰,先她一步把这个球捡起来了,径直递过来:“拿好。” 虞惜停顿了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 江郁白的外表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气质更加沉凝了。至少,虞惜在他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故人久别重逢的情绪,更遑论对她一丝一毫的歉疚。 他是典型的北方人,高个子,皮肤白,戴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清俊的眉眼有一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第一眼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像徐徐清风吹过山岗,说不出的儒雅清贵。 西装搭在一边臂弯里,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袖口挺括,非常考究。 他以前穿最普通的粗布衣服时也是这么讲究的,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不得体的地方。 她沉默了会儿,劈手将球拿走。 她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进了电梯。 她也不能理解他这种人的心理,不喜欢可以,为什么要伤害?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之后还能那么云淡风轻? 眼泪不觉就要眼眶里打转,她看到电梯镜面里的自己,眼眶都红了。 她连忙抽出纸巾来,怕一会儿被沈述看到。 可擦着擦着,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天生泪腺发达,有时候明明不想哭的,偏偏就这样窘迫。 到了一楼后,她躲去洗手间门待了会儿,等眼圈不红了,擦了又擦,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走出去。 沈述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们下班这么迟的吗?” 虞惜摇摇头,也不说话,怕开口被他听出端倪,只是轻轻挽住他。 沈述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人刁难你?” “……没。”她想了想说,“看到了一个不太想看到的人。” 她这样说,沈述也不好再问:“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虞惜看向他:“天天下馆子真的好吗?” 沈述笑:“又不缺这两毛钱。” 她似乎是真的心情不好,走路都挽着他,整个人依偎般挂在他身上,满满的依赖。 沈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对劲,但他没问,只是搂着她上了车,吩咐司机:“去YUXI。” 司机恭敬应声。 车驰出三环,渐渐偏离市郊。 虞惜窝在后座,屈膝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肩上,还披着沈述宽大的外套。 衣服上有他身上淡淡的体温,还未散去,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渐渐驱散了那种从心底生出的——手脚冰冷的寒意。 虞惜抓住外套的两个边低头看了看,疑惑:“看着也不大,怎么套我身上就这么宽呢?” 明明穿在他身上特合身来着。 “你老公尺寸大。”沈述低头敲着笔记本,漫不经心地回。 虞惜手差点一抖,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沈述此时也抬头看她了,噙着一点儿笑意。 他一身正装,气质端正,坐姿也是松弛而随意的,自然又正派,可联系他说的话…… 她默默转开目光,不跟他比脸皮。 唇角却忍不住稍稍上扬,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 不过,尺寸可能真的和身高成正比,他一八七的大高个儿,肩宽腿长,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有气势很优雅。 刚结婚那会儿她真受不了,有心理原因也有生理原因,其实挺排斥的。好在他长得好看,又会**,不会硬来,倒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半推半就将就了。 “沈先生,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她看着他,认真说。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脸皮厚。”沈述说。 虞惜偷着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他打字的动作没办法利索了,只好抬眼瞥她,把她的手从身上剥下来:“坐好了,我发个邮件,别跟没骨头一样。” 他嘴里这么说,语气一点儿都没有威慑力,分明是浅浅笑着的。 虞惜也当然不怕他,嘴里却说:“你嫌弃我黏人啊?” 沈述笑而不语。 虞惜:“你说嘛——” 他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将笔记本合上搁到一边,抬手就把她拽到怀里:“不让我好好工作了是不?” “谁让你嫌我烦了?” “我哪里嫌你烦了?”他望着她,淡淡笑着。 “你嫌我黏人。”她强调。 “哪有?我就喜欢黏人的。”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别开的脸掰回来,眼睛在黑暗里幽沉而明亮,一瞬不瞬就这样望着她。 他是英俊的,这种端丽的俊美在夜色中被无限放大,有种直击灵魂的冲击感。 她在他幽暗的眼底看到了自己,那个脸颊绯红的自己。 她不好意思地转开脑袋,头却轻轻磕在他肩膀上,埋入他怀里。 感受着他身上那种温暖和安全感,还有雪后松林般清爽的气息……她紧绷而敏感的神经忽然奇异地放松下来,双手轻轻揪着他的衬衣,伏在他怀里不说话。 沈述掰正她的脸,挨近她:“有心事?” 她微怔,像是被戳中一般僵了一下。 沈述的语气很温和,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指尖陷入她的发丝里,力道不算重,微微抵着扣住她的脑袋,让她看着他。 目光却是无所遁形的。 虞惜心尖微颤,下意识掐了掐手心。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他笑,“我开导开导你。” 虞惜不确定是不是要跟他说。 沈述的目光带着鼓励。 虞惜:“我说了的话,你不要生气……” 沈述抬眉:“我是那种胡乱生气的人吗?” 她这才说了:“我今天去公司,遇到江郁白了……”说完就悄悄打量他的神情,心里忐忑。 出乎她的意料,沈述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可以称得上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他说:“早晚的事情。中恒和JSC有合作,他是JSC北京这边的负责人,我之前就见过他了。” 虞惜:“……那你还同意我去JSC工作?” 他幽幽瞥她:“我之前劝过你了,是你自己非要去。” 她哑口无言。 沈述漫不经心地顺过她的发丝,替她整了整凌乱的领口:“没必要怕他,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我也想过让你永远不见他,但是,那样你永远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有些阴影虽然会伴随终生,但可以战胜。” 她心里震动,望着他,老半晌没有回神。 沈述都笑了,移开了视线:“我说你,别露出这种崇拜的表情,我受不了。”随口胡诌的鸡汤瞎话,她竟然这么相信?他都不好意思了。 虞惜也笑:“你也会不好意思嘛,沈先生?” 还以为他脸皮厚到刀枪不入呢。 虞惜觉得沈述这个人是真的很有趣。他信念感很强,事业上强大、镇定,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但是,他在生活细节里有时候又很“小白”。 比如,她第一次带他去吃茶糕,他咬一口,因为粘牙竟然自己躲去卫生间门清理。 事后的表情也很尴尬,死都不肯碰那个团子了。 她把倒好的茶悄悄推到他面前,终于有机会可以嘲笑他:“你配这个茶一起吃,就不会粘牙了。” 他大概这辈子没吃过这种食物吧。 虞惜从回忆里抽回思绪,想了想说:“我真不想看到他。我……”说她懦弱也好,情绪化也罢,她很难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江郁白曾经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那一类人,后来她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假象。 这世上最残忍之事,莫过于将最美好的记忆打碎。 看到你信任之人露出最真实而丑恶的一面。 其实她能理解。 他出身优渥,可谓含着金汤匙出身,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学习、体育、交际……各方面都是佼佼者,一朝落魄,沦为人人践踏的下等人,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他要拼尽一切往上爬,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可理解归理解,她不喜欢这种人,甚至打心底里觉得害怕。 很难将后来的江郁白和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重合。 “你害怕他?”沈述问她。 虞惜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承认:“有点。” 沈述:“他这种人,为了成功可以六亲不认,确实让人背脊发凉。” 虞惜奇怪地多看了他一眼。 沈述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他向来不屑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沈述又说:“我怕你又被他骗。” 之前短暂会面,他就看出来江郁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人如果想要做什么,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十几年,他都会去做,且一定会做到。 其实如果没有虞惜,他还挺佩服他的。 跌入谷底也能爬起来。听说他在国外时睡过大街摆过地毯,替闻定擦过鞋子提过包,还替他挡过一刀,所以闻定才那么信任他。 不过这种人心里没有什么道德感,对他再好,他也会反过来咬你一口,他心里只有自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完全无所顾忌,连尊严和脸面都不要,实在可怕。 而且这人的报复心太强了,之前陷害过他父亲那些人接连出事,甚至连当年只是不想被牵连而辞职的司机都不放过。 就是个疯子。 沈述其实不太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不是怕,是对方做事太不计后果,不按套路出牌。而他是个很计较得失、在意全局的人。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就有软肋,他不能跟着这种人一起发疯,那后果往往是他不能承担的。 不过,他确实也很矛盾,有一丝微妙的较量心理。 所以,在闻定无意间门提及要不要同意把他调回北京时,他破天荒地帮忙说了话。 而且……虞惜对江郁白就算不是爱情,他在她心里确实是难忘的存在。 哪怕是心理阴影。 这让他委实不太舒服。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这火只能发泄到姓江的身上了。 “你在想什么啊?”虞惜小心翼翼地抓了抓他的手。 沈述回神,如常地对她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如果你实在害怕他,想辞职我也支持你。” 虞惜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我干嘛要因为他辞职?显得我怕他一样。就像你说的,我又不欠他!” “你以前很喜欢他?”沈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语气是平静的,但虞惜总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 似乎是犹豫着问出这句话的。 她笑着看向他:“你吃醋啊?” “问一下不行?”他耸耸肩。 虞惜心里憋着笑,缓缓贴近他,然后趁他不备啄了一下他的嘴巴:“算不上吧。就是……心智还没成熟时候的那种……就像小时候过家家说我要娶你一样,那个做不得真的,我这样说你懂了吧?” 况且江郁白后来还狠狠摆了她一道。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大多时候都很大度,也不会去记恨别人,但是,江郁白真的刷新了她对人性的认知。 但她也真的恨不起来,因为她打心底里畏惧他。 “那……我跟他比起来呢?” 虞惜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惊诧莫名地看着他,噙着笑。 沈述淡淡俯视她:“笑什么啊?回答。” 虞惜这才不笑了,扳正面孔,认真说:“这有什么好比的啊?你甩他十条街不止。” “我跟他,谁比较帅?” 虞惜这次真是憋不住了。他竟然会问这么肤浅的问题? 完全打破了她对他一贯沉稳理智的认知。 果然,再成熟的男人一碰到这种方面…… “你,你帅。” 江郁白也好看,唇红齿白,清俊里又透着一点儿明艳,是那种笑起来很耀眼很抓人眼球的长相,但有时候又会让人感觉有点“邪”,看久了有点心惊肉跳那种。 沈述要“端正”很多,冷感又漠离,是那种很高级的精英长相,是你感觉难以靠近又忍不住信服的那种长相,不会给人丝毫不舒服的感觉。 车开进山庄,在半山腰上盘旋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座度假酒店门口。 门童过来开门,虞惜挽着沈述下去了。 他们去的是顶楼的餐厅。 “我去一下洗手间门,你帮我点单吧。”虞惜搭了一下他肩膀说。 “去吧,小心迷路。”沈述端着茶,莞尔一笑。 她恶形恶状地瞪他:竟然取笑她路痴! 去洗手间门后虞惜才发现沈述的提醒没有错,这地方大得像迷宫一样,回来时她差点迷路,问了几个服务生才回到餐厅大厅。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停下了脚步。 靠窗的位置,双人座,不大的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餐品。 而原本她坐着的位置,此刻已经被人占据。 柏雅梳着精致的盘发,戴着大颗的珍珠耳环,一身杏色的小香风套裙被她穿出了极致的女人味和优雅。 她单手拄着头跟沈述说笑,似乎挺熟络的样子,不时捻一块盘子里的甜点咬着吃。 她拿的还是她最喜欢吃的樱桃糕。 虞惜心里莫名有点闷,踯躅了会儿才走过去打招呼:“柏总。” “虞惜?你怎么在这儿啊?”看到她,柏雅也很意外,下意识坐正了,在下属面前自然收起了刚刚那一腔慵懒随性的小女人风情。 “我给你介绍一下。”还以为她是路过呢,柏雅给她引见身边的沈述,“这是中银前董事和执行官、中恒集团目前的最大股东,中恒证券亚太区副主席和中国区主席,港交所……” “行了行了。”见她后面还有一长串,大有要把他职业生涯都介绍一遍的架势,沈述忙打断她,觉得尴尬。 但看虞惜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又觉得好玩。 她不知道自己老公是干什么的? 也对,她不看财经新闻,就像大多数不干这行的人一样,只看个热闹。 “这是我太太。”就在柏雅不明白他为什么打断自己时,沈述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对她说。 柏雅愣在那里。 39 晋·江 江郁白,沈述 第039章吃醋 柏雅只在新闻里听过沈述结婚了。但对于他这位神秘的太太, 知之甚少。 沈述很在意保护自己的**,从来不在公众场合谈论自己的家人。 那位“太太”,也被他保护得很好。 柏雅只在一次金融访谈中听他无意间门提过, 说他太太比他小很多, 性格比较内向,希望大家关注自己就好, 不要把目光过多地投注在她身上,她也不是做金融的。 提起自己的太太时, 他笑得很自然,是柏雅以前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柏雅在心里猜测过他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抵是一个温柔、可爱又柔美的女孩子吧。 见到虞惜, 她觉得所有的猜测都和现实对上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人竟然是她不久前刚刚招进来的下属。 意识到自己占了她的座位, 她忙站起来, 不好意思地说:“你坐吧,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情要办。” 转身离开, 模样真是有点狼狈。 虽然虞惜不见得看出她对沈述那点儿想法。 虞惜在座椅上重新坐下, 往手边的点心盘里看了眼。 几块她最喜欢吃的樱桃味的都没了。 全被柏雅吃光光了。 她默默捧着杯子喝了口水, 没吭声。 “生气了?”沈述问她。 “生什么气?我生气干嘛?”她又喝水。 沈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你不会觉得我跟她有什么吧?合作关系。” 见她还不吭声, 他继续, “就是上次我去南非你打电话来那次。” 她这才抬头看他:“……就是那个大半夜来找你那个女人?” 他都笑了:“什么叫‘大半夜来找我的女人’?你当时不也在,我电话没挂,我跟她有什么吗?” 虞惜:“她对你思想不纯洁!” 看到她这样别扭,他心情反而特别好,更想要逗逗她:“什么是‘思想不纯洁’?” “就是……”乍然看到他眼底噙着的笑意,虞惜明白了, 他就是在作弄她,生气地撇开了他的手。 沈述不敢玩火,又伸过去捉住了她的手,轻轻捏在掌心里:“就是合作关系,只能算得上‘认识’,私底下我都没怎么见过她。” 虞惜没吭声,目光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 沈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立刻就明白了,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盘樱桃酥。 虞惜这才神色缓和,默默吃起来。 离开时,他侧头看她:“还生气?” 虞惜:“没生气。” 沈述:“那嘴巴怎么翘得那么高,都能挂个小油瓶了。” 她微怔,下意识去摸嘴巴,然后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立刻明白他是在捉弄她,狠狠拍了他一下。 他就势牵住她的手:“你这飞醋吃的毫无道理啊。” 虞惜:“她就是我跟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女上司,很温柔很漂亮那个,还很知性。” 她的语气有点儿微妙的失落,不确定地看向他,“我只在海瑞工作过,没有在其他地方做过,一点儿社会经验都没有,不像她,什么都会,说话这么有水平……” 沈述听出她语气里那么点儿别扭,还有一丝自卑,一颗心柔软得不行。 “虞惜。”他忽然唤她。 虞惜不解地抬头,肩膀下一秒就被他扣住了,他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眼中像是燃着一把火。 她心脏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这一刻,那些乱七八糟、黏黏糊糊的想法一瞬间门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此刻的不安和焦灼,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兴奋。 就好像她知道他要对她做什么了,他也知道自己要对她做什么。 仅仅短短的对视,火就燃烧起来,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外面。 不过这一次是她先踮起脚尖亲吻他,柔软的手臂轻轻挂在他的脖颈上,含住他的唇,轻轻地吮着。 她动作总是轻柔,是她性格使然,也有她多少有点敬畏他的原因,主动也不敢太放肆。 可落他眼里就完全不一样,像是她故意勾着他的火,青涩地含两下又松开,然后又贴上来,耍着他玩一样。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开,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半搂半抱着上车时,呼吸还有些不稳。 司机全程装瞎,淡定地启动车子,特地挑了条偏僻的路走,还很贴心地将后座的隔音玻璃放了下来。 一路上也不能安生,他把她按在后座,又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她求饶了还不放过她。 好不容易回了家,他直接扯开领带,狠狠将她压在门板上。 “穿的什么玩意儿,嗯?”他扯了两下没找到扣子,索性抬手掰正她的脸,问她,“这么难解?” “你送的啊。”她红着脸小声反驳,“里面有两层里衬,你说这样不容易走光。” 沈述怔了下,这才想起这是他前几天让谢浦给她送来的,Z家当季高定。 中恒和很多奢侈品牌都有合作,旗下品牌更不胜枚举,很多人需要配货才能买到的品牌,当即新款还没上市就直接列了清单送过来了。 这条Z家的裙子就是如此,国内只有当红女星谈婉之帮忙走秀时穿过。 她这条是第一件。 “下次不送你这样的。”他笑,意味不明地捏着她的唇,“不方便。” 虞惜被他话语里的含义撩拨得面红耳赤,抓着他的衬衫,将脸颊埋在他胸口。 他修长的手指勾着一条带子,这会儿倒是有耐心慢慢解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扯不开。长夜漫漫,只能慢慢来了。 可这样慢条斯理的,她反而觉得更色.情,拽着敞开的领口小声:“快点。” “急什么?这不弄不开吗?”他一副教育她的语气,“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猴急?” 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啊!她都惊呆了,是谁刚刚摆出恨不能直接把这件十几万的裙子撕烂了事的架势。 不过她不准备跟他辩驳,一是实在吵不过他,一是她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双手挂在他脖子上,不敢去看他,可嘴唇却贴着他的唇啄着。 沈述低眸凝视着她,和她交缠,虽是冷静自持,呼吸渐渐的也有些不稳。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被他看得脸颊涨红,别开脑袋,呜呜咽咽像是小兽一般,只顾埋在他怀里。 他单手就能将她提起,抱着朝沙发里走。空气间门紧密而潮湿,连带着脚步都有些浮软。 虞惜捧着他的脸颊,渐渐的有些迷乱地吻着他,微微吸气,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了。 他结实的手臂就撑在她脸侧,随着动作肌肉绷紧,另一只手掌紧紧扣着她西若无骨的十指。 她心里感觉很充实,忍不了了,渐渐地发出一些声音来,眼眸里都是水意。 “别忍着,虞惜,叫我的名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掌扣着沙发,指骨陷入。 虞惜抬头,视线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往上走,看到他额头有时隐时现的青筋,知道他也不好受:“沈述——” 这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声音,分明是娇娇弱弱的,可那点儿耐不住而发出的嘤咛,一瞬间门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搂着她,拨开她汗湿的发丝亲她汗津津的脸颊。 她却害羞地将脑袋埋到沙发内侧。 他拨过她的脸又亲吻她,但这次是带着某种餍足后的轻柔的吻。 大夏天的,太热了。 她红着脸瞪他:“你起来。” 他这才退开,拉着她起来,手还搂着她:“喜欢吗?” “嗯。”她轻轻哼。 “那以前呢?”他又低头去吻她的耳垂,贴着她的脖颈,“为什么老躲着我?” “啊?”虞惜迷迷糊糊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啊?” “你敢说你没躲着我。”沈述盯着她的眼睛,“不情不愿的。” 她明白过来了,他说的是刚结婚那会儿的事情。她轻声:“那会儿不是不熟吗?” 他从后面抱住她:“不是这个。” 她侧过身去看他,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 他拨过她的脑袋,将长臂给她垫在脑后枕着,就这样把她环在怀里。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微笑着望着她。 虞惜是个迷糊的,一开始确实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被他看着看着,眨了两下眼睛就懂了,羞红着脸别开头,做了个口型。 “什么?”他分明听到了,却皱着眉贴近,“再说一遍。” “走开啊——”虞惜抵着他胸膛推开他。 这东西就是把双刃剑。 “好累。”她窝在他怀里撒娇,“你抱抱我。” 沈述吻了吻她的鼻尖,将她搂在怀里,她回身搂住了他,又蹭啊蹭的。 虞惜第一天去上班还觉得不适,把车停在停车位上时,她给他发了条短信:[以后不能这样。] 沈述很过分地问她:[这样是怎样?] 明知故问,明知故问! 这人最坏的地方就在这儿! [不跟你说了。]她飞快进了楼。 来之前其实虞惜挺忐忑的,但正式上岗后发现,其实很好适应。书面的翻译工作对她来说很简单,可谓得心应手,需要出行的那种活儿一个礼拜也不一定能轮到一次。 而且,出去一次报酬丰厚,可以抵得上半个月的工资,她倒挺期待的。 书面的工作挺清闲的,上午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 中午休息时间门,她又忍不住给沈述发消息:[哥哥,想你了。]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打出了这一行字。 等发送出去,才觉得脸颊滚烫。 很快,那边回复她了:[喊谁哥哥呢?] 她笑着继续打,故意改了称呼:[叔叔,想你。] 沈述:[???] 沈述:[玩儿我呢?] 她躲到走廊里低头按住语音键,输入:[就是想喊你一声。] 声音娇嗲,自带自然而然的儿化音。 她听在自己耳中都觉得脸红,悄悄摸了下发烫的脸颊。 明明她是想学他说京腔的,谁知道学得这么不伦不类。 虞惜:[你最近还胃痛吗?] 虞惜:[不要抽烟!] 虞惜:[我晚上会检查!] 沈述:[好。] 沈述:[怕了你了。] 她盯着手机,不知不觉笑出声来,回头却看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江郁白,她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了。 地方就这么窄,她也不好掉头就走,便站在原地等着让他先过去。 好在江郁白只是对她礼貌点头就越过去了。 虞惜松了口气,午休结束后回到了岗位上。 快下班时,马燕找到她,递给她一个行程表。虞惜看了眼,是明早7点飞洛杉矶。 英语自然不用问,马燕问的另外的:“你日语几级?这趟出行也有日方那边的外宾,需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峰会论坛。” “N1。”虞惜想了想说,“应该没有问题。” 马燕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才点头确认。 虞惜是最晚下班的,收拾完东西,外面已经下雨了。 她走到楼底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从这边到停车位的地方足足有十几米,跑过去可以预料会淋成落汤鸡。 “没带伞?我送你过去。”身后有人走过来,径直替她撑开一把黑伞。 虞惜回头,正对江郁白俊美的面孔。 她脚步没动,只看了他一眼就冷漠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踏入雨里。 同一时间门又被身后一股大力拽回来。 “你疯了?!” 虽然他眼疾手快,她肩膀的地方还是淋湿了一点。 虞惜挣开了他的手。 江郁白微微举起手,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碰她。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有事说事,不管是憎恨也好,仇视也罢,总比这样僵持着要好。 “虞惜。”他沉吟了会儿说,“我们聊一聊。” “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只要,你尽量少出现在我面前,少跟我说话就好。”她平静地盯着雨幕,说。 她不是那种很钻牛角尖的人,可一旦看到这个人,情绪就会失控。 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她想起沈述说过的话,忽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他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她确实没有这么强大的抗压能力,能做到像江郁白一样云淡风轻。 她每次看到这个人,就会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 犹如被一层阴霾笼罩,整个人都不能呼吸。 她这样明晃晃的抵触,让江郁白也有些沉默,向来自信的笑容也落了。 其实他很少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虞惜是个例外。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其实他出国后曾有过后悔,当年因为一时意气做下的事情,终究是让他心里不能释怀。 尤其是在国外听说她不能说话了,他想起过去她明媚的笑容,还是会觉得有一种迟钝的、迟来的痛。 “如果你恨我的话,大可以给我几巴掌。”江郁白说。 她没回应,也没看他。 江郁白:“其实我这些年在国外的时候也会想到你。” 虞惜这次终于看向他了:“想我?想我怎么可笑,怎么可怜吗?江老师,谢谢你教我的这一课。” 江郁白失笑,嘉许地点点头:“对,就该这样。真这么恨我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必要看到我就躲。是我对不起你,我承认,你恨我是应该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虞惜冷笑,不置可否。 她恨江郁白吗?答案是肯定的。 但她更恨的其实是那些不愿意倾听她的人。 孙颖夕是推她下悬崖的那个人,江郁白袖手旁观,其他人更是帮凶。 他们让她深刻地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也让她深刻地感觉到了,真的没有什么人发自内心地爱护她、相信她。 “其实你对我挺好的。只是,那会儿我根本不想谈感情。”江郁白回忆了一下,苦笑,“我爸进去以后,人走茶凉,一个个都是看我笑话的。我哪有什么心情谈恋爱?” 不是看不见她对他的好。 少女心事,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只敢悄悄靠近,做一些不让他察觉的小事。 比如,他嗓子疼时,她会悄悄买很多薄荷茶,拜托班导发给每一位老师。下雨天时,宁愿自己淋雨也会把伞悄悄塞在他门缝里。 那会儿,他完全没有带伞的习惯,他甚至还挺喜欢淋雨。 可能是他父亲是在下雨天出事的缘故吧。 他就是要记住这种屈辱的感觉,永远也不要忘记。 “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理解,我也没指望你会喜欢我。但为什么要这样?”虞惜望向他,雪亮的目光让江郁白头一次有种不敢对视之感。 她就像一面镜子,让他心里的阴暗无所遁形。 他下意识避开了她的注视,说:“我确实存了一点报复心理。” 虞惜皱眉:“什么意思?” 江郁白想了想说:“我爸和你爸曾经是最亲密的伙伴、兄弟,我爸出事的时候,他不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而且,他找我我你知道吗?” 虞惜:“你的理由还能编得更烂一点吗?你当狗血大戏?你是不是还要说他给了你几百万让你离开我?” 江郁白有被她的说法逗笑:“那倒没那么狗血。我爸的事情,圈里谁不知道?跟我、我爸沾边的多少也会受点影响,谁不是人人自危?他急着撇清关系,所以才不希望你跟我过从亲密,免得影响他往上走。” 虞惜这一次没有反驳。 ——像是虞沉会做的事情。 他向来把自己的事业和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江郁白望着她,继续:“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他不让我做的,我就非要做。” 虞惜多看了他一眼。 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江郁白一开始对她那么冷淡,可中间门有段时间门又对她温柔亲近很多,给了她无限的遐思。 原来都是因为虞沉的弄巧成拙。 虞沉看不起他还去威胁他,完全是在他的雷区蹦迪。 江郁白本性刚强,吃软不吃硬,性格偏激。 可惜那会儿她完全就不了解这个人,只觉得他待人客气有礼,温柔而睿智,坚强又优雅,很有自己的原则。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后门,她被一辆车擦撞到了,对方却倒打一耙说她走路不看路,骂骂咧咧个不停。她本就不擅长争吵,被人骂得面红耳赤说不出反驳的时候,他路过时驻足看了会儿,淡笑着插了一句“在步行区开车,你是全责”,对方就不吭声了。 细想起来,其实他一开始对待她和对待其他学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温和而有距离感。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去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 而她的父亲,在背离了人家之后又去踩着他的痛点羞辱他,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虞惜不知道要说什么。 忽然觉得非常荒诞,也没有必要再追究这些了。 “算了,就这样吧。”她要走了。 江郁白将伞递给她:“拿着吧。” 虞惜看向他,没有接。 江郁白直视她,难得的诚恳:“一把伞而已,不至于让你欠我的。你我之间门,也应该有一个了断了。” 虞惜终是道了一声谢,接过了伞,撑开进入雨里。再僵持下去,也只是徒劳浪费时间门而已。 不会原谅,也没有必要再记恨。说到底,不是一路人。 江郁白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言。 他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哪怕是一条路黑到底,他也会走下去。只有这件事,让他心里憋得很。 其实他曾经有过动摇,看到她被针对、被无数人唾骂时,他会想起他父亲入狱时的情景,那些平日对他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人全都换了一张面孔。那时候,他也是处于这样的境地中。 这样的她,更让他感觉是一路人,更加真实而真切。 虞惜回到家里时,身上还是淋了不少雨。她沉默地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江郁白给她发了消息,用的工作号:[安全到家了吗?] 虞惜不想回复,去卫生间门吹头发。 沈述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一眼就瞥到她屏幕上亮起的消息。 他有江郁白的号,自然就能认出是谁给她发的消息。 出来吹完头发出来,发现他拿着她的手机看,怔了下:“你回来了?” 倒也没有生气他为什么翻看自己手机,只是觉得奇怪,沈述基本不翻她手机的。 “他骚扰你?”沈述问她。 虞惜怔了下才意识过来,这个“他”指的是江郁白。 “……没有。”那应该也不算骚扰。 江郁白又没有喜欢过她,骚扰什么?可能是现在功成名就了,有闲工夫收拾以前的烂摊子了。这件事,确实是他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很多人都这样,干够了坏事赚得盆满钵满了也会大发慈悲做做慈善。 也许是求个心安吧。 沈述却觉得,江郁白对虞惜绝对不仅仅只是愧疚。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对于江郁白这种人而言,一般人就算被他整死他估计也不会有任何的同理心。 只有这个人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才会由此产生愧疚之情。 不过他没在虞惜面前说什么,只是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我明天要出差,你自己可以吗?” “这么巧啊,我也要出差。”虞惜去捏他的脸,捏着往两边扯了扯,玩儿似的,“你自己可以吗,沈先生?” 沈述失笑,掰开她的手。 得,白担心了。 她这么云淡风轻的,倒显得他特别腻歪不舍。 其实刚刚看到她那么魂不守舍时,他挺自责的。一开始知道她要去JSC工作时,他心里挺矛盾的,既不想她去见江郁白,又想要她看到他。 不见,是为了她的情绪稳定着想,可如果她完全走出来了,又何惧看到江呢? 说到底,他心里也清楚,她没完全放下。 他既希望她彻底放下,剜掉这个伤疤,又怕弄巧成拙。 沈述很少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他所有的犹豫不定和婆婆妈妈,都给了她。 果然,人一旦有了弱点,做事就会瞻前顾后,丧失先机。 “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虞惜发现了他的异样。 沈述摇头:“工作上的事情。” 虞惜点头,不多问了。沈述洗完澡就去书房了,她最近也很忙,加上明天还要出行,在房间门里把资料重新翻了一遍,了解了一个大概。 中恒亚太恒泰资本这次发行的这支生物科技基金走势一般,但一直稳中向上发展,JSC和中恒举办这次峰会,估计就是为了这支基金造势,邀请了不少国内外金融界的名流到场演讲。 虞惜作为主要的翻译人员,也要做不少的功课。 她和沈述在工作时从来互不干涉,这算是一种默契。 沈述早上6点的飞机,尽管动作放得很轻,虞惜还是醒了。 他正背对着她穿外套:“抱歉,吵醒你了。” 虞惜摇摇头:“我昨晚没睡好,和你没关系。倒是你,这么早吗?” 他拿出手机,给她看行程:“一天飞两站,早上去香港,下午还要飞洛杉矶。不早点怎么来得及?” 虞惜怔了下,对着手机看了很久。这才确定,他跟自己的行程是一样的。 “你也要去那个峰会论坛?JSC也参与了中恒亚太恒泰这次发行的这支基金?”她稍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只是没想到沈述也要去。 “那一道吧,我送你过去。”沈述说。 虞惜想了想,点头,给马燕回了个消息。 马燕接到消息时人已经在机场大厅了,她回了个“好”,回头对柏雅和江郁白说:“虞惜说她一会儿就到了。” 江郁白问:“你定了哪儿的酒店?请了几个翻译?” 马燕想了想,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还要想?” 马燕表情尴尬,幸得柏雅连忙替她找补:“公司不是有内部的翻译人员吗?我们这边很少外包,因为涉及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不太信得过,酒店以往都是安排有合作关系的。比如这次的酒店,就是中恒旗下的某个酒店品牌。” 江郁白点头:“你做事我比较放心。” 马燕更加尴尬。 余光里看到柏雅朝她递了个同情的目光,悄悄看江郁白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没再关注这边了,才悄悄回了个叹气的表情。 这位新上司英俊潇洒,私底下挺随和,可工作上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正思索,她就看到虞惜跟人过来了。 她松一口气,暗道终于可以启程了,目光就扫到了她身后替她提着行李、迈着优雅步子走来的一个男人。 马燕愣住,下意识看向江郁白。 这是一种本能的动作,因为她的等级远远不够和沈述接洽的。 只是,没想到沈述会出现在这儿,还跟虞惜在一起。 江郁白正好也搁下手机朝这边望来,看到虞惜和沈述在一起,确实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拢了情绪。 他早就知道虞惜嫁给了沈述,只是,之前一直都觉得两人就是家族联姻,没想到沈述还会送她来机场。 确实是挺意外的。 他忽然就想起,那日去中恒找沈述时,沈述看向他时那种带着探究的打量。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 40 晋·江 太护犊子了吧 第040章试探 这次中恒亚太恒泰发行的这支基金是一支增值效益很高的基金, 主要用于对亚太地区一些重要城市的医疗和生物科技的开发、定位和生产发行。 第一轮融资中,JSC没有打算出资,后来势头太猛, 这才强势插手, 沈述也不愿意让步,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只好各自占40%。 而JSC之所以能占到这个份额,完全是因为他出了个损招,让一家原本坚定占中恒的企业倒了戈。而沈述一开始根本没有插手具体事务,只是把这个项目交给下面的信托公司某老总去办,结果跌了这么大个跟头。 闻定也知道这次干的不地道,得罪沈述得罪得狠了, 干脆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他,自己躲太平洋躲清闲去了, 估计也不想和沈述太撕破脸皮,毕竟南非那边的项目还合作着, 这个恶人就只好让他来当了。 江郁白在心里冷笑,却也觉得挺好玩的。 上了飞机, 几人各自坐了自己的位置。飞机是和中恒有合作的民营航空企业提供的,安排的头等舱,座位与座位之间挺宽敞, 服务非常周到。 虞惜和柏雅的座位挨着, 前面就是钟婷和马燕。 虞惜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 钟婷搁下佯装翻着的杂志, 回头问她:“你这个下属是什么路数?” “什么?”柏雅挑眉,没懂她的意思。 “少这儿跟我装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钟婷朝不远处看去,沈述靠在沙发座椅里闭目养神, 西装笔挺,坐姿松弛,严谨中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倜傥风流。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虞惜这种女孩子的男人。 但又怎么看都像是会喜欢这种女孩子的男人。 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男人都喜欢玩养成啊? 柏雅岿然不动,只跟她笑了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想知道什么你自己去问虞惜呗。” 钟婷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哼了一声背过去。 柏雅不屑冷笑,低头继续翻杂志,懒得多看她。 东晟这次派她来参与这个项目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再怎么差也该是王瑜珊过来,想必东晟是真没打算参与了,就随便派了个人来。 只是,她意外的是沈述会亲自出马。 想必之前JSC从中作梗插手的事情让他在意了。听说蒋康搞砸了这个项目后,直接被他扔去了A市那边坐冷板凳去了,应该是动了真怒。 这么想,她就觉得如坐针毡。 江郁白看着客气,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干,居然敢在老虎嘴巴里拔牙,狠狠得罪沈述。 可偏偏两位当事人神色镇定,安安稳稳隔着一条过道坐着,一个阖目养神一个慢悠悠翻报纸,跟没事人一样。 连累她坐到现在一整个的心惊胆战。 虞惜很快回来了,柏雅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 虞惜摇摇头,对她挤出一丝微笑:“只是有些肚子疼,我躺一下好了。” 柏雅点了点头。 有个空姐却拿着一盒止痛药和一杯温水过来,轻轻地搁到虞惜的手边桌上:“虞小姐,这是你的药。” 止痛药? 柏雅一下就明白了虞惜是因为什么不舒服,原来是那个来了。 只是,空姐怎么知道? 她下意识朝沈述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叠着腿低头在翻一份汽车杂志。 柏雅明白了,心里还挺酸的。 其实她那天看到沈述对虞惜的态度她就知道,她没机会了,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是心里还有一点不舒服的劲儿在。 她跟沈述是大学同学,那会儿就跟他旁敲侧击地示爱过。还记得她第一次去读书馆蹲点他,他在书架之间逡巡找书,她笑着靠在一边,扬一扬手里的书:“别找了,我找过了,这个系列的只有这一本,没有备份的。” 沈述抬眸望去,目光落在她得意的脸上,又落在她手里的书上,抄着手没开口。 她一开始是非常自得的,等着他先开口问她,或者开口求她让给他,可等了会儿,发现他只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她,她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这让她深切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和可笑。 后来她接受家里的安排进入公司,又辗转到了JSC,也算坐到了同龄人望尘莫及的位置。可和沈述的差距,却越来越远了。 一开始柏家也有和沈家联姻的打算,她妈妈还让人去打探,谁知,被他一口拒绝。 她也就歇了那心思了。 可是,沈述会娶虞惜这样的小女人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扪心自问,并没有哪里比不上虞惜。只能说,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说不清,喜欢一个人和她优秀与否并没有直接关联。 这么想,心里多少有一些苦涩。 虞惜吃了止痛药后就窝在座椅里睡着了。 空姐这时又过来,将一条毛毯仔细给她盖好,这才离开。 柏雅挑了下眉毛,忽然就觉得挺碍眼的。 中午的时候,虞惜才醒过来。 “还有十几分钟飞机就到了,下飞机再去吃饭吧,飞机上的东西实在难吃。”柏雅对她笑笑。 虞惜也温柔地对她笑了笑,点点头表示这样挺好。 “喝点水。”柏雅递给她一杯温水,“身体好些了吗?” 虞惜接过来喝了口:“好多了,谢谢柏总。” 柏雅:“你一早说你生理期了,我就不让马燕叫你了。瞧你,脸色多难看。” 虞惜歉意地笑了笑:“我没事的,柏总,我生理期也就第一天难受一点,我休息一下就好,不会耽误具体工作的。” 柏雅抬手往下压了压:“别误会,我不是怕你耽误工作,我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她朝后面抬抬下巴,“我可担待不起。” 虞惜回头就看到了沈述,心有灵犀似的,他恰在此刻抬了下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她忙收回目光,知道柏雅是什么意思了,莫名觉得有被冒犯到。 她没打算隐瞒她和沈述的关系,所以他提出送她过来,她也没有拒绝,但也不希望被人拿来做文章,得到什么特殊待遇。 可是,沈述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儿,就算他只是非常正常地接送她,并没有什么别的,肯定也有人猜测他给她提供了什么便利。 柏雅此刻的暗示,就有这种意思。 不过这种事儿也解释不清,她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能装作没有听懂,一笑置之。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柏雅觉得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这事儿。 飞机到了,他们乘坐专车去附近的酒店吃饭。 什么层次的人和什么层次的人坐一起,至少,马燕根本没资格坐在沈述旁边,所以很识趣地没有过来,和钟婷、朱晴等人坐在另一桌。 只是,她目光一直停在虞惜身上,不时打量几眼。 “柏总对虞惜挺好的。”另一人说。 “哪里是柏总对她好?人家背后有人。” “什么意思?” “你之前去洗手间没看到,沈先生送她过来的,还替她提行李。你猜,这是什么关系?” “……真的假的?” “好了,别在背后嚼舌根,也不怕惹祸上身?”马燕打断她们。 几人忙低头吃饭,不乱说了。 另一边。 柏雅举起红酒杯:“沈总,我敬您。” 沈述没动,只抬了下眉:“大中午的喝酒?” “不给这个面子?”柏雅叹气,问虞惜,“他平时在家里也这么摆架子?” 忽然被cue到,原本低头吃樱桃的虞惜抬起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不是什么工作场合,倒像是私人聚会,柏雅这么问倒也不算太越界。可她实在不习惯别人问起她和沈述的私事,脸颊微微涨红。 好在这时,沈述抬起杯子跟她轻轻碰了下:“你问她不如问我。” 柏雅一脸受伤的表情:“你也太护犊子了吧。问一句也不行?” 他们你来我往的,江郁白当看不见,只噙着丝淡笑自斟自饮。 虞惜也不是个健谈的人,只专注吃东西,这时一道新菜上来,是她喜欢的糖醋鱼,她下意识伸筷子要去夹。 结果,太远了,夹不到。 她不是个会在这种场合站起来夹菜的人,默默将伸出一点点的筷子收回。 江郁白却忽然开口,敲了敲桌子对那服务生说:“这道菜别摆我这儿,我不吃这个,跟那道换一下吧。” 他指了指虞惜手边的一道清炒藕片。 柏雅意外地看向他:“你怎么不吃糖醋鱼了?之前去澳门我还看到你吃呢。” 江郁白神色如常,低头抿了一口茶,笑:“是吗?我不记得了?可能是现在口味变了。” 沈述正用工具剥龙虾,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剥,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服务生调换了菜品就走了。 那道新鲜出炉的糖醋鱼,就这么明晃晃摆在了虞惜面前。 安安静静,好像它原本就在那边。 餐桌上的气氛却莫名其妙地古怪起来。 虞惜也察觉到了,下意识看向沈述。 后知后觉的,感觉江郁白刚才的举动有些莫名暧昧。 她一颗心都提起来,握了握手心。 好在这种凝滞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 吃完饭,虞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全港市中心最高的酒店,夜幕之下,灯火璀璨,车灯霓虹斑驳陆离,像一座被火把点亮的孤岛。可这些热闹都在万丈之高的深渊底下,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往下望去,只感受到一片寒凉的孤寂。 广场尽头是港口,帆船游艇乌泱泱拥挤着攒簇在码头,随着海浪无声起伏。 一道玻璃之隔,她的世界极为安静。 虞惜站在落地窗边朝远处望去,心里也乱得很。 想了想她还是拿出手机,给沈述发消息:[在忙吗?] 沈述没有回复。 虞惜懊恼地咬了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解释。 手机这时响起了,她心头一跳,果然看到屏幕上跳动着“沈先生”的字样。 她连忙把电话接通,声音不觉带了一点没出息的哭腔:“喂——” 还以为他不理她呢。 沈述在那边停顿了会儿,就在虞惜忐忑时,他才开口:“又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虞惜辨认了会儿,确定他没有生气,这才道:“……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呢。” 彼时,沈述也站在落地窗前接她的这个电话,手里燃着一支烟。 隔音太好,房间里一片寂静,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她一抽一噎的声音格外清晰,怎么伪装都掩饰不了。 他本来心情还有点郁结,听着听着就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生气?” 虞惜被问住。 心道: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儿把这种事情摊开来说吧?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而且,她也不明白江郁白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个人的心思,她向来猜不透。 “你真的没生气吗?”虞惜问他。 “没有。”沈述弯腰将烟在水晶缸里摁灭了,“你呢,下午在做什么?” “酒店房间里。” “我过来找你?” “你下午没事儿吗?” “三点多的时候要去见一个合伙人,其余时候都空着。”挂了电话,他左手已经去提西装,出门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去了浴室洗澡。 五分钟后,他敲响虞惜的房门。 她很快就出来开门了。 和他一身正装西装笔挺不同,她换上了一身小黄鸭睡衣,脚上还蹬着一双兔耳朵拖鞋。 沈述站门口静静看了她会儿,不置可否。 虞惜的脸颊却渐渐红了:“什么眼神啊你?这身舒服嘛。”她往后退了退,让他进来。 沈述笑了笑,正要进去,隔壁的房门开了。 柏雅正拿着房卡出来,乍然见到他还顿了下:“沈述?你怎么在……”后面的话下意识噎了回去,抬头看了眼门牌。 她似乎想起来,隔壁住着的是谁,登时尴尬起来,走也不是,说点什么也不是。 沈述礼貌微笑,进去,将门直接关上了。 可惜,别人没他这么潇洒利落—— 虞惜满脸颓丧地坐在床上,垂着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你怎么可以直接把门给关了啊?这样人家怎么想我?我这趟出来是工作,虽然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但是,现在还是大白天呢,你直接进来招呼都不打一声还把门给关了。你这样人家会以为我……” “以为你什么?”他声音里闷着笑。 她抬头,狠狠飞了他一个眼刀子,不肯说后面的话。 沈述笑容放大,作势要去开门:“那我出去跟人家解释一下,是我非要过来看你,不是你喊的我?” “不要——” 沈述不逗她了,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和她想象中一样,他的呼吸炙热,将她紧紧包裹,漆黑的眼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她望着他,也渐渐沉溺在他深邃的眼底。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他的唇紧紧压着她,轻轻一扯就将她拉入怀里。 他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算温柔,可这个吻却是绵长的,不带一丝的急躁。他像是品尝着精美的点心,一点一点扫着她口腔里的滋味。 虞惜被他吻得受不了,睁开眼睛,不觉陷入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身躯微微战栗。 她感觉整个人都软到在沈述怀里,好像没有骨头了,只能攀着他,任由他的手在她身上点火。 呼吸渐渐加重,沈述却放开了她,顺了顺她凌乱的发丝。 虞惜从情.欲中回神,懵懂地望着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述莫名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格外可爱,像一只正准备享受美食结果到嘴的鱼干飞了的猫。 他淡淡一笑,目光朝窗外抬了抬:“我一会儿还要去见合作伙伴。而且——”他顿了顿,贴近她耳边说,“你今天不是生理期吗?” 虞惜想起来了,刚才他在飞机上还让空姐给她送过毛毯和止痛药。 她懊恼地咬着唇:“知道我生理期还撩拨我?难受。” “我的不是。” “道歉!” “对不起。” 他这样好脾气,她刚刚积攒寄来的火苗又一下子熄灭了,只是不得餍足,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沈述又吻了吻她的脸颊:“我先去忙,晚上再过来陪你,我给你讲故事。” 她认床,晚上在陌生的地方一般都很难入睡。 虞惜点了点头:“你去忙吧。” “我真去了?”他低头抚摸她的脸颊,无限温柔。 沈述的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抚过她细嫩的脸颊时有些微微的痒,却丝毫不让人抵触。 她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粗糙感,很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荷尔蒙。 …… 柏雅去餐厅吃饭时正好碰到了江郁白,笑容自若地跟他打招呼:“一个人?” 江郁白对她斯文一笑,点点头:“一起?” 柏雅欣然应允。 其实她挺好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郁白的举动太反常了。 已知虞惜是沈述的妻子,他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献殷勤,不怕被沈述记恨? 那就只有一种原因,他是故意的,故意试探沈述。 JSC和中恒集团的关系一直非常微妙,闻定和沈述的关系也是,亦敌亦友,既是竞争对手,有时候也不得不合作。 这次的项目就是,如果没有大老板闻定的授意,江郁白怎么敢从中恒嘴里抢食? 但是,仅仅是因为项目的事情吗?柏雅总觉得,江郁白和沈述不是因为这个。 这两人像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呢。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 柏雅喝了一口乌龙茶,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人:“你跟沈述有过节吗?” “什么?”江郁白好笑地挑了下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表情太镇定,让人丝毫看不出端倪。 柏雅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他说出点儿什么。可他这样的反应,又让她有些不甘。 这人惯常戴着假面,油盐不进的劲儿真叫的难搞。 想到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她就觉得头大。 她背靠柏家,当然不怕他,连闻定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刚刚在餐桌上,你不觉得你的行为越界了吗?”柏雅问,注视着他的眸子。 江郁白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没打算说。 “你是JSC的人还是中恒集团的人?柏总,你跟沈总的私交这么好吗?” 他是半开玩笑地说出这句话的,柏雅却是心头一梗。 还倒打一耙? 偏偏她还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心里头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 难搞的男人她见多了,这么难搞的还是头一个。 江郁白好似看不到她难看的脸色,慢条斯理喝着茶。 他中午当然是故意的,试探一下沈述罢了。之前在办公室见面那次他就感觉出来了,沈述看他的目光不太一般。 虽然表情平淡,但他对别人的感官向来敏锐。 他可以感觉出来,沈述对他有敌意。 当然,更多的是一种探究。 他一开始以为是事业上的事情,毕竟闻定不管亚洲区这边的事情,大多是他替JSC在外出面。 直到早上在机场看到他送虞惜过来,一个照面他就确定了,是私人原因。 只是,沈述和虞惜的联姻似乎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沈述这个人,也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男人跟男人之间,也是有无形的较量的。 他没想到,沈述这个层面上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纡尊降贵亲自下场,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讽刺地提了下唇角。 …… 沈述6点都没有回来,虞惜决定自己去餐厅吃。 她走到餐厅门口时,正好碰到了和柏雅一道出来的江郁白。 直接就走也太刻意了,何况柏雅也在,她停下来谦逊地对他们点头致意:“柏总、江总。” “还没吃饭?快去吧,一会儿就不供应餐点了。”江郁白温声道。 虞惜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声谢,走了进去。 柏雅奇异地瞟他一眼:“……你跟虞惜以前认识吗?” 不管是在餐桌上还是此刻,柏雅都有这种感觉。 沈述、虞惜、江郁白……她总感觉这三人之间有故事。 “你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吗?”江郁白笑,语气轻佻,“这么想听故事的话,可以搬把椅子去天桥底下听说书,还免费呢。” 柏雅真觉得这人不想装了后,是真的浑身都带刺,稍有不慎就扎得你鲜血淋漓。 可偏偏他神情自若,似乎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忍着气:“是我冒昧了。” 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正好看到钟婷过来,她打了个招呼就和钟婷一道走了。 “跟帅哥吃饭不好,来陪我?”钟婷笑着打趣她,有些稀奇地看了看她吃瘪的脸色,“碰钉子了?” “帅哥?”柏雅哂笑,“整个一毒蝎子。” “怎么说?” “来北京才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吧,就迫不及待地把我的人都给踹走了。我现在就一光杆司令!”她说起来就有气,偏偏人家理由正当,都是“合理调动”,她还不能说什么。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大老板闻定授意他这么做的。 看JSC最近的动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这不妨碍她讨厌江郁白。 钟婷说:“这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之前那么嚣张,把老刘逼到那地步。现在好了吧,领导终于换了,换了个没那么好对付的,有的你受。” 柏雅都笑了,偏头鄙夷地看向她:“你能别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吗?我处境再差,也比你个交际花强啊。谁不知道你在东晟的事儿?” “你——” …… 虞惜一个人吃饭时都是尽量以简约为主。 她翻了会儿菜单,觉得光看图片看不出什么名堂,起身去了点餐区。 玻璃罩里盛放着每道菜的菜品,看切好的材料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她天生对点菜没有什么天赋,看了会儿只觉得每道都差不多。 “如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甜口,可以试试这道红烧狮子头。另外,这家酒店的油焖笋和银鱼羹都不错。”江郁白在她身后说道。 虞惜回头,对他点点头:“谢谢。” 然后就转回去继续看她的菜了。 像是简单的礼节。 江郁白说:“你对其他上司也都是这么冷淡的?不怕得罪人?” 虞惜动作停顿了一下,加重了一下语气:“谢谢领导。” 硬邦邦到让人发笑。 江郁白也确实笑了,似乎没有见过她这样丝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41 晋·江 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呢?…… 第041章亲昵 江郁白对虞惜其实非常好奇, 最好奇的莫过于她是怎么跟沈述这号人走到一起的。 男人分很多种,而沈述明显就是金字塔最上层的那一类。 他曾经也是这一类,沈述拥有太多他所没有的东西了。这些东西太好, 好倒让他嫉妒,让他看不顺眼。 “你和沈述在一起后才重新恢复声音的吗?”他问她。 虞惜实在是忍无可忍, 也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可以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揭露别人的疮疤? “难道我应该永远做一个哑巴吗?”虞惜不擅长跟人吵架,也不擅长恶语相向, 但江郁白是一个例外。 “江先生,像你这样人,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全心全意对待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郁白仔细忖度了一下她的话,点点头:“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可他又倏忽望向她,说, “那你现在对他, 是像当年对我一样吗?” 虞惜的心脏有那么片刻的抽搐, 像是最隐秘最羞耻的秘密重新被人揭开, 她的表情都有片刻的凝滞。 江郁白定定望着她骤然失血的面孔, 不知为何, 心里有些烦躁。 他收起脸上的表情,漠然地别开了脸。 他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 他曾对她有愧, 心里也清楚知道, 不再打扰她就是最好的。可人最不能接受的, 莫过于曾经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人将这一切的美好复刻在他人身上。 这让他有种被背叛的荒诞感。 也让他想起曾经她对他有多么好,以及他曾经拥有的那些后来是如何一件一件失去的……总之,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像回到过去,置身于夏日炎炎的午后,耳边是烦躁扰人的蝉鸣。 还是少女的虞惜坐在桌案前写字, 他坐在旁边批改试卷,她写到一半时会停下来,悄悄咬着笔杆偷看他,见他望过去,忙又垂下头认真地写着。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就是她的一些小心思,她那么聪明,曾经那么好,明明全都学会了,却装作不会,故意把卷子写的乱七八糟。 很拙劣的心机,他怎么会看不穿? 他没着她的道,却又装作着了她的道。他做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却鬼使神差地让她待在他旁边写。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太孤独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不是个喜欢回忆往事的人,最近回忆往事的次数却莫名增多了。 江郁白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决定解决这个心理障碍。 这么想,他十分坦荡地看向虞惜,对她微笑:“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现在功成名就,又是你的上司,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我不会害你的。” 他的坦诚和自然却让虞惜感到恐惧,根本不像是一个曾经对不起她的人应有的态度。 她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你想要怎么样?” 江郁白朝她递出手:“重新认识一下,希望以后在工作中可以多多关照。” 虞惜心里很乱,一点也不想跟他握手,这个握手算是暂时言和吗?还是代表过去的一笔勾销? 可如果不搭理他,他又是自己的上司,这一层身份在,她不能置之不理。而且,看他的态度,是不是自己不搭理他他就要站在这边缠着自己? 虞惜到底还是跟他握了一下,握了一下就飞快撤开了。 晚上要去见一个外宾,虞惜刚回酒店房间就接到了江郁白的短信,让她到一楼大堂等他。 虞惜换了件衣服就匆匆下去了。 一道去的还有朱晴。 “会开车吗?我一会儿要喝酒。”江郁白问虞惜。 虞惜点头:“不过我车技不好。” 江郁白淡淡:“没关系,别开到墙上就行。” 虞惜:“……” 这真是没有营养的一次会面,全程陪着他吹逼,期间还有个JSC在澳门那边办事处的主任,目光一直色眯眯地在她和朱晴身上逡巡,还逼着她喝酒。 她和朱晴敢怒不敢言。 “我陪你喝吧,杨总。不过,你到时候可不能耍赖啊,咱们兄弟不醉不归。”江郁白接了他的酒杯,跟他一杯一杯喝,后来还让人开了几瓶洋酒。 众目睽睽的,那主任的脸都绿了,额头一层一层的冷汗沁出来,骑虎难下,被他折腾得够惨。 “真是活该。这种人就会欺负我们小姑娘,真碰到能喝的就成了软脚虾了,还是江总有办法治他。”去洗手间时,朱晴跟她说,“不过他瞧着文质彬彬的,还真能喝啊,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虞惜也挺疑惑的,上学那会儿,她记得他不怎么沾酒的,喝两口就要脸红。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能这么大? 朱晴还要去一趟尖沙咀,虞惜就和江郁白先回去了。 车本来开得好好,他忽然调转车道到了最靠里的地方,然后靠着路边的花坛停下,按了应急车灯。 “怎么了?”她不明就里,“车出了什么问题吗?” 江郁白摇摇头,皱着眉头躬下身,一只手按在胃部的地方:“刚刚喝太多了,胃不太舒服。” 他语气平静的,似乎胃痛就是件小事,以至于虞惜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拿出手机要打120。 斜过来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屏幕。 她不解抬头。 江郁白:“这边这个点儿是高峰期,等你打完120再等急救车过来,恐怕我的尸体都凉了。我刚刚看了看地图,前面就有药店,麻烦你替我去买一盒。” 虞惜点点头,打开车门快步下去。 只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很熟练地抠出两粒药,和水一道递过来。 江郁白扫了眼她手里捏着的两个盒子,失笑:“你怎么知道这个牌子的胃药见效快?你也有胃病?” “不是我,是沈述……”她低头整理盒子呢,没注意,脱口而出。 说出口就停下来,没把话说完,感觉没必要跟他说这些,后面的连忙刹住不说了。 沈述的胃很矜贵,冷了热了都不行,所以她总是习惯地带了胃药在包里,这次出来得匆忙忘记了,所以刚刚多买了一盒,以备不时之需。 车里莫名地安静下来,安静到有些沉闷。 江郁白有那么会儿没说话。 似乎是气氛太闷,虞惜随口说:“你以前好像没这毛病。” “喝酒喝的。”他也没卖惨的嗜好,简单一提就没多说了。吃了药后,他胃没那么疼了,把她送到后就在酒店门口分了手。 看着她的背影毫不留情的远去,他忽然觉得胃又开始疼了,靠着大理石墙壁缓了会儿。 他以前确实没这毛病,也不太会喝酒,后来为了谈生意,经常在酒桌上往返,不能喝也要喝,不会喝就逼着自己喝,喝了吐吐了喝,慢慢也就练出来了,严重的一次陪闻定去替他挡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 他一直都坚信这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只有不愿意去做的人。 以前他稍微有点不舒服,虞惜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她似乎真的完全已经不在意。 虞惜是个很心软的人,那会儿他就看透了,觉得自己很了解她。 五年后再见,他却觉得,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了解她。 挺合理的,毕竟被那么无情地舍弃过。 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有得才有失,这一切的剧本都是他自己定的,他完全按照自己当初制定的计划在走,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有点输不起了。 …… 虞惜当然不觉得江郁白喜欢她,不过,他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好胜心和占有欲。 江郁白这种人,打心底里不服任何人,沈述也一样。这次JSC和中恒的项目争夺就看出来了,他什么都敢做,敢做闻定都不敢做的事。 而且他吃定了,中恒和JSC还要继续合作,就算沈述不满也不会真的和他撕破脸。 这人心思深,谋算深,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每走一步棋心里都想的很清楚,他是一个极度理性甚至缺乏感**彩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转性喜欢她呢? 她以前当局者迷,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如今却发现自己看的很透彻。 沈述过来敲门时,她正坐床上发呆,连忙跑到门口开门。 沈述一眼看到她身上新换的衣服,和他走之前不一样:“出去过了?” 他将外套脱下走进房里,看似随意地问了句。 虞惜不擅长撒谎,何况心里也烦着,讷讷地点了点头。 “跟谁?”他走到茶几边随意扫了眼,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江郁白?” 虞惜没料到他一问就问到关键,一时没应。 沈述回头看她,似乎有点气恼:“你都不辩解一下?真不怕我生气啊?” 很好,他本来不生气,现在真的有点被她气到了。 虞惜回过神,忙道:“是因为工作。” 她小心看他的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跟他能有什么……” ——你对他没什么,不难保他对你没什么。 沈述心道。 不过他不打算点破这点,免得横生变故。 心里思绪飞转,他面上却风波不动,只是叹了口气,说:“我怕他对你不利。” 虞惜果然露出不解的神情:“我对他能有什么威胁?” 沈述煞有介事地说:“你也看到了,中恒现在和JSC的关系,好比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我怕他知道我有多在意你……” 他看向她,后面的话没说。 眸光很深,都是情谊,好似有什么戳中了她那颗不安的心。 让她一瞬间心绪平静下来。 她点点头:“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沈述:“那倒也不必,毕竟是一个公司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然显得我好像特别小气。” 虞惜:“你很大度吗?” 她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认真地打量着他,“不是说出去三个小时吗沈先生?结果两个半小时不到就赶回来了。怕你老婆红杏出墙啊?” 沈述幽幽地多看了她几眼:“是啊,怕你被你那个小白脸给唬住了,三言两语就心软,又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那小子也是一套一套的,套路深得很。 ” 还别说,江郁白面相很好,长得很有少年气,眉宇间更带一股英气。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这种长相很容易唬住人,更能激起女人的母性和保护欲。 虞惜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唇角忍不住上扬。 沈述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沉稳内敛的,鲜少有这么一面。 她主动拉拉他的衣袖:“不会真生气了吧?我道歉。” 沈述淡淡扫她:“道歉有什么用?” 虞惜一点也不害怕,望着他笑:“那我哄哄你?” “你?哄我?”他表情狐疑。 她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的,抿着唇,又有点倔强的样子:“我不能哄你吗?我也很会哄人的。” 沈述听着听着就笑了,敷衍地点点头:“嗯。” 虞惜:“……” 见他都转身去发消息了,她没多想,从后面抱住他,双手软软地搭在他腰间。 沈述身形一顿,有那么片刻的僵硬。 虞惜也有点紧张,她不是会主动的人。但其实,她很久以前就想要这样抱抱他。 沈述没有什么反应,她心里慢慢的就有些忐忑,想把手抽回来。 可还没动就被他单手摁住了。 她抽了两下,还真没抽动。虞惜涨红脸:“沈述——” “不用这么大声,你老公听得见。”他回身把她抱入怀里,声音低醇,温热的呼吸缓缓扑在她耳边。 贴得太近了,她的心跳又很不争气地快起来。 “你干嘛老是作弄我呀?抱抱你你也要作弄我一下。”她小声说。 沈述真觉得她可爱得不行,其实坏心思也不少,就是没有那个胆子。被戳穿了还死不承认,一副她就是乖宝宝的样子。 他就是想要逗逗她:“我怎么作弄你了?我这不是站在这里让你抱吗?你老半天不动我以为你手累呢,这不,好心帮你一把。” 虞惜:“……”谁能比他更能瞎掰吗? “好了好了,不闹了,这么晚了,快点去洗澡了。”沈述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惜也乖巧地点点头,刚要去拿睡衣,又疑惑地回头:“你不回去吗?” 沈述已经在沙发里坐了,叠着腿,漫不经心地回着消息:“陪你睡。” 虞惜眨了眨眼睛,脸还是发烫了。 沈述却平静地抬起头,对她笑:“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呢?” 过往的经验告诉虞惜,不能和他比脸皮厚,她飞快拿了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沈述失笑,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又出了会儿神。 其实他这趟过来很忙,一开始也没打算和她住一个房间,甚至把房间安排在顶楼。两人之间,起码隔了好几层的距离。 可当他回到酒店房间,坐在办公桌前翻开资料时,看一会儿就不得不停下来,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后来,他决定屈从于本心,过来找她。 此刻耳边明明听着哗哗的水声,却比方才他一个人待在总统套房里心静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打开了笔记本处理工作。 什么时候,他成了自己最不耻的那种人? 可偏偏没有办法抵挡,而且,他也不打算抵挡这种美妙的感觉。 虞惜洗澡很慢,洗了有半个小时才从里面出来。 她围着浴袍,头发也包裹在浴帽里,白皙的小脸看上去莹润透红,楚楚动人,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水珠。 沈述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解了浴巾,慢慢地帮她擦拭起来。 虞惜闭上眼睛:“沈述,你擦头发真舒服。” 手里有力道,力道又刚刚好,摩挲头皮时还能微微止痒。 当然了,虞惜觉得更多的是她打心底里喜欢被他这样服务着。 她闭起眼睛享受的样子让沈述失笑,他拍拍她:“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干嘛?”虽这么问,她还是挪动步子被他推着到了洗手间。 虞惜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细胳膊细腿的,用一条浴巾裹着,双手还搭在浴巾边上,欲盖弥彰似的遮着胸脯。 底下鼓鼓的。 沈述就站在她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形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温柔细心地替她擦拭着,目光落在镜子里的她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虞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遮着的地方,下意识又收紧了几分浴巾。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小声问:“是不是有点小?” “什么?”沈述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光又落到她胸口。 她忙又遮严实了。 沈述笑:“你不让我看,我怎么判断大还是小啊?” 他的语气真是一本正经,正经到虞惜觉得好像是自己不对似的。 “把手拿开,我帮你看看。” 她真的听话地把手拿开了,他伸手就握了上去。 虞惜惊呼一声,去拉他的手。可他手里的力道根本不能撼动,以至于反倒有种她引导他握上去的感觉。 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你怎么这样啊?”她干巴巴地开口。 “怎么了?”他掂了掂,“不是你让我替你看的吗?” 他不觉伏低了,修长的手越过她,虚虚撑在盥洗台上。很自然的,把她禁锢在他和这尺寸的地方。 虞惜感觉自己已经被牢牢圈在了他怀里,声音也低了些:“我才没有。” “不小。”他握了会儿得出了结论,表情思索,似乎是在回忆,“不过你可以戴点有海绵的啊,这么一块布包着,肯定看着没有人家大啊。” “才不要,穿那种不是更大了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也对,本来就长得这么清纯,胸那么大不是毁人设吗?回头率肯定一百二。” 虞惜回头拍他。不让他说了。 沈述笑着,一边躲一边往后退,步伐却很是从容。她追了会儿就反被他捞到坏里了,他急切地吻着她,动作又狠又乱,可以说是毫无章法。 很快浴袍就被他扯落,她的头发还有些湿,贴着他的手指略略冰凉。 他撑在床上面望着她,眼睛里好似燃着一簇火苗。 虞惜被他看得受不了,咬着唇把脑袋别到一边。可过了会儿,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微微仰起,去贴他,去靠他。 沈述笑得不行,好整以暇:“怎么跟软体动物似的?就这么挂我身上?不能独立行走了是不?” 她哼哼:“就挂你!”目光却循着他清冷的下颌往上走,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鼻梁。 他的下颌线是真的好看,线条流畅地勾勒出骨骼的形状,有棱有角,清贵大方。 沈述是那种皮相精致但又雄性特征很足的长相。比如立体而深邃的五官、略方的下颌角。 她摸了会儿就被他捉了手,狠狠压在身下。他俯身去吻她,扣住她因发痒而想要逃避的脸,他捕捉到她的唇,舌尖很快挑开了她的齿缝。 她吻得她脸颊通红,不住升温。分明这个夜晚不算很燥热,此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在往上涌。 甚至比平时还要有感觉。 她差点意乱情迷,趁着他换气的空当连忙推开他,扯着被单盖住自己,就露出个小脑袋:“你忘了?” “嗯?”他的发丝有些凌乱,是刚刚被她抓的。 她看得脸颊更红,强调:“今天我生理期。” 沈述终于想起来,也停顿下来。 两个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像是兜头被人泼了盆凉水。 沈述这辈子就没这么懊恼尴尬过,起身就要离开。 谁知她扯住他的袖子。 他低头,和她通红的脸颊对上,他没明白,解释:“我去冲个澡。” 真需要冷静一下。 “不是。”她嗫嚅着,抬头看天花板,不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不卫生。”他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猴急。 “不是。”虞惜还是没敢看他,眼神躲闪,可过了会儿见他没明白的意思,又悄悄移回目光看他,眼睛亮亮的,“我帮你也行啊。” 她眼睛里是带着一点你懂我也懂的笑的,但眼睛又是转来转去的。 转了会儿发现他没回应,还以为他没听懂呢,又偷偷看向他。 到底是不好意思的,主动提这事儿。 结果发现他也看着她,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她莫名就觉得羞耻了,恼羞成怒:“……不要算了!” “……不是。”他伸手将她捞入怀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这种事情。 而且他也没打算让她做这样的事儿,所以压根没往那地方想。 这就挺尴尬的。 “你肚子不痛了?”他转移话题,从后面吻了吻她的耳垂,安抚似的。 她微微缩了一下:“痒。” 又摇摇头,说,“不疼了,我生理期留就第一天疼。” “还是要多注意。我听说你们女孩子这个是因为宫寒,你有去看过医生吗?改天我陪你去看看?” “哪有人为了这种事情去看医生的?”她小声抗议,真觉得他小题大做。 沈述捉了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摊开,摩挲着她细软的手指:“身体的事情,怎么能叫小事?很多隐患往往是从不经意的小病开始的。” “你真跟我爸一样!” “嫌我啰嗦?”他眼神危险。 她忙仰起脖子去啄他的嘴巴,又抓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蹭了蹭,亲昵劲儿十足。 沈述笑:“美人计很老套,但很好用,我决定暂且放过你。”说罢曲指弹一下她的鼻尖。 她伸手捂住,抗议:“沈述——” 42 晋·江 人家会以为我们在搞什么颜色游…… 第042章走出 本来准备睡觉了, 虞惜却接到了江初意的电话,她抓了手机跑到窗边接听。 “明天一块儿去聚餐?一个人过周末好无聊啊——”她嚷嚷。 “恐怕不行。”虞惜叹气,“社畜打工人在出差。” “那你比我还惨。”她瞬间活跃起来, 觉得在她身上找补到了一些满足感,扯着她聊了一些琐事。 她是个话唠,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虞惜说着说着回头去看沈述, 却发现沈述也在看她。 “……”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江初意在那头嚷嚷。 沈述走过来, 从她手里抽过手机:“不好意思,江小姐, 借你朋友一会儿。” 江初意愣住,显然, 听出了沈述的声音:“……没,没事儿的,你们玩吧, 我先挂了,不打扰你们了。” 虞惜遮住脸。 玩?玩什么?这个损友! 沈述把挂断的电话递还给她。 虞惜默默接过,趴回了床上:“你这样会让人家误会的。” “误会什么?” “人家会以为我们在搞什么颜色游戏。”她双脚翘起, 趴在那边晃了晃,洁白的脚丫在空中交错, 挺惬意的。 但似乎又有那么几分无奈,一种对于自己晚节不保的无奈和认命。 他顺了顺她柔软蓬松的发丝, 忽然凑近了,宽阔的胸膛抵着她说:“颜色游戏?哪种颜色游戏?你跟我详细说说。” 她脸红了,双手被他握在手里,人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只能仰着脖子侧过头望他。 沈述的眼睛里都是笑意,揶揄她的那种笑意。 她甩了甩脑袋,努力挣开他的禁锢。 奈何手里的力道实在和他不成正比。她挣扎了会儿就放弃了:“沈述,你混蛋!” 他非常绅士地问她:“想要我放开你?” 她瞪着他。 他好整以暇的:“那你求我。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求我我肯定放开你。” “求你。”她嗫嚅着,声音清甜,眼眸明亮而清澈,让人一颗心都忍不住要软下去。 他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再来一声。” “求你。” “求谁?” 她红着脸:“老公。” 他这大发慈悲放开了她。同一时间,她滚到了角落里,把自己裹在被单里。 沈述戴上眼镜,拿过床头柜上的文件看起来。 虞惜蹲在床尾看了他会儿,发现他真是很认真在看文件,没有打算搭理她的意思了,她又有些微妙的失落,爬过去推推他。 “干嘛?”他瞟她一眼,“找不自在啊?” “你来我这儿看文件的?”看文件来她这儿干嘛?装模作样的男人! “你不是不想跟我玩吗?”他微抬眉梢,把个意味不明、暧昧不清玩到了极点。 虞惜莫名被他看得脸烧:“那你也可以陪陪我嘛。” 他又笑了。 “笑什么?”她质问。 她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不笑不笑。”沈述好脾气地收起了文件,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她这才挪了过去。 刚一靠近就被他锁在了怀里,他掰正她的脸颊:“想跟我玩就直说,不用不好意思。” “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杵在旁边我睡不好。” “还怪我?”他语气稀奇。 “不跟你闹了,我要睡觉了。”她作势翻转过去。 很难得的,沈述没有闹她。 她一个人侧着在那边躺了会儿,他也没有过来理她,她心里空落落的,又觉得挺不可思议,忍不住转回去。 谁知沈述就躺在她身后,看到她转回来就把灯给关了。 室内瞬间昏暗下来,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看清他黑暗里的模样。 两个人,都侧睡着望着对方,眼神在黑暗里交织。很难得的,没有什么情.欲纠葛,只有安宁的心境。 虞惜想了想问他:“沈述。” 他应一声:“嗯。” 她又喊:“沈述。” 他笑了:“有话就说,这是干嘛?” 虞惜:“就是想喊喊你。” 他笑了,拉过她的手,和她相扣着握在一起。 虞惜低头看一看,他们是紧密相连的,就像两把同心锁,彼此不分彼此。 往后余生,都要在一起。 她忽然就很有倾诉的**:“沈述,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呗。” 沈述:“好啊,你想听什么?” 他看上去没有一点的不乐意。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很坦荡的人,他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虞惜想了想问道:“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你家里的事情,你上学时候的事情。反正,你都跟我说说嘛。” 沈述:“我家里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爸爸和我妈妈感情挺好的,我爸那个人比较严肃古板,不过,我妈挺有情趣的,知道怎么样拿捏他。”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虞惜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哼了一声:“你这样拿捏我,是学的你妈妈吗?” 他淡淡地看她:“我不需要学谁,我无师自通。” 虞惜:“……” 沈述不开玩笑了,继续说:“我小时候朋友挺多的,经常一帮小子聚在一起玩。我那会儿喜欢去后海,我水性特别好,一个猛子扎下去浅的地方能到底。不过我妈觉得这太危险,老拿这事儿说教我,有一次玩得狠了,脚抽筋差点沉下去,她非要拿藤条抽我。” 虞惜咯咯笑个不停:“你也有被人说道的时候。” 沈述:“不然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虞惜仰头想了想,说:“大佬,很厉害很厉害那种人,只有你训别人你说道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他也有被人说的时候。 这让她觉得他又亲切了些。 沈述剜她一眼,轻飘飘说:“真这么牛逼还被你天天管着不能抽烟?” 她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沈述哂笑:“我真的谢谢你了。” 难得看他吃瘪,虞惜在黑暗里乐得不行。 “差不多可以了。”沈述语气危险,“老笑话我是个什么事儿?” “不笑不笑。” “那你嘴角还一个劲儿往上扬是几个意思?”他点点她唇角。 她忙收住,奈何演技不行,怎么收都收不住。 沈述:“行了,真够假的。” 她憋不住笑了出来。 沈述:“……” 虞惜:“这可是你让我笑的。” 沈述无话可说。 翌日,虞惜起早和柏雅一道去峰会。到的时候,会场已经挤满了人,她看到不少活跃在国际商界政坛的风云人物,演讲的更是某国总统,便知道这次论坛非同小可。 她坐在人群里,不觉有几分紧张。 等演讲的结束,她看到江郁白上台,忙跟过去在一旁坐了。 上去前很紧张,可真的上台后也就那样,他说一句,她翻译一句,后来越来越镇定越来越游刃有余。 离开时她接到沈述的短信:[宝贝真厉害。] 虞惜捏着手机看了会儿,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看得她心花怒放。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表情肯定很傻,想到还是在会场,忙收拢表情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到她,才敢放肆地又偷乐。 沈述和她的行程不同,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她就在会客区等他,不时看一下手机,数着时间。 江郁白就坐在她旁边,将她这一连串行为都收入眼底。 “虞惜。”他温声喊她。 虞惜回神,忙收起手机看过来。 “刚刚翻译得很好,只是,有些地方还是有点问题,我跟你说一下。”他对她招招手。 虞惜看了眼旁边的柏雅和其他职员,还是挪过去,在他旁边坐了。 在工作时候,他就是她的上司和领导,她理应听他的。 “finance在这里,你不应该直接这么翻译……这个得结合当时的语境,其实我着重想要提到的是……” 不过,江郁白这么多年没有碰翻译这一块,没想到说起专业的内容时还是这么精准,倒是让她刮目相看。而且,他点出的不是她具体的翻译内容有问题,而是她对于他说的话的理解问题。 这确实是她的短板,毕竟她以前不是做这个的。 她是个好学的人,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 沈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从窗外洒进,将两人依偎着的身影定格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挨得太近了,有种难言的亲密和和谐。 这让他想起过去两人相处的岁月,是不是也如此刻他看到的这样? 沈述一颗心往下坠,像是绑着沉重的石头,一直一直往下坠,沉甸甸的极为压抑。 不过,他没打断,出于礼貌还是站在门外静静等着,直到柏雅看到他站起来:“沈述?”她笑着过去,“沈先生的演讲结束了?瞧你一脸淡定,一点都不紧张?这次来的重要人物可不少。” 虞惜心里突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和江郁白保持距离。 沈述收起了纷乱的思绪,面色如常地和柏雅打了声招呼:“和往年一样,不过是吹嘘大会。有什么好紧张的?” 两人言笑晏晏,谈笑自若,说的内容大涉及专业,虞惜不大听得懂。 那一刻,好像有一条线,将她划分到了沈述的另一边。 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而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无法融入他工作中的局外人。 虞惜握紧了手里的笔,没再吭声。 她的反常举动全部落入江郁白眼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以前,她只会因为自己而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站起来,再没心情搞这些小动作,过去和沈述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柏雅也对他们点点头,离开了。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失魂落魄的脸上,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 “你不会生气了吧?”他走过去俯下身,拉着她的手。 虞惜摇摇头,垂着眼说:“只是觉得,你和柏总才是一路人,我真的太渺小了。” 沈述:“怎么会呢?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你有这种感觉,我……” 他实在看不得她这副失落的样子,情急下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我只是看到你和江郁白在一起,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走神了。你知道的,我跟柏雅是同学,认识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虞惜抬起头望向他,摇摇头:“我当然知道你跟她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真的不够好。” 沈述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握着她的手,眉眼柔和,盯着她失落懊丧的脸,心里的懊丧只比她多一万倍:“你别这样,我宁愿你骂我。” 虞惜抿着唇,又摇了摇头,声音诺诺的:“我骂你干嘛?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述已经很努力地帮她走出来了,可她像是被关在罩子里的人,关得久了,久而久之也走不出罩子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长成了这样。 很难很难改变。 从来没这么自我厌弃过。 工作一般,性格平庸,出身更是一个污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 “我会辞职的。”她站起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介意江郁白,哪怕嘴里装大度,其实心里还是很介意,刚刚那一刻她就看出来了。 她也不想因着工作这一层原因而总是受制于人,跟江郁白还有什么牵扯。 说到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不太喜欢往回看。 虞惜回到北京就去江郁白的办公室递交了辞呈。 他彼时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只扫了一眼,都没有打开,只是将钢笔拧上笔盖,问她:“因为沈述?” 虞惜说:“因为工作规划。” 江郁白哂笑:“虞惜,你知不知道,你不太会说谎。” 虞惜默了会儿,说:“那就当是我的私人原因吧。” 江郁白失笑:“我不会批。” 虞惜:“难道你还能强留人吗?” 他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因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工作,值得吗?” 虞惜:“我觉得我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且,也不止是因为沈述。”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郁白唇边勾起一抹笑,似乎挺诧异的:“跟我也有关系?” 虞惜:“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接近我,别否认,我不是傻子——” 顿了顿她又继续,“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私人方面的牵扯,我很确定。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很不愉快的事情,我每次看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不忍地别过头,“都很痛苦。” 江郁白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极为凝滞,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江郁白想象过她大骂他痛斥他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跟他说,她看到他就会痛苦。 而她眼底的悲伤和无奈不是假装的。 这让他深切地明白,他曾经有多么过分地伤害过她。 哪怕他只是袖手旁观,一时意气下的决定。 他心里愧疚,所以此刻无法反驳,无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理直气壮地冷笑回怼回去。 明明她没有多么锋利以对地逼视他、质问他,只是用那双悲伤的眼睛望着他,他却觉得无法回答,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也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 但此刻,却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他做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我考虑一下。”江郁白待不下去了,站起来,“我想清楚会给你答复的。”和她擦肩而过,像是逃避似的。 之后几天,他明明不想去想这件事,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虞惜悲哀又痛楚的表情。 然后,她的脸孔和曾经学生时代明媚而羞涩的脸孔重合,又瞬间碎成片片碎片,在他面前狂乱地飞舞。 他想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江郁白有生之年,从未有如此的无力和愧疚。 不知为何,那个礼拜天他重回了A大,又遇到了以前虞惜的班导。她现在还是班导,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很别扭的,似乎是嫌恶,但又碍着面子没有说什么,表情一变再变。 江郁白主动上前,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刘老师,好久不见。” 他朝她递出手。 刘静犹豫会儿还是跟他握了一下。 但像是他手上有病菌似的,飞快抽了回来。 江郁白在心里苦笑,对她说:“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没有来得及回来看看,真是抱歉。” 刘静多少有点不阴不阳:“抱歉什么?你给学校捐了一座美术馆呢,财大气粗的,想必现在混得不错。” 江郁白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笑笑。 刘静多少还是忍不住:“你回来干什么?你在国外这些年发展的挺不错的吧。为什么要回来,让虞惜看到你?她的病好不容易才有点好转。” 江郁白没想到她会提到虞惜,顿时哑然。 提到谁他都可以泰然以对,唯独虞惜,她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永远都过不去的一道坎。 “我是对不起她。”江郁白点头。 刘静神色稍霁。 她和江郁白也在一个办公室待过,觉得他这人还是不错的,当年她也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他和虞惜也确实没有什么,他否认也在情理中。 他不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孩去担风险,让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 卑劣、自私,但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不该直接一走了之,让虞惜被人那样泼脏水。哪怕他说一句“她没有勾引我你”? “你确实对不起她。她对你多好?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应该这样践踏别人的真心。”刘静不知道要怎么说,眉头越皱越深,“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应什么,她把这份小心悄悄藏在心底,就怕给你带来什么负担,她看到你嘴角起了皮,就去买了薄荷茶,给所有老师都发一份。她看到你鞋子破了都舍不得换,就去给人家做义工,就为了那双赠品鞋……” 一桩桩一件件,很多他知道,也有很多他不知道。 江郁白听在耳中,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心里很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感,好像很多事情在这一刻豁然开朗。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回到北京,一开始他以为是为了报复,为了证明自己,后来发现这些做完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自己还想要做什么。 可偏偏又无比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已经打碎的玻璃瓶,你再努力地粘合回去,瓶子也无法回到当初没有裂痕的样子。 虞惜已经不会回头,甚至看到他都觉得难堪和难受。尤其是她望着他那种不愿回首的痛苦眼神,在他脑海里一一放映,像是针扎一样在他心头不断刺着。 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更加优秀的男人——沈述。他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不再有,因为她什么都不缺了。 耳边似乎有很多声音在回荡,吵得他脑壳疼。 心口那种沉闷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 那晚,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一整晚都没有睡。 翌日去公司,他盯着那份辞呈看了很久,最终抬起笔,批了。 他抬步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 长安街上车流如织,灯火辉煌。 这座城市的夜景一如既往的璀璨迷离。 他深吸一口气,给虞惜发了短信,很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这件事。 …… 虞惜接到江郁白回复自己的消息时,还楞了一下。 江郁白:[你想要去翻译公司还是单干?我认识很多这方面的人,可以介绍你去。我建议你一开始还是选择一家公司作为基点,等手里有了基础以后再想别的,这样稳一点。] 虞惜:[谢谢不用了。] 江郁白:[也对,你有沈述帮你,是我多此一举了,祝你前程似锦。] 他没有再回复了。 虞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提到沈述,她心里就有些闷。她真的不够好,性格闷又怯弱,稍微被激一下就龟缩到自己的龟壳里。 和她相处应该挺累的。 正思索着,沈述回来了,看到她就对她笑了笑,低头脱鞋:“办好离职手续了?” 她点头,抬手顺了下发丝。 “打算去哪儿?”他本来只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有些恹恹的。 他脸上的表情也落了,从未感觉到这样无力过。 重大项目失败、公司股价大跌时,他都没有这样过。 虞惜垂着头坐了会儿,抬眸望去,发现沈述走到了窗边,不知何时点了一根烟,沉默地抽着。他似乎瘦了,宽阔的肩膀也有些削薄。 烟雾中,他的表情有些疲惫和烦躁。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太好。 而这些,都是因为她。 “……沈述。”她轻轻唤他。 他微怔,本能地把烟掐了,走过来想去拍她的肩膀,手指甫一触及又缩了回来,又响起来她讨厌烟味了。 “……抱歉,我忘了你不能闻烟味了。” 她摇摇头,仰头望着他,过了会儿伸手试探性地去拉他。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心里软了,抬手将她拥入怀里。 他就是个王八蛋!千不该万不该,因为自己那点儿情绪将她重新推入低谷里。 明明菲利普斯叮嘱过她,要时刻关注她的精神状态,不然可能会复发,他以为她好了,这样得意忘形。 “我们有时间出去散散心好不好?我带你出去玩。”他笑着问她,“顺便帮你参谋一下新工作。” “嗯。”她点点头,很疲惫的样子。 沈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其实他私心里不希望虞惜留在JSC和江郁白朝夕相处,倒不是不相信她,江郁白是个老狐狸,只要他想,有的是办法接近虞惜。 但是,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她自己出去找工作。 “你好像不太乐意我辞职?”虞惜不解地抬起头。 沈述微怔,没想到她心思这么细腻。 他想了想,坦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她惊讶地望着他。她辞职,以后看不到江郁白了,他不该高兴吗? “虞惜。”他轻声唤她,仍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虔诚气质,姿态不能再低了,可他眼底是满满的关切,“你一毕业就在海瑞是吧?没有去别的工作做过?” 她点头。 沈述:“还是走后门进去的。” 她脸颊微红,声音变小:“你干嘛这样揭我的短?” 沈述失笑,握紧了她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经验太少了,基本没有很正式地混过职场。虽然你在JSC会碰到江郁白,但是,其实他……至少他现在不会害你,还会提携你照顾你。” 他真不愿意提出这点,但这是事实。 虞惜渐渐的,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得我做不好?”她声音低低的。 “我是怕你出去被人欺负。”沈述无奈地说,“不是信不过你的专业能力,而是为人处世、与人交往这些,你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对吗?” 虞惜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反正我不想呆在JSC了,而且,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沈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不是做翻译吗?” 她神秘地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还卖关子?你个死丫头!”沈述这会儿倒是真的好奇了。 虞惜后来还是说了实话:“想去康博。” “康博?” “嗯。”虞惜点头,“我跟负责人谈过了,他们是新公司,很缺人,就是一开始这半年要去香港那边任职。” 康博是新公司,但是背景雄厚,上升空间完全没有问题,她去的是外贸部门,担任审核方面的工作,既不会落下翻译,履历也会更好看,以后就算离职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虽然不算多么丰富,也让她明白了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工作,明白了以后要做什么,她确实应该好好地规划一下。 “也就是说,我有半年可能都看不到你?”沈述的表情有些微妙。 虞惜笑了,拉拉他:“你别这样。我礼拜六礼拜天会回来看你的,而且,也就半年啊。” 沈述露出思索的表情,后来还是同意了。 只是,他没跟她说,康博是中恒亚太恒泰资本旗下公司,就是那家中恒证券近日集资上市的生物科技公司。 …… 虞惜和康博那边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9月底去那边任职。 中间的两个月略作休整。 她原以为时间会过得很慢,结果一晃眼就到了秋叶泛黄的季节。秋日,也是丰收的季节,是个好兆头。 清晨,她趴在窗户上朝外面望去,灰秃秃的枝丫上零星挂着三两叶片,路缘石上却积了厚厚的一层。昨夜刮过一场大风,尽数落尽了,几个清洁工正拿着扫帚在路边清扫。 回到房间,被子乱糟糟地摊在床上,像一张被蹂.躏了无数次的面饼。 因为蒋康的决策失误,中恒之前失了先机,只在金禾占到不到40%的股份,与JSC平分秋色。沈述最近很忙,这两天经常出差。 她想他应该凌晨就走了,怕吵醒她才没有跟她说。 要是他在,被子就不至于这样了。 他习惯每天起早叠被子,不像她,像团面一样扔在床上。 她想了想也觉得这习惯不太好,走过去将被子费力地叠好,放在床上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忙碌的沈先生在五分钟后给她点了一个赞。 虞惜发消息打趣他:[沈老板不用开早会?有时间逛微信朋友圈?] 沈述:[身在曹营心在汉。身体在开会,心全在你这儿。] 呸! 虞惜笑得不行,发了个“呵呵”关掉了手机。 43 晋·江 沈述VS江郁白 第043章担忧 虞惜乘坐早上7点的飞机去了香港, 在飞机上还小憩了会儿。 抵达机场大厅,老远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在等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助理模样的男女生。 “我是董向卉, 我们在视频里见过的。”女人对她笑了笑,让一旁的助理替她提行李,先跟她聊了一些工作方面的内容,然后送她去了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和公司合作的酒店套房。 虞惜到了地方还怔了一下:“这是中恒旗下的酒店?” “是啊。”董向卉对她笑了笑,“我一会儿给你一些卡,凡是中恒旗下的公司, 都可以打折消费。” 她又跟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虞惜猜知道,康博背后的那棵大树就是中恒。 只是, 康博是中恒亚太恒泰资本旗下公司, 而中恒亚太恒泰资本是中恒证券旗下的全资附属机构, 从事直接的投资管理工作,与中恒集团没有直接的管理关系。 虞惜想起那一晚她提到要去康博时, 沈述微妙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果然,他还是不放心她到完全陌生的公司去工作。 没准,董向卉也是他让人安排照应她的, 不然她一个市场部经理不会亲自来接她,还和她介绍那么多具体的工作内容。 虞惜也知道人脉关系的重要, 稍微一想也释然了,只是难为他要操心她这种小事。 虞惜进的是外贸部,主要工作就是审核把关。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她负责的主要是港口进出口这一块的提单审核,出了事情是要担责任的。 这一块工作很繁重,虽然康博背靠中恒资金雄厚,到底是新成立的公司,且不知道后续发展如何,所以来的人不多,整个部门就她和另外两个小职员。加上工作任务重,有时候要加班到很晚,基本没什么新人愿意来。 不过,工资还可以。 虞惜干了几天,渐渐适应了新岗位。 这日她工作到很晚,结束后才发现肚子有点饿,忍不住给沈述发了条消息:[工作到现在,还没吃饭饭。快饿死了,sad.] 沈述没有回复她,她料想他在忙,搁了手机没再看了。 和同事道了别,她在路上买了个海苔饭团,打算回到房间再吃。 住的地方距离公司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但这段路黑漆漆的,晚上路灯都没有几盏,她走的时候时不时往后看,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一路紧赶慢赶跑了回去。 终于抵达住处,她松了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揽住她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入室内。 与此同时,门关上了。 扑面而来炙热的气息,她大骇,惊呼声还没开口,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虞惜怦怦乱跳的心这才慢慢平稳下来,抬头,惊魂未定地望着他。 沈述含笑地望着她,神情温柔,眼神中更有压抑着的思念。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虞惜却别过头,咬了下唇:“沈述你好凶哦。” 他微怔,歉意道:“吓到你了?” 虞惜:“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沈述说:“那你还敢不敢这么晚一个人回家?”他轻轻点一下她的鼻尖,“这次算给你一个教训了。” 虞惜细想一下他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乖巧点头:“再不敢了。”但是也不忘给自己辩解一下,“工作,没有办法。” “你可以和同事一起走啊。” “我们部门就三个人,她们不住这边。” 沈述皱眉:“其他部门呢?” 虞惜小小声:“还没混熟。” 沈述笑:“那下次带点礼物去,跟她们搞好关系吧。记住,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了,出了事怎么办?” 这次她没有反驳,知道他是关心她:“好的。” 她微微垂着脑袋的样子格外乖巧,沈述静静望着她,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感觉到他一直在望着她,也不说话,虞惜不解地看向他。 几乎是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猛地压下来,忽然又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太凶猛了,她承受不住,下意识往后倒退,他一双手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后背。 ——在她的背脊撞上墙壁之前。 虞惜心里震荡,想问问他手疼不疼。 可他手里的力道一点也不放松,唇上的力道也像是要碾碎她,带着深切的难以抑制的思念。 说起来,他们有一个礼拜没见了。 他单手抱着她,她身体轻软,被腾空托起,只能攀住他的肩膀,感觉呼吸越来越快,胸腔里都是他的气息。 他的力道太大,她实在难以承受,嘤咛着,把头别开,可没逃开又被他轻易捉回来。 他捏着她的唇,又吻她的唇角,拨弄她的吊带。她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不愿意看他。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刺激,她紧张地不行。 心里想的是这房间的隔音怎么样,隔壁住着的同事会不会听到……哦,酒店套房的隔音向来是不怎么样的,哪怕是高档酒店。 耳边听得“撕拉”一声,她顿了下,看向他。 沈述尴尬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手重了些。不过,你今天穿的这也太轻薄了吧?” 虞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摸到裙摆下摆的开叉处。 她欲哭无泪:“这可是桑蚕丝,七千多呢。你赔我!” “赔赔赔,我赔你一件新的,明天就带你去买好不好?” “明天我要上班!”她没好气。 “那就礼拜天陪你去。”他好脾气地说。 虞惜倒是有点纳罕了:“你不用工作吗?”他来这儿找她她就够惊讶的了。 “来这边出差,会待一个礼拜。” 简单聊了会儿,虞惜才觉得有点饿了,肚子“咕咕咕”地响起来。 “还没吃饭?”他的目光有些严厉了。 虞惜有点心虚,嘴里却说:“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过来找我,突然又撕了我衣服……”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沈述的表情缓和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见她从包里取出一个饭团,他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了:“你就吃这个?” 她这段时间工作很忙,有时候经常加班,为了贪图方便就会买个饭团填饱肚子。 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和沈述说,他会生气的,肯定又要担心她。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让他同意她来这边工作。 “就今天这一次,加班加得晚了,平时我都有好好吃饭。”她信誓旦旦地说。 沈述看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她在说谎,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只会让她窘迫而已。 他走了,她不还是当耳边风? “以后每天三餐吃饭拍照发给我。”他轻飘飘说。 虞惜都震惊了:“我不是三岁半了好不好?!” 沈述:“那你每天拍了发到朋友圈也行,反正,你得让我看到你是有认真在吃饭的。” 虞惜:“你怎么这样?” 他不逗她了:“开玩笑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好好吃饭。” 这次她不反驳了,乖乖点头。 虞惜去洗澡的时候,沈述在屋子里转了转。酒店套房,很干净,窗帘是米色和浅蓝格子相间的,温馨而雅致。 床很大,被单柔软而洁净,泛着浆洗后的洁白。 他看了会儿,在床单上坐下。 其实这趟来香港是有要紧事,最近事业上也有很多的变故,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她就这点胆子这点心机,告诉她也只是徒增她的困扰。 沈述在心底微叹,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虞惜洗完头发出来,由着沈述替她将头发慢慢吹干,自己坐在沙发里刷手机,偶尔享受地眯起眼睛。 “头皮也帮我按摩一下,麻烦你了,沈先生。”她声音软软地说。 “你现在使唤起我来毫无心理负担了。”沈述道。 虞惜笑得狡黠,悄悄抬头看他。 不料被他捕捉到,她忙收回目光,乖乖坐好。 又聊了些琐事,她有些无聊了,继续低头刷手机。刷着刷着目光就被一则新闻吸引了,她手指往下滑。 新闻言简意赅,讲述了北京JSC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和业内某大牛联手、脱离母公司改名华科的事儿,且就在昨日,华科和前母公司JSC已经就股份转让、债权债务等问题达成了协议。 越往下刷她一颗心越往下沉。 江郁白这次的动作有点大,不但摆了闻定一道,还摆了沈述一道。 金禾虽然经营不佳,旗下却拥有的一大批专利、有非常强大的核心竞争力,之前惹得中恒、JSC等众多巨头你争我夺,后来江郁白使了点手段,比中恒多占了6%的股份。之前虞惜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拼,原来是早有预谋。 目前,华科拥有金禾的绝对控股权,康博如果想要成功上市,必须要金禾的那几项科技成果才能投入生产,就只能选择和华科合作。 沈述很少这么受制于人。 虞惜想问他这方面的事情,但料想以他的骄傲,她问了他反而不好回答,索性不问了。 翌日有会议,她一早就接到了董向慧的电话,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公司。 来之前她早就有预料,可一眼看到人群里衣冠楚楚、谈笑自若的江郁白,心脏还是狠狠震动了一下。 好像去哪儿都摆脱不了这个人。 “他之前是JSC的高层吧,这么快就和嵇总合作摆脱了母公司,真有手段啊。”会议结束时,同事小夏跟她们说。 “可我听说闻总对他有恩啊,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走了?还带走了JSC不少骨干,未免太无情了些。” “恩情?那值几毛钱?再说了,职场和商场哪有什么恩情?互相利用罢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这种人,天生就不甘于屈居人下吧。” 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虞惜在心里冷冷道。 “不过他长得是真的好看啊,笑起来迷死我了。” “算了吧,他看着笑眯眯的可不好惹……”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几位小姐,背后说人,可不是君子行为。” 几人一震,吓得赶紧回头,看到江郁白就站在会议厅门口,身边还站着脸色铁青的董向慧。 “你们是闲着没事儿干嘛?”董向慧眼睛跟刀子似的扫过去,几人吓得作鸟兽状。 虞惜本想混在她们中间走开,就听得江郁白在背后叫住她:“虞惜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 公司后面的绿化很好,以前是一座产业园,后来废弃了,充作了生产线的厂房,园区不大,网吧、餐厅、KTV一应俱全。 林荫密布间,抬头可见蔚蓝的天空,像水洗过似的洁净。 江郁白仰头,闭眼感受了一下午后灿烂的阳光,心情舒畅:“真巧,又见面了。” “董向慧是你安排的人。”虞惜的话是肯定句,“你批了我的辞呈不过是个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皱眉看向他。 “让你见证一下我的成功啊。”他侧头对她笑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公很厉害,觉得他总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你这样有意思?” “很有意思,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走。” 虞惜默了会儿,看向他:“也许你经历太多,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但是,有些事儿对你来说是极大的成功,可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她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批了她的辞呈了,这人就喜欢玩弄人心,看到别人惊讶的表情,可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江郁白看向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虞惜:“如果你希望我求你高抬贵手的话,我想你想多了,我并不认为他会被你这种小伎俩绊倒。” 她转身就走,没多看他一眼。 江郁白心情郁结,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她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外表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内心却变得强大了不少。 是谁让她改变的?沈述吗? 他在心底冷笑。 “碰钉子了?”孙颖夕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拍一下他肩膀。 江郁白收起了难看的脸色,皱眉回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不是我帮你拉拢稽宏,你能从JSC脱离?”她递给他一个信封,“你要的东西,别忘了回头把钱打给我。” “这种事情,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就行了,以后别来找我。”他真觉得有点恶心。 孙颖夕见证过他最失败、最卑躬屈膝的样子,还知道他大把的秘密,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如鲠在喉。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偏偏两人还有共同的公司和资产。 这叫什么?明知道是shi也要笑着咽下去,啧。 …… 虞惜离开后心情就往下沉了,回到住处,她抱着膝盖在沙发里坐了很久。 过了半个小时,她又站起来,去帝豪酒店找沈述。 她在楼梯口遇到的魏凌,忙对他笑了下:“沈述在吗?” 魏凌也对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只是,表情似乎不太乐观,叹了口气说:“金禾被华科控制,中恒话语权有限,直接影响康博的上市,沈先生最近可是焦头烂额。” 虞惜一颗心瞬间收紧,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是真的吗?中恒真的失去了对金禾的控股权?” 见她这样担忧,魏凌忽然觉得自己过分了。 沈述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早有后招,他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姑娘还当了真。 不过,他面上表情如常,说:“是啊,吃也吃不好,又怕你担心不敢跟你说,你去看看他吧。” “他在顶楼?” “对,7704,这是房卡。”魏凌笑着将房卡递给她。 虞惜没多想,心里乱的很,接过就进了电梯。 谢浦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 “干嘛这么看着我?”魏凌瞥他。 “没什么。”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属,戏可真多。 …… 虞惜用房卡刷开总统套房的门时,沈述坐在办公桌后处理事务,桌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 他只穿着衬衣,西装搭在肩上,领带随意地扔在一边,眉眼间有很明显的疲惫。 魏凌说过的话顿时在她心底证实了。 她原本还不信,像沈述这样能力强大、无坚不摧的人怎么会阴沟里翻船呢?但江郁白也不是泛泛之辈,而且损招多,沈述不慎还真有可能中招。 她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纠结,偏偏还不能表露在脸上,怕刺到他。 这样想,她在门口站了很久。 沈述抬头看向她:“怎么了?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虞惜抿了抿唇,这才关上门走过去:“……你没事儿吧?我……我听魏凌说,公司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事情。” 沈述微怔,一开始还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心里微动,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也不是有心瞒她,不过,公司的事情涉及很多商业机密,且也没有什么定论,他只能沉吟着说:“别多想,没什么的。” 他这样的态度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虞惜心里好似扭成了一团麻花,烦躁不堪,可偏偏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 沈述这样强大的人,肯定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她看到。 她思来想去,还是柔柔地说:“我明后天休息,我在这边陪陪你吧?” “好啊。”沈述笑了。 之后两天,虞惜都陪着沈述,给他端茶递水闲来无事就陪他说话。虽然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她还是担忧得不行。 见他情绪稳定,她礼拜一才回去上班。 只是,她例假来了,这两天又因为沈述的事情提心吊胆,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你是不是病了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同事小夏担忧地问她。 虞惜宽慰地对她笑笑,摇摇头。 她拿了一份文件去给董向慧签字,刚到走廊拐角处就生生刹住了步子,脸色苍白地望着面前的人。 “虞惜,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孙颖夕笑着跟她挥手,态度亲切热络,好像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 虞惜下意识倒退了一步,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仿佛寒冬腊月,忽然被塞进了冰箱里。 孙颖夕的笑容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她却觉得浑身冰冷,渐渐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同事在喊:“虞惜虞惜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快打120……江总,虞惜好像不舒服……” 虞惜再次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 四周都是消毒水味。 她辨认了会儿才认出来,这是医院的病床,单人的。 她皱了下眉,回忆了一下脑子才稍微清醒些,便挣扎着要下地。 “你身体还没好。”侧边有人扶了她一下。 虞惜触电似的缩回了手,惊恐地看向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 江郁白递出的手停在半空,错愕地看着她。 “……虞惜,你没事吧?” 虞惜呆愣地坐在那边,也不说话,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脸色苍白,瞳孔收缩,那种像见了鬼一样的情绪,深深地刺痛了江郁白的眼睛。 想到她是因为看到孙颖夕才变成这样,江郁白的心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是出国后才知道她后来不能说话了的,也知道她是因为他和孙颖夕受了刺激。但是,这些都是从别人嘴里得到的信息,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她发病时的样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那么清晰地看到她究竟痛苦到何种地步。 江郁白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江郁白和进门的护士温声说:“麻烦照顾她一下,谢谢。” 小护士笑着点头,目光在他英俊的面孔上流连了会儿,问:“是你女朋友吗?可真漂亮。” 江郁白一顿,下意识收紧了手心。 像是被太过锋利的刀子割过手腕,一开始并不觉得多痛,现在却有迟来的、持续不断的钝痛袭来。 女朋友?再也不可能了。 他伸手去摸烟,手抖了两下,没点着。 他漠然地将手抬起来,定定盯着。 这只手以前没有这毛病,他爸刚过世的时候,他家里的房子被人收走,他气不过,跟那帮人打了一架,结果就是被人用石头砸碎骨头,小拇指和无名指粉碎性骨折,到现在,每逢阴雨天还会疼,牵连神经那种刺痛。 但他最痛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且并不认为那是一种痛苦,那只会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过去在国外那段时间,他其实并不觉得虞惜真的会怎么样。 没有亲眼见过,就更加无法感同身受了。 目光不经意扫到白色的瓷砖墙壁,上面倒映着的男人也在看着他。面色憔悴,眼睛里有血丝。 他沉默又诧异地盯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忽然很轻很轻地笑起来。 笑得眼角都有了眼泪。 江郁白默默靠着墙壁把这根烟抽完,神色漠然地盯着天花板。 直到安静的走廊里传来皮鞋碾过地面的声音。 他抬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尽头的沈述。 44 晋·江 沈述VS江郁白修罗场…… 第044章抉择 江郁白下意识站正了, 皱着眉将烟掐了。 他和沈述也算见过很多次了, 但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样,让他倍感局促和心虚气短。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主动开口:“虞惜身体不舒服, 我送她来医院看看。” 沈述没有回答, 冷锐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径直摄在他身上,一瞬不瞬, 惊心动魄。 江郁白莫名觉得心头发寒,条件反射的, 他冷冷道:“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不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说完心里又狠狠震荡了一下,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不”。 江郁白天不怕地不怕, 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受制于人过。 “你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沈述抄着手, 隔着一条过道静静望着他。 “不然呢?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江郁白冷笑, “倒是你, 沈先生,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大名鼎鼎的沈公子, 也会有走眼的时候?” 他说的是金禾的事情。 沈述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厉害?” 江郁白乍见他的笑容,微怔, 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更有一种, 对方毫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就在这里等着他的意思。 沈述笑过后就收起了笑容:“你和稽宏才认识几天, 就这么肯定他会帮你?你许的好处足够他费这么大劲来跟我作对?” 江郁白心头巨震,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不可能,你跟他是竞争对手……” 沈述:“商场如战场, 金融行业更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郁白哑然。 尽管此刻心里一头雾水,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渐渐袭上心头,烧得他心里发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述这种男人不会无的放矢,他敢这么说,必然有这么说的把握。 明明他已经如此小心,且稽宏和中恒的争斗也是业内人所共知的常识。稽宏怎么可能倒戈倒向沈述呢? 沈述是在诈他?可似乎又没有必要。 沈述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对他微微一笑:“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我也没打算要对你做什么。是你,一直没事找事。” 江郁白:“……” 沈述:“越是缺什么就越要证明什么。江总,输了就是输了,别这么玩不起,虞惜现在是我老婆。” 擦肩而过,沈述都要走进房门了,一直沉默的江郁白却忽然笑着开口:“是吗?‘越是缺什么就越要证明什么?’那么你呢,不把我看在眼里的沈先生,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给我挖坑,处处针对于我?” 沈述搁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面色沉静,只是心里波涛起伏,半晌才回头看向对面人。 相对于他的神色冷漠,江郁白的神色更冷,像是褪去了一贯的伪装,挑起一边眉毛冷笑:“沈述,你也不过是比我幸运些,有家族帮衬罢了。论能力,你又比我高到哪儿去?少她妈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我是真的能力强过你,还是只是‘有人帮衬’。”沈述懒得再看他,拧开门走进去。 江郁白亦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 沈述推开病房的门时,动作刻意放得很轻。 他一眼就看到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发呆的虞惜,她眉眼低垂着,眼神放空,有些懵懂怔松的样子,像个玩具被人抢走的孩子。 沈述心头莫名地抽了一下,想杀了江郁白的心都有了。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轻唤她:“虞惜。” 唤了她两声,她才从神游中回神,目光和他对视了片刻,渐渐找回了焦距。 “沈述——”一声带着哭腔的颤音响起,她扑入了他的怀里。 “好孩子。”沈述压着心头的愤怒,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抚她,只字不提江郁白和孙颖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不要,我要回家。”她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他心里无奈,一颗心又软化下来,脱下自己的西装裹了她就打横抱着往外面走去。 沈述走路脚底带风,魏凌亦步亦趋,问他晚上的行程。 “都推了吧。” “都……推了?”魏凌怔了下,提醒他,“和R公司那边有个很重要的会谈,是关乎碳芯能源开发问题的。” 沈述想起来,犹豫会儿,改口:“除了这个,能推的都推了,你替我重新安排一下行程。” “好。” 沈述没把虞惜送回住处,而是去了他在铜锣湾那边的一处海湾别墅。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房价堪比金价,虞惜看到这栋三层带花园的别墅时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身体好些了?”沈述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终于有了别样的反应,心里松了口气。 虞惜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愿意讲话。 沈述下去,绕到一侧打开车门。 虞惜还是坐在车后座上,抱着膝盖望着他,跟他大眼瞪小眼。 沈述怔了下,失笑,微微俯身撑在她身侧:“要我抱?” 虞惜从懵懂中回神,脸颊悄悄绯红。 此情此景,显得她好像故意在撒娇似的。 不过,她确实手脚无力,也不太想动,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挣扎了,目光柔顺地望着他。 太娇了,眼神柔得仿佛能沁出水。沈述受不了她这样看着他,大手一揽就将她抱了下来。 她是真的轻,分明看着细胳膊长腿的,抱在他怀里简直轻若无物。 沈述一向讨厌婆婆妈妈的人,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别说抱着她走路了,就是这样抱着都得担心是不是弄疼了她。 这个窝囊劲儿,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一路抱着她进了屋子,他将她搁在沙发上。 她抬头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样在她面前站着。 沈述有些讪,声音还是透着点儿难言的小心:“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虞惜摇摇头,然后又说:“我有点饿。” “我给你做意面?” “嗯。”她点点头。 沈述迈步去了厨房,背对着她穿上了围裙。 虞惜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地忙碌,目光也跟着转来转去,像是有胶水给她黏着,让她离不开他。 她懊恼地想,可能是今天格外脆弱的原因。 其实虞惜不想这样的,她觉得自己这样特别窝囊,但看到孙颖夕的那一刻,大脑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敲了一下,继而呈现漫长的空白。 加上身体不舒服,一种恶心感袭上心头,她就这么直挺挺进了医院。 想起沈述这会儿应该还在为金禾的项目焦头烂额,她就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心里那种内疚感就控制不住地往上冒。 但她心里更清楚,沈述这样骄傲的人,容不得自己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她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心里乱糟糟的,另一边,沈述已经替她做好了吃的。 “吃饭了。”他走过来将她抱起来,搁到座椅里。 虞惜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沈述失笑,将抽出的筷子递到她面前。 虞惜接过,慢慢吃起来。可她吃了会儿发现他一直拄着头在对面望着她,并不动筷:“……你不吃吗?” “我一会儿还有饭局,得出去吃。”他笑着说。 “……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低头默默吃起来。 沈述好笑道:“是一个很重要的饭局,我办完事情就回来陪你。” “你去吧。”她言不由衷地说,“工作比较重要。” 她如今算是明白,什么叫“人在脆弱时总是特别矫情了”。 她今天就是,真的特别特别矫情,矫情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那种地步。 可莫名的就是不想改,想放纵自己一下。 就是心里有点忐忑。 “……沈述。” “嗯?我在,你说。”他温和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这种耐心是她过往在旁人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虞惜跳动的心奇异地又平稳下来,半晌,见沈述仍含笑望着她,目光里满满的宠溺,这让她感觉自己又当了一把小孩子,脸颊不受控制微微泛红。 他不催促,她也不好意思再这样了,开口说:“我最近是不是特别娇气?” 他低头支了一下下颌,不置可否。 虞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眼底约莫是含笑的,但表情却很是高深莫测,高深到她完全看不清楚。 也对,要是她真的能看懂,也不该她还是一个小职员他已经是那样的大人物了。 “沈述!”她不满地开口,觉得他不该这种时候还这样瞅着她。 他终于哼出一声浅浅的笑意,像低音炮,鼻音很重,说不出的沙哑性感。 他走过来,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左手撑在她的身侧,右手按着她身后的椅背。 她根本就没有地方躲了,只能不动,抬头又看他。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好整以暇:“娇气一点不好吗?”他捏她的耳垂,轻易就带起她的战栗。 她听到他低低地笑:“我就喜欢娇气的。” 然后又抱着她,将她半抱着抱到沙发里,“让我看看,你又多娇气。” 他嘴里这样说着,手里慢条斯理去帮她脱袜子,然后是裤袜、裙子……很快她就被脱得只剩一条内衬吊带。 虞惜从愣怔中回神,紧紧地抱着自己,护着胸口。 她这样迟钝的模样特别可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被猎人盯住又无路可逃的小鹿。 空气里太安静了,安静地仿佛彼此的呼吸都焦灼住了。 虞惜想要大口呼吸,结果根本无法喘息,甚至连脖子都不能动弹一下,好像有人点了她的穴道。 她只能徒劳地仰着头望着他,微微往后缩了一下。 他轻易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脚,又捏住她的下巴:“躲我干嘛?” 夏天昼短夜长,这会儿天还大亮着,虞惜觉得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太阳底下有点羞耻,别开了目光。 说起来,他们也就那次是在白天做的,其余时间还是以晚上居多。 不过,沈述好像很喜欢大白天,事后还问她体验怎么样。 虞惜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都短路了,这会儿所有的思绪都很乱。 怎么就又变成这样了? 她现在怀疑自己是真的被孙颖夕刺激到了,不然不会这样,脑子只记得几分钟前的事情,其他的就是一片模糊的状态。 只觉得身体升温,在不断发热,他目光落在她皮肤上时,好像滚起一簇火。 她受不了了,忽然灵机一动:“我还没刷牙——”撇下他一溜烟跑去了洗手间。 她对着镜子刷牙时,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刚刚希望他不要走,现在又希望他还是走吧。 大病初愈的人,受不住这种刺激啊。 尤其是在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心里那种不安全感你加剧,刺激感更加剧了。 而且,他不是还要去参加重要的饭局吗? “刷好了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 虞惜手里的牙刷抖了抖,回头望去。 沈述单臂支在门框上,修长的身影就立在她半米处的身后,长身玉立,卓尔不群。 连那双平日有些锐利的凤眼,此刻都是低靡的、性感的、清雅的……耐人寻味的。 她那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脸颊更红了,垂死挣扎了一下:“你不是还要去参加饭局?” 他抬头手表看了看:“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5点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可以有充足时间干点别的。” “……我没戴TAO。”她纠结了半晌,终于红着脸说出来。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忽然就想要逗逗她:“我让魏凌送一盒过来?” 虞惜头皮发麻:“不要!” 那魏凌会怎么想她啊?杀了她吧! 望见他眼底涤荡的愉悦的笑意,虞惜明白过来了,他是在涮她。 她想要生气,可看见他微微含笑的面孔,就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只好咬着唇气自己。 沈述伸手过来揽她,修长手指压着她的唇,一面吻着她一边抚摸着,她感觉自己不行了,脑海中又浮现他每次品茶时漫不经心的动作,自己好像是他指尖被他把玩着的那只茶杯。 沈述的动作很轻柔,落在她脖颈处的吻也是极尽缠绵,可就是能牢牢掌控着她。 她根本无法反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在他宽大修长的手掌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小兽似的。 他掰着她的脸,压着吻着她的唇瓣,有点碾压的力道,大多时候还是游刃有余的温柔,以挑逗居多。 可明明手里的动作是慢条斯理的,剥她衣饰的动作可是干净利落得很。 “准备好了吗?”临到了了,他还问她的意见,好像他多有绅士风度似的。 虞惜欲哭无泪,觉得他就是个混蛋。 “你快点!”她嗫嚅着说,双手抱住他窄瘦的腰,闭眼,感受着他施加给她的力道,放弃了抵抗。 他凑过来,在她耳畔低笑:“等不及了?” 她的脸烧得通红,在心里唾弃,眼睛里被他弄得泛起了水花。 明明是他一直在引导着、欺负着她,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什么叫她“等不及”了啊? 沈述的时间观念非常好,出门前还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新西装。 虞惜被他折腾得够累,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记得,他夜半才回来,不过她实在太累了,眼睛都不想抬一下,隐约只感觉他把自己抱到怀里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翌日去工作,虞惜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 沈述亲自送她到公司。 “你走吧,我没事。”她递给他一个开朗的笑容,目的是为了让他安心。 沈述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在她转身后,表情还是稍微落下。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直到九月底,业内出了个大新闻,原华科大股东稽宏将手中股份转让,华科被中恒亚太恒泰资本收购合并,成为其旗下的附属机构。与此同时,华科之前投资的康博生物科技这一板块也纳入了中恒亚太恒泰资本的重要投资项目。 而康博本来就是中恒亚太恒泰资本旗下公司,由中恒控股,华科与其欠身JSC也有紧密联系,这其中的商业意图引得业内人纷纷猜测。 不过,无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是偶然还是早有图谋,中恒的股票持续了多日的涨停。 康博内部也进行了一系列大刀斧阔的调整和职位调动,最为明显的就是之前华科那边安插过来的人都给调走了。 虞惜参加完会议随意翻了翻财经新闻,想起不久前魏凌一脸愁云惨淡又煞有介事地跟她说,中恒最近遇到了危机,沈述可谓焦头烂额。 她又看了眼手里的报纸,标题醒目的“股票多日涨停,独占业内鳌头”等字样,一时无言以对。 去他的焦头烂额!耍着她玩儿吧? 虞惜想了又想,还是给沈述打去电话。 彼时,沈述正在他的办公室内接见江郁白,听到电话响他就站起来了:“稍等一下,江总。” 江郁白扯了下嘴角,觉得他这称呼可真刺耳。 沈述到外面走廊里接电话:“喂——” 虞惜:“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什么?”沈述还真没反应过来。 虞惜把报纸上的内容拍了照片给他发过去:“魏凌跟我说你最近忙着工作,我还以为你真遇到麻烦了呢!”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合着两个人一起耍她! 沈述稍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她在气什么,觉得好笑:“魏凌跟你说我遇到大麻烦了?” 虞惜一愣:“……他是没明说,但就是那个意思!” 沈述:“这么说,那还是你自己瞎猜的。” 虞惜:“……”倒打一耙! “生气了!” “我这边还有事儿,我回头再哄你?” “你别来!”她把电话挂了,微信里给他发了个猪头表情包。 沈述心情愉悦,连看到江郁白的那一丝不快也没有了。 他收拾了情绪,重新回到办公室,将门关上:“不好意思,家里那位实在黏人,一天两头的给我打电话,都不知道体恤一下她老公。” 江郁白拿杯子的手一顿,表情有片刻的凝滞。 他过了会儿才看向沈述,似乎是不屑。 这种伎俩,实在是太低端了,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故意掏出一颗糖搁在对手面前炫耀,说“看,我有,你没有吧”一样直白低端又幼稚。 但是,他不屑不屑着又不屑不起来了。 低端是低端,但是杀伤力强。 他承认,他确实有被刺激到,随着时间流逝,那种不爽的感觉尤其强烈。 甚至超过了他事业上被沈述摆了一道。 “喝点什么?祁门?还是金骏眉?”沈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随便。”江郁白平淡道。 沈述点点头:“也对,要是没找好下家,别说祁门和金骏眉了,以后就是最次等的大红袍也未必喝得上了。” 他幸灾乐祸的劲儿不要太明显,暗讽比不过明嘲,江郁白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道:“我还以为中恒的大老板气量有多大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也太玩不起了吧?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我。” 沈述的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在他对面慢慢坐下,端起茶喝了口:“是啊,玩不起,家有娇妻,心里有牵挂,不能跟疯子一般见识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其实我还真挺怕你的。” ——怕你发起疯来。 这潜台词简直一目了然,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江郁白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沈述还跟他笑了一下,虽然外表仍是风度翩翩的,可眼神里的挑衅直白到让他几乎忍不住。 他本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事业上连遭打击,原本信誓旦旦从JSC跟他出来的几个高层全都一一离开了他,他一失势,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实在是烦躁到极点。 他索性也懒得装了:“说到底,你不过是嫉妒我,嫉妒我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沈述稀罕地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点了一根烟。 “你能不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喜欢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那个人设,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沈述掸一下烟灰,用厌恶的眼神瞥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见你,为什么让你进这间办公室?” 江郁白神色怔忡,确实疑窦。都到了这种地步,沈述为什么还愿意见他。 他一开始以为沈述见他是为了打击自己,可如果他这样做,恰恰证明了沈述心里的不安和不自信,这是他反击的筹码。 可见面后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不但没有刻意打压自己的意思,反而像是等着他专程过来演戏一样。 而沈述,就是那个冷眼旁观看戏且掌控全局的人。 这让他实在如鲠在喉。 而且,他确实不确定沈述为什么要接见他,这种不确定性加剧了他的颓势。 沈述早就看清了他的弱点和内心,他却不知道沈述的意图。 他本来想硬气一点,甚至想要讥诮沈述两句,可心里的失意是骗不了人的,事业和感情上连遭打击,尤其是看到沈述那张似笑非笑跟看戏似的脸,他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从未有过的难堪和耻辱。 45 晋·江 她没男朋友,她有老公。…… 第045章此后 “那你为什么见我?”江郁白平复了心境, 冷冷开口。 “很简单。”沈述看他,“孙颖夕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江郁白恍然,终于明白沈述为什么还愿意见他:“你还真是爱虞惜啊。怎么, 你怕那个疯婆子对虞惜不利吗?原来中恒的大老板也不过如此。” 沈述好似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诮, 反而问他:“你觉得爱一个人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吗?” 江郁白皱眉, 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沈述看着他,一字一句继续问:“你觉得承认爱一个人是一件难堪的事情吗?” 江郁白:“……” 沈述没有嘲笑他, 表情严肃:“其实你是在意她的, 只是, 不愿意承认罢了。我不像你, 连承认喜欢她都不敢。” 江郁白心里巨震,有那么一瞬间,一直以来心里的疑团好像被揭开了, 心里的秘密暴露于光天化日下。 有那么一瞬间,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其实沈述说的没有错,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他做错了, 他后悔了, 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做过就无法回头。 而有一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没办法再得到。 “你不是不相信别人吗?那就体会一下什么叫众叛亲离吧。你那些所谓的追随者, 所谓的战友, 一旦碰到利益相关的问题, 跑的比谁都快。” “还有,我不是喜欢她,我是爱她。” “听清楚了吗?我爱她。” 沈述站起来,不想再跟他废话了, 只是把早就准备好的那张A4纸扣到他面前:“把孙颖夕的事情都写下来,告诉我,我就放过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工作上我不再故意为难你。怎么样?” 江郁白顿了会儿才拿起那张纸,放在面前细看:“这是威胁?” “不,是请求。” 江郁白愣住,不太理解地看向他。 沈述却笑了笑,语气里难得的坦诚:“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太太。哪怕你曾经有过一丝一毫对她的喜欢,或者有一丝愧疚。” 江郁白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向来是心高气傲之人,至少,从来不在言语上落人下风。 论口才,还真没人说得过他。 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能面不改色指鹿为马。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就不想跟沈述争吵了。 心里有个地方缺了一块,提不起气来,心虚气短,无从反驳。 “我知道你和孙颖夕还有共同资产,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我说过放过你就不会去深究你那些事儿,我只要孙颖夕的资料。”沈述说。 江郁白握笔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才抬笔写下。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沈述,只挑一些尽量不会牵涉到自己的来写。 他也不是为了包庇孙颖夕,他也厌烦那女人,只是,两人曾经有过婚姻关系,也共同投资过一些产业,而且孙颖夕也知道他不少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忍受她的原因。 不是不愿,是不能。 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情,他都会慎重再慎重。 …… 江郁白回去之后就递交了股权转让协议,离开了华科。 干净利落到让稽宏都刮目相看。 “就这么走了?”稽宏接过协议书,在手里抖了抖,认真看起来。 “是啊,走了,稽总再见。”江郁白对他微笑,抱起自己的资料离开,并不留恋。 华科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还留着给人当笑话吗? 天大地大,他哪儿都能去。以他的履历和能力,只要沈述不为难他,他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什么风浪他没经历过?最困难的时候,他给人家擦过鞋,兜里只有五个硬币只能睡公园的板凳。 跟这些比起来,这不过是小儿科。人活着就有希望,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比死了要好。 而且他一直坚信事在人为,这世上没有努力做不成的事情。 回到住处,没想到孙颖夕也在。 “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江郁白眉头紧皱。 他跟孙颖夕没什么好说的,本来就没什么感情,遑论她现在是沈述的眼中钉,除了拖累他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这不是听说你出事儿了,来关心关心你吗?”孙颖夕一副他不识好人心的样子,简直让他发笑。 可能是心情不好,他也懒得装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要不是两人还有共同的资产,他根本不想看到这个神经病女人,简直就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他已经打算另谋出路,去另一家业内Tp企业工作。 对方之前就给他递过橄榄枝,他过去就是高层。 跟孙颖夕这种神经病搅合在一起,除了拖他后退没有任何价值。 他虽然也疯,但不是不计后果的人,他做一件事是必须要得到什么的,而不是像她一样纯疯。 如果最后得到的东西和他的预算的不成正比,那还不如不去做。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会因为虞惜的事情在埋怨我吧?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你也是帮凶。如果不是你拍拍屁股转身就走,她会变成那样?”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江郁白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 这一刻,更加深切地明白沈述说的“其实你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是什么意思。 也终于明白,沈述为什么不对他赶尽杀绝。 一是怕他狗急跳墙,二——他就是要让他痛苦,体会这种内心的折磨。 他跟沈述不过打过几次交道,他竟然能洞悉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拖着行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楼。 看到孙颖夕,他就想起自己曾经对虞惜做过的事情。 如一根刺,不断扎着他的心脏。 他回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楼房,如镜面般的玻璃墙倒映出蓝天白云,阳光明晃晃地划过,反射到他眼底。 他闭了下眼睛,只觉得双眼好似被刺痛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只觉得无法面对。 临别前,沈述的话再次回荡在他耳边“如果你曾经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过她,就当没有认识过她,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江郁白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出去。 “沈述,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 虞惜打完那个电话其实还有一点生气,觉得沈述很敷衍她。 她还以为他真的遇到了难题,提心吊胆了两天。 她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再不回来要生气了!] 沈述这次回复她了:[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 虞惜:[很没有诚意。]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虞惜连忙过去开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同事小刘。小刘是企划部的,和她不是一个部门,这两天混熟了才偶尔过来串门。 “我做了芒果班戟,一起吃吗?”她举起手里的玻璃器皿,在她面前晃了晃。 虞惜望去,金黄色的蛋皮包裹着雪白的奶油,看上去很有食欲。 她将门打开,让开了点位置:“谢谢。” 小刘拿了两只一次性叉子,分了一只给她,边吃边跟她聊,不经意地透露出这是自己的老公专门做了给她用冷链运过来的。 虞惜顿时明白了,这是专门来炫耀来了。 芒果班戟而已嘛,沈述还给她做过意面呢,她心道。 而且,沈述还大老远从北京赶过来看她,就是担心她新工作不顺利。 不过她不善言辞,想说点什么也不好意思真的说,只能任由对方炫耀完,踌躇满志地端着玻璃盒子走了。 她心里有点郁卒。 这种郁卒自然就落到沈述身上。 她拿出手机,心里很是别扭。 没一会儿沈述就过来了。进门时,她坐在床上发呆,他抬手敲了敲门板,沉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儿笑意:“谁家的小猫在这儿发呆啊?” 听到这个声音,她反射性地抬起头。 眼中的期待快要溢出来,像是一种本能。但她想到自己被魏凌和他合伙欺骗的事情,脸又板了起来,哼一声转回去,作出一副不搭理他的架势。 沈述走过去,将手里的一大捧白玫瑰搁到她身边:“喜欢吗?” 她忍不住去看。 真是九十九朵白玫瑰,朵朵品相俱佳,花瓣饱满,还很细心地用网纱和蝴蝶结扎好,中间的白色卡片上写着一行字:送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虞惜。 铁画银钩,笔锋遒劲,这一手的好字辨识度极高,一看就是谁写的。 虞惜脑中闪过他端坐在办公桌前,用那支平时签文件的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这行字时,眉眼间认真而温柔的神态,心里就有些触动。 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淌过。 余光里看到沈述要笑不笑的样子,她马上板正了脸,对哦,她还在生气。 她装腔作势地问他:“今天是什么节日啊?干嘛要送我花?” 沈述很配合地弯下腰,握着她的肩膀:“哄你啊。”他笑,眼眸沉沉,“你不是在生气吗?” 虞惜呼吸滞塞,感觉都快溺毙他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里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点的,明明他和魏凌还合起伙来骗她来着,她不能这么轻易就着了他的道。 都说太容易满足的女人没有什么意思,男人很快就会厌烦的。 虞惜心里这么想,面上又板起来:“你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他在床边坐下,手里还捧着那束花,当着她的面闭上眼睛闻了闻,“好香。真的不要?” 虞惜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觉得不该这样:“我还以为你真的被江郁白给害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沈述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郑重说:“对不起,我无意瞒你,不过,关于华科和中恒的事情是商业机密,在新闻曝光之前,我不能轻易泄露,以防变故。” 他目光真诚,虞惜那点儿微弱的坚持很快就溃不成军。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英俊,用那双暗沉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时,她实在是吃不消,完全无法招架。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原谅他了,显得她的生气特别廉价。 沈述望着她别扭的表情,心里了然,牵了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一啄,发出“啵”的一声。 虞惜脸颊绯红,抽回了自己的手。 在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吻手背也会这么色.情。 “真不是故意瞒你,我都没想到这方面。”沈述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这两天确实很忙,工作上的事情焦头烂额的,其实我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真的吗?你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虞惜又心疼起来,抓了他的手。 沈述唇边泛起微笑。 虞惜顿觉上当,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身:“你又骗我?!” “没骗你,我真的很累。”这倒不是假话。 既要对付江郁白,又要防着孙颖夕对她不利,他确实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不过不想让她担忧,只字未提。 虞惜仔细看他,见他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灰色,想起这两天关于康博和华科的事情,新闻虽然只是一笔带过,她身在康博,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凶险的。 “你先休息一下吧。”虞惜说。 “不生气了?” 她嘴里还硬,别过头:“等你睡醒了我再跟你算账。” 他笑,指尖勾勾她的手心。 虞惜痒得不行:“沈述——” “马上睡。” …… 虞惜是第二天早上在手机上看到新闻的,关于某孙性女子经人实名举报,在某公寓内吸D被抓,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本以为只是普通新闻,谁知这人居然在好几个住处内藏D,且都是高纯度,按量来判直接就无期了。 “这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市中心的黄金地带。”虞惜只当是不相干的社会新闻,说,“她怎么敢的啊?” “也许是得罪人了吧。”沈述在沙发里低头翻报纸,只露出俊美而清冷的侧脸,慢慢翻看着。 虞惜评价说:“不过也不可怜,知法犯法。” 沈述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送你去公司吧。”他起身去提自己的西装。 “你不用去工作?”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要回北京了。” “这么快啊?”虞惜抿了下唇。 沈述笑,缓缓朝她走来:“舍不得我啊?” 明明他的步子优雅又缓慢,却好似踩在她的心尖上。虞惜悄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仍是笑望着她,又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只是,小手悄悄牵住了他的大手。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沈述心情大好,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他将她按在怀里,吻了吻她逐渐绯红的脸颊:“想我的话,给我打视频电话,我给你看。” “看什么?”虞惜一开始没懂。 沈述只是笑,指尖轻轻压着她的唇瓣:“你说看什么?”嗓音又低又沉,撩得她心里发慌。 她好像意会过来他要给她看什么了,脸颊涨得通红,“呸”他一声:“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说什么了?”他还一脸正直地反问她。 虞惜说不出来了。 他确实没说什么,可就是把她往那个方向引了。 …… 江郁白原本打算去一家金融公司,之前条件说的也好好的,过去后,对方却开始拿乔,话里话外地贬低他。 说白了,无非是想要压价,这种伎俩他见得多了。他真以为自己没地方去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压根没给那人好脸色看,笑着听他说完,拿起自己的履历和文件转身就走了出去,回头就去了一家外贸公司工作。 虽然他之前一直是做金融的,其实管理层的工作都差不多,无非是人际关系的处理和统筹事务,他用了一周时间就上手了,节假日不忘给领导送花开车,还给领导妻子的狗铲shi,任劳任怨不厌其烦,很快就取得了新领导的信任,被委以重任。 “江总,你有女朋友吗?”休息时间,有女下属这么问他。 他为人随和,对下属很不错,非工作时间调侃他两句还真不是事儿,他也不会生气。 江郁白果真蹙眉想了想:“这个问题,我得回家问一下我姥姥,今年的相亲名单准备好了没?” 一堆人哄笑。 江郁白也笑,拿着文件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只是,转身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女朋友?他这辈子可能都只能孤家寡人了。还女朋友? 回到办公室,他本来想继续工作,手却下意识点开手机,翻着翻着,不经意就翻到了私密相册。 那里是一张相片,是一个女孩子的。 ——18岁的虞惜。 他手指按在上面,想要删除,但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放弃了。 …… 回京之前,沈述去牢里见过孙颖夕。确切来说,他应该是唯一一个来探视她的人。 “刚进来那会儿,可嚣张了,说她爸是哪个集团的董事长,说她妈是港城的哪个名媛,认识多少多少人……啧。”领他进去的人冷笑,“结果呢?一个都没来看过她,都急着撇清关系呢。她妈那么多女儿,少一个而已,他爸怕她的事儿影响公司股价,已经登报跟她脱离父女关系了。” “那确实挺可怜的。”沈述笑道,目光越过空旷的走廊落在不远处玻璃窗后的女人身上。 他只在照片和视频里见过孙颖夕,是魏凌收集了发给他看的。 其实孙颖夕长得很漂亮,一点也不输给虞惜,五官美艳,眉宇间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天真钝感。 可惜,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 沈述扯了下嘴角,内心无波无澜。 “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安排了,就给她安排人最多的房间,格外关照她。” 沈述不置可否,只是说:“我跟她说两句话吧。” 孙颖夕见到沈述时明显很困惑,拿着话筒坐在玻璃后面瞅着他:“我们认识吗?”这个男人气质出众,这样的气度,她不可能见过却认不出来。 沈述笑一笑说:“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我和郁白算是朋友。” 孙颖夕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大怒:“江郁白让你来看我的?他怎么不自己来?不敢来吗?!” “确实不敢来。其实,把你送进来他也挺内疚的,托我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在这里好好生活,重新做人。” 孙颖夕都要气炸了,感觉他就是故意的:“是江郁白!是他出卖我?!”除了江郁白,没人知道她那么多事情。 话带到沈述就起身离开了。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所以他要江郁白好好活着,断绝任何他的机会,此后他和他们的生活只会渐行渐远。至于孙颖夕,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一看她知道被自己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出卖什么样的滋味,见到本人却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是多看一眼都让他反胃的那种人,跟这种人计较没什么意思。 这种人心里只有自己,不会同情虞惜当时的遭遇,哪怕她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她只有失去所有拥有的东西,才会感同身受。 …… 在康博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虞惜渐渐熟悉了工作。 她本来不想那么快递交调职申请的,但是想回北京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她知道这样不太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理智也告诉她不应该做这种事情,会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的。 可她私心里就是想在年前调回去。 来之前,原本说好了她干满三个月就能调回北京的,现在上面却迟迟不批了。 早上她又去找董向慧谈话,董向慧安抚了她好一会儿,说自己会跟上面领导反应的,就找了个借口把她给打发了。 虞惜垂头丧气地出来,岂料在外面碰到新来的实习生陆明。 “虞惜姐,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陆明也是外贸部的,他性格开朗,经常给大家带一些蜜饯、水果之类的吃食,在同事间很吃得开。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说:“关于工作调动的。” 陆明惊讶地看着她:“你要调走?” 虞惜想了想还是说:“我想调回北京。”多的却不跟他说了。 “是因为想回家吗?” “算是吧。” “我帮你想想办法。” 虞惜只是笑笑,当时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陆明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哪有这个能力帮她调回去? 谁知,翌日董向慧就找到她,将调令书递给她,让她签字,脸色还不大好看,明里暗里地嘲讽她“有能力”。 虞惜看她这模样,料想肯定上面有人找到她说这件事了,心里诧异莫名,实在想不通是谁帮的她。 路上在楼梯间遇到陆明她才知道,是他帮的忙。 “我爸是康博的大股东,没想到吧?”陆明丝毫不避讳,“我、小夏和小刘都跟你一道去北京,这个部门就咱们四个人,相依为命走到现在,谁也离不开谁。” 也就两三个月,怎么就相依为命了? 虞惜觉得夸张又尴尬。 但他是大股东的儿子,她也不好得罪,而且他刚刚才帮了自己的忙呢,便温煦地笑笑:“谢谢你。” 虞惜是后天和小夏、小刘、陆明一道回的北京。 康博在北京这边的分公司在朝阳这边很有名的一个花园式商务园区里,距离北京核心商务区也就十几分钟,可谓地段非常优越。 “背靠大树好乘凉呗。”夏珍珍感慨,一指前面的大片建筑群,“看到没有?这些、这些,全都是中恒投资的,这一整片地都是。” “财大气粗。”刘艺附和,“不过,这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上头有钱,公司才有上升空间。不然你以为咱们公司刚成立就有这么多资金搞这搞那?还能在北京这边开分公司,搞到这么好的商务区园区中心位置来办公?” “有道理。”夏珍珍说,“环境不错,社畜的心情也会好一点,虽然都是做牛当马。” 虞惜笑:“我请你们喝咖啡吧?” 距离工作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虞总万岁!”几人异口同声。 虞惜忙道:“这可不能乱喊啊,别折煞我了。” 她就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连管理层都算不上,哪能这么托大? 几人嘻嘻哈哈不理她,嘴里一个劲儿地打趣她。 他们在园区里随意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虞惜要的是热拿铁,不加糖,其余人点的都是冰的。 “冰的多爽,你怎么点热的呀?”夏珍珍不解地开口。 虞惜手刚扶住吸管,人就愣了下,心里不免想起沈述。 她以前也喜欢喝冰的,和沈述在一起后才被勒令改了这毛病。原因是有一次夏天她跟他一道去五道口那边的一家冷饮店吃沙冰,吃到一半肚子痛起来,去洗手间一看才发现自己例假来了。 “你例假来了你不知道啊?还吃沙冰?”沈述黑着脸替她换底裤,她痛得站都站不稳了,只能扶着他胳膊,一面还要担心外面有女同志进来,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肚子更痛还是更加窘迫,抓着他胳膊求,“再不敢了,先出去好不好?” 说到后面,声音都带着恳求了。 那次还是他给她去店里买的卫生巾,想起来她就面红耳赤。 自此,她把喝冷饮的习惯给戒了,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了。而且,她肠胃不太好,还是少贪凉比较好。 这趟回来,没想到正好撞见沈述去洛杉矶出差,她回来两天还没见他一面。 她默默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只觉得食之无味。 “虞惜姐,你尝尝这个,特好吃。”陆明把一盘小蛋糕推到她面前。 “谢谢,你吃吧,我不怎么吃甜食。”虞惜心不在焉地说。 她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了,跟他们道别“你们慢慢吃吧,我忽然想到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她刚走出去,陆明就抛下其余人亦步亦趋跟上来了,手里不忘打一把遮阳伞。 这伞网上下单时是大号,谁知他买错了,此刻撑得心累,因为急,一个不小心扯断了伞骨。 两块伞布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垂在他手上,只剩中间一个柄还傲然挺立着。 虞惜不想笑的,但实在是忍不住。 “完了,我在她心里的形象算是毁了。”陆明回到座位上,把头埋到胳膊里,实在不想见人。 “怎么会?没准她就喜欢这款的呢?帅气又有服务精神的小奶狗,谁不喜欢?”刘艺给他打气,“你要加油,不枉费我跟真真这么努力陪你演戏。” “不过,她长得这么漂亮,真的没有男朋友吗?”夏珍珍心里有疑惑。 “应该没有吧。要是有,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我要是个男人,有这种美女女朋友还不得天天看死了怕被人家抢去?可你们看,有什么异性来找过她吗?” 其余两人摇头。 “所以啊,她肯定是单身。”夏珍珍下结论。 陆明重新燃起希望:“我再接再厉。” 可这“再接再厉”的步子还没跨出一步,晚上就遭遇滑铁卢。 原来,虞惜这两天接到一个外贸单子,对方信不过,自带了翻译公司,合作方正是海瑞的人。 有段日子没见肖霖,他看上去似乎更沉稳了些,一身正装很是严谨,眉眼间更有几分从容自若的潇洒倜傥。 虞惜却想起初见他时,他那一头黄毛似要拽上天的样子,当真是桀骜不驯得很。 她不觉抿了丝笑,岂料抬头时肖霖正看着她,她不觉尴尬,讪笑了一下,忙收起了笑容。 谈完了事情,虞惜正要走,肖霖从后面赶上来喊住她。 “一起吃个饭?好久没见了。” 虞惜点头,他们也算是朋友。 当时陆明正巧站在他们身后,站在台阶上目送两人远去。从后背望去,男的高女的娇,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他心里跟吃了黄连似的,又酸又苦又涩,颇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味道。 “她不是没男朋友吗?”他喃喃。 偌大一米八几的高个儿,跟被主人抛弃的流浪小猫似的站在路边神神叨叨,犹自不可置信。 “她没男朋友。”身后有人接住他的话头,声音很淡,像是含着一缕笑。 陆明回过神,失意也不想被路人看笑话,回头不善地望去。 目光却对上一张英俊端正的面孔,这位男士个子很高,衬衣挺括而洁净,浅灰色的西装很自然地搭在一侧臂弯里,将白色的衬衣压出了两道褶。这鲜少的两道,越发显得其他地方工整、冷淡。 尽管以前没见过,陆明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直觉这男的不是那种看人好戏的无聊人。 但是,这样的对话也挺莫名其妙的。 “你认识虞惜?”陆明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关系还不错。”沈述浅笑回应,目光仍落在远处——她和肖霖成双成对的背影上。 刚下飞机,在酒店换了件衣服就过来了。 没想到就看到这么一幕。 她知不知道,她仰着脸对男人笑的时候,真的会让人误会。 白皙的脸颊逆着光,侧脸莹润得瞧不见一丝棱角,像某种稀世罕见的珠玉,散发温润柔和的光芒。 白衬衣,卷着袖子,玫红色吊带从略敞的领口里露出鲜艳的颜色,像纯白桌布中的一抹釉彩,实在靡艳。 明明衣着正常,正常到不能指摘她一丁点,可就是这么得……沈述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难怪连小男生都要问他这个正牌老公,她有没有男朋友。 嗯,她没有男朋友,她有老公。 46 晋·江 以后不许穿玫红色的内搭。 第046章柔情 虞惜和肖霖在园区里那家常去的咖啡馆坐了, 她点一杯拿铁,问他喝什么。 “美式。”肖霖回了条消息,言简意赅, 双手习惯性地交叉。 他这样随意的样子, 眉眼间透出放松的不羁,虞惜才觉得更亲切些, 又想起曾经的那个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眉头微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本能地转开了视线。 虞惜倒觉得稀奇, 不过一想也是常理。 他这人看着日天日地, 在感情上特别单纯。 这样的人其实不会让她感觉到威胁。 所以, 她并不避讳和他喝茶聊天。 在虞惜的认知里,男人可以简单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威胁的、让人感觉不安的”, 另一种就是“安全的”,肖霖可以划分为第二种。 他们简单聊了会儿,相谈甚欢,从工作说到日常琐事, 虞惜的电话就响了。 她看一眼, 是沈述打来的, 连忙接通了。 肖霖端着茶杯淡淡抿着, 耳边听着她温言软语回着那边的话,目光转向玻璃窗外。 虞惜说完了,把电话挂掉,他才转回来:“查岗啊?” 虞惜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肖霖唇边挑了丝不屑的笑:“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又是短信又是电话的。你也吃得消?” 虞惜脸颊发烧, 提醒他:“喂!” 他忙抬手,示意她别生气,他不说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一声老土的“欢迎光临”响起,一只漆皮鞋沉稳地踩着瓷砖地儿进来。 原本擦桌子的、打咖啡的、说笑的……齐齐望向门口,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沈述无视这些或惊艳或诧异的打量,越过人群,径直走到虞惜这桌,挨着她在空位上坐下:“喝咖啡怎么不叫我一声?不说了晚上我来接你的吗?” 他神情自若地端过她喝了一半的咖啡,抿了口。 他那削薄漂亮的唇,就这么不偏不倚印在她唇喝过的杯口。 紧紧压着。 这让虞惜不由想起无数个日夜,他亲吻她时紧紧碾压的那种力道,她脸颊的温度不由有起来的趋势。 她想要喝点什么来掩饰,结果悲哀地发现,手边就一杯咖啡,这会儿还被他拿走了。 她只好抬头望天。 什么尴尬修罗场啊?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她跟肖霖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也知道的。 沈述不可能不知道。 便显得他此刻的行为,很是没事找事。 不过,他显然并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只有虞惜和肖霖。 尤其是明明不应该尴尬的肖霖,被他一双清冷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总有种自己勾搭人家老婆未遂的羞耻感。 可事实是——他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正巧碰见虞惜,两人随便聊了两句罢了。 真是半秒钟都坐不下去了。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回见。”肖霖急匆匆就走了。 虞惜捧着自己的咖啡杯抿了口,对沈述的行为不做评价。 “在心里面腹诽我呢?”耳侧响起淡淡的嗓音。 虞惜头皮发麻,咖啡差点呛在喉咙里:“……哪有?” “没有吗?”侧边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松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朝向他。 他很认真地问她:“那你干嘛不看着我说话?半个多月没见的老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是这种表情,嗯?” 后面那一声尾音上扬差点要了她的命。 温淡中带着自上而下的俯视,平静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好像她真的红杏出墙了似的。 一开始她是忐忑的,后面也不免被激出几分反骨。 她漂亮的杏眼直视他,圆溜溜的像一只波斯猫,眼波澄澈清亮:“我哪有?!你冤枉我!” 一见面跟审问犯人似的。 她心里怄气,抓了自己的包包就走了。 走了会儿发现沈述没有跟上来,她心里失落极了,比刚刚他质问她还要让她生气。他怎么可以不追上来啊? 又走了会儿,她实在忍不住回头。 这一回才发现,原来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只是默默落后她两步。 像是算准了——她看不到他一定会回头一样。 果然,她惊讶凝滞的表情被他收入眼底,他唇边染上一丝笑,漫不经心地举起手,看腕表:“两分零4秒,小同志,你这定力不行啊。” 虞惜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一时羞噪难言,咬着丝唇:“坏蛋!” 他揽了她的腰,像抱小孩子一样,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坏在哪儿?嗯?我可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控诉。” 她不吭声了,脸更红。 这种拘谨只因想起了“坏”的具体内容。 可他偏偏不放过她,像是认真跟她探讨,声音在她耳边回旋着钻入,痒到她心坎里。 就听得他问她:“坏在哪儿?你跟我详细说说,我真不明白呢。” 虞惜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不要脸皮的人了。 可她软软的提不起力气,既没有力气反抗,也没有力气反驳。 司机驱着他那辆银灰色的迈巴赫沿着远处林荫道过来,在花坛边停下。车窗降下,是熟悉的面孔。 怪不得这么熟门熟路,虞惜想。 沈述已经低笑着抱起她,轻松一揽,打横抱着她跨入车里。 回到住处,夜幕已经降临。 偌大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像那种老旧的放映厅,昏聩低靡,有一种暧昧丛生的暗调。 虞惜坐在沙发里刷手机,抬头去寻沈述的身影。 他在中岛台的地方,背对着她给她倒茶。 他沏茶的动作优雅从容,连甩两下镊子撇去茶沫的姿势都漂亮得叫人拍案叫绝。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在他扣着茶杯转身过来前收回了目光,佯装认真刷手机。 轻轻的一声响,茶杯放到了她面前。 “还看手机呢?不看看你老公?”他俯身从她手里抽过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里。 虞惜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的拘谨。 不知道是因为肖霖的事情,还是此刻这奇妙的氛围。 她想他要跟她说什么啊?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沈述什么都没跟她说,扔掉她的手机后就去厨房洗了手,拿了刀具坐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他削得很认真,红艳艳的果皮贴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往下落,掉入垃圾桶里,全程不断一丝。 这样的潇洒让她不免探头多看了两眼。 “吃吧。”削完了,他轻甩两下刀子,朝内勾着将苹果递给她。 虞惜接过来,默默吃着,心里想的却是:他真的不跟她说什么? 比定力这种事情,她真的是比不过他。 嘴里的苹果也味同嚼蜡。 后来她忍不住开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觉得我该问你点什么?”他很有耐心地侧望着她,拆了包湿巾慢慢地擦拭着手指。 太安静了,不止是四周的氛围安静,他无声望着她的眼神也是这样静谧,静得让她心里发慌。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此刻却有种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的错觉。 她下意识坐正了,像被老师提问正努力思考答案。 “你是要问肖霖的事情吗?”她弱弱看他。 沈述本来就不生气,只是想看看她打算怎么跟他解释,看到她这副熊样反而笑了,心情愉悦。 虞惜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他真的没生气,她有点生气了:“你涮我?!” 她生气要走,刚一起身就被他拉住了手。 她因着惯性,跌坐在他腿上。 四目相对,他眼睛里笑意沉沉,手指捻一下她的唇:“几天没见,脾气见长。” 她瑟瑟地抖了下,移开目光。 “是在气什么?气我问你肖霖的事儿?还是——”他顿了下,话锋一转,幽幽说,“气我出差就好几天,没来看你?” 没想到他一语道破天机。 这种无来由的较劲,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心里又酸又软,像是有什么涩涩的东西往鼻腔里钻。 这也太没出息了。 虞惜垂下头,不去看他。 沈述唤她一声:“虞惜。” 她不理他。 他将人揽进怀里,改了口:“宝宝。” 她脸涨红了。什么嘛?他这样好像显得她不满意他之前对她的称呼似的,显得她多么矫情似的。 他怎么这样啊? 男人十岁可真是个分水岭,她之前遇到的男人可不是这样的。 没一个有他这么坏。 他摇摇她:“还生气呢?” 虞惜:“没有。” 沈述:“可你表情不这么说的啊。”他叹着气,状似认命地点点头,“还是要我哄——” 语调拖得可长了。 那戏谑劲儿,把她仅剩的脸皮完完全全地给剥了下来。 她想硬着头皮都不行了,心里混乱得不行。 “没有。”她小声抗议。 “真没有?”他捏过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另一只空出的手将眼镜摘下,扔到一边。 虞惜还愣怔,他下一秒已经沉沉吻上来,覆压的力道让她几近窒息。 好久没有接吻了,她有点受不住,眼前天旋地转。 这猛烈的攻势像是要把她溺毙,虞惜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不止吻她的唇,也吻她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头发,微微抓握,色.情地掬了一缕放在鼻息间嗅,闭上眼睛。 那副沉迷陶醉的样子让她脸红心跳。 “有没有想我?”他捏着她的下巴问她。 虞惜不好意思承认,但被他这样望着,她有种她不开口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感觉。 她只好嗫嚅开口:“想。” 他冁然:“有多想?” 她脸更烧:“很想很想。” 他还不放过她,缠住她细白的手指,抚摸她的指尖,玩儿似的拨她圆润的指甲壳,求知欲旺盛似的又问她:“很想很想是有多想?” 虞惜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觉得他这样实在是过分了点。 她把头扭开,不跟他说话了。 沈述握住她的手,带着滚烫热意的掌心微微摩挲着她。 “还没跟你算账呢,就这么急着冲我摆脸色了?”他抬高她的下巴,认真端详她。 “什么嘛?跟我算什么账?我做什么了?”虞惜觉得他颠倒黑白,不可理喻,“我跟肖霖没什么。” “我没问肖霖。” 虞惜怔了下,看向他,不是很明白。 沈述:“今天过去找你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个实习生,应该是你的爱慕者吧。” 虞惜真的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会说谎,表情更骗不了人,这副傻呆呆的样子倒是让沈述完全相信了。 “看来是暗恋。”他笑,得出结论。 他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却让虞惜更加赧颜。过了会儿,她又有点忐忑地说:“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我确实不清楚。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怎么会?我老婆有魅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假的啊?”真这么大度刚刚还问东问西的。 沈述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计较她信,要说他一点不介意她可不信。 他在事业上气量很大,胸襟宽广,上一秒还斗得难舍难受的人也能立刻握手言和,可感情上……她觉得其实他也没那么大度。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罢了。 “……你说的到底是谁呀。”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点。 她要真不问,他为了面子大抵也不会问,可心里没准就有芥蒂。 沈述一开始不说,表情很平淡,可就是这种平淡,让虞惜感觉他就是在等着她主动询问。 她只好又问了一遍:“到底是谁呀?” 沈述这才开口,慢悠悠的扫她一眼:“那个叫陆明的。” “陆明?”她杏眼圆睁,难以置信。 沈述这下更加确定,她真的毫无察觉。 他心情更好,面上却道:“可能是魅力太大,追求者太多,所以见惯不惯了。” 虞惜回头,小拳头捶在他胸口,刁蛮的样子惹得他发笑,身体微微后仰。 她不闹了,因为小拳头这时被他捉住了。 他不但捉住了,还放到唇下慢慢地长吻着。 虞惜没有忍住,脸颊又红了。 他怎么这样啊? 沈述不闹她了,正经问她:“调回北京了?” “嗯。”她点头,邀功似的,“申请了好几次呢。”着重强调一个归心似箭、同志革命成功的不容易。 沈述很给面子,又亲一下她的小脸蛋:“急着见到老公?” 她是真的害羞啊,她这么暗示是一回事,他明晃晃地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可他这样紧紧盯着她,叫她无所遁形,只好咬着唇小声说:“嗯。” “真乖,给你奖励。”他捏一下她的小脸。 虞惜觉得他这话像是在哄小孩子,有点不服气,非要跟他对着干:“什么奖励?你说说。” “我给你建一座水晶城堡怎么样?” 虞惜当他开玩笑呢,一开始不以为然,但转念一想,他之前就用她的名义创建过一个酒店品牌,后知后觉地望向他:“你不会说真的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她嘴巴微微张成“O”形状,过了会儿摇摇头:“我不要。” 他也没生气,只是问:“为什么啊?” 虞惜:“我要这种东西干嘛?不能吃不能穿,浪费钱。” 她这话说的挺土,堪称浪漫粉碎机,沈述却觉得这样的她特别可爱。 “老婆给我省钱呢。”他笑,满满的调侃。 虞惜说:“这个礼物不算,换一个。” 沈述皱眉深思,露出苦恼的表情:“老公想不到了。这样吧,让宝宝自己来想。” 他懒洋洋的调子拖着京腔,声线磁沉,诱人沉沦。 像是陈酿的美酒,她甘愿沉溺其中。 心跳在这一刻抵达高峰,她深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压住、平复,目光仍是落在他身上,顺着他骨骼硬朗的下颌线仔细描摹。 英挺的轮廓、还有黑暗里若隐若现的眉眼。 这些天,其实她是想念他的,发疯似的想念。每每到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她又害怕又胆怯,给他发过消息,却不敢一直发。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怎么就这么胆小,这么依赖他呢? 她心中无端流淌着异样的情绪,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你这么偏偏在这个点儿出差啊。你都不知道,我打了好久的报告,上面就是不给批,好不容易等到批了,我连夜坐着飞机赶回来,你却出差了。” 她情绪丰富,说到伤心难过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沈述心口酥麻,捧住她的脸:“是我不对。”指腹轻轻逝去她的泪痕。 她控诉:“就是你不对!” 双手按在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上,愤愤的,像是发泄。 沈述反而笑了,好脾气地说:“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虞惜点点头,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心虚的。 因为,她回来那天没有提前告诉他,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来着的。那又怎么能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肯定是跟他学坏了! 四周光线昏暗,空气里的节奏缓慢地犹如被镜头定格。虞惜眼底只有沈述颀长高大的身躯,小手伸出去,情不自禁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手倏忽被他捉住,他敛眸觑她,笑:“干嘛?” 她像是难得做坏事被抓包的小朋友,紧张都刻在了脸上,手想往后缩。 可他不让,也不放,眼神更紧紧逼视着她,意味不明的,好整以暇的,更是放诞不拘的。 光是这样被他瞧着,就叫她骑虎难下:“你坏死了!” 他大手按住她的脊背,微微一送,她扑上他宽阔的肩膀。 她手脚酥软,根本提不起力气,趴在他肩头,将整个脑袋都缩入了他怀里。 “放开!” “真要我放开?”他抬起扶着她的手,平举到她面前,正反示意了一下,“放开了。” 她抬眼瞅着他,被他眼中的调侃弄得更加羞噪,小拳头又捶在他身上。 沈述笑着将她拥紧,心里柔情无限。 晚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合作方的电话,在她不满的眼神中,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着手机去了露台。 隔着玻璃,她看到沈述的眉宇从舒展转而紧皱,表情从淡然转为冷笑连连,便知道他是在骂人。 当然,他骂人的时候不多,她也就见过一两次罢了。 他这人总体还是很有修养气度的,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伪装得那叫一个彻底。 可对熟人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尤其是面对熟悉的下属时。办事不力、明知故犯这种踩到他底线的问题,他开腔骂人也不带客气的。 他最多给人两次机会,看轻重程度,两次严重错误后一般不会再给机会。 像她这样的菜鸡,在工作上肯定会被他狠狠鄙视。 是属于那种一个照面就被发配去坐冷板凳那种。 沈述打完电话回来时,虞惜坐在沙发上抿着唇发呆,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摇了摇:“怎么了啊?” 虞惜摇摇头:“没怎么。” 说完又叹气,挺郁卒的样子,“就是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如果不是相亲,你一开始肯定不会选我这样的吧?” 过了会儿没人应她,虞惜不解地抬头。 男人正深望着她,他眼睛里的笑意让她脸尖收紧,莫名滚烫。 好像是有点矫情。 不过,这男人就吃这一套,抓着她的手说:“我第一次去什刹海那儿看你爸时,就被你吸引了。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可爱到让人想……”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只是笑。 虞惜觉得他笑得下流,瞪他:“什么嘛?可爱到想干嘛?” 他作了个口型,虞惜当即涨红了脸。 小拳头再一次捶在他身上。 沈述抱起她就放到了被窝里,替她盖好了被子。虞惜抓着被角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他:“沈述——” “嘘——”他食指点在唇上,慢慢替她脱去了袜子,“还没给宝宝礼物呢。” “什么礼物啊?”她好奇地望着他。 他弄得她有点痒,脚踝缩了一下,袜子已经被他剥掉了。 裤子连同袜子一道丢到一边,简单的动作他都做得一丝不苟。做完了,松了下领口坐到她旁边。 他这样望着她让她觉得吃不消吗,又唤他:“沈述。” “老公在这里。”他俯身挨近,温热的呼吸紧紧将她包裹。 隔着层被子,她还是感觉形同虚设,红着脸说:“没有衣服了。” “穿那么多干嘛?宝宝不穿最好看。”他抱她,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以后不许穿玫红色的内搭,听见没。” 循着他低垂的视线望去,虞惜在自己胸口扫了一眼,忙伸手按住:“……为什么啊?” “这颜色太抢眼了,在外面上班,要注意影响。”他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不可以给领导和同事留下不好的印象。知道吗?” 虞惜乖巧点头,但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太对劲。 这怎么就影响不好了呀? 47 晋·江 她不想吃小龙虾,她想吃他。…… 第047章龙虾 沈述这趟回京后, 短时间内没有出差的打算了。 国庆长假,虞惜也终于得空在家。这日早上,她穿着睡衣趴在沙发里翻备忘录, 不忘问他:“老公,我们要不要回家看看爸妈?难得放假一次。” 她对于长辈是有天生的尊敬之心的,想着结婚到现在还没去看过他爸妈几次, 心里就挺过意不去的。 对于他的父母, 她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 后来见了几次,发现沈父沈母都是很讲道理的人,渐渐的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沈述发完传真,整着袖口从房间里出来:“你愿意的话, 当然好啊。” 虞惜:“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沈述:“我会准备的。” 虞惜点了点头,很放心地交给他。 “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沈述弯腰将她小小的身子从沙发里揽起,下巴微抵着她的额头,和她厮磨着,修长的手指拨弄她的衣领。 分明他摸的是她的衣领, 一会儿摸一摸衣领口,一会儿拨弹一下扣子, 虞惜却觉得脸颊渐渐在升温。 她按住他的手,说你别乱摸了。 他把手从她的衣领口撤下,很绅士地说:“宝宝说不摸就不摸, 都听你的。” 虞惜却觉得输得彻底。 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沈述说准备了礼物, 其实也就是随手揣了个别人送他的礼盒,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哑然失笑:“回自己家, 哪儿真需要准备什么了?” 三点出的门,车开到长安街上就下雨了。 因为这场不期而遇的雨,他们被堵在路上几近一个小时。 雨刮器哗啦哗啦摆动个不停,水流分分合合,玻璃上一瞬间清晰的景象很快就被一层朦胧水汽覆盖。 虞惜觉得冷,搓了搓手:“老张回家了吗?”老张是他惯用的司机。 “我放了他假期。”沈述边看前面的红绿灯边跟她说。 说完发现她仍看着他的侧脸,回头跟她笑:“什么眼神?你老公在你眼里就是无良资本家,都不让劳动人民休息的?” 她托着腮帮子说:“以前是。” 见他眼神危险,她忙改口:“后来发现不是,你真的挺好的。” 千言万语,诉不尽她对他的喜欢、依赖。 他对待下属虽然严厉,但纯粹的就事论事,该给的待遇一点不会差,之前给他送饭的阿姨家里出了事,他也愿意拿钱给人看病,只让打了个欠条,从来没有催人还过钱,门口那个大爷车子抛锚了他也会卷起袖子给人看车。 他对金钱没有那么看重,待人真诚,对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他老是说沈瑗,对她不假辞色,但其实很宠爱这个妹妹。 她目光落在他指骨分明的手指上,见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就知道他有点不耐烦了,只是脸上不轻易显露情绪。 虞惜伸出手指,勾一下他的手心。 沈述微怔,稀罕地望着她:“招我啊?这可是在外面。” 她飞快抽回了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可没暗示他什么。 只是心里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好像只要碰碰他也好。 他望着她的眼神像是织着一张细密的网,将她一颗心兜住,然后慢慢地收紧、绞杀。 她逃不出去了,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他好似能透过她的眼神看到她心里的想法,问她:“是不是特别喜欢你老公?喜欢得不得了?” 她受惊似的缩回目光,抬头去看窗外:“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 “不是吗?说中你心事了,不好意思看我了?” “我是给你留点面子才不看你。” 沈述没忍住,放肆地笑起来。 她回头瞪他。 他笑过后就不笑她了,捉着她的手,肉麻兮兮地说:“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要喜欢一辈子那种。” 他在说什么?真受不了啊! 虞惜在心里腹诽,唇角却出卖了她,控制不住地上扬。 沈述将她的下巴掰回来,低头压住她的唇。 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奈何唇齿一贴合就再也无法分开,像是伴生的蚌壳,紧密贴合,紧紧地缠在一起。 直到后面传来急促而不耐烦的喇叭声,虞惜才红着脸推开他。 知道他们要过来,江辞一早就让阿姨准备了满桌子的酒菜。饭桌上,她不断给虞惜夹菜,明里暗里地刺探他们有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问得虞惜面红耳赤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下意识看向沈述。 沈述倒是一派镇定,给江辞夹菜:“这虾不错,您尝尝。不说太湖现在禁捕吗?这虾怎么运过来的?走的什么渠道?” 江辞不吃这套,横他:“少给我岔开话题!我问你孩子的事情呢!” 她话实在糙,沈怀山都听不下去了:“孩子都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你一天天的催这个事情干什么?” 他这一开口可是撞到枪口上了,江辞调转矛头看向他:“我跟孩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传宗接代,自古以来就是大事情……”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了。 沈怀山的眼神里透着无奈和绝望,只好垂下头去吃饭。 沈述和虞惜对视一眼,早早吃完了抽身出来。 夜间的走廊,凉意沁人,这个时节的北京昼夜温差很大,虞惜刚一站到走廊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望向天边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 她伸手去数,一颗、两颗……还没数满一只手,肩上就微微往下沉了下,原来是沈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了。 他拿着衣领口替她拢了拢:“别着凉了,以后晚上出去记得拿一件外套。” “知道了,沈总!”她立正,装模作样地敬了一个礼。 沈述笑,拿眼角余光扫她:“贫了是不?” 虞惜不好意思地收了手,对他咯咯笑。 沈述当然不会跟她计较,见有一片树叶飘落到她肩头,伸手替她拂去。 夜色中的沈述,眉眼柔和而深邃,是让人忘乎所以的迷人。 虞惜觉得自己有点热,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外套,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两个人的影子倒影在廊下的石砖地上,拖出长长的两道。哪怕扭曲成这样的形状,依然能看出他要比她高很多,体格强健。 她幼稚地踩了踩他的影子,唇边含着一缕笑:“沈述。” “嗯。” 她又很没营养地喊了他一声:“沈述。” 他眯着眼觑她:“玩儿我呢?” 她又乐了,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仰头望向漫天星辰,心情放松:“喊喊你不行吗?” 她带着撒娇的声音又软又糯,并不矫情,反而有种拴住他心谷的柔软,让他忍不住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沈述以前觉得这是男人最没出息的反应,但此刻觉得,男人要什么出息。 他将她拥入怀里,去吻她的眉眼。 虞惜吓了一跳,躲闪:“爸妈还在屋里呢。” “他们不会出来的。” “不行,不行。”她都快哭出来了,在家里可以陪他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在外面可不行。 而且这还是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一想到被抓包的风险,她脸都要烧起来了。 沈述只好放开她。 她立刻站离他几米远。 他只能笑笑,小姑娘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 本来国庆打算去外面玩的,虞惜却忽然想起,她还有个小语种考试要准备,一张脸顿时垮下来。 “没关系的,玩完回来再备考也来得及。”沈述笑,捉着她的手指安抚她。 虞惜在他腿上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翻着备忘录:“不行啊,假期结束后我的行程很紧,而且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呢。你看,我还有很多外贸单子要审核,这些、这些……都是要月底完成的指标。” “好吧。”他也不勉强,手指勾一下她的鼻尖,“那我陪你一道学习。” 然而事实证明,沈述在旁边她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学习。 她低头翻资料时,一颗心怎么都静不下来,目光忍不住朝他望去。 他倒是目不斜视,静静翻着手里的文件,这样专注,倒显得她格外不认真。 他认真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什么表情。 虞惜看了他会儿,又偷偷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题目。 过了会儿,他拧上笔盖过来检查她的作业,修长的手臂撑在她一侧。 她顿时感觉心神一紧,好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这样还怎么认真学习?她感觉心跳快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只看到他漂亮的唇一张一合,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知道了吗?”沈述说完侧头看她,见她愣愣望着自己,一双眸子莹亮水润,还有点呆。 他忽而笑了一下,手里的笔敲在她脑袋上:“在发什么呆?我跟你讲的话,听到了吗?” 他跟她讲了什么啊? 虞惜懊恼又羞耻地想。 “不认真?”他又拿手里的笔敲她的脑袋,噙着笑,姿态懒散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实在是游刃有余,她实在是局促拘谨。 这是在监督她好好学习吗?他这是不让她好好学习! “看书怎么还弯腰驼背的?”他手扶正她的腰,微微一推,她就不自觉坐正了。 好似有一股电流从他指尖的地方传递过来,隔着薄薄的衣衫,传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浑身僵硬。 “怎么不专心呢?瞧瞧,这字都写歪了。你上学的时候就这么学习的?怎么考上A大的啊?”他语气清淡,一副说教的口吻。 虞惜快要疯了,这让她怎么专心? 她侧头,沈述低垂着眼帘,一只大手握着她的手仔细书写着,睫毛密而浓,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莫名蛊人。 “发什么呆?”他淡淡扫来一眼,挑眉。 虞惜忙收敛心神,随口胡扯:“……饿了。” 声音很小,是底气不足的。 沈述却笑了笑,重复了一遍:“饿了?” 她点头。 他把钢笔盖旋上,起身拍拍她:“带你去打打牙祭。” 他带她去的是小区楼下的一家川菜馆,是新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沈述随意翻着菜单,问她吃什么。 虞惜压根没有听见,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 深秋的夜晚,气温骤冷,沈述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子卷到肘弯里,延伸出来的一截小臂修长而结实,肌肉漂亮。 问了会儿不见她回答,他抬头:“你又在发什么呆?” 她低头喝茶去掩饰:“我只是在想,要吃什么好。” 他笑:“那你想好了吗?” 声线磁沉而性感,一字一句钻入她心坎里。 虞惜手里的杯子晃了晃,差点把茶水晃出来。 “……小龙虾吧。”声音越来越低了。 沈述招来服务员,要了两斤的小龙虾。 虞惜两只手分别拿着一根筷子,等着吃食,等待的时候,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视四周。 沈述以前就觉得她懵懂的样子有一种格外纯真的欲,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定定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格外给人压力。 虞惜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开口:“干嘛这样看着我?” “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啊。”他笑得坦荡。 这样毫不避讳的夸赞和嘉许,也只有沈述这样自信的男人才可以如此从容地当着她的面儿说出。 以往也有很多男人觉得她漂亮,但都只会旁敲侧击地提,或者偷偷打量她。 也只有沈述,会这样说。 虞惜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她性格本质保守,有点吃不消他这么直接,何况还是在外面。 “你唬我的吧?”她低头捧着茶杯喝茶。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小龙虾上来,他伸手接过盘子,慢条斯理地戴上塑料手套,替她剥起来。 虞惜这才知道,原来有男人剥虾也可以这么好看。 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更有一种难言的清贵,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漫不经心剥着虾的动作也是利落又潇洒,一只只剥出来,虾肉饱满,很快就装满了一小碟。 他把碟子推到她面前:“愣着干嘛?吃啊。” 虞惜用筷子夹了一只,慢慢地咀嚼着,目光仍是偷瞟他。 他替她剥,但偶尔也自己吃一只,咀嚼时嘴唇习惯性地闭着,只腮帮子轻轻地动,眼眸冷淡垂着……虞惜看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还是收回了目光。 原来男人性感起来也可以这么要命。 她不想吃小龙虾,她想吃他。 男色当前,小龙虾顿时索然无味,她又往盘子里倒了一大堆辣椒。 沈述看到,问她:“不怕嘴唇辣麻?” 虞惜:“我就喜欢吃辣的。” 对于这番“豪言壮词”,沈述只是笑笑。后来他随意跟她聊了些琐事,一开始只问寻常的小事,后来问着问着就问起她的感情经历。 虞惜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想了会儿。 “还用想?”他幽幽地扫了她一眼。 她讪笑,眼神飘开:“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感情经历特丰富一样。” 她只是迟钝。什么事儿她不需要想啊? 沈述笑问她:“那你感情经历丰富吗?” 虞惜:“就你一个!” 沈述:“说谎了不是。江郁白不算?” “当然不算了。”她瞪他,鼓起腮帮子伏低了趴在桌上,清瘦的小脸立刻浮起了双下巴,肥嘟嘟的。 表情还有点不满,“这怎么能算?”搁这儿跟她翻老皇历呢? 沈述笑着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又干净利落地给她照了两张相,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咔嚓”一声,虞惜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抢他手机。 沈述身高手长,任她扑来扑去,将手机举高了在左右手调转,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够不到个边儿。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丑照在他手机界面上晃来晃去。 “你怎么这样啊?!”她捶他胸口,“快删了啊!好丑——” 沈述笑得不行,搂着她的腰将她拥在怀里:“多可爱啊。哪里丑?宝贝在我眼里全世界最美。” “总之你快删了!”她挣扎着要推开他,大有他不删除她就不让他抱的架势。 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沈述不逗她了,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 手机一搁到桌上,她立刻抢过来。 可手指戳到屏幕上才想起来,她不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又恨恨地瞪他:“密码!” “你生日。”沈述轻飘飘地说。 虞惜愣住,心里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又酸又软,气也不生了,只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沈述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狠狠地吻了上去。 虞惜一颗心立刻收紧,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开。 她屈从于自己的本能,任由他吻着,可吻着吻着又想起这是在外面,心慌得仿佛要从胸腔里破膛而出,忙推开他,红着脸站起来。 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四周望去。 好在这个点儿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邻桌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噙着笑望着他们,见她望过来,忙咳嗽一声,低头去啜饮料。 那眼睛里的眼神,分明是——“非礼勿视”。 虞惜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忙拉着沈述朝外面跑。 “还没付钱呢。”沈述提醒她。 她脚步刹住,急急忙忙地又掏手机去扫码。 老板却笑着说,沈述已经付过了。 虞惜气愤地回头,发现沈述正抄着手倚在门边笑望着她,玩世不恭地对她挑了挑眉。 虞惜知道自己又被他给作弄了,冲过去扑打他,沈述笑着被她推着往外走,抬手将外套懒散地勾在肩头。 虞惜踩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狠狠地踩,就好像踩在他身上似的。 冷不防沈述回头瞥见,啼笑皆非:“你几岁了啊?” 虞惜小小声:“谁让你欺负我。” 她也打不过他啊。 他长臂一捞就把她拴在怀里,捏起她的下巴,问她:“我哪儿欺负你了?我什么时候舍得欺负你了?嗯?” 挨得太近了,他们的呼吸混着夜风紧紧地缠在一起,独属于那份夜的凉意,丝毫吹不散彼此间的热意。 虞惜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乎要把他看清楚,把他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沈述。”她低低地唤他。 “嗯。”他应一声,表示自己听着。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柔弱无骨似的贴在他身上:“你呢?你交过女朋友没有?” 他笑得微妙,似乎挺意外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你觉得呢?” 虞惜:“你看着好像挺正经的。不过……”他这样的男人,没有谈过才不正常吧? “你要老实交代。”她窝在他怀里娇滴滴地说。 沈述受不了了,真受不了她:“没有。” “说老实话。” “我犯得着拿这种事情骗你?”他哂笑一声,“没时间。” 他大一时就开始着手创业了,并不是一开始就成功的,其实第一次的创业很失败,他还辗转去了几个金融机构工作,尽管有家里的荫蔽和帮助,过了两三年才有起色。 事业上升期就更加对浪费时间的事情没有兴趣了。 他这样的出身,这样什么都不缺的人,也不会纡尊降贵去贴别人,别人上赶着他还嫌人家浪费他时间。 可能是全身心投入事业,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特别关注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也可能是见得太多,反而觉得千篇一律的都差不多,乏善可陈。 他这样的人是很吝惜自己的时间和自己的感情的,他并不想、也不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经营一段随时可能无疾而终的感情。 从金融角度来说,这叫风险规避。 他选择一开始就不投。 她的这支股,一开始就确定属于他,因为一开始他就决定了要和她结婚,不然他才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在她身上。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哪怕只是当初这么想的也不行。 男人注重利益得失,女人很看重情绪。要是她知道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肯定会生气,觉得他没多看重他。 可事实上是,一开始哪来那么深的感情? 是先确定了她属于他他才会愿意去投入感情,计较这个起因和过程就没意思了。可女人有时候不看结果往往喜欢在这种细节上较真,这很要命。 回去都深夜了,学习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虞惜躺在沈述怀里时想:要是考试不过怎么办啊?这都没有好好学习。 “在想什么?”沈述抱着她笑。 “在想考试挂科了怎么办?”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给你补习了?” 虞惜幽幽地回看他一眼:“您这还不如不给我补呢。”男妖精,专吸她精气。 48 晋·江 朋友妻不可欺。 第048章醋缸 虞惜还以为这次的考试肯定要挂了, 结果半个月后一查成绩,居然过了。 她开心得当即发了消息给沈述:[马到成功。] 沈述应该是在忙,没有回复她, 但她心里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喜悦不断冒上来,忍不住和他分享。 约莫过了几分钟,沈述回她了。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恭喜。]附赠一个超大号红包。 虞惜都震惊了,从左到右仔细数了一遍, 回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给我发这么大的红包?] 他也经常送她名贵的礼物, 但是, 实物哪有直接的金钱来得这么刺激。 这和转账永远没有摆在面前明晃晃的钞票冲击力大——是一个道理。 沈述:[送你几十万一件的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 送个小红包这么激动?那我以后多送送。] 虞惜笑, 发了个表情包给他。 晚上有个酒局, 她把夏珍珍、刘艺和陆明都叫了来, 问他们谁会喝酒。 三人面面相觑, 率先举手的居然是陆明。 “别闹,就你那喝两口就红脖子的属性,你能?”夏珍珍调侃。 陆明涨红了脸, 结结巴巴的:“那是以前!” 虞惜都笑了,最终拍板:“算了, 你们跟我一道去吧。” 出门开一辆车,是开她的车, 为了方便。 “虞惜,你这车好气派啊。”夏珍珍惊异地绕着车转了一圈, 手不自觉摸上了引擎盖,“这车不便宜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富婆啊。” 虞惜只是笑笑。 她这时接到个电话去了旁边树荫底下接听, 刘艺才搡着夏珍珍的胳膊不确定地说:“这是保时捷918吧?还是顶配,虞经理挺有钱的啊,她家境应该不错吧。” 说罢,和夏珍珍一道同情地看向陆明。 陆明家里也有钱,不过他本人没什么钱,工资就那个水平,一年能有个二三十万不错了。 这么一对比,还不如虞惜本人呢。 陆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有点矮人一头的味道。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不在意地笑笑。 只是想起那天的肖霖,想到自己有这么个强力情敌,还是有些恹恹的。 酒局设在五道口那边的一处胡同里,绿意葱茏的山庄外竖起高高的院墙,中心区凿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从上往下看,碧绿澄澈的湖水如一面镜子,倒映出静止的蓝天白云,很是雅致。 一道来的还有另一个部门的甄文慧。 虞惜刚调回来那会儿,曾和她打过一次照面,她说自己叫甄文慧,发的音却是后鼻音,她便想当然地以为是“郑文慧”,便这样称呼她了。 谁知她当即变了脸色,强调了一遍她姓“甄”,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开了。 “别理她,老公出轨单位的女实习生,心情差着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市场策划部的周琼说。 虞惜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她和此人的关系确实很一般。 虞惜是不会喝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酒桌上,甄文慧给她倒满了:“我们都在喝,小虞你一口不喝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其余人的目光都朝她望来。 这一桌有男有女,但大多还是男人,年龄在三四十上下,气质倒还好,言谈间还算礼貌。 被众人这么看着,虞惜尴尬:“我是真的不会喝。” “真的假的啊?”甄文慧笑着说,“这酒度数也不高,你就给几位老板一个面子。” 另有人玩笑着附和:“是啊是啊,虞经理别是女中豪杰,不愿意露脸吧?” 坐她左手边的一位男士笑道:“不会喝算了,这么多女士呢,你们也文明一点。” 这人声音好听,虞惜不由多瞧他一眼。 挺温和的长相,衬衣西裤,穿得很工整,一看就是斯文人,奈何生了一双桃花眼。 虞惜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似乎是一家大型国企改制后的单位老总,姓简,好像挺有背景的,之前在一个合作中有过一次来往。 甄文慧笑着说:“简老板可真会怜香惜玉。该不会是看上虞经理了吧?” 简文柏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低头喝酒,其余人却变了脸色。副总直接呵斥她:“小甄,不要口没遮拦的!快和简总道歉。” 甄文慧也感觉气氛不对了,忙跟他道歉。 简文柏说“没关系”,低头漫不经心地夹菜,似乎压根没放心上。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只是,后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敬酒,虞惜没办法搞特殊,也象征性地站起来敬了他一杯。谁知这酒太烈了,她浑身不舒服,终于挨到所有人都走了,一头冲进厕所里吐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人拿一根烧红的烙铁在她肚子里捅来捅去。 虞惜难过地扶着马桶倒在地上,吐得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还是很不舒服。 侧边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虞惜怔了下,回头。 简文柏将纸巾往前送了送:“还以为你是谦虚,没想到是真不会喝。” 他们满打满算就见过两次,虞惜觉得尴尬,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只好接过来胡乱擦了下嘴巴,说了声“谢谢”。 他又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给她叫辆车。 虞惜摇摇头,踉踉跄跄地回去拎自己的背包。然后走到外面她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了,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去叫代驾,结果发现手机不见了。 “这是你的手机吗?”简文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虞惜扶着脑袋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很无奈又有点想笑的样子,宽大的掌心躺着她那只粉色壳子的手机。 虞惜:“……” 简文柏似乎是低笑了一下:“你还行吗?要不要我给你叫代驾?” 虞惜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的事情了。 虽然这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 她再次见到简文柏是在一个礼拜后,11月末。 那天沈述出差了,是夜里就走的,临走前给她留了纸条,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一个聊天群里,里面乱糟糟的,七八个人在一道发言。 有个ID叫“小太阳”的一直在叽叽喳喳吵嚷个不停,虞惜看得都头疼了,一会儿问去哪儿玩,一会儿又说自己想去泡温泉。 “去京山吧,我朋友在那边新建了一处度假山庄。”ID叫“一棵树”的发言。 这人在沈述的这帮朋友里还是挺有权威性的,很快他们就拍定了。 “小太阳”还私信她:[虞惜姐姐你好,述哥让我带你和媛媛一道去玩的,他明天会过来跟我们汇合。我叫纪朝阳,就是朝阳区那个朝阳,你叫我朝阳好了。] 说完不忘发个表情包卖萌。 出发前,沈媛也发了消息给她,跟她通了气。 第二天她天还没亮就开着她那辆双门小mini过来了,下车后,摘下墨镜拍了拍车头:“怎么样,酷炫吧?我新车!” 虞惜面不改色地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好好的几千万的车不开,偏偏要开一辆二三十万的小破车?果然,京圈公主的思维,她不懂。 虞惜本来以为自己的驾照已经够水了,直到坐上沈媛的车,她才明白什么叫“水”。 “你有驾照吗?”开了一段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手紧紧吊着车顶的吊环。 沈媛挺尴尬的,讪讪地说:“有肯定是有的,不过你也知道嘛,我平时都是司机载着来去的,我自己不怎么开。这驾照也就是个摆设,当年考出来后,我就没怎么上过路。” 虞惜:“……”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吗? 后来沈媛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么键,车速一直维持在二三十码,慢得好比在蜗牛挪动。 她找了会儿发现这车的按键跟她那车的不太一样,怎么也找不到按钮。没办法,她只好接过沈媛的手机打电话去找人。 “就第一个,备注‘简哥哥’的那个,你打给他,他是我哥的好朋友,你让他来接我们。” 虞惜找到此人,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被人接起,听清原委后,叮嘱她们在原地别动,将车停到应急车道里,按亮应急灯,说他一会儿就到。 虞惜说了声好,按照他说的照做,就和沈媛一道在路边等着。 很快人就过来了,这还是一个熟人。 “是你?”简文柏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说“北京可真小”。 虞惜也有点尴尬,每次碰到他好像都是她出糗的时候。 更乌龙的是,她终于找到按键的地方了,原来是被沈媛用贴纸给贴住了。 到了山庄那边,虞惜才发现来的人不少,很多都是熟人。她被迫参与到他们的牌局中去,因为水平差劲,第一轮就输了,接着又连输了几把。 “你这手气够臭的啊。”简文柏笑话她。 “没事儿,输了让你老公给你找回场子,他可是高手。”另一人笑道。 虞惜尴尬地笑笑,在底下掏出手机给沈述发消息:“连输好几把,不想玩了,我可不可以跑路?” 沈述彼时在洛杉矶那边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随意瞥一眼就笑了。 等开完会,他到走廊里给她回消息:[怕什么?就玩一玩,又不是真要你掏什么。] 虞惜:[什么都不掏也是丢人。] 虞惜:[我今天丢的人够多的了。] 虞惜:[不想再在你朋友面前丢人了。] 她也不清楚这是帮什么朋友,关系有多亲近,但私心里不愿意在这帮人面前给他丢人。 沈述稍一思量就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笑着回复她:[你想多了,都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不少来过我们婚宴的,你忘了?我一早就跟他们说过你的情况了,自己人,不会笑话你的。] 虞惜发了个苦哈哈的表情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后面她输得实在狠了,不愿意了,自己抓了手机去沙发上坐。 纪朝阳和闻泽都是半吊子,沈媛完全是凑数的,三人合力的一局都干不过一个简文柏。 不一会儿就怨声载道。 虞惜庆幸自己逃得早,就听见简文柏扔了牌站起来:“不来了。” “赢了就跑?”纪朝阳拿脚踢他。 简文柏只是笑笑走开了,边点烟边从茶几上抄了份资料过来看。 纪朝阳凑过去抢:“难得出来一趟还带着你这些破玩意儿?知道你是大老板,都是自己人,咱能别这么装逼了吗?” 简文柏拨开镜盒取出眼镜戴上,不咸不淡地觑他一眼,嗤笑:“我不挣钱,你养我啊?” 闻泽过来把纪朝阳拖走:“人家是文化人,大老板,跟咱们这种混子不一样。” 这挤兑和挖苦不要太明显,简文柏也只是苦笑。 虞惜觉得他这人挺大度,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度。 这种气度,他在沈述沈述也感受到过。 不过,简文柏又跟他不太一样,他给人的感觉还要散漫随和些,没有沈述那种天然屏障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当然,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真正随和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把她当成了一路人? 不知道沈述来之前跟他们怎么介绍她的,不过,相处下来,敏感的虞惜还是能真切地体会到,他们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见。 这是一种打心底里的认同。 沈述似乎总能把一切安排妥当。 “你们这儿有没有会西班牙语的?”简文柏看了会儿文件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去。 几个打闹的、闲聊的、吃零食的,全都朝这边望来。 纪朝阳嘴里的薯片都戏剧性地掉了下来。显然觉得,此人认为能在他们这帮混子里翻出个会小语种翻译的,也是个人才啊。 “算了,当我没问。”简文柏摇摇头。 “老沈老婆会啊。”一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 纪朝阳随即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也不全都是混子好吗?” 虞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了简文柏旁边:“虞妹妹,你给他看看呗,叫他装逼!” 简文柏意外地看着她:“你还会西班牙语呢?” 之前有过一次合作,他记得她好像是康博的什么部门经理来着的,还是个挺冷门的部门,以为就是个挂名领导,托关系塞进去的,没想到还是专业性的。 虞惜不是拿乔的人,替他看了看,拿了纸就在旁边替他翻译起来。 她一碰上自己专业的事儿就格外认真,不知不觉,大厅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几人都回了各自的住处,就剩他们两个人。 后来连简文柏都扛不住,靠在沙发里睡了会儿。 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他中途醒过来一次,却发现虞惜睡着了。 他弯腰扫了眼她手里的资料,很详尽,粗略一看翻译功底挺好的。 他把这份资料传真给自己的秘书,秘书很快回他了,说这翻译得很专业,稍微修一下就能拿去用了。 他心里又是一阵意外。 夜间的别墅挺冷的,虞惜蜷缩在沙发里,换了个趴着的姿势。 简文柏去里面穿上拿了条被子,小心替她披上,自己靠沙发里刷了会儿手机,也睡过去了。 沈述的飞机早到了,第二天7点他就抵达了度假山庄。 换乘了车子上山的路上,他就给虞惜发消息了。 她没回。 他想这么早她应该还没起来,就没再给她发消息。到了半山腰,他先去找了沈媛,连打多个电话,沈媛黑着脸过来开门:“哥你怎么这样?我要睡懒觉呢!” “虞惜呢,起来了吗?”他声音下意识放轻,往屋子里看。 沈媛昨晚喝了酒,听他这么问,手摸着脑袋揉了揉,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嫂子……她不在这儿。” 她迟疑地回答。 “不在这儿?她不是跟你一个房间吗?”沈述蹙眉。 焦急倒也不至于,都是自己人,还能把她给卖了? 但那一刻还是有点本能的紧张的。 他不再理会沈媛,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纪朝阳。纪朝阳和闻泽还在睡觉,直接被他不客气的敲门声吵醒,两人穿着睡衣就出来开门了。 “我老婆呢?”沈述问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 一人说:“问沈媛啊,她不是和沈媛一个房间吗?” 另一个人说:“不记得了,昨天我喝断片了。” 沈述只想扶额,真不靠谱。 两人互相推诿了会儿,一人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来了:“她昨晚不是帮老简翻译来着?在总统套房那边吧?我们昨晚就在那边玩的。” 得到答案,沈述也懒得再跟他们蘑菇,直接去了目的地。 他拿房卡刷开房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两人各自占据了一处单人沙发,但中间就隔着半米。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对付。 想到虞惜跟另一个男人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晚上,他就憋闷得很。 理智上很清楚,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但情感上…… 他也没吵醒两人,坐在旁边拿了份报纸慢慢看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简文柏先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目光下意识望向身边的虞惜,讪笑了一下,多少有点尴尬。 此情此景,怎么就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味道呢? “刚到。”沈述笑了笑,收起了手里的报纸,下巴朝外面抬一抬,“出去说?” “好。”简文柏站起来,“稍等我洗漱一下。”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了山顶的餐厅里。 简文柏边吃包子边问他:“不说要晚上才到吗?” 沈述淡淡地喝一口咖啡:“不早点到,哪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啊?” 简文柏差点被包子噎住,按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沈述体己地给他倒了半杯水,推到他面前:“慢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做贼心虚呢?” 简文柏就着水把包子咽下去,好笑地看着他:“你不至于吧?你不会真以为我跟你老婆有什么吧?” “你要真跟她有什么,你觉得我还会好好坐在这儿跟你好声好气地说话?”沈述冷笑,甩下手里擦了一半的纸巾,“我早把你揍进ICU了你信不信?” “信信信。”简文柏讪得不行,忙又解释,“我跟她清清白白得很。昨晚我让她帮忙翻译一下,太晚了,累死了我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一看发现她也累得睡着了,我不好意思叫醒她,就给她盖了被子,就这样。” “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至于这么想我吧?” “要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会听你在这儿跟我废话?”沈述呵呵地冷笑,表情却严肃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们没什么,可外面人怎么想?要是传出去,人家怎么说?你一个大男人当然无所谓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落到有心人眼里,别人怎么说我老婆?” 简文柏怔了一下,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收起来了,懊恼地说:“我真没往这地方想,对不住啊。” “别道歉,下不为例。”沈述冷冷道。 简文柏自知理亏,也不辩解了,默默低头吃早餐。 过了会儿,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毕竟没酿出什么祸事,他们又是多年兄弟。 见对面人神色冷峻地在那边发消息,料想他是在叮嘱沈媛、纪朝阳和闻泽几人不要瞎说,更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还以为你跟虞家那个小姑娘就是利益结合呢,瞧你这架势,还真挺在意她的。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啊?”他敲敲桌面跟他笑,表情还真挺八卦的。 沈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你现在这副德行,我要是给你拍下来,不知道你那些追求者还会不会喜欢你?” 简文柏忙抬手告饶:“错了错了,沈大老板,放过我。” 不就跟她老婆聊了会儿,跟要吃了他似的! 这是醋缸附体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什么英明神武,理智冷静……他怀疑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沈述是假的。 沈述发完消息就站起来:“走了。” 简文柏巴不得:“慢点儿。” 沈述摆摆手,直接回了套房。虞惜还没醒,他就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她醒来。 这样陪着她,看着她,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真是怪事。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下。 49 晋·江 种草莓 第049章草莓 翻译工作很耗费脑细胞, 也很伤眼,虞惜昨晚翻得太晚,这—觉一直沉沉睡到大天亮。 等她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她揉了揉眼睛才睁开,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沈述。 虞惜还没有反应过来, 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 然后咕噜噜爬起来:“……你怎么来了啊?”不说晚上才会到的吗? “怎么,不想看到我啊?”沈述半开玩笑。 “怎么会?”但旋即想起自己所处的地方, 还有昨晚的事情……她目光下意识朝旁边扫。 没有看到简文柏, 她松一口气。 沈述却说:“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他虽然是在笑着的,虞惜却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脑瓜子飞速转动。 简文柏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沈述就来了吗? 她头疼欲裂, 又是—头雾水,心里非常懊恼。 她不说话, 沈述也就不问了,起身作势要走。 虞惜忙拉住他的手:“我说!”她把昨晚替简文柏翻译的事儿跟他说了,细节都描述得非常清晰,生怕他误会似的。 沈述本来还有点生气,听她这么说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面上却道:“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她没动,看着他。 摇头肯定会火上浇油,她选择不动。 但这样无疑也是火上浇油,沈述哂笑出声, 拿关节敲她的脑瓜子。 虞惜吃痛,连忙捂住额头:“别敲我。” “敲的就是你,—点儿心眼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 要是你和简文柏这事儿被人宣扬出去,外面人怎么说?你忘了当年你和江郁白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就算是白的,人家也能给你说成黑的。”而且,他的对头也不少,这种事情要是被人利用,很可能拿来大做文章。 虞惜稍—思量才后怕起来:“我以后再不会了。昨天我真没想那么多……” “下不为例。走吧,吃饭去。现在才醒,肚子饿了吧?”沈述去沙发里给她拿衣服。 虞惜连忙爬起来洗漱,用了几分钟就搞定了。 她拿着梳子抬头,在镜子里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述。 他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慢慢地替她将头发理顺。 虞惜原本还有些忐忑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只是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凶她,看着看着,—颗心就渐渐放下来了。 镜子里的沈述眉眼温柔,说不出的玉树临风,磊落俊朗。 虞惜忍不住喊他:“沈述。” 沈述没抬头:“干嘛?” 虞惜:“就是喊你一声。”说完自己偷偷地乐起来。 可似乎又怕被他看见,笑—下就收起了笑容。 “在笑什么?”沈述表示他还是看到了,眼神危险地眯起来,“怎么,做错了事情不好好反省?还在这儿偷笑?” 知道他就是在逗她,但他在她这儿积威甚深,她实在没办法不害怕,悄悄垂下头收起笑容。 只是在心里面腹诽他。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沈述忽然钳制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他。 两人近在咫尺,她看到他高高的鼻梁是—条挺直的弧线,鼻尖轻轻抵着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唇边含笑。 虞惜心跳得无以复加,被他—声闷笑激得颤了颤,摇头挣脱了他的束缚。 “才没有。”她小声说。 “真没有?”他隔着衬衣抚着她细软的腰,还问她,“腰怎么这么软?是不是练过?” “我是学跳舞的。你不知道吗?” 沈述故作惊讶:“这你没跟我说过啊?有时间门跳给我看看。” “想看表演自己招人去,我又不是街头卖艺的!”她没好气。 沈述只是笑,长腿后抵着弯腰,双手虚虚撑在她两侧:“不给我表演啊?可老公就是想看你跳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才好?” 虞惜感觉脸都要被他看得烧起来了。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还牙尖嘴利的吗?”沈述闷笑。 “你坏死了!”虞惜回头捶他。 沈述捉住她的手,反将她收进怀里搂住。 他吻了她会儿才放开她,慢慢替她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理顺,道:“走,去吃饭。” 他们到的时候,沈媛和闻泽几人也到了,各自占了一处座位。 虞惜旁边坐着的就是简文柏,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述故意安排的,她觉得尴尬得不行。想起昨晚的事情,一颗心就好比被放在火上煎烤。 只是,没想到简文柏比她还尴尬,看到她入座后就一直在喝水。 虞惜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一点她倒是误会他了,沈述真没太计较,他和简文柏认识很多年了,知根知底,自然也信任他。 他给她夹菜:“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糖醋鱼。” 虞惜尝了两口觉得挺一般的,但想着这是他朋友开的酒店,只能昧着良心点头,说“好吃”。 沈述看她的表情就不信,自己伸筷子尝了一口,然后彻底无语了。 他让人把菜撤了,重新上了—桌。 虞惜瞧他,心道:那也没必要全都撤了呀。这多浪费啊…… 从此等细节中她似乎摸索出一点规律,沈述确实还是不太爽的吧? 男人的独占欲…… 她吃了一口酸黄瓜,坚定了以后看到简文柏绕路走的决心。 男人,嘴里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很在意。 一顿饭吃得奇奇怪怪,好在沈媛和纪朝阳几人都是缺根筋的性格,聊东扯西压根没有朝他们这边看,自然也发现不了这种猫腻。 简文柏似乎是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审判,吃了没两口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其余人吃着吃着也发现气氛不太对劲,自觉不想当电灯泡的沈媛率先离开,将位置留给他们。 可走到门口,她人又折返回来,—左—右扯住闻泽和纪朝阳的后领子就将人拖了出去。 俩缺根筋的二百五,还搁这儿煞风景?! “来,尝尝这个水蒸蛋。”沈述心情挺好,舀了—勺水蒸蛋低头轻吹,送到她唇边。 虞惜觉得这样很奇怪:“不用你喂,我自己吃。” 手要去拿勺子。 沈述手一偏,她扑了个空,不解地望向他。 他没有穿正装,而是套了件很休闲很宽松的毛衣,让他看上去更加身形高大,更有几分平日没有的慵懒。 她坐的地方在死角,旁边就是他,将出口给堵住了,她莫名局促,低头不去看他。 加上有昨晚的事情,她心虚着呢,犹豫—下还是乖乖张嘴,一口—口将水蒸蛋吞下去。 沈述捏着勺子,目光—直落在她脸上,都不移分毫。 于是,虞惜吃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直接而炙热的目光,—瞬不瞬定格在她脸上,好像有—把火,要将她燃烧起来。 那双寒凉锐利的眸子,也褪去了平日那种冷沉沉的深邃,而是带上了几分成年人之间门你懂我也懂的……嗯,那种意思。是平静的,也是暗沉到好似要把人拖到深渊里去那种性感。 所以,他只是岔开腿静静坐在那边望着她,虞惜都感觉不安极了。 她这会儿有点埋怨沈媛,为什么逃得这么快。 “水蒸蛋好吃吗?”他问她。 声音很低,但也就是他平常那样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听在她耳中就是怎么怎么不对劲。 虞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软:“好吃。” —一其实是硬气不起来。 “那再尝尝这个。”他给她夹了—只虾饺。 水晶虾饺,外皮Q弹,透过白色半透明的皮子,依稀可见里面红艳艳的虾肉。 虞惜盯着这只饺子半晌,张嘴含住。 “好吃吗?”他又笑着问她。 虞惜莫名脸红,点头。 “要不要吃点别的?”他忽然凑到她耳边,刻意压低了嗓音跟她说。 虞惜手里的筷子抖了抖,差点把半只饺子抖下去。 她嗔怪地瞪他—眼:“吃饭呢!你正经点。” 沈述忍俊不禁,唇边浮起笑意。 他的眼神太狎昵,尤其是那句“吃点别的”,总是让她联想起—些不应该联想到的事情。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虞惜觉得不太好,忍不住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 偏偏始作俑者—脸镇定,一脸正经,反倒衬得她贼眉鼠眼獐头鼠目像是要干坏事的那个。 她心脏狂跳,坐立难安,偏偏他老神在在,贴得她这样近,还这样轻声细语跟她说着话。 虞惜觉得嘴里的虾饺都没味道了。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他问她,嗓音又低又沉,不过,虞惜还是听出来更多的是在看她好戏。 她实在受不了了,摔了筷子:“吃饭呢!干嘛老撩拨我!” 竟然还来脾气了,沈述捉住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安抚道:“这不是为了给你增加食欲吗?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他这样好脾气倒显得她无理取闹。 虞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拾起筷子继续吃。 一顿饭,当真是吃得味同嚼蜡。 回到房间门,她还觉得累得不行,闭眼就躺在了沙发里。 沈述将外套扔到一边,走过去躬身将她半捞起来,宠溺地问她:“累了?吃个饭而已。” 她胡乱哼了两声,真觉得眼皮沉沉的:“想睡觉。” 沈述:“睡了一晚上还想睡?嗯?” 虞惜勉强撑开一丝眼缝:又翻老皇历啊? 她十恶不赦行了吧? 沈述仔仔细细盯着她不情不愿的表情,失笑:“真想睡觉?” 她点头:“好累。” “那老公抱着你睡?”沈述说。 虞惜忽然清醒了几分,眯着眼睛看他。 见他意味不明地笑望着她,她忽然就睡不着了。 沈述不逗她了:“快睡吧,看你以后还敢熬通宵不?”他将她抱回床上,给她掖好被子,自己拿了文件在旁边看着。 虞惜太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们在度假山庄玩了两天就回去了。临走前,沈媛还送了虞惜一只小包包。因为她随手塞过来的,随意得不得了,连个包装都没有,虞惜以为就是普通的一只包包。 回去的路上查了一下才知道,这包要45万,她顿时觉得烫手起来。 “要不,你替我还给她?”虞惜在车上迟疑问。 沈述在笔记本上打字,头都没抬一下:“她自己不喜欢才扔给你的,她的包包多得能塞满一个教室。而且,拿你老公的钱买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收?” 虞惜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资本家和资本家的妹妹啊。”她情不自禁地感慨。 感觉到侧边幽幽投来一道冷淡的目光,她忙笑着打了个哈哈:“开玩笑的,我夸你呢,夸你有钱。” 沈述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兴味:“那我谢谢你了。” 不是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反讽,虞惜尴尬地耸耸肩,决定闭嘴,不再欲盖弥彰。 车开到一半,沈述忽然摘下眼镜,闭眼揉了揉眉心。 “咔哒”一声,笔记本被他扣上了。 虞惜不解地回头:“怎么了啊?” 她脸颊莹润,皮肤白皙,因为刚刚泡过温泉的缘故,气色很好,白嫩里透着淡淡的红,格外诱人。 偏偏那双眼睛澄澈安静,让人不好意思生出一丝一毫的邪念。 沈述深吸一口气,笑:“你这么坐在我身边,让我怎么好好工作?” 虞惜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脸颊烧红:“不正经。” 过了会儿又悄悄地拿眼角的余光瞥他,笑话他的架势,“原来沈公子也有定力不好的时候,这不得好好锻炼一下?” “锻炼?”沈述哂笑,反问她,“怎么锻炼?” 他眼神太轻佻,虞惜招架不住,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被他拽到怀里,他按着她的腰问她:“你教教我。”声音压得很低,听着非常认真,像极了求教。 虞惜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声音细若蚊讷:“这要怎么教啊?” “多简单,比如你多勾引勾引我,我装柳下惠,坐怀不乱,这定力不就练出来了吗?”他仰头,故意拿下巴戳她,一下又一下。 领口本就低垂,肌肤碰撞,传来略显生硬的骨头碰撞,可他每磕一下就抽离,慢悠悠的却又若即若离,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笑。 她莫名觉得他这动作色.情又极具挑逗。 还带着几分平时不易显露的玩兴儿。 没个正形,焉坏, “你怎么老这样欺负我啊?”她垂下头不敢去看他,声音细细的,但偶尔悄悄抬一下眼帘偷看他的样子……又像极了欲擒故纵。 沈述抬眸:“我瞧你挺享受被我欺负的。” 虞惜小拳头捶他:“不许胡说!” 沈述:“好好好,给你留点面子,下次不戳穿了。” 虞惜:“沈述——” ……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虞惜将鞋子踢掉,踢掉一只另一只还在脚上,她揉了揉困乏的眼睛,摇摇晃晃地伸手去脱。鞋带缠得很紧,被她一拉反而打了个死结。 虞惜欲哭无泪地看向沈述,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沈先生,我鞋带打结了。” 沈述接住她东倒西歪的身子,将她抱起,走到沙发里放下。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慢慢替她解开鞋带。 他向来是很有耐心的,原本她扯了好几下都解不开的鞋带,他一会儿就解开了,就蹲在那边替她将鞋子褪了下来。 虞惜低头,看到他黑而短的发丝,覆盖在头皮上薄薄的一层。 她忍不住伸出手,将掌心微微下压,抵着这一层黑色的硬茬微微地移动。 冷不防沈述抬了一下头,好笑地看着她:“干嘛?” 虞惜连忙缩回手:“没干嘛啊。” 沈述单手贴着膝盖懒散垂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都被我抓包了,还说没有?” 虞惜脸红如血,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 天知道她脑袋抽什么筋了,就是想摸摸他。 沈述将鞋子放回去,去洗手间门洗了个手。虞惜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呢,听着洗手间门里哗哗哗的水声,暗暗松了口气,谁知他洗完手就拿纸巾边擦边出来了。 虞惜有些拘谨地并拢了腿,垂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暗的缘故,虞惜觉得有些昏沉,抿了抿唇又抬起头。 沈述的步子迈得优雅,短短几步路也像是在走秀,一直踩着她心尖的鼓点一步一步踏到她面前。 虞惜愣怔的功夫,身边的沙发已经往下深深地陷下去了,原来是他弯腰撑在了她手边。她两只手,就按在他的手边,大手和小手,对比明显。 她看了会儿,莫名觉得型号差距大,悄悄缩回来。 脑子里总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睡不着?”沈述笑问她,声线沉沉的。 虞惜点一下头:“本来挺困的,现在感觉困过头了,一点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沈述微微贴近她,呼吸喷在她脸颊上:“那要不要做点运动?稍微活络一下筋骨,没准就困了。” 虞惜愣怔看向他,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瞳孔微微放大。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倾身压下,狠狠吻住她。 他的动作太猛,她忍不住往后挣扎,他伸手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将这个吻狠狠加深。 虞惜呜咽了两声,控制不住他下压的力道,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领。 沈述吻完才微微离身放开她,只是目光仍是定定盯着她:“都吻过这么多次了,还不能适应?” 虞惜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每次都这么猝不及防,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沈述却很喜欢她的表情,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 “宝宝什么都好,就是学习能力有点差。你说,老公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啊?”他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挺苦恼的样子。 虞惜真受不了了,别开脑袋,声音小小的:“你要就快点。” 沈述的笑再也压制不住,沉闷地在她耳边回荡,像是雨点噼里啪啦敲在玻璃窗上的节拍,在安静室内听来是这么清晰,这么震荡心灵。 虞惜回头去看,才发现窗外真的下雨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乱,其实她也是想的,可他偏偏喜欢这样磨磨蹭蹭地折磨她,看她的笑话。 虞惜无力地趴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沈述抬起她汗湿的脸,轻柔地去吻她的眉骨:“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太亲近了,知道吗?外面坏人多。” 虞惜耳朵烧得红,嗫嚅:“我没有……” 心里想的是:最坏的就是你了。 细碎的声音淹没在他黏腻的缠吻中,她吸气,又忍不住闭气,跟不上他忽快忽慢的节拍。 沈述笑,稍稍分开了些,扶着她的脑袋拨弄她的发丝,替她理顺一些:“看来还是要多多练习。这样吧,以后每天早晚一次。宝宝主动点,好吗?要做个好学的孩子。” 虞惜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仰头望天,无语的表情。 她这个表情有点像一只高贵慵懒的猫咪,娇憨中透着一点儿抖机灵的劲儿。 沈述把她的脑袋压回来:“在心里面骂我呢?” 她摇头,表情真挚:“没有啊。” 表情变得很快,快到他一度以为刚才的那一瞬间门是错觉。 “你现在也学坏了啊,宝宝。”沈述笑,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虞惜勾住他的脖子:“还不是因为跟某人待久了吗?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沈述笑得不行,捏她的鼻子。 她不让他捏,往后躲闪。她躲他就追,一来二去气氛就不对劲了。 虞惜现在已经可以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目光又悄悄移开,不好意思看他。 沈述贴在她耳边问:“想不想?” 她声音很小,还有害羞的忸怩,但是很实诚:“想。” 沈述:“诚实的好孩子。” 虞惜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他就喜欢欲擒故纵地折腾她,玩这种**的把戏。 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臂弯里,心跳得犹如小鹿乱撞。 这会儿,她既希望他快一点进入正题,又希望他不要。 这种矛盾的心理,像一张网将她缠绕裹覆,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好在他很快就进入正题了。 虞惜本来不想看他,但发现眼睛闭上以后,那种触碰就更加明显了,皮肤上都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双腿酥软,站都站不稳,她想了想又睁开了眼睛,用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眸不谙世事地盯着他。 沈述拨弄她的发丝,被她这样懵懂地望着,既觉得心惊肉跳,又觉得无比刺激。 “宝宝。”他唤她。 “嗯?”虞惜应了一声,望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沈述贴在她脖颈处种了两颗小草莓,故意发出“啵”的声音。 虞惜痒得发麻,往后退,又抱怨:“别吸这么大力,弄脖子上遮不住的。” “系条围巾试试。”他热心地给她提建议。 50 晋·江 永远缠着你! 第050章契合 虞惜觉得他们讲的不是一个东西。 她在跟他讨论要不要种草莓和种草莓的不合理性, 他在跟她讨论种完草莓后要怎么样看上去合理。 有时候真觉得鸡同鸭讲。 哦不……他心里门儿清,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逗着她玩儿呢。 油盐不进的大坏蛋! “累了。”她趴在他的肩头说。 “好, 睡觉。”沈述笑了笑,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他抱着她的时候,还能空出手来放水。当然,头顶的淋浴不可避免地把水洒到了他们身上。 她身上的毛衣湿了, 沈述的衬衣也湿了。虞惜低头看一眼, 薄薄的布料紧紧贴着他强健的胸膛, 隐约勾勒出肌理的形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浴室里也下着雨,只是, 温度却在逐渐攀升。 温热的水流渐渐填满浴缸, 又从浴缸边溢出, 往外蔓延。 好在虞惜及时伸手去按住开关, 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沈述靠在对面, 手舒展搭着浴缸壁, 只跟她笑着。 虞惜扑过去, 她的本意是要拍他, 谁知手一搭上他肩膀就变了味道。 窗外雨滴急促地拍打着玻璃窗,花坛里残花落尽,翻滚在泥土里, 渐渐的褪去了颜色。 忘记怎么被他抱出浴室的, 后来明明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凌晨醒来时发现又换了一条白绸吊带的。 虞惜揉着惺忪的睡眼,疲惫地趴在枕头上。 沈述抚摸着她的发丝:“不舒服?” “喉咙痛。”她憋着股气儿,瞪向他, 控诉意味明显。 “我看看。”他掰着她的下巴,做了个“啊”的口型,“是不是Ding太厉害了?” 虞惜难受地撇开他的手,趴在枕头上装死:“感觉扯到了。” 沈述抱歉地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眉眼:“那我明天去给你买点金嗓子润喉片。” “走开!” 他很乖觉地放开她。 可他真的放开了,她又转过脑袋瞪他:“滚过来。” 平时不见他这么配合。 沈述笑得不行,很配合地又过来抱住她。虞惜隔开他乱动的手:“以后别压我后脑勺,闷,膝盖也痛。” 都有种窒息的感觉了。 “对不起,手里没个轻重。”那种时候,再好的自制力都有点忘形。 “没关系。”他给她那么多次她来一次也无妨,礼尚往来一下嘛,就是有点费嘴。 “好困。”她嗫嚅。 “再睡会儿,老公抱着你睡。” 她“嗯”一声,很没有心理负担地靠着他的肩膀睡去了。 睡到大早上她才惊醒,发现自己还枕着他的胳膊,忙爬起来:“对不起啊,有没有压着你?” “那倒没有,你这么轻,能压到我?”沈述语气轻松。 虞惜松了口气,转身去穿拖鞋。她看不到了,他才暗暗揉了揉酸乏的胳膊。 他们刷牙的时候也要搂着,沈述站在她身后,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端着牙刷杯挤牙膏。 挤得挺费力。 虞惜实在忍不住笑起来:“沈先生还有做事情这么费劲的时候啊?” 一只手怎么挤牙膏?还不肯放开她是吧? 沈述抬眼瞧了镜子里偷笑的她一眼,悠悠叹息:“没办法,老婆太迷人,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虞惜咯咯笑个不停:“说正经的,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要快点了,你手松开。” 沈述这才松开搂着她的腰的手。 他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把牙刷杯碰了一下,然后各自转身刷自己的牙去了。 不搂搂抱抱的效率就是高,虞惜花了两分钟就刷完牙洗完脸了,换了件风衣站在门口等沈述。 很快,沈述套了条藏青色的大衣迈出来:“走吧,我送你。” 她本来只是想跟他道个别来着的:“……你今天没事儿吗?” 沈述笑着弯腰穿鞋,利落提上:“送老婆去公司的时间还是有的。” 虞惜笑得狡黠:“那多不好意思?让沈老板送我一个小职员去公司,我受之有愧、受宠若惊啊。” “还贫?再不走要迟到了。”沈述幽幽瞟她。 虞惜忙收起笑容,转身出去。 “等等。”沈述又喊住她。 她手都碰到门把上了,还是回头,不解地望着他。 沈述转身从一旁的购物袋里取出一条围巾,替她系上:“天气冷了,要注意保暖。”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虞惜却觉得像是喝了一杯暖茶,从心底里升起数不尽的欢欣与喜悦。 她很轻很轻地点一下头,乖巧地被他牵着手,跟他一道出去了。 沈述的手掌宽大厚实,收拢就能将她的手完全握紧。 这样的包裹,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略微落后他半步,被他拖着往前走,望着他宽阔结实的背影,没忍住,喊他:“沈先生沈先生!” 沈述皱着眉回头:“干嘛?” 虞惜笑,理直气壮:“喊你一声不行吗?” 一股调戏他的腔调。 沈述回头就去捉她,她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把她送到后,沈述就在公司底下和她道别了,嘱咐了一通饭要好好吃,工作要仔细,别得罪人之类的话,虞惜都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 比她爸还像她爸。 她嘴里嫌弃,唇角一直往上扬。 沈述也觉得自己婆妈,失笑,转身进了车里。 这日的工作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只是,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事儿。 虞惜彼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和陆明、夏珍珍和刘艺讲解审核的材料,甄文慧忽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泼到了她脸上:“婊.子!” 虞惜愣住那里。 因为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绸缎衫,深色的咖啡液很快浸透了前襟,晕染出隐约的胸部轮廓。 陆明眼疾手快,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挡住。 “你干什么啊?”他看向甄文慧。 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下意识挡在了虞惜前面。 “干什么?”甄文慧气势汹汹,手一指虞惜,“你问问她干什么了?就知道勾引人家老公!下滥的狐狸精!” 走廊里渐渐聚集了不少人,有同事也有客户,或惊诧或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虞惜脸颊充血,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你别胡说。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你去告啊!像你这种下滥的女人,警察见了都第一个抓你!” 虞惜从来没感觉这么羞辱过,好像回到了被污蔑的那个时候,她气得发抖,直接拿出手机报警。 几分钟后,警察来了。 几个民警粗略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其中一人又问虞惜:“是你报的警?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虞惜看了眼甄文慧,说:“她莫名其妙冲进来就说我勾引她老公,还往我身上泼咖啡。” 甄文慧没想到她真的报警,怒不可遏,冲上前两步:“你个臭婊.子,你勾引我老公还有道理,我他妈……”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民警呵斥她,“有话好好说!” 甄文慧又焉了,不敢跟警察叫板,只敢恨恨地瞪着虞惜。 虞惜胸腔里也在心绪起伏,气得都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不善辩解,只能说:“你胡说!” 她这才想起甄文慧的丈夫,好像叫什么梁修泽,和她之前有过合作。 但是她和他私底下根本就没什么接触。 甄文慧冷笑连连,突然冲上去扯下了她脖子上的一条铂金项链:“这就是证据!我前几天在我老公的手机上翻到的,他买了这条项链,十多万呢!现在出现在你的脖子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翻出手机上的截图给其他人看。 这样式,第一眼确实瞧着和虞惜脖子上的挺像的。 虞惜气得发抖:“这是我老公送我的!” 而且哪里是十多万?这项链是S家高定,五十多万呢。 警察也听得够够的了,把甄文慧扯开,对虞惜说:“你让你老公来警局处理一下吧,她这么闹也不是个事儿。” 主打的一个调解。 虞惜也觉得挺丢人的,但为了解决事情还是打了电话给沈述。 心里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委屈。 沈述本来在开会,接到电话后只略微沉吟了一下就说:“你等我几分钟。” 他回头交代魏凌替他把这个会议主持完,套了西装就到了康博这儿。 沈述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他一出现在现场就引起了一阵骚动。没人见过虞惜的老公,但看这男的这一身派头,直觉也不像是一般人,像是摩西分海似的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连警察都自觉客气几分:“你是她老公?” 沈述粗略扫了眼室内情景,目光在虞惜被咖啡泼势的衣服上稍微停留了会儿,但很快就收回了。 他对警察客气地点头:“是的。”又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身后一个实习警察指着甄文慧说:“她说你老婆勾引他老公,说这条项链是她老公买了送给你老婆的,但是你老婆说是你买的。” 沈述点点头,笑着说:“是我买给我老婆的。” 警察对甄文慧说:“听见了吧?一场误会。” 甄文慧下不来台,声音又尖利起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还说他为了面子瞎扯维护他老婆呢!我……” “你给我闭嘴!”康博北京这边的总经理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一个劲儿地给沈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沈总,一场误会,我回头会向尊夫人道歉的。” 走廊里看好戏的人都面面相觑,只觉得莫名,刚刚甄文慧还趾高气扬的,怎么没一会儿就被总经理给训斥了。而且,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总经理居然对这男人这么恭敬。 甄文慧咬着牙,似乎还有点不服气,只是不敢直接驳斥总经理的话。 沈述这时笑着接过项链,熟练地打开项链最里面的带扣,展示给其他人看:“这是我买的,每一条都有编号,你们看,这是可以在品牌方查到的。一场误会,大家别围在这儿了,吓到我太太了。” 几人一看还真是,不但有编号,里面还有虞惜的名字暗雕和她的生日。 果真是一场乌龙。 而且,这项链可不是十多万的赝品,还是真正S家高定的真品。 再对比甄文慧手机上的项链照片,真假一目了然。 几道或嘲讽或鄙夷又或是同情的目光投在甄文慧身上,甄文慧落了老大一个没脸,灰溜溜地走了。 沈述没有拦她,只是等人都散了后,给魏凌发了个消息,让他回头去联系赵律师起诉甄文慧。 又和总经理打了声招呼:“我带虞惜回去换件衣服,顺便替她请个假。” “应该的应该的,沈夫人遇到了这么糟心的事情,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总经理附和道。 沈述拍了拍虞惜的后背,不由分说带她出了公司。 虞惜的手很冰凉,还有些发抖,惊惧交加中又夹杂着几分愤怒。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她更加浑身冰凉。 沈述回头顺了顺她的脑袋:“没事儿,我刚刚不是说清楚了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混乱。 又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将脑袋抵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沈述将她拥入怀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说再多感觉都没什么用,还是决定先带她离开这个地方:“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虞惜点点头。 出门时遇到杵在门厅口探头探脑的陆明,沈述还对他笑了一下。 陆明却涨红了脸,逃也似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想起自己在他面前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就窘迫得不行。在人家老公面前觊觎人家老婆,这是要被打的吧? 沈述这会儿没这个心情搭理他,拉着虞惜飞快离开了。 回到家里,虞惜才感觉心情平复了些。 她去洗了个澡,坐在温暖的浴缸里就不想起来了。 坐了十几分钟,沈述在外面敲门,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虞惜,你在吗?回我一声。” 她走过去叩了两下门,他才松了口气,没再敲了。 她洗完擦干净后才走出去。 沈述就坐在门口等她,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擦头发。 虞惜很听话地坐在沙发里,感觉心情好多了。 但还是心有余悸。 她很难形容那种被众人围观、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早就走出来了,其实根本不是。 原来,有些阴影真的会伴随终生。 只要处于同样的境地中,她就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当初被诬陷的事情,眼前好像都是白光,耳边都是嗡鸣,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画面,只有一个个人、一张张嘴巴在不停地开开合合,那些难听的讽刺的话语化成一座座山,要把她压在底下,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虞惜,虞惜。”沈述轻声唤她。 她回神,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只是,笑容难看,声音嘶哑,想让他放心也根本伪装不出来让他放心的表情。 沈述的表情很复杂,眼底夹杂着难言的沉痛。但不知道是顾及什么,他没有说什么徒劳的话,也没有安慰她。 “我真的没事儿,你不要担心了。”虞惜再一次开口,这一次语气镇定多了。 沈述看着她没什么血色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只是更痛。 但不想让她担心,他也笑了笑,点点头。 “你去忙吧,我没事儿的。”她想起来,他这两天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中恒证券发现的一支基金正在大力融资,他得港内往返跑。 出了这种事情,他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 再大的事情都没有她的事儿大。 沈述心道,却不在意地对她说:“没事儿,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后续都是一些小事,我交给魏凌去办了。” 虞惜不确定地望着他:“真的吗?你真的不用忙了吗?” 他点头。 虞惜半信半疑,不过她这会儿还没完全恢复,脑袋一团浆糊,也就没有多问了。 沈述陪她说了会儿话,又给她讲了两个故事,哄得她开心了才抱着她回了房间。 哄她睡着后,他才去书房给魏凌打电话。 魏凌听完:“……你没事儿吧?” 他对沈述向来很尊敬,第一次这么口不择言,简直就是一副被气笑的口吻,“和ZDC那边的会议就要开始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去了,让我替你去参加?一般会议我可以替你去,可ZDC的那边的主席,也可以这么糊弄?你……” 沈述也知道自己理亏,闭眼揉了揉眉心:“你替我想个办法,先拖一下,我找个人帮忙看一下虞惜,我晚点再过去。” 魏凌:“……想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什么等级,会听我一个小助理的话?!” “你总有办法的,等我半个小时。”他把电话掐了。 沈述也知道自己有问题,但他一颗心跳得很快,实在是静不下心来,这会儿过去没准也办不成事,还得把事情给搅黄了。 也就姥爷当初做手术的时候这样过。 他平复了一下心境,又给谢浦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帮忙看着虞惜。 交代完事情后,他才出门。 …… 虞惜夜半的时候醒了一次,结果发现沈述不在,谢浦搬着一把椅子守在旁边看着她。 “……沈述呢?”虞惜下意识去找沈述的身影。 “沈总去开会了,一会儿就回来,我给您倒杯水吧。”谢浦走到一旁桌案前,拿起早就放置到桌上的水壶倒满杯子,转身递给她。 虞惜道了谢,接过水喝下,然后就没什么话跟他说了。 气氛有点尴尬。 谢浦不像魏凌那么能说会道,给她递完水他就坐在一旁守着。 虞惜欲言又止:“……要不你去客厅休息一下?” 一个大男人坐在她旁边她怎么睡得着? 谢浦:“沈先生让我寸步不离地看着你。” 虞惜:“……” 她真的没事,只是心情不是很好而已。他不会以为她要自杀吧? 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要轻生。 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是最愚蠢的。 眼见劝说无果,她只好背过身去自己睡了。 谢浦把灯关了,调了最暗的夜灯。 室内更安静了,虞惜更加睡不着,拿出手机给沈述发了条消息:[睡不着了。] 沈述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她,应该是在忙:[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就回来了。] 虞惜:[没事儿,你忙你的吧。] 她心里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才有了几分困意,她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渐渐进入了梦乡。 沈述是凌晨回来的。 谢浦看到他就下意识站了起来,要说点什么,沈述打了个手势,下巴朝虞惜的方向示意,又指了指门外。 谢浦会意,点点头走了出去。 虞惜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她,只是在旁边陪着,确定她完全熟睡以后才去外面的淋浴室简单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回来。 虞惜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沈述回来了,眨了眨眼睛望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 但又怕吵醒他,手伸出手就停住了,下意识又缩了回来。 沈述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她,笑:“醒了?” 虞惜点点头,问他:“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很晚吗?” 沈述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啊,12点之前我就回来了。” 虞惜的眼睛有点酸,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说谎!她那时候还没睡熟呢! 不过她也不想戳穿他善意的谎言,点了点头。 洗漱完,虞惜换了一身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 她是白皮,肌肤雪亮而富有光泽,白色的裙子其实很衬她。这件裙子通体白色,掐腰款,只有领口系着一个红色的条纹状蝴蝶结,看上去有几分优雅知性的味道,属于轻熟风。 换上新衣服后,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笑了笑。 只是,镜子里的人笑容勉强。 她叹了口气,感觉心情没有那么容易平复。 “虞惜,吃东西了。”沈述过来找她。 早餐挺丰盛的,只是她没什么胃口,掰了一点馒头塞进嘴里,吃得很慢很慢。 沈述期间看了她好几次,想了想说:“我们出去逛逛吧,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呢?”沈述轻笑,提议,“去富士山?巴黎?还是……” “我听说你会开直升机。你带我去飞行吧,沈述。”她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件还算提得起兴趣的事儿。 沈述微怔,苦笑:“很多年没开了,你不怕我带着你坠机啊?” 她摇了摇头,望着他,耍无赖地皱了皱鼻子:“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到了阴曹地府也要缠着你!叫你永远甩不掉我这个拖油瓶! ” 他笑得不能自己,给她添菜:“快吃!” 虞惜这才低头认真地吃起来。 见沈述也去吃东西了,她才偷看他一眼,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说的是真的呀。 沈述,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51 晋·江 不锻炼怎么抱宝宝?…… 第051章游玩 之后几天虞惜都待在家里, 没有去上班。 她和陆明、夏珍珍几人都有联系方式,她事后问起这件事儿的后续。 夏珍珍告诉她,甄文慧被公司除名了, 而且还上了法庭, 又夸她手段犀利,说这样的女人就是活该, 还说她老公出轨的对象也被知情人扒出来发在了某社交平台上, 好几个营销号转发,热度一度居高不下。 她老公的工作也黄了,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虞惜不用想都知道是沈述的手笔, 这么干净利落,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们约定了过两天再去旅行, 因为沈述这两天很忙。 虞惜不好去打扰他, 自己在家里休息,偶尔和江初意打两局游戏,感情心情平复了许多。 次日她接到电话,让她明天帮忙去舞蹈班代课一天,她欣然应允了。 报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她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也没跟院长讨价还价就上岗了。 带着孩子跳了半天,她到一旁喝水休息。 阳光从窗外斜斜洒进, 将原本暗沉的室内映照出一道明净的白。沐浴在这样的阳光里的她,脖颈修长, 骨肉匀停, 像一株亭亭而立的水仙,颇具清冷风骨。 沈述站在窗外静静望着她,眼底含笑, 很耐心地等着。 虞惜又教小朋友跳了会儿舞,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吃饭时间到了,她收回手:“好了,大家先去吃饭吧。” “老师,有个长得很帅的叔叔在窗边一直看着你。”有个小朋友脆生生地说。 虞惜愣怔中回神,一眼就瞧见了抄着手站在那边的沈述。 见她望过来,眼底都是惊喜,他也笑了一笑,直起身推开门进来,扫视了一周朗声问:“没有打扰到大家练舞吧?” 他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哪怕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也很快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望向他。 大多是好奇的目光。 “好了沈先生!在小朋友面前还不忘散发魅力!”虞惜瞪他,先送了小朋友去吃饭,这才折返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啊?” “下午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了。你呢,下午忙吗?” 虞惜摇摇头:“我就是代半天的班。” “那走吧,我请你吃饭。”沈述示意她走前面。 虞惜也不忸怩,笑笑就迈开了步子。 他们漫步在林荫道间,步伐轻缓,耳中偶尔传来鸟鸣声。 此地的环境确实是不错。 虞惜觉得心情放松:“我们明天出去?” 沈述点头:“早上出发吧,我订好酒店了。” 听到“酒店”两个字,虞惜的耳朵下意识发红。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他就是随口一句,她怎么就能往那地方想呢。 “想什么呢?”沈述好像能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微微凝神望着她。 虞惜被他看得不自在,还以为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呢,摇摇头,声音却不自觉弱下去:“没有啊。” “你是不是你以为你老公傻啊?”他轻哂。 虞惜更加不自在了:“没有就是没有!” 沈述:“还耍无赖起来了。” “耍无赖又怎么了?”她小声嘀咕,认准了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谁知下一秒就被他搂住了,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黏腻地裹着她,像是他对她的思念。 这样毫不掩饰,不分场合,不讲道理。 像是他一刻也等不了,哪怕只是短短的园区到车上的这一小段的距离。 他就这样在林荫道上抱住了她,陶醉地吻着她的脸颊,又弯腰去吻她的耳垂。 虞惜心惊胆战,觉得这样影响不太好,连忙推开他:“注意影响!” 沈述这才停下来,只是仍旧抱着她不肯松手。 他半搂着她往外走,她抬头瞧着他,眼睛似乎也像是粘了胶水一样黏在他身上,不能移开。 她埋首伏在他胸口,声音小小的:“去车上再给你。” 他怔了下,低头稀奇地望着她,捏了一下她红彤彤的脸颊。 她的脸更红了,几乎不敢看他。 上了车,他就褪了西装,随手扔到一边,抚着她的手覆压上来。虞惜怕掉下去,攀住他的肩膀,眼睛水润润地望着他,心脏狂跳。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只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什么空虚着,需要被填满。 她需要他,需要这个带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沈述贴在她耳边跟她说了两句悄悄话,虞惜的脸颊更红了,躲躲闪闪的,躲了会儿却又看向他,轻轻地舔了一下他伸到她嘴里的手指。 就听得他低笑一声,她的衣裳被剥了下来,一件一件扔到脚下。 她不敢作出太大动静,虽然有隔光玻璃,这边人也不多,还是怕被人发现。 他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 明明吃完饭也才一点不到,虞惜感觉腿酸酸的,脚踝的地方好像撞到了,她皮肤白,显出一片狰狞的青紫色,看上很渗人。 “对不起,我手太重了。”沈述将指尖覆盖在那处,眼底自责。 “没事儿,是我自己撞的,跟你没关系。”她悄悄缩回脚,“而且也不疼。我皮肤就是这样,看着可怕,其实不疼的,过两天消了就好了。” 沈述:“回头我拿药酒给你揉揉。” 虞惜:“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我心疼宝宝,行不行?”他亲了亲她的脸颊。 轻轻的一声“啵”。 不带什么情.欲的一个吻,落在她耳中却让她的脸颊迅速涨红了。 她扣着他的手摇了又摇,示意他注意影响。 沈述只是笑。 晚上,沈述打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问她要准备什么,让她列个清单给他,他来装。 沈述做事情很有条理,虞惜欣然应了。 她去厨房给他做芋圆小丸子,偶尔回头去看他在房间里忙碌。 做完后,她把芋圆小丸子盛到碗里,走过去端放到他面前:“沈先生辛苦了,吃一点吧。” 沈述直起身,走过来拿勺子舀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我新学的做法。”她有点得意地说。 “好吃。”沈述笑着点头,心里默默给她的厨艺打一个“叉”。 这水平,没比他这个半吊子好多少。 别看她长得这么贤妻良母,在做饭上面完全没有任何天赋,也就是个“不难吃”的基础水平。 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虞惜还是看出来,她的厨艺没达到他的心理预期。 她拿过勺子自己尝了尝,好吧,确实就那样。 见她闷着头不说话,沈述就知道她的想法了,但他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夸她厨艺好啊,忙岔开话题:“多带两条外套吧,峡谷里昼夜温差大。” 虞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好,你看着拿吧,我相信你。” “就这么信任你老公?”沈述揽住她的腰肢,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整理了这么久,奖励一个?” “怎么奖励啊?”她笑,拿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故作懵懂地望着他。 可她眼神儿真、纯粹,像是不染一丝杂质,这样望着人给人感觉像是真的不谙世事。 沈述点着她的鼻子:“还跟我装蒜?宝宝真不知道怎么奖励老公?这种小事,还要老公手把手教不成?” “讨厌!”虞惜推他一下,回头给自己倒水喝。 他连她喝水也不让好好喝,从后面抱着她,拨开她的发丝亲吻她的脖颈。 虞惜就这个地方最敏感,被他吻得瑟缩了一下,回头瞪他:“你别乱来!还要整理东西呢!” “先做点儿‘正经事’再整理也来得及。”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吹气。 虞惜真受不了他,为了占据主动权,回身勾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瓣:“这样可以了吧?奖励!” “就这?跟我玩儿幼稚园游戏呢?嗯?”他挑眉嗤笑道,“真当我三岁半那么好糊弄啊?” “那你想怎么样啊?”太过分了! 沈述拍拍她:“去房间里等我。” 虞惜红着脸去了房间里。 见行李箱里还空着,又拿了两件她喜欢的衣服放进去。 沈述进来时都笑了:“只是去一个礼拜,你拿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又要嫌重了。” 虞惜跟他撒娇:“选择不好,什么都想带。” 他走过来,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低低的执起她的手:“带什么啊?用得着?带你老公就好了。” 虞惜一下就抽回自己的手,啐他:“不害臊。” 沈述又搂住她。 虞惜反手也搂住他,挂在他脖子上轻轻吊起来,像只树袋熊似的悬空挂在他身上,仰头望着他英俊的脸。 有时候也会感到奇怪,怎么他抱她那么轻若无物:“沈先生,经常锻炼吗?” “不锻炼怎么抱宝宝?”他笑得狎昵,抵着她拥吻,将她压在门板上。 虞惜感觉痒,忸怩地假装推了他一下,又笑着勾住他的脖子迎上去,他压得更紧迫,她又开始后退。 可他偏偏不让,又勾着她索吻。 她怎么逃都逃不开,笑着躺平了,任由他摆弄。 东西到后半夜才整理完,箱子一盖,摆在门边上了。 虞惜趴在沈述的怀里问他:“老公。” “嗯?” “你给我讲讲故事吧,我睡不着。” “睡不着可以干点别的呀,干嘛非要我讲故事?”他笑,捏了下她的脸颊。 虞惜拍开他的手:“正经一点。” 沈述笑着问她:“大晚上的,你希望我有多正经?” 虞惜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撩拨她。 沈述见她这样吃瘪,不逗她了,只是从后面将她拥在怀里,吻她的发丝:“想听什么故事?” 虞惜:“想听你讲你的创业经历。” 沈述都笑了,委实是没有想到:“这有什么好听的?” 虞惜抓着他的手摇一摇,又摇一摇:“我想听嘛。”这样才能感觉和他更加靠近。 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沈述自然也不是不和她说,只是怕她无聊,见她这样坚持他就说了:“其实挺枯燥的,无非是那些老套路啊。对了,你看过我的那个访谈吗?” “哪个访谈啊?” “前几天上央视专访那个,关于实体经济的。” 虞惜惊讶地合不拢嘴:“你还上专访呢?” 她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就搜索起来,很快找到了他那一期的专访。问他的主持人是一个端庄大气的美女姐姐,约莫三十上下,沈述则一身正装,正对镜头,态度落落大方。两人一问一答,整个访谈看上去很有权威性。 “真帅气呀。”虞惜感慨,“我有生之年都不敢想能上这种访谈,我觉得光是看看我腿肚子就发软了。” 沈述觉得好笑,又亲了亲她的脸蛋:“你老公厉害不?” “厉害厉害。”她回头捧住他的脸,送上自己的唇。 轻柔的压触,欲语还休的靠近,却比直白的火辣更加勾人,沈述深吸一口气,抱紧她:“别勾引我,明天还要起早呢。帮你整理了几个小时的东西,还要老公在你身上运动,嗯?真想我死你手上啊?” 真没几句正经话! 虞惜又转回去,嗫嚅:“不要算了。” 他又将她抱入怀里:“宝宝是自己想要吧?” 虞惜:“沈、述!” “不用这么大声,别影响到隔壁的邻居。”沈述闷笑。 虞惜回头,像只小怪兽似的扑到他怀里打他。 沈述真是乐在其中,抱住怀里的虞惜亲了两口,又把她微微扶起,认真问她:“宝宝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可爱?” 虞惜半趴在他身上控诉:“你老欺负我!” 沈述:“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你?” 他的情话总是一套一套的,虞惜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睡吧,很晚了。”沈述拍拍她。 虞惜点头,闭上眼睛:“睡觉觉了。” 沈述笑了,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入了梦乡。 翌日他们不到6点就起来了,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机场,乘的是沈述那辆商务机,到了Y省边境线上的峡谷,他们先到当地的驿站休整。 说是酒店,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民宿,好在环境还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飞虫。 只是,山里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北京市中心,只是胜在环境不错,推开窗户朝外面望去,云雾叠嶂,群山环绕,随处一截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虞惜拿出手机对着远处“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问身后整理东西的沈述:“你不说要带我去坐直升机吗?” “先带你玩两天,到时候再带你去飞。没来过这儿吧?”沈述笑问她。 虞惜摇头:“我只去过北京、苏州、扬州……”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还真没几个地方,于是沮丧地垂下头,“不像你,见多识广。” 沈述走过来,拉过她的手:“那我以后每年都带你出去玩几次,带你去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怎么样?多出去走走,对开拓眼界其实挺有好处。经常待在一个地方,思维固化,脑子会变傻的。” 虞惜一开始认同地点了点头,点了会儿发现不对劲,生气地瞪他:“你在内涵我傻啊?” 沈述忍俊不禁,面上却正色道:“哪有?我家宝宝最聪明了。” 虞惜眼巴巴看向他:“真的?” 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就是哄她的。 细数她这二十三年以来,她真的和优秀不搭边,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世,只能算没有太差劲吧。 沈述却说:“当然是真的。你工作能力很优秀,我看过你翻译的东西,在同行里绝对是佼佼者;而且宝宝做事认真、严谨,经手的动作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待人真诚、善良、大度,尊老爱幼……” 虞惜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有吗?我有这么好?” “老公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些都是心里话。”沈述把她拉到怀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脸颊,“宝宝最棒了,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可能是从小没有被这样肯定过,虞惜其实不是很确定,但心里又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让她相信。此刻,有什么东西鼓鼓地胀满了她的胸腔,又酸又涩,让她说不出话来。 “沈述……”她哽咽道。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眼泪。 虞惜却歪头将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里:“沈述,你抱抱我。” 他依言抱住她,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你嫌我啊?” “怎么会?我喜欢还来不及呢。”他捏一下她的小鼻子。 虞惜甩甩脑袋,把他的手甩开,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 沈述牵起她的手:“老公带你去觅食。” 民宿里就有吃的,别看这地方简陋,吃的东西却不少。 虞惜和沈述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拿着菜单好是翻看了会儿,指了几道菜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够了吗?”沈述见她就点了三道菜,挨过来看了看,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又加了几道。 服务员说了声“请稍等”就下去了。 虞惜仰头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说:“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出来逛逛,心情真的放松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她身边,能让她惊悸的心奇异地安稳下来。 虞惜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能直立行走了,只能像个挂件一样长期挂在他身上,离不开,分不掉。 沈述拄着头望着她,笑着点点头:“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以后都带你去。” “想去登山。对了,我还没去过西藏呢。” “就你这小身板,去西藏?”沈述笑而不语,扣着酒杯喝了一口。 虞惜:“你瞧不起我啊?” 沈述哪里敢真的取笑她,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加强锻炼,高反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可不想到时候忙着给她找医院。 虞惜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又突发奇想:“带几个氧气管行不行?” 沈述真觉得她可爱又天真,觑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模样:“我建议还是加强锻炼。” 她哼一声,不理他了。 他又凑过来哄她,哄了好久虞惜才说“原谅你了”,其实心里早就背叛了革命。 不过女孩子嘛,有时候就要装模作样地端端架子,她心里道。 晚上沈述抱着她很早就睡了,第二天起来精神不错。他们先去坐缆车,从东南角的一座山峰越到对面的山岗上去,中间细细一条缆绳,缆车悬在半空,从透明的玻璃朝下面望去,脚底是万丈悬崖。 好在有云雾缭绕,遮挡视线,让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 虽然缆车行驶得很慢,虞惜还是紧张地不敢动。 沈述坐在她对面笑:“就这点胆子,还要跟我去坐直升机?” 这就是给她打一剂预防针,没想到她这么逊。 沈述觉得自己高看她的胆子了,也怕她真吓到,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很快就到了。” 虞惜瞅他一眼,悄悄把手塞进了他的手里。 沈述一怔,笑着握紧了她塞过来的小手。 “要不要抱一抱壮壮胆?”他在她耳边说。 声音是特地压低的,像是在跟她说悄悄话、特意照顾了她的面子似的。 在这样的氛围下听来却是这样地撩人心弦。 虞惜心跳加速,感觉有一只手在她心尖上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让她没有办法保持平静。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很自然地抱住她,将唇贴在她的额头。 虞惜心里甜丝丝的,像是吃了一碗冰镇蜜瓜甜汤。 她悄悄抓住他的手,拨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摇一摇。 像撒娇。 沈述很受用,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 他拨开她的发丝,从她的脸颊亲吻到她羞红的耳垂时,缆车到了。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站起来,将手递给她。 还在情.欲余潮中没有回过劲儿来的虞惜,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一路上都恹恹的,她不时踢一下脚边的石子。因为太用力,不小心磕到了脚。 眼泪顿时蓄满了眼眶。 沈述无奈地回头,把她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大石头上,蹲下来替她脱鞋子,揉脚踝:“痛不痛?” 她“嗯”一声,语气还挺委屈。 沈述呵笑:“自己踢的,还委屈上了?” 虞惜:“我都是伤残人员了,你还取笑我?良心呢,喂狗了?” 沈述笑意不改,笑着侃道:“是啊,被你吃了。”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沈先生,你居然骂我是狗?!!” 沈述在她扑过来前按住了她,低喝:“脚还要不要了?别乱动!” 手里很轻柔地给她揉着,完全无视她瞪着他不服气的目光。 52 晋·江 要老公帮你按摩一下吗?…… 第052章陪伴 第一天玩了几个小时, 虞惜已经累得手脚酸麻,一回到客栈就像条死鱼一样躺在了床上。 沈述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望着她:“是谁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区区几步路而已, 根本不算什么?” “我累得手脚都抬不起来了, 你还要揭我的短?沈先生,你的君子风度呢?”虞惜说。 沈述微微伏低了靠近她:“你老公这样的人,看上去像是君子吗?” 虞惜都笑了,忽然手脚也没这么酸了:“沈先生, 你可真逗。” “沈夫人, 你也是。”他跟她笑。 两人对视一眼, 会心一笑。 他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跟她闹了:“出来一趟, 感觉怎么样?跟我说说你的心得体会。” “累,今天太累了, 明天再跟你说。”她翻了个身,趴在那边望着他, 眼睛里有狡黠的笑意。 沈述也笑了, 点点头,又问她:“那要老公帮你按摩一下吗?” “来吧。”她闭上眼睛,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恭敬不如从命。”沈述慢慢替她捏起来。 一开始她有些痒, 不是很适应, 躲来躲去的, 后来就渐渐适应了, 反而闭上眼睛, 挺乐在其中的样子。 沈述手里的力道轻重得宜,捏的她很舒服。 她忍不住问他:“手法这么熟练,沈先生, 是不是练过?” 沈述:“是啊,为了伺候你这只难缠的小懒猫。” “我难缠?”这话她就不乐意听了,扑上去。 沈述就势抱住她,擒拿住她的手脚:“别乱动,这是在外面,别弄出火来了。” 虞惜:“你就知道欺负我。” 沈述:“冤枉,我哪儿敢?” 闹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起得晚,以至于出发时都9点了。虞惜还特地穿上了防风服,可真的上了直升机才发现,这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直升机那螺旋桨真的太响了,耳朵里都是这个声音,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不但和浪漫丝毫不搭边,还很吵闹。 虞惜恹恹地坐在那边,手边的水果盘都没有动一下。 她这副无精打采、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格外滑稽。沈述和魏凌交班过来时看到了,隔着一米远停住,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来,用手机自带的P图工具添了几个字“摆烂人生”,做成表情包发给了她。 虞惜看到信息里那个小红点,一开始还难以置信,直到打开,她眼睛差点瞪出来:“沈述——” 她站起来要去抓他,结果反被他捞进怀里,他还问她:“怎么样,可爱吗?” “删掉!不许截我丑图!”她急死了。 “什么丑图?明明这么可爱。” “删掉!” 见她真的生气了,他才把表情包从手机里删除。 虞惜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着飞行服的样子,觉得很稀奇,目光不由在他身上流连。 沈述是真的很高,快要逼近一米九,肩宽背阔,穿这种比较厚实的黑色飞行服更衬得他高大而修挺,腰带束出窄而劲道的腰,往上就是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性感的喉结和骨骼分明的下颌角。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俯下身来望着她,说教的口吻:“在瞎看什么呢?” 她莫名被训得脸红,低头去刷自己的手机了。 他伸手把她的手机夺过来,信手搁到一边,捏住她的下巴。 虞惜被迫抬起头,下一秒,被他抱到了怀里。 “怎么不敢看我?”他问她。 螺旋桨的声音太吵闹了,他的声音混杂其中,带着几分沙哑,她分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只觉得快要沉溺在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里。 那是一泓清泉,凉意沁入她的心间。 她像独自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旅人,乍然见到绿洲,再也顾不得什么,扑到他怀里。 沈述扣着她的后脑勺吻她,全然不顾魏凌就在旁边看着。 魏凌听到动静往后看了眼,只一眼又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继续干他的事儿。 在外一周,回到北京气温已经急转直下。 路边的行道树整片整片地掉叶子,次日起早一看,门口的几棵已经掉得精光,地上层层叠叠覆盖了一片金黄色,垒叠得很高,有一种凭空而起的厚重感。 而当出门的上班族匆匆踏过时,又被碾成碎裂的齑粉。 虞惜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收回视线。 夏珍珍发来短信,问她几时去上班,工作已经积压了很多了。 虞惜回,她一会儿就去。 闲聊了几句,她才放下手机,将手边的资料检查了一遍才把传真发过去。 虽然这几天她待在家里,其实也没有落下工作。 年终奖一般在春节前的一个礼拜发放,虞惜早两天去了公司复职。无视掉那样异样的目光,她很快就融入了工作,渐渐的也就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她了。 说到底,他们部门也就三个人,其他部门的人日常交集不多,她也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 她这份工作是靠自己得来的,又不是靠的沈述。 只是,她没料到年会那天沈述也会来。她和几个领导在会场喝酒应酬的时候,就看到他和中恒证券的几位高层从会场的红毯另一头进来了。 原本还算热闹轻松的氛围,顿时就有些不约而同的拘谨。 总经理都撇下他们过去招呼了。 “那真是你老公?”夏珍珍端着酒杯贴在虞惜耳边问,“真是帅啊。以前只是听说过沈先生,在财经周刊上见过他的照片,还以为是P的呢,没想到本人也这么出众。” “那还有假。上次你不是看到他了?”刘艺说。 夏珍珍:“我就是感慨一下嘛。” 她们也没什么恶意,虞惜只好笑笑:“对,是我老公,沈述沈先生。” 她态度大方,两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觉得新奇。 “你家境很好吗,居然能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夏珍珍好奇道。 虞惜只是笑笑:“还行吧。”情况太复杂了,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们说。 要说好,其实也算不上好,毕竟,她一直是和杨继兰生活在一起的,要说不好……虞沉确实有钱有势。 但要说到“家”,他们都不算是她的“家”,只有沈述才是。 他既是她的爱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虞惜看着人来人往的现场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胸开阔了很多。这段时间,她算是经历了以前二十多年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不管是工作上的挫折,还是生活上的磨难……都挺过来了。 昨天沈述还带她去看了甄文慧的庭审现场。 面对甄文慧的恶毒叫嚣和狰狞的面孔,虞惜忽然觉得,这一切也就那样。 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尽管她现在还不算强大,但她似乎也有了足够抵御这一切的能力。 至少,不会再那样不堪一击。 她也终于明白,他说的“有些阴影也许会伴随终生,但它可以战胜”。 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带她去旅游,带她去甄文慧的庭审现场。 沈述做什么都有他的用意。 不知为何,虞惜浅浅地笑了一下,取了一个路过侍者托盘里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眉头皱起。 “不会喝就别喝了,别一会儿醉了。”夏珍珍笑话她。 “美女醉了也有大把的人抢着照顾,是吧,陆明?”刘艺嘻嘻哈哈地回头,打趣身后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的陆明。 乍然被点名,做贼心虚的陆明羞红了脸,忙不迭别开了视线,佯装去吃手里的蜂蜜小蛋糕。 惹来刘艺一阵大笑。 虞惜看一眼她红彤彤的脸颊就知道她喝多了,取过她手里的酒杯搁到了一旁:“别喝这么多,一会儿回不去了。” 她待人向来真诚,刘艺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笑一笑说:“不喝了不喝了。” 坐着聊了会儿,又有表演,只是,公司这次请来表演的居然还是个三线小明星,应该花了不少钱。 等活动结束,已经是晚上9点了,虞惜稍微喝了一点,还是感觉头有些晕。 好在远远达不到喝醉的地步,她走到僻静的地方给沈述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一个助理模样的女孩就过来接她了,替她提包、搀着她往外走,弄得虞惜很尴尬。 “不用了,我没喝多少。”她真不喜欢被怎么热情地“服侍”。 女孩很有眼力见,忙又松开了她,路上跟她聊了两句,发现她不喜欢说话就马上乖乖闭紧了嘴巴,一直把她领到酒店东南门口的台阶上。 司机将轿车停靠到门口。 门开,门童打着伞挨近后座门,将下来的男人引过来。 虞惜抬头一看,忍不住伸手,有雨滴“啪嗒”一声落在了掌心。 原来真是下雨了。 沈述这时已经走到她面前,从门童手里接过伞,位置调换,替她打着把她送到后座,又是开门又是伺候她上车,把门童和门口聚集的几个名流绅士都看得呆呆的。 虞惜不喜欢出风头,觉得如芒刺背,忙往里面靠了靠,打手势,示意他快点上来。 沈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上了车:“你别理他们不就行了。” 虞惜吐槽:“我没你脸皮那么厚。” 沈述纠正她:“这叫定力。” 虞惜偷偷翻了个白眼。 回去后她本想去浴室,沈述叫住她,端了两个酒杯,分了一个给她。 “干嘛?”虞惜没理解他的意图。 “陪我喝两杯。” “我不会喝。” “我刚刚都看到你喝了。怎么,可以陪别人喝,不可以陪我喝?”他忽然搂住她的腰。 虞惜被他笑得很不自在,推开他:“只喝一点。” 沈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脸上泛起的红晕,噗嗤一笑:“虞惜,你脸皮怎么还是这么薄?” “你还说?!”她瞪他,在沙发里坐下。 沈述在她对面坐了。 他们喝的红酒,碰了一下,虞惜捧着杯子浅抿一口,秀眉皱起。 “不好喝?”沈述笑问她。 “我早就说过了,这些酒都一个味道,跟马尿没什么区别。” “七十万一瓶呢,就你刚刚喝下的这口‘马尿’就值好几万。”他挑眉一笑。 虞惜端杯子的手顿了下,有点实难下咽了,他永远知道怎么怼她。 见她表情不开心了,沈述的声音才缓和下来:“算了,不会喝别喝了。”他伸手过来要拿她手里的杯子。 她倔劲儿上来,当着他的面儿一口饮尽了。 她还怼他:“谁说我不能喝?少瞧不起人了。” 沈述只是笑,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她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此刻也有追悔莫及的感觉,自己伸手捧住脸,揉了揉。 不止是脸蛋发红,脑袋也晕。 这酒的后劲有点大。 沈述端起她喝光的那个杯子,搁眼前打量了会儿,说:“酒量确实进步了,这一杯,就是我也得慢慢喝。你倒好,直接一口。现在知道难受了?”说到后面,他的声线已经偏冷了,望着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告诫的严肃。 虞惜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她也觉得自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脸颊,摇摇晃晃地起来要去洗手间。 沈述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迈步朝房内走去。 “沈述!”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满地说,“我自己会走。” 这声音太娇嗲了,沈述有点受不了,低头瞥她一眼,警告:“老实点。” 虞惜丝毫不受威胁,借着酒劲儿将双臂合拢搭在他后颈:“沈先生的定力呢?还是刚刚就是诳我的?这个逼是装不下去了啊?” 沈述淡笑:“学坏了是吧?欠收拾呢?” 他虽然是在笑,语气很危险。 虞惜却不怎么怕,可能真是喝多了的缘故,感觉血液都在沸腾,飘飘然的,一点也没有平时对他的敬畏。 她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 沈述这次没有抱她去洗手间,直接抱她去了房间里。 虞惜看着他起身去门口将灯关了,折返时,弯腰将台灯按亮。 昏黄的光晕将她的脸颊晕染得朦胧而美艳,有一种古典的柔和气韵。 沈述俯身撑到她身侧,贴近她,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嗅她身上的气息。 虞惜的目光从他削薄的唇往下,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很色.情。 她别开头,侧卧着窝入被单里,可下一秒就被他拉了回去。 他高大的身形完全将她笼罩,虞惜抬头,两个人的影子静静投射在墙壁上,她被他的阴影完全覆盖了。 她不适地动了动腿,甩了甩脑袋想甩开他,却根本甩不掉。 他把她的脸捞回来,非要她看着他:“躲什么?不喜欢吗?” 虞惜红着脸:“不喜欢!” 沈述:“全身上下,也就一张嘴巴硬。是谁每次舒服到不行不停喊老公的?” 虞惜的遮羞布被他扯掉了,气得爬起来打他:“你还说!” 她打人也跟挠痒痒没区别,沈述挺乐在其中,边躲还不忘打趣她:“哦,小拳头也挺硬的。” “沈述你这个老不修的!” “嫌你老公老?”沈述不由分说把她拉回来,又按到床上,俯身跪在她双膝间。 虞惜仰头望着他,手不觉抚上他英挺的面颊。 这是怎么样一张脸?如果用英俊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够。 他就像陈酿的酒,被岁月沉淀而更加沉凝,散发着让她迷醉的成熟荷尔蒙。 他身上有很淡的雪松味,冷冽中带着稍稍的辛辣,她抓着他的衣领贴上去,小鼻子翕动一下。 “干嘛?”沈述没好气,“属狗的啊?” “闻闻你有没有偷偷抽烟。”她理直气壮。 “没抽,最近都没怎么抽。”他修长的手指压住她的唇,指腹碾了碾柔软的唇瓣,手指伸进去,挑弄她的舌头,“你不让我抽,我就没怎么抽了。” 虞惜被他弄得难受,脸颊绯红。室内太安静了,安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格外清晰,风刮过时带动窗户震动的声音也能让她瑟缩一下,感觉很紧张。 这种紧张伴随着她对明白即将到来的事情的刺激,忍不住闭上眼睛。沈述的吻落下来,将她狠狠抵在床单上。 她感觉整个人都要陷入被子里了,呼吸都有些困难,嗫嚅:“沈述……”感觉他的唇在往下走,吻也细碎地如雨点般狂乱,像是狂风卷着嫩叶和花朵,即将淹没一切。 虞惜紧张地抓紧他,手指陷入他的发丝里。 “放松,交给我。”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沙哑的性感。 带着醉意的混乱。 因为太晚了,虞惜反而睡不着,后来后半夜外面还下雨。她烦躁地扯开被单,趴到窗户上朝外面望去。 沈述从后面过来,猛地扯过她手里的窗帘拉上,眼神狠厉:“酒还没醒呢?赤条条的站窗边?你真不怕被人给看光,顺便给你拍个小视频发网上?” 虞惜的脑子有点清醒了,知道自己理亏,可他这样发火,她还是有点委屈,小声辩驳:“几百米的高空呢,谁能拍得清啊?” 沈述捞起她的脸颊:“还跟我顶嘴呢?” 虞惜见他表情严肃,不敢犟了,只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受训了。 沈述神色缓和下来,把她抱回床单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拨顺到脑后,要亲吻她了,他动作忽然又停顿下来。 “怎么了啊?”虞惜不解地看着他。 沈述笑了下,自若地直起身,跪在床边的长腿撩下去:“等我,我去漱个口。” 虞惜还怔了一下,旋即想起刚刚的事情,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瞥见了沈述眼底意味不明的消息,忙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住,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怎么会这么放浪啊?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还在继续,虞惜觉得脸上更烧了。 沈述漱完口,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出来时他发现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原来是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了,他失笑,走过去拍拍“包”。 虞惜没有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等了会儿发现他没再拍,她又不确定地掀开了被子一角,发现他正笑望着她。 虞惜顿时明白了他的诡计,干脆扯开了被子:“这样作弄我很有意思?” 他微微一扬眉毛:“你说呢?” 虞惜冲他做鬼脸。 沈述笑着把她抱到怀里,亲一下她的脸颊。 虞惜不生他的气了,笑:“原谅你了。” 年前总得回家一趟,算起来,虞惜几乎都没怎么回过虞家。不管怎么样,面子工程还是要过得去的。 第二天起来,她和沈述聊起这件事儿。 沈述当时对着镜子打领带,闻言踯躅了会儿:“是应该回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面子工程。 沈述也是表面功夫做得非常好的那一类,下午他就吩咐谢浦去替他准备了。 虞惜很久没有接到杨继兰的电话了,所以,这个午后她在书房接到她的电话时,人还有些愣怔。她深吸口气,将电话接通:“喂,妈。” 语气温柔,一如往常。 杨继兰先是问了一遍她和沈述的事情,虞惜说:“很好,一切顺遂。你和阿昊呢?” 杨继兰笑一笑说:“很好,他最近跟着贵人学做石材生意,很是赚了一笔。” “石材?”虞惜觉得这东西没那么好涉足,但听杨继兰言语间春风得意,也不好多问,只是叮咛,“还是要小心为上,知人知面不知心。” 杨继兰的语气就有些不好了:“你就这么觉得你弟弟办不成事儿?” 虞惜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再提了,转而说起过年置办什么样的年货,还问她要不要Z家、S家和L家的首饰。 这些大牌都和中恒有合作,前两天她桌上就被送来一批当季新款。 杨继兰的语气果然好了很多:“有什么?你截图给我看看。” 虞惜随便截了几张发给她,等她挑好了,打电话给她的新助理钟意,让钟意帮忙捎带过去。 一切事情办妥,她才去公司。 年节前的几天没什么事情,大多数员工已经早早买了票回到老家,这个点儿,公司里只有零星几个员工。 虞惜路过办公区时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完,打印了一份传真给副总。 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她的眼皮一直跳,有些心绪不宁。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都是有预兆的。比如,平时基本不联系她的杨继兰,为什么今天破天荒地联系她。在快五点的时候,她又给她发来了短信。 虞惜看一眼短信内容,一时竟无言以对。 沈述过来找她时,办公区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她一个人,抱着肩膀斜抵着落地玻璃靠着。 她穿得很单薄,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手边的烟灰缸里有一支只燃了一点的香烟,烟头浸湿了,淹没在浅浅的水中,化开一片焦黄。 显然,是想抽但是抽一口又抽不下去给摁灭了。 他把玫瑰花搁到一旁的空位上,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不开心?” 虞惜回头见是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些,也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胸前,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些。 53 晋·江 哪儿学的,变这么坏?…… 第053章老师 她不开口, 沈述自然也不会主动询问,只是轻轻托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拍了会儿,虞惜才抬起头, 跟他说:“不好意思,情绪不太好。” “跟我道什么歉呢?”沈述走到柜台边替她倒水, 回头递给她, “喝点水,慢慢说。” 虞惜很喜欢他身上这种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镇定的气质,感觉和他待在一起,自己的心境也会平和很多,接过来浅抿一口, 说声“谢谢”。 沈述笑了:“还说‘谢谢’?” 虞惜忙作了个求饶的手势, 表示自己错了。 沈述笑着抿了口茶:“原谅你。” 被他这么打趣,虞惜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 她一开始也没有开口, 仍是闷着。 沈述叠着腿,慢悠悠低头吹着还算烫的茶面, 她不开口, 他也不问。渐渐的虞惜还是沉不住气, 主动开口:“是关于我妈跟我爸的事情。” “什么事儿?你说。”他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虞惜抿了下唇:“他们打算结婚。” “什么?”沈述端茶的手停下, 迟疑会儿才抬头问她, “真的?” 他这样冷静的人,那一刻脸上还是闪现讶异的眼神,可见此事有多么离谱。 虞惜只觉得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难堪又羞耻,尤其是在他面前,更加无地自容。 沈述的表情虽然收得快, 她还是捕捉到了,垂下头不肯说话。 沈述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是搁下茶杯,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还没有定论,别这么悲观。” “难道我还能阻止他们不成吗?”虞惜只觉得悲哀又无力。 她没有资格干涉长辈的决定,也无能为力。 沈述握紧她的手:“不会的,这样吧,这个礼拜我陪你回家一趟,跟爸好好谈一谈。” 事到如今,虞惜也只能强颜欢笑地点头。 沈述当然不是要跟虞沉去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跟虞沉这种人打交道,说好听的话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唯一的方法是让他忌惮、感受到威胁,他才会正眼看你。 他回头就让魏凌去办了一件事,礼拜天,又和虞惜去了一趟虞家。 沈华娟根本就没有出席。 气氛怪异,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唯有沈述笑着给虞惜夹菜,劝她多吃一点儿。 虞沉吃完后喊他,把他叫去了书房。 沈述含笑点头,虞沉走了,他还坐在座位上给虞惜夹菜,没打算马上过去的样子。 虞惜:“……要不你先过去。” 沈述:“不急,先把饭吃了吧。” 陪虞惜吃完饭,他才抬步去了二楼。 到了书房门口,抬手叩门。 “进来。”虞沉在里面道。 沈述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上。 虞沉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边,手里夹着一根雪茄,有烟灰在空中飘扬,慢悠悠旋转着被抖落在地。 他不开口,沈述也就静静站在他身后,不主动搭腔。 过了会儿,虞沉终于回头看他,眼神不似往常,更带有几分锐利的探究,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他走到桌边,沈述这才发现桌上搁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世京派人捎来的,如果晚一步,就呈上去了。”虞沉双目炯炯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灼出一个洞来,“是你……” “是我。”沈述承认地干脆,拿过那个文件袋掂量了一下,都没打开,径直扔了回去。 这下轮到虞沉诧异:“你……”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如果我有,我想世京叔一定截不到这份资料。”沈述失笑,目的达到,心情也好了很多。 “你在威胁我?”虞沉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劝诫。”沈述说,“我一早就跟您说过了,我的诉求和我的底线。这也是一开始就说好的,现在要违背诺言的可不是我。” 说完他就拧门出去了,也懒得多待。 孰轻孰重,虞沉自己心里清楚。 说实话,他也不相信他真的要跟沈华娟离婚,这无异于是得罪沈家。 虽然沈华娟只是姓沈,跟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到底是沈家人,她代表的就是沈家。除非虞沉真的脑子抽筋……可难保他真的不会脑子抽筋。 沈述回来时,虞惜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不需要多余的话,他们已经极有默契,一道回去了。 “怎么不说话?”沈述路上问她。 虞惜才回神,皱眉说:“没什么啊,就是想一些事情。” 沈述:“别多想。” 她回了个微笑,只是,那种低落的情绪是很难掩藏的。沈述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转移话题,跟她聊一些闲事。 虞惜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提起了几分兴致:“你还穿越过沙漠?有没有遇到沙暴?” “你老公的运气没那么差。否则,你现在不是得守活寡了吗?”沈述凉凉道。 虞惜失笑:“我开个玩笑嘛。” 又伸手去抠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数着玩儿,“别这么小气。” 沈述:“玩儿我呢?” 虞惜:“不让玩?” 沈述:“玩是可以玩,只是提醒你,小心玩火。” 她笑得不行。 沈述要去抓她,她灵活地躲到了角落里,伸腿去勾他。 脚背就抵在他胸膛上,踩在他心尖上,轻轻地碾着,像跟他玩,也像是勾引。 沈述笑着擒住,指尖一挑,挠她的脚心。 虞惜受不了了:“放开——痒死了!” “叫老公。” “老公,我错了。” 他这才大发慈悲松开手。 后来见她不说话,沈述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握住她的手:“不开心的话,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 她微怔,跟他笑了一下,反过来安慰他:“还好,我没有不开心。刚刚知道的时候,确实是觉得很难堪。但是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确实也没有资格强行要求他们什么。” 有的人只求一生恣意洒脱,不为别人牵绊,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只能要求自己,不能去要求别人。 沈述看着她故作不在意的表情,心里觉得痛,紧皱的眉头一直不得舒展。 虞惜看他一眼,拿手指去抚平:“你别皱着眉头了,像个小老头一样。丢人的是我,又不是你。” “看来你也知道丢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搞这搞那,说实话,他也觉得丢人。 别人说起来,少不得还要扯上他,说沈述的岳丈云云云云……面子里子都丢得精光。 也许,虞沉就是前半生过得太顺了,就想要叛逆一把。只是,这叛逆期未免来得太晚了。 说实话,他是结婚还是离婚他压根无所谓,但是,对象不能是杨继兰。虞惜的身世本来就不是很光彩,他搞这种动作,不是让人盯着她扒吗? 沈述回去就去书房给魏凌打了电话。 折返回来时,虞惜坐在沙发里啃薯片、看电影。 她光着的脚丫踩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仰,很是懒散地靠在那边,还挺闲适的,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披在肩上,娴静柔美,美好到让他心碎。 他走过去蹲到她面前:“又偷吃薯片?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虞惜眨了眨眼睛,把包装袋用夹子夹好,扔去了一边,表示自己改邪归正了:“偶尔吃一次也不行?” “我看你永远是嘴上答应得爽快,实际上屡教不改。”他扣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什么味道?” “啊?”她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薯片什么味道。”沈述拉过她的手,舔了下她的手指。 很轻柔地裹住,舌尖扫过,虞惜浑身战栗。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青柠味的。”沈述松开她。 虞惜马上缩回手。 却见他抽了纸巾,又将她的手捞回去,慢条斯理地替她擦着手指:“去洗个澡吧。” “这么早洗?干嘛啊?”虞惜不解地望向他。 沈述笑:“你说呢?”竟然问他这种问题。 虞惜被他笑得脸都涨红了,这个坏蛋!她一下就从沙发里跳起来,要去浴室。 洗澡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洗完后,虞惜边擦着头发边出来,却发现沈述已经洗完了,换了件黑色的衬衣。 白衬衣不挑人,黑衬衣很挑人也很挑身材,可他穿什么颜色都好看,黑色反而更加凸显气质。 他上下扣子都没系好,只随意扣了中间的两颗,下摆都没收入皮带里,露出一截窄瘦的腰,腹肌和人鱼线若隐若现。 虞惜的眼睛移不开,手里擦头发的毛巾都放下来了。 沈述打完一张牌,抬头:“你杵那边干嘛?” 她这才小碎步过去,也没解释,仰头朝他手里扫了眼:“又是自己和自己玩?那多没劲?” “那你陪我玩啊。”他漫不经心地洗着牌。 虞惜说等一下,去了趟宴会厅。 回来时,她手里端着个果盘,拿着两瓶鸡尾酒。 “想不到你的酒柜里还有这种酒。”她开一瓶,浅浅地抿一口,“味道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好喝多了。” “别喝多,这酒后劲大。”沈述幽幽地提醒她。 虞惜一屁股在他腿上坐了下来,捧着又抿了口。 感受到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脸上,她迟疑地回头,跟他的目光对上:“……干嘛这么看着我?” 其实,她当然知道他干嘛这么看着她了。 只是,她多少还是不好意思。 虞惜的脸皮和定力显然不如沈述,他只是噙着笑静静望着她,她就招架不住了。 偏偏他还要问她:“自己坐我腿上,还要问我干嘛这么看着你?” 他捏了她的下巴,“你说,我干嘛这么看着你?” 虞惜挣开他,兀自喝自己的酒,瓶口对着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沈述握住她的腰轻笑:“酒量好像还可以,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虞惜皱了皱鼻子瞪他:“又取笑我啊?” 因着她的动作,她垂在他腿上的两条细长的腿摩擦过冰滑的西裤,她不觉一顿,感觉这个姿势是要出问题的,想起来了。 他却扣住了她的腰:“敢坐上来,不敢继续坐下去?” 虞惜:“……你别说了。”怪色的。 喝了会儿,她感觉身上怪热的,托了托脸颊:“沈述。” 他应一声,把她锁在怀里:“你说吧,我听着。” 沈述的怀抱是很温暖的,宽阔结实,每每抱着她的时候,都会让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但她有时候也会彷徨,从他怀里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找你诉苦,巴拉巴拉?” 他都笑了,去捏她的鼻子:“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其实乐在其中吗?” 她眨了下眼睛,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啊?男人不是不喜欢太黏人的女人吗?” 沈述有时候真觉得她纯真到可爱:“可男人也喜欢被需要啊。你越黏着我,我越开心。”而且,平时还真没人敢黏着他。 他这个人,天生就和别人有一道界限,不是一般人走不进他的世界。 哪怕很好的朋友,也绝对越不过那道安全防线。 虞惜静静望着他,心里生出一丝一缕的喜悦,她借着酒劲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挺青涩的,就好比之前他教她的那些都成了无用功。 但他就是受用,只能说,他就是好为人师。 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虞惜脸颊微红,在他身上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想过了,其实我也管不了我妈,她也就是没那么在意我,更加在意她自己而已,我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真没必要。” 你不能要求每一个长辈都那么在乎自己的儿女吧? 她再怎么样,也把她养大了。 “可她如果跟你爸结婚,肯定有很多双眼睛又盯着你,没准又要出什么乱子。你能够承受得了吗?”他心里像是被刀子割了一下,钝钝的,闷得慌。 “你说过的,永远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当初那件事儿更让我难受了。”虞惜想了想,轻声说。 沈述点点头,轻轻一笑:“好孩子。” 他拨顺她微乱的发丝,将她抱起,径直走向卧室。 窗帘拉上,被放到床单上时,虞惜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向他。 四目相对,她眼中有一丝惶惑,也有一些莫名的期待,更多的压抑的情感呼之欲出。 他读懂了她的眼神,把脱下的西装扔到一边,覆压上来。 虞惜哼一声,觉得耳垂被他含得有些痒,不觉去推拒他,却更像是欲拒还迎。沈述吻一下她的脸颊,手插入她的肩带,轻轻挑落。 感知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加上醉酒的热潮在心里翻涌,虞惜瑟缩了一下,继而却更紧地抱住他。 她将脑袋全都埋到了他的怀里,渴望汲取这一份依赖和温暖。 吻了会儿,沈述又放开她,撑在上方静静望着她。 虞惜被他这样望着,心里更有一种箭在弦上的别样的紧张,不由咬了下唇,很小声地问他:“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真美。”他由衷道,视线自然落下,如有实质般描摹着她浅红色的唇。 她的唇色比一般人要红,且是浅浅的绯红色,看着气色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以为她涂了唇膏,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是天生的。 天生的靡艳,又纯又欲,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轻易就能挑逗起他的欲。 虽然听过他夸自己,但虞惜其实不是很能承受这样直白的夸赞,脸颊微红地躲开了他的碰触。 沈述只是微笑,耐心极好地贴上去,把她的躲闪当做乐趣,沿着她耳垂吻向她的唇,和她十指相扣。 谁知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虞惜忙推开他,翻身去抓手机,看到是陆明打来的,她给他递了个抱歉的手势,接通了:“喂——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陆明找她当然是工作上面的原因,原来有一个单子需要加紧审核,他在那边跟她说了一通,虞惜明白了,抓着话题回:“你传真给我吧,我去书房接。” 余光里看到沈述坐在一旁定定望着她,姿态懒散,表情还有些幽怨,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口型跟他道歉,跳下去穿了鞋子,径直去了书房。 虞惜在书房里接收陆明给她发的传真,低头用笔在A4纸上记录着,神情专注。 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沈述推开的都不知道。 忽然腰间就被人搂住了,虞惜一怔,回头去看。 沈述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将唇贴在她的后颈,若有似无地吻着她,慢慢地点火,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挑着她的肩带,就不让她好好干活。 电话还通着,虞惜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感觉羞耻又害怕。 因为紧张,她不自觉收紧了。身体微微发抖。 沈述在她耳边低笑:“别这么紧张,干你的活。” 虞惜没料到他还会说话,另一边,正滔滔不绝跟她讲着工作的陆明也戛然而止。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只有始作俑者全然淡定。 虞惜吸气,瞪他:“沈、述!” “……那个,我不打扰你们了。”陆明灰溜溜地挂了电话。 天地作证,他今天真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才打给虞惜的,可此情此景,倒显得他别有用心似的。 想起那天在公司里碰到沈述的事儿他就尴尬地无地自容。 虞惜生气了,等陆明挂了就推开他:“你怎么这样啊?别人会怎么想我啊?” “他不知道你结婚了?”他后仰着,单手撑住办公桌,虽然姿态是慵懒的,眼神却如箭矢一般锐利。 虞惜觉得,他好像不仅仅是吃醋那么简单,微怔。 他又勾了下唇角,微哂:“大半夜还给你打电话,现在的小年轻,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也听到了,他跟我聊工作的事情呢!”她着急辩解。 “他没点儿别的心思大半夜扯这些有的没的?”沈述不想跟她聊这些,伤感情。不过,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清楚但还是不好直接揭穿,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不过,这不代表她给陆明机会了,她只是不习惯下别人的脸面。工作之余,她是不会和异性有什么特别交集的,也恐惧这种接触,只是不好明说。 感觉到他异样的沉默,虞惜觉得心慌,害怕他真的生气误会了,伸手去勾他的手心:“你别这样,我以后不理他就是了。只是,他跟我聊工作的事情,我怎么也不好给他脸色看吧?” “没生气。”沈述淡淡道,侧脸也很平静。 “真的吗?”虞惜歪着脑袋打量他,表情似乎带着几分探究,但渐渐的就崩不住了,转为调侃。 沈述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都气笑了:“我现在是在生气,你倒好,笑话我?” “你不是很大度,你不是不生气吗?”虞惜抿着唇偷笑,觉得他有时候也很可爱,有心逗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老婆太有魅力,所以很有危机感?” 沈述挑了下眉毛,要笑不笑的,就这么望着她。 虞惜反而被他看得尴尬起来。 “以后他再大半夜给你打电话,直接转接给我。” 虞惜:“……那倒也不用吧?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而已。”她真不觉得陆明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这样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呀? 不过,她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又觉得甜丝丝的,唇角一直忍不住上扬。 沈述真的很少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般见识,越活越回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吃醋,他就是死不承认。 她望着他淡定的侧脸,忍不住笑,在他危险的目光投过来的同时,上前一步抱住他,紧紧搂住他劲瘦的腰。 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声音也软软的:“真吃醋啊?” 沈述冷淡地说:“你说呢?” 他摆明是不装了,这拿腔拿调啊。 虞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手指点他的鼻尖,学着他的样子转圈圈:“沈述,你是回到幼儿园了吗?” 她笑话他的劲儿可不要太明显,沈述也觉得新奇,扣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她就跌到他怀里了,双手抵着他胸膛跟他分开点距离。 “哪儿学的,变这么坏?”他俯视她,眼神里带点儿压迫。 认真起来了。 虞惜心虚,小声地说:“什么样的老师,什么样的徒弟嘛。” 54 晋·江 就是欠收拾 虞惜后半夜的时候忽然嚷着要吃臭豆腐裹烧饼, 沈述的眉头皱得极深:“你认真的?” 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人有时候就会有那么片刻的执拗。 想吃点儿什么就忽然非常想要吃,不吃到就浑身难受。 沈述和她对视会儿, 默默起来穿衣服。 虞惜忽然又心有不忍,开口道:“算了吧,我自己下去买好了。” 其实也可以打电话让助理或者物业去买,以沈述的身份地位, 完全可以这么做。但是,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还不如自己去,而且也就两步路的事儿。 沈述已经穿戴整齐, 俯身挨近她:“你觉得, 我能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三更半夜去买烧饼?” 虞惜笑了,张开手臂:“抱抱。” 沈述很有默契地把她抱起来,走到衣架边捞了衣服,又把她抱回床上替她穿起来。 上衣、裤子、外套、帽子……一件不落, 最后, 他还替她将长筒袜一只一只套上了。 虞惜伸了伸腿,自己摸一下:“这袜子质量真好,都不往下掉的。你都不知道, 初意买过很多这种袜子,经常往下掉,还问我要品牌推荐, 让我给她推那种不会往下掉的。” “那是因为你瘦。”沈述笑着替她提上去。 “你怎么背后说人家?”虞惜看他一眼, 不太确定,但心里又有一种隐秘的感觉。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江初意。 沈述哂笑:“谁让她总是在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发短信。” 她又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笑着陪她聊天, 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虞惜只是笑笑,不跟他讨论这个了。陆明的醋他要吃,这点她还能理解,什么时候江初意这种女孩子也碍了他的眼了? 不过,感觉他不喜欢江初意不仅仅是这一点原因,还有别的,他好像一直都不太瞧得起江初意。 或者说,他就不太瞧得起江初意那一类人。 她由着他给她穿戴好以后,又被他牵着手走到楼下。 这个点儿,入户大堂都空无一人,走到外面虞惜被迎面刮来的冷风刮得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他的手。 沈述失笑:“让你多穿一点吧。屋子里打了地暖,当然不冷了,外面没那么暖和吧?” “你还说?走了走了!” 两个人深更半夜在大街上晃悠是什么感觉?虞惜真切地感受到了。 “累死了。”她走了会儿就停下来,“不是说走五百米就到吗?和手机上定位的不太一样,这都走了多久了?” “手机定位也不一定准。”沈述无奈地说。 虞惜走过去,双手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背背我吧。” 沈述挑了下眉毛:“你认真的?” 虞惜瞅着他:“你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沈述无奈,她有时候就喜欢跟他撒娇,不过她只有对亲近的人才这样,在其他不熟悉的人面前就很礼貌、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说明,他在她心里是很特别的。 他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里有暖流缓缓淌过。 沈述走到台阶下,半蹲下来。 虞惜走过去趴到了他背上,就感觉他直起身,托住了她的屁股。 手抓的不是地方,她微微颤了一下,有些羞恼:“你手往哪儿摸呢?” 沈述忙移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道歉就行了吗?摸了别人,道个歉就行了?我还说你故意耍流氓呢。”她还不依不饶起来,可声音里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沈述都笑了,也乐得陪她玩:“那你想怎么样啊,虞惜小姐?” 虞惜也不说话了,她也就是拿拿乔,哪能真的要他怎么样啊?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可比这风声更清晰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心跳声,有种想要玩一玩结果玩火了的感觉。 之后她就安心趴在他肩头,不说话了。 一开始还是有点冷的,走着走着却觉得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了,原来是他高大的身形将风都阻挡在外了,他的体温也传递给了她。 虞惜忍不住将沈述抱得更紧,喃喃:“想吃烧饼……” “快到了。”他好脾气地哄着。 终于,两人抵达卖烧饼的铺子。运气不错,这个点儿,烧饼店门前的灯居然还亮着,橘色的暖光在昏暗的街头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有种居家的温馨。 虞惜从沈述背上跳下来。 “慢点。”沈述在后面喊,可她已经一头扎到了烧饼铺门口,笑着跟老板要了两张烧饼,然后又迟疑回头,“沈述,你要吃什么馅的呀?” “随便吧,我都可以。”其实他对这种食物没有什么兴趣。 他有洁癖,很少吃路边摊。不过,这话他没有跟她说,感觉说出来会很扫兴。 虞惜买完了烧饼后,走过来将其中一个用塑料袋和油纸包包着的递给他。 沈述接过来,低头一看,外面还特意包了两层餐巾纸,似乎怕他烫伤。他想起来,她刚刚就在店门口跟那个店老板要什么东西。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咬了一口。 说实话,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小事,不过,以前确实没有人会为他考虑这些,因为大多时候是他照顾别人,他也习惯了照顾别人。 比如他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他傲娇的妈妈…… “好不好吃?这家的烧饼很不错的。”她咬一口,期待地望着他。 沈述把嘴里的烧饼咽下去,跟她点点头:“好吃。” 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多的他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说了,心里流淌着异样的情绪,微微堵塞他的胸襟,让他不能像往常一样自若。 虞惜没有发现他的反常,自己专注地咀嚼起来。 两个人大半夜人手一个烧饼,蹲在大马路边啃的情形……以前沈述从来不敢想。 可他今天陪她这么干了,还乐在其中……他觉得自己是中邪了。 晚上回去,沈述忍不住又去洗了个澡。 虞惜就说他:“太爱干净了沈先生,一天洗几次啊?” 沈述:“出去一趟你不刷牙洗澡?一会儿别想上床。” 她笑着跑过去搂住他:“那还是洗吧,不过我要你给我洗。走了这么长的路,手酸脚也酸,我怕我一个不小心打滑摔倒在地上。” 沈述笑得不行,抱起她就往浴室走。 浴霸开起,浴室里蒸腾起温热的水汽,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隔着朦胧的水雾,她望着沈述,不好意思地钻入了浴缸里,只露出一个头:“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是要给我洗吗?” 沈述笑,可他真的潜入水里,水面上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时,虞惜还是脸红紧张起来:“别乱来。” “不乱来怎么帮你洗?”他本来就是逗逗她,想着马上洗完就去睡觉,毕竟这么晚了,可真的上手就有点难以控制了。 浴缸很大,是那种超大号的圆形浴缸,虞惜在里面躲,他在后面追,水都溢出来漫到洗手间外面的大理石地上了。 他终于抓住她,慢慢替她清洗,一边又问她:“舒服吗?” “洗个澡有什么舒不舒服的啊?”她受不了了,挣开他自己搓洗起来,很快就结束了,后来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一晚睡得不踏实,虞惜觉得以后都不大晚上出去浪了。 因为结果就是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 沈述:“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虞惜有气无力:“我现在只想睡觉。” 沈述:“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他作势背过身去。 她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可我睡不着。” 沈述又笑着侧转过身来,指尖点一下她的鼻尖,又去捏她的脸颊:“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你嫌我啊?”她把脸碾在他的掌心,闭上眼睛碾了又碾。 沈述真受不了她了:“别又刺激我。” 虞惜咯咯笑。 沈述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她才不闹了,连声求饶。 沈述才放过她。 …… 第二天沈述去公司时,文件签到一半,魏凌进来汇报,说杨继兰找他。 沈述想了想说:“你带她去会客室吧,我一会儿过去。” “好。” 吩咐完,他低头继续签文件,太阳从正中逐渐西斜,直到日暮。 杨继兰在会客室等得都不耐烦了,可又不能转身就走,身心煎熬,像是被架在火刑架上烤。 终于,魏凌第四次来给她添水时,女秘书进来汇报,说她可以去见沈述了。 杨继兰憋着一肚子火去叩了沈述的办公门。见这个女婿,比见个美国总统还难。 “您坐。”沈述的态度倒是很和蔼,丝毫看不出为难她的样子,好像之前让她等三四个小时的不是他一样。 进门前杨继兰一肚子火,可真的和沈述面对面坐下,她又生不起气来了。 在这个女婿面前,她一直都不大提得起底气。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下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沈述静静听完,说:“周昊的事情,我会帮他摆平的。” 杨继兰愣住,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但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冷着脸问:“条件是什么?” 沈述:“你出国,除了逢年过节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再和虞沉有什么牵扯,我每个月会给你汇钱,保证你衣食无忧。” 杨继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述好像没看到她脸上惊愕的表情,继续道:“如果你放心不下你儿子,我也可以送他出国,让你们住在一起。我会资助他在国外开设新的公司,保证你们的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后面的条件一个个列出来,过于优渥,反倒让杨继兰更加惊愕,不明白他的用意。 “……为什么?”等他说完,她才开口。 沈述的答案很简单:“我不想让别人过于深挖虞惜的过去,不想因为你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这样说你能明白吗?这只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的请求。” 杨继兰沉默。 沈述:“虞沉不会娶你的,我跟他谈过了。你继续待在这儿,只会让大家都难堪,不是吗?” 年前,杨继兰就出了国,只在短信里只会了虞惜一声。 出于关切,虞惜还是多问了几句。 杨继兰说,她跟她爸掰了,觉得丢人,不想再待在国内了,正好周昊也想去国外发展,去南非那边开个能源公司,他们俩就打算一块儿去了,让她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 虞惜一开始是觉得挺突然的,但是想到他们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错,便回了个“好,你们小心一点,我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杨继兰回她。 多的她也不说了。 其实,对于这个女儿她是非常愧疚的,她出生得实在不是时候,甚至是她的拖油瓶和耻辱,从小到大,她对她也算不上好。 虽然也算不上多差,但确实有几分逃避的心理,她和她是亲近不起来的。 这样也好,她也长大了,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她做不到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至少可以不再打扰、拖她的后腿。 晚上有个晚宴,沈述下午3点就给她发来了消息,说让魏凌来接她。 虞惜:“我也要去吗?” 沈述:“当然了,你是我妻子啊。” 虞惜:“那好吧。我需要事先填饱肚子吗?” 沈述:“吃点吧,到了会场也没时间吃东西。而且,那些西式的甜点,你吃得惯吗?” 虞惜一想也是,又问他:“你会跟我一起吃吗?” 另一边。 沈述看到屏幕上的字就笑了,吃个饭的也要黏在一起? 可真够黏人的。 不过,他觉得很熨帖,希望她再黏一点,不要自己遇到什么就自己憋着。他是个喜欢沟通的人,不喜欢那种有事儿不说清楚自己憋着闷着的那种人。 “我下午还要开会,开完会就去餐厅找你,地点我不发你了,你直接跟魏凌一道去。” “好。” 虞惜关了手机,又专注到工作当中去。 年前人都回得差不多了,到了三点,整个部门就剩她一个人了,虞惜把门窗都锁上、检查了一遍才下去。 魏凌已经在楼下等她了,很贴心地把门开到了侧门的安全通道上,她既能出门就能上车,也不用担心被太多人围观。 “魏秘书,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来接我。”虞惜歉意道,“我车技不好,这种高峰期……” “夫人,不用解释,这是我的工作。”魏凌只是笑笑。 就沈述那个性子,他不亲自接到人他能放心?还不放心别人来接。 到了酒店门口,虞惜顺着人流进去,和魏凌一道坐的观光电梯。 整层都清空了,偌大的弧形餐厅内除了沈述再无他人,锃亮大理石地面宛若擦亮的镜面,清晰倒映出银色的雕花桌角、暗红色的丝绒窗帘……虞惜驻足,记得自己上次来时这窗帘还是薄纱的,想不到到了冬天就换成了这么厚重的面料。 而且桌椅也换过了,换成了贴近冬季氛围的款式。 不愧是高档餐厅,细节上很考究。 沈述低头在发短信,虞惜悄悄放轻了步子,从另一侧绕到他身后,伸手就捂住他的眼睛,恶声恶气地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沈述勾着唇角笑,早听出她声音了,却也乐得陪她玩:“少侠,在下没钱,可以以身相许吗?” “肉偿也行,我考虑一下。”她松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把他的脸掰过来,低头啄一下他的嘴巴,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沈述任由她勾着自己的脖子,淡淡提醒:“一会儿服务生就会来上菜。你确定要这样?” 虞惜连忙从他腿上下来,做贼心虚地回头去看。 身后空无一人,她才松了口气,瞪他一眼:“吓我干嘛?!” 沈述:“只是善意提醒。脸皮这么薄还敢在外面这么乱来?不怕被人家拍了去?” 虞惜声音很轻,有点底气不足:“我这不是看你清了场吗?” 看她还在那边徒劳给自己挽尊,沈述只觉得好笑,但也努力绷住表情不去笑话她了,而是翻开菜单,问她想吃什么。 虞惜挨到他身边,低头去看他手里的菜单,半个人都不自觉贴到他身上。 她身体柔软,胸前的软意还压在他手臂上。 沈述停下来,翻不下去了:“站直了,别乱贴。” 受训的虞惜笑着离他远了点,拄着头靠在一边偏着头看他。 沈述:“这么看着我干嘛?” 虞惜:“你好看呗。而且,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沈先生,装模作样翻着菜单,其实心里面都是我吧?” 沈述失笑摇头,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你来点吧,虞小姐,我点不下去了。” 她马上换了一副表情,仰头对他笑着,像极了一只狗腿的小哈巴狗:“我错了——” 沈述心软得快要克制不住表情,很努力才装出严肃的样子:“这是在外面。” “怎么怎么了?又没人看见。”她又凑过去蹭他,捧着他的脸去亲他的唇,亲完分开些,“不然你清场干嘛?你要是正经人,就不会清场。” 沈述都气笑了:“我清场是为了安静些,用餐更愉快些。你想哪儿去了?” 虞惜这才感觉有些尴尬,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沈述将菜单推回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看。” 虞惜翻了会儿,点了好几道,点完又觉得不太好,问他:“一会儿晚宴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吃的?” “晚宴上不好吃太多,有碍观瞻。想吃什么的话,现在就吃吃饱吧。”沈述提醒她,“别因为吃相太差被记者拍了去,登在报纸上,那就不好看了。” 虞惜皱皱鼻子:“你怕我出丑被记者照相,给你丢人啊?” 沈述笑:“我怕你丢你自己的人,到时候被拍了照还要我替你摆平。” “我哪有?” 侍者过来,沈述点了菜。 菜一道道上来,虞惜挑了块鹅肝吃。 感觉口感挺绵密的,有点像是那种鲜奶油堆砌的小蛋糕。 “怎么不吃鱼子酱?不喜欢?”沈述问她。 “像虫子的卵。”虞惜说。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小颗粒,像极了堆叠起来的虫卵。 听她这样说,沈述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抽了张纸巾来擦手指:“你弄得我也没有食欲了。” 虞惜笑道:“那我跟你道歉。” 沈述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虞惜:“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沈述凝眉思索了会儿,说:“还没想到,想到了再收拾你。” 虞惜啐他:“你得了吧,还摆谱起来了。” 沈述搁了刀叉,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 虞惜迟疑地抬起头,没料到他真的过来跟她“算账”,她就是吃定了他在外面不会乱来会给她面子,她才敢那么放肆的。 “干嘛啊?你吃饱了吗?”她装不懂,跟他微微笑。 沈述望着她的目光是危险的,也是直接的,炙热如火,像狼一样。一开始她以为他是要收拾她跟她算账,慢慢的觉得好像不是。 她心思还不安地转着,人已经被他提起来。 她本能地抱住他,双手高高勾在他的脖颈处,因为身体轻,很轻松就吊了起来。 因为吊起来,裙摆微微往上扯了一下。 沈述忙将她放下,替她往下扯了下衣摆:“有碍观瞻,小姑娘。” “怕什么?我里面穿了安全裤!”而且安全裤里面还穿了保暖裤,怎么会走光? “原来是有备无患啊,怪不得这么嚣张。”沈述笑,捏一下她的脸颊。 虞惜被他调侃得脸红,回头悄悄扫视四周,发现没人过来,又转身勾住他的脖子,去蹭他的嘴巴。 两人的呼吸渐渐交融到一起,她用自己柔软的嘴唇刮蹭着他略有些干燥的嘴唇,一下一下,偏偏不进入正题,弄得他有火儿没地撒。 他伸手就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听着她因为承受不住而发出的破碎的呜呜咽咽的声音,他弯着唇,竟觉得乐在其中。 就是欠收拾,越来越上房揭瓦了,呵。 55 晋·江 从未感觉过的安定。…… 虞惜和沈述抵达会场时, 场内已是人山人海。虞惜有幸见到这样的盛况,虽然脸上极力克制,表情还是显出了几分异样, 目光忍不住追随着红毯上形形色色的明星、报纸上才会出现的绅士名流、微博上经常上热搜的名媛网红…… “克制一点, 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沈述压低了声音轻咳一声。 “那你当初干嘛要娶我, 沈先生?”虞惜回头横他一眼, “现在嫌我没见识了?” 沈述只是微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们没有走红毯,车子直接驰入贵宾通道。 门童殷切地迎上来替她开门,虞惜有点受宠若惊, 对他微微点头。对方一愣, 微笑着又一躬身,从一旁侍者手里接过铭牌和红花。 虞惜不明就里,回头看一眼沈述, 就见沈述颔首致谢, 接了花和名牌替她戴上。 门童和侍者明显是一愣,好像他这个举动挺出乎意料的。 不过, 他们什么没多说, 把他们引进露天花园就离开了。 虞惜走了段路才明白过来, 低头摩挲着铭牌上突出的花纹,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 铭牌上写的是“沈述”两个字, 他却让她给戴了。 路上回到不少跟他打招呼的人, 都是平时在各界响当当的社会名流,看到她戴着彰显他身份的铭牌,都不由多看她一眼。 “这是我太太。”沈述的介绍非常简单。 更多的信息却不透露了。 今天来的记者也都事先打过招呼,没有拍像她这样的“无关人士”,所有闪光灯对准红毯上的明星和模特。 场地很大, 红毯一直延伸到花园尽头的喷池,路上有秩地摆放着西式的长餐桌,白色的桌布一尘不染,水晶瓶、红玫瑰、闪光灯……交织成炫美的一副画卷。 沈述作为重要的受邀人员,需要上台讲两句。 虞惜就自己拿了托盘,用小镊子夹着餐点吃,目光也偶尔扫向台上。 不知何时,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再次上台:“……最后一位我猜你们肯定猜不到,这位嘉宾我们邀请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婉拒了……他就是中恒证券亚洲区副主席沈述沈先生——让我们掌声欢迎——” 话音未落,热烈的掌声已经如雷鸣般涌动,还有不矜持的女生在下面张望。 虞惜觉得有点夸张,都怀疑这是不是找来的托了,小声嘀咕:“……不至于吧。” “他可是沈述!”江初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身边,手里还插着块蛋糕吃着,“你老公的履历你翻过吗?这行谁能在这个年龄段混成这样?分分钟甩那些辛勤耕耘一辈子的老头六条街。我只能说,智商、情商……他都有些超纲了。不过,这帮女人这么激动我觉得还是因为他这张脸。” 虞惜:“……” “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要签名,刚刚看到赵玖妤了!” 虞惜目送她提着大裙摆离开,忍俊不禁。 有钱任性,被家里人宠得目空一切,居然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裙子就来这种场合,她也算一朵奇葩了。 虞惜的目光又聚焦到台上的沈述身上,忍不住吸一口气。 他穿烟灰色的西装可真是好看,天生的衣架子,走路的仪态、姿势松弛而优雅,说话时有一种格外笃定的魅力,由内而外地吸引着所有人。 她的男人可真帅啊。 虞惜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过了会儿惊醒过来,连忙捧住脸颊。 她刚刚是不是很花痴啊? 平复了会儿后,她又忍不住看向台上的人,默默看着,全程听完了他的讲话。 比她上学时听课还要认真。 终于讲话进入尾声,台上的模特开始走秀、陆续展览展品,甜点也被服务生撤下,换上了各种凉菜、热菜……虞惜看了一圈,盘子都很大,菜都很少,摆盘倒是挺精致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好看”。 她对这种将精力都花在摆盘上的菜肴提不起兴趣,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种好吃不到哪儿去。 “怎么不吃?”沈述回来,在她身边落座。 虞惜看到他信手拆了包纸巾开始擦拭手指,忍不住笑:“洁癖又犯了?不过是握一下话筒。”她悄悄凑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老公,你好龟毛啊。” 沈述微怔,抬了下眉毛。 虞惜的脸颊也红了,忙低头去喝杯子里的柠檬水。 沈述问她:“菜不好吃吗?动都不动?” 虞惜:“摆盘挺好看的的菜我都期待不大,感觉不会好吃到哪儿去。” 沈述替她夹了一块红酒鹅肝:“今天的厨师是特聘的,你尝尝,应该不会特别难吃。” 虞惜惊疑不定地咬了一口,眼睛微微亮起来,三两下把碗里的鹅肝吃光了。 她吃东西时,表情专注,有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会让坐在她身边的人也格外有食欲。 沈述忍不住笑了笑,又替她夹了一块松露蛋糕:“这个糕点也可以,你尝尝。” 虞惜的嘴巴停不下来了。吃了会儿,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沈述失笑:“又怎么了?” 她捧着脸侧头看他:“你是不是故意的,喂我吃这么多?” 沈述:“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把你给养肥了,变丑了,就不会再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她恶形恶状地瞪他。 沈述淡淡地又夹起一块鹅肝,塞住了她的小嘴巴。 虞惜将鹅肝吃完了,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望着他:“沈述。” “嗯。”他作出倾听的神态。 虽然他经常逗她,但她每次认真跟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此刻手里的筷子也停下来了,专注地望着她。 哪怕很多时候知道她会讲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甘之如饴。 虞惜想要克制情绪的,但眼眶还是有些酸涩:“沈述。” 他都笑了,但没有一点不耐烦,点头:“我在。” “我是不是很温吞?”她想了想问他,“不管是我妈的事情、我弟的事情还是肖霖、陆明那些事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我没觉得你有什么做错的。”他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往下说了,“只是,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一样。你尊重你妈妈,不好意思说什么做什么,这是基于作为子女的立场;至于陆明什么的,我真没放在心上过,顶多觉得你个人魅力过剩……” “喂——”虞惜让他打住,“我哪有?” 沈述笑笑:“放心,我没多想过。”工作缘故,她不可能真的跟人家撕破脸,点到即止就够了。 她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经理而已。 他有时候确实会有点意气,不过也就那一瞬间的事儿,真不会放在心上。 陆明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呢,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也没那个胆子,顶多就是对她有好感想凑在她旁边刷刷存在感。这种男生,思维还停留在校园恋爱那一步。 后面实在无聊,虞惜悄悄拉他的袖子。 沈述会意,起身去和几个重要人士打了招呼,回头带着她离开。 走到外面,虞惜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感慨说:“东西挺好吃的,不过,后面就有些无聊了,名人互相刷脸、给自己制造热度罢了。” “看得还挺透彻。”沈述笑,“就是这么庸俗、市侩。恭喜你,虞小惜,又长了一岁。” “什么嘛,你说得我好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虞惜悄悄横他。 沈述没有给她造次的机会,直接将她拦腰抱住,低头吻着她的发丝,动作甚至带着几分强硬和蛮横,充满了教育意外:“还跟我闹呢?” “不敢了了不敢了。”她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其实还是在笑。 沈述捞起她的脸颊,她的眼眸水润润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述眉眼含笑,看了会儿,又说:“这是什么眼神,嗯?” 这是明知故问呢。 虞惜嘟嘟嘴,跟他撒着娇:“你说呢。” 声音太嗲了,沈述心里直呼吃不消,面上却一本正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小朋友还卖关子呢?不知道尊老?” “尊老?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老了啊?三十好几的沈先生。”她顶他,“还尊老?那我还爱幼呢?你怎么不爱护爱护一下我这个弱小?” “我这不是在爱护你吗?”他声线低沉,着重强调了一下“爱护”两个字,又道,“回家我再好好地‘爱护’、‘爱护’你。” 夜风沁凉,她却浑身发热,脸颊烧得通红。 她羞耻难当,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他坚实而宽阔的肩膀紧紧拥着她,将她半搂半抱着抱上了车。 她嗅着他身上淡而冷的气息,像极了冬日雪后的松林,混着一点儿原始的燥热。她以前极为讨厌的烟草味,此刻闻来却觉得心安,别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将脑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从未感觉过的安定、依赖。 “沈述。”她又喊他。 “嗯,我在。” “我很笨的,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或者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说过的,你不喜欢憋在心里,我也是。” 他低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手指轻轻抚起她的脸颊:“好。”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是重若千钧的承诺。 虞惜的心不受控制地绷紧,又跳了跳。 56 晋·江 她这点儿道行,在他这儿不够看…… 天气越来越冷了, 暖气打起来后,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虞惜早上起来时试着打开窗户试试外面的温度,被冻得一个哆嗦, 连忙将窗户关上了。 沈述路过, 正巧将她这一连串局促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实在没有忍住:“知道冷还去开窗?” 他穿着雾霾蓝的绸质衬衣, 衣领微敞,一派的潇洒倜傥,手里还端着个笔记本,一副意态闲适看好戏的样子。 虞惜不服气地说:“好奇嘛。” 沈述实在很难理解女孩子这种莫名其妙的“好奇”, 明明知道外面很冷,非要去试一试?她不会直接翻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吗? 不过,他没有评价什么,在沙发里寻了个位置坐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虞惜有种被鄙视的感觉,心里不爽,走过去挨着他坐了。 她挨得很近, 整个人都靠在他手臂上, 胸口的绵软触感明显。 很显然, 不想让他好好工作。 沈述顿了一秒,停下打字的手,看她:“干嘛?” 虞惜跟他笑,转移话题:“你不用去公司吗, 沈先生?” 沈述:“年前没什么事情, 都办得差不多了。” 虞惜抓住了重点:“所以,这几天你都会待在家里陪我?” 沈述唇角挑起一丝笑容:“可以这么说。不高兴吗?” 他很轻易就说出了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勾出了她不欲显露的喜悦。她觉得这样不太矜持, 咳嗽一声说:“还好。” “只是还好?”沈述点点头,作势起身,“那我回去了——” “你怎么这样?!”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他本就是做做样子,没有真的要走的意思,见她如此紧张,心里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被依赖、被需要、很受重视的熨帖。 “我这么重要?”他问她。 虞惜心道:明知故问,仰起头,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翘起嘴巴:“你说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故意的,调侃她,指尖还刮了下她的鼻尖。 有宠溺,也有看笑话。 虞惜一边很受用,一边又懊恼他总是变着法儿欺压她,昂起头反问:“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 这招反将一军让沈述失笑了,将她抱起来搁到腿上。 虞惜只觉得面前天旋地转,一会儿就坐到了他大腿上,这姿势实在是暧昧。尽管这是在几百米的高空,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不安地动了动腿,感觉被抵住了,脸更是发烧,忙转移话题:“我们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他低笑,指尖恶意地滑过她的唇,又捏了捏她敏感的耳垂,“吃老公好不好?” 虞惜面红耳赤,眼睛悄悄转向天花板,装作没听懂他的话。 “装什么蒜呢?”沈述把她往上提了提。 虞惜怕掉下去,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双手搭在他肩头:“我哪有装蒜?” “那宝宝跟我说,宝宝听懂了吗?嗯?” 虞惜本来想糊弄过去就算了,谁知道他竟然不依不饶的,非要她出糗不可:“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他倒是一派正经,徒留她羞窘难当。 虞惜幽怨地瞅着他,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很不一样。她很少见他穿这种面料柔软的衬衣,垂感很好,这种面料一旦身材稍有不如意就会很难看,因为显肉。但如果身材特别好,也会特别衬人。 虞惜觉得这件雾霾蓝衬衣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似的,恐怕商店里的假模特穿得都没他这么有型。 她的男人真是好看。 “你以前好像不穿这种颜色呀。”她手指勾着他领口的一块面料,像是在品鉴,手指微微地摩挲着,不知不觉就往里游走。 沈述靠在那边,要笑不笑地望着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意图。 虞惜脸颊绯红,像是喝醉了似的,嘴里还不服气:“干嘛这么看我?” 沈述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在看什么。” 她再一次移开视线,不跟他拌嘴了。她这点儿道行,在他面前哪里够看啊。 沈述就喜欢她明明想要招惹他又不敢招惹的小样儿,点一下她的鼻尖:“不乖了?” 她有些懊恼,嗔怪道:“我哪里不乖?” 沈述:“让你好好坐着,你非要动来动去是吧?这大白天的,真不怕蹭出问题来。” 这下她不敢乱动了,揪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他,裙摆下一双纤细长腿骨肉匀停,因为紧张而微微并拢着,隔着西裤贴着他的腿。 她视线往下,自己的脚真的好小,和他的差很多很多,觉得惊奇,又忍不住踩一下他的脚面。 他穿的是一双浅蓝色毛茸的垂耳兔拖鞋,和她的是一对的情侣拖,她在网上下单的。她的这双是粉米色的,只是男士的这双耳朵短,她的这双耳朵长,软糯糯的,看起来格外搭。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又拿脚心去碾他的拖鞋。 一下一下的。 “很好玩?”沈述在她耳边问,温热的呼吸像是要透过她的皮肤钻入她的肌理中,她浑身的毛孔都骤然地收缩了一下,紧张得很。 余光里看到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眼中似乎燃着一簇幽暗的火焰,她心弦紧绷,急欲从他身上下去。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单手就锁住了她的腰:“老实点儿!” 虞惜不敢乱动了,咬了下唇,眼眸湿润地望向他,眼底都是求饶。 沈述不为所动,指尖去挑拨她的下巴,往上游弋着又去碾她的唇,轻轻地揉,像是揉弄着什么花瓣似的。虞惜想到不久前他也是这样慢慢地揉着她,她脸颊上的温度不觉越来越高。 虞惜挣扎了一下,但也没有特别努力地挣扎,倒更像是配合。 “又招我是不?”他的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低低的,磁性沉稳,带着令人迷醉的性感。 虞惜是真的受不了,她感觉有电流在她四肢百骸内游走,让她浑身的神经都下意识地绷紧了,指尖轻轻陷入他的肌理中。 一不小心磕到坚硬的骨骼,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潮润的眼睛又望向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述深吸一口气,拍拍她:“别乱动。” 他真不想吓到她,可她偏要勾引他兽性大发。 “宝宝,你知不知道,男人有时候意志力很薄弱的。”他叹气。 虞惜心脏狂跳,装作不懂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手本来是想推开他的,但是掌心压到他肩头时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反倒像是勾着他靠近似的。 她觉得自己的手此刻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有一只名为色和欲的魔鬼在诱使着她,做一些她平时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她仰头看天花板,佯装不去关注他,奈何心跳越来越快,好像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她明显不自然的表情被沈述收入眼底,他挨近了看她,鼻尖好似要和她的鼻尖触碰到一起。 虞惜咬着唇,受不住。他长得实在太好看,完全正中广大女同胞审美的那种端正矜冷的好看,一双狭长的眼眸,眼角线锋利,颇有摄人的神态,不怒自威。 可噙着笑的时候,也是让人腿脚站不稳的迷人。 她拼命想要逃开,可沈述不让,捏着她的下巴慢悠悠把她的小脸转回来,非要她看着他:“还躲?” “我没有躲。”她只是不太好意思。 “宝宝别这么没出息,老夫老妻了,瞧你这眼神躲闪的模样——偷情似的。”他说到后面,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虞惜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起身不理他了。 手又被他从后面拉住,微微用力就扯了回来。 她又跌入了他的怀里,柔软和坚硬的肌理紧紧贴合,她视线下移,目光在他敞开的领口游走了一圈,移不开了。 “老公,你穿这个颜色真性感。”她声音嗫嚅,轻晃着一双腿儿小声道。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声音诱哄:“宝宝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虞惜嗔怪地斜他一眼,哼哼唧唧:“没听到算了。” 沈述捏着她的唇,漆黑的眼底都是化不开的笑意:“听到了,只是老公想听你多喊两声。老公平时对你这么好,这么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他声音迷醉,明明表情是一本正经的,说出的话却羞得她恨不得就地挖个地洞钻下去。 “老公——”她声音细软得恍若蚊讷。 沈述又道:“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呢,再来一次。” “老公——”虞惜脸红得快要滴血。 沈述拍了拍她的腿,微微搂紧她的腰,又拨开她颊边的乱发问她要不要趁着出发前来一次。 虞惜嗫嚅着,问他TAO不是用完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她以为他会说让魏凌送来一盒或者下楼去买,谁知他眼神晦暗却神色镇定地说,不弄进去就行了。 虞惜一开始没懂,却见他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唇,然后缓缓下移,到了她衣领口,继而是修长并拢的腿和白皙的脚丫……总之,没有放过一处。 她真想立刻跳起来骂他禽兽,可此刻完全提不起兴气:“不理你了。”她一溜烟跑去了厨房,决定不跟他同流合污。 午饭是虞惜自己做的,但其实她的厨艺并不怎么样。 她在厨房里鼓捣了很久,又是洗菜又是切菜的,把洗好切好的菜都装在同一个盘子里,以为这样可以快一点。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也就准备出了三道菜的材料。 她看一下时间,不免有点手忙脚乱。 沈述开完会就把笔记本合上了,走到她身后看着她:“需要帮忙吗?” 虞惜觉得她这话看好戏的成分居多,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连准备一下材料都这么手生:“你去坐着吧沈先生,我可以的。” 沈述唇角微扬:“真的?” 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盘子,不置可否。 虞惜觉得他眼睛里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太相信的意味,有点别扭:“你什么意思吗?” 他后退了两步,微微举起手表示他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你继续。” 可他站在一旁,她就更加手忙脚乱了。好在她虽然厨艺不好,做一桌菜还是没问题的,多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整出了像样的四菜一汤。 虞惜边吃边忐忑地看着对面人:“不好吃吗?” 沈述没有评价,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过了会儿才道:“还行。” 虞惜:“……不好吃你可以直说。”拿这种话来糊弄她?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她知道自己厨艺不好,这些日子一直在认真学习,想给他做一桌好吃的。 阿姨做的和自己亲手做的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沈述似乎不是很在意这点。 不过,虞惜还是很挺在意的。她能为他做的,确实不多。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沉默,沈述不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目光柔和。 虞惜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好像做什么都是半吊子,哎——有点小小的失落。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怎么会?你很优秀啊。”沈述笑道。 虞惜瞥了他一眼,真想翻个白眼:“能别拿这种话哄我吗沈先生?” “说真话你不信?” “那你说说,我优秀在哪儿。”她决定刁难刁难他。 沈述想了会儿,说:“性格好、豁达开朗,这是一点。”尽管父母对她不是很上心,尽管经历过江郁白那样的事情,她也没有疾世愤俗怨天尤人,身上始终有一种恬淡温柔的光芒。 一开始吸引他的,就是这一点。 和她在一起时,他会觉得内心非常平静,身心放松。她身边,似乎围绕着一种奇特的磁场,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她。 这种美好的感觉,此前他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 “而且,你长得这么美丽,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他又说。 虞惜垮下一张脸:“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怎么感觉像是在损她是“漂亮花瓶废物”呢? 虽然和他比她肯定和优秀两个人不搭边,但她也是名校毕业,精通多种语言的翻译人才,工资尚可……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人就是这样,他夸她,她不会不好意思,可他真的这样说了,她又有些逆反心理了。 沈述像是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失笑:“夸你不乐意,说你又不乐意了?宝宝,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她被他这一声叹惋说得脸颊微红。 好像是有点矫情了。 “……我只是不是很确定。”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跟他说出心里话,“跟你比,我确实挺普通的,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豁达、恬淡,其实我也挺钻牛角尖的,我……” 她悄悄掀起眼帘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沈述笑:“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虞惜这才小声开口:“其实我昨天偷看你手机了。当然,我不是故意翻的,我就是不小心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是柏雅发来的,我想你们……” 理智告诉她沈述不可能,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情感上,她多少也会忍不住好奇心发散。 沈述都笑了,他起身去了客厅。 在虞惜惊讶的目光里,他走回来,当着她的面儿解锁了手机,翻到聊天界面推到她面前:“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没必要偷鸡摸狗的。我的手机屏保是你,手机密码是你生日,宝宝还不明白吗?” 虞惜看到了他的手机屏保,真的是她,是她双臂交叠支着下颌、鼓着腮帮子的丑照,她一下子不干了:“你不是删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挺可爱的?” “删掉!”事关形象问题,她坚决不能妥协。 沈述笑着换了屏保,换成了她的美照。 虞惜又探着脑袋看一眼,发现是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裹得像只小狗熊,手上套着一双红黄相间的毛线手套,围巾将脖子圈得密不透风,她仰头望着银白色的圣诞树,表情惊喜又纯真。 这张很可爱,还很有节日气氛,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拍的了。 虞惜摸着脑袋想了很久,这才想起这是前年圣诞夜她穿的大衣,衣服是她自己去商场买的。那天,杨继兰和周昊去旅游了,她就一个人在银泰那边玩。 那时候,她跟他应该只见过两面。 “你竟然偷拍我!”虞惜喃喃,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婚后才相爱的,可是,看他的这种异常举动——“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沈述微笑:“公平一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我说过了,我看到这么可爱的景象,为什么不能拍下来当做纪念?我看到好看的风景也会拍下来啊。” 虞惜怔松,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又似乎不太对劲。 可至于是哪儿不对劲吧,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就被他的歪理给绕进去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她眉眼含笑,定定地望着他。 沈述也笑,修长的关节曲着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如果非要说,那就是——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深吧。” 感情这种东西,是很难划分出一个明确的界限的。 他只知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这是以往在别的异性身上都没有的。 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驱使着他去接近她。 这种微妙的感觉,难以用一两句话来说清。 虞惜看着他,忽然又问:“沈述,你会一直喜欢我吗?”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像是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似的。 沈述却被她惹得笑了:“怎么这么傻,问这种傻问题?我不喜欢你还要去喜欢谁?” 他说的这样笃定,好像她就是他今生唯一的答案,且用这样再自然不过的朴素话语说来,有种一语成谶的味道。 虞惜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湿润了,湿漉漉的睫毛扑闪两下,眼前便有些模糊了:“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沈述用实际行动证明——伸出小拇指跟她拉钩钩。 虞惜看了他会儿,伸出小拇指和他勾到了一起,微微摇晃着摆动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钩,她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好了哦,说好了的。要是你反悔,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他原本还微笑着的,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低喝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谁教你的?我们都要长命百岁,知道吗?” 虞惜耸耸肩,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沈述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脸上只剩下一片无奈:“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许说,知道吗?” 他满副教育的口吻,由不得她不听。 虽然她觉得有点烦,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毕竟,她实在不敢跟他对着干。 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之后又聊了些琐事,约好了年前去哪些地方,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沈述才道:“知道为什么陆明、肖霖这些人都喜欢往你身上黏吗?” 虞惜一怔,不确定他是否生气,踯躅着没有开口。 沈述觑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橙子,递了一瓣给她:“没生气,就是随便跟你聊聊。” “那你说吧,我也不生气,你直说好了。”她作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架势。 沈述又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却正色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却没一个敢不管不顾地往上凑吗?” 虞惜更不解了,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不由更升起几分好奇心。 沈述见目的达到,这才开口:“因为你性格太软了,没有威慑力。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亲和力强,沟通能力不错,人际关系处理得不错,缺点是你的同事、甚至下级都处得像朋友一样。说得难听一点,下级就是下级,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没大没小,甚至阻碍你的执行力。” 之前去她公司他就发现了这点,只是一直没有说,怕说了会让她面子上下不来台。 但是,不说对她以后的职业生涯又没有什么好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恰当的时机委婉地提一嘴。 57 晋·江 天天吃你的口水,还嫌这个?…… 其实沈述说的问题, 虞惜一直都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改不改得了是另一回事。 见她沉默, 沈述又有些后悔:“……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不用解释,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她垮下一张脸, 发自内心地说, “你说的没错。” 只是, 有些事儿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怪我,其实你不太适合这种统筹的工作, 我一开始就应该拦着你的。” “我想要做。”虞惜却摇摇头,坚定地说,“一个部门五个人都管不好,还干什么啊?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平时是和气一点, 不代表工作有差错啊。” 沈述笑了:“我不对我不对。好, 我以后不管你工作的事情, 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遇到问题也要记得跟我沟通哦。” 虞惜点头:“记得了,‘沈老师’——” 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 沈述扬眉:“我一片好心,你倒好,还涮我?” 虞惜眼底噙着笑, 本来想忍着的, 奈何实在忍不住:“谁让你老教育我来着。” 话虽如此,她确实把沈述的话放在了心里。 之后又闲聊了会儿,他说, 虞惜点头,像是听了一堂讲座。不过,沈述态度随和,说话幽默风趣,不是一般的讲师可以比的。 后来她累了,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下午醒来时,已经是3点多了,虞惜揉了揉眼睛问他:“我们要不要去一趟超市?我看冰箱里都没什么东西了。” 沈述把资料放下,起身去拿外套:“那走吧。” 他们去的是就近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节假日,人挺多,虞惜和沈述几乎是被挤在人海里推进的。沈述推着车,虞惜就默默跟在他身边,也因为他身高腿长,在人群里很显眼,他们不至于被淹没在人海中。 虞惜望着货架与货架间挤得满满当当的人,感慨说:“买东西的人怎么这么多?” “快过年了。”沈述说,“你每次来超市不也得买一大堆东西,不管有用还是用不上,看到打折就往篮子里搁。” 虞惜无言以对,干巴巴瞪了他半晌,憋出一句:“……我只是觉得都挺好的,想先放进去然后慢慢挑。” 沈述点一下头,顺着她的话说:“选择困难症?” 虞惜答不上来了,好像被一根钉子钉在了那边。 她有点郁闷,他总有办法一句话噎得她说不上话来。 她垂下头往前走,侧边忽然冲过来一个男人,沈述眼疾手快将她捞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连忙道歉,尴尬地扶起货架上被他撞落的薯片,灰溜溜走了。 “没事儿吧?你怎么走路都不看的?”沈述连忙检查了一下她,确定她没有被撞到才松开她,表情无奈,“以后走路看着点儿。” 虞惜心里喜悦,面上乖顺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嘴里说她,但还是舍不得,她撞到磕到一点他都急得跟什么似的。 如果喜欢的满分是一百分,他的喜欢就是满分还要多。 虞惜买了很多东西,蔬菜更是每种种类都挑了一遍。 她选菜的时候还回头去看,沈述就站在不远处的过道里望着她。他西装外套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整个人更显修长挺拔。 远远看着,她都觉得很有安全感,他似乎永远都在她身边,无论她去到哪里。 虞惜终于挑完了菜回来,一颗一颗扔进篮子里:“晚上我想吃火锅。”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沈述的眉头皱得很紧:“在家里吃火锅?” 保不齐整个屋子到时候都是火锅味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虞惜恍然惊醒。对哦,那种市中心几百平的大平层,真不能在屋子里煮这种东西,到时候整个屋子都被火锅味道腌制入味了。 见她表情沮丧,似乎是打消这个念头了,沈述恰当提醒:“不过,我们可以到露台上煮。” 虞惜再次恍然:“对哦,可以用插线板,把锅子摆在室外,玻璃门一关味儿就不能进去了。” 就这么敲定,晚上虞惜本来想喊沈媛过来,手机还没拨出去,沈述已经从她手里把手机抽了过去。 虞惜一怔:“……你干嘛啊?” 沈述淡定地把她拨了一半的电话号码消去,递还给她:“喊她干嘛?我们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两个人吃火锅很无赖哎。” “跟我一起吃火锅会无聊?”沈述看向她。 虞惜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了,只是,吃火锅不都是一堆人聚在一起的吗?热闹一点。”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人多了?” “……”虞惜决定闭嘴。 说不过他。 后来她还是没有喊别人,跟他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露台上涮菜。 其实两个人吃火锅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比人多的热闹氛围,热气蒸腾中,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朦胧而柔和的眉眼,周遭万籁俱寂,有种平静的温馨缓缓流淌在心间。 很简单的幸福,是家的感觉。 虞惜很喜欢这种感觉,痴痴地望着他,都忘了吃东西。 沈述将涮好的菜一一搁到她碗里,皱着眉头训道:“吃啊,看我干嘛?” 虞惜拄着头笑望着他:“秀色可餐嘛,看你就饱了。” 沈述勾着唇角,笑而不语,可眼睛里都是笑意,快兜不住了。 虞惜在桌底下偷偷踢他:再成熟的男人,其实也是需要哄的。老说她,他还不是喜欢听好听的? 她将鞋子踢了,足尖顺着他的西裤往上游走,不觉就到了他大腿上,到了最上面又抽离,重新从下面来一轮。 沈述身形微顿,不咸不淡地扫来一眼,眼神禁止她。 她心尖儿一颤,莫名有种禁忌的刺激感,偏偏不听他的,又开始蹭。 蹭啊蹭的,蹭到了不该蹭的地方。 她像是被烫着似的要把脚往回抽,谁知他伸手就给按住了:“玩出火了就想跑?这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的事儿?” 虞惜窘迫极了,惊觉自己玩火了,忙求饶:“沈先生,我错了!” “沈先生?”沈述笑了,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虞惜连忙改口:“老公——” 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撒娇和讨好的意味,沈述这才放开她,又往她盘里加了一根菠菜:“多吃点,补铁。” “我不喜欢吃菠菜。”她哼一声说。 “乖——”他完全是哄小孩的口吻。 可眼神说不出的宠溺,她看一下就垂下了头,默默吃起来。 此后她都挺安静的。 沈述多看了她几眼,忍不住笑:“这么不禁逗?” “吃东西呢,别撩拨我了。”她义正言辞。 沈述眼底笑意加深:“好,不逗你。” 他说到做到,只是认真地替她涮着菜。虞惜吃得快,等到吃饱后才发现,他一直忙着给她涮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你也吃呀。”她把自己碗里的菜挑了两根放他碗里。 放进去了又想起来他有洁癖,懊恼地要去挑出来:“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事。”沈述挑起菜慢慢吃了。 虞惜心里有些微妙的震动:“……你不嫌我啊?” “我嫌你干嘛?天天吃你的口水,还嫌这个?”他说得云淡风轻。 虞惜的脸又有升温的趋势。 什么叫“天天吃她的口水”啊?接吻,接吻OK? 而且,明明是他每天搂着她欲行不轨,怎么说得好像她天天缠着他索吻似的? 到底是谁整天没个正形? 终于吃完了,虞惜和他一起收拾,结果就是被沈述拎到一边:“你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乖乖坐着。” 她还有点不服气呢,但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坐在一边看着他收拾。 沈述动作麻利,动作有条不紊,确实比他们两个人一起收拾要快得多。要是两个人一起,他多少要被她拖慢节奏。 虞惜舔着嘴里刚刚拆封的棒棒糖,心道。 沈述期间抬了一下头,眼神便有些危险了:“你什么时候拆的棒棒糖啊?” 虞惜一顿,想起来他不让她吃零食了,忙狡辩:“江初意送我的,不好意思退回去,你又不吃,我再不吃就浪费了。” 沈述笑而不语,折返回了客厅。 虞惜松了口气,以为他不计较了,刚要再舔两口,就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小票过来——可不就是刚刚上超市时打印的。 虞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可为时已晚,他已经飞快、随手将小票对折后找到最下面的条码:“嗯,棒棒糖七根,荔枝味、青苹果味……橘子味。”他读完朝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将小票折了起来。 虞惜尴尬地把手里的橘子味包装糖纸团了一下,紧紧攥在掌心里。 见他还看着她,她干脆昂起头耍起了无赖:“快过年了嘛,这是新品,我替上门的客人先尝尝味道。” 说完自己都脸红。 沈述过来,从她嘴里接过棒棒糖舔了一下。 虞惜完全愣住了,目光下意识落在他带着一点儿水润的唇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但很快,她又很有原则地将目光移开了。 沈述舔完了棒棒糖,皱着眉头还给她:“你自己吃吧,味道怪奇怪的。” 虞惜忽然就有点生气了,他舔了又还给她舔是几个意思?她舔了他舔,他舔完了再给她舔?怪腻歪的。 就是夫妻也不好意思呀。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她没有跟他说,加上因为偷吃棒棒糖的心虚,她怀着复杂的思绪将棒棒糖接过来,捏着棍子在手里轻轻搓了搓。 沈述虽然很多时候都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但这种细节并不能时刻注意到。 他把碗丢进洗碗机里后,摘下围裙仔仔细细地洗着手。 虞惜就坐在沙发里看着他忙碌,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刚刚她屁颠颠过去要给他帮忙,结果被他撵回来了,说她只会影响他的效率。 生气的她就决定坐在一旁摆烂了。 不过玩了会儿她也觉得没意思,拿出纸和笔开始记录年前要做的事情。 其实她做事很仔细,每天要做什么都会在备忘录里备份,粗略一翻就罗列出个大概了。 她把笔夹在耳朵上,拿着备忘录看了好一会儿,检查着哪里还不多。 沈述走回来,略提了提裤脚,在她面前蹲下来:“在看什么?” 虞惜把备忘录举到他面前:“看看过年要做什么事情,年货已经买了,这是访亲名单……” “我老婆真是我的贤内助。”沈述把她抱入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又细心又能干。” “忙着呢,不要搂搂抱抱的。”她还忸怩起来。 沈述只笑,又亲了亲她脸颊才放开她。 过几天圈里有个商务聚会,康博是主办方之一,虞惜也在受邀之列,她就去了。 出门前她去烫了一下头发,还把头发剪短了,只到肩膀。 她望着镜子里的人,发现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这种发型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至少不会看上去就让人想要欺负。 她挺了挺胸膛,摆了两个pss,身后却忽然出现一张俊脸,可不就是沈述?他唇角微翘地望着她,静静看着她耍宝,笑而不语。 虞惜红着脸转过身,不好意思地顺了下发丝:“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在你照镜子的时候。”沈述仍是笑。 虞惜觉得面子里子都要丢光了,瞪了他会儿,干脆就破罐破摔了,回头继续打理头发。 整理了会儿,她又有些忐忑地回头:“沈述,我这个发型会不会不太好看?”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会不会不喜欢? 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她留长发,也喜欢抚摸她的发丝。 沈述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怎么会?你愿意尝试一下新鲜的东西,我很高兴。而且,宝宝这么漂亮,剪什么头发不好看?” “你好庸俗。”她嘴里吐槽,白了他一眼,但是嘴角一直往上翘,按都按不住。 沈述揽着她的腰替她打理头发,又从她的首饰盒里取了一枚绿宝石耳钉替她戴上。 “真美。”他俯身虔诚地吻了吻那枚耳钉。 分明是冰冷的宝石,却因为他的吻,让她的耳尖都滚烫起来。 虞惜过了会儿才看向他,轻声唤:“老公。” 沈述把她拥得更紧:“嗯,我在。” 虞惜:“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沈述:“不离不弃。” 虞惜:“说谎是小狗。” 他都笑了。 虞惜严肃道:“不许笑!” 他马上端正神态,伸出小拇指跟她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这才满意地换了一件黑色的小礼裙出门。 一字肩、收腰,款式有点性感。 沈述其实不太愿意她穿成这样出门,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只是叮嘱助理寸步不离跟着她。 虽说是助理,但是这位看似身材矮小的女助理其实是武术高手。 只是,虞惜一直都不知道,只当是司机和生活助理。 到了商务会场,助理小黎还是亦步亦趋跟着她。虞惜笑着说:“小黎,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或者随便找个地方玩玩放松一下,不用这么时时刻刻跟着我。” 女助理点点头走开了,虞惜回头,却发现她站在距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看似是在放松,但还是时刻关注着她。 她叹了口气,只好作罢,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让她完全离开不太可能。 说到底,沈述也是关心她。 平时他也不这样,但晚上她一个人出去的话他还是不放心的。 虞惜很快就释然了,自己拿了一杯果汁。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好久不见。”江郁白跟身边的合伙人说了几句后就撇下那人走过来,跟她碰了碰杯。 虞惜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江郁白望着她平淡从容的表情,再也不见当初的拘谨、彷徨和游移,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的酸意和无力像是顺流而下一去不回的小舟。 他这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哪怕遭遇无数次挫败,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会重新振作起来。 但这一刻却明白,有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不止是她对他的情谊,甚至连在她心里留下一丝波澜,恐怕也做不到了。 她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我给你的快递收到了吗?”他忽然道。 虞惜微怔,这才明白前几天收到的那个匿名快递是他发来的。 她想了想,点一下头。 “你打开看了吗?”他问她。 虞惜却摇了摇头:“我扔了。” 江郁白滞塞:“你不想知道你妈为什么出国吗?是因为沈述。” “我知道。”其实她不知道,不过,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了,这一刻她面对这个人时,真的做到了放下,且不会再兴起什么波澜。 这么说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说话。 虞惜说完就走了。 江郁白没有跟上来,而是转身离开。 虞惜看到小黎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沈述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气愤?”她这副表情,像是要杀了江郁白似的。 小黎说:“他只是我的老板,可你是我的恩人。虞小姐,你还记得那会儿资助过的一个学生吗?” 虞惜愣怔。 小黎笑了笑说:“你那会儿给我写过信,我们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笔友的。” 虞惜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正处于人生低谷,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直到资助了一个女孩子。不过,虽然是在帮助别人,通过书信交流,也让她释怀不少。 “下次他再骚扰你,我帮你揍他。”小黎爽朗一笑。 虞惜想起曾经的那些真切交流,觉得她倍感亲切,点了点头,也不排斥她老跟着自己了。 晚上回去已经是9点了,她故意把动作放得很轻。 还以为沈述睡了呢,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男人坐在客厅里打字,手边还搁着一杯早就冷却的咖啡,一看就等很久了。 虞惜忽然就有些内疚,连忙说:“本来一早就决定要回来的,谁知道遇到了甲方的领导,聊了两句。” 沈述没多问,只是笑着合上了笔记本,走过去抱住她。 他的下颌搁在她的额头,轻轻地蹭了蹭,感受着她温馨柔软的气息,心里止不住的柔软。 虞惜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一下他。 可是因为身高差距,只是堪堪亲到了他的下巴。 她懊恼说:“你怎么不配合一下弯下腰来啊?存心看我出糗吗?” 沈述啼笑皆非:“你也没提前跟我商量说你要亲我啊?” 虞惜语塞,脸颊微红,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声音放低了很多:“那我现在跟你商量了,你还愿意低下头来吗?” 沈述望着她,被蛊惑一般甘愿伏低。 她得逞地笑了笑,踮起脚尖又吻他。 这一次非常成功,亲到了他有些干燥的唇。亲完了,她站直了,还歪着脑袋点评:“冬季干燥了,沈先生,可以擦点唇膏,粗粗糙糙的咯到我了。” 沈述都气笑了,搂着她不让她逃开:“亲那么多次,便宜都占完了,现在嫌弃你老公嘴巴糙了?” 虞惜咯咯笑:“也还好啦,就是亲着糙,看着还好。” 他不跟她计较了,把她抱到沙发里,替她将礼服脱下来、褪下袜子。 虞惜很配合地勾着他,穿着里面的内衣任由他抱着自己去了浴室洗澡。 他不止给她洗澡,还给她搓背,她趴在浴缸上舒服地眯了下眼睛,翘着的腿踢蹬了一下,扬起的水花溅了他满脸。 虞惜回头小心翼翼地去看他,怕他生气,但又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沈述抹了一把脸上被她溅到的水,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继续拿着搓澡巾给她搓背:“老实点,趴好了。” 她笑着耸耸肩,又趴回去,还指挥他:“往左边一点,再往下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有点痒……啊啊啊,你力气再大一点……嗯嗯嗯,就是这里,好舒服啊……” 沈述一脸黑线。 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她提供什么特殊服务呢。 58 晋·江 正文完结 其实虞惜以往不太喜欢过年, 过年的访亲活动是个很枯燥的流程。被一帮不是很熟悉的亲戚车轮战似的连番询问工资、生娃是件很困扰的事情。 偏偏人家还打着是为你好的旗号。 其实很多都是拿你跟他们的孩子比较,从中得到拉踩的乐趣。 作为小辈的还得赔着笑脸, 是件很无奈的事情。 当她把这些心里话说给沈述听时, 其实还挺忐忑的,沈述看着是个很注重维护各类亲属关系的人。 她挺怕他觉得她不礼貌的,心里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找补的理由。 谁知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伏低了身子跟她耳语:“你说的对,英雄所见略同。” 虞惜惊异地看着他:“还以为你很喜欢拜访长辈呢, 想不到啊,沈先生也有这么道貌岸然的一面。” 沈述只是笑笑, 略松了下领口,将领带摘下来扔进脚边的衣篓, 捞起来准备搁门口等人上门去洗。 虞惜说:“要不我给你洗好了。就几条领带你也要找人专门上门来洗啊?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沈述解释说:“这领带的材质很特殊,不能水洗也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干洗。” “……哦。”听着很高级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要是她不小心给他弄坏了, 可没地儿哭了。 他随便一条领带都是几万十几万的, 她可赔不起。 别好心办了坏事儿。 说起来,他不久前就送了她一条材质很特殊的裙子, 她没看说明书, 直接扔洗衣机里滚了滚, 结果面料整体缩水, 直接报废了。 那条裙子她还挺喜欢的, 真是太可惜了。 后来她就不敢随便把衣服扔洗衣机了,还为此懊恼了很久。 沈述看她心疼地在那边自闭着还安慰了她一句,说不花钱的,都是合作的品牌方送来的,她喜欢再给她送几条相似款式的。 虞惜还是摇头, 这跟花不花钱没什么关系,就像农民伯伯看到庄稼坏了就会心疼一样,同理,就算不花钱,看到这么漂亮这么贵的衣服被洗坏了,她还是会很自责很难过。 她就是小农思想,抠抠搜搜,改不过来了。 沈述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为此还打趣了她好一阵。 年前这几天他们都待在屋子里,沈述大多时候在书房办公,得空时到客厅陪她说说话、看个电影,日子简单而温馨,有种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状态的感觉。 虞惜却很喜欢这种感觉,不止像爱人,也像亲人。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彼此。 虞惜这么想,又朝不远处的沈述投去一眼。 他靠在单人沙发里看资料,年前似乎也很忙碌。 他身形高大,随意靠坐在那里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表情冷肃而沉静,戴着蓝牙耳机跟那边说着点儿什么。 虞惜听不懂他的话,但不妨碍她觉得他很厉害。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是严肃的,但这种严肃只存在于工作中。 他私底下有多包容多温柔,历经两年多时间,她已有深刻体会。 沈述开完会,将笔记本扣下,乍然看到她像个小迷妹似的托着腮帮子望着他,微怔,尔后由衷地笑起来:“干嘛?” “看你。”她老实地回答。 回答完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坐正了,对他笑了笑。 “你想不想吃春卷?我新学的。”她站起来,作势要去厨房。 沈述不好拂她的好意,笑着点头。 她都说专门学的了,他怎么好拒绝? 虞惜果然很开心地跑去了厨房,系上了自己新买的围裙。 沈述看着她显摆似的穿上了围裙,还对着蒸箱上的玻璃门左右照了照,心里有种感觉——她不会是为了试试新围裙才说要做春卷给他吃吧? 脑中升起这个想法后,他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虞惜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地卷起了面皮。 她的厨艺实在不够看,没一会儿,脸上就沾满了面粉。她偏偏还无知无觉,捏着一只卷好的春卷回头朝他摇了摇,满脸都是“快夸我”。 沈述走过去,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替她将脸上的面粉渐渐擦拭干净。 虞惜怔怔地望着他柔和的眉眼,他的动作这样细致,仿佛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她心窝里忽然被什么填满了。 她望着他,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沈述很快擦完了,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虞惜红着脸说:“你好看啊。” 沈述笑了,帮她将春卷下入锅。 “你小心,别让油溅到身上。”见他将袖子挽了起来,虞惜连忙提醒。 沈述却说:“我没有你那么粗心大意。” 虞惜:“这种时候你都不忘拉踩我一下吗,沈先生?” 沈述把所有春卷下完后,把手洗干净,从后面抱住她。 虞惜怔了下,侧头看他。 沈述抱着她,下巴微垂抵着她的额头,因为他太高,需要弓着身子,瞧着挺累的。 虞惜:“……又干嘛啊?” 沈述:“抱抱你。” 虞惜任由他抱着,手里的春卷捏着不是,放下也不是,过了会儿忍不住挣了一下:“好了,大白天的。” 沈述这才笑着放开她。 午饭做了很简单的家常菜,沈述不重口腹之欲,慢条斯理地吃着。 虞惜自己也慢慢吃着,觉得这菜味道是真不怎么样,以后还是不要挑战做菜了。 “年后有什么打算?”沈述忽然问她。 虞惜没想到他会问她年后的计划,微微一怔:“……你是指哪方面啊?” 沈述:“工作方面。” 虞惜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其实一个多月前副总离开后她就在竞选这个岗位了,不过没有确定,她不敢告诉他,到头来要是失败了挺丢人的。 她想了想,保守地说:“我在康博做的挺好的,审核这方面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学到了很多,我想以后往管理工作这方面多深入发展。”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我确实是能力不足,不过还是比较细心的 。” 沈述都笑了,为她这番为自己挽尊的话。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她做事非常仔细,经手的工作没有错漏的,属于不出挑但至少不会出纰漏的那一类,这样的人很适合做中层管理,但是做决策者就有点不行了。 看处于哪个位置吧。 对沈述而言,这种人很适合用来当下属,既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做事又牢靠,是很省心的那一类。 但她作为自己的妻子,他还是希望她能往上走一走的。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不好随便插手她的工作。 后来虞惜还是没有把自己在准备竞选的事情告诉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而且,告诉了他除了怕到头来失败又丢脸以外,她也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不过,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不想总是追在他身后,哪怕只是不断地追逐着他,也不想跟他距离太远了。 人总是在不断地奔跑,如果一个人不进步,和自己的另一半越来越远,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不怪她这么悲观,这就是人性,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 就算她做不好,也要试一试。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审核工作,她对于康博的财务、生物科技这一方面的技术、在市场上的占比也了解了很多,她不觉得自己连上手都不行。 虽然这么想,但当一个月之后她真的打败了其余两个竞争对手要上任时,她还是感觉很忐忑。 上任那天,她需要上台演讲。 虞惜穿得很正式,头发利落地盘起,可谓一丝不苟,可上台时,其实台子下的腿还在不停地发抖。 面对台下几百号人,虞惜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的心率都快得不太正常,目光下意识在底下搜寻,很快看到了沈述。 他分明站得不是很靠前,也不在显眼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她心里就安定下来。 无来由的,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像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总是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一样。 而且有些事儿做之前很担心自己做不好,可真的去做以后,其实也就那样。她深吸一口气,渐渐镇定下来。 其实无非是上任感言,她组织了一下来之前两人讨论过的要说的话,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到场的也有记者,有人问她为什么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否是内部调动之类。 简而言之,怀疑此次调任的公平性。 虞惜弯腰调整了一下话筒,扫视了一下四周,笑道:“我之前就在康博香港分部工作,后来才调任回京,在公司的履历都有据可查,绝非突然升任。能坐上这个位置,我也挺意外的,不过,对于董事会的信任和认可,我必然回报以最大的热忱,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意思是她已经在康博做很久了,并不是突然就坐到副总这个位置,且她的职位调动是董事会一致通过的,并不是什么特殊操作。 那记者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见她这样大方,反而笑了一下。 此后又有一些人提出问题,镁光灯对着她打,虞惜发现自己越来越从容。 果然,人只要不害怕,打心底里相信自己,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结束时,她步伐优雅地下了台。只是,走到无人处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暗道终于结束了。 站了起码一个多小时,高跟鞋磨得她脚疼。 她抬头就看到沈述从走廊尽头走来,还未靠近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虞惜也笑了,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沈述紧张的声音下意识响起:“慢点儿,不怕崴了脚啊——” 虞惜直接踢掉了鞋子,趴到他背上撒娇:“脚好疼,你背我回去吧,下午没事儿。我好累啊——” 沈述笑,单手勾起她的鞋子,背着她一步一步离开。 “怎么之前不跟我说要竞选副总的事情?”他挺诧异的,还是上任的前一天,她才告诉他的,着实是让他有点惊讶。 他开完会就赶过来给她打气了。还以为她不能应付这种场合呢,倒是自己想多了。 “当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能做好吗?”其实沈述还是挺担忧的。 康博虽然只是一个新公司,却是中恒亚太恒泰资本在生物科技市场上的一个据点,他也怕她做不好。 “那我试试,大不了不行再跑路。”她轻笑,调戏一下他。 沈述回头觑她,故作严肃:“还想试试?上去了就一定要行,试试还是算了吧,免得到时候连累我一起丢人。要是搞出什么决策失误股价大跌的事情,我可兜不住。” 虞惜:“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她不相信连个副总都干不好。 不过,想是这么想,其实她这几天很紧张,几天几夜睡不好,只是没有跟他说罢了。 虞惜紧紧地贴着他,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她的目光落在他勾着高跟鞋的手指上,黑色的高跟鞋一晃一晃的,分明是肃穆的颜色,却像是摇摆着的小船,徒生说不尽的俏皮。 她一颗心似乎在他手掌中跳动、摇摆,要飞往更自由的天地。 如果这辈子有一个懂她理解她并且希望她越来越好的人,那必然是沈述。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这一刻她很确信,她这辈子只想和他在一起。因为她清楚,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最能和她互相理解的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啊。 59 晋·江 番外之小团圆,虞惜X沈述…… 过完这个年, 虞惜就24岁了。 细数她和沈述认识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真有些不可思议。 短短两年的时光, 他带给她的太多了。 潜移默化中, 她在心境上也改变了很多,不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 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圣诞节这一天,沈述又出差了。为了和他度两人世界, 她努力将工作提早处理完, 熬了两个通宵, 结果到了前一天的平安夜, 他告诉她他要出差。 期待了好久的事情忽然落空是什么样的感觉? 虞惜闷着头坐在沙发里,整个人都闷闷的。她知道他工作忙,平时都不会用自己的私事来牵绊他,可这一次, 她的小脾气来了, 闷在那里不应声, 也不搭理他。 之前为了给他惊喜,她特地把工作都调到了这几天, 都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她还准备了苹果,买了很多气球和蝴蝶结,打算等明天装饰起来。 谁知道他临时又要出差。 沈述自知理亏, 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安慰:“对不起, 我办完事情了马上就回来看你。” 虞惜小小声:“你每次都这么说。” 沈述柔声:“我哪次骗过你?” 虞惜还是垂着头, 怏怏不乐的样子,他又哄了她好久,见时间门真的来不及了才离开。 只是,他在飞机上时还想着这件事儿, 挑了件礼物让谢浦给她送去。 虽不指望她消气,也能表达一下他的歉意。 虞惜收到谢浦送来的礼物时,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失落。她其实不是个喜欢生气的人,生气了过几个小时也会气消,她这会儿已经开始担心他在在国外的出行和饮食问题了。 虞惜暗骂自己没出息,抿了下唇,拆开了礼物盒。 是一个BJD娃娃。 娃娃完全仿照她的样子来做的,乌黑的中短发微微内卷,戴着米色的贝雷帽,衣服也是米色的毛衣配雪白的蛋糕纱裙,眼神灵动,皮肤细腻,看着比她本人似乎还俏皮些。 虞惜爱不释手,决定原谅他三秒钟。 礼盒里还有一套粉色的礼服裙、一枚水晶发卡、一条祖母绿项链、一双水晶高跟鞋……看尺寸,都是给娃娃配换的。 底下还有说明书和一张纸条,写了娃娃养护的注意事项。 虞惜把这些一一记下,把娃娃放在了屋子里最显眼的位置,拍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隔两秒钟就去刷新朋友圈。 两分钟后,沈述给她点了一个赞。 红色的一个爱心。 再普通不过,她盯着看了好久,惊觉自己有点傻,忙关掉了朋友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远隔重洋的另一端,沈述开完会,开完后回到办公室让秘书给他煮了一壶咖啡。 “沈先生,要注意休息啊。”秘书善意提醒,眼神往那满满的一壶美式清咖看了眼。 沈述笑着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好意。 喝了咖啡,他到落地窗边准备抽一根烟。 可手一摸出烟盒,忽的想起虞惜对他挤眉弄眼的嗔怪模样,手又放下了。 没结婚以前,他都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忙碌而紧凑的工作、常年各地往返、孤独的异国他乡……结婚以后,心里似乎有了牵挂。 这是一种有点困扰但并不让人讨厌的感觉。 沈述失笑,后来还是没忍住,给她发了一张晚饭的照片。 虞惜收到时也在吃晚饭。 他给她拍的是一碗意面、一份水煮西蓝花和几块牛排,挺简单的。 她把自己正吃着的番茄鸡蛋汤面也拍给了他看。 沈述:[怎么吃得这样简单?没让张阿姨过来给你做饭吗?] 虞惜:[圣诞节,而且快过年了,人家也要回家看看的。] 不过,她知道他是关心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她又跟他聊了些琐事,后来还是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述:[还有一个洲际会议,开完就回来,最迟明天晚上。] 虞惜心里闷闷的:[那赶不回来过圣诞节了。算了,我自己过吧。] 沈述也没有解释什么,好像说再多也是多余的,毕竟是她食言了。 虞惜晚上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和沈媛相约去银泰那边逛街。她从沈述的车库里挑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是Kenigsegg的限量款,看着非常拉风。 工作时她当然不会开这样的车,节假日想要叛逆一把。 上了车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都说跑车可以刺激男人的肾上腺素。 她一上去就感觉不太一样,这车的性能太强了,马力拉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公路上行驶如履平地,让她甚至有种要飞起来的恐慌感。当然,惊惧伴随着刺激,如在云端漂浮。 这种时候,想要慢下来都很难。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虞惜刚把车停好,沈媛忽然就从她身后窜出来,像是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似的围着车绕了两圈,啧啧称奇:“我哥竟然让你开这辆车?我上次去他车库里转了两圈,想要上手试试,被他臭骂了一顿呢。果然,妹妹如衣服,老婆如手足,男人——” 什么比喻? 知道她成绩不好,没什么文化,不过还是很率真可爱的。 虞惜也不嘲笑她,只是笑着说:“你那什么车技?沈述敢让你碰他的车?” 沈媛哼一声:“夫妻俩说话是越来越像了。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现在是外人了!” 虞惜笑得不行。 沈媛说完就搂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进了商场。 圣诞节,市中心到处都是节日的热闹气氛,商场内外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气球挂满了大厅,连扶梯和入门口都缠满了彩带、竖起了拱门。 还有小朋友在一楼玩气球,气球不小心砸过来,在她脑袋上磕了一下。 “干什么啊你们?嫂子你没事吧?”沈媛紧张地拉着她查看。 虞惜忙笑笑:“我没事,气球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小孩的家长过来了,一个劲儿地跟她们道歉。 虞惜宽慰地说“没事”,对方才领着孩子走了。 “嫂子你也太好说话了。”沈媛说,“还好是气球,要是别的,我哥回来非抽死我不可。你可是我每个月的零花钱保障,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和身体安全哦。” 虞惜:“……” 她们逛到下午,沈媛有事儿,提前走了,虞惜在一楼的麦当劳靠窗位置坐下,给自己点了一份套餐。 因为是圣诞节,还有特殊活动,服务员送了她一支彩笔和一个纸帽子。 见没人注意,她悄悄将纸帽子戴到了头上,抓起一个汉堡包啃起来。 “好吃吗?”有人在她头顶问她。 虞惜差点噎住,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会儿才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沈述在她对面坐下,略交叠着手,全神贯注地望着她:“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 “你不是说要晚上才回来吗?” “原本是打算晚上8点多才回来的。”他看了下飞机,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心里挂念着某只小馋猫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垃圾食品了,实在放心不下,马上乘坐超音速飞机赶了回来。” 虞惜笑出声来了,差点被汉堡呛到:“装吧你——还超音速飞机?” 笑了两声又马上止住了笑,把手里的汉堡放下。 沈述微微挑眉,目光定格在她手里还牢牢抓着的汉堡上,询问的意思非常明显,似乎是在等她给一个解释。 虞惜不觉面红耳赤,小声反驳:“搞活动,买一送一,我就买了,不浪费嘛。” 沈述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戳穿她:“不是因为你喜欢吃?” 虞惜好似没听到他的意有所指,下意识转开了目光。 “有这么好吃吗?”沈述把汉堡从她手里抽出来,自己咬了一口,眉头皱起,“不就那样?” 虞惜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又很小声地反驳:“越不健康,味道越好……”而且,人都有叛逆心理,越不让他们吃,就越想着要吃。 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味道有多好,纯粹是想要尝试。 不过,看他这么在意,她在心里默念,以后还是少吃吧。 吃完了东西,沈述带她去外面逛。其实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人声鼎沸,吵闹喧哗,不过,看她这么开心地东看西看,也就没有说什么。 虞惜后来买了一只麋鹿兔耳朵发箍,戴了转回他面前给他看,还左右晃了一下脑袋让他欣赏:“好看吗?” “好看。”他牵了她的手,拉着她穿过人海。 人头攒动,仿佛要将她淹没在人海中,只有手心握着的那块温暖的地方是真实的。 虞惜抬头望向他坚实而宽阔的背影,那一刻,好像心也被什么握了一下,有种难言的充实和温暖。 她更紧地回握住他,在一片喧嚣中努力提高音量喊他:“沈述——” 沈述回头,也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怎么了?” 虞惜只是笑,声音提得更高:“没什么,就是喊你一声——” 沈述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抬头就敲在她脑袋上。 虞惜吃痛地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你敲我干嘛啊?” “敲的就是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那还不是你教的?” 沈述轻轻抬了下眉骨:“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儿了啊?治不住你了是吗?” 虞惜害怕地耸耸肩,双手合十,表示自己不敢了。 沈述哂笑一声,抬步往前走。 她亦步亦趋跟上去,拉住他的手,摇一摇啊又晃一晃。没晃两下,他反握住她,握得很紧。 虞惜笑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因为是圣诞节,沈述陪她玩了三个多小时,买了一堆东西又陪她去游乐场玩,结果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爽了几分钟。 回来时,虞惜满脸的懊丧:“真是太难了。” 沈述深有同感,点点头说:“没办法,节假日人就是这么多。我都劝过你了,你非不听。”他无奈地暗自摇头。 虞惜脸颊燥热发红,声音很小很小:“……下次听你的。” 回到家很晚了,玩的时候不觉得,回去后她就累得不行,浑身仿佛都要散架了,直接脱掉鞋子就趴到了沙发里。 沈述脱掉西装走过来,从后面将她捞起、扶正了,又单膝跪地慢慢替她脱掉了袜子。 虞惜靠在那边任由他服务,过了会儿说:“沈述,过年我们要不要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儿玩?”他反问她。 虞惜真的认真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一个好的去处。 沈述就笑了:“又是口嗨?去之前满满的憧憬,每次真去了又说不好玩。做事之前,要计划清楚。” “又给我上课……”她小声嘀咕,“做什么都想得那么清楚,人生还有什么激情可言?” 沈述也不跟她计较,只是被她的强词夺理惹得发笑。 他替她换了一双新拖鞋,见她还在认真想,俯身撑在她身侧缓缓压下去。 虞惜这才察觉到危险来临,懵懂了两秒后看向他,下意识坐正了。 沈述眼底噙着令人迷醉的微笑,包裹在西裤里的一条腿微微曲着,就这么搁在她身侧,因为这份身体的力道,沙发往下陷了下去。 虞惜觉得自己也往下陷了陷,无来由有些紧张。 “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呢?”他笑,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完全是调笑的语气。 虞惜知道他不正经,可偏偏圣诞节也不忘欺负她。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脑子里这么想手里就这么做了,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一通乱啃。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不过如此。 她一通毫无章法的乱蹭、乱啃,反倒弄得他气息凌乱,有些难以自持了。 他深吸一口气,竟有些恼火,也有些无奈,故作严肃地低喝道:“坐好了!别乱蹭!” 虞惜乖乖退了回去,一双眸子还狡黠地望着他,似乎是憋着笑。 沈述:“看什么?” 虞惜故作天真:“看你出糗啊。” 沈述:“……” 洗完澡后,虞惜把自己需要的年终材料都合计了一遍,问了助理一些问题,让她把有问题的去重新整理一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出来。 结果发现,沈述已经在沙发里等她很久了。 他在吃一份切好的芒果,问她:“要吃吗?” 虞惜道了声“谢”,过去用小叉子叉了一块吃了,点点头,含糊说:“好好吃啊。” “一个朋友送的,说是特殊品种,喜欢下次让他给你多捎一点。” 虞惜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等我一下。” 沈述看着她飞奔回室内,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递过来。 “给我的?”他好奇地接过来。 盒子是立方形的,有他两个手掌张开那么大,黑色、扎着金色缎带,看上去简约而高级。 他将盒子搁到耳边微微摇晃了一下,想听一下声音。 虞惜连忙按住他:“你别乱晃啊,小心搞坏了。” “这么紧张?什么东西啊?”沈述更好奇了。 “你打开看看呗,花了我两个多月的工资呢。” 沈述皱着眉头打开,结果意外地发现里面是一个娃娃,是按照他的模样做的BJD娃娃,和他送给她那个像是情侣款,极为相似,连衣服都是情侣套装。 沈述怔了一下,看向她。 虞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送过你领夹,送过你领带也送过你衣服,感觉都没有什么新意。你衣服配饰那么多,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他深深地望着她,将娃娃拿到了房间门里,和她的那一个放在一起。 两个娃娃,相依相偎,看着就是天生的一对。 他还举起娃娃,让男娃娃的嘴慢慢挨近女娃娃,去亲她。 虞惜扯了扯他的衣角:“喂——” 亲到了,沈述把娃娃移开,放到了她的娃娃旁边。 虞惜看了会儿,也笑了:“好配。” 沈述稀奇地看了她一眼,很意外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话。 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挺不好意思的:“干嘛啊?难道不配吗?” “配配配。” 晚上睡觉之前,虞惜把小账本拿出来,对着账本对了很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圆形框框的眼镜。 沈述问她:“什么时候近视的?” 虞惜:“没近视,这是防辐射的。”她手里的笔指一下账单上的名额,在后面都打了一个钩,又将账本搁到他面前示意他看,“你核对一下,还有哪些长辈亲戚的礼物没有准备好?” 沈述拿过来看了,没有任何问题,点头说:“你账算得挺清楚的。” 她有点得意,把账本捞回来:“我数学好。” 沈述把她抱入怀里,亲一下她的脸颊:“我宝贝真能干。” 过两天回家拜访沈父沈母,吃过饭后,虞惜被沈母拉到了沙发里。 表面上是问一些家常琐事,但是虞惜心里很快敲响了警钟,意识到这番谈话不简单,悄悄朝沈述投去求助的目光。 果然,很快江辞问到了“重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开始备孕了吗?” 虞惜叫苦不迭,但有些话她来说不太合适,下意识又朝沈述使眼色。 沈述会意,对江辞说:“妈,我们还年轻,这两年暂时不打算要小孩。虞惜刚刚升任康博的副总,脚跟还没站稳,中恒这两年也在积极开拓生物科技的海外市场,我也没有什么照顾小孩子的时间门,我们决定两年后等事业稳定了再说。” 江辞对虞惜客气,只是旁敲侧击,对自己的亲儿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听他这么一说就来气,劈头盖脸骂道:“拜托你都三十二了还年轻?你要不要拿面镜子照照自己那德行,再过两年你看看,你眼角得长几道褶子?而且,生小孩怎么就和工作冲突了?又不需要你们自己带,你们只管生,我会帮你们养的,不行还有阿姨呢,我给宝宝叫三个月嫂。” 沈述只觉得头大,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估计所有的家长一样强势,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别说虞惜不想生,他也不想那么快就被孩子牵绊住。 倒不是他不喜欢小孩,只是他不想在这个事业的上升期生小孩,那样分身乏术,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瞧您说的,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扔给你养?孩子的教养是需要父母把关的,这种事情我和虞惜怎么做得出来?” 他要么不生,如果要生,那就必须要教育好孩子。 生下来了不闻不问直接扔给长辈那叫什么事儿?他可做不到。 这件事儿他一早就和虞惜商量过了,她也是这个意思。 康博虽然是小公司,内部争斗一点不省心,而且因为同类竞品很多,年后更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来抢占市场和开拓业务。康博直接隶属于中恒亚太恒泰资本,不受命中恒证券,他也插不上话,如果她年后的业绩不行,有大把的人等着踹掉她上位。 而且,他也不会为她说什么做什么,她一向不喜欢他插手她的工作。 如果那样,她嘴里不说心里也会很难受,觉得他看轻了她,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就像他们各自工作时从来互不打扰一样,这是一种隐形的默契。 沈述和江辞好说歹说,江辞总算勉强皱着眉头答应了,只说他们要好好考虑清楚,老大不小了。 她虽然没有在虞惜面前再说什么,虞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悦了。 她陪着江辞说笑了会儿,跟她聊了聊最近哪个牌子的口红最好看以及哪个门店的经理她熟悉,下次可以帮她预约拿货,江辞的脸色才好看些。 这个婆婆平时挺好说话,属于嘴硬心软那种。不过,生孩子这个问题不管在哪个家长那儿,似乎都是了不得的底线问题。 虞惜也能理解一些,虽然心里坚持不打算这两年要孩子,也不好直接和她吵,又哄了她会儿才和沈述回了房间门。 房门一关上,她就松了口气。 和沈述对视一眼,发现他也是灰头土脸一脸无奈的样子,两个人都笑了。 虞惜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想的?” 沈述:“和原来一样。你呢?” 虞惜:“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妈刚刚那个架势,我真是招架不住,要命了。” 沈述:“没事儿,她就是嘴里嚷嚷的凶,我们坚持避孕,她也不能赶鸭子上架直接跑我们家里来查岗吧?” 虞惜都笑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吃完饭,他们在小区楼下散步。 夜晚的大院里很安静,路旁亮着黯淡的灯,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虞惜玩心儿上来又去踩他的影子,踩了两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放弃了。 沈述瞥她:“很好玩?” 虞惜举起双手放在脑袋上,作兔耳朵扇了扇:“我错了。” “每次认错都很快,就是下次还敢,翻译一下——屡教不改。”他淡淡道。 虞惜尴尬地笑笑:“你别取笑我了。” 沈述握住她的手。 寒冬腊月,他们紧紧相握,手心的热意传递给彼此,给对方温暖的同时也温暖自己。 虞惜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格外明朗纯净的美,像废墟里生长出来的百合花,孱弱而坚强,好像很脆弱,但似乎怎么都没办法打倒。 这让沈述想起自己在国外刚创业那会儿,也辗转过各大银行、投资公司,也做过不少基层工作。那时候的自己,可没比她厉害多少,甚至还干过不少蠢事。现在想起来,简直啼笑皆非。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也在她身上发掘到了很多他没有的东西。 他的虞惜,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沈述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入怀里,亲吻着她的脸颊。 虞惜没有推拒,但是想到这边晚上可能会有人出来散步,还是红着脸推开了他,小声说:“我们要注意影响,这是在外边。” 沈述压着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好。” 前面是礼堂,他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 她摇头:“我不太喜欢看电影。” 沈述:“为什么?” 虞惜想了想说:“黑漆漆的,有点害怕。我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的,偶尔约几个女同学。” 不过,她那时候不会说话,就算在小团体里,也不是那个核心,如果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可能她们聊着聊着就会忘了她。 她总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 毕竟,谁喜欢和不会说话的人一起玩?她们也不是孤立她,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忽视。 有一次同寝室的三个女同学约她去看电影,她去了,可是看到一半,她们仨说这电影没意思,要去隔壁抓玩具玩,加上在放映厅还遇到了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就说说笑笑地结伴着一堆人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放映厅里。 电影才放到一半,是花了钱的,她舍不得走。 可那是部恐怖电影,她后面实在是被吓到了,又觉得很孤独,铺天盖地的阴郁和黑暗如海潮般要将她淹没。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所以你不喜欢看电影?”听了她这一番话,沈述很久都没有回答。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他虽然话不多,但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从来没有这种被忽视的时候,想想都觉得很无力。偏偏你还不能生气,人家也没有做错什么。 他在心底叹息:“走吧,回去吧,不看电影的话,我晚上给你讲故事。” “又是《海的女儿》?”她嫌弃的眼神。 沈述真是尴尬,竟被她刺得无法反驳。 60 晋·江 番外之午后甜糖,虞惜X沈述…… 虞惜在康博的第三年才算是在公司站稳了脚跟。但是这一年, 中恒证券那边的高层从纽约分部调来了一个高级客户经理,专门跟她作对。 名义上是帮忙,其实是掣肘。 此人姓刘名峰, 三十上下,一派爽朗做派, 实则绵里藏针很不好相与, 给她使了不少绊子。总经理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总是和稀泥。 后来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虞惜才知道这人也很有背景,有个舅舅在中恒证券是高层, 且和沈述不是一个阵营。 这撕起来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后来互相较劲了几次,都奈何不了他,她回家总是带着一肚子气。 “你都不知道他多恶心人!下作!阴险!”她把筷子狠狠戳在盘子里,想象着这是刘峰。 “吃饭的时候,不聊公事啊。”沈述看得好笑,给她碗里夹一块肉, “别老绷着一张脸了, 你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的?” “在公司里当然要装了, 不过装久了实在是憋得慌。”回家还不让她放纵一下?! 沈述又给她夹蔬菜:“有什么好气的。立场不同, 互相使绊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工作这么久了, 还没适应?” 虞惜:“适应了,但还是气。”她理直气壮地说。 沈述都笑了, 低头给她夹菜:“你们总经理呢?什么态度?” 说起来这个她就气, 跟他吐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这公司他不是最高领导一样。” 沈述:“最高领导都不管,你管什么?他和稀泥你也和呗, 反正天塌了还有上面人顶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虞惜叹气:“你说的也对,中恒证券的高层都不管,我操那份心干什么?说起来,你们中恒的领导怎么个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沈述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你当上国王后,会管下面人小打小闹的小事吗?只要国家还在,没放火烧城那都不是事儿。” 虞惜被噎了一下,盯着他的侧脸:“敢情我们斗生斗死的,你们净看戏呢!” “等你什么时候混到我这个层次,你也可以啊。”他对她笑一笑。 虞惜觉得他这个笑容带点儿挑衅的意味,不过,更多的还是激励。 她也不甘示弱地对他笑了笑:“好,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我在公司里受了气,回家你要好好陪我。沈先生,我们去景山逛一逛吧,那边新开了一个跑马场。” “你的骑术精进了?” “我有偷偷练习哦,现在已经非常娴熟了。”见他神色狐疑,她哼一声,“不信?那一会儿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沈述被她勾起几分兴趣。 “我们比试一下,三局两胜,我要是赢了的话,你这一个礼拜都不许出差,要留在家里陪我。” 他这个礼拜也没什么事儿,欣然应允。 早上他们去楼下散了会儿步,聊了聊工作上的事儿,然后又聊了些生活的琐事,掰扯着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午午饭是阿姨做的,他们吃完后就开车去了景山。 车停下后,虞惜就跳了下来。 沈述严肃道:“你慢点,崴了脚怎么办?我这车底盘这么高。” 她抬起脚,冲他扬了扬球鞋的底:“我今天穿的是球鞋,平底的,不会崴脚的。” 沈述:“谁能真的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她小跑着过去,仔细盯着他的脸,拿食指去戳他的脸颊:“你担心我啊?” 沈述无声地笑开,拍开她作乱的手。 虞惜又跟上来,拍拍他的手背。 沈述作势牵住了她的手。 他们先去的射箭馆,虞惜在场内的凳子上绑绷带,沈述遇到了熟人,在不远处跟人说话。 虞惜绑完了抬头望去,发现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跟沈述似乎很熟,一直拉着他说话。女的长得很漂亮,身高一米七多,纤长而柔美,穿着米色的贴身布艺套装,看上去很有几分仙气飘飘的邻家姐姐气质,眼角一颗小泪痣,徒生几分妩媚和知性。 虞惜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又看向沈述:“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这是钟瑞,这是谭婧。”沈述给她介绍。 虞惜伸手和他们一一握了。 只是,和谭婧握手的时候,她的目光多少带了些打量。 后来他们坐在餐桌上吃饭聊天的时候,虞惜更是感觉出来她看自己的目光不太一般,很像是一种比较和审度。 她曾经在不少异性身上感受到过这种目光。 不一定是敌意,但多少带着比较的心理。 她低头默默喝一口茶,看向沈述,不过她没有开口询问。 “我和阿述是同学,他那时候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后来怎么想到要结婚了?”谭婧好奇地问,看向虞惜,“听说你们是相亲认识的对吗?见几面就结婚,这是不是有点草率?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很排斥这种长辈安排的婚姻吗?” 暗指他俩没有感情,是盲婚哑嫁。 而且,她用“年轻人”来形容她,直接把她划分到自己和沈述的下面,像是平白高了她一头似的。 虞惜当然听得懂。 她现在更加确定这个谭婧和沈述之间有猫腻,不过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把皮球踢给了沈述:“沈先生,回答一下谭小姐这个问题吧。” 沈述看她一眼,虞惜是在笑,可了解她的他清楚,她眼神不善。 沈述暗叹一口气,直觉自己今晚回去要睡沙发了。他对谭婧说:“因为我对小惜一见钟情。” 谭婧微怔,但很快就收拢了表情,笑道:“真是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原来沈述也会对女孩子一见钟情啊。”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沈述笑了笑说。 谭婧又状似好奇地问虞惜在哪儿高就,虞惜大方地说:“康博。” 谭婧显得很惊讶:“这家公司在业内很有名啊。”又问了她的职位,得知她是康博的副总后,显然对她高看一筹,还跟她交换了名片。 原来,谭婧是一名高级客户经理,做药品销售的,专门替各大医院和医疗机构牵线,走中间商赚差价,她们的工作领域有很多重合。聊着聊着就进入了正题,直接把沈述和钟瑞晾到了一边。 “那回见。”分别时,她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称姐道妹了,谭婧还抱了她一下才离开。 虞惜翻了翻她的名片,觉得她的名片做的很精致:“我想回头也定制一个,我得给自己设计一个签名,她的签名好拉风啊。” “刚刚不还跟斗鸡眼一样,现在就是姐妹了?”沈述好笑地看着她。 “你还有脸说?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她有一腿?不然她一开始怎么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虞惜恶形恶状地瞪他。 “天地良心,她就是我一个同学。哪有什么‘有一腿’?”沈述都笑了,“人家有未婚夫的,都快结婚了。” 谭婧确实曾经表示过对他有好感,希望两人可以在一起试试,不过他婉拒了,她也没有纠缠。 自己曾经追求过的男人对别的女人一见钟情,她这样骄傲的人,多少会觉得惊异和好奇,有所刺探而已,怎么可能还念往昔忆旧情? 谭婧这种人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明确,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男人浪费时间? “她刚刚跟你交换了名片,聊了工作的事情。有说要合作吗?”他转移了话题。 虞惜却卖了个关子:“怎么,你对我的工作内容也感兴趣啊?沈老板还关心我这种小人物的工作?” “你还来劲了?不说算了。” 他们离开射箭馆后又去骑马,虞惜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沈述一开始还提醒她,担心她,结果发现她一跃而上已经不需要他扶了。 她在场中转了两圈,飞驰回来时一勒缰绳,降低了速度,故意慢悠悠让马在他面前停下来。 “沈先生,你服气了吗?”她在马上莞尔地望着他,把这份挑衅还给他。 是挑衅,但也带着几分天真的明媚,耀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沈述点点头:“服气。” 虞惜说:“愿赌服输。” 沈述:“一言为定。” 她从上面跳下来。 沈述怕她摔了,连忙去接她,结果她故意一歪,跌入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仰起头望着他笑。 沈述没好气:“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下去?” 虞惜:“你丢啊。摔坏了你舍得吗?” 沈述笑着把她扶了起来。 虞惜也笑,就知道他不会,就吃定了他不会。 “还笑?卖了你信不信?”他故作严肃,朝场外走去。 虞惜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地摇着他的手臂:“不卖好不好?不值钱的,留在身边还可以陪吃陪喝陪.睡觉呢。” 沈述笑得不行:“陪吃?陪喝?还陪.睡觉?” 他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她红着脸将目光转开。 过几天沈述不是很忙,但虞惜却开始忙碌起来,因为要开拓新的市场。她和谭婧聊了几次之后发现很投缘,加上双方都需要对方,在合作一事上一拍即合,虞惜就经常约她出去吃饭。 这日她们去某个会所一块儿做美容,聊着聊着说起沈述以前的事情。 谭婧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那人啊——就是个工作狂,上学时最看重的也是学习,各科成绩在系里都是第一名,不止吊打国内的留学生,也把那些洋鬼子压得抬不起头来。不过他这人特清高,特装逼,一帮人还真瞧不上,也不屑于做朋友。你别看他对谁都那么和气,交朋友可挑剔了。” 虞惜点着头:“看出来了。” 谭婧还是挺好奇的:“真是他追的你吗?” 虞惜想了想说:“应该算吧。” 谭婧:“什么叫‘应该算’啊?” 虞惜:“他这人心思难猜,他不说的话,谁能猜得透?” 不过细数往昔,这段婚姻确实是他主动的。 不过,她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炫耀,便只是含糊一下就过去了。好在谭婧也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随便问了两句又转回正题。 她们聊的大多还是工作相关的事情,聊着聊着就天黑了。 虞惜离开时接到了沈述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跟朋友出来玩。”她解释说,“现在就要回去了。” “朋友?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虞惜都笑了,打趣他:“其实你是想问是男是女吧?放心,是女的。”说完嘲笑他似的笑起来。 沈述:“玩够了就快点回来,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虞惜一拍脑袋:“我还真忘了。” 她这两天事情太多,着急忙慌就要赶回来。 沈述忙叮嘱:“开车慢点,别急,慢慢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虞惜点头应允,这才将电话挂了。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自知理亏的她动作很轻地开了门,脱掉鞋子,拖鞋也不穿蹑手蹑脚地就要回房间。 谁知,抬眼就看到沈述坐在座椅里等她,餐桌上还摆着一个三层大蛋糕。 虞惜见躲不过去,干脆大方地认错:“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下次不会了。” 沈述没作声,起身将蜡烛点上。 虞惜过去挽他的手臂:“不会是生气了吧?道歉,我道歉!” “没诚意。”他淡淡道。 虞惜又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他的唇,“啵”的一下,“这样可以吗?” 沈述:“诚意还不太够。” 虞惜干脆推开他:“还得寸进尺起来了!沈先生,没人教过你要适可而止吗?现在我撂挑子,不干了!” 沈述又把她捞回来,揉了揉她的脸颊,语带威胁:“真不干了?” 她只是笑。 他面不改色地开始挠她的痒痒。 虞惜连忙求饶。 他总知道她的弱点在哪儿。 沈述替她唱了一首生日歌,又让她吹了蜡烛。 他替她切了一小块蛋糕。 蛋糕是很好吃,可惜太大了,还三层。虞惜说:“下次就买小的吧,不用注重这种排场,又吃不完,都浪费了。” “吃不完你带去给同事或者下属吃。”沈述提议。 “太多了也没法带,一层的可以。” “也行。”他很听劝。 虞惜上前两步勾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的唇。 沈述岿然不动,眼底的笑意莞尔。 她啄一下他的嘴巴,然后就放开了他,干净又利落:“这么听话,奖励一下。” 说完她就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吃她的蛋糕。 仿佛有那么一只猫爪子,在他心口上挠了一下,挠完就跑。 她现在算是完全掌握主动权了啊。 沈述在她身后俯下身,手撑在她旁边,认真问她:“又戏弄我?” 她抬眼笑:“哪有?” “那这算几个意思?”他跟她挑眉。 “奖励啊。”她还装。 沈述把她锁到怀里,低头就去吻她。太猝不及防了,她唇边的奶油都被他给吃进去了,她呼吸不稳,又很嫌弃地推拒他。 他吻了会儿松开,就听得她不满地抱怨:“吃蛋糕呢!乱亲什么?你不有洁癖?” 以前亲嘴巴都要她去漱口。 “奶油没事儿。”沈述笑着说。 虞惜默默翻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吃完后把盘子扔进了洗碗机,她靠在他怀里,任他抱着一道在沙发里看电影。 看的是著名的异形系列,血腥大片。她既想看又不敢看,每次放到可能有“高能”的场景时都要让他把声音调到最低,闭上眼睛让他捂着她的眼睛,又好奇地问他:“好了吗?” 沈述:“这么害怕还看?看爱情片算了。” 虞惜:“不要,我就要看恐怕片!” 她在他怀里蹭了又蹭,虽然有点困了,但就是不想睡觉,打了个哈欠又窝到了他怀里。 沈述爱怜地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胳膊:“最近是不是很辛苦?怎么感觉又瘦了?” “有吗?没有吧,我一直都是九十斤,没瘦啊。” “多吃点吧,167的身高,这个体重真的太轻了。”他语重心长。 虞惜:“我吃的也不少啊,胖不起来嘛。”而且,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实际上又是另一套,她要是真的吃胖了,他肯定会嫌弃她,信他个鬼。 沈述:“我是说真的,我真不介意你胖一点,太瘦了摸着有点咯人。” 虞惜:“那好吧,我努力。” 沈述伸出小拇指。 她无奈地也伸出小拇指,和他勾了勾,算是约定。 片子终于放到异形杀人的地方了,虞惜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牙酸的腐蚀声音,她心脏砰砰砰快得不行:“算了算了,你还是换一个片子吧,再看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沈述笑话她:“刚刚说要换,你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怕了?” 虞惜:“你快点换吧——” 沈述换了一部爱情片。 两人又看起来,可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对劲了。这哪里是爱情片?这分明就是爱情动作片。 四周很昏暗,感官便加剧,她原本是软软靠在他怀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胸脯上。 虞惜红了脸,小声嗫嚅:“干什么啊?看电影!” 沈述淡定地说:“没干什么啊,我不是在陪你看电影吗?” 可他的手却并不老实,虞惜渐渐地坐不住了,悄默默转回去看他。黑暗里,他轮廓坚毅冷峻,表情很正经,却偏偏撩拨得她无法平静。 她勉力推开他,站起来说:“不理你了。” 他又拉住她,扣着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吻。 后来从沙发里辗转到房间,可他拉开床头柜里的抽屉时,手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啊?”虞惜埋首在他前胸,探出半个脑袋瓮声瓮气地问,呼吸还有些不平。 “没TAO了。”他无奈地说。 虞惜:“……前几天去超市时不是买了吗?” 沈述点点头。 虞惜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怎么就没有了啊?” 沈述:“一盒也就五六个,用一下很快的。” 虞惜被噎了一下,闷了好一会儿:“……我们有那么频繁吗?” 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在做贼似的,透着那么点儿心虚。 沈述觉得有意思,也配合着她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是有点频繁了,以后要节制一点。” 虞惜:“那么沈先生,请首先从此刻做起,以身作则,从我身上下去。” 沈述很淡定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此事同理,明天再开始节制吧。” 虞惜:“……可是没TAO了啊。” 沈述:“没关系,楼下就有24小时便利店。” 于是,这个深冬的夜晚,两个人像是做贼似的套上了厚厚的大衣,戴上了口罩、缠上了围巾,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安全用品。 这种东西就在柜台上,虞惜不好意思去买,而是推搡着沈述,让他出面。 沈述问她:“几盒?” 虞惜瞪他,没好气:“节制。” 沈述压抑着笑:“……那——一盒?” 虞惜想了想还是说:“还是两盒吧。”虽然要节制,但能不能真的节制还是个问题,一盒好像撑不了两三天,她可不想再大半夜陪他下来丢一次人。 沈述在买的时候,虞惜也在偷看,后来也忍不住顺了一包橘红色的。 沈述却把她拿的那盒放了回去。 虞惜一怔,贴在他耳边问:“怎么了啊?” 沈述:“你拿错型号了。这么久了,连你老公的尺寸都不记得?” 虞惜涨红了脸,付了钱就拉了他飞快逃离了现场。 那个礼拜像是过得格外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述礼拜二又要出差。 吃早饭的时候,虞惜啃着一片全麦面包,叹了口气:“老夫老妻了,毫无激情可言,老公还天天出差。” 正穿鞋子的沈述:“……” 他去英国的第一天,一下飞机就给她发了短信报平安。 她回了个“知道了”,就没有音讯了。 大洋彼岸,沈述盯着寥寥无几的聊天界面,觉得牙酸。 嗯,确实是夫妻感情淡薄。 第二天,他开完会议以后发现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询问他英国那边有什么土特产,让他帮忙捎一点。 沈述问她要什么。 虞惜反问她有什么,要是她知道还用问他吗,直把沈述怼得哑口无言。 他略微扯松领带,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呢。 果然,伴随着工作上升、社交圈的扩大,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他挺喜欢越来越开朗的她,生机勃勃的,有时候狡黠地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有时候她会跟他作对。 他让魏凌给他发来英国土特产的名单,也不管他对这儿熟不熟。 魏凌果然不会让他失望,只一会儿就发来了各种茶点、茶类的名单。 沈述看了会儿,挑了几款发给她。 “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一点也不客气,圈划出了很多款。 “好,回去时给你带。”他无声地笑了笑,“这两天有没有乖乖的?” 她有心调侃调侃他:“公司来了好几个小鲜肉,长得帅气人又贴心,真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连工作时的心情都好多了。” 沈述捏了一下领带,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她喜欢演,他也就乐得陪她演,打字过去:“有多帅?来几张照片我看看。要是长得不错,挖过来给这边的分公司当大堂经理好了。” 虞惜被将军,发了个表情包给他就不再回了。 沈述笑了笑,将手机收了。 回国那天下了雨,她早早就在机场大厅等他了。 等来等去等不到,又听广播里说什么因为气流运动,哪架飞机又出了事故,一颗心乱得不行。 好在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出现在了安全通道尽头。 虞惜奔过去抱住他,连行李和伞都丢了,呜呜咽咽窝在他怀里又拍又打:“担心死了!你怎么才回来?” 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怎么,怕守寡啊?” 她真生气了,回怼回去:“怕个P!你要是挂了,我就成功继承你的千亿遗产!成为华人女首富!” 沈述笑得肩膀都在颤。 虞惜又扑上去跟他闹,被他强硬地抱着吻了会儿。两人路上搂搂抱抱一直在腻歪,看得魏凌都看不下去,干脆低头去刷新闻。 回到家里,沈述把其中一个行李箱当着她的面儿打开。 虞惜这才发现里面全都是茶点和茶叶。 不但包装精美,且都是品牌。 有一些还是很古老的限量款。 她爱不释手,犹豫着先泡哪个。 沈述:“一天试一种不就行了?你急什么?” 她笑着说:“也是哦。” 虞惜煮了茶,给自己一杯,也给沈述一杯。他们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上闲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午后的阳光透过遮阳棚,均匀地洒照在瓷砖地上,晕染出一片温暖的焦糖色。 虞惜咬一口嘴里的甜点,眉头皱起。 “不好吃?”沈述问她。 “甜得发腻,你下次别买这个了,真受不了。”她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转而喝了口茶往下压了压。 沈述笑着地点点头:“受教了。论吃,还是我太太在行。” 虞惜本来还颇为认同地点着头,听到后面就变了脸:“沈述——”又涮她是不? 61 晋·江 番外之相亲,虞惜X沈述刚相亲…… 沈述从记事起就知道, 他和虞家那位三小姐有婚约。 准确来说,是沈家和虞家的婚约。 其实和沈家相比,虞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有底蕴的家族, 只是祖上有些根基,可到了这两代已经有些败落了,直到虞沉出头才重新站稳脚跟。 与其说看重虞家, 倒不如说是他爷爷和父亲更看重虞沉这个人的个人能力。 他和虞沉是在棋社认识的,当时他正跟人下棋, 周围或站或坐的大多是附近干休所的一些退休干部。虞沉和他们看上去也很熟识, 聊着聊着就走到他身边,盯着他手里的棋子看了会儿说:“年轻人的棋力很可以啊。” 他头也没抬, 将手里的黑子放上去,收了一圈才站起来跟他笑了笑, 客气地说:“只是运气。” 又对对面的老头儿微微颔首,“还有事儿, 下次再陪您玩吧。” 虞沉事后跟旁人说起他时都会提到这段经历,说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深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不卑不亢,气度不凡, 骨子里还有点眼高于顶的子弟傲气。 其实跟虞沉这种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只需要点到即止,很多事情不用说明就能迎刃而解,甚至不用你去提醒, 他自己就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 那时候,沈述刚刚回国, 虽然已经入驻中恒证券,他还没进入中恒的核心管理层,可以说,他和虞沉是互利互惠。 虞沉算是他那么多的朋友里,和他最为契合的人之一。 此后那几年,他顺风顺水,一路青云。 到了三十岁这一年,确实也应该成家立业了。 那日在家里吃午饭时,母亲江辞提起这件事儿,话里行间并不太想和虞家结亲。 父亲说,这是爷爷定下的,老爷子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江辞就哑声了,看向沈述。 沈述搁下筷子,对她笑了笑:“我对联姻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得先去见一见这位虞清虞小姐。” 他和虞清约在东三环那边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虞清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 这让很有时间观念的沈述大为光火,一开始就对她的印象差到了低谷。 不过,碍着修养和长辈间的面子,他没有甩手走人。 玻璃门这时从外面打开,虞清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玫红色裙子,外面罩了件嫩绿色大衣,手里挎着一个爱马仕包包。 搭配有些大胆,倒也没什么错的,错在她皮肤比较黑,穿上这身D家的高定经典款显得非常不伦不类还有点土。 沈述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极端外貌主义者,但他向来对别人的外貌管理很看重。在他看来,这也是人性格和能力的一种体现。 他一向都觉得不注重自己外观和不会打扮的人,要么是情商有问题、对自己的优缺点毫无认知,要么就是不修边幅。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 他直接在心里给虞清打了一个大大的×。 虞清在看到他之后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变得热情起来,抻开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有的没的跟他聊了很多。 然而,有时候话越多就越是暴露智商情商的短板。 似乎是为了跟他扯话题,她竟然连自己高中时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大学时挂过什么科都跟他讲,他只能尴尬笑笑,低头用喝茶来掩饰内心的无语。 他和沈华娟的交情不是很深,因为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但逢年过节也会见一面。印象里,沈华娟是一位优雅的高知女性,双商都很高,说话也很有水平,没想到生的女儿没有继承到她身上的一丁点优点。 虞清的话实在太多了。 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还是微笑着敷衍到了这场无聊相亲宴的结束。 离开时她要加他的微信,有意无意问下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他拿自己的工作号加了,说北京这么大,有缘会见的。 之后虞清给他发消息他都是冷处理,加上他确实事情也很多,隔个一天才会回复她,渐渐的她似乎也明白了他对她没兴趣,也不再给他发消息了。 江辞隔日问起这件事,他就直说了:“不是一路人。” “不满意?”知子莫若母,她直接道。 沈述笑而不语,意思很明白了。 说起来,他觉得挺可惜的,婚姻关系是很好的联系纽带,而虞沉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此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划不来。 他也不需要以自己的婚姻为赌注。 所以,虞沉再次提出要跟他商量婚事的时候,他打算亲自过去一趟,把这事儿给推了。翌日,他和裘智云一道前往什刹海那边的四合院。 也就是那天,他见到了虞惜。 “什么,你要娶虞沉的小女儿?”晚饭时,江辞差点一口饭噎住。 沈述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止江辞吃惊,沈淮山也觉得不可思议:“你认真的?” 沈述点头:“我今天去见虞沉了,我见到了他的小女儿。”他露出回忆的神情,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但末了,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挺喜欢她的”。 江辞和沈淮山对视一眼,都感觉很惊讶。 这个儿子从小精明强干,眼高于顶,很少对异性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这也正常,太优秀的人往往非常自我,计较得失,很吝惜自己的感情。 他们向来不干涉他的事情,当然也干涉不了。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虞惜得知将由自己代替虞清嫁给沈述时,整个人是有点懵的。 虞沉把她叫到书房谈了很久,无非是威逼利诱加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心里是不愿意的,这位沈公子的名头在京圈很响亮,不但有钱有势能力出众,且背景深厚人脉通达,在金融圈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不过,他再厉害她也不认识他,只是去中恒送资料时远远见过他一面而已。 要她和一个陌生人领证结婚,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回家她把事情和杨继兰说了,杨继兰就很反对,一个电话打过去把虞沉臭骂了一顿。 她的顾虑很明显,觉得她只是一个哑巴,怎么可能降得住沈述那样的男人。差距实在太大了,很不靠谱。 虞惜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当天晚上还是大骂虞沉的杨继兰隔天却改了口风,说其实也可以处着试试。毕竟,她嫁个老实男人也不一定保证婚后也老实,男人没几个靠得住的,那还不如挑个有钱有势的。 还说沈家那样的家庭,至少明面上不会苛待她,离了婚还能捞一笔呢。 虞惜心里不乐意,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只好答应先跟他见一面。 第一次相亲是在虞家,沈述提了礼盒过来,名义上的拜访虞沉,实际上就是相看她。 虞沉和他聊了两句后就借故离开了,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坐在宴会厅里。 沈述看着她,上次匆匆一瞥,其实他没有很仔细地打量她,只隐约觉得是个性格内向、气质娴静又喜欢读书的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气质很出众。 相比于她珠光宝气的两个姐姐,她穿得比较朴素,甚至很普通,一件米色的毛衣,下面搭配一条浅灰色妮子短裙,纤长的双腿仅仅并拢着,搁在桌上的双手握了又松、松开又握上……看得出很紧张。 “喝点水。”他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这个客人倒显得比她这个主人镇定多了。 她悄悄抬眼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严肃,神情稍微松懈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警惕,后来她还从包包里抽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我是个哑巴,平时只能做一些书面翻译,你不要被骗了。” 沈述当时觉得很好玩,心道:难道她觉得他这样的人会在没有做任何调查的情况下就贸然跑来和她相亲吗? 当然是考虑清楚、权衡利弊下才决定这么做。 在他踏进这个门开始,他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 他、虞沉、沈华娟……都一清二楚,只有这个小姑娘不知道。 不过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她笑了笑,余光里瞥见虞沉过来,下意识将纸条对折,压在了掌心下面。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她在虞沉这儿不受重视。要是让虞沉知道她背着他劝退自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然,她看到虞沉走过来时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下意识坐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沈述心里笑得不行,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又给她倒了茶,希望她压压惊。 虞沉让她送他,看得出来她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站起来送了。 她不会说话,更不太会表达,路上自然很安静。她也不算矮,但站在身高腿长的他身边,就显得很娇小,他每次说话时都会低下头来跟她说,声音刻意放轻了,有种稍微大声点就要吓到她的感觉。 离开前,他再次提到两人结婚的事情,她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坚定地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他压根就没放心上,而是反问她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结婚。 她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需要成家立业,而你,日后也逃不过结婚的命运。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是不错的选择。”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点到即止,没有什么留恋地走了。 …… 沈述那天的话,确实在虞惜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个人长相端正,态度温和,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但是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感觉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这样的人,心思深沉,很有手腕,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她真的不想跟沈述结婚,可以说是对危险的一种本能的预警。 他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后来有一次她还是跟虞沉提了这件事,虞沉脸色阴沉,吓得她都不敢开口了。 可是,谁知他竟然同意了,不强行要求她和沈述结婚,而是让她在他给她准备的人选里挑一个。 只和一个人结婚,和在三五个里挑一个,看似是让步,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不过,明面上还是给了她选择。 她确实不打算永远不结婚,她对婚姻还是有期盼的,可能是从小没有在父母那里得到过足够多的温暖,她其实挺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的。 可惜,头一个礼拜见了几个,都不太理想。 不说外貌条件无法与沈述相比,说话也很没有水平,清一色智商情商都不是很高的小年轻。唯一一个感觉还不错的,结果还是个海王。 那还是江初意告诉她的,给她拍了那人和别的女生逛街的照片。 虞惜回头就在微信里问他这件事,结果对方很坦荡地说,那也是相亲对象,大有要在她和其他几个相亲对象中挑一个的味道。 皇帝选妃呢? 再看他上面各种夸她漂亮、可爱的话,她都觉得无语得很。 哪有这样的? 她把他给删了,不想理他了。 谁知他还接二连三地重新添加她,不得已,她只好把他加回来拉黑,才算松了口气。 哪里知道这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那个礼拜六她去银泰那边逛街,很倒霉地和他撞上了,他竟然上来问她为什么拉黑他。 很多人都在看,虞惜的脸上火辣辣的,偏偏她还不能说话。 “因为她要跟我结婚了,所以不方便加陌生男人。”沈述很巧地在此刻出现,替她挡了一下。 那人似乎认识他,目光一对视就萎了,灰溜溜地走了。 虞惜的脸还涨红着,看着沈述,想要跟他道谢,谁知他先笑了一下,跟她道歉:“刚刚只是为了更好地劝退他,你不会介意我的口不择言吧?” 他这样说,她更加无地自容,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其实前几天她给他发过短信,委婉地表示他们不合适,他也没有穷追猛打,只是说尊重她的意愿,但希望她能深思熟虑。 她本来提心吊胆的,谁知他一次多余的消息也没有给她发,不像某些相亲对象一样穷追猛打地让人害怕。 经过这几天和其余几个相亲对象的对比,虞惜才明白沈述的好。 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不快。 那天是他送她回去的,一直送到她租住的出租屋楼下。 他那辆深青色的房车蛰伏在黑暗里,如一只俯卧着的雪豹,高贵雍容,和这破败陈旧的小区实在格格不入。 虞惜下车来,回头下意识要跟他道谢,却见他挽着西装下了车,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很高,要比她高很多,她只能仰头望着他,天然地就有一些局促感。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会儿的停顿,虞惜看不到,就在她纠结着要怎么结束这一尴尬场景时,他微微抬眉:“不请我上去坐坐?” 她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他们很熟吗?总共见了不过两面……三面吧? 沈述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我逗你的,不开玩笑了,我送你上去吧。” 他把她送到门口就离开了,没有再胡搅蛮缠。 那晚上,虞惜心里却很不平静。 杨继兰那几天已经完全倒戈,劝她嫁给沈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她不傻,可能是虞沉许了她什么好处吧。 或者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觉得这对她好,对大家也好。 她不太喜欢刨根究底,有时候宁愿装傻充愣,免得自己心里更难受。有的时候,做人要糊涂一点,太钻牛角尖只会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有些东西,其实只要合适、差不多好就行了,何必一定要追求最好的? 后来想起来,她之所以同意和沈述结婚,就是这样的心理。 她从来没有奢求过太好的婚姻,丈夫对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陪伴,是以后一起生活的亲人,而不是共度一生的爱人。 只求长长久久、相濡以沫,大家可以相敬如宾就好。 “决定了?跟沈述结婚?”杨继兰后来还问过她。 虞惜点了点头。 她点头以后,这事儿就敲定了。杨继兰似乎也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其实,沈述的条件真的不错,你嫁给他,以后日子至少不会太难过。而且,他那样家庭出身的人,心高气傲的,做不出蝇营狗苟的事情,至少不会太欺负你的。” 虞惜又点了点头。 和沈述的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一开始她确实是不太想嫁给他,但是深思熟虑后,尤其是对比了其余几个垃圾相亲对象后,她真的觉得他各方面都很不错,至少不会让人感觉很难相处。 她不知道的是,虞沉提出的这个让她多相几个的提议,其实就是沈述提出来的。 当时虞沉也很意外,问他的意思。 沈述就笑着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应该有更多的选择空间,多看看各种不一样的男人。 虞沉都不得不服。 这人看着不愠不火的,骨子里的绝对自信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不过,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 和沈述的婚期就定在11月,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准备,虞沉和沈述全权操办了。或者换句话来说,她也没有资格提出什么异议。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沈述还是给她发了好几份资料,上面有婚纱的款式、钻戒的样式,询问她的意见。 这让虞惜挺意外的,也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一个大人很认真地问一个小孩子一些重要的事情而不是直接替她决定。 这让从小被忽视的虞惜有些无所适从,但也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觉。 有些可笑的是,这来自于一个见了不过两三面的陌生男人。 这实在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他再好相处,也不过是出于礼节,她可不会认为他真的把她放在同等地位上来看待。这就是人性,一个人不可能对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多高看。 在这样复杂又忐忑的心情中,她和沈述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和她想象中差不多,他总是出差,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当然,也只是一点点,她也有自己的活儿要干,很快就不去想他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他那个礼拜会突然回来,且摆出一副要在家里常住的架势。 虞惜是真的慌了手脚了,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交流。 好在沈述是个洞察能力能力很强的人,往往不需要她开口,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她搬了一把小凳子到厨房里,他就知道她要拿最上面橱柜里的东西,已经先她一步替她开了柜子,又跟她说:“以后想要拿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拿就好,站那么高很危险。” 她很听劝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阳奉阴违。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沈述大多时候自己待在书房处理公事,她就待在客厅里看看翻译资料或者刷刷手机看看电视,无聊时就和江初意聊聊天。 有一次太累了,她靠在沙发里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却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头顶的沈述。 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偏偏她的手还下意识搭在了他的肩上。 如果问虞惜他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首先就是懵,大脑一片空白,其次是腿脚发软。 沈述在头顶笑望着她,深邃的瞳仁里是一片宁静包容。 不过,再温和也很难掩饰住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度。 这是一种,让她下意识在他面前心虚紧张的东西。 “把你吵醒了?我看你睡在沙发上,怕你着凉了。”他解释道。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没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她自己抱回了房间里,扯过被子细心地替她拢上。 然后,她又看着他离开了房间去往书房。离开前,他替她将门关上了。 虞惜抓着被子,怔忡地望向天花板,感觉更加睡不着了。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抱紧了被子,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沈述身上的味道。那种清冷中混着一点儿辛辣的烟草味的气息,侵略性十足,存在感强烈。 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他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 虞惜感觉思绪乱糟糟的,好在沈述工作到很晚,她那天胡思乱想着渐渐就进入了梦乡,也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出门了。这一出差,又是好几天。 大多时候沈述都不在,虞惜一个人住在这座北京市中心几百平的大平层里,平时真的很害怕。 这房子就是那种商务气息很浓的房子,而且为了节省空间,将原本别墅区的三层全部压缩在一个平层里,导致走廊很多,房间多得像迷宫一样,且四周都是玻璃墙,站在玻璃窗边朝下面望去,能让有恐高症的人直接昏厥。 很适合沈述这种心理素质强、喜欢简约快节奏生活的人住,但不适合她。 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把窗帘全部关上,以求个心理安慰。 沈述是那个礼拜快结束时回来的。 对于他的归家,她算不上惊喜,更多的还是不适应。当然,也不讨厌。 沈述待她彬彬有礼,与其说是丈夫,更多的是尽到一种长辈和为人夫的责任。 不过,虞惜并不傻,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不太一般。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也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而绝不是长辈看晚辈。 虞惜感觉忐忑,又有点害怕,但也知道躲不过去。 那天的事情顺理成章到在意料之中。 其实沈述挺温柔的,她疼得眼泪出来时他就退出去,可这种时候又怎么能停呢,她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竟然会主动抱住他。 人的生理和心理往往不在一个纬度。 那天后来还下雪了,虞惜精疲力尽,听着窗外啪嗒啪嗒的落雪声,还有堆积在窗台上的雪被压到、蓬蓬往下落的声音……总之,她很乱,思绪混乱,身上也很累,后来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知道他偷偷亲她了,一开始是亲在额头,后来又亲她的嘴巴。 其实她当时也是稀里糊涂的,并没有定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都是夫妻了,做一些亲密事情也无可厚非吧?谁都有需要的。 她有时候觉得沈述是喜欢她的。但有时候又觉得,这种喜欢很浅薄,并没有多深刻。 一是他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二是,差距真的很大,她并不认为他这样的人会真的喜欢她这样的人。 而且他这个人的心思很难猜,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他比虞沉更加高深莫测,更能隐藏自己的情绪。 虞沉脾气暴躁,有时候气性还大到不能隐忍呢,沈述就从来不会有这种失控的时候。他情绪稳定,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你很难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她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很随和,对身边的人特别好,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冷漠凉薄,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当然,这些都是他给她的不确定因素。但她确定的一点是,这个人骨子里那种绝对自信,他身上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和骄傲。 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只是,手段并非一昧的严酷,而是有他的自己的节奏,像织网,张弛有度,不到最后绝不轻易收网,以免吓到他的猎物。 刚结婚那会儿,虞惜感觉自己就像是他网里的一只兔子。他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瞒着她。 不管是觉得她是小孩子,根本不需要知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开始她在他心里估计就不是可以平等对视的那一类人。 不过,后来的发展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62 晋·江 番外之傲慢与偏见,虞惜X沈述…… 和虞惜刚结婚那段时间, 日子挺平静的,一切都在沈述的计划之中。 他是那个布局的人,他可以撩拨她,可以深情款款, 也可以转头就冷淡自若地处理自己的事情。 所以, 这段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往什么样的地方走, 一切都在他为自己设定的轨迹之中, 他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或者意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那个礼拜他从国外出差回来时,屋子里空荡荡的,却整理得非常整齐。他离开时随意扔在沙发里的外套、围巾都细心地拿去干洗过了, 烫好了挂在衣架上。 门口摆着两双拖鞋, 一双是粉红色垂耳兔的, 一双是深蓝色短耳朵兔子——大号男士,竟然是情侣拖鞋。 沈述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毛, 脱下皮鞋穿进去试了试。 虞惜正巧洗完澡从室内出来了,看到他楞在那儿,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回来。 可能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 她脸颊红扑扑的, 像白里透红的水蜜桃, 甜丝丝水润润的,身上穿的还是一条白色的桑蚕丝吊带, 裙摆堪堪遮过大腿根。 沈述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 很快就收回了, 表现得很绅士。他边弯腰脱鞋子边问她:“饭吃了吗?” 虞惜终于回过神来,忙在手机上打字,发给他:[还没有。] 这次他电话里没有说。 以前他每次回来前都会给她打电话, 至少会发条消息。 这次真挺意外的。 沈述瞥一眼手机,把手机搁到了一旁。 虞惜还愣怔着时,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那陪我吃吧。” 他很高,虞惜努力仰头望着他,点一下头。 “稍等一下,我去洗个澡。” 沈述有洁癖,虞惜知道,他去浴室洗漱的时候,她换了一件衣服坐在沙发里等他。 他洗澡挺快的,十分钟后就出来了,换了件以前她没见他穿过的卡其色大衣,西装领、通体纯色,看上去简约而修身,衬得他高大笔挺,很是优雅。 他们去银泰那边吃饭,吃完后就在附近逛街。 圣诞节,市中心人流如织,络绎不绝,一座座透明的玻璃建筑像童话世界里的水晶城堡。 虞惜看到远处有卖耳套的,想起她每天早上坐地铁时耳朵都被冻得通红就给他打字,说要过去挑一只。 沈述点头,叮嘱道:“走路慢点,记得看路。” 她的表情有些转瞬即逝的微妙,转身扎入了人群里。 沈述事后回忆了一下,这个眼神好像有点鄙视的意思,觉得他好像太看轻她了。 其实沈述一早就发现了,她性格温柔也很软和,很好相处,但自理能力挺强的,他不在的时候过得有滋有味,甚至他原本不太整洁的屋子都打理得很齐整。 倒不是他不愿意打理,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私人领地,所以没请住家保姆,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工作上,生活上有时候挺随意的,不会过于纠结这件衣服要摆在哪里,有时候随手就扔到沙发上了。 远处,她买了一只耳朵套,对着路边的玻璃橱窗照了照,忍不住戴在了耳朵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沈述忍不住拿出手机,将这一幕照了下来。 当时只是无意间的举动,没想到后来一直保存在他手机的私密相册里。 沈述对虞惜的喜欢,很难说是什么时候一点一滴加深的,他也从来没有去深究过。 刚结婚那段时间,他是不会主动给她挑礼物的,他太忙了,过节时直接知会助理去选。高定礼服、珠宝、鲜花……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手指缝里随便漏出的一点沙都不止这个价值。 不过,她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礼物似乎很看重。 有一次他去巴黎出差,顺道去了某品牌的慈善晚宴,合作方送了他一颗粉钻,无暇纯净,虽是裸钻,已经非常耀眼夺目。 他随手扔给谢浦,让他找工匠大师去加工成项链,回头送给她。 她马上就发消息给他,说太贵重了,不要,戴出去会被打劫。 他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公事,忙了一下午,头晕眼花,人都有些烦躁,看到这条消息忽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感觉身心为之一松。 正汇报的客户经理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他忙收起了笑容,抬抬指尖夹着的钢笔示意他继续。 沈述喜欢送虞惜东西,一开始只是喜欢看到她受宠若惊又珍视的神情,从心底里绽放出来的喜悦和忐忑,那种幸福感会让他也感受到幸福,那种忐忑让他感觉特别有趣,为他枯燥又忙碌的生活带来了乐趣。 他也送沈媛东西,也送他妈妈东西,不过她们拥有得太多了,永远给不了他这种情绪反馈。 他不喜欢太蠢的人,但也不喜欢太有心机的人,做合作伙伴可以,但这样的人日常相处太累了。没有人是真正的机器,他有时候也很累,也需要休息。 但无论他对一个人喜欢与否,其实并不影响他和这个人的日常交际。 比如他也讨厌虞沉这种蝇营狗苟的人,但他不得不和他有很深的交集。因为他们有利益往来,有共同的目的。 他判断一个人能否交往是在于这个人值不值得交往,而不是个人好恶。 算起来,肖霖算是他的第一个情敌。不过,他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对手过,真正让他感觉到威胁的是江郁白。 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作祟吧,这个人不但让他感觉到了威胁,也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难堪。原来他自以为对他崇拜得不行的老婆,曾经那么深切地迷恋过另一个男人。 他不在乎另一半的过去,比如她有什么高中同学的前任,那种过客他只会当个玩笑,但有一些记忆是刻骨铭心的。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伴侣心里有一个过不去的人。 但是,当他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说话、那些被伤害的往事,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过分。 原来他也是一个普通人,虚荣、傲慢、小心眼……这些别人有的特质他也有。 自此她在他心里真是独一份了,至少,以前没有谁能让他的心情这么大起大伏,痛彻心扉,只能说人都有一定的受虐倾向。 那段时间,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另一个男人,出于一种从不服输的较量心理。尽管后来知道了虞惜只是被江郁白欺骗,但这人能骗到她,想必外貌条件、人格魅力方面不会太差。 …… 虞惜一开始选择和沈述结婚,很难说不是看中他的条件,尤其是对比了那么多个相亲对象之后。 当然,这不是代表她有多么看重钱,可钱在生活中其实是不可或缺的。 至少他不会在婚后拖后腿,不会跟她伸手要钱。她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个白富美,当时为了所谓爱情罔顾父母意愿,和出身贫困的男友私奔结婚,去年已经离婚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再美好的感情都抵不过生活的压力和磨砺。 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就算不能找一个条件比自己好的,也绝对不能找个比自己差的。 男人看重女人的外貌气质和学历同理,这让他们感觉有面子,也有利于优秀基因的传递。 沈述很忙,刚结婚那会儿就经常出差,那段时间他们也不怎么熟,她不会主动给他发短信,他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但这种相处状态其实她觉得挺好的,反而让她觉得舒服,她不习惯跟异性靠得太近,尤其是像他这样压迫性很强的人。他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工作生活,也从不涉足她的交际圈。 看似给了足够的空间和尊重,实则感觉还是漠不关心。 那天她下班时和江初意约好了一道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却忽然接到了沈述的短信,让她朝身后看。 虞惜驻足回头,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不远处的行道树下。车窗降下,沈述在里面对她微笑。 虞惜实在是意外,他竟然会过来找她。 “去参加一个高峰论坛,路过这里。”他对她解释,又看向她身边的江初意,笑容无懈可击,“这是你朋友吗?不给我介绍一下?” 虞惜连忙给他介绍了一下江初意。 沈述礼貌地颔首,随口夸赞了两句。然后,他们三人就在附近的火锅店里吃火锅。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各种食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虞惜频频去看沈述,感觉他内心也许并不像他外表那么礼貌平静。她记得,他有洁癖。 沈述期间接到一个电话,跟她们说了声抱歉,起身去了外面。 虞惜打字问江初意:[不说要去吃中餐吗?干嘛突然改地方?] 江初意夹了口肉菜到碗里,低头慢慢吹着凉,轻嗤一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很瞧不起我吗?” 虞惜是真没看出来:[你是不是想多了?] “是你把人想得太美好了。”江初意放下筷子,不屑地朝远处站在房檐下打电话的男人睨去一眼,“他这种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眼高于顶的,打心底里就看不起别人。你以为他真的会看得起咱们这种人吗?吃个火锅而已,怕熏到他十几万一件的高定西装吗?” “一个有修养的混蛋而已。他这种看着很绅士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怕你以后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虞惜只是笑笑。 她当然不认为沈述是那种真的真善美的人,但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对身边人还是很不错的。说实话她不太懂他和江初意之间的矛盾,明明没见面之前江初意说起他时还是挺向往崇拜的,但好像第一次见面开始,两人的磁场就不是很合。 沈述虽然从来不在她面前点评江初意,虞惜隐约也有一种直觉,他确实不太喜欢江初意。 或者说,有点瞧不上。 她其实不太摸得清他心里的想法,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也没放心上。每个人性格不同,磁场不合也是很正常的。 但她那天其实挺内疚的,因为他出门之后就把身上那件西装直接扔垃圾桶了,都没有拿回去洗。回去的路上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跟他道歉。 “你道什么歉?”沈述失笑,原本在笔记本上敲字的动作都停了。 一件衣服而已,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讨厌江初意也与她无关,更不会干涉她的交友自由。 但他也并不会因为她而对她那个朋友改观。 沈述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对于自己瞧不上的人,他很难真正去和对方做朋友,顶多维持一下表面客气。 他也知道虞惜夹在中间其实挺为难,所以之后基本不在她面前提到她这个闺蜜,免得发生什么不必要的矛盾。 不过这件事确实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降温了一段时间。 倒不是矛盾,只是因为感受到那种无形间的阶级差距所产生的距离感。 他们之间最严重的那次矛盾就是他知道了江郁白的事情。他那天那样愤怒,那样受伤,让虞惜有种他不会再回头的感觉。 她之前对于这段婚姻都是持着消极、被动的态度,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渴望沈述留下来。 她不喜欢跟他吵架,那会让她很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什么挖空了一块一样。 那段时间她也浑浑噩噩的,只能搬回公司去住。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毕竟他是那么自负又高傲的一个人。 可是他来了,还用一个拙劣地不行的借口让她回去。 虞惜也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他回到了家里。 一旦关系有了裂痕,破冰是很漫长的一段苦旅。好在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一些难堪、窘迫和不愿意去回想的过去。 可主动问起这段过去的是沈述。 她当时刚刚听到时是有些迟疑的,不过他很快就帮她打消了疑虑。他说他不是想窥探她的过去,只是希望她能放下,也希望能更多地了解她。他又说,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她才决定告诉他。 如果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是介于亲密又疏离之间,各自有各自的小天地的话,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是真正像一对可以无话不谈的夫妻了。 虞惜觉得,沈述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出身优渥,能力卓绝,强大又自信,甚至有目空一切的气度,决不被任何人压倒的气场。 但是,相处中她也发现,他也有很多缺点。比如傲慢,他对于自己瞧不上的人,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他固执起来有时候也很可爱。 他有坚决不吃的食物,比如那种茶糕饭团,他嫌粘牙。 她就笑话他,说喝点茶水和着一起吃就不会粘牙了。 后来他试了一次,确实不粘牙了,但他就是不愿意再吃。他对于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是坚决不会再尝试的,比如他打死都不会吃甜品和糖果。 “沈先生你这样很无赖哎。”她坐在他腿上,手指有意无意地勾着他的领口调侃他。 沈述将她的手拍开,将笔记本搁在桌上:“等我发完这个邮件。” “假正经。”嘴里这么说,她站起来,没有打扰他工作,转身去了厨房里切西瓜吃。 腰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沈述略弓着身子伏低了看她,语气温和:“生气了?” 虞惜怔了一下,忙摇头:“没有啊。” 她真没有生气。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那么容易生气啊? 沈述低头看了她会儿,确定她没有生气后才舒了口气,不过,他面上什么都没说,而是搂着她跟她聊一些琐事。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从后面搂着她,有一段时间,虞惜都怀疑她是不是胖了,所以很有肉感,让他觉得这样抱起来很舒服。 当她忐忑地将这个想法跟他说时,沈述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他皱着眉头,啼笑皆非的样子,事后说她这个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感觉又被他给教训了,不是很开心。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来哄她,拿手背悄悄碰她的手背,她生气地把手背往另一个方向移开些,他就故意凑过去,继续碰……两个人,你追我逃,实在是幼稚得可以,像是回到了幼儿园。 此后每每回想起来这些细节,虞惜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其实他很听劝,有一些毛病她指出来他就会改。不过,有些毛病是怎么都不会改的。或者说,那不是毛病,只是他的本性。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他心气儿高,瞧不起江初意那类人是真瞧不起。当然,他没在她面前说过江初意的不是,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比如那天,江初意考某个证失败了,让她帮忙看试卷分析。 沈述刚刚看完资料,端着咖啡杯路过时驻足看了会儿,问她:“她自己考试失败了为什么让你帮忙改试卷?” “她不会嘛。”虞惜抬头对他笑笑。 沈述不置可否。 其实他想说的是,退一步说,就算要帮忙讲解,也应该连麦吧,结果只是把试卷扔给虞惜让她帮忙改。 这能讲解个什么?有什么用?她就是想找个工具人帮她写答案吧。 不过他们当时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沈述就没有说什么。 只是,他对于这种行为其实根本不能理解。对他来说,帮一个不思进取的人分析这种题目,纯属浪费时间。那时候他就觉得,她才是真正绅士的人,愿意无条件地付出。 至少,他做不到。 可能她也看出来了,后来有一次再次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江初意。 他觉得谈这个事儿会伤他们夫妻的感情,所以他没正面回答,而是忽然抱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她要是有你三分之一的美丽和善解人意,兴许我就会喜欢她了。” “你好坏!”虞惜觉得,他又在调戏她。 但也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她没有再关注先前的问题。 沈述却正色道:“像你这样高雅迷人的女孩子,不就应该配我这样下九流的混蛋吗?” 63 晋·江 番外之哄老婆,虞惜X沈述…… 恢复了声音以后, 虞惜就觉得生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变得豁然开朗了, 不知道是她的心境变了还是生活各方面方便了很多。 可能各方面都有吧。 结婚快一年了, 她和沈述虽然也会有一些小摩擦,但总体还是很和谐的。她性情温和,不喜欢吵架, 沈述情绪稳定,总是三思而后行, 这就避免了大多数的争端。 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虞惜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感觉了。 不过, 沈述虽然是一个合格的老公, 但他也会犯错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年初雪过后那件事儿。 出门前她叮嘱过他,让他别喝那么多, 出去不要抽烟。他答应得挺好, 结果到了晚上12点还没回来。虞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也没人接, 她就挂了,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坐了很久。 她深呼吸,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都凌晨一点了。 他那天晚上没有回来, 直到早上4点房门才打开, 她当时就坐在沙发里玩游戏。 他看到她也是一脸意外,没想到她等了一整晚, 有那么会儿没开口。 虞惜深呼吸,感觉胸腔里憋得慌。有愤怒,也有失望, 还有很多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念头。 比如,他一晚上没回来是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实在忍不住不去乱想。 理智有事情和感情是两码事。 虽然沈述马上认错,说自己昨天喝多了,助理把他送去休息室时他不小心在那儿睡着了,又是一通解释,虞惜还是没有原谅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一是他夜不归宿,二是她说了不要喝那么多酒他完全当做耳旁风。 这让她更加认定他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是敷衍小孩子一样敷衍她。 管他有什么理由呢,她都不想听。 那两天,沈述不是睡的客房就是睡的沙发,灰头土脸就像个孙子一样,在家里遇到她也不理他,面无表情地直接越过去了。 那几天沈述的心情确实也很不好,工作闲暇之余都在想这件事。 其实他那天没打算喝多的,只是碰到了一个曾经提携过他的长辈,对方好酒,他实在抹不开面子,多喝了一点,如今是万般的后悔。 就连傅司朗都看出来了,这日去他办公室时无意间问起:“怎么回事啊,一副踩到gushi的表情?” 沈述微怔,苦笑:“这么明显?” 傅司朗:“你可以照照镜子。” 沈述:“……” 不过傅司朗也没多问什么,沈述很在意别人问起他的私事,他这人有时候有点死要面子。 他也不担心,虞惜那样的小姑娘沈述要是还搞不定,白瞎这么大岁数了。 但他这次失算了,沈述真的在她那儿碰的一鼻子灰。 自此他也明白了,她也是有底线的,比如可以晚归,但不能夜不归宿,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 从那以后,他再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要不,我替您定一束花?”那天离开公司时,魏凌提议。 沈述松领带的动作一顿,一言难尽地看向他:“魏秘书,你除了送花就不会想点儿别的吗?怪不得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魏凌:“……”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决定闭嘴。 女孩子不喜欢花喜欢什么? 哄虞惜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指望魏凌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一根筋,沈述这日很早就回了家。 只是回家时他没有看到虞惜。 他想了想,给她发了短信:“还在加班?” 她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他,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嗯”。 沈述看这条回复就知道她还在生气,心里好似阴云密布,叹了口气,无奈地将外套脱下,坐在沙发里想了会儿。 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下雪了。 沈述凝神望着漆黑夜幕中纷扬的雪花好一会儿,忽然起身,重新提了外套就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是真的冷,目测已经是零下十几度。沈述只穿了一件薄款的羊绒衫和大衣,从入户大堂到地上停车位的短短距离,他的手已经冻得发紫。 他这会儿才后悔没有将车子停在地下室。 …… 虞惜接到沈述的电话时,还在公司加班。 年节临近,其他人早就回家休息,空荡荡的办公区只有她一个人和冷亮的白炽灯为伴。尽管门窗紧闭,因为暖气管道的老化供暖不足,屋子里还是很冷,只坐了会儿她的手脚就冻得僵硬了。 她搓了搓手,纠结地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不太想接。 他们还在吵架,她接了这个电话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她就要马上原谅他了?他花言巧语的,随便说两句她估计就守不住那道防线了。 但她私心里并不想那么快原谅他。 这次的事情他做的太过了。 但她也不擅长指责和吵架,便只能用这样的行动告诉他,他这一次做错了,她不会轻易原谅。 手机上的数字还在不断跳动,大有她不接就会一直跳的感觉。 虞惜眉头紧皱,还是将电话接通了:“喂——” 她的声音冷冷的,甚至有些硬邦邦的。要放在往常,沈述只会笑话她,连生气的样子都不会装。但他此刻可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些讪。 他深吸口气,撑着伞走到台阶上,一面跟她说:“还在加班?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粥。” 虞惜哑声了,目光下意识望向窗外。 这是几百米外的高空,外面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很低,但依稀还是能瞧见纷飞的大雪,鹅毛般扑满偌大的玻璃窗。 深夜的北京看上去有种现代化都市的荒凉与漠然。 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哽住,不知道要怎么应了。 后来她只是说:“我在办公区。” “你等我一下。”沈述笑了笑说,声音清朗,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龃龉。 五分钟后,沈述站在了办公区门口。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呢大衣,不知道是不是太高的缘故,她竟然觉得他单薄了些。 他裸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发紫,从肩膀往下的很大一块地方都被淋湿了,洇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她心里跟着抽了一下,马上移开目光。 她的目光落到他手里拎着的袋子商标上,竟然是“李记”的粥,这家粥店是老字号,距离这儿开车过去也要几个小时的。他疯了? 沈述却绝口不提这份粥的得来不易,只是将袋子搁在桌上打开时懊恼地说:“天气太冷,可能有点凉了。” 虞惜感觉心里酸涩,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的,是不是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她确实是挺感动的。 “没事,我热一下好了。”她把粥碗搁到微波炉里加热,捧着碗坐在桌上慢慢吃起来。 沈述就坐在她旁边,忍不住笑问她:“好吃吗?我还没尝过呢。” 虞惜舀了一勺给他,但是想起来他有洁癖又忍不住将手往后缩。 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将勺子里的粥给喝了。 虞惜心里震动,看着他低头慢慢将粥喝完,眉头皱着:“这些所谓老字号,果然都是吹出来的,这味道不是挺一般的?” 虞惜笑:“那你干嘛跑那么远去买这个?” 沈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一下,望向她:“你说呢?” 虞惜说不出来了。 那天晚上回去时,他们一道坐的电梯,她目光一直盯着往下变动的数字,心里默念着应该快要到了吧、应该快要到了吧……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虞惜有些猝不及防。 她迟疑了会儿才看向他。 “对不起。”沈述说,“我不应该夜不归宿,以后不会了。” 虞惜略感意外,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这样郑重道歉,唇角忍不住略弯。 连日来的龃龉,好像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对了,我把‘奶盖’带回来了,我们晚上一起给它洗澡吧。”奶盖是他们之前收养的那只小猫,他成功用它把生气的她骗了回来。 其实说这话时他心里是有点瞧不起自己的,什么时候他要靠一只猫来哄人了? 但情势所迫,他也没有办法了。 方法只要管用就好,管它用什么方法。 虞惜这时也挑起眼帘多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么老套的方法他居然还用第二次?真是—— 不过她没有戳穿他,她本来就打算原谅他了,便只是表面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 沈述笑着牵了她的手,走出电梯时,侧头对她微笑:“我们回去再说。” 这个晚上,雪下得比前几天的那一场雪还要大。 好在屋子里暖气够足。 但是沈述没有睡觉,这晚,书房的灯一整晚都亮着。 她悄悄趴在门口朝里望去时,他很专注地在替她改应聘书,偶尔搁下钢笔,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显然是疲惫到了极点。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早就写完了投出去了,只是还没有应聘成功,所以不好意思先告诉他。 但是,这家新公司希望挺大的。 但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不想浪费他一片好心。 翌日早上起来,沈述的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灰色,但他只字未提这件事儿,虞惜心里挺愧疚的,也很受震动。 不过她也没有提,而是给他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全麦面包。 当然,是用面包机做的啦! 不过她没和他说,还明里暗里地暗示他,自己做这个面包花了很长的时间。 沈述咬了一口,就着牛奶咀嚼着,咽下去。 “好吃吗?”她望着他的表情。 沈述其实一口就尝出来了这面包是什么货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吃。” “那你多吃一点。”她用餐刀替他往上抹着果酱,非常细心地抹着。 沈述也很认真地吃着,很给她面子。 “你这两天要出差吗?”虞惜想到后问他。 沈述笑了笑:“都快过年了,我还能去哪儿出差?这两天我都待在家里面陪你。” 他的目光温柔而绵长,仿佛有动人心弦的魔力,深湛的眼底都是她,满满的都是她。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番对话,虞惜一颗心像是被握住了。 她点了点头:“好。” 这两天沈述果然说话算话,哪儿都没有去。因为过年,节奏变得快起来,虞惜拉着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出来时,她看到远处的人行道上有卖糖葫芦的,跟他说了一声就跑过去买了两串。 沈述在后面喊她慢点儿,语声都有些急切了,因为这个步行道上还有洒扫车。 好在她没有撞上,身形还算灵活,很快就买好了糖葫芦回来了,还伸手分了一串给他:“你也吃。” 沈述接过来道了声谢,不过没有吃。 他不吃甜食,但看到虞惜已经低头认真而陶醉地吃起来,他也忍着不适咬了一口。 倒不是矫情,他真不喜欢甜食,有种天生的排斥。 “忘了你不吃甜食了。”她这时才懊恼地想起来,忙拿过了他手里的那串,“算了,我吃吧。” 然后,沈述就看着她左一口右一口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这让沈述有种她本来就没打算分给他的错觉。 她不会是本来就打算自己吃,不过不好意思自己吃两串所以才假意分了一串给他吧? 这不,他说不吃,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吃两串了。 沈述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虞惜也感觉出来了,仔细一回味就察觉过来了,好像是有那个意思。不过天地良心,她真是要跟他分享的……绝对没有私心。 可被他这么看着,好像她真有私心似的。 虞惜嘴里吃糖葫芦的动作也停下来了,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她还是决定给自己辩解一二:“是打算买给你吃的,我没想到你不吃……” “那你真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叹了口气,一副受伤的模样。 看他这么装腔作势的,虞惜反而笑了:“你别装了,有没有人说过你装受伤一点都不像。” 沈述微怔,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困惑地扬了扬眉毛:“是吗?我还以为我演技特别好呢。” 虞惜哼一声:“好什么好?” 沈述:“好啊,你现在学会取笑我了?” 他伸手就把她揽到了怀里,单臂收着扣住,另一只手拨开了她微乱遮眼的发丝,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虞惜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吻她,心里微微震动了一下。因为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她只能平举着手望着他,表情自然而然显出些许无措。 可这种纯粹的、自然而然的懵懂,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在他平寂的心湖上振翅掠过。 那上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述以前不明白什么叫心动的感觉,此刻算是明白了。 天气冷,沈述替她将帽子戴上,又替她拢了拢衣领上的毛。 虞惜觉得痒,摇了摇头将他的手甩开:“别弄我。” 沈述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还有点小脾气,松了手,牵着她在步行街上走了会儿。 他们路上还碰到了唱歌乞讨的,虞惜心软,想要拿点钱,结果发现自己没有带零钱。 她本来还挺愧疚的,谁知对方转手就掏出两个二维码,说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虞惜虽然付了钱,但还是有种很郁闷的感觉。 走出了几步路,她对沈述说:“好人没好报,感觉被骗了。” 沈述觉得她有时候确实天真到可爱,竟然会相信这种。不过,一点小钱而已,所以他当时也没有制止。 虞惜见他没有回答她,回头凝视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在心里面笑话我?” 她忽然扑到他怀里,一副要跟他闹脾气的架势。 沈述顺势接住她,因为她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疾手快地往后踩着抵住,将她抱得更紧。 虞惜抱着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脑袋报复似的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不许笑话我!” 沈述唇角一直上扬,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不笑不笑。” 虞惜抬起脑袋来审视他的表情,判断着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笑话她。他这人向来高深莫测,面上轻易不会显露真正的情绪。 她看了半晌,他好像真的没有笑话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他其实还是在笑话她。 她有些犯难了。 沈述捏一下她的鼻子,打断了她的思考。 虞惜把他的手拿开:“别乱捏,捏扁了怎么办?捏扁了就不好看了。” 沈述在心里笑,面上却柔声道:“怎么会?在我心里宝宝是最美的,怎么会不好看?” 虞惜:“反正不许捏!” 沈述:“好好好,宝宝说不捏就不捏。” 虞惜双手挂在他脖颈上,轻轻地摇晃了他一下:“沈述,我们回去吧。” 沈述:“好。” 虞惜:“高跟鞋磨得我脚好疼,我要你背我。” 沈述:“好。” 后来是沈述一路背着她走完这条步行街的,上车也是他抱着她上去的,像是抱着一件再贵重不过的稀世珍宝。 虞惜窝在他怀里,在这个深冬的夜晚却感全身心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包裹。 她抬眼望向深蓝色的夜空,还有夜空中点缀着的几颗星辰,不自禁地想:春天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 那年冬天的北京,雪连着下了一个多礼拜,虞惜每天早上起来入目都是白茫茫一片,像一个被冰封的世界。 安静的冰雪世界里只有呼啸的风声,偶尔震动玻璃,将窗沿上积压的一层白雪抖落下去。 小区里偶尔有车出行,被车胎碾压过的地面变得浑浊不堪,轧出一道道黑色泥泞的车轮痕迹。 虞惜趴在车窗上盯着看着。 沈述从房间里出来:“你在干什么?” 虞惜:“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啊。沈述,我们去打雪仗吧?” “打雪仗?” “对啊。”她回头,希冀地望着他,“不行吗?你还要忙吗?那我自己下去玩好了。”她刚刚认识了楼上的邻居,对方说有时间可以一起玩。 沈述笑了笑说:“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打雪仗是不是要准备一些装备?你手套都不戴一双,不怕到时候手冻僵?” 她一怔,一想也是,眼睛弯成了两弧月牙,扑过去扎入他怀里:“还是沈先生想的周到!” 又装模作样地嘟起嘴吧,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奖励一下。” 沈述眼底的笑意快要化开。 64 晋·江 番外之心相印,虞惜X沈述…… 在家里翻了好一会儿, 虞惜才从压箱底的收纳箱里翻出了两双手套,一双蓝一双红,还是去年买的呢。 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脑抽筋买了这么两双。 好在手套是防水的, 还有夹层, 虞惜试了试, 感觉质量挺好的。她拿过去分了一双给沈述,邀功似的:“你戴这双,我戴这双。” 蓝红配,情侣款, 土归土,但看着就像是天生的一对。 沈述将手套接过来, 戴上后和她那双比对了一下大小,笑道:“你手怎么这么小?” 她恶形恶状地瞪他:“不行吗?” “行行行。”他好脾气地笑着, 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 他的动作轻柔如雾, 目光却始终定格在她脸上,仿佛带着无限的缱绻, 暗含着说不尽的深意。 虞惜原本理直气壮的,渐渐被他看得娇羞起来。 她飞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佯装急切地朝门口奔去:“快点儿, 万一一会儿又下雪了就玩不成了。” 身后传来沈述清朗而戏谑的笑声,她的脸颊更红了。 楼上的邻居是个投行美女, 姓赵,三十出头、单身,一头短发利落而知性。虞惜之前在楼下扔垃圾时和她搭过两句话,因为聊到公司的业务,两人就有了交集,加上性情相投经常约了在小区里一道散步。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但说到底, 成年人的交往首先得建立在双方能带给对方价值的基础上。 赵小姐和虞惜的关系之所以能够维系下去,还是因为她如今在康博的地位蒸蒸日上,交际圈逐渐拓宽的缘故。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小翻译,恐怕人家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虞惜和沈述下楼时正巧碰见赵小姐,赵小姐看到她身旁的沈述时明显怔了一下,旋即笑着上前伸出手跟他相握:“沈先生,幸会。” 比平时还要多几分热忱,但不会叫人反感。 沈述也礼貌地跟她相握了,然后两人聊了会儿才告别。 等赵小姐走了,虞惜才侧头望向他:“沈先生不愧是沈先生,走哪儿都在不停放电啊。” 沈述:“她那看重的是我能带给她的利益,结交商业伙伴那种,你以为她瞧上的是我这个人?” 虞惜本也是为了调侃他,听他这么说她也笑了,拉着他的手飞快朝外面走去:“走了走了——” 昨夜那场雪下得很大,到了外面他们才发现,雪积压得有膝盖那么深,一脚踩下去,拔出时都有些费力。 虞惜松开了沈述,弯腰从地上捞起一捧雪,在掌心揉搓成一个团子,回头就朝沈述扔去。 “啪——”雪团砸在他腿上,绽开一捧雪雾。 她开心地拍手,为自己成功命中目标。 沈述挑了下眉毛,平静地将腰部以下的雪抖掉。 虞惜还不过瘾,又捏了一个朝他扔去。 可惜他这次有了防备,她没砸到,被他轻巧地避开了。 她又朝他砸了好几个,可惜没有一个命中的。 她不由有些挫败:“你怎么这样啊?” 沈述都笑了:“我怎样?难道我就应该站在原地让你打呀?” 虞惜被他戳中心事,心里也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便不吭声了,低头蹲下来堆自己的雪人。 是的,习惯了他迁就自己,她下意识觉得他应该让着他。她并不是这样自私的人,可和他待久了竟然潜移默化中变成这样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决定自己反省一下。 沈述看着她默默转过身去、委委屈屈地开始自己玩,心里莫名软化下来。 他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生气了?” “没有。哪有那么小气?”她嘴里云淡风轻说着,眼睛却瞄都不朝他瞄一下。 沈述觉得好笑:“我帮你吧。” 他手里动作利落,一大捧雪捞起来就压了上去。 虞惜嘴里嚷嚷:“你下手轻点儿,弄垮了怎么办……”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因为她看到他三两下就把一个雪人的脑袋堆好了。 明明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多细致,甚至有些随意粗鲁,但效率就是比她高。 虞惜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沈述给她解释:“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大方向首先要确定好,比如说这个雪人的比例。你都没有计算好脑袋、身体的这个大方向的比例,细节上再考究不也是白用功?” 虞惜觉得挺有道理的,但又觉得他又在趁机给她上课,有点不爽:“知道了。” “又不开心了?”他摘下手套,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一下朝他怀里扎过去,恶狠狠的就把他扑倒在了雪地上。 沈述任由她欺凌,唇角犹自挂着笑意,她瞪他“你还笑”,他笑得反而更大声了。 回去时太阳都西斜了,橘色的一轮悬在天边,伴着火烧云将半边天空都染红了,蔚为壮观。 虞惜忽然拉着他的衣角,指着远处的云霞说:“好漂亮,沈述,你给我拍张照吧。” “好。”沈述拿出手机,示意她站远一点。 虞惜听话地站到了不远处的景观石上,比了个手势。 沈述调整了镜头,将这一刻定格。 才刚刚拍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查看照片:“没想到你摄影技术还不错嘛,拍得可以。” 沈述却搂着她的腰肢,压低了声音说:“那还不都是因为我老婆长得好看吗。” “讨厌!”她嘴里这么说,唇角一直忍不住往上扬。 之后几天都下雪,很快到了除夕夜。 虞惜这日早上跟他提议:“我们包饺子吧?就我俩的厨艺,做别的就算了,还是包饺子实在。” 沈述:“我可以让阿姨过来做饭。” 虞惜白了他一眼:“除夕夜,还不让人家回家过?你给人家加班费吗?” 沈述有点讪,也觉得自己过分了:“那好吧,我们自己做。但是,你会包饺子吗?” 虞惜有点不确定:“这应该不难吧……” 沈述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你上次心血来潮说要蒸水晶饺子,结果搞砸的事情,你都忘了?有些东西看起来简单,真的上手可就不一定了。” 他觉得她有时候有点想当然了。 虞惜一想也是,顿时有些发愁:“那怎么办啊?” “先看看教程吧。”沈述把平板拿过来,虞惜自然地挨到他旁边。 随着他的手指滑动画面,她看得专注。 沈述却有些分心了,下意识回头去看她,她莹润的脸颊如新鲜剥壳的荔枝,逆光里好似泛着淡淡的金边。 “你怎么不动了?”虞惜诧异地侧头。 这一转头的动作,鼻尖差点撞上他的鼻尖。两人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空气里的流速似乎都放缓了。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下意识转了回去,自己悄默默伸手去滑动屏幕,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理所当然地开口喊他去滑了。 甚至,有点像是做贼心虚的小偷似的。 可他偏偏还要这样望着她,目光丝毫也不移开。 虞惜忍不住回头:“沈述!” 就在她回头的那刹那,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虞惜微微喘着,呼吸不稳,手抵住他下压的肩膀:“别。” 他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动作投入,目光深邃,肌肤碰触时带来完全不属于这个冬日的炎热,仿佛到了酷热的夏季,连呼吸里都是燠热不堪的闷炙感,虞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终于不弄了,只是又吻了吻她的唇。 虞惜感觉不舒服,去洗了个澡,回来时换了件玫粉色的吊带裙。她皮肤白,穿这个颜色特别显眼,反而衬得整个人如盛放的玫瑰般娇艳。 吊带后背是完全镂空的,只用两根细线横穿着,露出精致的蝴蝶骨。 沈述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咳嗽一声。 虞惜走过去:“干嘛不敢看我?” 沈述:“你不向来都不喜欢穿这种衣服的吗?” 虞惜:“我这不是听了你的建议,觉得要尝试一下新鲜的东西吗?好看吗?” 她伸手勾拨了一下细细的吊带,问他,“会不会有点土啊?” 沈述深吸一口气才能忍耐住心底里的躁动,把她拉到腿上,他忽然就扣住她的下巴又吻住她,狠狠地吻着。 虞惜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一开始本能地抗拒了一下,之后才慢慢软化,含着他的唇被动地和他纠缠着。 放开后,他拨了拨她的吊带:“很好看,就是太招人了。” 吊带被他扯得变了形,他还恶意地将带子缠在指尖绕了两圈,涩得很。 她红着脸将吊带抢回来,重新勾好了:“老不休!” “什么?”他眼神危险,挨近了盯着她躲闪的眸子,“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她连忙求饶:“老公——” 沈述掰正了她的脸,又拥着她吻了会儿。学习是学习不下去了,腻歪了会儿后虞惜就跳起来去洗手间了。 得咧,又得洗一次,黏糊糊的。 脖子上还都是他种下的草莓,红艳艳的一片。她对着镜子整理的时候都觉得羞人,掬了把水扑到脸上,把脸上的红晕往下压去。 说他老不休的还不承认?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 其实虞惜很喜欢晚上让沈述抱着她睡,人一旦全身心信任另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黏着他。 她不止喜欢黏着他,还喜欢听她给她讲故事。 不过,她不喜欢听童话故事,她感兴趣的是他的经历,有段时间她总是缠着他给她讲他的创业经历,在中银的职业生涯和职位变动。 沈述就很无奈地跟她说,他不喜欢吹牛逼,可一旦跟她讲这些,无形中就等于在吹牛逼。 “为什么啊?”当时她还不解地问他。 他就淡淡地说:“因为你老公太牛逼了,陈述事实就像是在装逼。” 虞惜都笑了:“受不了你。” 虞惜大多时候都很善解人意,也很懂事,但可能人人都有反骨吧,她有时候也会特别叛逆。 比如年前有一次,她忽然说要吃小龙虾。 可是过年前店铺基本都是关门的,他们开车在街上兜了几公里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里买到。 回来时,太阳都西斜了。沈述无奈地将小龙虾用盘子装起来,又去给她倒茶:“少吃一点,这小龙虾这么辣,小心明天嘴巴肿掉。” “你别咒我!”说实话,她还不乐意起来。 沈述莞尔。 他虽然嘴里劝着,可她真的要吃他也没有拦着,还替她拆了一次性手套,端来了温热的茶水。 虞惜道了声谢:“谢谢沈先生。” 然后一边吃小龙虾一边喝茶。 见她吃得满嘴流油,沈述眉头皱得很深:“手套换一双,嘴巴上都是油了。” 他不由分说摘了她手上的手套,替她擦干净了手指,又替她套上了新的。 虞惜仰头望着他专注的眉眼,没说话,任由他动作着,声音里忽然带了几分撒娇和依赖:“沈述——” “嗯?”他停下来看向她,目光征询。 虞惜噙着笑,都快绷不住了:“没事儿,就是喊你一声。” 沈述鼻音里哼出一声笑,没好气:“涮我是不?” 虞惜冲他皱皱鼻子,一副他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架势,非常得意。 沈述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偶尔,看惯了她温柔懂事的模样,俏皮搞怪起来也觉得很别有一番可爱。 只要是她,无论何种模样他都喜欢。 “别人送了我几盒燕窝,你要不要拿去送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沈述问起。 别人送他的东西,肯定都是很好很好的。 虞惜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会想到她,怕她不周到,她心里熨帖,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 沈述轻飘飘地撩起眼皮:“跟我说谢谢?” 虞惜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 因为晚上吃多了小龙虾,她早上起来照镜子时,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嘴巴真的有点肿。 沈述拿了鸡蛋替她敷,慢慢地滚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让你少吃点,偏不听。” 她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你是老人吗,沈先生?” 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嗫嚅,也像是怕触怒他,但也有几分想要涮涮他的意味。 沈述扣住她的下巴,低头作势要吻她。 她又怂了,连忙承认错误。 沈述这才松开她。 年后他的工作很多,几乎是放完假就要出差,一走就是好几天。 虞惜虽然也习惯了跟他分隔两地,但一个人呆在家里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是会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 心里有一个地方空荡荡的,急需被什么填满。 她只能把资料都拿出来,把书房的门关上,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但人有时候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思维就越是不受控制。 虞惜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心理建设了很久才强迫自己沉浸入工作中。 可当她好不容易投入工作中时,手机却在此刻响了起来。 虞惜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沈述打来的。望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她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她此刻甚至有些懊恼,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扰乱她的心绪?知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不去想他。 她在心里暗骂,手里接通了:“喂——” 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哭腔。 沈述的声音却是沉了几分:“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虞惜没好气:“欺负我的不就是你?” 沈述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嘴里却是无奈,满满的宠溺:“瞎说!我怎么舍得?” 他的声线隔着话筒传递到这边,伴随着沙沙的忙音,有种格外深沉的温柔,像陈酿的酒一样沁人心扉,让她不自觉地迷醉。 耳边似乎听到沙沙的作响声。 虞惜回头,原来是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静静敲打着玻璃窗。 这旋律在这深冬的夜晚听来是如此地悦耳动人。 虞惜捏着手机,继续问他:“你呢,在洛杉矶过得怎么样?吃住还习惯吗?” 问完她的脸就有些烧了。 这问题好傻呀。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出国,而且他这么厉害,做什么都仅仅有条,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的衣食住行? 两相沉默了会儿。 她听到那边的沈述约莫是笑了一声,更觉得窘迫:“你要笑话我就笑吧。”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傻。 沈述忙收了笑,说:“我没有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她不信:“真的假的啊?” 沈述:“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关心他,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虞惜想了想还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是催你,我就是问一下。” 沈述笑了笑,声音很温柔,是那种不自禁的温柔:“明天。” “嗯。”她心里如吃了定心剂。 沈述说:“我让谢浦给你送了一份礼物,走的空运,到时候你签收一下。” 虞惜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了起来:“是什么啊?” 沈述卖了个关子:“收到后你不就知道了?” 虞惜收到礼物时已经是次日早上了。 她幻想过礼盒里是一双璀璨夺目的高跟鞋,也可能是镶满钻石的礼服,毫无新意……可她真的打开时却是愣住了。 盒子里只有一沓照片。 她将照片拿起来,一张张往后翻。 照片上是同一个人——沈述,有他工作时的场景,也有他开会时的模样……每一张后面都用笔书写了时间和地点。 她想起来,她以前玩笑话一般跟他提过,说他要是有空的话去国外时多给她拍点儿照片寄回来,这样她没有出去也相当于出去过了,这就等于她精神陪伴着他。 她还说想要多出去走走,但是最近没有时间,他要是有空出去时就给她多拍点儿照片回来,比送那些珠宝首饰有意义多了。 她就是随便说说的,他竟然就这么放在了心上。 虞惜望着照片上长身玉立凝视着她的男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手轻轻地抚上去。 和他照片上的手,轻轻压在了一起。 65 晋·江 番外之我们的时光,虞惜X沈述…… 假期过后, 虞惜马上投入了工作。人一旦真正忙碌起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会抛诸脑后。 下午她和部门里新来的实习生一道去中瑞,就公司新一轮融资的事儿递交审核材料。因为坐的是公司车, 司机干脆先将她送到再送那个实习生。 “虞惜姐, 你慢点。”那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递给她一个塑料袋,“这是家里的奶奶给我捎的, 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给你一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虞惜本不是个喜欢拿别人东西的人,可他都这样说了, 她不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谢你啊。”她只能接过来。 “一点蔬菜而已。”他笑着说, 把袋子递给她就摆摆手往回走了。 虞惜觉得他这人做事挺靠谱的,人也开朗, 也笑着跟他道别。谁知, 她回头就看见了冷冷伫立在她身后的沈述。 他应该刚刚回来, 身上风尘仆仆的,穿的还是昨天在国外和她视频时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外套。 他唇上也生了一些细碎的胡渣,难得有些落拓。 虞惜很少看到这样不修边幅的他。 脑中一转就明白了, 他一定是刚下飞机就赶回来了。 他刚刚看到她和别的男生打招呼了?虞惜尴尬到不行。 回到屋子里后, 她洗澡的时候还想着这件事。 洗完以后, 见他还没有回房, 她抱着小熊抱枕悄悄叩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沈述的声音透过实木门板传来。 做贼心虚的虞惜弯着腰悄悄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头,跟他笑:“沈先生……” “干嘛?”他头也没抬淡淡道。 虞惜盯着他看了会儿, 不确定他有没有生气,但是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她在心里按了确定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几分讨好:“下午和同事一道去送材料,回来时顺路,就让司机送我们回来了。” 着重强调了一下“司机”,表示是三个人而不是两个人独处。 然后她就盯着他瞧。 意思也很明白,他要是还吃这飞醋就没道理了。 沈述搁了笔,凉凉扫向她。 她下意识站直了,怀里的小熊抱枕抱得更紧,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更安心些。 沈述低头继续签他的文件,虞惜见他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这才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挨近了看他:“不会真吃醋了吧沈先生?你怎么什么无厘头的醋都要吃啊?” “没有。”他不承认。 “真没有?”她盯着他的表情。 沈述如果不想露出异色,他永远是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 虞惜盯着看了会儿,丝毫看不出端倪,无奈只能放弃。 “真不理我?那我走了。”她转身作势要离开,下一刻被他拉住了手。 虞惜跌入他怀里,下一刻,人已经被他按住了:“明明做错了,都不愿意道个歉?转身就跑?” 虞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哪里做错了啊?不是都跟你解释了?明明是你乱吃飞醋。” 沈述笑了:“算了,是我的不是。” 确实不应该的,他自己都有点唾弃自己。 不过也就那一阵,可能是因为迫切想要见到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结果看到了这么一幕,有那么点儿意气上涌。 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好笑得很。 虞惜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外套早扔到不知道哪个地方了,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因后仰姿势的缘故,领口扣子的间隙被肌理微微撑开,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性感。 他桌上搁着烟盒,却不见打火机。 虞惜像是抓住他的小辫子,跑过去将烟盒抄起来:“你竟然背着我抽烟?” “没抽。” “没抽你把烟盒放桌面上?” “给别人递烟,这是社交礼仪。” 虞惜不信:“你还需要给别人递烟?” 沈述笑了,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指尖去捏她的下巴:“理论上来说,不需要,但从人际交往的关系来说,这么做比不这么做好。” 不是对手的话,他向来秉承以人为善,有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虞惜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沈述望着她,声音压低了:“想我了没?” “嗯?”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触及他暗沉沉直勾勾的眸子,瞬间明白过来,微红着脸颊点了下头:“嗯。” “嗯是几个意思?跟我说说,你有多想我?” 虞惜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了,踯躅了会儿小声说:“很想很想。” 沈述心情好多了,刚才那一丝不快消失殆尽,他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动作不自觉放得轻柔。 虞惜被他弄得有些痒,多看了他一眼:“沈述——” 很小声很小声的抗议。 他这才松开她。 其实他这几天是很想她的,以前总是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结婚以后心里却有了挂念。 明明知道她也能照顾好自己,但心里就是有牵挂,总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情。 这么婆婆妈妈的人真不像他。 可人的情感,有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沈述。”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薛阳青演唱会啊?” “那是什么?” “薛阳青是个歌手!流行歌手!”虞惜强调,有些鄙夷,“你是不是彻底和年轻人的生活脱节了呀?” 沈述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被自己的太太教育,很无奈地说:“我又不关注这些。” “那我跟你仔细说说吧。” 他对这种东西是毫无兴趣的,但看她兴致勃勃的,他只好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听着她一句一句娓娓道来。 无非是说这个歌手是草根出身,以前在酒吧驻场,一步一步上去,非常励志非常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云云云云。 沈述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像这种一般都是有团队在背后运营的,真正没有背景的人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他没有实力,而是,这无非都是人设和营销套路而已,你别太当真了。” 虞惜被噎了一下,他这话也太扫兴了。 但转念一想,确实挺有道理的。 “不开心了?”沈述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虞惜笑着摇摇头:“没有。” 哪里会为了这种小事而生气?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背后是有运营的,但人总得有点精神寄托,她愿意相信人可以凭借努力逆袭,所以相信薛阳青是靠着勤奋和努力成功的。 如果完全不相信,岂不是认同了“努力是没有回报的”? 那也太打击人了,感觉生活都没有了什么盼头。 沈述:“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了。你想去看的话,我陪你去好了。” 虞惜知道他最近很忙,摇摇头:“不了,我自己去好了。” 沈述静静望着她,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他拉过她的手,声音又放柔了很多:“运营是一回事,有能力也是一回事,我没有否定他的意思。” 虞惜伏低了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很是响亮。 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没有生气。 亲完了,她还歪着脑袋戏谑地望着他,欣赏着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那一瞬的错愕和掩不住的惊喜。 见她这样直勾勾看着他,他竟然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明天没事。” “巡回演出要后天才轮到这儿呢。” “后天也行。” 虞惜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真的要陪我去?可别勉强啊沈先生。” 沈述语气散漫,幽幽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心眼?” 虞惜不逗他了,勾着他的脖子又去亲她。 她的动作总是很轻柔,与她的性格有关。沈述每次被她这么不疾不徐地蹭就受不了,忽然扣着她的腰站起来。 呼吸惊呼一声,人已经被他抱起,径直搁到了书桌上。 他单臂撑在她脸颊一侧,抬手就将眼镜摘了扔到一边,又低头去解领带。 虞惜看着他这一连串慢条斯理的动作,仿佛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一颗心彻底乱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前路被阻,无处可退,只能徒劳地攀住他的胳膊。 他就势弯下腰,品尝她的唇。 她又软倒下去。耳边静悄悄的,只听得他鼻息间浅浅的呼吸,还有偶尔从鼻腔里哼出的一声耐人寻味的笑声。 他勾开吊带,手指滑到她修长的脖颈处,垫着她的脑袋将她扶起,狠狠加深这个吻。 虞惜感觉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忍不住挣扎着拍打他的肩。 男人放开她,目光仍盯着她被凌乱的发丝遮掩的面颊,笑:“这就受不住了?虞惜你不太行啊。” 她嘴巴很硬,红着脸扭开头:“是你胡子好几天不刮,硬到咯到我了!” 沈述弯下腰,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说:“别的也不软,怎么以前不见你抗议?” 虞惜猝不及防被撩拨了一下,脸皮薄的她听不得这种荤话,脸颊都红得要滴血了。 偏偏这样受制于人,没办法挣脱开。 “沈述——”后来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不喜欢被他这样禁锢。 他这才松开,递出手给她搭了一把。 虞惜就着他手里的力道坐起来,一下就拍开了他的手。 沈述失笑,绕到她身后替她捏肩头:“真生气了?” 虞惜:“你老是欺负我。” “什么叫‘老是欺负你’?”他轻轻地捞过她的脸颊,让她正视他那双深邃的凤眼,“老公明明是在爱你。”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像是午夜奏鸣的乐曲,撩拨得她心弦不稳。 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不疾不徐地跟上,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了墙上。 虞惜深呼吸,胸口不住起伏:“沈述……” 后面的声音没有机会开口,因为都淹没在了他的深吻中。 沈述捧着她的脸,一开始还维持着绅士风度,渐渐的便有些急躁,似乎要将这些天见不到她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倾诉殆尽。 他有很深的定力,此刻也有些失去理智的癫狂,随着吻的深入,他的动作逐渐打乱了章法。 虞惜有些受不住,呜咽着,手下意识拍打在他肩头,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沈述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只是扣着她的手指,低头拨弄她的发丝:“想我了吗?” 虞惜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述笑了,声音沉沉的:“我也想你。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脑海里都是你,每时每刻几乎都想要看到你。” 他的话好肉麻,虞惜却丝毫感觉不到肉麻,只觉得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最深情的告白。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述笑,又勾着她的下巴吻了她会儿。 之后几天天气都很晴朗。沈述原本有事情,也全都推到后面了,她说要去看演出,他就陪着她去。 演出时间在下午,他们上午在附近的公园里逛了会儿。 看着远处聚在一起玩闹的一帮孩子,虞惜由衷道:“长得好可爱呀,白白嫩嫩的。” 沈述抬眼看她,打趣:“想跟我生孩子了?” 虞惜甫一瞥见他眼底戏谑又深沉的笑意,耳朵已经红透了,啐他一声:“谁要跟你生孩子?!” 她转身就走。 沈述又深又沉的笑意从她身后传来,再也抑制不住。 虞惜的耳朵已经红到了耳根,怎么努力深呼吸都平静不下去,干脆就放弃了。 她烦躁地踢着脚底下的石子,觉得他过分极了,这种事情上还要打趣她。 沈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她一个忠实的保镖。这一对男女颜值气质太高,穿过公园时都有一大帮人频频回首。 沈述泰然自若,虞惜却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被这么看着还能镇定自若。 她努力不去看他,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到他。 沈述眼底噙着笑意,就算嘴上说着不嘲笑她,可她清楚,他就是在笑话她。 她气急了,回身,小拳头一顿噼里啪啦敲在他身上。 他没有还手,任由她敲打着,等她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时,他才搂住她安抚:“连个小玩笑都开不起?” 虞惜:“你总是欺负我欺负我!” 沈述都笑了:“天地良心,我怎么舍得?” 路上她要吃凉皮,沈述就让她坐在路边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他真的走了,虞惜又后悔起来。 大冷天的,他上哪儿给她买凉皮去啊? 他想要叫住他,可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暗叹一口气,感觉自己都要被他宠坏了。 沈述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真的拎着一个泡沫塑料盒子。 虞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上哪儿买来的?” 沈述:“我记得前面胡同里有一家,以前和朋友来时看到过,一年四季都供应。” 虞惜觉得纳罕:“大冷天还供应凉皮?北京人真奇怪。” 沈述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北京人怎么了?你就不是北京人了?” 虞惜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还真不是北京人,我老家苏州的,你忘了?” “所以你这是精准扫射我?”沈述扶正她的肩膀,语带威胁,“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他每次这样一本正经地调侃她时,虞惜都不太自在,因为说不过他,只有被他调戏的份儿。 她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多谢夸奖,愧不敢当。” 沈述真是笑了,松开她。 他们抵达演唱会现场时,人山人海,攒动拥挤的人潮如海浪般一浪一浪卷过,看得人眼花缭乱,高亢的尖叫声好似要掀破屋顶。 虞惜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一开始有点不适应,渐渐的却放松起来,任由自己融入这份热闹与肆意中。 胸腔里好似有什么要宣泄出来。 她也去买了两根荧光棒,撇下沈述站上去卖力地挥舞着。 沈述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了,望着不远处呐喊地声嘶力竭的人,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照了两张照片。 演唱会正式开始了,虞惜已经走回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动作,顿时警惕起来:“你又拍我丑照啊?” “什么叫‘我又拍你丑照’?” “上次去驿站玩那次,你就拍了!”她控诉。 沈述皱眉,嗔怪道:“那怎么能叫‘丑照’?我老婆在我眼里全世界最美。” 虞惜望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笑出来,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了:“原谅你了。” 沈述只是浅浅一笑。 虞惜听了会儿歌,回头看他。 黑暗里,他的轮廓更加立体,眼窝深邃而俊朗。 修长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手指骨节漂亮,根根分明。 她忍不住摸上去,顺着他指尖的缝隙游走。 他瞥她一眼,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连忙告饶:“听歌呢!” 他却不轻易放过她:“还闹不?” 她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不闹了!” 沈述这才松开她:“听歌吧。你不是很想来听?怎么来了又不听了?” 虞惜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 沈述:“说说。” 虞惜:“来之前很想听,听了其实发现也就那样。你说的没错,还是人设滤镜,其实他歌挺一般的。有时候,人只要相信那是真的,就自然会觉得这人哪儿哪儿都完美。但其实……” 沈述:“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女生的钱好圈。” 虞惜幽幽地瞥他一眼,威胁式地捏了捏小拳头。 沈述笑而不语,从手边抽了颗爆米花塞进她嘴里。 虞惜:“……” 她是真的有病吧?不然干嘛要跟他拌嘴?自取其辱不过如此了。 出来时她还有点郁闷。 沈述回头看了她两次,她都别扭地把目光转开了。他刻意放缓了步子,用手背碰碰她的手背。 她不理他,飞快抽开。 沈述:“……”幼儿园过家家呢? 见他吃瘪,虞惜才正眼看他,憋着笑:“怎么一下就放弃了?” 他再多碰她几下,她就原谅他了呀,笨蛋! 66 晋·江 番外之小别离,虞惜X沈述…… 虞惜在康博遇到过很多的对手, 但都是小打小闹,只有那一年碰到的杨凌之。 她是从中恒远东区分支银行那边调过来,很有手腕, 绵里藏针很不好对付。虞惜和她打过几次交道,有过求和意向, 也狠狠地撕过,但这人油盐不进,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因为两人分管的区域不同, 倒也能暂且和睦, 只偶尔有些小摩擦。 虞惜回到家里就和沈述吐槽说这人有多么多么难对付。 沈述噙着笑,替她脱袜子、脱鞋子, 又拿了热水袋来给她捂手。 虽然屋子里打着暖气, 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刚刚从外面进来就更加明显。 沈述替她搓了会儿才暖起来。 虞惜:“我饿了。” 沈述:“我让阿姨给你做了板栗红烧肉焖饭。” 虞惜:“我还想吃土豆粉。” 沈述笑, 勾一下她的下巴:“明天吃吧,今天先吃红烧肉焖饭。又吃饭又吃汤粉的, 你真不怕自己变成一只小胖猪啊?” 她嘟一下嘴巴:“小胖猪你就不喜欢了吗,沈先生?你不是说喜欢手感好一点的吗?原来都是嘴上功夫啊, 男人——” 沈述无声地笑开, 又捏一下她的鼻子。 她摇头甩开,不让他捏。 玩闹了会儿,她坐正了说:“不闹了,心情还郁闷着呢。” 沈述去替她盛饭, 将保温箱里的菜肴一一拿出来:“有竞争对手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说的对,我也不怕她。可就不兴我郁闷一下,跟你撒个娇吗?”她轻轻摇晃着一双腿,笑望着他。 沈述只是笑, 不做评价。 虞惜小跑着过去搡他的痒痒:“还笑?!笑什么笑?!” 沈述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不让她乱动:“不笑了不笑了。” 他收住表情,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看。 虞惜盯着他看了会儿,这才松开。 晚饭吃的板栗红烧肉焖饭,她把自己碗里的肥肉挑了出来,全堆到他碗里:“都说我不爱吃肥肉了。” “我就爱吃了?”沈述无奈地将碗里的肥肉一一夹出来,搁到桌上。 虞惜:“你不会让张嫂全用精瘦肉烧吗?” 沈述:“那就太柴了。” 虞惜不跟他讨论这个了,低头认真吃起来。确实,夹着肥肉的精瘦肉做出的红烧肉饭特别软糯香甜。 他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吃完饭她学着他的样子去漱了口,换上了之前一直不太喜欢的电动牙刷。 用了之后发现真香,她举着电动牙刷去找另一个洗手间里的沈述:“沈先生,谢谢你送我的牙刷。” 沈述被她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她顶着满嘴的白沫在冲他傻笑。 沈述:“……” 调戏完他,她嬉笑着钻了回去,继续刷自己的牙,心里是满满的满足。 晚上她突然想要跳舞,问他能不能当她的观众。 沈述想了想说:“还有个视频会议,我开完就来看你跳舞。” 她点一下头说“好”。 沈述就去开会了,半个小时后,他合上笔记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色紧身舞裙的虞惜对着镜子跳舞。 镜子是折叠款的,能折四面,此刻完全展开贴着墙壁摆着,映出她曼妙动人的舞姿。 沈述驻足看了会儿,直到虞惜发现他停下来。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问他。 “在你跳得最入神的时候。”他走过来,扶起她的手背,低头吻了吻。 虞惜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不自觉上前拥抱住他,仰头将唇贴在他的脖颈处。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线条硬朗的下颌线,骨骼分明,极是性感。 往下是雄性象征很明显的喉结,无形中散发着让她沉醉的荷尔蒙。 她微微闭上眼睛,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沈述都笑了:“闻什么呢?难道我身上有怪味道?” 虞惜轻笑:“怎么会?我就是喜欢你身上这种味道。”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靡下去,莫名有些下流。 沈述拧眉:“什么味道?” 虞惜只是笑,笑得更加色.情了。 沈述虽然不是很理解,但看她笑成这个样子也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 他伸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拨到脑后,替她用夹子夹好:“越来越坏了啊。不说是吧?那我可不客气了。” 他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就要吻上去。 她马上告饶:“说就说!你有男人味嘛!”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手里没有放松。 虞惜:“我都说了,你还扣着我干嘛?” 沈述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挑了一绺她的发丝缠在指尖,语气散漫:“我没说你说了就要放过你啊。” 虞惜:“……”可真有你的。 后来她还是给他跳了一段舞,跳完后问他怎么样。 沈述想了想说:“很美。” 虞惜觉得他的表情不是很真诚:“我想听实话。” 沈述也就不客气了:“美则美矣,缺乏灵魂。” 虞惜没有生气,想了想反而认同地点点头:“可能是在室内,施展不开吧。” 沈述:“那我们换个地方?” 虞惜惊诧地望着他回屋换了衣服,又替她套上大衣、拢好衣领,拉着她走出房间。 沈述发动车子,问她:“安全带系好了吗?” 这种小学生常识她会不知道吗? 她幽幽瞥他,决定跟他唱反调:“没有!” 听出她嘴里的刻意,沈述失笑,回头看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是小学生吗?还是就等着我来给你系呢?” 他作势欺身压来要替她系,虞惜连忙坐正了:“系好了系好了。” 他这才将车子开出。 凛冬的深夜,路上行人不多,随着航线逐渐偏离市中心,车辆都开始减少。 透过车玻璃朝窗外望去,虞惜不解:“这儿挺陌生的。这是要去哪儿呀?” 沈述头也没回,淡淡:“卖了你。” 虞惜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故作姿态:“你舍得吗?能唱能跳又能赚钱、乖软可爱的小妻子,你舍得卖掉吗?” 沈述真服了她了,唇角的笑意就没有收住过。 不知道开了多久,不远处的公路尽头亮起簇簇灯火,在漆黑的夜色里极为醒目。 开到近前,虞惜才发现这是一座正在开发中的新小区。 不过是清一色的洋房和别墅,没有高层。她之前听人说起过这个小区,是由万煌集团开发的,前期就投入了不下几十个亿的准备资金。 这小区的物业管理是出了名的严格,虞惜还以为不让他们进呢,谁知保安只扫了眼车牌就放行了,都没多问一句。 虞惜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今天开的这辆车牌很特殊,不亚于那些白牌牌的,往长安街上一溜都跟探照灯似的,谁敢拦? 平时倒不见他这么张扬,大半夜的,玩这出? 她悄悄从侧边打量着他,觉得他这人看着不愠不火的,有时候心气儿也高得很。 不过,人无完人嘛,哪有人永远那么情绪稳定不骄不躁的?再从容成熟的人也有骄矜也有幼稚的一面。 虞惜伸出手去摸他,沿着他的下巴摸了一道儿,勾起来朝向自己:“沈先生。” 沈述没有搭理她,径直将车开上了半山腰,在一栋独栋别墅的铁门前停下。 虞惜打开门下来,仰头望去。 这别墅包括外面的花园占地目测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层,带采光井和个阳台,阳台往上还有露台和葡萄架,夏天夜晚在上面喝茶挺不错的。 走进去才发现,这别墅是精装修,连杯盘桌椅什么都置办好了,洗得干干净净陈列在橱窗里。 看样子,应该早上刚刚打扫过。 客厅一楼和二楼是挑空的,落地窗外就是一大片白蔷薇,在夜色下寂静绽放。 泥地里还埋着小夜灯,有很多小飞虫围绕着浅黄色的灯火不断扑打,远远望去像一蓬舞动的黑雾。 “好美。”虞惜感慨。 “你不是怕虫子?”沈述惊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虞惜笑着说:“我不是说虫子美,我只是觉得这一幕很美。”寂静夜色里,蔷薇花盛开,虫儿飞舞……美好宁静得犹如一副画卷。 远离俗世喧嚣,让人如置身幻境之中。 怪不得现在的别墅都建在市郊,环境好,对人的心境也有很大的影响。 “已经装修好了,以后我们每个礼拜天来这边住,怎么样?完全按照你的喜好来装修的。”沈述说。 他名下的房子多不胜数,不过,惯住的还是市中心的大平层,距离公司近,工作方便。 只是,那样的房子商务气息太浓了,感觉不像是一个家,像是出差工作时暂住的酒店。 虽然婚后屋子里多了她,温馨了很多,但还是脱离不了大城市那种举目快速的节奏。 有时候,到这种郊区来住一阵挺不错的,天天对着窗外的钢筋水泥和车水马龙,保不齐心理会出现什么问题。 虞惜一想也是,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说:“好的,全听你的沈先生。” 沈述点一下她的鼻尖,目光定定落在她娇俏的脸孔上,声音故意压低很低很低:“老公这么费心,是不是应该得点儿奖励?嗯?” 虞惜笑:“你少来。” 沈述:“晚上住这儿怎么样?” 虞惜怔了一下:“住这里?不回去了?” 他笑着点头:“不喜欢吗?” 虞惜摇摇头。 当然不是不喜欢,这儿环境这么好。 只是,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有点睡不着。 她就跟他说了。 沈述莞尔:“我抱着你睡,你还会睡不着?” 虞惜都笑了,低头用小拇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一下:“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主卧在楼,房间很大,头顶是拱形的吊顶,难免开辟了一扇落地窗,往外是一个小露台。 不大,但摆张桌子搬两把椅子坐下喝个下午茶还是绰绰有余的。 虞惜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跟他说了。 沈述:“建议挺不错的。”拿了手机打了电话出去。不一会儿,物业那边就送来了一张全新的法式雕花圆桌和两把配套的椅子。 “谢谢,真不好意思,大半夜麻烦你们过来一趟。”虞惜尴尬地跟他们道谢,要请他们喝茶。 工作人员笑着婉拒了,一道离开。 虞惜望着他们的背影,对沈述说:“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大半夜的让人家过来忙活?” 沈述:“五倍工资,换你你干不干?” 虞惜:“是我狭隘了。” 洗完澡后,她拿着手机到露台上玩了会儿。 沈述泡了两杯茶,分了一杯到她手边。 “谢谢。”虞惜端起来喝一口,略拧了下眉,“什么茶啊?有点苦。” “祁门。”沈述淡瞥她一眼,“可能是没你网购的奶茶好喝,老年人专属。” 虞惜被噎了一下。 不久前她网购了一大堆奶茶包,结果正巧被他撞见,两人吵了几句,她情急下口不择言说他喝的茶都是老年人专属,没想到他这么记仇。 居然在这儿等着她…… 虞惜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抿了下唇,有些挫败地垂下肩膀。 沈述好笑:“这就放弃了?你平时那股子天地不怕的劲儿呢?” 虞惜:“说不过你,决定放弃。” 沈述这次真的没有绷住,笑了出来。 虞惜却像是被刺激到了,倏忽一下扑到他怀里。 他们“打了一架”,从露台上纠缠着到了屋子里,又纠缠着滚到了床上,她张嘴就去啃他。 谁知不慎磕到了他的下巴,她吃痛地“呜”了一声,一下子跳开,捂着嘴巴瞪着他:“你怎么这么硬?” 说完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脸颊都涨红了。 沈述抚着她的滚烫的脸颊,拨开她垂落的发丝。 视线之间的阻隔没有之后,她清晰就能望入他深邃的眼睛里。 他眼底的情意,浓烈地便如这窗外深沉的夜色,让她不能自己,甘愿沉溺。 她每次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特别安心的感觉。 在遇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得到过这样独一份的偏爱,这样不讲道理的包容和信任。他们虽然也不会打压他、欺凌她,但她在那些人眼里从来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这种忽视让你无法憎恨他们,无法指责他们,只能感到深切的无力。 久而久之,她在心里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高墙。 直到遇到他。 “怎么不说话了?”沈述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声音也轻缓了很多,仿佛一张温柔而细密的网,将她徐徐包裹。 虞惜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没事儿的。” “过去就过去了,想它干什么?现在我们不是挺好的?”他笑着捏一下她的鼻子。 虞惜也笑:“你说的对,没必要纠结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的圆满,要知足常乐。” 沈述点头:“孺子可教也”。 虞惜窝入他怀里,将脑袋轻轻地贴在他胸口的地方。那里,是他心脏所在,沉稳有力的声音就这样一声一声传递入她心里,让她的心再次镇定下来。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她趴在他怀里蹭了蹭,嗫嚅:“沈述——” “我在。” “你喊我的名字,我想听。”因为不好意思,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沈述笑了下,声线慵懒。 这一声笑音隐约传入她耳中,烧得她耳朵都红了。 这样好像是挺矫情的。多大的人了还跟他撒娇? 虞惜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下一秒就听见了他低沉如大提琴拉弦般的迷人嗓音:“宝宝。” 她耳朵都酥了一下,忽然后悔起来。这种夜晚,就不该让他这样喊她,容易引发犯罪。 像他这样在外面杀伐决断、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在她面前却这样黏黏糊糊地喊她宝宝,不知道被旁人知道会不会惊掉一地下巴。 虞惜不觉笑着抿了下唇。 心里有一个地方,柔软得不可思议。 “好了,很晚了,睡觉吧。”沈述带着诱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很轻地点了下头。 翌日起来,沈述已经离开了,应该是临时有急事,只在桌上给她留了一张纸条。 他给她留了车和司机,自己叫了车离开的,早餐放在保温盒里,豆浆也给她打好了。 虞惜把豆浆从温奶器里拿出来,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他做事总是这样细心周到。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报告!早餐很乖地吃完了哦,谢谢沈先生。] 发完自己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将手机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收拾完东西过去公司,时间刚刚好。 之后那一个礼拜她大半时间都沉浸在工作中,沈述也因为需要帮一个老朋友融资而出了国,两人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见面。 不过,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时基本都是不怎么交流的,给彼此空间,这是默契。 也无条件信任彼此。 有同事曾经问她,老公天天出差她一点也不担心吗?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么多诱惑,一般男人可扛不住。 虞惜就笑了。 沈述可不是一般男人。如果他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和责任心,怎么可能年过而立就有如今的身家和地位? 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坚定、不为他人的意志而动摇的人。 她最喜欢的,也是他身上的这种特质。 所以,对这种话她也就是当笑话一样听听就过去了。 那段时间她挺忙的,加上还有杨凌之不断给她使绊子了,她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联系他。 这日午后,她刚吩咐完一个实习生,携着资料往回走,手机就震动起来。 虞惜忙把资料搁到桌案上,取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沈述”两个字,她一颗心不自觉跳了跳,停顿了会儿才接通:“喂——” 明明极力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可到底还是泄出了一丝平日不曾显露的委屈。 果然,人只有在自己最信任、特定的另一个人面前才会露出这种脆弱。 因为她心里清楚,她在他这儿是独一份的特别,他就是关心她爱护她,所以才有恃无恐。要换了旁的人,她连麻烦人家帮自己倒杯水都不好意思。 沈述温淡冷沉的声音隔着话筒徐徐传来,带着一丝工作到午后的倦懒和疲惫:“想我了没?” 虞惜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偷偷去看办公区。 在看到偌大的办公区空无一人后,她才松了口气,做贼心虚地“嗯”了一声。 “‘嗯’是几个意思?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沈述淡淡问她。 虞惜切齿道:“你过分!” 因为是在公司,她还不敢太高声。好在这个点儿是午休时间,办公区没什么人。 这人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只有在她面前才这么没个正形。偏偏再无耻的话他都能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丝毫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虞惜压低了声音:“你正经一点。” 他在那边低笑。 虞惜:“……” 开过玩笑,他不逗她了,转而问:“最近工作忙吗?” 是挺忙的,不过她不想让他担心,故作轻松地说:“还好。工作嘛,不就那样?跟以前差不多。” 沈述:“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 虞惜:“你又拿我当小孩子啊?这种事情还问?”嘴里这么说,她的唇角一直止不住地往上扬。 沈述轻笑。 虞惜也笑了,后来她实在没有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述说:“今天晚上。” 虞惜:“我去机场接你?” 沈述拒绝了,说太远了,让她在家里等他就好。 虞惜“哦”了一声,没有反驳。 可是,挂了电话后她又有些不甘愿,不想就这么在原地等着,可也知道他的脾气。想了想,她打给了谢浦。 听完她一番旁敲侧击的话,谢浦沉默。 虞惜知道他嘴巴很严实,只好采取怀柔政策,跟他车轱辘话说了很久,谢浦才答应送她去机场。 …… 沈述走出机场时,魏凌一直在他耳边汇报,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脚下步子如风。 走了两步,他却倏忽停下。 魏凌差点撞上他后背,忙刹住步子。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看到了背着双肩包站在不远处的虞惜。 阳光从头顶的玻璃穹顶外照进,将奶白色的瓷砖地面折射出锃亮的白光。 她背着黑色猫咪背包,穿着柔软的白色针织裙,手还搭在肩带上,不时四处张望,搜寻着什么。 谢浦一脸为难地站在她身边,低头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劝。 她不理他,仍到处逡巡。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朝这边望来。 目光就这样,跟他的目光在空气里对上了。 虞惜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既有兴奋,也有紧张。她撇下谢浦就朝他奔去,沈述连忙喝道:“慢点儿,不怕摔了——” 她已经嬉笑着一头扎入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将自己吊起来。 沈述无奈地抱住了她这只“小考拉”,在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将她放下。 因为跑的急,她脸颊还红扑扑的,眼睛却格外水亮,满是希冀地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目光虽不像她这样热切,也带着隐忍而压抑的思念。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了。 他抬手替她抚顺因奔跑而凌乱的发丝,又帮她整了整领口,忽而沉声问她:“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吗?你怎么过来了?” 虞惜顿时心虚起来。 可她心虚还没两秒,沈述又冷冷扫向谢浦:“你呢?我不是让你别告诉她?” 显然,没有谢浦刻意放水,虞惜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个机场降落。 谢浦尴尬地笑笑,垂下了头,没有辩解。 魏凌同情地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沈述,心道:要是您真那么坚决,给谢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说到底,谢浦看出了沈述并不是那么坚定,他是真的想早点见到她。 沈述确实很矛盾,第一时间见到了她的惊喜有,但惊吓也很多,这机场位置偏,路上又要开几个小时的路,他才不希望她大老远地赶过来。 反正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能见到了,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 “你别生气了,是我逼着谢浦告诉我的。”她悄悄偷看他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这才拉着他的小拇指摇一摇,又晃一晃。 沈述气笑,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就这么哄人的?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声,你老公十好几了,你拿这种哄小孩的伎俩来哄我,你觉得可以成功?” 虞惜哼一声,仰起头来看他:“那你想我怎么哄你?” 沈述就势捧起她的脸,垂着眼眸看她,目光慢慢落在她的唇瓣上,眼底都是笑意:“你说呢?” 虞惜心跳得无以复加,躁了会儿,踮起脚尖嘟起嘴巴,闭上了眼睛。 意料中的亲吻没有来,耳边还听到“咔嚓”一声。 虞惜警惕地睁开眼睛,结果发现他把她嘟嘴巴的样子照了下来,设置成了新屏保。手机屏幕上,女人一脸幸福,渴求地嘟着嘴巴索吻。 虞惜的脸快要烧起来了,扑过去抢他的手机:“太坏了你——混蛋,快删掉!” 打打闹闹了会儿,沈述将她禁锢在怀里,捧着她的脸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吻得那么深切、赤城,仿佛要把这段日子以来的思念都倾诉殆尽。虞惜勾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埋入他的怀里。 67 晋·江 番外之开心果,虞惜X沈述…… 回去的路上, 虞惜和他说了很多,叽叽喳喳嘴里就没有停过。 车快到家门口时,她才意识过来似的, 问他:“我是不是太吵了?” 他笑而不语。 她扑过去,不依不饶:“你竟然真的嫌我吵?” “我哪里嫌你吵?”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吻了吻,目光和她作着无声的交流。 虞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忸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也不吭声了。 还没下车, 沈述就接到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 你现在把资料送过去,我一会儿就到。”他挂了电话,却发现虞惜正望着自己, 不由笑了下,爱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临时有点事情, 要去公司一趟。你先回去?” 她盯着他, 垮着一张小脸, 明显不开心。 沈述无奈地哄着:“一会儿就回来。” 她摇头,平时都挺懂事一个人, 这会儿却耍起小性子来了。 沈述没办法, 只好带她去了公司,把她安置在内置的会客室里。 沈述的办公室很大,内置的会客室更像是一个大型的会议厅。纯美式的装潢,混杂着一点儿巴洛克的奢华和贵气,深色的木椅和壁炉上都有着精致繁复的雕花, 深色的地毯、复古乡村风格油画、插在墨水瓶里的鹅毛笔都是点睛之笔,总体风格简约,细节却很考究。 虞惜在沙发里坐了会儿,抬头就看到秘书从侧门进来,将一个双层塔碟点心盘端放在了她面前,又去中岛台边替她泡了一杯茶:“您慢用。” 这个秘书她以前没有见过,长得非常漂亮,似乎还是混血,蜂腰长腿,碧蓝色的眼睛如一汪湖水般明净清澈。 “谢谢。”她道了谢,对她点点,捧起了杯子。 等她离开,她才去看百叶门。 一道木门的间隔,他在另一边办公,她在这边休息,两边都是安安静静的,彼此好像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虞惜屏息,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但又怕打扰到他,想想还是算了。 正好这时杨凌之的秘书给她发来了消息,让她明天下午去参加什么会议,虞惜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她跟对面讨论完,沈述也差不多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他最近视力下降明显,去过医院两次,医生让他注意休息,别在太昏暗的环境下看资料。 他嘴上答应,心里想的却是——有些情况是没法避免的,哪里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述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发现虞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失笑,摇了摇头,走过去拿了条薄毯子给她盖上。 虞惜恰巧在这时醒了过来,迷蒙地看着他,适应了会儿才睁开眼睛。 “醒了?”沈述笑着在她面前蹲下,静静望着她。 虞惜:“你工作完了?” 沈述点头,在她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目光交汇,虞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累了。” “那你睡一会儿吧。”沈述说,“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虞惜看着他,郁闷地说:“你觉得你待在我身边我还能睡得着吗?” 沈述笑出声来,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虞惜烦躁地甩开他的手,叹了口气,摸着肚子说:“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我让艾琳娜给你去买。” 虞惜脑海里浮现刚刚那个美女秘书的样子,思忖着顿了会儿,眼睛乱转,没有开口。 沈述一下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挑了下眉:“什么表情?有话就说。” 虞惜:“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述点头:“你说吧,我都听着。” 虞惜真的不客气了,直接道:“招那么漂亮的秘书在身边,沈先生真是艳福不浅哦。” 沈述听她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就笑了,笑得微微往后仰,靠在了沙发里。 虞惜瞪他,他竟然还在笑!她在生气哎! “沈述你这个混蛋!我在吃醋!”她扑过去强调。 沈述就势扣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扣在怀里。因为惯性,虞惜一下就把他按在了沙发里,双腿交叉着跪在他修长的□□。 沈述单手扣住身后的沙发,另一只手搭了搭她的腰,漫不经心的慵懒,眼睛里泛着笑意:“吃谁的醋?” 他竟然还装蒜。 虞惜更生气了,质问他:“刚刚那个美女秘书!快点老实交代!” “艾琳娜?”沈述笑,“不至于吧,一个秘书的醋也吃?” 那是魏凌招的,也是他的徒弟,办事能力很强,而且女性天生就有强大的交际能力,温婉贴心,更平易近人,在处理各种社交问题上比男性更有优势,所以他才把人留下来。 他用人从不看性别,只看能力。 长得好看是天生的优势,能为能力加成,能招个好看的当然不会去故意招个丑的。 只是,这个秘书确实长得挺招眼。 但看她这样吃味,他心里又别有一番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虞惜:“我真的要生气了。” 她收起搞怪的表情变得严肃时,沈述也不跟她开玩笑了,抱着她坐起来,跟她解释:“魏凌的徒弟,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之前是在中恒证券海外部那边做事的,这边缺人才把她调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我换个男秘书,把她调回去。” 她本来也就是稍微有点不对付,他这样郑重说明,她也就不多想了,点点头:“那倒也不必。” “真不必?” “我哪有那么小气?”她翻他一眼。 沈述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移到自己面前:“这么大度刚刚还吃一个秘书的飞醋?” “问一下不行,问一下不行?!”她开始耍无赖,扑到他怀里闹腾。 沈述一边笑一边将她抱起来,打了个电话让秘书送两份饭过来。 艾琳娜的办事效率很高,问清了他需要什么后,十分钟就把热腾腾的饭菜和水果送来了,还替他们拔好筷子才离开。 虞惜看着她雷厉风行的一系列举动,说:“厉害。” 秘书也是个技术活,需要察言观色还要有强大的办事能力。 沈述敲她的脑袋,叮嘱:“吃饭。” 她幽幽瞥他一眼,起身坐在了他腿上,慢慢地蹭着。 沈述背脊略僵,低头瞥她一眼:“干嘛?撩拨我呢?故意的?” 她示威似的对他微微一笑,声音娇嗲:“沈先生不会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吧?” 他没有跟她程口舌之争,返身将她压在沙发里,狠狠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这才回过味儿来,心里多了几分紧张和慌乱,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忏悔和反应的时间,急促而凌乱的吻已经急躁地落下。 是思念和眷恋,也是惩罚。 可吻着吻着就变了味道,更多的染上了几分欲。 他及时制止,抽身撑在上方望着她。 她一双眸子晶莹而水亮,有点受不住这样热切而霸道的占有,脸颊也多了几分不自然的晕红。 她蜷缩着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他的衬衣,望着他:“沈述——” 像制止,也像是渴求。 他用指腹摩挲她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一笑:“要继续?还是吃饭?” 明明白白地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虞惜咬了下唇,却不知道要怎么选了。 这真是一个难题。 后来,她还是艰难地撑起身子:“我要吃饭。” 沈述很通情达理地放开了她,拿过自己那份盒饭慢慢吃起来。他这样神情自若,收放自如,若不是熟悉他的人看到,还真以为他无动于衷呢。虞惜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略凸起的西裤,目光又移开了。 脸颊急剧升温。 她忙端起自己的那一份饭慢慢吃起来。 沈述将碗里的牛肉夹一块给她:“多吃点,都瘦了。” “……瘦了吗?”虞惜下意识摸了下脸,迟疑地望向他,“我今天早上称了,哪有瘦啊?” 沈述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茬了。没办法,在外面时总想着你,怕你不好好吃饭。”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虞惜却觉得心窝的地方被填满了,竟有些酸涩。 她也不跟他斗嘴了,低头慢慢吃着碗里的饭。 她不喜欢吃板栗,眉头皱起来。 沈述看到,帮她将碗里的板栗都夹出来,放到了自己碗里:“好了,吃吧,板栗都给我吃。” 虞惜忽然就有些难过,甚至不知道这种忽然在心底里泛起的酸涩感来源于什么。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鼻子都好像堵住了,酸涩难言。 他总是在各种日常小事上迁就她,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且并不觉得这是迁就,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明明他是这么骄傲又自我的人,很少真的把别人放在心上。 “沈述。”她轻轻唤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唤他,可能就是想喊一声,遵从本心地喊他一声。 “嗯,我在。” 她说:“没什么,就是喊你一声。” 沈述看她这副感动得不行的表情,只觉得啼笑皆非:“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多愁善感?” 他又没做什么,她至于? 吃完饭虞惜觉得有点困,躺在沙发里睡了会儿,沈述在旁边守着他。 她睡觉时不太安分,总是转来转去,要不是他在旁边挡着,估计她转头就要掉到沙发下去。 刚才隔着一道门时,他心里想的都是她,工作都有些分心,此刻守在她旁边看资料却觉得格外安心,心无旁骛,说来真是怪事儿。 沈述望着她安详的睡颜,纯粹无害的鹅蛋脸,不自禁笑起来。 他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 虞惜是下午5点时醒来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沈述的大腿上,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似的扒拉在他身上。 她脸烧得不行,下意识坐正了。 这细微的动作也牵动了沈述,他睁开眼睛,笑觑她:“醒了?” 虞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瞧见他眼底的戏谑,虞惜忙伸手按住:“饿了不是很正常?你还笑?” “不笑不笑。”他起身捞了西装,“那我带你去打牙祭,走吧。” 虞惜这才飞快站起来,挽住他的手臂。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沈述都怔了下。她挽着他的时候,每次都把身上的重量下意识往他身上靠,柔软的地方全压在他手臂上。 他深呼吸,略平静了一下心跳,将她微微扶正:“别把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 她还不理解地瞪他。 沈述无奈,只好委婉地朝她胸口瞥了一眼,咳嗽一声。 虞惜这才意识过来,下意识捂住胸口,面颊滚烫。 见她这样害羞,他反而想要逗逗她,屈身伏低,将她禁锢在沙发一角:“还是,其实你想要吃点儿别的?” 虞惜的呼吸都有些错乱了,因为这瞬间逼来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往沙发里缩了缩,怔怔望着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突然袭击一下。 太久没有亲密接触了,对彼此的身体有些陌生,但是,却也带来别样的渴望。 她脑子有点混乱,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不断加速。 四周静得不像话,她深吸口气,想要摆脱这种陷入泥沼的潮湿感,他已经单手抚上她的脸颊,长舌长驱直入,直接撬开她的牙关。 他的动作其实不算急躁,节奏稳定,并不急着索取,但是目标明确,一点一点在按着自己的节奏深入。 他这样老练,她很快就溃不成军,下意识攀住他的手腕,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微凉的指尖描摹着她的蝴蝶骨,缓缓上移。这种富有节律的游走和挑逗,很快让她不能自己。 她呼吸急促,下意识咬了他一下。 沈述微顿,瞳孔下意识收缩了一下,转而眼底的欲色晕染得更加深沉。 他将她狠狠压在身下深吻。 这个一开始只是作为餐前点心的吻,到最后却成了点燃彼此的导火索。 到后面,他也有些难以自持了,混乱不堪,领带都扔到了地上。 他起身收拾时,将散落的地方都扔进了一旁的衣篓,去更衣室换了一件新西装。出来时,发现虞惜还有些懵,躺在沙发里发呆。 她身上还盖着他那件西装,宽大的外套将她完全包裹,下摆遮到了腿根,堪堪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腿上有了一些痕迹,看着有些红。 沈述心里微动,走过去俯下身,将手覆盖在上面:“我弄的?” 他声音沉郁,带着一点儿难言的后悔。 虞惜回神,吁一口气,摇着头说:“没,我皮肤就这样,这是刚刚撞到的。”她太急了,换姿势时磕到了沙发上的雕花扶手,这才留下的。 想到方才的放浪她就面红耳赤,这会儿觉得肚子更饿了。 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再次响起。 察觉到沈述递来的目光,她只想挖个地洞马上钻下去。 真是太丢人了。 好在沈述没有笑话她:“走吧,我让艾琳娜定了餐厅。吃西餐怎么样?” 虞惜点头:“要有音乐还要有美女表演那种。” 沈述都笑了:“你还要看美女表演呢?但是很遗憾,今天没有。” 虞惜垮下脸:“神通广大的沈先生,居然没有办法带我去看美女表演。哎,对你太失望了。沈先生,你在我心里的光辉形象毁了。” 沈述捞起她,替她将围巾系好,牵着往外走:“别贫了,一会儿真饿出个好歹来我可不管。” “你真不管?”她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他,“我可是你最珍贵的宝贝,你居然不管?” 沈述受不了她了:“走吧。” 她得逞地笑一笑,自然地追上去,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沈述就势握住她的小手,不紧不松的力道,却好像把她的心整个都包裹住了。 虞惜边走边抬头望着他,忽然喊他:“沈先生。” 沈述低头,修眉微皱:“又干嘛?” 她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冲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吻他的唇。 沈述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撞倒,长腿后抵,抱着她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你是真要我好看啊,沈太太。”他无奈地笑道。 去的地方在西单那边的一个胡同深处,这家餐厅竟然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四周圈起了高高的围墙。进去后,小桥流水,怪石嶙峋,木质廊板像搭积木似的起落有致,分布于湖水之上,别有一番意趣。 虞惜觉得这地方环境很不错,搂着沈述的胳膊问他:“你不说带我来吃西餐吗?怎么进了中餐厅?” 沈述不觉多看了她一眼。 虽说老夫老妻了,可她最近是越来越黏人了,说话的时候就是喜欢搂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好像软体动物一样。 他的唇角不自觉就往上提起来。 虞惜看到他的表情,质问:“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她是真的不理解,眼睛睁大。 沈述说:“你站好了,外面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虞惜:“你现在嫌弃我了?当初是谁非要娶我的?” “我非要娶你?”沈述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虞惜的脸颊缓缓升温。 是躁的。 好吧,当初确实他同意这门亲事,更多的因素还是因为利益需要。可能他对她是有那么几分好感吧,可一开始,估计也就十分之一二那种喜欢。 虞惜忽然就有些小小的郁闷。 沈述发现了她的异样,好笑地问她:“又怎么样了?” 虞惜声音很小:“就是突然有点郁闷。” 沈述:“郁闷什么?” 虞惜:“要是当初不是联姻,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沈述笑起来。 她瞪他:“还笑?” 沈述握住她的手,郑重地叠在掌心里:“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一早就说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虽然那时候这种情感并没有多么浓烈,只是觉得喜欢而已。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他想要得到这个女孩子。 联姻继续是他提出的,换人也是他提的,虞沉只是同意了而已。 可以说,这是他一早就作出的选择。 只是,当初并没有想到婚后这段感情会变得这样深刻。 虞惜眼睛很亮,求证般望着他:“真的?” 他点头。 虞惜:“那说一声你爱我。” 沈述淡笑:“你们女孩子为什么喜欢听这种?嘴上的保证是做不得数的,不如实际行动。” 虞惜搂住了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可我爱你呀——” 沈述的笑容顿住,再也难以维持淡静和理智。这样直白的告白,让他所有的从容与克制,刹那间溃不成军。 明明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他竟然有种少年怀春的感觉。 她埋首在他怀里,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柔软而温馨的气息充盈着他的鼻腔,他心种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还闻见了一丝淡淡的清香,有点像皂香,也像茉莉花香,让人联想到夏日清晨的露珠从花瓣上徐徐滚落。 “你换香水了?”沈述问她。 虞惜困惑地摇摇头:“你说是沐浴露吧?” 沈述说:“味道挺清新的。” 她拉着他往里走,笑道:“我不喜欢喷香水,出一身汗混在一起那味道很奇怪。” 沈述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也笑了。 他也就偶尔某些场合会用,而且用的都是高定的淡香,不会用那种很浓烈的,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虽然他们性格迥异,其实很多爱好都趋同一致。 比如攀岩和潜水。 她以前没有尝试过,以为自己不喜欢,现在跟着他一道去尝试后就停不下来了。其实她也很喜欢运动,每个礼拜早上都会抽出两天陪他一道去跑步。 沈述回头看了眼东看西看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虞惜,会心一笑。 他伸手替她掸去了肩上挂着的一片树叶,提醒:“注意形象。多大的人了,身上挂了脏东西还老不知道。” 虞惜满不在乎地冲他做表情:“就不注意,怎么了?反正丢的也是你的人。” 沈述无声地笑了笑。 虞惜这次失算了,这餐厅外面的庭院风格是仿造中式园林设计的,餐厅里面却是纯正的工业风,实在有点不搭调。 一道玻璃之隔,古色古香和颓废复古,犹如两个世界,可看久了似乎却颇有那么几分诡异的相得映彰。 不得不说,这个老板的审美真是大胆,别树一帜。 她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人名:“这不会又是媛媛的餐厅吧?” 沈述笑,替她倒一杯柠檬水:“你怎么知道?” 虞惜:“……你不能总是这么压榨她吧?” “我?压榨她?”沈述无奈,“是她求着让我来这儿品鉴。你以为她这些开连锁餐厅的钱是哪儿来的?” 虞惜笑:“你们这不是愿打愿挨吗?你赚那么多,给自己妹妹花点儿算什么?” 沈述也笑,给她夹菜,半开玩笑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现在是彻底倒戈到她那边了。” 虞惜耸耸肩,不以为意。 沈述翻了会儿菜单,知道她不喜欢点菜,熟练地报出了一系列菜名。 虞惜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报的这些菜名,全是她最喜欢吃的。 她很多小事他似乎都记得,还有很多她自己都记不清的事情,他都能很随意地说出来。 她默默喝着嘴里的柠檬水,忽然觉得这柠檬水的味道有些淡了。不像是酸味,倒像是加了几颗糖似的。 见她这么安静,沈述合上菜单,奇异地看她:“怎么了?怎么不吭声了?” 虞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声音温醇:“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沈述专注地望着一个人浅笑时,深邃的眼神能将人溺毙,虞惜只觉得仿佛陷入一片星海之中。 她和他对视了会儿,收回目光,默默低头吃东西。 沈述问:“干嘛不看我?” 她心跳得不行,嘴里嘟哝:“吃饭呢,干嘛看你?” 沈述笑了,在底下轻轻踢了下她的鞋尖。 很轻很轻的那种碰触,却像是有一柄小锤子在她心上敲了一下。 虞惜愣怔住,迟疑地看向他,似乎是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在外面玩这种幼稚把戏。 可始作俑者作完乱之后却认真地吃起了自己的东西,低眉敛目,把她晾在了那边。 这就好比那啥啥到一半之后,这人忽然抽身停止了一下,忒损。 她气得在底下踢了他一下。 沈述抬头:“干嘛?” 虞惜瞪他:还问她干嘛?先撩者贱,自己撩完人就跑了,还好意思问她干嘛? 她把碗里的青椒夹出来,径直搁到他碗里。 沈述挑眉:“不爱吃的都丢给我?” 虞惜知道自己就是没事找事,见他打理她了,目的得逞,她唇角微微扬起:“你可以选择不吃啊。不过,你要是不吃的话,你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会不高兴的。所以,你吃还是不吃嘛?” 她捧着脸望着他,眼神狡黠。 沈述无声地笑着,肩膀都在抖动,是被她给逗的。 “吃吃吃。”他也有心调侃她,轻轻笑道,“吃个青椒而已,沈太太多喊几声老公,别说吃青椒了,就是吃毒.药也要眼也不眨地咽下去啊。” “呸呸呸,胡说八道!”她嫌这话不吉利,瞪他一眼,不许他说了。 沈述微怔,又笑出了声。 68 晋·江 番外之逆鳞,虞惜X沈述…… 虞惜在康博的第四年, 事业上遇到了一点小风波。 这一年,康博的海外市场开拓得非常成功,导致其在中恒亚太恒泰资本的内部话语权也急剧上升,总部从其他地方调来了几个高级客户经理, 公司内部就分工方面进行了很大的一次改革。 不过, 名义上是改革,实则还是权力更迭。 新来的总经理秉承着上一任总经理的一贯作风, 中立、客观, 事不关己和稀泥。 虞惜和杨凌之斗得火热。 沈述出差的那一个周, 她几乎都待在公司, 唯有这日9点后才空闲下来。 她拿着手机在窗边伫立会儿, 犹豫着要不要拨出这个电话。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沈述昨天跟她说过,他这个点儿有个会议。 算了算时差, 这会儿他应该在午休。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虞惜回头,发现是杨凌之。 “杨总,有什么事儿吗?”虞惜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对她微微点头, “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吗?”杨凌之抄着手靠在门口, 笑望着她, 眼神平静,隐隐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两人说到底是立场不同,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虞惜无意私底下跟她吵架,便只是笑了笑:“这就要走了。”她可没有在公司过夜的打算。 她收拾了东西就要跟她擦肩而过了, 杨凌之忽然道:“有沈述这种老公,你干嘛还那么拼?小姑娘回家相夫教子不好吗,偏偏要在这儿蹚这趟浑水?” “小姑娘?”虞惜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嗤笑,侧过身望向她:“这是在公司,你还是喊我虞总比较好,不然有些倚老卖老和斗不过逞口舌之快的嫌疑,不太好看啊杨总。” 杨凌之脸色发僵,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虞惜也冷笑,开车回到了家里。 她其实没办法放松,做什么都不是很得劲,本来想做点瑜伽放松一下,结果只做了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干脆去了书房看文件。 她最近视力也下降得厉害,这两天去看了医生,医生告诉她,要注意这方面,不要总是看文件看很久,也要多注意户外运动。 虞惜是真的不太喜欢户外运动,或者说,没有时间。 沈述曾让她和小区里的人一道结伴去,她拒绝了,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她本质上还是个慢热的人,没那么容易交心,让她和几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一道去健身聊天,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她还是喜欢和他一起运动。 想到这儿,她手里的笔就搁了,那种思念如排山倒海般压来,让人再难静下心来。 虞惜深吸一口气,将资料搁下,低头拧了拧眉心。 沈述在做什么? 应该也在工作,他可不会像她这样多愁善感,想必正心无旁骛地开会或看文件呢。 这样想,她决定不去多想了。 谁知电话在此刻响起来。 虞惜怔了下,看着上面跳动着的“沈先生”三个字,心脏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因为意外,她没有第一时间拨通。 电话铃声却像是很有耐心似的,持续不断地响着。 虞惜想了想,这才将电话给接通了:“喂——” 沈述应该是刚刚午休完,声音带着一点儿平日没有的倦懒:“打扰到你工作了,虞小姐?” 听他这副不经意的浅笑口吻,虞惜就知道他又在调侃她了,下意识哼一声,说:“又想看我笑话?” 沈述笑声放大。 虞惜不依了:“你打我电话就是为了专程笑话我啊?” 沈述这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想你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像是丘比特的小箭,一下子射中了她的心脏。 虞惜抿唇,心道:他总能用最简单的话拨动她的心弦。 撩拨得不能自己了,自己还作壁上观岿然不动。 “撩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沈先生?”虞惜问他。 沈述笑而不语,意味明显。 虞惜:“你再笑,回来睡沙发。” 他不但没有止住笑,还笑得更大声了。 虞惜:“……” 见她真的要生气了,沈述连忙适可而止:“不笑你了不笑你了,别生气。我明天下午到北京的飞机,跟你说一声。”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千言万语,这一刻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些事儿,不必提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她确实是很想很想见到他,就如他也很想很想她一样。 不过,虞惜觉得他肯定没有自己想他。 见她沉默,沈述主动开口:“又怎么了?” 她撒娇:“你肯定没有我想你那么想我,心里不平衡了。” “怎么会?”沈述嗔怪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有你想我那么想你?” 虞惜的唇角一直往上扬,嘴里还拿捏腔调,问他:“那你说说,你有多想我。” 沈述停顿了会儿,状似思考:“……想立刻包一架飞机飞到你面前。你说,这是多想?我也不知道。” 虞惜笑,回敬他:“沈先生,你好会哄人哦,可惜你的飞机要明天下午才到。” 沈述也笑了。 她贫起来也是真贫,还敢反过来调戏他。 沈述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机搁到颈窝里,略歪着头夹着,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去翻文件:“你呢,这几天还好吗?我听人说你跟杨凌之闹得很不愉快。” “没事儿,小打小闹。”她不想让他分心她的事儿,而且她完全能够应付,转移了话题,“你呢?我听说意大利的治安不好,你出门可要小心啊,别被打劫了。” 沈述觉得好笑:“打劫?谁能打劫我?” 虞惜一拍脑袋,自己都笑了:“对哦,你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出门前呼后拥带着一帮保镖,怎么可能被打劫?” 沈述说:“别把我说得好像是旧社会的土地主一样。我是那种人吗?” 虞惜笑:“开个玩笑嘛。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沈述:“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她有恃无恐:“你能拿我怎么样?飞过来打我吗?”飞回来也是明天的事情了,她才不怕。 沈述:“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虞惜把电话挂了,忍不住莞尔。 另一边,沈述的唇角也点上了一抹笑,握着手机出了会儿神,这才将手机放下,继续看他的文件。 …… 虞惜没有等到沈述回来就遇到了一件大事。 翌日董事会那边就有人打电话给她,让她一大早过去开会。虞惜不解地问原因,对方就让她自己看新闻,然后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 虞惜直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打开手机去搜索新闻。 一看才大吃一惊。 今早7点,有个匿名账号晒出了一系列照片,公布在WB上,无一例外都是之前沈述陪着她去找菲利普斯时的照片。上面有她和沈述的合照,也有她个人的照片,无一例外,菲利普斯的门牌号都很清晰。 这人在下面爆料,言辞闪烁地说这是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的住所。 下面第一条点赞最多的转发留言是康博之前辞掉的一个员工,他在下面义愤填膺地表示,照片上的女人非常难相处,工作上处处挑毛病,还劝退辞掉了他,他的父亲如今生病在医院,处境窘迫。 虞惜稍微思索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人叫霍云,工作能力非常一般,但是很会钻营,他有次因为骚扰女员工被她撞见,她这才将他劝退。 没想到他因此怀恨在心,在这儿摆了她一道。 虞惜回复了董事会那边,又让助理马上去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这件事情。 可这事儿明显是有意而为,网上很多人带节奏,把这件事的性质往资本家打压社畜、公司不做人之类的方向引导,她和康博马上成为了众矢之的。 “会不会是杨凌之做的?”助理小夏问她。 虞惜只想了会儿就摇头:“她要对付的是我,把整个公司拉下水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没那么蠢。” 大概是康博的竞争对手吧。 她无暇思考这些,当务之急还是怎么解决这件事儿。 赶到会议厅时,人已经很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对她口诛笔伐。这两年她也习惯了这些,但还是感觉很荒诞。每次一出事情,一帮人不想着解决公司的问题,反而只想着借此机会发难外加排除异己。 不过,这也是大公司的通病,立场不同,各自为营,也没什么好说的。 虞惜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没当回事,等他们叽叽歪歪说完了才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你确定可以平息这次的风波?” “总比坐在这里开会要强。”虞惜看着他道。 对方一噎,目光触及她冷漠的神情,下意识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记者发布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举行,虞惜准时出席。 下面镁光灯不停地闪,无数话题对着她,有人质疑她排除异己、恶意打压员工、不尊重劳动人民,有人问她的这个位置是不是靠走后门得来的……总之,问题尖酸又刻薄。 虞惜的目光掠过此起彼伏的话筒,倏忽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锐利的视线让对方高举着的话筒都停顿下来。 她抬了抬手,示意他往前。 不是为何,现场安静了片刻,似乎也被她的这份镇定感染。 又或者说,人都有从众和趋利避害的心理。 大家一直质问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都敢说,可当当事人针对的是你一个人时,下意识又会露怯。 见虞惜只盯着这一个小平头,其余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虞惜问他:“你说我在工作上处处挑霍云的毛病,处处打压他,排除异己,请问有什么证据?” 这人噎住。 虞惜乘胜追击,又问他:“你说我有精神病,是靠着走后门才进入这家公司成为公司高层,有什么证据?你有我的病历单吗?” 这人又是一噎,答不上来。 虞惜冷冷一笑,总结:“你既没有我的病历单,也没有任何证据,仅仅靠着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就造谣我,你的行为对我的名声、康博的声誉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我一定会告你。” 这人不吭声了,想要说点什么,又底气不足。 这杀鸡儆猴有了明显的效果,其余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张口就来。 虞惜心中微定,低头调整了一下话筒,语调温和却镇定,声音响彻会场:“关于此次风波,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也看到了大家对康博的关注,在此我要郑重澄清一下,此次网上关于我患有精神疾病之类的传闻纯属谣言,对于传谣者我本人和康博一定会保留追究法律起诉的权利。也希望大家不要人云亦云,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好了,现在是提问时间。” “你没有精神病的话,为什么会去看望菲利普斯呢?”一人好奇道。 “难道你去看望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正好是一个心理学家,你就是有精神病的吗?”虞惜对他笑笑,莞尔。 这人也笑了,惊觉自己有些离谱。 现场的气氛渐渐轻松下来。 一场现场报道结束,虞惜就吩咐助理让律师联系平台,拿到造谣人的身份信息准备起诉,一面又联系几家平时有合作的报社进行正向引导。 等一切事情交代完,她才惊觉和沈述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连忙取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电话铃声从身后传来。 虞惜挂了手机,诧异回头,却看到沈述携着资料走过来,身边还跟了个律师。 “我落地才看到的新闻,本来给你找了律师,没想到你已经解决了。”沈述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有些复杂,既欣慰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有条不紊地解决这种突发状况,又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好像她已经不是很需要他了。 虞惜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就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你还希望我永远都长不大,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你吗?” 沈述笑笑:“就是有点惆怅。” 以前看她懵懂纯粹又认真刻苦的模样,感觉美好而内心安静,如今看到她阅尽人世后的从容与温柔,也别有一番感慨。 不过,无论是哪种模样,都是他喜欢的那个她。 “走,我请你吃饭,庆祝你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这次的事情。”沈述朝她递出手。 虞惜笑了笑,将手珍而重之地放入了他的掌心,任由他牵着她走了出去。 他们在附近随便选了一家火锅店坐下。 “要你来陪我吃火锅,会不会很为难?”她问他。 她记得他不喜欢吃火锅的,因为味道会沾在身上。 沈述笑着摇摇头:“没事儿,难得吃一次,我回去洗个澡就行。” 她还是有点犹豫,不过实在是太想吃了,只能稍微委屈他一下了。 带着这种负疚心理,期间她一直给他涮菜,给他夹菜,一副要补偿他的样子。 沈述很少这么被人照顾,感觉挺新奇,莫名还觉得挺享受。 “我帮你去调个酱吧。”他起身端起她手边的碟子。 “麻烦你了,沈先生。”虞惜托着腮帮子瞅着他,感慨,“有生之年居然能享受到沈公子的服务,真是三生有幸。” 沈述失笑着摇了摇头,承了她这份调侃。 他给她调的酱料很简单,只放了一点醋和花生酱、海鲜酱。 “你为什么不给我放辣椒酱?我都说了要辣椒酱了!”她抗议。 沈述将碟子搁到她手边,淡淡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故意的吗?吃太多辣椒对身体不好。” “谁说的?”虞惜被激起了反骨,“辣椒可以活血、通经,谁说吃辣椒不好了?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她还真跟他杠起来了,沈述很无奈:“你忘了你上次吃太多辣椒嘴巴肿了的事情了吗?” 虞惜眨了两下眼睛:“……有吗?”她真不记得了。 不过,他这么一提她就有印象了,脸颊微红。 这种事情当然是黑历史了,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她目光幽幽望向他,暗藏机锋。 沈述好似能看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不等她开口,先她一步开口:“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情你得听我的。吃那么多辣椒,当时是舒服了,可事后呢?” 虞惜还是怕他严肃起来的样子的,耸了耸肩,不敢吭声了。 沈述不训话了,将小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虞惜有点怕他,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都吃火锅了,还要讲究什么健康?火锅能健康到哪里去?穷讲究。” 原以为声音音量够小,只有自己能听清,谁知沈述开了口:“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虞惜心虚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啊,我没说什么啊。” 沈述:“你是不是以为我瞎?” 他给她碗里夹了一只剥好的虾,语气很淡,“老实交代。” 虞惜眼珠子乱转,强装镇定:“交代什么啊?” 沈述呵呵一笑,没有再追究,而是认真给她涮肉。 虞惜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她在大快朵颐的时候,沈述在默默涮肉。一直以来,他似乎都习惯了。 她之前提过几次,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结果他说他不喜欢吃。 虞惜心里想,还真有这种怪人啊,喜欢服务不喜欢吃。 殊不知,沈述只是喜欢给她服务而已。 后来他们随便聊了些这段时间的琐事,虞惜还喝了一点鸡尾酒。她的酒量一如既往地差,喝着喝着就有些上头了,很快脸颊就涨得通红。 她还不信邪,把酒瓶摇摇晃晃地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不解地指着上面的“酒精含量6%”给他看:“你说,这是不是假货啊?6%为什么我喝了头这么晕啊?这不科学,这肯定是假的,要么就是瞎标的!” 沈述都无奈了:“自己酒量差怪人家标的不对?你之前不是喝锐澳喝到吐吗?自己什么酒量还不清楚?” 说实话当然有人不爱听,虞惜刚刚大杀四方解决了一桩大麻烦,正是春风得意,加上喝了点酒有点飘飘然,哪里听得进这种话。 她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净泼我冷水啊?经过鄙人这段时间的坚持锻炼,鄙人的酒量早就不是当年可比,不可同日而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知道了吗?” 沈述:“……”什么比喻? 她就数理化好,语文其实是小学水平吧? 这点儿倒是和很多女生不太一样。 其实虞惜这人反差挺大的,一开始认识她时,他以为她是那种典型的文科生,和大多数文静的女生一样喜欢看书,心思细腻,对数理化挺反感也不是特别擅长。接触久了其实发现,她对数字的敏锐度很高,算账是一把好手,有时候比他都要记得清楚,都不需要打草稿,心算就能一瞬间将别人无法理清的账目算清楚。 她的语言天赋也很强,会很多种语言,有时候他翻到一些小语种的资料时看不懂时,需要查字典,她看一眼就能翻译出来。 虽说术业有专攻,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当然,她也有很迷糊很废物的时候。开了这么久的车,车技还是那么烂,仅仅比沈媛好一点。 这两人要是一道开车出去,他不给她们派两个司机都担心出问题。 沈媛一个礼拜两个罚单都是常事儿,她也就好一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开车时很不注意,看了左边的路就忘记看右边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事情可能真是天生的。 可正是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缺点,才让人感觉更加鲜活,更让人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别喝了。”见她还拿了一瓶新的鸡尾酒过来,尝试着要去开盖,沈述忙把瓶子从她手里抽走,没好气。 虞惜喝高了,脾气上来,摇摇晃晃地起身朝他扑来:“给我——” 她脚底一个踉跄就朝他扑去。 沈述忙接住她:“小心一点。” 虞惜只是笑,仰着驼红的脸颊靠在他怀里,冲他笑,眉梢眼角都是化不开的春色。 唇红齿白,明媚娇俏,跟瓷娃娃似的。 沈述心旌动荡,停滞了会儿,她挽着他的胳膊说:“好累啊,要抱抱。” 沈述笑:“没手没脚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抱抱?” 她哼一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就要抱抱,不管,就要抱抱。” 这样直白的撒娇,哪个男人能顶得住? 沈述感觉她最近越来越像是成了精似的,无声无息的就撩拨得他心猿意马。他这样定力强的人,在她这儿都不够看,也不知道她们公司那帮小年轻怎么顶得住的? 这么想,他眸色深沉地望着她,忽而捏了她的下巴,温和又不失强硬地问她:“你们部门里最近有没有调来新的实习生?” “啊?”她本就因为喝多了酒而脑子不太清晰,听他这么一讲更是恍然了,没懂他的意思。 沈述没有解释,仍是那样淡淡地望着她。 虞惜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他问的是有没有男的实习生,不知为何就是想笑。可她笑容还没绽开两秒,就望见了他倏忽变得锐利的眼神。 她忙收起眼神,再不敢造次了,缩缩脖子小声说:“有一个。” 沈述不置可否,仍是望着她。 虞惜不敢点火,轻轻笑着继续说:“跟我差不多高,长得一般,人家也有女朋友,放心。” 她说得委婉,哪里是“长得一般”,那小伙子满脸的青春痘,平时似乎不怎么打理自己,她私底下还说过他两次让他注意形象。 沈述这才点点头,虽没表现出什么,虞惜却觉得他的毛似乎被抚顺了。 恁管怎样强大厉害的男人,这方面也幼稚得像是小男生一样。 她心里的笑意如春风般缓缓漾开,双臂不自觉挂在他身上,就着他的重量支撑着往外走。 沈述捞了外套,一面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打横抱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魏凌已经让司机将车停靠到了门口,见了他,忙躬身将后座门打开。 车在路上缓慢行驶着,沈述将虞惜搂在怀里,靠近车窗的位置,用手掌垫着她的脑袋,以防忽然转弯或者急刹撞到她。 一面又叮嘱司机:“开慢点。” “是,沈先生。”司机恭敬应道。 魏凌多少有点看不下去,心道:是不是结了婚的男人都会这样?事业不再是第一位,老婆和家庭才是。 当然,也可能是沈述的事业已经到达顶峰,在这个地方深耕不再轻易有别样的刺激,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寻找满足感。 魏凌忽然想起这日他们在国外刚刚得知虞惜这件事儿时,沈述看着网上一面倒的评论,第一时间就让他订了回去的飞机,还要最快。 魏凌当时就觉得他过于大惊小怪的,沉吟半晌说:“夫人没有那么脆弱,我相信她可以自己解决。倒是你,这次的事件也把你牵扯进去了,你和她的关系早不是秘密,还有人借此带节奏说你假公济私。虽然这些风言风语不会影响到你在中恒的地位,但是,多少对你的风评也有些影响。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不如我去联系一下几大报社,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你立一个‘爱妻子’的人设。” 舆论是很容易被引导的。 像沈述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本就是大众心里高不可攀的人物,如果能对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妻子不离不弃,那简直是满足了大众对于此类公众人物的最高幻想,对他的个人形象和中恒的股价、名誉都是大有裨益的。 谁知,沈述锋利的目光冷冷射向他,一口回绝:“我不需要这种所谓的粉饰和包装,我也绝对不会利用我妻子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魏凌耸耸肩,不置可否,但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挺不能理解的,可能他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吧。不过自此他也明白了—— 虞惜之于沈述,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69 晋·江 番外之情话,虞惜X沈述…… 回到家里时, 虞惜的酒已经醒了一些。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这迷糊的模样看得沈述心底都软化了。 他走到车外, 回头屈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一弯腰一直身,瞬间而来的失重让虞惜险些惊呼出声。 她忙双手搭住他脖子, 整个人往他身上挂了挂:“你抱稳了,掉下去怎么办啊?” 沈述轻笑, 半开玩笑道:“凉拌?” 虞惜抡起小拳头就雨点似的捶在他胸口。 沈述只是笑,抱着她进了楼。 明明已经到家, 她就算不想从他身上下来,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眯着双漂亮勾魂的眼睛瞅着他。 “到家了。”沈述语气宠溺, 哄着, “该下来了。老公不能一直抱着你吧?” “不能多抱抱吗?”她开始耍无赖,“就要抱。”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返身却将她搁在了沙发里。虞惜愣神的一刻,他已经脱掉了外套,欺身而上,单手压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宽大修长, 带点儿夜色般的微微沁凉,激得她战栗了一下, 下意识望向他。 不觉就望入了这双沉静如海的深眸中,呼吸都是一滞。 夜如墨般浓郁, 这一刻,屋子里的光线似乎也往下暗了几个度,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彼此,有什么晕染得更加深沉了。 虞惜深呼吸, 才能平复狂跳不已的心脏。 她咬了下唇,手搭在他劲瘦的腰上,腿曲起,单手解开了鞋子的搭扣。一抬一蹬,那高跟鞋就掉了,“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显得,室内此刻的氛围更加安静。 沈述居高临下地盯视着她,眼神里好像有一把钩子,让她无所遁形。男人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浓烈到要让人窒息。 这种恰到好处的侵略性,让人又喜欢又战栗,如在刀锋上游走般惊心动魄。 她双目晶莹地望着他,唤他的名字:“沈述——” 他捉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脸上,闭上眼睛。 虞惜的目光顺着他削薄而锋利的唇线往上游走,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真是格外精致、每一寸都入精雕细琢般的一张脸,让人百看不厌。 她动了动脚,将脚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沈述无声地笑开,俯身替她脱掉了鞋子,不忘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虞惜默默朝天看:这令人难评的洁癖。 后来她非要拉着他看电影,嘴里含着薄荷糖,脚却不安分,脚尖不时翘起点在他裤脚上。隔着丝滑的西裤面料,她脚尖往上点,很有节奏地往上踩。可踩到好玩时又马上抽离,一来二去地玩,不厌其烦。 沈述皱了皱眉头,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看电视。 虞惜笑,笑得焉儿坏,用口型无声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沈述只是微不可查地提了下唇角,面上波澜不惊。 他叠着腿陷在沙发里,单手拄着靠在一侧,看上去雍容自若,丝毫也没有被她影响到的模样。 她却是乐此不彼。尤其是当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黑白电影上时,余光又忍不住朝他瞥去。 他越是不搭理她,她玩心儿就越大。 沈述懒散地靠在那边,看了会儿似乎觉得无聊,朝这边望来,一下就将她的小动作意外抓包了。 “干嘛?”他勾了下唇角,“电影不好看?” 虞惜红着脸摇头,舌尖下意识卷了一下嘴里的薄荷糖。 他定定望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扯到怀里,手在她腰上轻轻拍了拍。 尽在不言中。虞惜抿着唇,微微分开,拨了拨他的发丝。 她喜欢他头发上这种淡淡的松香味,很清淡,几不可闻,但可以如烟雾般钻入她心坎里。 她舔了下嘴唇,低头去吻他的鼻尖。 她吻完他的鼻尖又去吻他的耳垂,舔了舔,又故意发出“啵”的一声。 黑暗里这声声音清晰,叫人听来脸红心跳。 他没有什么反应,表情仍是岿然不动,只是要笑不要地望着她,她自己脸先红了,推拒他,忍不住低咒:“混蛋!” 他倏忽捉了她的手,仰头望着她:“公平点,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宝宝,别太不讲道理了。” “反正你就是坏!”她冲他龇牙,蛮不讲理起来。 但其实也就是想跟他开个玩笑。 沈述眼底的笑意反而加深了。 把着她的腰,往上略微提了下,轻微的一扶,她就下意识坐正了。她望着他,咯咯地笑。 沈述也笑。 虞惜咬了下唇,眼眸莹亮地望着他,欲语还休,却不吭声。 她不说,他也就不提,只是摩挲她的手指,或者扯一下她的肩带,扯一下就撤手。 她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举动,揪着他的衬衫衣领:“你坏!” 他低低地笑,大手倏忽捞起她的脸颊,反问她:“我哪儿坏?” 虞惜说不出口,但她想要咬他一口,恨恨瞪着他。 沈述不逗她了,贴近她耳边问:“想要我干嘛?” 她咬着唇,又不愿意开口,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便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他听了就笑了,捏着她的脸揉了会儿。 虞惜喜欢沈述抱着她,也喜欢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跟他说着悄悄话,说着让彼此都觉得开心的话。 走廊尽头有一间露天的客房,头顶的玻璃顶可以直接掀开,对望头顶的满天星辰。 这种特殊的设计,她之前不是很喜欢,现在却觉得挺不错的。 很文艺,很适合夜晚两个人躺在一起靠在一起谈心。 她躺在上面,胸口到腰际的地方只盖了一条毛毯,抬手开始数星星,那种放松之后的疲惫感才缓缓袭来。 以前其实挺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讲故事的。 她熟了会儿就累了,躺在枕头上说:“沈述,你帮我擦一下吧,我要睡觉了。” “嗯,你睡吧。”他拿了毛巾慢慢替她擦拭汗渍,又拉过她的手。她睡着了都不舒服地动了动,哼哼。 他在身边,她似乎睡得格外香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沈述坐在一边,静静望着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红艳艳的唇瓣。 她睡梦里扭开脑袋,似乎是嫌他烦。 沈述笑了,在心里低咒一声小没良心的,过河拆桥,用完了就扔。 这一晚他们睡得都很安稳。 关于此次事件其实还有一些后续的风波,比如在求证起诉造谣者时,对方指认出了指使人,是中恒亚太恒泰资本的一个对头。不过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这事儿还是不了了之了。 虞惜和杨凌之的关系还是不怎么样,不过,在这次公司陷入困境中时,她没有落井下石,可见还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争斗的时候,虞惜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她聊一聊。 天气越来越冷了,虞惜打算给沈述织一条围巾。这日,她约了小黎一道去超市买织围巾的线。 小黎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不直接买一条成品算了。 虞惜觉得她不解风情:“这是心意。” 买的怎么能和自己亲手织的比? 她选线的时候挺纠结的,颜色太多了,不知道选那个才好。因为围巾需要几股线搭配,她选了一种又担心另外几种和这种不搭,又被迫选了好几种。 后来,她干脆把每一种线全选了几股回去,看得小黎目瞪口呆。 回到家里,虞惜就那种针线看着教程开始练习织围巾。 看之前觉得挺简单的,可真的上手之后就发现,这可一点也不简单。 她织了会儿就觉得不对劲,怎么织都好像和书上的不一样。 分明是一样的几股线,一样的缠绕法和一样的步骤,为什么她织的围巾不是平直的而是像麻花一样卷起来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上网查了会儿,终于在一个论坛找到了原因,说她的编织方法错了,其中少了一个步骤。 虞惜纠结了很久,不想重新来过了,干脆就着当前的进度继续起来——主要是她觉得,重来一次也未必准确。 于是,这条“麻花围巾”耗时两天终于织完了。 这日沈述回来,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沙发里的虞惜。 她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金色,用同色半透明缎带扎了个蝴蝶结。 沈述一开始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过去:“你干嘛?” 她把盒子递给他,一副邀功的表情。 沈述挑了下眉,将蝴蝶结解开,打开了盒盖,然后他就看到了放在盒子里的这一坨…… 其实第一眼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他没认出是什么东西。 浅褐色和米色、深咖色混纺的一团,远看像一只蜷缩着的猫咪,近看…… “毛衣?”他放下盒子,把这“一坨”捞起来看。 虞惜的脸当即就垮了:“是围巾!” “围巾?”他笑,“你买的?哪家黑店买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去讨回公道。” 虞惜的脸色更加难看,憋了很久:“我织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指尖扎到的伤口,忽然就挺委屈的。 沈述不逗她了,忙拉过她的手查看:“疼不疼?怎么织个围巾还把自己手指扎到了?” 他一安慰她,她倒来劲了,委委屈屈地说:“疼,疼死了。早知道不给你织了,我从小到大还没织过这个东西呢。可你呢,不但不感动,你还嫌弃!” 她负气地把围巾夺回怀里,“不要算了。” “要要要,宝宝织的,我怎么会不要?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沈述不由分说,将围巾拿了回来,圈在了自己脖子上。 不系上去看效果还好,这一系,虞惜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还真是一坨呢,像是粗厚的猫尾巴,臃肿又笨拙,将原本清瘦、脖颈修长的他生生衬出了几分滑稽。 围在他脖子上尚且如此,要换了颜值气质差一点意思的,恐怕更是灾难现场。 虞惜红着脸去取:“算了,你别系了,你要是系着这玩意儿去公司,恐怕你在员工面前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可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他确实不太想系,系着这个去公司,恐怕都进不了公司大门。 但是,想到这是她织了两天织好的,他又于心不忍。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家里系,不带到外面去。 虞惜点点头:“也行。不过,我要给你拍几张照片。” 沈述皱着眉。 虞惜看出他的不情愿,冷笑:“谁之前一直拍我的丑照来着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不乐意了?” 沈述解释:“你那哪是丑照?分明是美照。这能一样?” 虽然他无形中拍了一下她的马屁,虞惜感觉有点飘飘然,但是高兴过后又清醒过来,觉得这是他的糖衣炮弹。 她得坚持自我:“那我给你拍的也是美照,你为什么不让我拍?” 沈述难得被她将军,见她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只好认命地点点头:“那好吧,不过,只可以拍一张,不可以拍太多。” 虞惜点头如捣蒜:“就拍一张。” 结果答应地好好的,真等到拍起来时,对着他“啪啪啪啪”就照了好几张。 沈述:“……” 虞惜有些心虚地耸耸肩,解释说:“我就从这些里面选一张保存,放心,不会真留那么多的。” 沈述懒得就这个问题跟她掰扯了,回书房看自己的文件了。 只一会儿,虞惜就过来敲他的房门了。 小心翼翼的,只敲了两下就停下来等着,似乎以为他生气了。 沈述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他开口道:“进来吧。” 虞惜这才慢慢推开房门,抱着她那个小熊抱枕杵在门口看着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在怀里抱着点儿什么,已经是一种本能。 沈述头也没抬:“干嘛?” 虞惜:“你没有生气吧?” 沈述:“我生气干嘛?”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想什么呢她? 虞惜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始终是不太确定,小跑过去,扔了小熊抱枕就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沈述怔了下,失笑:“又想干嘛?” “抱抱你。”她笑道,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蹭去。 沈述回头,瞧见她艳色靡丽的唇,一颗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很难得的,居然被她这种拙劣伎俩给调戏到了。 沈述不自禁搁下笔,压在文件上,回身将她捞到腿上。 他微微岔开着腿,有些慵懒地靠到了转椅里。因为椅子是旋转移动的,虞惜被带得晃了一下,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支撑住身形。 她整个人都跌入了他怀里,跟着旋转椅子荡来荡去。 他掰过她的脸就强硬地吻上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口腔里每一处地方仿佛都被攻城掠地般占满。 虞惜只觉得呼吸口困难了,按着他的肩膀,呜咽着拍打他,他才放缓了一些节奏。 吻了会儿,他微微松开她,碾着她的唇瓣说:“喜欢吗?” 虞惜抿着唇,不好意思吭声。 他又贴进了些,舔了舔她的唇角。 这是个有些过于妄念的画面,他虽然也**,但以往很少对她这样,虞惜的脸颊更红了,下意识掐紧他的胳膊,指甲陷入了他强劲的肌理中。 他循循善诱:“喜欢要说,不喜欢也要说,知道吗?别总是不好意思开口。” 她迟疑了会儿,红着脸点头。 沈述笑了笑,又勾着她的唇角吻了会儿。他这次没有吻得很用力,而像是蜻蜓点水,慢慢地引导着她,一点一点点火。 她有些沉溺,跟他在书房里肆无忌惮地调笑了会儿,勾上肩膀逃跑了:“不打扰你工作了!你慢慢忙!” 沈述无奈地笑。 晚上,他们又挨着躺在了那间能掀开屋顶看星辰的房间里。 虞惜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漫天星辰,打了个哈欠:“现在想想,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我在康博都四年了。” 沈述双臂枕在身后,很闲散地笑了笑:“你才几岁?还伤春悲秋起来?” 虞惜:“这不是感慨一下嘛。沈先生,你呢?” 沈述不解:“我什么?” 虞惜:“此情此景,漫天星辰,夜色无边美妙,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沈述嗤笑:“抱歉啊,鄙人不好伤春悲秋和无病呻-吟。” 她扭头,冲他龇牙,总感觉他这话是在内涵她。 沈述当没看见,笑着打了个哈欠:“睡觉了。” 他转过身去,佯装不搭理她。 虞惜不让他睡,扑过去推他:“我还睡不着,你不许先睡。” 他反手将她扣到怀里:“我抱着你睡。” 她原本还不乐意呢,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莫名的,她的毛被抚顺了,下意识整个人窝在了他怀里:“那你抱紧我。” 沈述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拥在怀里。 虞惜乖顺地贴在他胸膛,听着他胸腔里强而有力的跳动声,感觉格外有安全感。 她忍不住喊他,瓮声瓮气的:“沈述。” “嗯,我在。” “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她忽然就想问一个这样幼稚的问题。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了。 哪怕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幼稚。 沈述笑了,没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虞惜还不依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沈述反问她:“你说我为什么不说话?” 虞惜不吭声了,感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说:“我不会一直喜欢你。” 她怔了下,看向他。 下一秒他浅浅笑开,语气坚定:“因为我爱你。”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了,虞惜握着手心,久久不能说话。 70 晋·江 番外之结婚纪念日,虞惜X沈述…… 11月15日是虞惜和沈述的结婚纪念日。 今年因为太忙了, 虞惜连着好几日都谁在公司宿舍,压根没有想到这桩事儿。 这日星期五下午,她将一应事情交代完, 正要往外走,小助理蒋小琴拿着她的手机过来:“虞总, 你电话。” 虞惜接过来时不忘问她:“谁打来的?” 蒋小琴笑得很暧昧,只是把手机往她面前塞了塞。 虞惜低头一看, 屏幕上跳动着“亲爱的沈先生”三个字,微怔。这才想起她给沈述改了称呼, 以前是“沈先生”,可前几天他出差前翻着她的手机通讯录看了半晌, 忽然问她:“你给每个通讯录里的人备注都是‘XX先生’和''''XX小姐''''?” 她当时在剥橘子吃, 不在意地应了声:“对啊, 如果备注身份什么的,要是手机被盗了怎么办?岂不是方便了诈骗犯?” 沈述点点头:“是挺安全。” 下一秒她却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他提抱到了腿上。 他捏着她的下巴问她:“那老公和其他男人有什么区别?你一点也不考虑你老公的感受吗?” 他是用极慵懒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但眼神太灼灼,这让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的虞惜有了一种心虚的无力感。 她咳嗽一声:“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要是我手机被人盗了, 要你马上给我转账五个亿。你转不转?你肯定转啊,那咱们得损失多少钱?” 沈述:“你以为我傻啊?你让我转五个亿我就二话不说立马给你转五个亿?这么大的数目, 没个理由我可不会给你转。” 虞惜笑,手指娇娇地点在他鼻尖上:“怎么, 怕我拿你的钱去外面养小白脸啊?区区五个亿都不肯给我转,你不爱我了。” 沈述:“转转转,现在就转。”他一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 “老婆要,别说五个亿,命都给你。” 虞惜笑得不行,心道: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就这么件破事儿还掰扯了会儿,后来她当着她的面儿把备注改成了“亲爱的沈先生”。 看到蒋小琴古怪的表情,虞惜苦笑,镇定地拿着手机出去接通了:“喂——” 沈述没有回应,话筒里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虞惜忙碌了一天的躁动的心也平静下来,抓紧手机,问他:“你忙完了?”她记得他早上有个大区会议。 “嗯。”他应一声,“在干嘛?” “刚刚开完会。” “能赏脸下来一趟吗?” 虞惜怔愣:“你……” 沈述笑了,抬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声音在喧嚣的车流鸣笛声中低不可闻,却奇异地清晰传入她耳中:“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五分钟后,虞惜从侧门出来,因为走得急,脸颊红扑扑的。奔到近前,她又急匆匆刹住了步子,定定望着他。 沈述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领大衣,手插在兜里,似乎是等得久了,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随风而晃的槐树叶。 阳光从枝叶罅隙中落下,在石板地面上筛晃出一片片或圆形或椭圆形的光斑,有几片落在他身上,光与暗,对比鲜明,莫名生出几分时光错落的隽美。 虞惜放慢了脚步径直走到他面前,目不转睛盯着他。 视线往上就是他轮廓姣好的下颌线,骨骼的曲线清晰而富有冷感,鼻子高而挺直,嘴唇薄薄的微微抿着。 她感觉自己心率的节拍莫名变得很缓慢,可似乎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心里急促地打着节拍。 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就是了。 原来男人的美色有时候也可以这样动人心魄。 “干嘛穿白的?”她问他,问得很无厘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可能只是想要掩饰自己心里那种奇异而繁冗的纷乱吧。 沈述蹙眉,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让他难以回答,但他还是回答了:“非工作时候,穿得太正式有装逼嫌疑。” 虞惜心道:他穿成这样就不装逼了? 他这个身高、长相和气质,穿什么都很装好嘛,电影明星都没有这么瞩目。 “你这身真好看。”她绕到他旁边,手指戳戳他米白色的衣领,又帮他翻了翻湖蓝色的毛衣袖子,“特有气质。” “那当然了,你老公可不是你们公司那帮小年轻可以比的。”他淡笑道。 虞惜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夸他他还来劲儿了。 可在心里默默取笑完他之后,又悄悄将手塞进了他的大掌中,轻轻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这是她的专属小动作,代表着讨好和求和。 沈述低头看她一眼,她笑眯眯地嘟嘟嘴巴。 他会意,将她的脸颊捞起来长吻了会儿。两人互相攀附、拥抱,渐渐的这个吻有些偏离原有的温和轨道,朝不可名状的乱象发展。 他们交缠互拥的身影在一团斑驳的树影中交错,成了石板上晃动的乱影。 后来,他们在附近一家面店点了两份简餐。 虞惜吃番茄鸡蛋面,沈述坐在她对面,替她剥一碗虾。 午后的面店里客流稀少,只有零散几个客人稀稀落落地坐着。他们选的是靠窗的位置,有一盆绿植摆放在角落里,正好挡住了从西南面照来的阳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有些许照到她脸上。 虞惜皱了皱眉,人往后仰,姿势有些吃力。 “我跟你换个位置吧。”沈述起身走到她旁边。 虞惜摇摇头:“没事儿,太阳而已。”她记得他也不喜欢被太阳直射。 “那一起坐。”他侧着身在她旁边坐了,高大的身形一瞬间挡住了她头顶刺眼的阳光,给她僻出了一片阴凉。 虞惜仰头望着他,望着他逆光里英俊的面孔,心尖儿好似随着晃动的树影在轻轻摇晃。 沈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失笑:“就替你挡个太阳光而已,至于吗?” 虞惜:“没办法,沈先生太帅了,实在抵挡不住。” 沈述笑而不语,低头继续给他剥虾。 他手指修长,动作利索,小小的碟子里很快就装满了红艳艳的虾肉,看着就Q弹饱满。 她伸筷子夹了一只塞进嘴里。 “沾点醋,去腥。”沈述将装满了醋的另一个小碟子推到她面前,叮咛。 虞惜点点头,在这种小事上很听他的话,沾了点醋才把虾仁塞进嘴里。 吃了会儿才发现虾仁吃起来速度很快,他剥了十几分钟的成果,她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吃完了。 而且,她还没给他剩。 心里莫名就有些愧疚,她夹了一只虾仁递到他嘴边:“啊——” 沈述忍着笑,但还是张了口。 他吃东西很斯文,哪怕再好吃的东西在宴会上都不会伸第二次筷子,同理,再不好吃的东西他也不会皱眉头,而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吃完。 虞惜以前就觉得他过于克制,过于掩藏自己的真性情。后来相处久了就明白了,他这样的人,很忌讳别人探知他的喜好,窥探他心里的秘密,所以,不动声色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这一点让人既喜欢又着恼。 她渴望他更多的情绪反馈,于是问他:“好不好吃?” 沈述无奈:“好吃。” 虞惜不太满意,缓缓靠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他:“有我好吃吗?” 沈述怔住,心里那一瞬莫名被什么撞了一下。他低头瞥她一眼,感觉不可思议。 竟然被她给调戏了。 店里本就人迹稀少,他们坐的位置更有盆栽遮挡,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在这个角落干什么。虞惜觉得刺激,又挨近了一些,非要他给个答案。 沈述静静凝视着她,眉眼高深。就在虞惜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浅浅地尝着,却因为地点特殊,虞惜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莫名有种偷情的羞耻感。 这个绵长的吻似乎带走了她的呼吸,分开时,她还呼吸不稳地靠着他,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他却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不是问我这虾仁有没有你好吃吗?我不尝尝,怎么知道?” 虞惜脸颊通红,忍不住在底下轻轻踢他的脚尖。 沈述作势痛苦地皱眉,按住心口位置:“踹疼了。” “滚——”她笑骂。 她把剩下的虾仁一只一只吃完了。 沈述抽了纸巾,替她擦拭油乎乎的手指,又帮她压了压唇角的醋:“以后吃东西注意一点,你在公司里也是这吃相?” 她却挨过去:“我在公司里可不这样,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这样。所以沈先生,你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 沈述瞥她,笑:还倒打一耙。 她得意地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又挨近些,声音娇滴滴的:“谁让你这么惯着我。” 沈述说:“看来我真得严格一点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这坏毛病要是成了习惯,带到公司里怎么办?” 她哼一声,剜他一眼。 沈述笑一笑,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柔:“今天是什么日子?” 虞惜微怔,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确定:“你妈生日?” 救命,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和他的生日。 沈述的表情有点无语,直接道:“我们的四周年结婚纪念日。” 虞惜心虚地耸耸肩膀:“对不起啦,我每天那么忙,脑子有点混乱嘛。” 沈述在心底叹了口气。 刚结婚那会儿嫌她不够上进,故步自封,现在却有点嫌她太拼了。 不过,他不会去阻止她做任何正向的事情。 他收拾了情绪,温和问她:“想去哪儿玩?” 虞惜:“结婚纪念日也要出去玩吗?” “你不想出远门的话,就近过也可以。”沈述对她笑了笑,“不过,还是得准备一下。生活不能马虎,要有仪式感。对吗?” 虞惜点头,他这人情调挺好,有时候比她这个女人还要讲究。 把碗里的东西吃完后,他们又去逛街。 非节假日,却意外地客流盈满。虞惜在人群里逛了会儿才发现了原因,指着前面的广场说:“原来是在唱歌。哇,那个小帅哥好帅啊!正宗小鲜肉!” 沈述挑了下眉,用挑剔的目光扫去。 广场正中央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似乎是某个电器品牌在搞活动,借着活动宣传新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青年站在台上卖力地唱跳着,约莫一米八左右的样子,一头染成深棕色的中短发,模样有点像某个韩团的队长。 沈述姗姗而笑:“这好看吗?” 虞惜:“还不错啊,有点小帅。”她回头看他,总感觉他有点吃味了。 不是吧,这种飞醋也要吃? 她心里忍着笑,手立刻挽上他的胳膊:“当然,没有你帅,完全没有可比性。” 沈述:“少来。” 她凑过去,仰着脸望着他平静的脸颊,笑道:“夸别人你不开心,夸你你也不开心。沈先生,太难伺候了吧?” 沈述低头看她,屈指在她鼻尖上一弹。 虞惜吃痛,忙捂住鼻子:“打我干嘛?” 沈述:“谁让你不乖。” 虞惜:“分明是你找借口欺负我!” 他笑了笑,转身朝人群外走了。 虞惜亦步亦趋跟上去,在他身后,拿手指戳他,又轻轻摇晃他。 沈述回身搂住她,掰着她的脸就在路边吻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虞惜心脏都跳停了一拍。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回抱住他,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 晚上他们出了海,乘坐沈述的私人游艇。 黑暗里,夜幕沉静,浓黑如墨色,远处的海浪拍打着暗礁,声音清晰可闻。 她站在甲板上看了会儿,回身躺了下来。 沈述端着两杯红酒过来,递给她一杯。 “谢谢。”虞惜撑起半个身子,接过来浅浅地抿了一口。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喝一点酒了,她也就能稍微喝点红酒和鸡尾酒,喝多了还是会醉。 有一次她出去应酬,为了拿下一个大单子硬着头皮喝了半瓶,回来就大吐特吐。沈述接到电话从公司赶回来,抱着将她送去了医院。 那两天,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头,给她带饭又给她削苹果,但就是不搭理她。 虞惜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的那种。 她要出院他也不让,非要让她留院观察两天。 虞惜那次伏低做小哄了他好久他才原谅她。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喝多了,也自此知道了自己的真实酒量。 有些事儿可以进步,但有些东西真练不出来,没必要勉强自己。 喝了两口之后,她感觉身体有点热,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拂着,温度不但不减,反而还往上攀升了几度。 她深吸一口气,捧了捧脸颊,挨到沈述旁边:“你抱抱我。”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略微翕合的唇上,深吸一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虞惜笑着,指尖点在他胸膛上,沿着坚硬的肌理一下一下往上点。 沈述握住她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干嘛?” 他眉眼是平淡的,可眼底似乎燃着一把暗火,要把她焚烧殆尽。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越是波澜不惊,似乎就越是昭示着后面的风暴将如何猛烈。 虞惜有点打退堂鼓。 分明她才是那个点火的人,如今却有些退缩了。 她抿了下唇:“撩拨你一下,不行?” 沈述笑,缱绻的吻开始如鹅毛拂地般轻柔地点在她的唇上、脸颊上、额头和脖颈。 虞惜眯着眼睛,又闭上,享受着他带给她的一切。 后来下雨了,他将她抱起来回到船舱里。她手边换了瓶青苹果味的锐澳,边喝边窝在他怀里点评,偶尔按住他作乱的手。 回头,他黑暗里的脸却是这样平静,依然是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 只是望着她的眼睛却不斯文。 她不自禁仰起头,黑暗里,脖颈如天鹅般纤长柔美。 精致、易碎,让人想要狠狠揉碎。 沈述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她娇嫩的唇。她的唇微凉,他的唇火热,湿润与干燥正好契合,是索取,也是给予。 后来她精疲力尽地倒在他怀里,按着他微微地吁一口气:“沈述。” 气息未免有点不稳。 他目光垂敛,在她乱得尽是褶皱的裙摆上游移,忍不住伸手替她缓缓抚平、拉下,指尖滑过有些凉薄粗糙的绉纱。 虞惜也垂下视线,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弹琴似的滑过流动着月华的裙摆,微颤,握住他的手。 沈述没有再动作,另一只手却滑入她濡湿的发丝间,抚摸她的脸颊。 虞惜闭上眼睛,露出如猫儿餍足般的表情。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 有汗从额头滴落,在她瓷白的颈子上“啪嗒”一声绽开。 夜里的海上有些冷,虞惜是窝在沈述怀里睡的。一开始她怎么都睡不着,非要他抱着哄,他又去拿了两床被子她才愿意闭上眼睛。 “为什么没有装空调?”她满脸崩溃,摇着他的手臂问。 “装了,只是坏了。”沈述有些尴尬,“这船我不怎么用,一直停靠在海湾口,抱歉。” 上次开的时候还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坏了。 而且,明明出门前让人检查了,当时也没有问题,谁知道就这么背运地坏了。 “我回头扣谢浦工资,给你出气。”他打趣道。 虞惜一听,忙摇头,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打工人多不容易,他又不是没检查。这种突发状况怎么可以怪他?” 沈述本就是随口一提,失笑,把她抵到角落里,轻笑:“**苦短,别提别人了,今天可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虞惜眨了眨眼睛,眼神儿潮润地望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沈述轻笑,单臂撑在她身侧:“怕不怕?” 虞惜:“怕什么?” 他随意掬起她颊边的一绺碎发,轻佻地吹了口气:“大晚上的,茫茫海面上,这要是遇到坏人,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71 晋·江 番外之担忧,虞惜X沈述…… 后半夜感觉更冷了, 虞惜本能地往沈述怀里钻去,像一只打洞的小地鼠似的,拼命往他怀里挤。 沈述原本都快睡着了, 被她这么一弄又醒了。 “你干嘛?”他有点无奈。 这个结婚纪念日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刻骨铭心了, 挺符合“纪念日”的特点。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虞惜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手往他肩上扒拉:“冷。” 他提起被子将她裹得更严实:“那这样呢?” 虞惜摇摇头,表示还是觉得冷。 沈述:“老公抱着还冷?” 她也有心跟他调笑, 侧头觑他:“老公抱得不够紧。” “那老公再努努力。”他笑。 虞惜总感觉他这个笑容还有别的旖旎含义, 脸颊微红, 变成了羞赧的模样。 本来还有点冰凉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地热起来,甚至手心都有了潮润的感觉。 沈述掰过她的脸:“还冷吗?” 虞惜看到他眼底的火焰,摇摇头。 他的吻点在她的唇上,叹着气:“可老公冷。” 他扶着她的腰让她坐正了, 手却往下移,像弹琴,虞惜却颤了下,望着他没说话。 “宝宝给我取暖好不好?” 虞惜犹豫一下,捉了他的手放在胸口, 红着脸问:“暖和了吗?” 他却笑了笑,将手抽出来,往下游走, 停在了某个点上:“这儿不够暖,放这里好不好?” 虞惜脸红如血,别开脑袋。 这人没个正形起来, 是真的没个正形。 后半夜海面上下起了雨,船在海面上颠簸,摇摇晃晃几欲倾覆。 虞惜胆小,一定要他抱着,哪怕沈述劝了她很多次船不会翻她也不信。 到了凌晨,雨过天晴,天边露出稀薄的晨光。 虞惜站在甲板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以后还是不出海了,这真是高危的一次旅行啊。”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感受着新生的喜悦。 沈述抄着手站在她身后:“这样的结婚纪念日,难道还不够深刻?” 虞惜头也没回:“深刻是深刻,但是再也不要再来一次了。” 沈述笑,将她拥入怀里:“跟我一起出来,还不想来第二次?是谁昨晚说只要和老公在一起,就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的?” 虞惜眨了眨眼睛,狐疑看他:“真的假的?” 沈述:“我骗你干嘛?” 虞惜抿了下唇,说:“你老是诓我涮我。” 沈述笑了:“我这是爱你。” 之后虞惜有个很重要的考察活动,要带几个人去A市那边的分公司。那边分公司刚刚成立,位于一个偏僻的城乡结合部,连水泥公路都没有,因为下午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雨,道路而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她和几个员工晚上才到,身上都是跋涉的痕迹,走几步就能甩一路的泥。 有两个实习生一路上不停抱怨,虞惜笑着安慰他们,让他们先去旅馆休息一下,明天再开工。 接待他们的人是这边分公司的副总经理,给他们安排的酒店条件一般,甚至只能称得上简陋。因为这场大雨,酒店内潮湿阴暗,墙壁的瓷砖上都蒙着细细密密的一层水珠,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落下去。 杨副总脸色尴尬,委婉地表示这是她们这边最好的酒店了。 虞惜道了谢,去房间里洗了澡,将衣服全都清洗了一遍。 赶了一天路,晚饭没什么胃口,她拿出自己带来的芒果,用小刀削了一盘。 电话这时响了,她吓了一跳,不慎割到了手。 虞惜忙将刀放下,边接通边弯腰去随身的医药箱里取出创口贴。因为动作急,不慎撞翻了携带的乳液和面霜,瓶瓶罐罐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沈述的声音有点急切。 “没事儿。”虞惜笑,觉得他大惊小怪,“我刚刚削苹果呢,不小心……”她本想说割到手,但又怕他担心,临时改口道,“不小心把乳液罐子给碰翻了,没事儿的。” 沈述应了一声,没多想,又问她在A市还适应吗,要去几天。 虞惜单手将创口贴贴上,咬了口芒果:“你现在怎么跟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我是去工作,带着一大帮子人呢,能出什么事儿?” 不过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里不自禁地笑了笑。 沈述说:“我看天气预报,你那边最近都会下暴雨,那种村庄都是洼地,四周的山丘那么高,万一发生山体滑坡怎么办?你小心一点。” 虞惜:“你咒我啊。” 沈述无奈:“我是关心你。” 虞惜笑了笑,把电话挂了,下一秒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沈述在那边接起,他身上穿着雾霾蓝的绸质衬衣,领口佩着银色的领夹,看上去分外矜贵,很有质感的一件衣服,也显年轻。 虞惜觉得挺诧异:“你平时不都喜欢穿得很正式吗,怎么今天……” 沈述端起手边的咖啡淡淡抿了口:“年纪大了,偶尔也要穿得年轻一点,争取跟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免得被时代给抛弃了。” 虞惜被狠狠噎了下。 他?年纪大?在开什么玩笑? 又高又帅有钱有势,搁人堆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他要是看着年纪大,谁还显年轻? 这话未免有炫耀嫌疑。 虞惜咳嗽一声:“差不多可以了,沈先生。” 沈述也笑了,笑过后正色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注意安全,尤其是出门在外的,晚上有陌生人敲门别开,知道吗?” “知道了,你当我是小孩子呢?”虞惜真有点无语了。 “你还嫌我烦呢?”沈述哼笑一声,“那我挂了,让你清净清净。” “别啊别啊,我开玩笑的。”她又跟他赔笑脸,“你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在外面挺孤单的。” “说什么?”他眉眼平淡。 虞惜在心底哼一声:还跟她拿乔起来了,这男人。 男人傲娇起来也是很难哄的,尤其是沈述这种看着不动声色的,其实难搞得很。 不过,她总有办法对付他。 “说说你在干嘛呀,随便跟我说说嘛。”她厚着脸皮说,“人家想你嘛——” 说完自己都在心里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沈述就是吃这套。果然,她说完这话,他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虽然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唇角却微微往上提了一提。 了解他的虞惜就知道,他这会儿心情挺不错的。 她就把路上的一些见闻都跟他说了,沈述边听边点头,偶尔还跟她探讨一下。 聊着聊着,天色就晚了。 虞惜说:“那我挂了啊,我今天累得够呛,想早点休息。” “嗯,你睡吧,我这边也有一个会议要开。”他没多作纠缠。 两人互道了晚安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虞惜将带来的资料又整理了一遍,感觉到了困意,收拾了一下窝到了床上。谁知,夜半的时候被潮气熏得睡不着觉。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隔音差,隔壁某些少儿不宜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啪啪啪啪的,弄得她根本没办法睡觉。 她回忆了一下,隔壁住的似乎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实习生,两人是同一个大学出来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人一旦睡不着,心情就格外差,听着这恼人的声音,她心里更是纠结着一团郁气。 后来她实在忍不了,抬手在墙壁上叩了叩以示提醒,对面才消停了。 虞惜这才躺下。 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睡不着觉了。 虞惜回身去捞手机,忍不住给沈述发了条短信:[睡不着。] 下一秒,沈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了?”他声音温醇,如陈酿的酒,一瞬间抚平了她烦躁冗杂的心绪。 这一刻,她莫名有种酸涩,好在很快忍住,叹了口气把事情跟他说了。 沈述在那边默了会儿,继而徐徐笑起来。 “你还笑?”她觉得不可思议,也有点气。 “没幸灾乐祸,我只是感慨一下,现在的小年轻啊……可不比我们那时候那么保守了。” “保守?你们那时候有多保守?”她似乎不信,刺他两句,“你这样的人,就没几个学妹追捧?” “我很纯洁的,人家半夜给我打电话撩骚我都没有理她们。”沈述道。 虞惜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好啊,还有美女半夜打电话撩骚你?你都没有跟我说过,快点!老实交代!” 沈述笑:“你不认识的,无关紧要的人。” 虞惜:“不交代你就是心里有鬼!”越说她嘴角越是上扬。 她逗他的,就是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可惜,沈述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言两语给扳倒? 他语气如常:“交代交代。说吧,想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惜觉得没意思了,恶形恶状:“暂且放过你。” 沈述莞尔,却忽然很低很低地唤了她一声:“宝宝。” 嗓音低沉如大提琴音,隔着听筒似乎有些沙哑的回声,让人有种时空错落的错觉。 虞惜颤了颤,下意识握住话话筒,嗔怪:“干嘛?” “早点休息。”他很快恢复了一本正经,低笑。 虞惜的耳根却滚烫发红。 挂了电话,她盖着被子躺在那儿望了老半天的天花板。可恶,又被他给撩到了! …… 沈述之后两天又给她来了电话,希望她可以换个地方,只负责远程统筹指挥,或者说,搬到附近的宾馆,他看天气预报她所在的地方会连下多日大雨。 虞惜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让我把员工扔在这儿,然后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你觉得我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沈述:“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可以事后给他们多颁奖金,或者由我向中恒恒泰资本那边申请也可以,哪怕是以我的个人名义,我……” “你不要说了。”虞惜打断了他,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苟同他,“我不会走的,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让她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当缩头乌龟,这种事情她怎么干得出来?那她以后在部门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相信,换了他自己他也会和她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这会儿,关心则乱罢了。 “就这样吧。”她把电话挂了,不给他继续说的机会。 可挂完又有点心虚,想象了一下沈述隐忍愤怒的模样,抬头望天。 沈述是个乌鸦嘴,她在这边考察了两天,还真的碰上了大雨和山体滑坡,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在几人都算机敏,沿着下游飞快遁走,加上滑坡不算太严重,很快到了安全地带。 只是,雨越下越大,为这零下的冬日更添几分阴寒,简直阴冷入骨。 “虞总——” “虞姐,你怎么了?” 虞惜倒在泥地里时,身后的两个助理抱住了她,一人拼命掐她的人中,一人死命去喊人。 迷迷糊糊的,虞惜感觉有人将她扶起,喂给了她一些热水,又将一个热水袋用毛衣包着塞到了她的下腹处。随着暖意渐渐传递过来,她苍白的唇色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感觉很难受,整个小腹都像是绑了铅块似的,不住地往下坠。 裤子似乎是湿了,濡湿濡湿,黏在腿上很难受。 但她现在顾不得这些了,这该死的天气,加上跋涉了这么久,她感觉快要休克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坐起来,将裹在身上的外套掀下来递给其余人:“我没什么事情了,你们穿上。”这帮人也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看着可怜得很。 几人一个劲儿地摇头。 虞惜叹了口气,只好把衣服裹回去。 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还能打开,可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虞惜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了头顶传来巨大的螺旋桨声音。 她怔了下,难以置信地抬头。 熟悉的墨绿色直升机盘桓着逐渐逼近这边的山头,在一地荒芜废墟中格外醒目。 由于太过意外,她和其余几个员工都愣愣站在那边,直到这架直升机盘桓到近前。沈述就在舷梯上,从高处俯视着她,脸色难看。 虞惜想起昨晚他的提醒,莫名有几分心虚。 但转念一想,这又非她所愿。 心里建设了无数次,可一望见他深邃冷澈的眼睛,又什么底气都没有了。加上头昏脑涨,她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迷糊中,瞬间失重,她差点惊呼出声。 “装死就能糊弄过去?”沈述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里难掩的愤怒,气她不爱惜自己,气她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也气自己,这么晚才过来,看到这样脸色苍白如纸的她。 他抱着她大步上了舷梯。 虞惜太累了,又累又困,加上惊惧交加,上了直升机就睡着了。 醒来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沈述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看着她,看得她心头微颤,下意识弱势了几分。 她脑中思绪飞转,本能地岔开了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总比跟他掰扯她之前走不走的问题要强,不然,非得被他逮住一顿批评。 可惜事与愿违,沈述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别以为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这次的教训,记住了吗?” 虞惜神色窘迫,没想到他真要这么刨根究底。 可说到底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不想跟他吵架,便只能垂着头沉默。 “你觉得我自私自利?”他一下将她拉入了怀里,抬正了她的脸,目光灼灼,“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你陷在这个破地方生死未卜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虞惜,你想过吗?” 虞惜心神震动,久久不能开口。 下一秒他紧紧地把她抱入怀里,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说这样做有些自私,甚至是罔顾他人,但他只想要她平平安安的,那一刻他真管不了那么多了。 自私就自私吧,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圣人。 那天回去之后,沈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管得她很严格,她每次出门还要跟他报备,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她也知道,那次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她也不跟他对着干。好在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渐渐的一切又恢复到了正常的轨迹之中。 月开春后,天气渐渐回暖。 虞惜却因为贪凉感冒了,连着好几日躺在被窝里起不来。 “你现在愿意听我的话了?昨天晚上让你盖好被子,你不但不听,还嫌我烦,要把窗户开到最大。”沈述在她床边坐着,替她量了体温。 虞惜心虚地跟他笑了笑,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不是故意的嘛。”哪里知道这天气这么变化无常。 沈述替她擦过脸和手,又端了药给她喝。 “谢谢。”她冲他笑笑,企图削弱他心里的不满和担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述的脸色还是阴沉,但也没有继续说她了。 喂完药,他就坐旁边陪着她,拿了笔记本就在她旁边打字。 虞惜很尴尬,犹豫了几次想跟他提,让他出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别真惹毛了他。 病了两天,她终于能下地了。 从衣柜里挑了一件鲜亮些的孔雀蓝裙子,她刚要出门,想了想又折返,在裙子外面套了件毛衣。 换衣服的时候想,要是穿这么薄出去被他看到,估计又要说她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沈述。 他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看到她就停下了步子:“去哪儿?” “有个项目要去接洽,还约了BE公司那边的负责人,要提供一下数据。”她对他笑了笑。 沈述说:“注意安全,还有——” “不要穿那么少,免得又生病了——”她堵住耳朵,苦着脸摇着头。 沈述眨眼已经到了她面前,手一伸就过来抓她,吓得她飞快朝外面逃去。 72 晋·江 番外之老夫老妻,虞惜X沈述…… 沈述和虞惜之间的相处模式其实挺稳定的。大多时候是他管着她, 提点着她,但有时候他也有特别不安的时候。 尤其是随着她越来越优秀, 交际圈的扩大,她身边出现了形形色色各种优秀的其他男人时。 “不安”这种东西,以往在沈述的字典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他也会嫉妒,会生气,看着她身边那些有意还是无意献着殷勤的异性,心里多少不得劲。他多想把她绑在身边,不让她出去, 只让她天天陪着他。 可这是不现实的,也不尊重她。 他得保持风度, 不能表现得太过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 跟一帮小年轻争风吃醋……那也太幼稚可笑了。 想想都头皮发麻。 其实, 当年江郁白离开后他们私底下还碰见过一面。 江已经进了别的公司, 大有以事业为重的意思。不过,想必心里多少还是对输给他这件事儿有些不服气的, 觥筹交错间不免刺他两句。 沈述神色如常,还跟他碰了碰杯, 善意提醒:“成王败寇,我以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怎么你都输得只剩一条裤衩了还是这么不吃教训?不过,某种程度上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只剩一条底裤还要再战。这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力实在让人佩服。” 江郁白的脸黑了。 论口才,他不算差,可和沈述这种人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他黑着脸走了。 那天的会场还发生了一次意外,算是一次小型的恐怖袭击。有几个歹徒持枪劫持了拍卖现场,一边把人往有掩体的楼道里赶, 一边让经理模样的人把慈善拍卖的珠宝往袋子里装。 有不听话的,当场就被抵着头打开花了。 后来警察来救人时,江郁白被一个歹徒带上顶楼,搏斗中差点栽下去,是他及时拉了他一把。 “为什么救我?”事后他不解地问他。 沈述的答案非常简单。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所以他要他好好活着,再也不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断绝他哪怕一丁点可能影响虞惜心境的因素。 那天回去后,他难得下厨,给虞惜做了一盘蛋挞。 虞惜回来时看到,还以为他吃错药了:“你没事儿吧沈先生?”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拿手去碰他的额头。 沈述这次是真的气笑了,一下把她的手掸开:“我就不能难得下个厨,做个东西给你吃?” 虞惜双手合十,跟他道歉:“对不起啦,跟你开个玩笑。” 沈述淡淡僵直着脸:“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心受伤了,再道歉也没用了。” “你差不多得了!”她拍他一下,笑过后又歪着脑袋端详他,像是不解,也像是探究,“以前让你做点东西给我,你死活不愿意。现在,现在感觉到危机感了?” 沈述睨她,似笑非笑。 对视了会儿,虞惜败下阵来,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他认真起来时,气场太强了。 她转身去沙发里,准备远离他。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顺了一盘刚刚烤好的蛋挞。 沈述啼笑皆非。 将剩下的蛋挞烤完后,他卸下围裙走过去。 虞惜正拿着手机玩游戏,难得放松一下,她全身心都很投入。 沈述坐在旁边看着她玩,看着她屏幕上操纵的小人慢吞吞地端起枪,朝对面的敌人扫射。 可是,她才刚刚开了一枪,人家已经连着几枪扫过来,但见她身上的血条一瞬间少了一半。 她发出“啊啊啊”几声的不甘的声音,恨不得捶胸顿足。 几岁了? 沈述在心里默默道。 可是,望着她在那边闹腾,他的唇角却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见她衣领口都挣开了,沈述皱眉,上前替她掖好:“注意一点形象。” “这边又没有外人。”虞惜跟他笑,回头在群里打字说不跟他们玩了,她有事儿。 群里一帮人不依不饶。 江初意还问她:[嘛呢嘛呢?这才一局!是不是输了又想耍赖?告诉你,今天不打满六局你别想跑路!] 虞惜默默朝天翻个白眼,吐槽她:[一局起码半个小时,你都几点了?你能不能算算?] 钟繇接话:[她数学就是小学水平,你还不知道她?上学那会儿昨夜都是抄你的,你忘了?] 江初意:[你个碧池,竟然揭我老底!今日绝交!] 钟繇:[从小到大,你喊了八百遍要跟我绝交了。你真有本事别只喊口号啊。] 江初意:[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今天一定要跟你绝交。] 钟繇:[乖,回家睡一觉冷静一下吧,睡醒了就好了。] 江初意:[啊啊啊啊啊——] 虞惜看她俩斗法,笑得四仰八叉,在沙发里抱着靠垫滚来滚去。 沈述真担心她会滚下来,无言地摇了摇头,挺无奈的样子。 他们聊着聊着又要来一局了,他去书房处理自己的文件了。她平时工作也挺累的,节假日也应该劳逸结合一下,只想着一会儿要是玩得太晚了再劝劝她。 连麦后,江初意忽然提议:“把你老公也喊过来玩一把呗,让我们看看沈公子的水平。” 她语气阴阳怪气的,钟繇不解:“你跟小惜老公有过节啊?” 江初意:“哪儿能呢?就算有,也是他瞧不起我啊。” 虞惜:“八百年前的事儿你还提呢?是你太敏感了,他没看不起你,只是他这人边界感太强了,真没别的意思,你别想那么多。而且,你们现在不是和解了吗?” 江初意:“开玩笑的,我就是随口一提,不愿意算了。”她也就是想看看这位平时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出出丑罢了,倒也没什么坏心眼。 后来虞惜还是去书房叩了沈述的门。 “怎么了?”沈述放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虞惜犹豫着提起:“你有空吗?我和朋友玩游戏呢,三缺一,你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 他以前是从来不和她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的。 倒不是瞧不上什么的,不是一路人,很难有共同话题。 沈述本就不是喜欢主动交友的人,都是人家靠近他想要跟他做朋友,当然,他不一定承这份情。 他自有自己的交友准则和门槛,不是你往上凑他就会接纳你的。 她那些朋友,家境到也不算差,就是基本都不怎么上进,像江初意那样家里有矿的咸鱼占了大多数,哪怕成绩挺不错,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也不会太过钻研。 而这些陋习,恰恰是沈述这种工作达人最不能理解的。 所以,沈述和江初意一开始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和睦,后来在沈述的刻意谦让下缓和了很多。时间得追溯到她刚刚恢复声音那会儿,那段时候,他不但忙着给她做声带恢复训练,也时常抽空带她出去逛街,让她学着说话,不可避免的就会碰到她的朋友。 他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和什么人打交道,可如果真的想要和什么人打交道,那将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那一次出门前,他只是随便问了她几个问题——江初意的家境、交友情况等就拿捏住了她的喜好,赴约那天,送了她一条非常好看的礼服裙子,一瞬间就征服了她。 “这个裙子很难买啊,这个品牌我让我爸爸去都拿不到货。”她事后跟她说,感觉不可思议,夸了几句“你老公还挺厉害”。 所谓吃人手短拿人手短,就是这个道理。 对付这种小女生,对沈述老说不费吹灰之力,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意花这个心力。 虞惜想了想,觉得在那件事之前,至少他是不愿意去浪费这个时间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了。 虞惜这么想,唇角不经意地提了提。 沈述不太会玩游戏,或者说,他是压根不会。 第一局当然是惨败,收获了江初意和钟繇的一顿嘲笑。虞惜就不开心了,忽然就后悔拉他来玩了:“玩个游戏而已,你们还当真了?” “呦呦呦,你还挺护犊子的。开个玩笑嘛,不好意思了。” 虞惜不喜欢沈述被人开玩笑,回头忐忑地看他。 沈述这个当事人倒是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嘲笑的感觉。 他表现得这么平淡,虞惜心里还是有点郁结:“……要不还是算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反正这东西也没什么营养。” “没事儿,陪你玩会儿。”他笑,“一个游戏而已。” 他至于跟这帮小年轻生气? 不过,看她这样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样子,他心情其实挺不错的。不过,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虞惜看了他半晌,确定他没真的生气才舒了口气。 沈述的学习能力很强,下一场他输了后,坐在旁边一个人练了会儿,新的一局一局能够玩得有模有样了。 之后的两局,他竟然已经能带着她大杀四方了。 “老公,你真的好厉害。”虞惜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就是“吧唧”一口。 沈述嫌弃地退开:“注意你的口水,别乱蹭。” “我给你舔舔就没有口水了。”她挂在他脖子上笑,故意打趣他。 沈述都气笑了。 …… 五一节那天,傅司朗难得登门拜访。 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条青鱼,用那种乡下老式的小麻绳从鱼嘴里绕过,就那样随意牵在手里。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啊?”虞惜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了他手里的青鱼,忙邀请他坐下,又给他泡了茶。 “弟妹越来越有女主人的风范了。”他喝着茶,不忘打趣她。 虞惜尴尬一笑。 沈述睨他:“难得来一趟,还不忘装个逼?” 傅司朗哈哈一笑,也不跟他计较。 他这人豁达,性情爽朗,完全没有沈述那些坏毛病,甚至还有些江湖气,交往过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 但他也粗中有细,做事不会无的放矢。 他们交情匪浅,但傅司朗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因而沈述料定他有事相求。 只是烦了他这调调儿,所以他不提,他也就不提,决定等他自个儿开口。 见他岿然不动,坐那自顾自喝茶,傅司朗有点沉不住气了:“我找你是有事儿。” “什么事儿?” “T**那个项目的事情。” 见他们有事情要聊,虞惜识趣地站起来,一个人去厨房了。她把那尾青鱼养在了水桶里,往里加了一点水。 这鱼目测有十几斤重,看着挺大的,她和沈述两个人也吃不完。 她在心里思量着,等沈述送走了傅司朗便跟他提议:“要不,我们把鱼杀了切成块,腌制一些,给爸妈也送去一些?” 沈述:“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她这方面还是想的还是挺周到的。 有客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长辈。这一点,沈述望尘莫及。 他做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为了面子工程,说白了,表面功夫而已,她却是真心地尊重长辈,为了他们好。 从出发点来看,他就输了。 事情敲定后,难题来了。这鱼要怎么杀? 沈述拿着刀比划了会儿,无从下手,打电话给傅司朗。 傅司朗很不负责任地让他看着办,说他自己也不会,那鱼是人家送他的,他还要忙,拜拜。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沈述:“……” 虞惜提议:“要不,提去菜市场吧。” 她当然不会杀鱼,更别指望沈述这个公子哥儿亲自动手了。 不过,沈述显然是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觉得杀鱼这种事情而已,难道还比他那些项目更难做吗? 于是他在网上随便下载了一个视频就开始学习,然后开始动手。 虞惜一言难尽又欲言又止。 其实她很想劝的,鱼没那么好杀,她小时候试过,光是刮鳞片就要了半条命了,何况还有开膛破肚等一系列复杂工序。 果然,沈述的第一次杀鱼非常失败,不但弄得身上都乱糟糟的,鱼也没杀成。 他把鱼装进了桶里,洗了个澡就带着她和鱼一道去了菜市场,路上也缄默。 虞惜:“早跟你说过了,鱼不好杀,你偏不信,一早就去菜市场不就好了?” 沈述轻轻敲着方向盘,侧头看她:“你现在是在看我笑话吗?” 被他一双漂亮的利眼一盯,虞惜心尖儿一颤,忙收起了那几分幸灾乐祸,真诚地说:“哪有。” 沈述哂笑,可笑过后,眼底的情绪又柔化下来。 不管她是嘲笑他也好,关心他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虞惜也静静望着他的侧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都三十好几的男人了,气质还那么好,长得那么好看,真是过分! 老夫老妻了,别老撩拨她好不好?! 到了菜市场,虞惜将装着水桶的鱼一道递给老板,开始跟他杀价,后来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老板答应只收五块钱,但是她要买下他剩下的一些小虾米。 这也没多少钱,而且他们正好需要,她欣然答应。 “谢谢您了,叔叔。”虞惜甜甜道。 “小姑娘嘴巴还挺甜的。”大叔抡起砍刀,笑道,猛地下去就把鱼头给剁下来了。 “叔你别忘了刮鳞片啊!”她忙提醒。 “晓得的,放心,我是专业的。” “我瞧你这动作,好像不是经常杀啊……”她担忧地问,欲言又止,纠结地不行。 沈述站在旁边看着她或娇嗔或急切的模样,小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心底柔软一片。 虞惜不经意回头望见他宠溺而包容的眼神,心里也软了。趁着老板不注意,她悄悄挨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一下就飞快移开,生怕被旁人瞧见似的。 沈述眉眼弯起,忍俊不禁。真怕被人瞧见,就别乱亲啊。 出门这一会儿也忍不了? 切好鱼后,沈述拎着桶,虞惜挽着沈述,两人一道往回走。走到菜市场门口时,虞惜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地朝她跑来。看年纪,只有一岁多,肉乎乎的胳膊像是一节一节的莲藕,白嫩多汁,让人想要掐一下。 虞惜看着看着,目光就移不开了。 沈述也停下步子,笑道:“想要宝宝了?” 虞惜红着脸,犹豫会儿点了下头。 这两年他们的事业都稳定了下来,不像前两年那样忙碌了,短时间内再努力也不会有太大的提升。 物质条件、生活环境都挺好的,各方面趋于稳定。 确实是时候要个宝宝了。 她望向他,跟他商量:“你的意思呢?” 沈述:“看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各方面都可以,对你的事业也没有冲突,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想说的是,生和养是分不开的,如果决定要生,还是要做好功课,明白生下来以后要经历的事情,免得生下来以后因为没有充足准备而后悔。那样,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孩子,都不太好。” “又给我上课啊沈先生。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其实她想了很久。 有忐忑,有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憧憬。 她不是觉得好玩或者新鲜感才想要孩子,她希望这个家更加完整,希望她、他和宝宝能够更加紧密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酸甜苦辣,但肯定是有意义的。 沈述默了会儿,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后来像是思定什么似的,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是。” “什么?”她回头望他。 夕阳西下,他英俊的面孔在逆光里格外闪耀,有那么一瞬,她的小心脏被戳了一下。 她默默移开目光,在心里道:长那么好看干嘛?! 害得时刻心神失守,做不了一个正经人。 “我是说,其实我也挺期待的。”他回头对她笑了笑,说。 两人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73 晋·江 番外之怀孕,虞惜X沈述…… 决定了要小孩以后, 虞惜和沈述就没有特意地去避孕了。 但可能是太心急了,头两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虞惜觉得有点挫败,这日, 她趴在床上刷手机。按照江初意给她的推荐, 她打开了一个关于妈咪和宝贝的交流论坛, 开始扫视各大相关帖子,想要得出结论。 帖子五花八门,也是各说各的的。 说的最多的还是每个人体质不同, 有些人是易孕体质,有些人就不容易怀上, 要保持平常心。 她丧气地关了软件,瘫在床上叹了口气。 沈述端着木瓜和牛奶走进房间,将盘子搁到床头柜上, 拍拍她,示意她起来吃。 虞惜瞪了他一眼,眼睛里分明是带着气的。 沈述苦笑:“怀不上怪我?” 他真觉得冤枉,比窦娥还冤。 虞惜幽幽的:“土地都是差不多的, 怀不上当然是种子有问题。” 沈述:“……”算了, 好男不跟女斗。 结果她还来劲了, 拿光着的脚丫丫踹他:“走开,不想看见你!” 沈述俯身撑在她身边,捏了下她的下巴:“不想看见谁?谁的种子有问题?再说一遍听听。” 她立刻怂了,干脆装起了可怜,委屈巴巴地说:“可这都准备两个月了,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走路不能跑不能跳,累死累活白忙活一场!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述立刻心软了, 抱着她安慰了会儿:“这种事情又急不来。而且,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准备,我也是啊,都戒烟酒半年了,酒席上被人家嘲笑不行了,年纪大了连酒都喝不动。你看我说什么了没?” 她立刻又心疼起他来:“真的假的?是谁那么缺德,说话这么损?” 沈述当然是随口胡诌来骗她的,为了安抚她而已,可见她这样紧张气愤,又不想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了。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是真的。” 她又不解又气愤:“你那么厉害,谁敢嘲笑你?” 沈述失笑:“哪有人能厉害到没人敢欺辱?而且风水轮流转,这个世界随时都在变。” 虞惜一想也是,不由惆怅:“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公司今年新招的那几个实习生,个个都是名校毕业,能力还很拔尖,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再过两年,没准我就要死在沙滩上了。” 他都笑了:“瞎说。” 闲聊了会儿,他们又抱着躺在床上一起研究如何造人。可这种东西每个人的感受不同、情况也不同,光是刷论坛刷其他人的经验实在是得不出什么实际有效的方法。 沈述见她还在那边看得专注,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别看了。” “你干嘛啊?”她不满地瞪他。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抽调后扔到一旁,直接将她捞到了怀里:“看太多不如多实践。鲁迅说过,实践出真知。” 虞惜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鲁迅说过这句话吗?” 他怎么张口就来? 她笑嘻嘻地嘲讽他:“你谈判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睁眼说瞎话,只要比对方更镇定思路更清晰就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沈述说:“那可不行,别人没你那么好糊弄。” 虞惜气得一通乱叫,扑进他怀里要跟他打架。他们确实是狠狠地“打”了一架,衣服都扔完了,又抓又挠又咬,手脚并用上面下面都来了一道。 之后沈述抱着她去洗澡,从后面替她擦沐浴露:“平常心就好,这种事情也急不来,你越急越不行。” 虞惜叹气,惆怅地趴在浴缸边:“我也急不来啊。” 过几天去和江辞喝茶,江辞又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件事儿。 虞惜红着脸含糊说,他们还在努力。 江辞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那要抓紧了,你看阿述,这都三十好几了,再过两年质量更不行了。” “哪有当妈的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旁边一朋友嗔道,掰着一只橘子,掰开后递了一瓤给她。 江辞劈手夺过来,说起来就有气:“他是不急,他爸也跟死了一样,根本不管。就我一个人急得不行,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虞惜觉得这场合自己不适合说话,默默缩起了脑袋。 回到家里,她例行用验孕试纸试了试,结果,原本游离的目光渐渐聚焦起来。 两条杠! 虽然第二条不是很明显,但隐约能看出是两条。 她第一时间想要打电话给出差的沈述,但想了想,如果测的不准,不是害他白高兴一场?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决定明早再试试。 之前刷论坛时就有同城的宝妈告诉她,验孕试纸早上测试最准,晚上可能没有那么准。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虞惜一晚上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她眼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但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还没刷牙洗脸就飞奔进厕所。 这次第二条红线非常显眼。 她顶着试纸看了好久,这才确定——真的是两条杠! 虞惜马上拍了照发给沈述。 沈述没有说什么,可他当晚就坐了飞机回来。翌日早上7点,虞惜刚刚起床打开门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站在门外的沈述。 她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将自己对他的思念一股脑儿倾诉出来。 抱完又从他怀里抬起头,忧伤地说:“你果然更爱宝宝,不爱我!” 沈述:“怎么会?” 虞惜:“那你一听说我怀孕了就马上飞奔回来!” 沈述都笑了,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伸手描摹她的眉眼:“我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我不得看着你?” 因为他心里清楚,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如果真的有什么闪失,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虞惜刚怀孕那段时间,沈述就没有出差过,不管有什么事情,尽量都在家里陪着她,开会也都在书房或者客厅开。 第一次去产检时,她挺忐忑的,一路上都在跟他说话,无非是担心验孕试纸测的不准,又或者是害怕宝宝有什么缺陷,巴拉巴拉,小嘴像是开启了开关,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述只是笑,拍着她的手,也不多安慰她。 挂的是专家号,让去照了个B超。但因为月龄还小,照不出什么。 虞惜看着报告上面的一团黑白,不懂,看向医生:“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专家推了下眼镜,说话很保守:“还是要等月龄大点再来照一次确定一下。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是有了。” 指了指白色的那一团给她看。 虞惜云里雾里的,还是有点忐忑。 过了半个月,沈述又陪着她去做产检。这一次已经可以照出一颗小豆豆了,也确定了是单胎。 回去的路上,她特别兴奋,一边比划一边挽着他的手说,他们可要注意了,云云云云。 沈述挺平淡的,但无意识握着她的手微微多了点力道,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虞惜悄悄看一眼他平静的面孔,在心里偷笑。 头两个月,虞惜害喜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瘫在床上起不来。 因为吃不下睡不着,受到孕期激素影响,她的脾气也变得很大,有段时间天天生气,或者半夜忽然坐起来一个人呜呜呜地哭,简直像个不可理喻的小泼妇。 “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很差,特别不可爱?”有一次半夜2点,她忽然坐起来说。 说了没两句,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一个劲儿地说他肯定不喜欢她了。 沈述没有睡着,坐起来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又替她捏肩:“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还是酸,腰酸背痛,还老抽筋。”她说完又是一阵丧气,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她体质特殊,脚倒是没有肿,但是某日她对着镜子洗澡的时候,忽然发现肚子上长了一道紫色的纹路。 像是皮肤底下撕裂开的紫红色血管,也像是树木在泥土里肆意蔓延的根须,狰狞地伸向四面八方。 她伸手去摸,刚一触及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这是对于未知的一种恐惧。 她回头上网搜了一下后就知道了,这叫妊娠纹,一般长了就去不掉。她搜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照片,看着那些女性展示出来的狰狞可怕的照片,幻想了一下自己日后的模样,感觉到不可名状的惊惧。 她头一次在论坛发帖,问了这件事。 下面很快就有人告诉她,无一例外都说这个东西去不掉,只是有些人生完都不会长,有些人一开始不长到了孕后期就开始狂长,长纹还是好的,有些人生完肚子就像是橘皮一样皱巴巴的。 那一整天虞惜都没怎么吃东西,回头疯狂地下单了一堆润肤油、孕期精油、去纹油……这会儿她才后悔,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懒,都不肯涂。 沈述回来后就发现了她的异样,见她无精打采的,蹲下来仰望她:“怎么了?不开心?是不是宝宝踢你了?” 她垂着头闷了会儿才抬头看向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眼泪一下子就来了:“沈述,我变丑了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去找年轻小妹妹?” 沈述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连日来的焦灼、害怕和担忧,在这一刻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说:“我长妊娠纹了。” 沈述说:“给我看看。” 她不愿意:“不好看,很丑。” 但其实她心里是犹豫的,因为总要给他看。后来她抓着他的手倾诉了一堆,到底还是撩起衣服给他看。 沈述盯着那道紫色的裂纹好一会儿,伸手触摸。 她颤了下,咬着唇望向他:“是不是很丑?像疤一样。” 沈述却笑了,握着她的手说:“不丑。人会长纹,树会长年轮,生老病死浮生百态,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规律。我们以后都会老,脸上会长满皱纹,我比你还大那么多岁,要是到时候我脸上长满了皱纹你会嫌弃我难看吗?” 她怔了下摇摇头。 沈述又笑了笑说:“所以同理。你自己觉得丑,不能接受,在我看来其实没有什么。” 他这样说,虞惜颇受震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沈述又说:“以后给咱们儿子看,让他看看妈妈有多么不容易,这都是证据,不孝顺要好好打屁股。” 虞惜完全缓过来了,还有力气瞪他:“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你重男轻女!” 沈述:“我冤枉,我就是随口一说,儿子女儿我一样喜欢。” 虞惜:“真的假的?你们男人都喜欢儿子。”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上来,沈述无奈,指天发誓自己儿子女儿都喜欢,她才作罢。缓过来后,她又活泼起来,拉着他的胳膊要他给她泡茶喝。 “乖,生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不行。” “十个月了!而且喝个茶而已!谁规定了孕妇连茶都不能喝了?” “安全第一!” 虞惜看着他,跟他僵持了会儿,发现没有商量余地后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立刻就垮下来了。 沈述笑,宠溺地顺了顺她的小脑袋,跟她打商量:“我给你做酸奶拌草莓好不好?” 她不情不愿地妥协,点了点头。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在棕红色的地板上晕染出一片温暖的色泽,有种时光流年交错的错觉。 沈述背对着她在厨房忙碌着,背影高大,宽阔的肩膀给她格外坚实的抚慰。 在她的心底深处,辟出了一片宁静的港湾。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他在,她似乎都可以躲到他这儿。有这么一个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会这样无条件地相信、支持她。 “吃吧。”沈述把玻璃碗搁到了她面前。 虞惜小跑到厨房,蹲下来从消毒柜里取出了一双粉白陶瓷雕刻勺子,回头开心地捧着碗吃起来。 沈述单手支着头,坐在旁边懒懒地看着她:“又乱花钱啊?” 她抬起头,顶着糊满奶油的嘴巴作了个“再逼逼、咬死你”的嘴型:“花我自己赚的钱,要你管?!” 沈述说:“想咬我?这边不好施展,建议去床上。” 虞惜:“……你正经点。” 他笑了。 越是到孕后期,日子就越是难熬。 她不但四肢水肿严重,肚子上的妊娠纹也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洗澡时丑到她睡不着觉,而且随着肚子的变大,整个人走路都不得不挺着腰,时不时就要腰酸背痛一下。 虽然她每天都有补钙,间歇性抽筋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早上起来腿都伸不直。 随着激素的波动,她的心情起伏越是大,尤其是最后那一个月,她晚上基本都睡不着,脾气也越来越大,有一次半夜忽然坐起来哭。 沈述都睡着了,又起来安慰她。 她不听,非要说他不爱她了要去找第二春了,刚刚还做了一梦梦到他抛弃她和孩子跟别的女人走了。 沈述哭笑不得:“你这做的都是什么梦?一点根据都没有。而且,梦都是相反的。” “不管不管,反正你就是负心汉!”她一头钻进他怀里一阵闹腾。 沈述:“……” 他只能安慰孕期时不时矫情症发作的小妻子,无条件惯着、让着,她变本加厉他也只是笑笑。 反正,不跟她计较,只当这是她的特殊时期。 到了最后那几天,真是每一天都在数。 虞惜每天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她)怎么还不出来?累死我了,每天腰都直不起来,我们小区跟我一起怀孕的那两个宝妈前几天都生产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懊丧地垂下头,盯着肚子盯了会儿,有些气愤地想要捶一下,但又舍不得,只能作罢。 沈述笑着将耳朵附在肚子上听,说:“他(她)说,妈妈肚子里太温暖了,还想再赖两天,不想出来。” 虞惜翻他一眼:“你又不是他(她),怎么知道他(她)怎么想的?” 沈述:“我猜的。” 虞惜:“你猜的肯定哪不对。” 沈述淡淡看她一眼,她最近特别喜欢跟他抬杠。不过,这是特殊时期,他也都让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太极一样糊弄过去就行。 虞惜又说自己腰疼,他就给她捏腰。 这样折腾到后半夜,她终于在他怀里迷糊睡去。 算算日子到生产时候了,可肚子里这个就是怎么都不愿意出来,虞惜都愁死了,每天走路都像是揣着十几斤重的大水桶在身上一样,走路还得捧着肚子。 又过了三天,终于有反应了,她急吼吼出来喊沈述。 沈述这几天公司都没去,在家里陪着她,就怕遇到突然生产的意外状况。 他听到声音就出来了,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东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经过检测,判断生产可能就在明天了,两人才一道入住了医院。 虞惜看着旁边几对风风火火赶过来结果又被撵回去的小夫妻,递以同情的目光。 病房挺简陋的,自然不能跟家里的条件比。 虞惜仰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怎么都睡不着:“沈述——” “嗯。”他应一声,“还不睡觉吗?” “睡不着。”她可怜巴巴地说,“好害怕呀。沈述,你哄哄我。” 他笑了。 她火了:“哄不哄?” 沈述从床上翻身坐起,径直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说:“哄,一辈子都哄。” 不算多么花里胡哨的情话,虞惜的心却像是被撞了一下。 她在黑暗里凝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声音不觉低下去:“真的?可不能骗我。” “骗你是小狗。”他伸出小拇指,主动跟她勾了一勾。 虞惜的心情好了点,握紧了他的手。 握了会儿她又松开他说:“你去睡觉吧,我没事儿了。”总不能让他一晚上坐在旁边守着她吧。 “没事,我不困。”也就这一两天。 沈述不是女人,不能体会这种生产的痛苦和生产前的彷徨,但他也知道这绝非易事。 他能多陪她一会儿就多陪她会儿,这是他所能做的最简单的事情。 虞惜原以为自己起码要过一天才会生产,因为这孩子已经超时很多天了,谁知后半夜就开始阵痛。 沈述连忙把护士请了过来。 “急什么,这还没开指呢,一开始不会很痛的,放心,我过一会儿再来。”护士安抚了两句就走了。 原则上,说是要开三指才过来推人去产房。 虞惜却痛得不行了,没一会儿就在床上打滚,浑身打冷颤,额头冒汗。 好在她的阵痛时间要比其他人长,每隔十分钟才会来一次。 她白天跟其他生产过的同学聊过天,原来人家都是五六分钟痛一次,到了后面一两分钟就会痛一次,且频率越来越高,痛感越来越强烈。 她是凌晨三点被推进产房的,阵痛一直持续到早上9点才开指,打了麻药后,她感觉都可以升仙了,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那种阵痛是清醒的,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痛,但你就是知道,过几分钟就来一次,且这种阵痛持续几个小时都是短的,隔壁床有个女人痛了整整一天一夜开不了指,又被推了出去。 虞惜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没有遭太多的罪。 她是顺产,宝宝重6.6斤,非常标准的体重,是个男宝宝。 沈述进来看她时,她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因为侧切了一刀,感觉很痛,走路不敢大动作。 头两天她都不敢去厕所,怕痛,过了三天才能正常上厕所了。 之后回忆起这段经历,她都是摇着头,说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沈述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要二胎了。 她所受的这些苦,他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们给宝宝取什么名字呀?”虞惜是个忘性很大的人,没两天就忘了生产的苦,兴冲冲地问他。 主要是她恢复也挺快,当天就可以下地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 “问问爸妈吧。”她说,“要不开个家庭会议?” 沈述却说:“我们自己决定就好。这种事情,人越多就越是决定不下。” 虞惜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可说到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时,两人又犯难了,后来她拿出了终极大杀器——翻开了《诗经》和《楚辞》。 然而无果,三天过去名字依然没有着落。 后来她直接摆烂,用取名器按了几下、拍定:“就叫‘沈赐’吧。” 没想到沈述竟然不反对:“挺好的,那就叫这个名儿吧。” 阿赐是个省心的孩子,和在她肚子里时的闹腾完全不一样,安静又乖巧。刚生下来那段时间,虞惜半夜都会爬起来趴到婴儿床上看,颤巍巍地用手指去探孩子的鼻息,生怕孩子没气了。 因为阿赐实在太安静了,只是喜欢用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世界。 他不像别的宝宝那样爱哭闹,只有拉了尿了、饿了的时候才会哭。 而且他很好哄睡,抱一下就会睡着,不像有些小宝宝一样一闹腾就是一整晚。 当然,夜醒这种事情是每个宝宝都会存在的现象。 一开始,虞惜和沈述也完全受不了半夜每隔两小时就醒一次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可习惯之后就好了。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痛苦,但望着努力适应这一切的对方,看到陪着自己同甘共苦的另一半,又觉得非常幸福。 有些事情就是痛并快乐着。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从完全不会翻身到可以翻身、动作、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他们心里的幸福感在一点一滴地积累,感觉之前吃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阿赐长得和沈述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起因是虞惜有一次回沈家时和江辞闲聊,江辞提了一嘴,然后回房间一阵翻箱倒柜,回来时给了她一个铁皮箱子。 虞惜回到家打开箱子,才发现里面都是沈述小时候的照片。 有还在襁褓中叼着奶嘴的,也有坐在推车里的,还有哇哇大哭的样子。 她不厌其烦地翻看着,爱不释手。 “在看什么?”沈述发现了,走到她身后。 “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她举起一张他穿着背带裤的照片,兴奋地说,“你小时候好可爱啊,就是有点臭屁。” 照片上的沈述明明看着只有三四岁,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臭着一张脸。 沈述也看了看,笑了。 “宝宝跟你真像,感觉不像我。”她笑过后又沮丧地说。 “哪里不像?人家都说阿赐长得像妈妈,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的?”她又来劲了,“也是,他长得秀气,你看,这翘鼻子大眼睛的,确实跟我挺像的。” 沈述好笑地淡瞥她一眼,没戳穿她。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可这样的她,眼睛里好像闪烁着耀眼的星辰,这样活力满满,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述发现,生产之后的她好像更开朗了一些。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她,他都很喜欢。 74 晋·江 番外之宝宝,虞惜X沈述…… 阿赐刚刚出生的时候, 只有虞惜半个手臂那么长,她一只手就能抱着,好像轻若无物。 那段时间, 她真的特别担心,害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就像她怀孕时总担心孩子会有什么问题, 会不会畸变一样, 哪怕沈述劝了她无数次,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每次的检查都陪着她按时去做, 她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乱想。 好在孩子生产顺利, 也非常健康, 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 但是, 这种快乐没持续多久,阿赐出生的第一个礼拜就感染了,上吐下泻送进了医院。 虞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撕裂了,后悔、自责、懊恼……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她坐在外面走廊上就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述安慰了她很久,她才止住了眼泪, 可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 虞惜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沈述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谁什么都会,照顾孩子有疏漏是很正常的,我们都是第一次,都在开始学, 以后注意就是了,别太自责了。” 好在只是轻微的细菌感染,阿赐的粪便和吃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虞惜趴在婴儿床外看着小家伙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也忍不住笑了笑, 拿手指轻轻点他的鼻尖:“刚刚生完病,这么快就忘了?你可真幸福,什么烦恼都没有。还有个那么有钱的爸爸,以后吃穿不愁,真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少爷。” 沈述端着热牛奶进来,不觉挑了下眉:“又在背后编排我?” 虞惜回头扫他:“什么叫‘背后编排’?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在跟儿子说你。” 沈述笑了,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快,趁热喝了。” 虞惜皱着眉接过来:“逼着我每天牛奶就算了,还要加热,这样很难喝啊。” 沈述:“补钙。” 她还强词夺理呢:“这有什么用啊?我孕期天天吃钙片,还不是老抽筋。” 沈述淡淡看她,目光质疑:“你有天天吃?” 虞惜不吭声了,低头抿了口牛奶。 好吧,到了孕后期她就摆烂了。之前是一天一吃,到了后期隔两三天想起来才会吃一次。 喝完牛奶,虞惜继续坐在婴儿床边跟阿赐说话,虽然宝宝不能回答她,可她就是非常开心,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沈述在旁边静静站着,感觉自己有点儿吃味。 “有了阿赐后就不要老公了。”他淡淡地叹了口气,喝了口牛奶。 虞惜笑了,回头:“哪有?宝宝刚刚出生,我当然会对他更关注些。” 沈述:“你现在理都不理我一下了,全天24小时都盯着阿赐,我从你身边经过你当没有看见。” 虞惜笑嘻嘻地站起来,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吧?” 沈述:“马马虎虎。”又侧过脸将另一边脸递过去。 虞惜推开他:“滚蛋——” 沈述笑起来。 宝宝饿了要喂奶,虞惜就看着他,沈述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她忍不住了:“你不走?” “我给你帮忙。” “才不需要!”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喂奶? 她觉得自己要社死了。 沈述笑笑,只好出去。 宝宝吃奶的时候就是吭哧吭哧的,力气很大,吃完后就睡。 虞惜抱着已经睡着的宝宝出去,跟沈述吐槽:“你看看你儿子,每次吃完就睡觉,长大后没准就是个懒虫!” “我儿子肯定聪明。”沈述说。 虞惜冲她挤眉弄眼:“这么肯定?” 沈述语气淡淡:“当然,儿子像爸爸嘛。” 虞惜:“……” 阿赐的食量很大,这一点,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等他稍微长大点,可以吃米粉之类的流食后就更加明显了。 虞惜不让他多吃,怕撑着他,可小家伙没有吃饱之后就会哇哇大哭,不依不饶的。 他平时都很乖,不哭不闹,只有在吃着一点上格外坚持。 沈述听到,从书房出来给他的小碗里添加米粉。 虞惜火了,夺过碗:“他已经吃了半碗了!再吃,肚皮撑破了!就你,老惯着他!” 沈述很无奈:“每个孩子的食量不一样,你非要按照标准来?我问过了,他这个食量,再多吃一点没什么关系,他吃饱了就不会闹腾了。” 虞惜似乎被说服了:“再吃半勺。” 阿赐吃饱以后果然不再哼唧了,窝在虞惜的怀里睡着了。 虞惜抱着他在屋子里转了会儿,见小家伙睡得香甜了才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想偷偷把他搁回婴儿床上。谁知,刚刚还睡得好好的小家伙立刻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虞惜手忙脚乱地把人抱起来,进行了新一轮的哄娃。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敏感,明明每次都快睡着了,可一旦放下去就会醒来,真是贼精了。 她抱得精疲力尽,实在受不了了,沈述推门进来:“给我吧。” “你不是还要开会?”她记得他下午还有个会议来着。 “开完了。” 虞惜这才把孩子递给他。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在外面所向披靡的沈述,在哄孩子这一点上跟她半斤八两,又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让小家伙成功睡着了。 两人累得不行,怕吵醒小家伙还是去外面客厅里休息了。 他们的脚步放得很轻,像做贼知道,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把他给吵醒了。 两人背靠背坐在沙发里。 虞惜:“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他怎么老是要抱着才睡觉?都是你都是你,老是抱他,都习惯了!” 她回身钻进他怀里一阵扑打。 沈述任由她动作,无奈:“你就没抱他?这和抱不抱有什么区别?小孩子都这样。” 虞惜:“钟繇的女儿就特别乖,六个月就能睡整觉了,阿赐这都快一岁了!”简直是绝望! 沈述欲言又止。 虞惜:“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沈述:“每个小宝宝的情况不一样。人家的孩子六个月就能睡整觉,不代表我们家的也可以。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辛苦一点吧。” 虞惜垮下脸。 不过,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点,阿赐到了一岁时就可以自己入睡而不需要他们抱抱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好像越来越黏沈述,有时候他在围栏里玩得好好的,忽然小脑袋就像是风扇似的左右晃动着搜寻。 虞惜知道,他是在找爸爸了。 虞惜把他手里的玩具拿出来,抱着他出了围栏,蹑手蹑脚到了书房门前。 书房的门关着,她悄悄拧开了一道缝。 沈述穿着居家的卫衣,神色寡淡地坐在实木办公桌前办公,手边一堆堆积如山的文件。 她犹豫着要不还是退出去吧,他正好抬头,看见了她:“站门口干嘛?进来啊。” 虞惜这才将门推开,弯腰将阿赐放到了地上。 小家伙早就迫不及待,甫一下地就踉踉跄跄飞快朝沈述扑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发着音节:“吧——吧——” “慢点,别摔了——”沈述放下文件,张开手臂将他抱起。 阿赐爱笑,虽然不能说话,只能咿咿呀呀的,看着爸爸就咯咯笑个不停。 沈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爱怜地亲了亲他肥嘟嘟的小脸:“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不乖,闹腾个不停。”虞惜说。 阿赐回头,哼哼唧唧发出了一串她听不懂的声音。 沈述笑了,虞惜也笑了。 “妈妈说你两句,你还急眼了?”沈述点了点他的鼻尖。 阿赐避开,又是叽里咕噜一串虞惜听不懂的话。 但沈述似乎能听懂,抱着他走到窗边,伸手就拉开了窗帘。 小家伙眼睛瞪得滚圆,小手拼命往窗外伸,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天气暖和一点再带你出去,现在太冷了。”沈述说。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收回小手塞进嘴里,口水顺着指尖往下淌,一下就洇湿了虞惜给他买的新衣服。 这下轮到虞惜急眼了,急吼吼跑到外面拿来了围兜要给他系上。 小家伙不让,拼命往后缩,小手还扬起来拍她。 虞惜气坏了,扬起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天地良心,她用的力气一点也不大,可是,他竟然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他置什么气?” 他哄了会儿,又跟他讲道理,阿赐才不哭了,没一会儿就开心地去找阿姨玩了。 虞惜郁闷地说:“他肯定像你,一点都说不起。” 沈述挑眉:“你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这么信誓旦旦?” 虞惜:“她说的,你小时候就很有心机,她说你一句你就立刻哭逼逼地去找爷爷奶奶告状,弄得她灰头土脸的。” 沈述:“……” 见他吃瘪,虞惜笑着弯起眼睛,忽然跑过去张开双臂环抱住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但我就是好喜欢你呀,沈先生——” 沈述笑而不语。 她在他怀里仰起脑袋:“偷走了我的心,你说怎么办吧?” 沈述笑,心情愉悦。 虞惜心道:男人真好哄。 恁是再厉害的男人,也吃这一套。 阿赐很喜欢吃香蕉,一吃起来就没个完。 虞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钟爱这种相对“平凡”的水果。 香蕉吃多了会拉肚子,她经常拦着他不让他吃,小家伙就双手各握着一只勺子坐在宝宝凳上拍桌子。 虞惜就回头瞪沈述:“看看你儿子,没样子!” 沈述:“教育孩子要讲道理。” 虞惜斜睨他:“你讲啊,沈先生,你只有一张嘴。” 沈述也不跟她计较,回头蹲在阿赐面前耐心地跟他讲。阿赐可以听懂,虽然还不能回应,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父子俩这一幕特别温馨,虞惜忍不住拿出相机照下来。 只是,阿赐这一刻很听话,下一刻马上又原形毕露。 沈述这一套,在他这里不管用,因为他不按常理出牌。 尤其是小家伙不肯穿围兜,说多少次都没用。每次他们要给他穿他就拼命摇头,嫌弃穿着不好看。 这一点,沈述也无可奈何。 “这么小,还要漂亮?”他摇摇头。 “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儿。”虞惜说,见他幽幽地望过来,忙打补丁,“妈说的。” 沈述呵呵一笑:“反正他不好的习惯都是像我,好的都是像你。” 虞惜笑地花枝乱颤。 过两天是阿赐生日,她一早就给他订了蛋糕,还亲自去蛋糕店帮忙,亲手帮宝宝裱了两朵花。 回到家,她意外地发现沈述早就回来了,澡也洗过了,换上了一身雾霾蓝的居家服。 这种宽松的穿着更显得他身材高大,英挺不凡。 不过,宽松的穿着也会带来很多问题,她视线忍不住往下移动,落在他腿间。 沈述正弯腰认真地切水果,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解地抬了下头:“干嘛这么看着我?” 虞惜红着脸去看天花板:“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之前提过一嘴他穿雾霾蓝的好看,特别显年轻,没想到衣柜里就多了几条这个颜色的。 男人,呵。 但是,这个男人好看是真的好看,三十好几了一点也看不出年纪。他每天工作那么忙,精气神还是这么好,永远是精力充沛地面对每一个人。 就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吧。 她走过去朝他手里探脑袋,人往他身上贴:“要我帮忙吗?” 沈述淡看她一眼,提起她的衣领子把她拎到一边,又指了指在围栏里一个人玩球的阿赐:“你们娘儿俩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坐着吧。” 虞惜冲他做了个鬼脸,爬回围栏里和阿赐一起玩,叹了口气:“你爸爸嫌弃我们了。” 阿赐抬起头,只是咯咯笑。 虞惜抓起一个小球朝他手里的球拍去:“你也笑我?!” 小家伙马上抓起手边的球朝她拍来,然后撒开脚丫子跑了。 虞惜马上追过去。 沈述在围栏外看得直摇头:这是两个三岁半呢。 阿赐很喜欢吃酸的东西,比如苹果、橘子、橙子。过两天,江初意给她送了几箱杨梅过来,有白杨梅也有红杨梅,个大、新鲜,看着挺不错。 [自家的果园种的,你尝尝,好吃还给你捎。]她在微信里给她发,又拍了几张水蜜桃的照片给她,说她把果园东南面的一块土地改成了种水蜜桃的地儿,收成不错,等过几天成熟了再给她捎一点。 虞惜跟她道谢,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她改行卖水果了?”沈述瞥见杨梅上捎带的卡片,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还有地址和二维码,显示地点是在石景山那边。 他记得她这个闺蜜是个无业游民来着,靠着她那个家里有矿的爸作威作福,毛病一堆,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学渣,但对虞惜还可以。 虞惜没有多想,跟他说:“她爸在石景山那边不是有一块地吗?她把那边改成了果园,现在在微信里卖。” “微商?这倒是个不错的商机。”沈述稍一思量就明白了。 江初意这种人朋友多,喜欢天南海北到处嗨,卖这个倒是不错,挺有前途的。 “她送你这么多,是想让你帮她宣传吧?”沈述道。 虞惜笑笑,捻了一颗杨梅塞进嘴里:“那也是应该的啊,她是我朋友,帮她宣传一下而已,举手之劳嘛,再说她逢年过节还送这么多礼物过来。” 沈述没再说什么了,也捻一颗杨梅来吃,意外地发现这杨梅还不错,挺新鲜的。 他又捻了一颗弯下腰,递到阿赐嘴边。 阿赐巴巴地吮了一口。 “他可以吃这个吗?”虞惜问他。 “杨梅止泻,他这两天不是有点闹肚子吗?”沈述道,“小孩子的饮食要讲究,但也不用太过讲究,免得以后什么都不耐受。” “你的道理总是这么多。”她歪了歪身子,撞了他一下。 沈述要笑不笑地瞥了她一眼:“老实点,站都站不稳?” 虞惜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叹气:“一碰到你,就没骨头了,时刻想要歪在你身上。” 沈述淡淡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一个很轻柔的吻,充满了温情与缱绻,像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得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虞惜有点找不到北了,被他亲完,一双眼睛还直勾勾望着他,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 沈述拍拍她的腰,示意她可以走开了。 虞惜不满地瞪他,还在他胸口摸了把。 沈述受不了她了,径直走开。 虞惜又捻了颗杨梅来吃,回头瞧见阿赐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他们,大眼睛里闪着好奇和不解。 虞惜莫名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态,又捻了一颗杨梅递到他嘴边。 小家伙真的很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爽口东西,吃了好几颗还要。 “不行,这是最后一颗了,吃太多不太好。”虽然她也不知道吃太多有什么不太好,但任何东西都一样,过犹不及,凡事要适可而止。 阿赐不依,拉着她的衣角,嘴里咿咿呀呀喊着。 虞惜往后躲,衣服被他拉出了长长的一道。 她简直绝望,只好又给了他一颗:“这是最后一颗了。” 沈述做完事情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她四仰八叉躺在围栏里,一副累到不行奄奄一息的样子。 小家伙却是精力充沛,一个劲儿在旁边扯她的裤腿。 她不理他,他还坐到她肚皮上碾了碾。 虞惜发出一长串哀嚎。 沈述忍俊不禁,走过去朝小家伙拍拍手掌。 阿赐成功被吸引注意力,回头望去。一看到爸爸,他立刻兴奋地冲他跑过去。 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虞惜立刻爬起来,懊恼道:“慢点儿,也不怕摔着!” “没事,围栏里呢,摔了也没事,我们是男子汉大丈夫。”沈述将宝宝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阿赐开心地咿咿呀呀叫唤起来,手舞足蹈地转来转去,好奇地朝四处张望,又回头去摸沈述的脸。 父子俩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虞惜看着看着,莫名笑起来。 她去削了一个苹果,自己先咬一口,然后换一个面递到沈述嘴边:“啊——” 沈述笑着咬了一口。 阿赐看着她,也张开了嘴巴,眼巴巴的,人还往她的方向凑。 沈述笑道:“这馋劲儿,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虞惜不服,瞪他。 沈述曲指在她脑袋上敲一下。 她作势张嘴要咬他。 翌日休息,沈述提议出去郊游:“把阿赐也带上,多出去走走,对孩子有好处。” 虞惜欣然点头。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换上了她新买的一条毛衣裙。 粉色贴身的款式,高领、无袖,筒体简约,看着却非常知性,随身的线条流畅而优美,非常贴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气质。 沈述的目光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上停驻了会儿,又落到她高耸的胸脯上,拿了条防晒衣递给她,示意她穿上。 虞惜不解:“热!我不穿这个。” “听话。”他抖开衣服替她披上了。 虞惜的目光望到他脸上,然后循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胸脯上,红着脸伸手遮住:“乱看什么呢?” 沈述将她揽到怀里,伸手握了握:“是不是变大了?” 她脸红如血,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低咒道:“喂奶,能不大吗?” 说完又有点沮丧,“都下垂了。” “还好,没什么太大差别。” “真的吗?”她不确定地看向他,又抓起他的手放到胸上,“可我总感觉没有以前有弹性了。” 沈述笑,把手抽回来。 虞惜望着他的背影,心道:他笑什么啊? 野餐的地点定在西郊的某处不知名公园。一是远离市中心,人烟稀少,二是那儿风景确实不错。 出门前,虞惜把原来的背包换成了一只小型的行李箱,往里放了很多东西。 水果、遮阳伞、防晒喷雾、宝宝的围兜…… 沈述欲言又止:“……这是去郊游,不是逃难。” 虞惜:“有备无患嘛。而且,我还拿了一个小背包,到时候多的东西搁车上就行了。” 沈述也随她去了。这种小事上,他不会过于计较。 阿赐很兴奋,在他自己的小推车上一直叫唤,踢蹬着腿。 虞惜把他从车上抱起来,放到车里的安全座椅上。 原以为他不愿意呢,谁知道小家伙很配合,只是好奇地在椅子上东张西望。 虞惜弯下腰,在他的角度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他这个高度正好可以够到车窗玻璃。 怪不得这么兴奋,原来是忙着看风景呢。 沈述开车,朝目的地进发。 虞惜在车上一直逗着阿赐玩,可小家伙完全不搭理她,兀自看四周的风景,目不暇接。 到了地方,虞惜选了一处靠近河边的地方铺开了餐布,又把背包里的水、水果和照相机都拿了出来。 “生活要有仪式感。”她嘴里念叨着,摆完后又对着餐布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沈述善意提醒:“你忘了P图了。” 她嘴里发出一连串声音,飞快撤回了图片,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希望没有人看到。” 然后又编辑了一下图片,把自己P得美美地发到了朋友圈。 沈述望着她一连串的东西,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该告诉她吗?她P不P都一样好看。 快到中午了,阳光从繁茂葳蕤的枝叶罅隙中筛落,在地上摇曳着簇簇光斑,像洒下一地的碎金。 沈述站在不远处,抬头望着天空,有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脸上,英俊而清朗。 虞惜定定望着他,看得他都皱眉回过头来了:“我脸上有花?” 她抬头去看天空,装不知道:“没有啊,我没看你,我在看风景。” 微风中带着湿气和凉意,约莫是昨晚下过雨,青绿色的草坪中夹杂着几片焦黄的枯叶,如绿草地里点缀着的黄花。 她心血来潮,弯腰去捡了几片,捡了一堆搁到了野餐布上。 沈述也发现了她的动作:“你在干嘛?” 她兴冲冲地说:“这树叶好漂亮,我捡点回去做成标本。你平时那么多文件,看到一半正好可以拿来用。” 她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时候只是随性而为。 沈述笑了笑:“谢谢。” 她抿唇一笑,抬眼睨他,嗔怪:“这么见外?” 沈述只是微笑。 她丢下树叶跑过去,一头钻进他怀里。 沈述早就料到她的动作,早就张开双臂等着她了,直接将她按在怀里,狠狠吻住了她。 午后天光正好,他们在树荫底下拥抱,两个人的影子交缠着投影在地上,随着摆动的树叶不住地乱舞。 “沈述,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宝宝拍一岁照呀?” “你想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只是我不知道要选哪一家,上次那家拍得太差了,我气死了,给我们阿赐拍成那样,还有脸打电话来问我周岁照要不要也在他们哪里拍?我呸!” “文明点,别骂人。” 虞惜讪讪地抿了下唇,双手合十、忏悔,表示自己不敢了。 沈述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看天。 两人躺在餐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日常琐事,好像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75 晋·江 番外之温馨,虞惜X沈述…… 等虞惜察觉过来肚子有些饿时, 太阳已经挂到正中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推沈述。 沈述双臂枕在脑后,双目微阖, 似乎是睡着了。 她又推他一下。 他这才睁开眼睛,只是神色仍有些惺忪,问她干什么。 “饿了。”虞惜又指了指乖乖坐在他们中间的宝宝,“阿赐也要吃。” 沈述笑着坐起来:“是你自己想吃吧,每次还拿孩子当幌子。” 她踹了他脚一下:“快去弄吃的!” 沈述笑着起身。 阿赐见爸爸要走,连忙一咕噜爬起来, 蹬蹬蹬过去抱住了他的小腿, 嘴里咿咿呀呀发出不舍的音节。 沈述弯腰将阿赐抱起:“这么舍不得爸爸?那跟爸爸一起去买东西给你妈妈吃吧?” 虞惜一听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连忙站起来:“算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一起去吧。” 沈述见她脸不红气不喘说出这一番话, 眉梢微挑。 虞惜当没看见他鄙薄的眼神,走过去主动挽住他。 公园里只有一家餐厅, 在东南角的水畔边。地方倒是不错, 背靠一大片的槐树林, 冬暖夏凉, 一面儿的窗户开出去就是潺潺清澈的小溪。 他们选了靠窗的雅座, 沈述翻开菜单问她:“吃点儿什么?” 她最近特喜欢跟他抬杠:“你不把菜单给我看, 我怎么知道点什么?” 沈述把菜单推到了她面前。 虞惜踌躇满志地翻开了菜单, 翻了会儿悲催地发现, 这鸟不拉屎的小店真的没有什么好吃的。 “……清蒸黄鱼?青菜炒年糕?糖醋排骨?”她每报出一道菜名就会去看他, 征询他的意见。 沈述:“你看着点就行,我对吃没那么多讲究。” 回头给阿赐要了宝宝凳,细心地帮小家伙系上围兜。 虞惜啧啧称其:“他不是不愿意戴这个吗?你怎么哄的?” 阿赐很乖地坐在凳子上, 任由沈述系着围兜,小腿儿不时踢蹬几下。 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名字,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又聚焦到她身上,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啪嗒”——口水顺着嘴缝淌了下来。 虞惜嫌弃地啧了一声,忙抽出棉柔巾给他擦嘴巴。 阿赐抓着小勺子敲桌子。 “不许敲,没规矩。”她瞪他。 小家伙嘴巴一瘪就要哭。 虞惜:“……” 沈述笑了,她这是遇到克星了。 虞惜气他这种时候还笑话他,夹了一大把牛肉炒青椒,然后把青椒细心挑出来,全都搁到了他碗里。 沈述:“……” 阿赐吃的是香蕉和酸奶,小家伙一开始吃得津津有味。可随着菜一道道上来,他开始心不在焉,目光全在菜肴上了,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虞惜:“小馋鬼,这你不能吃!” 她作势要拿筷子敲他巴巴伸出来够的手。 小孩子根本不带怕的,眼巴巴瞅着。 沈述:“我带他出去遛遛,你先吃吧。” 虞惜:“还是你先吃吧,我带他出去逛逛。” 沈述笑了:“这种时候你倒是谦让起来了。” 虞惜瞪他。 后来他们轮流推小家伙出去玩,留一人在屋子里吃,这样来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饭给吃完了。 “带娃真累。”回去的路上,虞惜感慨。 沈述笑:“那还要不要二胎?” “要!”她眉眼透着希冀,“我想要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儿,可以打扮那种。” 沈述幽幽看她一眼:“你是想要个女儿还是洋娃娃?” “怎么说话的?”她歪了歪身子撞他。 力道不够大,没有撞到他,反而把自己绊了个趔趄。 沈述忙扶稳她,见她一脸郁闷,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以后可长点儿心眼,要给孩子们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还孩子们?一个就够呛的了,阿赐越来越不乖了。”虞惜郁闷地说,“谁要跟你生很多啊?” “不想跟我生一窝?”他揽住她的腰,侧头望她。 阳光淡淡洒照在他身上,眉宇舒朗,清俊祥和,完美符合大多数少女梦中情人的模样。 哪怕到了她这个年纪,多看一眼还是会心跳砰砰。 她默默去望天,决定不看他。 男人实在没必要长成这样,太招桃花,而且没有安全感。 上次一个朋友邀请他们去酒吧玩,她正和人聊天呢,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越过她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来,一个劲儿跟他搭讪。 “结婚了。”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婚戒。 那女孩才一脸尴尬地走了。 虞惜坐过去,托着腮帮子看他:“天天招蜂引蝶的,我应该买副手铐把你烤起来。” 沈述挑眉:“你舍得?” 虞惜笑着贴近他,不甘示弱:“谁舍不得谁是小狗!” 刚生阿赐那头两年,两人确实没有生二胎的打算,因为养孩子是在太磨人了。加上他们工作也很忙,也没有这个精力。 只是,这种情况在宝宝上了托班以后就有些改变了。 某日傍晚,虞惜在练功房练舞,跳完后她走到一边喝水,却发现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沈述牵着阿赐站在门口望着她,见她看过来,父子俩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虞惜拧上瓶盖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今天阿赐怎么放学这么早?” 沈述提醒她:“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你忘了?” 虞惜一拍脑袋。 她还真忘了这事儿,随即双手合十,愧疚地看向阿赐:“对不起啊宝宝,妈妈忘记了,没有提前准备礼物。” 阿赐摇摇头,表示他不介意。 虞惜惊讶地看着他,诧异于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并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沈述:“别这么大惊小怪,他已经快三岁了,是该懂事了。” 虞惜:“感觉好不可思议啊,昨天好像还是一个小豆丁,真神奇。” 沈述笑道:“小孩子长得很快的。” 后来他们决定去海洋馆看动物。不过,去之前先到附近的麦当劳吃了顿晚饭。 看着人山人海挤得满满当当的店,虞惜有点嫌弃:“人好多。而且,吃这个也不健康吧?” “不给他吃别的,今天有活动,送玩具。”沈述把一个黄色的礼盒放到阿赐面前。 小家伙好奇地去开盒子,可怎么都打不开。 沈述笑着又接过来,替他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明黄色的大货车。 阿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胖乎乎的小手不住摆弄着这个新玩具。 虞惜拿了个牛肉汉堡开始吃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一半。 她吃得挺开心,结果发现沈述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赧颜:“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我没让你吃这么多。” “我哪有吃很多?!” 沈述:“你知道要克制就好。” 虞惜脸颊微微红。 吃完东西,他们步行去了附近的海洋馆。节假日,很多人,光买票就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 等终于轮到他们,已经是下午2点了。 虞惜算了算时间,忧心忡忡:“这能逛完吗?” “把重要的景点看完就行了,看不完的话,下次再来。”沈述说。 “那不是浪费了一分钱?”她立刻急眼。 沈述好笑地看向她:“能这么算?” 虞惜:“怎么不能这么算。” 沈述:“这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你去过一次的游乐园就不会再去第二次?哪怕同样的地方,和不同的人、选不同的时间去体验都是不一样的。” 他这样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虞惜想了想,在心里暗自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阿赐是第一次来海洋馆,看到困在余光里的游鱼时看得目不转睛。 沈述抱着他给他一一介绍,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侧头看着宝宝时,眉眼柔和,在淡蓝色的暗光里格外英俊。 虞惜觉得这一幕格外温馨,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结果,手机亮起的瞬间,旁边也闪了一下。她和沈述不约而同愣怔望去,发现偷拍她的是两个中学时模样的女孩,被抓包后,脸都涨得通红,道了歉就灰溜溜地走了。 虞惜优哉游哉走过去,拿食指戳他的胸膛:“走哪儿放到哪儿的电啊沈先生,连中学时都不放过?嗯?” 她戳完还戳,直戳得他往后仰。 他笑而不语。 说是海洋馆,走到后面大变模样,竟然连仓鼠、孔雀、鹦鹉都拿来凑数,虞惜目瞪口呆,又抽出门票看上面的介绍:“这不是诈骗吗?” 沈述笑道:“可能是海底的不够了,拿陆地上的凑一凑。” 这也是很正常的,海里的生物本就常见,很多还是保护动物不好弄。 好在来海洋馆的大多是父母带着小孩,权当为孩子增长见识了,管它是海里的还是陆地的。 虞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述笑:“走吧,逛得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她去买了一包爆米花,自己吃一口,又夹一点到他嘴边。 沈述看她一眼,吃了。 “什么表情,不好吃吗?”她问他,自己又尝了一口。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唇上。 她今天涂了玫红色的唇膏,这种颜色涂在一般人嘴上都很一言难尽,有的显黑有的显老还反光,她皮肤白皙细腻,涂这个颜色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好吃。”沈述收回了目光。 虞惜开心了,又捻一点到他嘴边,学着平日哄阿赐的口吻:“啊——” 沈述唇边勾了一丝笑,无奈地张开了嘴巴。 回去时都是晚上了,虽然算不上太累,走久了人也有些疲乏。 虞惜早早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到床上趴好。 沈述进来时就看到她趴在床上刷手机,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镂空蕾丝吊带裙,后背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她手边还摆着一盘草莓,吃了两颗,吐掉的草莓叶随手放在餐巾纸上。 阿赐已经睡着了,在婴儿床里吐着泡泡。 沈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往里让让。 虞惜戴着耳机呢,乍然被拍了一下,受惊似的回头,摘下一只耳机不满地瞟他:“干嘛打我?”人却很乖觉地往里缩了缩。 沈述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侧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屏幕:“看直播?” 她点头:“跟朋友一块儿投资的一个直播平台,这是新签的一个主播,还是大学生呢,业务能力就这么强,一天流水这个数……太厉害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沈述又盯着她手里的屏幕看了会儿。 那男生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还是在校大学生的模样,笑起来很阳光,有点日系美少年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松了松领口,单手解开两颗扣子,不做评价。 虞惜又摸一颗草莓,继续刷手机,刷了会儿发现他一直坐在她旁边没有走,迟疑地回头。 沈述定定望着她。 她手里的草莓下意识放了下来:“……干嘛?”问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他望着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沈述从她手里抽走草莓,扔回胖子里,又抽了一张纸巾替她将手指擦干净,朝卫生间的方向抬抬下巴:“去刷个牙,乖,我等你。” 她的脸渐渐涨红了,指了指婴儿床的方向:“阿赐还在旁边呢。” 沈述伏低了挨近她,语气很认真:“他睡着了。” 虞惜脸颊通红,忸怩了会儿还是一溜烟去了卫生间。 她仔仔细细地刷了牙,心里想:生了阿赐到现在他们确实很久都没有深入交流过了,夫妻感情都有些单薄。 终于刷完了回到房间,她把灯给关了。 “你关灯干嘛?”沈述在黑暗里问她,手已经摸到她的小手。 她像是触电似的缩了一下,整个人已经被他拉入怀里。 “你竟然喜欢开灯!你变态!”她哼哼,用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沈述先是一怔,旋即失笑,好整以暇地点一点头:“嗯,我是变态。你第一天知道啊?” 他轻易撩开她耳后的发丝,温热的呼吸浅浅扑上来,“我看你挺喜欢跟我这个变态玩一些更变态的游戏的。” 啊啊啊啊—— 受不了他! 虞惜回头扑进他怀里捶打。 他们在床上翻来滚去,一开始还是在扭打着,渐渐就变了味道。 到了后半夜,虞惜还是睡不着,从被窝里翻出来悄悄踢他。 沈述也没睡着:“怎么了?” “腰酸背痛。”她嗔怪地看他一眼,“都怪你,不知节制。” “是谁抱着我啃个不停的。”沈述淡淡回敬。 虞惜扑过去要跟他理论,结果当然是无果,两人又“打”了一架。 第二天起来,她觉得腰更酸背更痛了,非要他给她捏腰捶腿。 沈述没有拒绝,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电动按摩锤,递过去。 “滚啊——”虞惜扑过去拍打他。 每个礼拜六,虞惜和沈述都会带阿赐去看爷爷奶奶,这个礼拜也一样。 下午3点,虞惜已经把车停在了托班门口。 等到3点15分的时候,阿赐已经背着小书包由老师领着出来了,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的,速度还不慢。 老师牵着他,一个劲儿地喊“慢点儿”。 虞惜笑着下车,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亲一下肥嘟嘟的小脸蛋:“阿赐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阿赐听懂了,点头:“乖。” 虞惜笑得不行,点一下他的鼻尖:“哪有自己夸自己乖的?不害臊。” 阿赐笑起来。 小家伙的性子随了沈述,但又有很多方面不像他。虞惜觉得,这孩子心眼儿多,但没沈述那种架子。 她把孩子放上安全座椅后就载着他慢慢往回开了。 路上她跟阿赐聊了些事儿,大抵是问他在学校里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阿赐:“妈妈你好烦啊,问来问去都是这些老掉牙的。” 虞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跟谁学的?这么小就这么老气横秋的?是不是你爸爸?” 跟沈述的蓝牙音频还开着呢,另一边的沈述搁了笔,按了按眉心:“又讲我坏话?” “哪有?”虞惜说,“我只是在和宝宝闲聊。” 沈述:“你是不是觉得我七老八十了,耳朵不好使了?” 虞惜:“……” 到了那边,她把车停在了地面上,没一会儿警卫过来赶她,她又灰头土脸地把车停在了东南角的印刷厂旁边。 好不容易停好了车,她抱着阿赐下来,打电话给沈述告状:“你们家警卫可真厉害,自家大门口都不让我停。” 沈述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吃瘪了,笑着哄道:“那边领导多,他也是为了你好,停大门口多不像话?” 虞惜心里头认同她的话,但嘴里还是要逞能刺他一句:“穷讲究。” 沈述也不生气:“我跟妈说了,你们先进去,我一会儿就到。” 虞惜:“就等你五分钟,过时不候,晚了我要把大门关了!” 那是她家还是他家啊?沈述心道,摇了摇头。 他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7点了,虞惜正和阿赐坐在客厅地板上搭积木,江辞在给阿赐做糍粑吃。 “爸爸——”甫一看到沈述,阿赐离开扔下手里的积木朝他奔去。 虞惜捻了一颗葡萄吃,语气有点酸:“你爸爸就这么好?” “小孩子都这样,你陪他的时间多啊,等你哪天出差,孩子就恨不得天天跟你黏在一起了。”江辞很有经验地说。 虞惜有被安慰到。 她和江辞一道去厨房帮忙裹饺子,准备一会儿捎带回去一点,不时回头朝客厅里望去。 沈述陪着孩子在客厅地板上搭积木,就坐在她刚刚坐着的地上。 平日在公司一丝不苟、颇有威严的他,此刻只是一个慈爱的普通父亲,不厌其烦地陪孩子玩闹着。 虞惜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离开时,江辞把大包小包从地下室拎上来:“这个是鸡蛋,人家送我的,自己家养的鸡,这个是榴莲,已经给你们剖好了……” “好了好了妈,这么多我们也拿不完,过两天再来拿吧。”沈述忙打断她,生怕她滔滔不绝个没完。 虞惜和他对视一眼,一人提着袋子一人抱着阿赐飞快逃了出去。 长辈对孩子的爱,有时候真叫人吃不消。 到了七月份,天气已经越来越炎热,屋子里的蚊子也越来越多。 虞惜是招蚊子的体质,经常被叮得满身包,她有时候半夜会醒过来打蚊子。 沈述让她把蚊帐张上她又不太愿意:“很压抑。” 点蚊香又怕影响到孩子,真的很愁。 沈述就每天晚上入睡前手动用电蚊拍帮她搜寻一遍,确定屋子里没有蚊子后才让她进门。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漏网之鱼。 她每次被叮了都很烦躁,不停抓包,有一次把脚背都抓破了,看着血迹斑斑的,很渗人。 沈述看到后就沉下脸来了:“别抓了。” 他去拿了药箱,细心地帮她消毒、上药,又替她贴好了创口贴。 “这个死蚊子咬死我了,咬了我好几个包,你要替我报仇!”她越大越爱撒娇,也不怕热,整个人钻入他怀里拱。 沈述很是无奈,拍拍她:“坐好了。”回头拿了电蚊拍开始找。 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让她把灯开了。 “吵醒阿赐怎么办?”她有点顾虑。 “不会,他每天睡得跟小猪一样,吵不醒的。”沈述笑。 虞惜翻他:“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儿子?” 说着又走过去,张开手掌挡在阿赐面前,“好了,你开灯吧。” 沈述关掉了小夜灯,将白炽灯打亮。 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小家伙哼唧哼唧了两声,翻了半个身,吓得虞惜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哇”一声哭出来。 好在他睡眠质量不错,没醒。 沈述很快找到了趴在墙壁上的蚊子,成功用电蚊拍将之电死。 虞惜无声地给他鼓掌,竖起大拇指。 沈述把灯关了。 虞惜窝在他怀里问他:“怎么你这么厉害,一下就把它电死了啊。” 沈述:“只有你手持电蚊拍还电不死。” 虞惜:“……”她夸他他还内涵她?还有没有天理? 见她不开心了,沈述才转换话锋:“打蚊子的时候别太用力,接通电源后轻轻移动拍面,让蚊子撞上电网就行了。你那么用力,蚊子都飞走了,当然拍不到了。” “好像是哦。”她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那我下次试试。” 讨厌的夏季过得格外慢。 但讨厌的夏季也有很多不让人讨厌的东西。比如她爱吃的莲蓬,夏季盛产。 有一次她去接阿赐时在他的校门口买了一堆,回来一颗颗剥出来盛在碗里,打算去洗个澡再吃,结果出来时发现被沈述吃了一半。 虞惜:“……你太过分了吧?” 沈述微怔:“不是剥给我吃的?” 虞惜:“……我剥了一个小时……” 见她欲哭无泪的样子,沈述忙跟她道歉。虞惜只是有点郁闷,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沈述戴着眼镜还坐在餐桌上给她剥莲子,低着头,格外专注。 不知为何,她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 他这两年的视力下降严重,已经很难长时间做这种精细活了,盯着一样东西看见了眼睛就会酸疼。 她在原地看了他会儿,没有阻止,默默地退回了房间里。 沈述很要强,他嘴里不介意,可如果她真的阻止,会不会让他有自己被轻看的感觉?虽然觉得他这人豁达,不至于真的介意,但她不想赌。 虞惜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有哪怕一丝让他难堪的可能。 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会儿才出去,他已经剥完了。 她捻一颗莲子来吃:“好吃。” 沈述失笑:“躲在房间里那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虞惜怔住,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就这么被他看穿了,顿时有些尴尬:“我……” 沈述望着她的眼神格外柔和,语气郑重:“生老病死的人之常情,何况是视力下降,你没必要避讳这个。在你眼里,我有那么脆弱吗?” 他是真的不在意,坦坦荡荡。 虞惜看了他会儿,心里震动。她的沈述,一直都是这么强大,无所畏惧,更没有什么能打倒他。 她眼睛里的崇拜快要溢出来,沈述却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目光,低头捻莲子吃。 “你也会不好意思啊?”虞惜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稀奇地盯着他,忽然就想要逗逗他。 “我在你眼里很自恋吗?”他苦笑。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认识你以来你都挺自信的,就算不好意思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你这个人,心思太深了,你不会给别人拿捏住你把柄的机会。”她又捻一颗莲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劳动果实。 沈述也捻了一颗,塞进她嘴里。 微凉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唇瓣,她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望向他。 沈述放下莲子,侧过脸,碰了碰她的唇。 再简单不过的吻,如微风吹过湖面泛起的淡淡涟漪,却在她心里搅动一场风雨。 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心动如初,难以自已。 她抬头,目光晶莹,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充满了温情和缱绻的吻。 76 晋·江 番外之家庭,虞惜X沈述…… 阿赐满三周岁的时候, 虞惜和沈述商量给他办一次大型的生日宴。 结果被沈述给否决了。 “为什么啊?这不是挺好的,很有纪念意义。”她说。 “你办这个生日宴的目的只是为了纪念吗?那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好好纪念。但是你想过没有, 他这个年纪就这么备受瞩目,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这么小就被这么多人关注,承受着远超他年龄段的荣辱和毁誉,你觉得好吗?”沈述是用很认真的口吻说出这段话的。 听他说完以后,虞惜就沉默了。 这么一想,她确实有欠考虑。 “那好吧,那我们自己给他过?”她问他。 沈述点头, 又征询她的意见:“你想怎么过?” “我想自己做蛋糕给他吃!”她表情希冀。 沈述咳嗽了一声,不置可否。 虞惜:“……你什么意思啊……”要不要内涵地这么明显? 沈述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做蛋糕费时费力, 你还是别折腾了。” 虞惜:“你想说我不会做就不会做,用不着找那么多理由。” 沈述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她本来还不太想自己动手, 可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几分反骨, 当天下午就去蛋糕店买材料。 沈述陪着她一道去的,路上她还不怎么搭理他,他主动帮她提包,不时搭一下她肩膀, 她也不理他,弄得沈述很无奈。 年龄渐长,脾气越大, 在家里越来越有称王称霸的迹象了。 阿赐有一次问他爸爸为什么这么怕妈妈,沈述笑着把他抱起来,说:“爸爸不是怕妈妈,是让着她呢。妈妈是家里最大的宝宝, 我们都让着她一点。” 虞惜听到,从厨房抄着锅铲追出来:“又在背后编排我?!” 冲父子俩挥舞了一下锅铲。 阿赐抱紧爸爸,露出害怕的神情,眼睛里却在笑。 沈述也笑,把阿赐抱起来,点一下他的鼻子:“别学你妈妈,天天在家里作威作福。” “沈述——” 思绪回笼,沈述抱着阿赐回头望去,虞惜已经站在玻璃柜台前选蛋糕样式了。 “你不是要自己做?看样式干什么?决定买成品了?”沈述问道。 她头也没回:“我得先看看做什么款比较好才能决定买什么样的奶油啊。” 沈述不吭声了。 好像也没错,但是,看了样式,她就能做得出来? 哪次不是计划得好好的,材料买了一堆,回去做就是一团抓瞎? 但他也没说什么,让她开心一下吧。 虞惜后来决定做一款慕斯的,外面全部是巧克力和奶油,为了简单一点,她直接买了咖啡粉,打算到时候做完蛋糕胚直接洒在外面。 理想很丰满,显示很骨感。 事实上,她那天回去后鼓捣了几个小时,连蛋糕胚都没弄出来。 无奈,沈述只好让人到家里来做一个。 没办法,蛋糕都要提前预定,这个点了,也只能请人来现做了。 虞惜站在师傅旁边,啧啧称奇:“你这蛋糕做的好,饼干烘的也不错,能不能教教我啊?” 对方笑,说当然可以,然后跟她聊起来,时不时推荐她去她们那个洪培班培训,还说最近有优惠。 虞惜被一通忽悠,报了个班。 不过她也没那么傻,只报了一个月,说要试试,后续如果有成效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送走人,虞惜把饼干从烤箱里取出。 “你小心一点,手套都不戴!”沈述低喝道。 虞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耸耸肩,只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都放这么久了,应该早就凉了呀。” 目光触及他冰冷的眼神,忙收住了自己的强词夺理。 “快,尝尝妈妈的手艺——纯天然饼干,无添加!”她捻起一小块放到了阿赐的嘴边。 阿赐用小胖手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虞惜希冀地望着他:“好吃吗?” 阿赐点头。 虞惜:“妈妈的手艺好吧?” 阿赐不解地看向她:“不是张老师做的吗?” 虞惜脸色尴尬,咳嗽一声说:“是妈妈和张老师一起做的,也算是妈妈做的。” 沈述笑而不语。 阿赐继续低头吃饼干,没有戳穿她。 这个生日过得挺圆满的,虽然虞惜和沈述的厨艺数十年如一日没有太大的提升,阿赐倒是不嫌弃,吃得挺香的。 虞惜觉得这也有好处,这样的孩子不挑食,营养均衡。 阿赐长到三岁半的时候,虞惜忽然想要生二胎了。 这日晚上,她忽然窝在沈述的怀里跟他提起这件事。 “确定?”沈述提醒她,“忘了阿赐刚出生那会儿的事了?晚上两个小时夜醒一次,天天顶着黑眼圈,你说这辈子都不会生二胎了!” 她脸有点红:“有吗?我不记得了。” 沈述:“你还摸着肚子说,妊娠纹好难看,打死不生二胎!” 虞惜窘迫:“真的假的啊?” 可能刚生那会儿是有点,后来她就接受了。如果把这当成是代价,孩子带给她的快乐是可以抵消这部分痛苦的。 本来还想去做激光,后来也没有去做。 可能是后来她并不把这当成是丑陋的东西了。 沈述都不在乎,她何必这么看重呢? 虞惜说:“我想要一个女儿。” 前两天带着阿赐去楼下时,她遇到了一对母女,那小姑娘粉雕玉砌的,穿着蓬蓬裙,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别提多可爱了,笑起来能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她梦想中的生活就是有儿有女,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晚,她抱着沈述的胳膊跟他聊了很久,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是,迟迟怀不上。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什么,它就越不给你什么。 后来虞惜都快放弃了,结果却意外怀上了。 等她发现不对劲去医院检查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和上次一样,还是单胎。 “男孩还是女孩?”餐桌上,沈述问她。 虞惜看他一眼。 他表情挺平淡,但是抓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虞惜觉得好笑,心道:他也有紧张的时候。 她有心逗逗他,卖了个关子:“你猜啊。” 沈述:“这我怎么猜得到。” 虞惜就笑起来,不逗他了:“医生没跟我说。拜托,现在都不能告知孩子性别了,会被人投诉的,我也不好为难人家。” 她这样说,他反而释然了,给她夹菜:“也好,顺其自然就好,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你都喜欢?”她皱皱鼻子,不相信。 “喜欢,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爱屋及乌。”他笑,难得这么玩世不恭。 被他这双含情脉脉的凤眼一扫,虞惜耳朵就红了,低头乖乖扒饭。 沈述淡扫她一眼:只有心虚或者不好意思的时候是乖的。 “妈妈,我要妹妹。”一直没有说话的阿赐突然开口,敲了敲碗。 虞惜笑,摸摸他脑袋:“那要看你爸爸给不给力了。” 沈述:“……” 虞惜见他吃瘪,又笑起来:“晚上给你买点牛鞭,补一补。” 她这边得瑟了没两秒,回头就被他按到了床上。虞惜心里警铃大作,喊道:“你干嘛?” 沈述:“让你看看我需不需要补。” 虞惜奋力挣扎,然后和他抱到了一起。不过沈述只是开玩笑,亲了亲她脸蛋就放开了她,徒剩她一个人迷蒙地躺在那边望着他。 “你怀孕了,你忘了?”他提了外套出去了。 虞惜:“……” 每次的产检她都定时做,一点也没有比一胎倏忽。好在宝宝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 只是,怀这一胎时她实在受了不少罪,这孩子比第一胎要闹腾,到了后期更是三天两头在她肚子里翻来覆去,弄得她坐也坐不好睡也睡不好。 而且她还特别喜欢吃酸的,以前很讨厌吃的杨梅总是一吃吃一箱。 她一有空还要拉着沈述去挑婴儿衣服。 “宝宝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买这么多?”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没关系,小孩子不分男女,都可以穿。” 可她买的都是粉红色和粉蓝色的衣服,可见是想要生一个女儿的。 可惜事与愿违,这次生下的还是个儿子,取名叫沈涵。 沈涵刚出生那会儿,虞惜坚信他是个女孩,因为他长得太俊了,粉嘟嘟白嫩嫩的,睫毛又长又翘,眼睛漆黑明亮,圆溜溜的像明亮的黑曜石。 直到沈述跟她纠正了很多次,还把出生证明拿出来给她看,她才认了命。 一开始是有点沮丧的,后面也就缓过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男孩女孩关系也不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阿涵和阿赐不太一样,虽然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从小就安静,有点少年老成,据江辞说,比沈述小时候还要沉得住气。 虞惜一开始很害怕,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会不会智力上有什么问题,还带他去做了各种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孩子不但没有智力问题,而且远超常人。 如果说,阿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智商一流的话,阿涵起码要比阿赐聪明好几个度。 他还嫌阿赐幼稚,从来不喜欢跟他一起玩。 阿赐经常跑来跟她告状:“弟弟不跟我玩——” 虞惜抱着他一起去房间里看阿涵,发现他自顾自看着画册。 虞惜问他为什么不跟哥哥玩,阿涵说他吵。 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就容易吵架,阿赐和阿涵从小就不和,打架吵架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大多时候是阿涵去招惹阿赐,虞惜在中间当和事老,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 “你说他们俩兄弟,为什么关系这么差,八字不合一样。”虞惜有些郁闷地跟沈述说起这事儿。 “小孩子都这样,大人之间还磁场不合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虞惜:“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沈述倒觉得她挺奇怪的:“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哪有吵一辈子的兄弟?等他们年纪大点就行了,你太过干预,反而适得其反。” 虞惜:“两个小子凑在一起就容易出问题,当初生的是个妹妹就好了。” 说完幽幽地看他一眼,意有所指。 沈述:“……你这是什么眼神?” 虞惜:“就是你不行!” 沈述:“……” 虞惜想要个女儿,非常非常想要,因为这件事儿,她之后又天天念叨着念叨了好一阵。 沈述本以为她是口嗨,谁知,这晚她忽然翻身过来,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们再生一个吧,要个小公主。” 沈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虞惜:“你努努力嘛。” 她急的时候就喜欢摇晃他的手臂,这习惯,这么多年没改过。沈述被晃了会儿,实在受不了她,悄悄把手从她的禁锢里抽了出来。 他这一再简单不过的行为,却好像是刺激到了她,她扑上去就跟他扭打在一起。 她打人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像是在打他,倒像是在勾引。 他一开始还挡了一下,忍着,后面被她弄得火上来,直接将她拉到了身下。 她在黑暗里望着他,脸蛋红红的,眼眸水亮亮的,也不跟他闹了,忽然安静了下来:“沈先生。” “干嘛?”他挑眉。 她双手合拢,悄悄拉他的衣襟,打商量的口吻:“我们要个小公主吧。” 沈述无奈:“我说了,这事儿不随我。” 她有点沮丧:“为什么生了两个都是带把的!这概率也是没谁了。” 见她真的不开心了,沈述抱着她安慰了会儿,说这种事情都是越想要什么就越没有什么,平常心就好了。 虞惜一想也是,也不去多想了。 谁知不久后,就在沈述去洛杉矶出差的第二天,她去医院确诊有孕了。 她回家时都有些懵,回忆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他出差前那次留下的。 她算是喜忧参半,想了想还是给他打去了电话,说了这件事儿。 沈述听了后,翌日就乘飞机回来了。 “要不去熟悉的医院做一次产检?”虞惜犹豫着问他,她实在太想知道孩子的性别了。 沈述却摇了摇头:“难道又是一个儿子你就不要了?平常心吧。” 虞惜一想也是。 沈述又开导了她会儿,抱她到了床上,给她盖了被子。 虞惜躺在那边看着他,都笑了:“喂,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疾了。你至于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虞惜笑,拿脚尖儿勾他,又变着花样踩他。 沈述定定看着,岿然不动,主打一个不跟怀孕的人计较,奈何反而助长她的气焰,变本加厉地招惹他。 他实在忍不了她,直接抓住她脚踝:“不想好好休息了?” 她心虚地耸耸肩,双手合十,无声地告饶。 他这才放开了她。 虞惜这次怀孕比前几次都要安生,脚没肿,没害喜也没有其他症状,她反而担忧起来,一有空就要去医院检查。 沈述很忙,但还是放下工作亲自陪她去,连医生都说每一胎症状都是不一样的,要她平常心,可她就是担忧。为人父母的,哪有不紧张的? 好在这一胎是真的顺利,她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一家人算是乐坏了,连向来板着脸的沈怀山都专门过来看孙女,还送了老沉一个花纹很漂亮的金镯子。 虞惜和沈述给老三取名叫“沈念”,意思很简单,念着好听,用虞惜的话来说,叫“念念”感觉会很温柔。 念念果然和她期盼中一样,又乖又软嘴巴还甜,虽然小时候有点内向,但逢人就会笑,简直像个小天使。 虞惜热衷于替女儿买衣服,给两个儿子买衣服那是捎带的。 “妈妈你这样不公平,老师说了,中国家长这种教育方式真的很落后,要一碗水端平,这样孩子们才能相亲相爱。”饭桌上,阿赐不满地说。 “你都七岁了,还跟妹妹抢衣服?不害臊。”阿涵鄙夷地说。 阿赐气得在底下踹他。 阿涵没有理他,低头扒自己的饭,不忘给妹妹夹一只鸡翅。 “谢谢哥哥。”念念奶声奶气地说。 “我也是你哥哥!”阿赐往她碗里塞了两只鸡腿。 念念笑着又喊了他一声,他才满意了,低头扒饭。 虞惜和沈述对视一眼,都笑了。 孩子们总体还是很和睦的。而且,念念出生后,阿赐和阿涵的关系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经常拌嘴吵架,念念迈着小短腿奔过来时,两人马上会停战抢着去扶她,让她跑慢点。 念念说长句还不太顺溜,只会咯咯地笑,一笑就露出颊边的一个梨涡,犹如夏日里融化的甜奶油,把人的心都快融了。 每天吃完饭,孩子们会在家里玩一会儿再去做自己的事情。有住家保姆看着,他们也放心,两人在底下沿着林荫道漫步。 冬日昼短夜长,才到五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一弯朦胧的月牙散发淡淡的冷光。 家家户户却开始亮起灯火,黄昏时分,有种将暗未暗、朦胧温馨的美。 虞惜回头去看沈述,他依然是那么高大健朗,走路时迈着长步,笔挺修长。 她的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上那枚淡金色的婚戒上,看了会儿,手悄悄爬过去——牵住他。 沈述怔了下,回头。 她已经收回目光不去看他了,只是,手却牵着他不肯松开,小心思一览无余。 沈述唇边勾了一抹笑,反握住她,淡而沉的嗓音顺着微凉的夜风回荡在她耳边:“想牵就牵,不用偷偷摸摸的。合法夫妻,又不犯法。” 她耳朵上红了一道又一道,用只有他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年纪一把了,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碰上熟人——那多尴尬呀。 沈述又笑了,喉间发出闷笑,是极力隐忍却无法克制的那种笑意。 虞惜有点困惑了:他又笑什么啊? 77 晋·江 番外之一家人,虞惜X沈述…… 虞惜发现自己年纪越大就越是注重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保温杯里习惯性地泡上了几颗枸杞,工作也没以前那么拼了。 人在事业上到了一个阶段,其实心里明白, 短时间内已经很难寸进。 而且, 到了这个阶段思想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一股脑儿地去冲,会计较得失,衡量付出与收获是否成正比。如果发现投入太多得不到回报, 就会及时止损。 “钱是赚不完的,及时行乐才是常理, 工作和生活要调剂得当,该工作时工作, 该休息时就休息。”这是她经常挂在嘴上的话, 在饭桌上也不忘说。 沈述低头吃着饭, 偶尔给女儿夹一口菜,不发表评价。 阿赐开口对沈述说:“妈妈是在给自己的偷懒找借口吗?” 沈述笑了, 把手边的一只鸡腿夹给他。 这举动, 像是在奖励他揭了她的短似的。虞惜顿时就有些恼火, 脸还有些烧,在底下踹了他一下。 他穿的西裤,面料丝滑考究,她光着脚心踹上来, 宛如滑过肌理, 也像挑逗,过电似的。 沈述颇受震动,瞟她一眼,眼神暗含警告。 她却得意地吃起了盘子里的鸡腿。 一共12只鸡腿, 每个孩子3只,她自己倒是吃了三只,一只都没给他留。 显然,下意识地没有把他考虑在内。 “妈妈怎么一只都不给爸爸留啊?”念念忽然开口问,天真的小脸上透着好奇。 虞惜愣怔,顿时尴尬起来。 斜对面,沈述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眉毛舒展,似乎是在等她怎么跟孩子们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只好咳嗽一声说:“爸爸不喜欢吃鸡腿,所以每次都让妈妈替他吃。我们是一家人,谁多吃一只谁少吃一只没有区别,是不是?妈妈吃了,也就等于爸爸吃了呀。对不对?”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述笑而不语。 她歪理总是一通。 “笑什么?吃你的饭!”虞惜往他碗里夹了一大把青菜,还是那种一点肉沫都没有的。 她自以为报复到了他,默默低头吃自己的鸡腿。 沈述无言以对。青菜还是鸡腿,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吃完饭,阿赐拉着阿涵出去打篮球。 “我要做作业!”阿涵绷着小脸说。 “做什么作业?你不是在学校里就做完了吗?”阿赐挠头。 “还有数理天地的竞赛题。”阿涵翻他,觉得他没出息。 明明阿赐小时候还是挺爱学习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越来越偷懒了。 他的成绩算不上太差,但和拔尖肯定不搭边。 如今小学五年级,成绩堪堪排到班里前十,偶尔还要下滑好多名。 阿涵不管是在班里还是在年纪里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他学习很自觉,自律性极高,像极了沈述,完全不像阿赐需要虞惜盯着才愿意做作业、复习。 “偶尔出去玩一下没事的,放松放松嘛。”虞惜蹲下来,拍拍阿涵的脑袋,“你身高不达标,要多吃一点,多运动。知道吗?” 阿涵不喜欢她这样摸他,皱着秀气的眉毛躲开了,回房间去:“等我把那两道题目做完。” 虞惜好无奈,回头瞪沈述:“跟你一个样儿。” 沈述:“……”关他什么事? 沈述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吃完饭后,阿涵和阿赐在小区的篮球场打球,阿赐身高腿长,打球非常厉害,阿涵不但身高比不上他,体育神经也不够发达,就没进过一次球。 他那张向来冷酷的小脸上,难得露出一些愠怒不忿。 虞惜忧心忡忡的:“阿涵已经9岁了,这身高怎么才128,没道理啊,我167,你187,阿赐都170了,他怎么这么矮?” 沈述无奈:“还没到发育阶段呢,怎么就矮了?他们都还在上小学,你就关心起这个来了?很多男生都要到高中才开始长高。” 虞惜:“我这不是担心吗?” 沈述安慰她:“一般情况下,孩子的身高来源于父母,除非基因突变,我跟你都不矮,应该不会生出太矮的后代。” 虞惜一想也是,这才点了点头。 聊着聊着又说起孩子的学业,虞惜又开始忧心了:“你看看阿赐,明明小时候挺好学也很聪明,怎么越长大越喜欢玩,这成绩能不能考上重点中学都是个问题,别说好的大学了。明明你成绩这么好,我成绩也不差,怎么轮到他就成了这副半吊子?他还一点不上心。” 沈述觉得她对这方面过于执拗了:“慢慢来,别操之过急。你要引导他,别总是逼着他做这些做那些上那么多辅导班,孩子叛逆期到了,只会反弹得更严重。” 虞惜气得横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什么叫慢慢来?这我能不着急吗?孩子的教育是重中之重。” 沈述知道她是关心孩子,也不生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事情急不来,你越急,越是要出问题。” 虞惜也知道自己没道理,垮下脸:“好吧。” 沈述把她拉入怀里:“我回头会跟阿赐聊一聊的。有时间多跟孩子沟通吧,别那么粗暴。” “我哪里粗暴?”虞惜抬头看他,不服气,“我好声好气的他听我的吗?” 为人父母的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好在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无条件地支持她。 当然,有时候也会很无奈。你对孩子好,对他严厉一点,他却觉得你烦。 她好几次想劝阿赐多做作业,给他报班,他还要跟她吵架,有一次推了她跑出去。 虞惜的膝盖不小心磕到了桌椅,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一次,疼才是眼泪出来的根本原因,可眼泪一出来,就好像破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汹涌而来,挡都挡不住了。 她这么为他,他却一点都不领情。 再想到自己生他时吃的那些苦,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眼眶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阿赐原本要出去,看到她哭就懵了,脚步生生刹住。 沈述脸色阴沉:“跟你妈道歉!”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地喝问他。 沈述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气势十足,有旧居上位的气度,压得他没办法抬头。 害怕有之,内疚也有,那之后阿赐就安分多了。 沈述蹲在地上给她上药时,脸色还很难看。 虞惜推推他:“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倒是你,刚刚那么吼他,我都被吓到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他反倒比她还过激。 “小兔崽子没良心,翅膀硬了就要飞了,再不管教,以后能飞上天去。”说起来他还是一肚子火,只是忍着,没有再发作。 虞惜笑了笑,却也有些颓然:“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逼得太紧了。” 不过,说不逼得太紧,其实还是会担心,会忍不住去逼。 那天之后沈述找阿赐聊了很久。 也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阿赐从那以后真的乖觉了很多。至少,作业不再拖拉了。 对于他时常出去打球什么的,虞惜也就睁一只眼闭只一眼了。只要学业完成,其他的她也不会管太多。 阿赐上了这边最好的中学,且是保送进去的。 那天晚上,虞惜把一家人召集起来替他庆祝,向来大大咧咧的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顶着生日蛋糕帽闭上眼睛,声音很小地许了一个愿望。 “许的什么愿望啊?”虞惜托着腮帮子问他。 “不告诉你!”阿赐笑着抿着唇,偷着乐。 目光和一旁的沈述对上,又收敛了几分:“希望我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和和美美。” 他向来怕沈述,一点也不怕她。 虞惜郁闷地想。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不忘嘲笑他一下:“你这愿望够土的啊,干嘛不许个自己考上好大学的愿望?” 阿赐白她:“你更土!” 虞惜跟他嘟嘴巴:“我是小仙女,是家里最潮流的小仙女。” 阿赐笑了,沈述、阿涵和念念也都笑了。 虞惜也不跟他玩了,正色道:“吃了吃了,不说这些了。” 一家人又挨个祝福了他一通,开始吃起来。 阿赐上初中之后,成熟了很多,整个人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他性格开朗,朋友也多,成绩好又打的一手好球,据说班里有不少女生都喜欢她。 某日听朋友说起这件事,她回家就愁得不行,饭桌上还一个劲儿地和沈述说:“他要是早恋可怎么办啊?” 沈述给她夹菜,半开玩笑:“把他腿打断?” 虞惜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他竟然还有这个心情跟她开玩笑?!那可是他的儿子! 不过,沈述对孩子的教育表面上看上去确实不是很严格的那一类,但实际上是外松内紧。他给每个孩子定了一套不同的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的就会被他叫去“沟通”。 跟沈述沟通过的都知道,他语气看似不是很严厉,可一字一句都能戳到你的心窝里,比那种疾言厉色的骂人还要让人抬不起头来,直接戳你的最痛处,让你不敢再犯。 但如果达到了他心里的标准,他也不是时刻要求孩子都在学习的,管理比较放松,只要别出去乱来,别的他一概不管。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惜挺佩服他的。 她就做不到。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就像大多数母亲一样,她实在担心,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动,生怕孩子走了歪路。 沈述也没有说什么,两人的教育方法有本质的分歧,但他从来不会正面提出,而是求同存异。 好在他们心灵相通,总能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阿赐上了高中之后,虞惜就对他多关注了一些,尤其是在“早恋”这个问题上,她抓的特别严。 阿赐就很无奈,私底下和沈述说她太杞人忧天了,在大学毕业前,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述和他聊了很久,回头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虞惜。 虞惜一开始是很欣慰,过了会儿又惆怅起来:“明明你对他那么严格,为什么他跟你最亲。他小时候很黏我的,现在看到我就跑。” 沈述失笑,拉过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他大了,也不好总跟妈妈腻在一起吧?换位思考一下,他这个年纪,你好意思帮他洗澡吗?” “这是一码事吗?!” “好好好,不是一码事。”沈述让着她。 她最近脾气愈加上涨。 他还能怎么样?只能让着、哄着,除了大事和原则上的问题,其他都随她。 可人有时候就是越惯越过分,他越是让着,她就越是变本加厉。 沈述也很无奈,只能转移话题。 后来又聊到孩子的教育问题,聊着聊着她又有上头的迹象。好在沈述主打一个和稀泥,就跟她打太极,聊着聊着她就被带偏了,又说起要去旅游的事情。 “去哪儿呀?”念念开心地凑过来。 “听到玩你就兴奋起来了?作业做了吗?”虞惜故意板起脸。 念念一点也不怕她,咧开嘴跟她笑:“天天闷在家里,都要憋坏了。” 她长得可爱,做这种夸张的表情也不觉得做作,只让人觉得是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虞惜忍不住把她抱起来,脸颊贴着她:“念念想去哪儿啊?” 沈念想了想,表情有点苦恼。 沈述笑了:“她又没去过其他地方,你让她怎么想?” 虞惜:“想不到也可以听老师和同学们说啊。” 沈述一想也是,弯腰问沈念:“念念想去哪儿?” 沈念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掰着手指头念念有声,过了会儿摇摇头:“念念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决定吧。” “念念再想想。”沈述很有耐心。 后来,沈念想到了之前听同学提过的一个地方,说她要去迪士尼玩。 虞惜又征求了阿赐和阿涵的意思,两人都表示无所谓,听妹妹的好了。 出发前一天,虞惜打算给他们每人准备一个行李箱,还拉着沈述一道去了附近的商场购置。 “都一起得了,干嘛要给我们每个人买啊?”阿赐不解,回头问沈述,“是不是妈妈想来逛街,所以用这个当借口?” “你这个臭小子!”虞惜瞪他。 阿赐几人都笑了。 虞惜给阿赐和阿涵挑的是一只蓝色和咖啡色的纯色行李箱,很一般,胜在结实耐用,给念念挑的却是浅粉色和白色相间的卡通向日葵行李箱,造型别致,看着就很有质感。 阿涵和阿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妈妈好偏心哦。” 虞惜:“没办法,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女款的多,男款的挑来挑去就那几样,谁让你们男人的消费能力那么差呢,商家都是要挣钱的啊。” 几个男人无话可说。 当天晚上他们就把东西准备好了。自己准备自己的,效率就很高,只有念念还小,东西都是虞惜帮忙整理的。 他们乘坐的飞机,中午之前就到了,先去当地挺有名的一家中式餐厅品尝菜肴。 临湖的包间,从二楼窗边朝外望去,风景秀丽,外滩人文风光尽收眼底。 菜一道道上来,三个孩子却没有心情吃,都站在窗边往外看。 虞惜把念念叫回来东西,又喊阿赐和阿涵:“别像个土包子一样,过来吃饭了。” 阿赐趴在窗边说:“不是新奇,只是我对吃不感兴趣。” 阿涵也说:“吃来吃去就这些,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其他地方,食物种类都差不多。” 虞惜笑了:“北京是首都呀,当然全球各地有名的美食都会有。这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稀奇,就是有点失望吧,原本对外面的东西挺好奇的,来了后结果发现都差不多。”阿赐叹气。 “你要求还挺高。”沈述给他拔筷子,“过来吃饭。” 他最听沈述的话,他轻飘飘一句他就过来了,看得虞惜有点郁闷。 她平时苦口婆心说一大堆,他都不放在心上,她说得累死累活比不上他爸一句话。 她捧住心口:“妈妈在你们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你们都听你们爸的。” 阿涵受不了她,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酸黄瓜:“明明你才是家里的小公主,所有人都让着你,爸爸也让着你。” 虞惜:“……”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沈述笑得不行,给他和虞惜的碗里都夹了一块糯米藕:“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逛。” 下午他们都在玩,可惜,玩到的项目很少。节假日,人本就多,每个项目都要排队,等排到他们都一个多小时后了。 虞惜叫苦不迭,直言她不喜欢出门。 “孩子们都没说什么,你丢人不?”沈述这么说,还是接过她手里的背包,替她提着,一手搀着她。 她很理所当然地把身上的重量压到了他身上,不自禁地笑。 三个孩子都投来或探究或好笑的目光。 沈述拍拍她:“站直了,让孩子笑话。” 虞惜歪头,故意不站直,贴着他:“你嫌弃我,沈先生?” 沈述淡淡:“是,我嫌你丢我的人。” 她恶形恶状地瞪了他一眼。 沈述微笑。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或偷着乐,或明着乐。 虞惜一个个瞪回去:“你们现在是了不得了,一个一个的,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怎么会?你是家里最大的宝宝啊。”阿赐做了个鬼脸。 阿涵和念念都笑得更大声了。 虞惜:“……” 沈述把她拥入怀里,下巴轻轻搡她的耳垂,低头凝视她,看得原本还有点不服气的她渐渐红了脸,想提醒他这是在外面,他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虞惜忽然安静下来,安顺地伏在了他胸口。 心里一片宁静平和。 78 晋·江 番外之平凡的幸福,虞惜X沈述…… 总体来说, 这是一次失败的出行,因为过程毫无乐趣可言。 但因为是一家人一起去的,又非常值得纪念。 后来虞惜也不愿意孩子们排那么久的队伍去玩那些没什么意思的项目了, 而是带他们在过道里拍照, 以及去看露天的卡通人物表演。 阿赐和阿涵靠在一起,虞惜还一个劲儿地说:“你们靠近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陌生人呢。” 阿赐勾着阿涵的肩膀, 示意他靠近点, 阿涵这才不情不愿地靠过去一些。 “1、2、3——”虞惜用手机拍完才想起来, 自己还带了相机。 她一拍脑袋,问沈述:“相机呢?” 沈述已经从背包里取出相机,调整了焦距,对他们招了招手:“靠近一点。” 等他给孩子们拍完一张, 虞惜也凑过去:“给我也来一张。” 沈述却走过去, 将相机递给念念:“给我跟你妈妈来一张。” 阿赐不解:“为什么不让我拍?” 沈述:“我没给过你机会吗?你拍的像鬼片一样,能放心让你来?” 阿赐:“……” 看到大儿子被怼, 虞惜很没有良心地和两个小的笑成一团。后来, 他们各自拍了独照,还拍了一张全家福。 “可惜了,你们爷爷奶奶没来。”沈述看着全家福说, 眉眼柔和。 前些年他爸退了后就不管事了, 索性搬去后海后头, 做了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他妈倒是过得比以前更加潇洒了,不是逛街就是打牌,闲着没事还自己做点手工艺品,在平台上也有了不少的粉丝, 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沈述曾经想过,他和虞惜到了这个年纪是否还能如此豁达。 有次晚上聊到这件事儿,虞惜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拿手指一直戳他的胸膛:“嫌我最近没陪你是不?” 沈述捉了她的手指:“这话从何说起?” 虞惜:“不然你一直跟我暗示爸妈多恩爱干嘛?” 沈述:“……”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她的小脑瓜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构造。 怎么思维这么异于常人呢。 “你什么眼神啊?”虞惜摇了摇他胳膊,“又在心里编排我?” 沈述抽回自己的胳膊,侧过身去,作势不打算理她了。 她又扑上去摇晃他:“沈述——” 又瞥见他唇角隐晦的笑意,她知道自己被耍了,放开他,也不理他了。 他这才回身抱住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垂:“生气了?” 其实也算不上吻,只是很轻很轻地刮蹭着。 虞惜的脸却有些涨红,推他一下:“老夫老妻了,别这么肉麻!” 沈述啧了一声:“哦,是嫌我老了。” 虞惜笑起来:“你差不多得咧了。”他们不是小年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没有年轻时那种激情,感情也走入平缓稳定期。 但是,他偶尔也会给她一些惊喜,一些不经意的小事都会勾起她对过去的美好回忆。 她上个月生日,他用上百架无人机在国贸广场那边跟她告白。 其实虞惜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瞩目,但这种浪漫,谁能不受震动? 当然,生活也并不是一直平顺,他们也会吵架。 阿赐上高中那会儿,学业紧张,他有段时间还不好好学习,跟一帮狐朋狗友泡网吧。她知道后,急得不行,也将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有一次他去出差,她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好在开会,没有接她的电话,她气得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他又转而给她发短信,她也不理他。 后来他只能给她发邮件,她当时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气,于是回复他“漂流瓶再见吧”。 沈述回了她一个“……”。 他原本要那个礼拜天才回来,班机却提前了一天。 回到家时,虞惜还在书房加班,整个人气鼓鼓的,看着气压就很低。 个孩子难得非常安静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作业的做作业,复习的复习。 看到沈述,三人都无奈地耸耸肩。 阿赐小声说:“妈最近是不是更年期了,脾气真的好大啊,我早上不小心喝了她温的牛奶,她就把我臭骂了一顿。” 沈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会自己温牛奶?你妈骂你真是没骂错。” 阿赐:“……爸,在你这儿妈是不是做什么都对啊?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妻奴。” 在沈述要抽他前,阿赐一阵飞奔逃回了房间。 沈述没好气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兔崽子。 他切了一盘哈密瓜,过去敲虞惜的房门。 门开,虞惜头也没抬,专注地看自己的文件:“忙着呢。” 沈述将房门关上,走过去:“先吃个瓜吧,要劳逸结合,这是你说的。” 虞惜瞥他一眼,冷笑:“一个瓜就想讨好我?” 见她愿意搭理他,沈述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很气了,如果还很生气,她一般都是直接无视他。 夫妻这么多年,他自问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沈述将哈密瓜搁到桌上,用小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嘴边:“真不吃?” 她还摆姿态:“说了不吃就是不吃……呜……” 她发不出声音了,原来是嘴巴被他塞住了。 虞惜抬头,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但因为嘴里塞了哈密瓜又只能先努力咬碎、把瓜咽下去。 等吃完了瓜,那股一鼓作气的意气已经没有了,也就不好生气了。 沈述知道见好就收,忙主动认错,说他这段时间太忙了,疏忽她了。 虞惜本质还是个软脾气的人,见他这样真诚,也不好意思跟他生气了。 过两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沈述一早就把孩子们给打发走了。阿赐不用打发,自己去和朋友玩了,阿涵是个聪明的孩子,沈述一提点就懂了,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念念准备出门。 “别走太远。”虞惜还是不太放心,在玄关的入口叮嘱。 “不走远,就到前面的孙爷爷家里去玩玩。”阿涵说。 孙爷爷是沈述姥爷的朋友,这几天身体不好,到儿子这边来小住一段时间。阿涵是个沉静的性子,不太喜欢跟同龄人玩耍,反而喜欢跟老一辈的下棋、闲聊,用阿赐的话老说就是“他准是哪儿有点毛病”。 阿涵也不搭理他,嫌他跳脱又幼稚。 说完阿涵,她又担心起阿赐来:“他都快要高考了,你还让他出门玩?题目都刷完了?” “他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且,高考虽然重要,也要劳逸结合,总不能天天闷在房间里刷题吧?”沈述说。 她就是太紧张了。 虞惜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她去洗了澡,换上了前几天新买的一条旗袍。 不是那种鲜亮华丽的款式,而是浅绿色亚麻宽,有些宽松、复古,在肩上搭了条米色的披帛,古韵十足。 虞惜走出来给他看,当着他的面儿转了两圈:“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呀?腰身这块都紧了。果然,年纪大了穿衣服都不好看了。” 回头却见沈述一直在笑,她哼一声:“你笑什么?” “笑你矫情。”他还真不避讳。见她眉毛一挑就要生气,他忙补充,“你这身材,比那些刚出校门的学生还要好,整天还嫌弃自己这里胖了那里柴了的,不是矫情是什么?你老说年纪大了,我又是什么?老头子一个了。” 虞惜小跑过去抱住他:“那我就是老太婆!老头子和老太婆,天生一对!” 沈述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牵着她一道出门。 往年的结婚纪念日他们都会很认真地庆祝,这两年却渐渐淡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不太注重那些仪式了,反而更倾向于两个人牵着手、沿着江畔走一走。那种简单温馨的幸福,似乎远远胜过浪漫而盛大的仪式。 虞惜走了会儿就觉得累了,故意拖着他往后扯。 沈述好几次停下来看她。 她冲他笑,说,沈先生,我好累啊,你背我好不好? 沈述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前面走去。 虞惜哼一声,亦步亦趋跟上去,结果发现他只是走到前面的假石前蹲下来,抬抬下巴,示意她站上去。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乖乖站上去,趴在了他的背脊上。 他的背脊还是像以前一样宽阔,但是,精力到底是不比从前了,他有时候也会犯困,不像以前一样像个永动机一样可以不间断地工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需要关心他是不是太过劳累,会不会生病。 “怎么不说话了?”沈述回头问她。 虞惜将手搭在他脖颈处,说:“就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会一起老去,白发苍苍的,拄着拐杖互相搀着走。那时候,你应该就背不动我了。” 沈述笑了,很坦荡:“那我还挺期待的。至少那时候,你不好意思再让我背着你了。” “嫌我重,不想背我啊?”她恨恨道。 沈述抱着她的小屁股往上掂了掂,说:“好像是重了。” 虞惜拍他:“老不休!” 走得累了,他们去路边的一家小面馆坐下,各自点了一碗面。 虞惜知道他的习惯,掏出自带的筷子擦干净了递给他。 沈述给她倒醋,嘴里还是劝:“少吃点,年纪大了小心牙齿掉光光。” “咒我啊?” “是关心你。” 她在底下踹了他一下。 沈述笑,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腿。 吃一碗面的功夫他们也要闲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比起年轻的时候,虞惜发现自己年纪大了反而爱唠叨了。 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刚结婚那段时间,她不爱跟他沟通,什么事儿都不爱跟他说,就怕他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太废,总是想法设法地想要证明自己,后来发现他并不会瞧不上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的日益加深,她的心境愈加豁达,他们的关系也不再像是一开始的相爱了,而是一种超越爱情、比亲情更加亲密的关系。 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格外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的缺陷,不会总是避讳一些小缺点。 以前她在他心里是一座不可攀越的大山,后来也发现他也有很多缺点,是鲜活而现实的、和她一起生活的人。 互相包容、相依相偎,再简单平凡的日子都是温馨而幸福的。 阿赐很快迎来了高考。 考完之后,他表面上表现得满不在乎,说考得怎么样并不能决定以后的人生,眉飞色舞的,但虞惜知道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吃饭时,她不住安慰他,给他打气,让他不要紧张。 阿赐很无奈:“妈,从昨晚到今天,你都说了不下六次的‘不要紧张’了,我看全家最紧张的就是你。” “……有吗?”虞惜尴尬地看着他。 阿赐又无奈地点一下头。 沈述和其他几个孩子都笑了。 虞惜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又不能拿孩子出气,只能在底下暗暗踢沈述一脚。 遭受无妄之灾的沈述:“……” 踢完这一脚,她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捧着脸在那边望着他,眼睛里都是得意。 虽然沈述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只能笑笑。 不久后,成绩出来,阿赐考上了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好的。他一改之前忐忑丧气的模样,换上了一身荧光绿运动衣,一早上就出门了,说要跟同学们去庆祝。 “你早饭还没吃呢——”虞惜紧赶慢赶地追到窗口,朝楼下往,他已经骑着那辆火红色单车一下蹬出十几米远。 身形高拔,矫健得犹如一头猎豹。 不知不觉,孩子已经有一米八几了,完全遗传了沈述傲人的身高。 阿赐爽朗、阳光,朋友从学校里交到学校外,认识的无不称赞一声好,这人缘,实在是没谁了。 “这孩子有点像你,但又不太像。”虞惜有时会跟沈述感慨,“智商情商绝对是上上乘,这孩子从小就有眼力见,就是性格太善良,不懂得防备人。” “担心他出去被骗?左右是在北京,能被骗到哪儿去?”沈述端着茶杯,站在窗边慢悠悠喝着。 “就怕他太讲义气,在外面交了不好的朋友,被人带着走了弯路。”虞惜又是一阵忧心忡忡。 沈述觉得她杞人忧天:“他只是外表看着没心眼,不代表内里也是那样。你这个儿子,八百个心眼子,没那么容易被骗放,放心吧。” 做人父母的,哪有真的放心的? 何况是虞惜这样的性格。 她表面上点着头,实际上,阿赐去了大学里后,她每个礼拜都要给大儿子打电话。阿赐每一次都很有耐心地跟她聊天,一聊就是两个小时,每个礼拜也会抽空回来看他们。 比起小时候的顽劣,他长大后倒是格外懂事,有种超过年龄的稳重与豁达,而且挺来事,不会轻易得罪人。 反倒是二儿子,虞惜小时候觉得他很稳重,很爱学习,让她很放心,长大后倒有些担心了。 这孩子性子太轴了,傲得很,完全继承了沈述身上的所有性格缺点——对于自己瞧不上的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 阿赐就不会,他对人都是一视同仁的,除非是品行特别恶劣的人,不会轻易给被人打上不好的标签。但他也很有原则,与人为善但不会让人欺负。 虞惜小时候很担心他走歪路,被人骗,长大后反而更加担心阿涵。 “孩子大了,各人有各人的路,你再担心也没用。”沈述安慰她。 “就怕他这个脾气在外面得罪人,你看新闻了吗?昨天我看了,A市火车站那边,有个男生跟人口角了几句,被人家砍了……”她在那边碎碎念。 沈述实在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放心,你儿子没那么傻。” “他那个脾气……” “只是在你面前比较轴而已,你以为他真那么傻跟人在外面吵架?他精得很。”其实两个儿子的性格都挺像他,不过是遗传了他性格里的不同一面。 阿赐更圆滑更开朗,阿涵更内敛一点而已。 但这两个儿子都不傻。 最让人担心的反而是小女儿,不像他也不像虞惜,反而像沈媛。可能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完全不懂人心险恶。 虞惜小时候虽然内向,但她很会看人脸色,不像念念,对人都是笑哈哈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晚上,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又聊起一些琐事,个孩子按顺序说了一遍。 阿赐就有些不耐了:“别每次都跟开会一样行不行?我们都长大了。你们二老要是闲得慌就一道去旅游,散散心,过过你们的二人世界,不比大家坐在这边开这种尴尬的会议强?” “你这个臭小子!”虞惜作势要抽他。 阿赐一个后仰,利落躲过,抄起自己的饭碗闪到一边:“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虞惜笑:“你妈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沈述和孩子们都笑起来,又对几个孩子说:“你们妈妈不是君子,她是皇帝。在这个家里,她就是老大,是绝对权威,懂了吗?” 孩子们点着头,异口同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虞惜气得扑过去跟沈述闹。 “孩子们都看着呢,给我留点儿面子。”他捉了她的手,一路拉着拽进了房间里。 房门关上,隔绝外面。 个孩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始低头扒饭。 这一年,北京下了前所未有的大雪。 连续多日,低温预警。他们躲在温暖的屋子里看外面的雪景,冰雪世界,皑皑茫茫如童话里的幻境。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在走,环路工人弯腰铲着雪,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风,摇动楼下的榉树,忽然落下一大蓬雪,砸在被车胎碾压地污迹斑斑的雪地上。 虞惜搓着手喊,冷死了。 沈述回头看她,说室温二十几度,你哪里冷了? 她眼巴巴瞅着他说,看着冷。不可以吗? 沈述没话讲了,笑着回头眺望窗外。 弹指二十年,转瞬即逝,时光好像还停留在昨日。那时,他们青春正好,而今儿女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有多远,但他心里明白,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相伴到永远。 79 晋·江 if线之初见,虞惜X沈述…… 那一年的北京破天荒地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 整座城市像是浸泡在雨水中, 空气里都泛着潮润的湿气,还有泥土的腥味,像是要把一年中积攒的水汽都在这几天挥发掉。 早上六点, 虞世京来接她。虞惜房间的窗口正对楼下的健身广场,一辆黑沉沉的轿车挨着生锈的健身器, 沐浴在雨水里,似乎已经停很久了。 虞惜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只好换了衣服下楼去。 虞世京路上笑着跟她聊了两句, 虞惜或点头,或垂头静坐, 时间久了,他似乎也觉得尴尬, 干脆专注开车。 去的是什刹海东边的一个四合院, 坐落在中铭山脚下,虞沉上了年纪后时常来这边疗养。车开到路口就过不去了, 只能停在一处桥洞口。 这个点儿,桥面上只有几个散步的老大爷, 远处的茶摊还没摆开,卖早点的蒸笼里倒是升起了袅袅热气。 虞世京觉得肚子饿, 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早上出来得太赶了,还没吃早饭呢,我去买个玉米棒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虞惜乖巧点头。 虞世京不放心,又叮嘱:“别乱跑啊。” 她又乖巧地点点头。 早餐摊子就在前面十米处,虞世京仍然走两步回一次头,见这姑娘只是安静地站在回廊的拐角处避雨, 这才安心。 雨势这会儿已经渐小,但仍没有收势的意思,这处回廊便成了很好的遮雨处。 不多时,前面并肩走来两个男人。 “我爸非要我去办事处,我真烦死了,老沈,我真羡慕你,逍遥。”年轻些的那个说。 这是个穿得比较朴素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样式都算不上时兴,腰里配着的皮带倒是挺特别,像是部队里的。这人气场很强,淡淡扫来的一眼也很是傲人,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主儿。 “羡慕我?你羡慕我什么,天天出差?”一把低沉的好嗓子,清朗悦耳,约莫是带着笑意的,听来让人如沐春风。 虞惜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倒比她想象中要年轻。 他比他身边那个男人要平和些,也要年长些,第一眼不似那些年轻子弟一样给人逼人的压力,整个人纤长有型,高大英挺,一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睛,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冷峻。 原来真的有男人可以既英俊又漂亮,既儒雅又极有气势,只平静地伫在那边就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他和周显扬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气场强大的周显扬,而一定是沈述。 “小述,你怎么在这儿啊?”虞世京惊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虽是客气地在打招呼,语气多少有几分忌惮的小心。 “送个人,顺便去看一下老师。”他淡笑着,神情自若,目光扫过虞惜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微微一顿就收回了。 倒是他身边的周显扬,一直盯着她瞧,饶有兴味的。 虞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朝虞世京身后躲了躲。 “那我们先走了。”虞世京领着她离开。 周显扬盯着她的背影,玩世不恭地笑:“这小女孩谁啊?长得挺好看的。” 沈述淡淡说:“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虞老师的女儿。” “虞沉不就一个女儿吗?”显扬诧异看他。 沈述没答,只微妙地笑了一下。 周显扬后知后觉,恍然的样子:“你的意思是,外面……” 沈述将竖起的手指点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周显扬不说了,他虽然行事乖张,但也不是个背后嚼长辈舌根的人。 何况沈述的父亲与虞沉交情匪浅,虞沉又带过沈述,算是他半个授业恩师。 沈述在外向来谨慎,不轻易落人话柄,很忌讳背后说人。 “别送了,你忙你的吧。”到了路口,两人分别。 沈述目送他开着他那辆红旗离开,在原地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进门前,他低头查看了下衣着,将腕上的一块名表卸下来,确定没什么贵重饰品后才迈步跨过门槛。 …… 虞沉脸色阴沉,兀自站在窗边抽着雪茄。 虞惜杵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就在刚才,肖家那边打来了电话,说有事不来相亲了。 虞沉的脾气,怎么能忍受这种赤裸裸的蔑视?简直是往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 气氛正凝滞,门被人叩响了。 “进来。”虞沉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稍缓。 “老师。”随着门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是一道温和而又笃定的男声,很好听,还有点耳熟。 虞惜下意识抬头,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潭般的眼睛里,不觉微怔。 竟然是刚刚在廊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 其实她当时不确定这人几岁了,只是觉得挺年轻的,但似乎又不是很年轻,气质很沉稳,不像是大院里那些张扬跋扈的子弟。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并不避讳地对她笑了笑。 虞惜忙收回目光,心脏一阵乱跳。 那天匆匆一瞥,她却对这人的印象挺深刻的。 事后回想起来,原因有二。 一是这人长得实在好看,气度不凡,二是他真的很善解人意。她被虞沉因肖家的事情责问时,他总能在恰当的时机岔开话题,打断虞沉,不管是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时机的把握,都叫人拍案叫绝。 …… 因为肖霖相亲爽约的事情狠狠地拂了虞沉的面子。 虞沉这次是动了真怒,之后,相亲的行程安排得更加紧密了。 虞惜有苦难言,每赶一场都觉得是在受刑。 “这么多,你没一个看上的?”这日,杨继兰问她,打算探听一下虚实。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她真的很想直说自己还在上大学呢,真的不想结婚。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干嘛要逼着她去相亲? 但又不敢明着忤逆父母。而且,他们都不喜欢江老师。 她摇摇头:“没有合适的。” 杨继兰更愁了,心里也知道,虽然女儿长得好看,却是个闷葫芦,条件好的也不一定真的瞧得上她。 至于条件差点的?那更希望有个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的贤内助了。 女儿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种。 她回头又给虞沉打电话,虞沉一开始还应付着,后来也实在是不耐烦了,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她一怒之下就冲到他那个疗养所,结果却找不到地儿了。 看到侧边有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她忙喊住他:“年轻人,你知道虞沉在哪儿吗?” 对方微怔,但还是停下步子礼貌地对她微微颔首,一口纯正的京腔,声音字正腔圆:“您找我老师?请跟我来。” 杨继兰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老半晌才回神。 跟着他走时目光还不忘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心道:也有男人长这样啊。 看了会儿,她自觉这样盯着人打量不太好,有些赧颜地收回了目光。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被她这么瞧着,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全程面不改色,若闲庭信步。 不是不懂,就是心思深着呢,轻易不露虚实。 “请进。”沈述一直把她送到门口才客气离开。 杨继兰进门后,还冲他的背影张望。 虞沉发现了她的视线,皱眉:“你看什么?” 杨继兰:“这是你学生?结婚了吗?” 虞沉:“……” 杨继兰:“你这什么眼神?结就是结了,没结就是没结呗。” 虞沉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耐心解释:“他你别想了。”高攀不上。 “什么意思?” “姓沈,而且,马上就要去中恒那边上任了。”虞沉站到窗边,摸了根烟点上,迎着灌进的风吸了一口。 杨继兰愣了下,眼睛渐渐睁大:“哪个沈?” “这四九城里,还有哪个沈?”虞沉无语,吐了一口烟圈,拿眼瞟她,“而且,他这个性格,和小惜不合适。” “?” 虞沉却不多说了。 这个女儿就是个温软的性子,一般的男人都降不住,何况是沈述这种。 虞沉自己都不敢说百分百了解自己这个学生,常有棋逢对手之感,何况虞惜。 这事儿就这么撂了,也没人再提。 虞惜后半年要去实习,投的几个大公司都没有通过。 “你笔试没什么问题,就是面试,每次都太紧张了。”办公室里,江郁白翻着她的资料说,眉头皱得很深。 虞惜咬着唇,没吭声,知道他说的在理,目光却忍不住流连在他身上。 江郁白也发现了,只是,他没看她,甚至是有意避开了。 她有点不甘心:“我快毕业了,我想……我有些可能不太恰当的话想跟你说。” 他整理资料的手停顿了一下,淡淡一笑:“不恰当的话,还是不要说为好。” 虞惜被噎了一下。 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消失殆尽。 真正死心是在几天后的傍晚,她看到一个开着玛莎拉蒂的女人来接他,就在学校后门。那女人蜂腰长腿,身姿曼妙,大冷天只穿着一件吊带。隔着街道看到她,她不但不避讳,还冲她来了一个飞吻。 江郁白面无表情地拉了她一下,两人一道进了车里。 虽然他全程冷着脸,但可以看得出来,两人挺熟的。 “那是不是江老师的前妻啊?好像家里很有钱,人也长得漂亮。”身边同学道。 “我不知道……”虞惜仍是望着车辆远去的残影,声音越来越低,提不起力气,像是灌了铅。 之后几天,天气阴沉得好像拧一下就能出水的布,可偏偏不落雨,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空气里那种潮闷压抑的气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实习简历过了,是去中台那边的一家改制单位。 她去的科室还算清闲,或者换句话来说,够不到权力中心,就是打杂部门。带她的是姓刘,虞惜管她叫“刘姐”。 刘姐人挺来事,也挺和气,问了她一些事儿就让她自己去做事了。 之后几天对她都是亲和中带着冷淡,反倒是对另一个跟她一道来的钟姓女孩特别关照。 虞惜仔细琢磨了一下,事后才回过味儿来,她那天太轴了,刘姐大抵是在刺探她的背景,见她没什么背景就不搭理她了。这个钟姓女孩,应该有些来头。 好在虞惜也无所谓,没人关注,她反而更自在些。 她做事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后几天都没出什么纰漏,渐渐的她也开始适应这边的工作。 下午刘姐让她去给主任送一份报告,她整理了一下就上楼了。 陈主任的办公室在五楼拐角,她上次来过一次,自然不会走错路。 在深褐色的办公门口停了会儿她才轻轻叩两下,里面有人让她进去,她才推门而入,动作放得很轻。 出乎她的意料,里面还有旁人。 陈主任坐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另有一个穿黑色毛衣的男人侧对着她倚在窗边,看背影,高大清修,侧脸的轮廓流畅而分明,莫名有些冷而雅的气质。 她不敢多看,低头将资料递上去,说明自己的来意。 见陈主任手边杯子里的茶水见底了,心里一动,忙拿起旁边的热水壶替他满上。 陈主任却是怔了一下,道了声谢,接过热水壶给一旁的另一个空杯子也满上了,然后将写好的文件双手递给窗边那人:“沈总,您看看,这是近一年的成交额和流水明细。” 虞惜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 来之前就听人说过,改制后新来的最高领导姓沈,只是,她这种小虾米是没有资格接触到最高领导的。 她此刻是万般的后悔,刚刚还不如不献那个殷勤。 难保被忽视的沈总不会觉得自己在她眼里还比不过一个主任。 领导可不管你见没见过他。 让领导不舒服了,你这职业生涯也直接到头了。 那天回去时她脑子是有点浑浑噩噩的,一直思量着这件事。 这家单位是最早一批综合类证券公司,不管在业内地位还是福利,绝对是佼佼者。她能进来也是走了大运,还打算转正后好好干呢,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转正就直接滚蛋了。 虞惜头疼得不行,可又暗暗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要太过悲观。 领导也不是个个都那么小鸡肚肠的,没准人家压根没放心上呢? 到了11月底,天气终于放晴。 虞惜跟往常一样去办公区时,刘姐忽然找到她:“虞惜,你跟我来一下。” 她不明就里,但还是谦恭地跟着她来到角落里。 刘姐问了她一些近况,然后说起最近的人事变动。虞惜听了一圈听明白了,图南骏的秘书离职了,现下里这个职位空缺着,需要人顶上。 图南骏在部门的名声不太好,曾有骚扰已婚女下属的前科,不过后来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了了之。 虞惜前几天听说要顶上的是钟安好,心里还非常同情,没想到转头就轮到了自己。 虞惜这下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可事情已成定局。 没两天,调令就下来了,虞惜成了图南骏的秘书。 图南骏其实长得还可以,但是因为长期烟酒,眼窝有些凹陷,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不是很足,有种虚浮感。加上颧骨较高,看上去总有些阴鸷。 虞惜有点害怕他,但几天下来,他似乎也没什么逾越举动,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直到不久后的一个酒局上,他喝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手往下一放就搁到了她大腿上。 虞惜脑子里嗡嗡的,愣了会儿,忽然站起来。 因为动作太猛,桌上其余人都看向她,她面上不由烧得滚烫。 “图总,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没敢看图南骏阴沉的脸。 从那之后,她总是接到很莫名其妙的活,同一份文件让打印了一次又一次,或者让她去一些穷乡僻壤做什么考察取证。她知道这是在给她点儿颜色瞧瞧,但也没多说什么。 好在日子一天天过去,图南骏似乎也觉得无聊,久了也懒得去管她了。 虞惜在心里悄悄松一口气。 年前她接到了新的工作,要跟领导去邻市做一次调研考察。 除了几个男性领导,一道去的还有钟安好。出行那天,两人在公司楼下碰到了,她的表情有点尴尬,关于虞惜顶上这个空缺的事儿,到底是她做的不地道。 虞惜对她笑笑,点了点头,心里倒没什么怨言。 可能是心里有愧,在车上钟安好就一直跟她聊天,给她递水拿水果的。几个领导都在前面的车子里,后面的车厢气氛挺轻松的。 谁知中途车子陷入了一个泥坑,抛锚了。 几人下来,被分配到了另一辆临时租来的面包车上。但位置还是不够,过了会儿,魏凌过来看了一圈,指了指虞惜说:“小虞,你跟我过来吧。” 虞惜认出他是最高领导的秘书,忙跟着过去,就见他在一辆黑色红旗车前面停下,给她拉开门:“你坐这辆吧。” 虞惜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后座的沈述,他穿的常服,高领毛衣贴着熨着修长的脖颈,下颌线清晰,侧脸弧度如山峦迭起。因为肤色过白,在暗沉的车厢里总感觉有些病态。 后来听他咳嗽了两声,她才感觉他是真的病了。 跟领导坐一起,这得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她全程缩在角落里,把明明宽敞的后座坐出了“楚汉河界”的味道,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区域。 沈述一直在看文件,偶尔抬头凝眉思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空间就这么大,她目光移动时不可避免地扫到他一尘不染的皮鞋、翻到书页的修长手指。 虞惜不敢出声,怕打扰到他。 耳边又听到他咳嗽两声,脸颊晕出了一点奇异的红,她才感觉他病的挺严重的,下意识从包里取出了一个铁盒子:“您要吗?” 他怔了下,温声笑道:“不必了,谢谢。” 前面副驾座,图南骏扫来冷漠的一瞥。 虞惜心惊,连忙将薄荷糖收了回来,神色不太自然。刚刚那行为,确实有献殷勤的嫌疑。 若没有改制和沈述的调任,图南骏应该是最有可能上任成一把手的。他和沈述,应该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 她此举,算不算得罪了他? 可她之前也早就得罪狠了他,还怕什么。 因为交通管制,路上开了快三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当地一家快捷酒店。 虞惜就住在钟安好的隔壁,洗完澡后,她正坐在沙发里刷手机,钟安好过来找她,手里拎着一盒点心:“这是这儿的特产,你尝尝。” 点心盒子打开,里面呈现五颜六色、造型别致的荷花酥,虞惜忍不住捻了一颗尝尝。 味道真的不错。 就是吃多了有点腻。 “这个要配这个茶吃才好。”钟安好笑了笑,去入口的地方给她倒茶。 虞惜喝了两口茶,吃了两口点心,感觉有点昏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屋子里的空气有种说不出的燠热。 “不舒服?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钟安好笑着道别。 虞惜也对她笑了笑,等她离开,皱着眉躺到一边的沙发里休息。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躺越难受,身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又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着,沿着她的皮肤顺着她的血液一直钻到她骨头缝隙里,麻痒难受。 门开了,有人生扑到她身上,去吻她的脖颈,手往下探。她一个激灵清醒了,瞧见图南骏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气得想发抖,可完全提不起力气。 “还不是落我手里。”耳边听到男人冷笑中带着急切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的摸到手边一个硬东西,直接抄起来朝他头砸去。身上那股重力消失后,她踉踉跄跄爬起来,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没跑出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一堵高墙。 “你怎么了?”对面人扶住她的手臂,关切地望着她烧得通红的脸,声音清润又好听,“发烧了吗?” 她无法说话,只是撑着他坚实的手臂徒劳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浑身上下犹如在火炉里炙烤,闷燥地要把她烤干。 眼前的男人是熟悉的,但似乎又是陌生的,削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那两片唇很性感,喉结滚动时让人想要凑上去舔一下。 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好像放大了无数倍。 挨得太近了,她似乎能嗅到男人身上那种冷淡清冽的松木香,若有似无萦绕着她,像有一根线,把她往他面前拉。 她情不自禁地扑上去,蹭着他含住那片唇。 沈述停顿了一下,像是意外的愣怔,下一秒按住她的肩膀猛地拉开了距离。 80 晋·江 if线之上心,虞惜X沈述…… 沈述将她推开, 脸色不太好,下意识朝走廊两侧望去。 好在这个点儿走廊上没什么人,大家都睡了, 只有应急感应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像这种改制后的单位,虽然从资本上已经不算国企,班底和构架还是过去那一套,他刚到这儿, 根基未稳,实在很忌讳这种桃色新闻。 何况还有他爸的这一层关系,难保不被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做点儿文章。 虞惜被推倒在墙壁上,迷蒙地睁着眼睛,似乎有些懵懂, 仍傻傻地望着他,表情还有些孩子气的委屈。 沈述本有些愠怒, 目光一对上这双小鹿般的眼睛,心又莫名软了。 思考只在意刹那, 他拉了她进了身后的房间门,反手将门关上了。 进了门她又缠上来,柔软的身体往他身上贴。 沈述深吸一口气, 抓住她的手反制住, 空出的另一手掰正了她的脸。她的脸颊烧红, 瞳孔有些涣散,明显不太正常。 他轻唤她:“虞惜, 你还好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已经不会说话,只是迷蒙地望着他。 沈述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有一柄小锤子在他心里轻轻地敲着。他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免得自己真犯什么错误。 就算不为自己的前途和家里的名声,这种情况下,也不合适。 他自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 “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没有再说什么,反手捞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起。 虞惜醒来时,四面是浓烈的消毒水味。 她皱着眉头呆愣地躺在那边,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才聚焦到一起,然后她看到了搬着把椅子坐在床边削苹果的沈述。 他削得很认真,眼睫低垂着,果皮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慢慢滑落,没有断裂一点。 下颌流畅又姣好,有些骨骼感分明的冷,眉眼间门又不失柔和。 就这抬眼的一瞬间门,虞惜就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移开了目光。 不是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但这样男色无双,不是一般人有的。偏偏他在公司里穿得很朴素,衣着低调,除了整洁似乎并没有别的出众装扮。 过了会儿,混沌的脑子才找回些知觉。 她渐渐地想起了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记忆如断裂的碎片,但还是有不少清晰的片段映在脑海里。 至少,他抱她去医院的路上,她是怎么搂着他、贴着他、缠着他……那些都是很清晰的。 这一刻的心惊肉跳比那天在主任面前忽视他还要强烈。 她到底干了什么? “沈总,我……” “吃苹果。”沈述将切成两半的苹果用刀子串着递过来一半,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 虞惜的目光犹疑地落在他平静清削的面孔上,这才将苹果接过。 他不提,她也默默将话咽了下去,只慢慢地吃着苹果。一口一口,咽得很慢。 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淡淡的冷光,因年久失修,亮度很低,窗外阴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雨了。 偌大的病房内,落针可闻。 他没问她为什么会那样,连提都没提,只是帮她缴了医药费就回去了,之后还批了她三天的假,对外说是水土不服,自然也就没引起旁人的生疑。 毕竟,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也因此,避免了她回去会碰到图南骏的恐惧和害怕。 回去已经是三天后,碰上图南骏时,对方表情平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虞惜甚至从他淡漠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丝傲慢。 她气得发抖,奈何无凭无据,只能忍着。 倒是钟安好,明显的做贼心虚,看到她时连提起的笑容都有些尴尬。 中午去酒店三楼的餐厅吃饭,虞惜刚到就看到了钟安好一行人。钟安好笑着跟一旁的图南骏介绍着这边的风土人情,目光却望向沈述:“我姨妈就住这边,我之前来过,大扎山那边挺好玩的。不然我不才充当一回向导,带几位领导下午去逛一逛?” 图南骏拿眼角睃她:“我年纪一把了,怕是不胜脚力。不然你带沈总去?” 不是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讥诮,钟安好脸白了又白。 她这几天确实经常在沈述身边转,哪个年轻女孩不爱俏?虽碍着他威势不敢俞越,动机明眼人一眼就能窥探出来。 此举,很明显拂了图南骏的面子。 职位上莫名被人压一头,这方面也是。 虞惜却觉得痛快,也没搭腔,兀自拿了一个盘子去盛东西。 “这是小青龙,蘸醋吃,味道还可以。”旁边传来淡淡的冷香,视野里出现一只手,用夹子夹了一只龙虾稳稳当当地搁到她碗里。 还未回头,虞惜就觉得心跳如擂鼓,连忙道谢。 这番互动纳入另外两人眼里,钟安好笑吟吟地说:“沈总对虞惜格外器重呢。听说你前几天发烧,还是沈总送你去医院的。” 图南骏脸色阴沉地盯她,虞惜那瞬间门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胳膊上冒起来。 沈述却是神色如常地笑笑:“虞惜做事挺稳当的。” 他脸上表情从来看不出什么,坦荡到让人无可窥探,指摘什么都感觉是对他的亵渎,以至于钟安好反而尴尬而急促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他。 京城沈家,有名的名门望族,家里从军从政从商的一大把,且都身居高位,人脉如盘根错节的大树,深深扎入脚下这片土地里,决不能因为他不像那些贵胄子弟一样张扬骄矜,就觉得他是什么好脾性。 正好相反,到了这等地位,反而不像一般人那样张扬,处处要显示什么,反倒格外谨慎。 许是怕被人抓住错漏,又许是不屑张扬。 虞惜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试问,你面对两只嗡嗡嗡在你耳旁飞又没办法拍死的苍蝇,你能怎么办? 回到住处,她觉得胃疼得慌,想必是刚刚吃饭吃得快了,她拿了手机准备去买胃药,谁知却在过道里碰上了沈述。 她没瞧清,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及时刹住了脚步。 “你走路都不看的吗?”他有些好笑地望着她。 虞惜脸上莫名红了一道。 一半是因为窘迫,一半是因为对上了他那双幽深含笑的眸子。 他是很少见的那种平行四边形丹凤眼,眼尾狭长,不笑时也像是带着三分笑意,很迷人。 可真的板起脸时又威严十足,气场很强。 实在是一双精致到让人艳羡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让平日看上去较为平和内敛的他,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况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也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她在他面前更添几分局促。 沈述要去楼下买水果,她要去买药,正好顺路,就一道下去。 “你是读语言专业的?”路上,沈述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虞惜连忙回答:“是的,我正在努力适应这份工作。” “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现在的学生,能找到对口专业的少之又少,能力才最重要。”沈述侧头对她笑着说。 白白的面孔,眉眼柔和,说话时,他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有水滴顺着略微凸起的指骨往下滑落。 虞惜看得略失神,过后也笑了一下。 又聊了些琐事,她感觉他这人挺随和的,不但没有那些子弟身上的坏毛病,还挺为别人着想,工作之外,倒没有那种因身份差距带来的压力感。 如果他不是她领导,她觉得他们可能会成为朋友。 今年行情不好,年前很早就放假了。 虞惜早早就回去了,不过她没回家,而是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独享个人空间门。 这段时间经过工作的磋磨,无暇分心,她以为她已经把江郁白忘了,礼拜六回了趟学生宿舍,准备将遗落的东西整理一下,谁知出门时就撞上了他。 阴暗走廊,污迹斑斑,角落里还堆着一堆垃圾没有清扫,许是哪个清洁阿姨忘了,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所谓狭路相逢,不过如此。 她本以为她已经不在意,却发现心脏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又疼起来。 江郁白看了她半晌,侧过身让她先过。 虞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可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虞惜。” 虞惜几乎是本能地甩开了他:“你别碰我!” 声音尖利,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郁白也是一怔,似乎没见过这样尖刻的她,有那么会儿,无言以对。 那日的一幕重新闪入脑海,那个女人饶有兴致的眼神何其刺目? 虞惜脸上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个声音在心底讥笑,告诉她过去的种种小心翼翼、低到尘埃里的眷恋在他人眼里都是微不足道而又可笑的事情。 难过吗?可能有,但更多的还是难堪。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她撞开他冲了出去,雨势太大,头上身上都被淋湿了。她在路边蹲下来,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有人在她头顶撑开一把伞,诧异地问她:“不舒服吗?怎么蹲这儿淋雨?” 虞惜迟钝了会儿才茫然地抬起头,怔忡地望着他。 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莹白的小脸上,身上也湿透了,抬眸时,眼中有股不谙世事的娇憨呆嗔,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沈述心里忽然被撞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什么都没问,让她坐了他的车,路上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块毛巾,又让司机把空调打起来。 虞惜缩在车后座,心里是感激的,可又什么都不想说。 可能是这一刻,实在太疲惫了。 车在小区楼下停下,他撑着伞下来时,往头顶望了一眼。 老旧的楼房,一侧缠满爬山虎,草坪里的绿化都秃了一半,无人管理。 这样的老破小,在这地界儿实在不多见,他实在想不到她会住这儿。 就算是私生女,虞沉似乎也太不管不顾了。 但这是人家家世,他不好过问,只是心中对她更生出一些难言的怜悯。 “领导,谢谢你送我回来。”虞惜憋了会儿,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述觑她,挑了下眉:“你是木头吗?” “啊?”她没反应过来。 男人眉眼清俊、平和,但眉梢眼角似乎又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他将伞换了一边拿着,信手拍了拍湿透的肩膀:“我衣服湿了。” 虞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伞:“我家里没有烘干机,只有吹风机。您要烘一下吗?” 沈述垂下眼,跟着她一道迈步进了楼,唇角不自禁扬了下。 …… 虞惜租住的这间屋子实在不大,三十平,一室一厅,厨房在客厅尽头,旁边就是卫生间门。 虽然她打理得很整洁,这样窘迫的布局意味着不雅,在这个人面前还是稍显局促。 她忍不住去看他,却发现沈述只是略扫了眼就收回了目光,没多看,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不管是有意照顾她的面子还是因为自身的修养,虞惜都挺感激的。 “您喝茶。”她将泡好的茶水捧到他面前。 沈述看一眼。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茶,茶叶甚至不太完整,飘在面上的有不少压碎了,让人直皱眉头。 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是脸红了,磕磕绊绊地说:“我平常不怎么喝茶,压包装袋里面压坏了。其实,这茶还可以……” 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说,目光又瞟到茶面上像撒星星一样的碎末,脸上红了又红。 他这样的出身,应该没有喝过这种茶吧? “要不我给你换成水?” “不用。”他端起来抿了口,面不改色地说,“没关系。” 虞惜迟钝地看着他,眼神落在他握着杯子的白皙手指上,指骨分明,修长又漂亮,跟白瓷似的。 偏偏身形又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是力量与优美的极致结合。 有些人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那种清高矜贵的距离感,从骨子里透出来。哪怕穿着最普通的毛衣,做最简单的动作,都优雅得让人叹惋。 他只要静静坐在那边,你就感觉无法靠近,甚至自惭形秽。 虞惜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边,脑海里又莫名其妙想到那天自己对他做的事儿,脸上又红又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过年了,你不回家吗?”沈述温言问她。 他明明也大不了她几岁,此刻又刻意放缓了语调,显得亲切而和蔼,但身份差距、上下级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虞惜不敢真的造次:“过些日子就回去。” 多说多错,别的废话她也不跟他多说。 而且,她始终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宗旨,不愿意让别人窥探到她生活里窘迫拮据的一面。 可能是倔强吧,虽然有点可笑,但这是她仅剩不多的自尊了。 沈述抬眸望着她,点头,尔后垂下头继续喝茶,不再多问什么了。 虞惜松了口气:“我去给您烘衣服。” 不等他回答,逃也似的去了洗手间。 沈述凝视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茶杯,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天她扒拉着他胳膊时的场景,小脸仰起,清艳靡丽,是充满欲.望的,也是纯粹懵懂的,遭到拒绝后还迷蒙地望着他,又娇又软地哭。 两条细长漂亮的腿拢在一起,难受地蹭着,不知廉耻地往他身上蹭。 他是恼火的,在那样的场合,那样的境地,更恼火的是他起了反应。 但瞧她那副懵懂可怜的模样,又觉得自己的火气来得没有道理。反正是憋屈的一晚,可如今回过味儿来,他也说不清这股憋屈是莫名其妙被个小丫头给调戏了还是因为别的。 事后他想着应该跟她谈一谈,可她似乎比他还忌讳,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为这心里的憋闷又加了一层砝码。 但他向来是自律克己的人,更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那件事儿很快就忘到脑后了。 只没想到再见,是她蹲在路边淋雨。 怜惜弱小,大概是每个男人的通病吧,何况是他这样正统家庭出身的人。 “好了。”虞惜将熨烫好的衣服叠好了拿出来,恭敬地递给他。 沈述大刺刺坐在那边,坐姿松弛甚至有点儿散漫。虞惜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感觉他眼底有她不懂的情绪,所以更加紧张。 尽管她说不上来她在紧张什么。 “你怎么那么笨?”沈述忽然皱眉嗤了一声。 语气是怪责的,但似乎不是简单的责怪,更像是长辈对孩子那种嗔怪。 虞惜被他看得脸上火燎燎的,大脑略微迟钝。 她没懂他的意思。 他抬手在膝盖上略敲了两下,说:“衣服干了我当然是要穿了,你叠起来干嘛?” 她如梦初醒,连忙将衣服展开,可越是慌乱越是出错,往前时不慎撞到茶几脚,整个人往下栽去。 沈述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几乎是本能的,将她捞到怀里。 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拽到了他怀里,整个人躺在了他的大腿上,抬眼就是英朗的面孔,她下意识颤了一下。 因为惯性,裙子往上卷了一道,堪堪遮住腿根,往下不能看了,风光无限。 她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挣扎着要起来。 他扶住她的手,略微施力,将她提了起来。 她道了谢,慌乱中要走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他扣住了。她脑子宕机了会儿,不解地看向他。 沈述觉得她此刻的表情特别好玩,他少年老成,又早早进入这名利场,见惯了长袖善舞与九曲十八弯,已经很少看到她这么纯粹的痴憨了。 虞惜那时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一是他这人外表太有欺骗性,从初见开始一直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第一次见面,周显扬肆无忌惮地打量她时,他只是匆匆一瞥就移开了目光,甚至不多看她一眼。 她自然也觉得他是那类人,也认为他对她这样的不感兴趣。 所以,沈述平淡地问她“你有男朋友吗”时,她下意识摇了下头。 当他那双深幽平静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她时,她甚至是有些恍然的,没跟上他的节奏。 他又问她,你想不想跟我试试。 因为他语调太平静了,好像是在问她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她真没有反应过来。窗外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像麻将错落的声音。 混乱、嘈杂,可她心里却觉得静得不像话,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一刻被时间门魔法凝结住了。 她还坐在他腿上,他开始撩开她的头发吻她了,一开始吻得很慢,像是在试探。 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稍微加大动作,将她放到了沙发里。 虞惜觉得自己好混乱,可唇上温热粗糙的感觉很鲜明,她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推拒着,人往后躲。 他欺身上来扣住她的手。 她没地方躲了,眨了眨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沈述笑了一下,闲闲地撑在她一侧。虞惜这才发现,他不止是长得漂亮,身材也格外好,肩膀宽而背脊挺拔,小臂修长而结实。她在他身下可太不够看了,体型差距太大,感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觉得自己好乱啊,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和此情此景完全不符的东西。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见她还在发呆,又掰正她的脸来吻她。 她终于回神了,又开始挣扎,但好像使不上力气。又或者,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反抗。 虞惜始知男人也可以这样诱人犯罪,她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抱住他,眨了眨眼睛。 沈述吻完她的唇,又去舔她的耳垂,舌尖卷着、吮着,吻得太色了,她脸蛋红红地像是煮熟的虾子。 他把脱下的西装垫在了她底下,撑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说:“别弄脏了你家的沙发。”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在开玩笑,虞惜觉得自己要疯了。 雨越下越大,像是急促杂乱的节奏。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在鼓面上跳舞,又被人抱着抛起来,上下跳跃着,每一次都在惊险中度过。 “等我一下。”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去洗手间拧了温热的毛巾来给她擦拭。 虞惜抓着他的西装盖住脸,不能见人。 碰到某个地方,她腿颤了一下。 “不好意思,手里没个轻重。”他又笑了,似乎挺愉悦。 虞惜却有点气。这人可真是……可真是……她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心里更加憋闷。 其实那天她挺混乱的,感觉是被江郁白给气到了,意气上头更多一点。 反正就是,有点需要,他又出现在那个恰当的时机。 以及,他长得可真好看呀,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 她甩了甩脑袋,捧住脸,感觉不能多想。 走之前她给她擦干净了,把屋子里整理干净才离开。 这种事情平常都是她自己做的。 真会照顾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的地方酸酸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搔了一下。 但其实,她那时并没有意识过来他的意思,也没很认真地思索接下来的事情,只当是一场艳遇了。 过完年,这事儿被她忘到脑后了。 她像往常一样工作,三月份就转正了。挺开心的一件事,她约了两个朋友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吃东西,那天吃到很晚。 她还喝了一点酒,不过没敢喝多,人挺清醒的,就是有点飘飘然。 酒精影响,平日乖顺谨慎的面具就摘了下来,跟来人一道侃大山。 “江郁白算什么?一个破老师!你要喜欢,我马上给你介绍十个八个帅哥!”江初意开了酒瓶跟她干杯,“也不瞧瞧他那德行,工资都没我直播两天多,还好意思甩你?” “过去式了,别提他。”虞惜笑笑,手在半空摇了会儿,说,“而且不是他甩我,是我甩他好不好?!我以后都不要再看到他了!” “就是就是。他有什么资格甩我们宝宝?”钟繇直接开了罐黑啤,跟她碰杯。 虞惜笑得开怀,心情特别好:“而且我还……” 惊觉自己要说漏嘴了,她忙捂住嘴巴。 “你还怎么样?不会是泡了个帅哥吧?”江初意搡她的胳膊。 虞惜当然不肯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她要回去了。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钟繇告辞。 江初意也正好接到个电话,准备离开了,但又为难地看着她:“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我没醉,而且也就两步路。” 江初意还是把她送到了小区楼下才离开。 虞惜上了楼,低头从包里掏钥匙,但钥匙插进后转了很久都转不开,她又抽出钥匙,打算换一把。 谁知,那钥匙“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正准备去捡起来,有人已经弯腰替她捡了起来。 虞惜愣了会儿才抬起头。 在看到沈述的那一刻,脑子有点短路。他怎么在这儿? “是这一枚吗?”他将她刚刚摸到的那一枚钥匙,插入、拧开,门应声开了。 虞惜已经被他带着进了门。 81 晋·江 if线之相好,虞惜X沈述…… 虞惜没想过再次和沈述独处还是在这间不到三十平的小屋子里。 她坐在沙发里, 酒已经醒了大半,手脚并拢,明明是自己的屋子却好像一个来做客的外人。 沈述在厨房里给她倒水, 回来时将水杯放到了她面前:“喝水。” “……谢谢。”她捧住杯子。 沈述在她旁边坐下, 看着她慢慢喝着水, 细白的手指在杯子上掐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绷出点儿粉色, 显出她的紧张。 “怕我?”他忽然问。 虞惜放下杯子,看了他会儿:“……有点。” 他笑了:“还挺老实。” 不是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调侃, 虞惜抿了下唇:“我从小就怕老师和领导。” 沈述点点头, 没再笑话她。 可能是屋子里太安静了, 也可能是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太清晰, 她更觉无措。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会儿,竟是相对无言。 后来还是沈述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他也太直接了, 虞惜有那么会儿的脑袋空白,却听他又说:“没事, 你慢慢想, 想清楚了再说。” 和他开会时训话的口吻一样, 听着温和, 却好像又把剑悬在她头顶, 好像随时就要劈下来。 虞惜欲哭无泪, 知道没那么好糊弄,只得道:“……就是觉得, 不太合适。” “哪儿不合适?” “……您是领导,我是实习生,这传出去,风气不太好。”她想了想, 又加上一句,“对您的名声不太好。” “你还挺为我着想的。”他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那一眼里,多少有点儿讥诮。 虞惜面皮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难堪又窘迫。 沈述站起来,没说什么就走了。但虞惜肯定,他是发火了。 他这人性格内敛,发火也不会大声跟人吵架,但从他眉眼间多少能窥见一点儿端倪。 她可能是拂了他的面子吧,她想。 不久后她调了部门,去做审计的工作,倒是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因为有个报告的数据有问题,她吃不准,只好去问主任。 主任推着眼镜看了会儿,让她给批了。 “……这是,这里……” “小虞啊,有些东西别框得那么死,数据是浮动的,稍微有些出入都是正常的,上面等着呢。” 虞惜一想就明白了,主任这是不想得罪人。可他自己又不批,要真出事,这还是得她来担责,她愁的不行。 她干脆回去就告了假,就拖着。 后来那报告还是主任批了。 只是,从那以后主任看她的脸色就不太好,明里暗里给她找点儿茬。虞惜当做不知道,小亏也就咬咬牙吞下去了。 当时她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可能谨慎过头了,可没多久上面开会,这事儿悲抓了典型。 沈述在会议上大发雷霆,手里的钢笔都砸了,问这份报告是谁批的。 主任磕磕绊绊地应声,额头冷汗不停往下滚,都不敢伸手去抹一下。虞惜才觉得庆幸,好在当初没有犯这个浑。 一同被处理的还有部门里好几个老人。 散会后,她离开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刘经理却从后面叫住她:“虞惜你等一下,沈总还要看这个季度的审核报告,你一会儿整理一下给他送去。” 虞惜忙收拾好情绪,应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她携着资料叩响了沈述的办公门。 “进来。” 虞惜推门进去时,他坐在办公桌后喝水,目光还盯着电脑上的表格,白皙的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 “领导,这是资料。”虞惜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心无旁骛地将合在一起的资料递过去。 沈述接过来却没看,扔到一边。 虞惜不太懂他的意思。 室内太安静了,沈述喜静,窗边厚重的帘布都拉满,空间莫名变得逼仄又阴暗,徒生一种诡谲的暧昧。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但脑子就是有些乱糟糟的。 沈述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坐下,先喝口水。” 她只好坐下,捧着水杯也没有喝。 他看完表格见她手里的杯子还是满的,问她:“不舒服?” 她机械地摇摇头。 沈述笑了一声:“那是看到我紧张?”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又摇摇头。 只是这一次幅度比刚才小了些,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言不由衷。 沈述目光很柔和地望着她:“我刚刚很凶?” 虞惜又摇了一下头,更没别的话了。她觉得这对话的走向好像越来越不对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整个人都有些困顿。 沈述说:“你做的很好,这种报告不能批。” 他这会儿倒是很平和,完全没有刚才在会议上大发雷霆的样子。虞惜看他一眼,总感觉他刚刚是故作姿态,因为他真的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借题发挥,开掉了几个老油条。 那都是图南骏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下,她不好回答,回答什么都是错,只能继续装聋作哑。 “好了,不说这个了。”沈述笑一笑,岔开了话题,“我们聊一聊别的。” 虞惜:什么别的?他们有什么别的好聊的? 她头皮莫名麻了一下,脑中似乎有一根弦预警似的紧绷起来。 沈述定定望着她,褪去那层温柔的表象,非常直接:“聊聊我们之间的关系。” 虞惜耳朵里嗡鸣了会儿:“……什……什么关系?” 沈述又笑了:“你这是打算不认账了?” 他每一句话都轻飘飘的,但每一句都在挑战她的承受极限。 好在午饭时间到了,走廊里陆续传来脚步声。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吃饭时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没两天杨继兰又催着她去相亲。 “一定要去吗?” 在得知这个礼拜天还有一场相亲宴时,虞惜简直都快崩溃了。事情一堆,乱糟糟的,还要去应付这种事情。 杨继兰拉着她的手说:“你去见一见,这次这个真的很不错,妈已经把关过了。”又怕她招架不住这样的男人,说,“妈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虞惜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 心里对于这样千篇一律的相亲宴实在提不起丝毫兴趣。 这个晚上,她也没怎么睡好,心情就像窗外沉甸甸的乌云一样。 第二天起来,她又一大早被杨继兰叫起来,不情不愿地化了妆,换上了白色的羊绒大衣。 杨继兰一路上都在给她加油打气,但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那样显赫的出身,会瞧得上她女儿? 人送到后,她一直送她到包间门口才离开。 虞惜尴尬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着,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她不太习惯应付陌生人,何况是和一个陌生男人相亲。 有服务员过来上菜,门开。 虞惜脚步停在门口。 黄梨木桌案上,男人儒雅清俊,正低头烹茶。 一双修长的手,骨节明晰,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简单的烹茶动作,也做的像艺术。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坐。”沈述对她笑了一下,朝旁边抬抬手。 虞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 “吃点儿什么?”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笑着道谢,待人将门关上,这才慢悠悠翻起来,报出一道道菜名,“油焖笋?鱼圆粉丝炖千张?还是白斩鸡?” 虞惜喝着嘴里的大麦茶,说不出什么话。 “没一样感兴趣的?”他头也没抬,又问她。 虞惜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跟他坐在这儿的?他又是怎么成了她的相亲对象的? 一点儿道理都没有的事情! “你不点的话?那我点了。”他开口道。 虞惜:“……你点吧。”她实在想不到别的话来说。 沈述就勾了几样菜,唤人上菜。 包厢门重新关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只觉得更加尴尬。 菜上来后,这种尴尬也没有消除多少。 她低头默默吃着,什么味道其实都尝不出来。可如果不吃,只会更加尴尬。 沈述给她夹菜:“尝尝这个茄子,挺好吃的,我之前来时点过一次。” 虞惜道谢,然后夹起来默默吃着。 她吃完了,沈述自若地抽过一张湿巾,拉过她的手细心地帮她擦拭着手指:“怎么一点吃相都没有?手上都是油。” 虞惜没吭声,觉得这一幕挺奇怪的。 他的动作太娴熟了,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事实上,他们真算不上熟悉。 她想把手抽回来,但衡量到抽回来之后可能要面临的更多的问题,还是任由他擦了。 一顿饭的时间,足够她做好心理建设了。一顿饭吃完,她才有这个勇气问他:“你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相亲的吗?” 他笑了一下,捡一粒开心果吃,修长的手灵活地掰着果壳:“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你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虞惜点头:“我妈天天催着我来相亲。” 沈述:“很困扰?” 她又点头,肩膀垮下脸来叹一口气。 可能这不是工作场合,她卸下了那一层防备心理,可能是他的语气太随和,这边环境温馨舒适,她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 “其实也还好。”她咬一口手边的玉米馒头。 “蘸这个。”沈述将炼乳碟子推到她面前,友情提示。 虞惜试着蘸了蘸,发现味道真的不错。 她跟他道了谢。 沈述笑了笑,似乎觉得她为这种小事道谢挺出乎意料的。 他全程在给她夹菜,跟她闲话家常,聊一些生活的琐事,像一个老朋友那样。 虞惜渐渐的,也就没有把这当成是一场相亲宴了,因为杨继兰早把车开走了,沈述提议送她——估计杨继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虞惜点头说“麻烦了”。 阴雨天,天气总是晦暗,上车后,外面的世界被茶色的玻璃阻隔,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可能是刚才吃了冷的东西,虞惜感觉不太舒服,有种反胃感。 她下意识捂住胃部,蜷缩在后座上。 “不舒服?”沈述从前面转过头来,脸上有着担忧。 她摇头,但紧皱的眉头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沈述也没有多问,只是往前开了几百米后,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等我一下。”他转身快步进了路旁的药店。 回来时,他手里拿着药,还有不知道从哪儿讨来的一个一次性杯子,里面装了温水。 他将她扶起,喂她把药吃下去。 这药可能有点副作用,虞惜吃了后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沉,靠在车后座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身边是陌生的环境。 一间白色的房间,只有柜门是深柚木色,窗帘则是浅米色,整体看上去空旷而整洁。她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被子,淋湿的鞋袜都被人脱掉了,只穿着贴身的内衣。 “醒了?”沈述从外面进来,扶起她,“喝点儿热水。” 虞惜浑浑噩噩地把水喝了,抓着被角没吭声。 脑袋此刻更乱了。 谁给她脱的鞋袜?答案显而易见。 意识到这点,她脸很不争气地红透了。 真是太尴尬了。 虞惜把水喝完了,干脆躺在床上装死,本能回避这个话题。她觉得他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可他好像不这么认为。 是性格差异吗?她觉得沈述和自己的脑回路不太一样,他们的脑回波好像也一直不同频。 虞惜觉得她跟沈述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显然沈述并不这么认为:“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过吗?想的怎么样了?” “?” 虞惜缓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要不要跟他试试”那件事,一时语塞。 “没关系,你还没考虑好的话,那就再考虑一下。”他显得很通情达理。 虞惜却觉得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领导,我们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他低头吹了吹茶,表情很淡。 “……影响不好。”她努力找着措辞。 沈述却笑了,语气挺揶揄的:“怎么影响不好?” 他好整以暇的,“来,你跟我详细说说。” 虞惜:“……” 她不跟他说了,完全就说不过他。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沈述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虞惜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没想到他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走了。 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他这人是谦谦君子,挺正经的,后来那天的事情之后,她对他的滤镜就完全碎了。 可是,他对她又挺照顾的,细节上不似作假。 似乎……也不太像是见色起意。 虞惜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也更加看不透这个人。 翌日早上起来,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没有睡好。 “认床?”沈述在餐桌上时问她,善意地笑了笑。 虞惜摇头。难道要说“在你家我怎么睡得着”? “只有清粥和小青菜、牛肉、鸡蛋,希望你不要嫌弃。”他用筷尖指了指桌面上的菜肴。 虞惜又摇头。 沈述:“你只会摇头吗?” 她又想要摇头,但一忖度他这话的意思就停住了。 他好像又给她挖坑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 看到她吃瘪,沈述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给她夹蛋:“来,尝尝这个咸鸭蛋,我姥姥自己家的鸭下的。” 虞惜咬一口咸鸭蛋,更郁闷了。 这日是礼拜天,她不用去公司,不过她也不想呆在这个狼窝里:“我还有事儿,要回一趟学校。” “我送你吧。我早上看了天气预报,下午可能要下雨。”他不由分说站起来,捞了自己的车钥匙。 虞惜发现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好接受。 沈述开车把她送到后就去路边买了一包烟,还没点燃,就看到不远处她被一个男人堵在了校门口,手里的动作就停了。 虞惜也没想过会在这儿碰到江郁白,心情一下子就落到谷底。 是烦的。 而且,她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挽回这段感情的,这让她有种荒诞又觉得被人打了一耳光的羞耻感。 何止是羞耻?简直是难堪。 他把她当做什么人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江郁白,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你跟你前妻的纠葛我没有兴趣,我也不想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根本不看我一眼,现在我放弃了,你又来找我?你没事吧?我不是一条狗,你招招手就会过来!” “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情急下,她随口胡扯。 江郁白怔住,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他是真的不信。 虞惜却懒得跟他废话了,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转身就走。 “虞惜——”他从后面追上来。倒不是要死缠烂打,但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可是,在他手快要抓到虞惜并被她甩开时,有人从前面树荫底下走过来,抬手压在唇下轻嗽了一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这位先生,你骚扰别人的女朋友似乎不太好。” 虞惜怔了下。因为她是背对着江郁白的,江郁白根本看不到她瞠目结舌的模样。 沈述却看到了,心情非常不错,莞尔地跟她对了个眼神。 虞惜莫名觉得被撩到了,悄悄转开视线。 这一刻,下意识忽略了站在她身后的江郁白。 江郁白显然是个挺会维护自己形象的人,此情此景也没有爆发,而是对沈述礼貌地笑了笑:“你是她男朋友?我倒是没听小惜说过。” “我们刚刚谈。”沈述笑道,表情无懈可击。 江郁白没有再纠缠,转身就走了。 半个小时后,虞惜和沈述坐在了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美式咖啡馆里。 她低头搅拌着手边的咖啡,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给她用勺子挖了一勺奶油,递给她:“这个熔岩蛋糕不错,你尝尝。” 虞惜接过来说谢谢,吃着却是食之无味。 她好几次想问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后来还是沈述率先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藏着掖着。” 他这样一开口,虞惜却觉得更尴尬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看向他:“……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帮我打发走江郁白吗?” “也算不上。”沈述说,“我之前说过的话,一直都是认真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你考虑一下。” 虞惜:“……”他还能更直接一点吗? 他太平静,太镇定了,完全没有校园里那些小男生求爱时表现出来的忐忑和羞涩。自信,但并不自大,神色温和而包容,让人很难拒绝。 只能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实虞惜一点也不讨厌他,甚至还很有好感。 这张脸,无论是哪点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而且,她真的蛮喜欢他的性格。 如果他不是她领导的话,她可能真会愿意跟他试试。 “……影响不好。”她还是那句话。 就像电视剧、里传达的那样,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出来,所有人的目光本能地会聚焦到女人身上,指责女性水性杨花、不检点、妄图以身体上位,那个男人就好像神隐了,甚至还会因此而展现出某种奇特的男性魅力。 实在是荒诞之极,可社会风气就是这样。 无力改变,女孩子只能洁身自好,避免自己有可能陷入这种风波里。 这一刻,虞惜保证她的脑袋非常清醒。 “如果我离开现在的单位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他说的很诚恳。 虞惜愣住,难以置信。 …… 那天之后,虞惜就跟沈述同居了。 三天后,沈述从原有的岗位离职,离开前,还把图南骏给狠狠坑了一把,把他和他的一干党羽做的那些腌臜事儿都给抖了出来,图南骏还因此得了严重处分。 虞惜一直都挺愧疚,觉得他是因为自己而离职,哪怕后面两人在一起很久了。 殊不知,当时沈述早就有离职打算,这是他权衡利弊下的决定,他早有安排,去了中恒旗下的另一个更适合他的公司,短短几年就起来了,还成了中恒证券亚洲区的副主席,这是后话。 在当时,虞惜对他真是愧疚得不行,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躲着他了。 沈述的住处挺大的,她刚开始入住那两天挑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还把墙纸换成了自己喜欢的浅米色卡通西瓜款。 沈述回来时看到,怔了一下,还以为走错房间了:“你喜欢这种?” “我之前问过你了,可不可以换墙纸,你答应了的。”虞惜强调了一下,生怕他忘了这件事。 沈述点头。 他没忘,也不在意这种细节,她想换什么都可以。 只是,浅米色西瓜? 她这喜好倒是挺特别的。 “你不会不开心了吧?”虞惜望着他。 沈述笑着摇头:“怎么会?小事而已。你喜欢的话,把这间屋子全都换个装修我也没意见。当然,钱你自己出。” 他竟然还跟她说冷笑话。 虞惜“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述也笑了,深幽的眸子静静望着她。看了会儿,他迈步朝她走来,执起了她的手。 这样深切的凝视让虞惜有些受不了,人也安静下来,不敢去看他。 虞惜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沈述拨开她垂眼的发丝,低头吻一下她的唇。 虞惜的呼吸忽然重了一下,更不敢去看他。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清冽好闻的味道,像是杉木的冷香,也带着几分雄性气息的灼热感,烧得她呼吸不畅,犹如被烈火炙烤又像是置身于冰窟。 实在是磨人。 虞惜深吸口气,手搭在他肩上,想要推拒来着,可一搭上他肩膀就好像失去了力气,更像是欲拒还迎。 沈述将她抱起,搁到桌上。 这样她就能平视他了。 “紧张吗?”他撑在她两侧,笑着问她,语气还像是在跟她聊天开玩笑。 虞惜的脸都要烧起来。 他怎么就能这么镇定呢,而且,他竟然还一边吻着她一边像个老朋友一样跟她聊天,问她明天想要吃什么,北京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要是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光听这谈话内容真是正经地不能再正经。 但是事实上,他的手已经开始在她身上弹琴了。 虞惜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她才搬来第一天,她才刚刚答应要跟他试试,他这么就能这么欺负她呢?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噼里啪啦把窗户敲得很响。 她的声音也被淹没在雨声中:“……不要……” 沈述按住她推拒的手,低头吻她,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下揭,就像是拆礼物那样。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反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反抗不了,就像第一次那时候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应该是中了名为“沈述”的蛊。 翌日起来,她还窝在床单里,抓着被单把自己藏得很好。 沈述翻身过来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应该起来了,虞惜,不然赶不上早班了。” “不舒服,而且我已经放假了。”她没好气。 沈述听出她的别扭,知道昨晚的事儿她还生气,想了一下她哭得呜呜咽咽喊不要的样子,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你等一下,我给你去做早饭。” “快点滚!”她烦躁地扯起被子盖住自己。 哪里是生他的气?她是恨自己,一点儿定力都没有! 82 晋·江 if线之往后余生,…… 沈述给她做了早饭, 稀饭配炒菜,还有小笼包,看着非常丰盛。 虞惜觉得这是对她昨晚被欺负的补偿, 吃得心安理得。 沈述给她加了一筷子牛肉:“黄牛肉, 尝尝,很新鲜的。” “你拿舔过的筷子给我夹菜啊?”她就是要跟他唱反调。 沈述笑:“你嫌弃我啊?” 虞惜语塞了。 正常人不该回答他没有舔过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脸皮简直厚比城墙啊。 沈述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 我行我素,不过如此。 虞惜刚开始认识他时,觉得他不像大院里其他那些飞扬跋扈的子弟那样张扬,挺内敛挺低调的,现在才明白,他的傲和狂都在骨子里, 平日不显露罢了。 虞惜一顿早饭吃完,本想帮着他一起洗碗,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你在旁边坐着吧,请你过来, 不是替我干活的。”沈述对她微笑。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可真是姝丽无双。 虞惜被这个笑容晃得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 天天勾引她。他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虞惜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定力不足, 而觉得是沈述在勾引她。 做好心理建设,她去了沙发里看电视。 这个点儿没有什么电视好看, 她换了几个频道就觉得无聊了。而且他家这台电视机她不太会调, 调了会儿还卡住了,要收费了。 “这个怎么按呀, 沈述?”她回头问他。 沈述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帮她调了一个少儿频道。 虞惜:“……”他什么意思啊? 瞥见她脸上的表情, 沈述就笑了,又把频道换回了电影频道:“不好意思,手误,我没说你幼稚的意思。” 虞惜:“……”你不解释还更让人信服一些。 “下午有没有什么打算?”沈述问她。 虞惜摇摇头:“不知道,暂时没有。” 沈述提议:“我们去看电影?” 虞惜悄默默看他一眼,真有种他们像是在谈恋爱的感觉了。可是,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又这么纯情,算不算另一种的返璞归真? 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一开始他提出要她搬过来住的时候,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逃避相亲?亦或者是,男□□人? 人的思绪有时候并不能很好地理清。反正,她就是过来了,连东西都没怎么准备,带了几件衣服就过来了。 现在看,怎么有点上赶着的味道?明明是他先提出的。 虞惜在心里引天长啸,有种中了男狐狸精的圈套的感觉。 “不想去看电影的话,那就去超市吧,帮你买点儿东西。”沈述说。 喂喂喂!买什么东西?她可没有在这儿常住的打算! 心里这么想,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好的。” 虞惜,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 去的是附近的超市,虞惜在入口的地方等了会儿,很快就看到沈述推着推车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搁到了推车里。 虞惜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真的有种两人在谈恋爱的感觉。 她抬眼去望他,只看到他漂亮的一颗脑袋,后脑勺圆滚。 真是绝顶好看的颅骨。 他这个人天生好骨相,看着谦谦君子又温柔有礼,有种自然的冷感。但是事实上,跟他一起生活过就知道,这人简直是坏透了,坏到了骨子里。 他真是给她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越是这种外表看着不动声色的人,骨子里就越是憋着坏。 “牙刷、毛巾要不要换新的?”沈述回头问她。 他记得她只带了一次性的。 虞惜:“买吧。” 沈述说了声“好”,给她挑了一只浅蓝色的牙刷和一只白色的小黄鸭卡通水杯,又替她选了一条印花款的毛巾。 虞惜盯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是小学生啊?” 沈述忙解释:“这不是没有别的款吗?” 她拿了一只纯色的水杯递过去:“这个!我不要小黄鸭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了一下:“好,咱不要小黄鸭。” 虞惜:“……” 后来她挑了一只粉色纯色的。 她觉得这是她对他的一种对抗。 不过,显然沈述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甚至感知不到她这种小心思。 虞惜多少有点儿挫败。 和比你大好多岁的男人谈恋爱,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他成熟、会照顾人,两人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坏处是会丧气小情侣间一些鲜活的互动小乐趣。 太理智的男人没有激情啊,哎。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沈述不知何时绕回她面前,弯腰挨近她。 虞惜被吓了一跳,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不觉扶了下胸口,磕磕绊绊地说:“……没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不好使?”他是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的,虞惜却觉得他有点儿阴阳怪气。 不过,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哪怕不阴不阳,在他人眼里呈现出来的效果也能自动替换成潇洒不羁。 她干笑两声:“怎么会?” 坚决不承认就是她的宗旨。 沈述看了她会儿,点点头,转身朝前面走去。居然,也没有再追究。 虞惜松了一口气。 沈述做事情很有调理,原本她自己逛一小时都未必能选齐的东西,他陪着逛了半个小时就选好了。 虞惜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对照上面列出来的对篮子里的,发现居然没有出入。 “走吧。”沈述好笑。 虞惜忙跟上他的脚步:“你平时经常买东西?” 沈述:“怎么这么问?” 虞惜:“你买东西好熟练啊。” 沈述都有点无语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虞惜笑笑:“对我来说不是,可能我有选择困难症吧。” 沈述也笑了:她还挺坦荡。 给她买好了东西后,他们又去吃了一个下午茶,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虞惜一直在笑,手里的爆米花捻了一颗又一颗。 沈述却一直在看着她。 等她反应过来他一直在看她时,手里的爆米花就放下了,本能地有点儿局促,小声地问:“干嘛啊?” 不看电影看她干嘛?她有什么好看的? 沈述笑了笑,从她手里的桶里也抓了一颗塞进嘴里。 虞惜不明就里。当时她是真不懂这人的想法,后来有一次问他,他说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闲下来时忍不住看看她。 她都觉得好无语。 以前觉得他这人很内敛很理智,很少会做情绪化的事情。想不到也有这种无厘头的时候。 而且,那时候她才知道他不爱看电影,尤其是爱情电影,但还是耐着性子陪她看完了。 那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他那儿,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给她穿袜子。因为那段时间是冬天,她喜欢光着腰在室内跑来跑去,他每次看到就会把她抱到沙发上,蹲下来替她穿袜子。 而且还是那种学生长筒袜。高高的,替她拉到小腿以上。 虞惜莫名觉得很涩,像是在玩学生制服的cspy。 “你变态。”她小小声地说。 沈述低笑一声,抬头望向她:“我怎么变态了?给你穿袜子就是变态?” “反正就是奇奇怪怪。”她抠住袜边,往外拉了一下。 手就被按住了,他的手掌宽大,骨节明晰,因弯曲而略微凸起的指骨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感。 这么覆盖在她手上,她就感觉好像心也被握住了。 虞惜迟疑了一下才看向他。 沈述笑望着她:“哪儿奇奇怪怪?” 他的笑容是无声的,但又莫名有种奇异的蛊惑,好像在暗示着什么,把她一步步往他暗示的那个方向带。 虞惜忽然觉得周遭变得无比安静,她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让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沈述明明是半蹲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仰望的、谦卑的姿势,可她就是有种被禁锢的感觉,好像所有的感官、思维都被他那双深幽的眸子掠夺走了。 她心跳开始加速,渐渐的像是擂鼓一样,快得不行。 她想要逃离,尝试着站起来,但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等他控制着她的手挨近时吻她时,她的呼吸已经乱了。 之后那几天,基本就是这样的状态。 有一次杨继兰又打电话来要她去相亲,她听得不耐烦,正想着要怎么推拒,沈述从侧边过来了,弯腰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不告诉你妈你有男人了?” 不止是虞惜愣住了,另一边一直絮絮叨叨的杨继兰也愣住了。 她似乎听出了沈述的声音,卡壳了会儿,很自觉地把电话挂了。然后,直到那天晚上7点,她才又打了电话来问她这件事。 虞惜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说他们是在一起。 杨继兰又问:“认真的?” 虞惜:“嗯。”难不成还是玩玩? 可要说是认真的吧,她好像一直都挺被动的,她也有点搞不清。 她在感情方面似乎一直都不是很主动,或者说,没办法在这段关系里掌握主动权,一直是被他推着往前走。 杨继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别搞出什么未婚先孕的事情。 虞惜的脸都涨红了,把电话挂了。 但是她仔细一想,杨继兰说的很有道理。 好在她跟他之前一直都有戴TAO。 她下意识去翻抽屉,结果发现里面那盒已经空了。她想了想又拿了手机去楼下买,挑了几盒才回来。 要命的是,她正整理盒子时,沈述回来了,一眼就看到她手里五颜六色的盒子。 虞惜的手停在那边:“……” 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吗? 好在沈述没有笑话她。 不过,他走过来拿起其中一盒,非常淡定地查看了一下包装和上面的英文字母,然后跟她说:“尺寸买错了。” 虞惜:“???”她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一脸平静地跟她说过这个事儿。 然后,她的表情就渐渐从呆愣变成了尴尬,脸上急剧升温。 沈述俯身望着她看了会儿,很认真地说:“要不要现在去退换?” 虞惜噎了老半晌,只好说:“那去退换吧。” 然后,大晚上的,她重新去房间里穿了衣服,跟他一道出门。天知道她在房间里换衣服时在想什么,这种缓慢凌迟的尴尬,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他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淡定地跟她讨论这么窘迫的事情? 进了便利店,当店老板看着她做贼似的把之前买的那几个盒子堆到收银台上要求“换货”时,还楞了一下。 虞惜目光转开,不去看他。 好在店老板很爽快地给她换了货。 离开时,虞惜还暗暗瞪了他一眼。那几盒晚上就用了半盒,之后的陆陆续续那个礼拜也用得差不多了。 杨继兰事后也问过她这件事儿。 她对沈述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觉得是个踏实、腼腆又懂事的孩子,做事周到,很有礼貌。 虞惜听了她一番话就是满头问号,心道:他可不是这种人。 只能说这人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但是,不可避免他这个人身上有独特的魅力,比如处变不惊的镇定,情绪永远那么稳定,跟他在一起也能感受到那种淡然宁静,让人很安心。 而且他在生活上挺照顾她的,说不出的包容。 她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唯一的单恋也夭折了。他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也太对了。 也许她一开始并不是非常喜欢他,或者说,是有点好感,但没有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有强烈和他在一起的冲动。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状态的。 那种温暖的陪伴、包容,真的很让人上瘾。 虞惜真的越来越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 “在想什么?”沈述从门外进来,将领带摘下,搁到了一边,走过去将她从沙发里抱起来。 虞惜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沈述微怔,多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沈述笑道:“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虞惜:“你对我好一点,我也对你好一点,凡事都是相互的呀。” “这么容易相信人?”沈述笑。 虞惜望着他莫测的笑容,迟钝了会儿。 “开玩笑的。”沈述点一下她鼻尖,把她拉到了一边,将手边的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什么啊?”虞惜有些好奇地去拆盒子。 “路边经过一家店面的橱窗时看到的,觉得跟你挺配的,就带回来了。”沈述说。 拆开包装,虞惜才发现里面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熊。 小熊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按一下它的肚子会叫“别难过了,抱抱”。 虞惜有些沉默,想起自己不久前跟妈妈吵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哭。当时,他意外回来,看到这一幕,她就马上背过身去擦掉了眼泪。 他也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想到,他记住了。 “我过两天要出差,就让它代替我陪伴你吧。”他抓起那只小熊摇了摇,“不可以一个人流眼泪。有不开心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愿意永远当你的听众。” 虞惜都笑了,眼睛里有泪。 她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地说:“你不会觉得我烦吗?” 沈述:“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一直烦我。” 很简单的话,很简单的形容词——“我喜欢的人”,却好像是一只手,缓缓地捏紧了她孤寂的心。 其实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怎么管过她。父亲就算了,母亲也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儿子,她偶尔也会关心一下她,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弟弟身上。 他们不会虐待她,但她在他们心里就像一个边缘化的人,很少会被重视。 和沈述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他很重视自己,这是她和别人在一起时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过两天,沈述出差了,虞惜一个人待在他这间屋子里,得空替他将屋子稍微打扫了一遍。他的房间和舒服那些她自然不好动,但客厅、厨房这些地方她还是能适合地整理一下的。 沈述是在两天后给她发来消息的。 当时,虞惜正窝在沙发里休息。 他给她发的是一张海底的潜水照片,还有他自己的自拍。 海底的鱼群和珊瑚色彩斑斓,浸染在幽蓝色的汪洋中,有种神秘瑰丽的美丽。 虞惜在电视上见过,但没有真正见过这样的一幕,觉得惊讶又新奇。 [你不是去出差吗?怎么会拍这样的照片?]她打字问他。 [劳逸结合。]沈述答,又问她,[喜不喜欢?] [漂亮。]多的她好像也不会说什么了。 她没有潜过深海,也没有登过高山,关于这些的一切都是从他人的叙述、照片中知道的。 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沈述似乎很喜欢跟她分享这些,她不问,他还会主动挑起话题。 渐渐的,两人又往下聊了会儿。 [累了吗?累了就去休息,我一会儿也要开会。]他说。 [好,那我躺一会儿。]她把电话搁了。 另一边,沈述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出了会儿神,失笑,也搁了。 远隔重洋的距离,有多少思念想要倾诉,可到头来出口的,也只是只言片语。 说太多,好像有些矫情,不太符合一贯的作风。 其实,虞惜倒也不像是他以为的那样没良心,挂了电话后,她心里还是挺思念他的,只是想着他工作太忙,她不好太过打搅。 挂了电话后她就握着手机坐在那边发了会儿的呆,思绪却已经跑到他那边了。 他这个人是不是有某种魔力呀,勾引得她都不像自己了。 她以前可不会这样的。 哪怕是暗恋江郁白那会儿,也不会这样。 礼拜天她去附近的一家机构教舞蹈,结果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放学时天就晴转多云,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虞惜望着钳云低垂的天空,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考虑着要不要打辆车。 可打车……这个点儿也达不到吧。 果然,她掏出打车软件翻了会儿,最快一辆都要排好几个小时的队。 正懊恼,身后有车朝她亮了亮大灯。 虞惜诧异回头,就看到一辆银色的宾利缓缓停靠到台阶下。 沈述从车内下来,撑开伞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啊?”虞惜满脸惊喜,下意识快步上前。 因为走得太快,差点撞到他身上。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顺了下发丝。 沈述笑着顺了下她的头发,在她后背微微一托:“外面冷,上车再说。” 上车后,他让司机打了暖气,又给她拿了干净的毛巾替她将湿了的头发慢慢擦干。 虞惜心跳得很快,侧头就对上他温柔深邃的眸子,眸底倒映着她自己的影子。 似乎,他眼底都是她。 这一刻,万籁俱寂。 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多么平常的一件小事啊。可在这个湿冷的雨天,在她正打不到车焦急万分、彷徨无助的时候,他像个天神一样出现,轻而易举给予了她温暖和关怀。 雪中送炭的柔情,以及在她最需要时出现——远比山盟海誓要动人多了。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只知道这一刻,她需要这个人。 “沈述。”她唤他,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他停下动作,像往常一样望向她。在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是目光朝向她的,显得礼貌又重视。 虞惜心里泛起丝丝涟漪,情绪充盈,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可憋了半天,也只是憋出一句:“谢谢你来接我。” 沈述失笑,还有这个闲工夫跟他打趣:“不接受口头道谢,要是真感谢我,你以身相许好了。” 虞惜被噎了一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开玩笑的。婚姻大事,当然要慎重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她点一下头。 几乎是本能地点了一下。 点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考虑什么啊?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结婚了? 心里这么腹诽,脸颊的温度却在渐渐攀升。 沈述似乎读懂了她的羞赧和违心,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回去后,虞惜飞快钻进了屋子。 暖气很快将她脸上、手上不慎沾染的水渍烤干。 “先去洗澡。”沈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你跟我爸一样。”她冲他皱皱鼻子,一溜烟去了浴室。 嘴里虽然是在抱怨,眼睛里都是笑意。 沈述失笑:他像她爸? 真把他当老头子呢。关心她,她还不领情。 虞惜洗完澡出来,沈述手里拿着吹风机,对她招了招手。 虞惜迟疑了一下才过去:“干嘛?你要给我吹头发吗?”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按到了沙发里。 温热的风吹到她耳际,伴随着撩头发的动作。 他竟然真的给她吹起了头发。 头发惊讶地望向他。 “什么表情?没人给你吹过头发吗?” “你是第一个。”她笑着说。 眼睛里不止有惊讶,也有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述手里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你爸妈也没有给你吹过头发吗?”说完他有点儿后悔了,想起了她的身世。想必,她在家里应该不受重视。 虞惜倒是挺坦荡的,微微一笑:“我爸还有别的子女,加上他也不跟我妈是夫妻,我妈跟我继父也有儿子,他们管不到我。” 这个笑容有些刺痛沈述的眼睛。 有那么会儿,他说不出话。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各自忙着工作,无形中算是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 他们的关系倒是和一般的情侣不太一样,可能是发生关系太早了,也可能是两人性格使然,直接跳过了刚开始那段热恋期,进入了“老去老妻”那种模式。 虞惜这日在手机里跟他抱怨:[我们好像不像在谈恋爱,一点都不甜。] 然后还列举了一大堆身边情侣的关系模式给他看,描述了一下他们有多么多么甜蜜。 [而且,你从来不在朋友圈发我的照片。] 沈述看到后面这一条时,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旁边正汇报的魏凌奇异地多看了他一眼。 沈述忙跟他作了个抱歉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我不怎么发朋友圈。]拜托,他两年才发两条。哪里是故意不发她的? 而且,这种行为多少有点炫耀秀恩爱的嫌疑,有点幼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恩爱,死得快。 要是以后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又分开,岂不是非常尴尬? 这无疑就成了黑历史。 在沈述心里,这种行为和在身上文对方名字的纹身一样优秀。 爱一个人不是用这种方式来呈现的。 而是要在生活中关心她、包容她。 [恕我不能苟同你这些奇怪的观点,虞惜小姐。]他打字,发过去。 [哼——你就是不爱我!]她还发了个生气的表情包给他。 沈述绷不住了。 平时看着挺安静挺懂事的女孩,是不是这方面都会有点儿执拗? 他不好跟她硬碰硬:[我不乏朋友圈的,多尴尬。] 不是他不愿意,是他真不习惯做这种事情。哄了好一阵,她才算是消停了。 [我们去富士山看雪吧?]沈述岔开话题,跟她聊了好一阵那边的风情。 虞惜果然被带离了思绪,马上就把刚刚的小事儿忘了,兴冲冲问他:[你带我去吗?我一个人害怕。] 他笑了:[当然。] 他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去异国他乡? 往后余生,她去哪儿他都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