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傲天又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1. 灾厄降临之日 那一天，人类终于意识到—— 绝望之下，众生皆蝼蚁。 * “真是个悠闲的午后呢。” 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立在岸边，面带微笑地看着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河面。悠闲的风拂动黑色的发丝，鸢色的眼底却翻涌着与话语中截然不同的、能将灵魂溺毕的死寂。 “如此温暖的阳光，想必也会慷慨地眷顾深水之下吧……果然是个适合入水的日子啊。”说着令人细思恐极的赞美之语，那人熟练而果决地跃入了水中。 入水点是他精心挑选的僻静之地，能让他不受打扰地随着水波顺流而下，太宰治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他所深爱的死亡。 然而今天的死亡之约也注定将被打断。 黑色的波纹悄无声息地在草地上空撑开一扇椭圆的“门”，娇小的身影从门后跳下来，挺立的尖耳昭示其非人的身份。 “……哇，果然和赛巴斯说的一样！”穿着帅气白色西装背心的黑暗精灵惊叹道，眺望远处醒目的五栋黑色高楼，“是没见过的建筑风格耶！” “等、等我一下！”另一只黑暗精灵笨手笨脚地跟在后面跳下来，落地时因为踩到一枚鹅卵石差点摔倒。 同款打扮但下装是可爱短裙的垂耳精灵努力稳住身形，害羞地压着裙摆防止走光。看到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系着绿斗篷的精灵忍不住抱紧了手中的法杖。 “……好奇怪的建筑、好可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哈哈哈马雷你胆子真小，这样可不能守护好安兹大人哦~” “对、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好了，那边的事交给迪米乌哥斯，接下来我们……诶？那是什么！” 顺着河流飘下来的不明物体打断了精灵姐弟的思考，水面上只能看出是一大片深褐色的东西，在平静的河流中浮浮沉沉，像是某种奇怪的鱼，又或许是异世界特有的某种阴暗潮湿的水怪。 “呜呜，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是食人怪吗？”下意识躲到姐姐身后的马雷伸出半个脑袋，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眼中却闪闪发亮，“我们把它钓起来吧，姐姐！” 亚乌菈歪头：“钓起来？” “嗯！”对上姐姐疑惑的眼神，马雷朝水边走近几步，举起了法杖，“安兹大人说过，这是一种能将任何东西从水中捞起来的魔法！” “诶多……我记得是要像这样……” 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马雷也不太有把握，但……赌上纳萨力克第一法师的名誉！ 世界树的枝干制造而成的法杖顶端亮起一点绿光，化作一道极细的丝线飞向河面，稳稳地勾住了目标。 “嘿咻！”身形娇小的黑暗精灵低喝一声，双手举着法杖往后一扬，飘在河里的那东西顿时破水而出，在半空中做了个华丽的三十六周半自由转体，然后安详地砸在了地上。 亚乌菈：……斯国一 太宰治：……xvx 认出那不是什么水怪，马雷失望地收起法杖，看向缠满水草的人类，对方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诶？死了吗？” 亚乌菈蹲下来，正要去戳他的脸—— 一道白色的人影刮过来，扑到了昏迷的人身上：“太宰先生！！” 那是一个有着奇怪刘海的白发少年，在确认了成年人的呼吸后，少年倒抽一口气，整个人慌成了一副呐喊名画。 “怎么办怎么办太宰先生没呼吸了呜呜一定会被国木田先生骂了呜呜现在人工呼吸还来得及吗但是我没有学过真的可以随便做吗……” 眼看他真要豁出去试试人工呼吸，躺在地上的人终于良心发现，抬手按住少年噘着嘴凑过来的脸，一把将人推开。 “真是不解风情呢，阿敦~”听到熟悉的声音，中岛敦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就被对方敲了敲额头，“这种时候，比起我这种尸体，不是应该先注意到旁边可爱的小姐吗~” 中岛敦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旁边不知围观了多久的双子。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小孩子，金色的头发，深色的皮肤，如果说那对漂亮的蓝绿鸳鸯眼还算勉强正常的话，从头发间伸出的细长的尖耳则绝对会被视作异常。 但中岛敦没想太多，毕竟他自己就是能将部分躯体白虎化的异能者，对方或许也是这样。 “那个，是你们救了太宰先生吗？非常感谢……”比起怀疑对方的身份，善良的人虎首先想到的是道谢。 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某自杀爱好者。 太宰治抖掉身上的水草，动作自然地握住了女装精灵的手，深情微笑着提出邀请：“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是否有幸能邀您一起殉情呢？” 马雷：……诶？ 完全没料到事件发展的黑暗精灵愣住，用力抽了抽手，但对方抓得很紧，而一旁的亚乌菈看起来并不打算帮忙。 马雷只好说了实话：“但是……我是男孩子啊？” 正打算阻止太宰先生的中岛敦闻言，表情顿时一片空白：……诶？ 太宰治垮下肩膀，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只是抓着马雷的手依旧没有放开：“竟然是这样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对、对不起！”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的黑暗精灵脸上泛起红晕，窘迫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他结结巴巴地道完歉，总算想到一个打破尴尬场面的办法，“那个、衣服都湿透了会很难受……我帮你把它吹干吧！”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马雷直接念起了风魔法的咒语，虽然被人抓着手不能使用法杖，但这种简单的魔法还是没问题的。 平静的河边忽然卷起一阵小旋风，精准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就消失，太宰治摸了摸身上瞬间变得干爽的衣物，脸上笑意扩大：“果然舒服很多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还在愣神的弟子，对两位黑暗精灵行了个绅士礼：“那么，作为回报，请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亚乌菈和马雷对视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何态度转换这么快。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亚乌菈也就不客气地点点头：“我们在找一个会使用精神类魔法的家伙，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冒险者公会之类的可以下委托的地方吗？” ……魔法？冒险者公会？是在说异能者吗？中岛敦被姐弟俩奇怪的说法绕晕了，转头朝太宰治求证。 太宰治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岛敦只好试着邀请两人回侦探所详谈。虽然对方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侦探所不久前解决了组合事件，目前大家都很闲，想必很乐意接下这个新的委托。 * “真是肮脏至极！为什么是妾身来这种地方！” 混乱的擂钵街，穿着华丽哥特式礼服的银发少女嫌恶地皱眉，抬脚跨过一滩面目全非的“垃圾”，点缀着精致花边暗红色裙摆柔软地拂过障碍物，却没沾染上半点污浊。 想到接下来的任务，夏提雅压下怒火，甩掉顺着伞尖流淌的血液，重新撑开。今日的阳光过于耀眼了，她得小心保护自己娇弱的皮肤。 四周都是同样脏乱的小巷，夏提雅环视了一圈，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还在喘气的垃圾：“卑贱的人类，管理你们的贵族们在哪里？” 被她选中的混混猛地颤抖起来，一分钟前他还和同伴们欣喜遇到了肥羊，一分钟后，其他人已经全部丢掉了性命。 “哦？你是在无视妾身的问题吗？”没能得到回答，夏提雅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 “不、不是的！”对上那双血色的魔鬼之瞳，同行者的恐怖死状瞬间涌上回忆，混混牙齿打颤，连忙指了个方向，“政、政府的建筑在、在那边……” 夏提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条七扭八歪的小巷，匍匐在地上的人类磕磕绊绊地说着要怎样走出这片街道，逐渐失去耐心的少女却懒得再听，打了个响指。 巨大的轰鸣之后，擂钵街出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笔直的通道。 夏提雅满意地转了转伞柄，没有管被她吓到四散奔逃的人类，踩着欢快的步子踏上新开辟出来的捷径。 适当威慑外面的种族，但不能暴露全部的实力……回忆着迪米乌哥斯的提醒，夏提雅自信满满，这一次绝对能完美完成任务！ “……钱、给我钱……” 突兀的声音从左边响起，夏提雅停下脚步，好奇竟然还有没逃走的人类，甚至还敢朝她要钱。 那是一个如同行尸走肉的金发男人，或许是落魄的贵族，如今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乞讨的话。 但这些都不是让她停下来的原因，夏提雅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作为吸血鬼真祖，她嗅到了流淌在这个人类血液里的，绝望的味道。 “哦？想要金币吗？”夏提雅忽然起了逗弄之心，朝他抛出了一枚金币，又在对方捡起它时提醒，“但是，妾身的金币可不是免费的哦，想要使用它的话，就拿灵魂来交换吧~” 那人顿住，夏提雅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走掉。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但她并不担心看中的猎物跑掉。堕入黑暗的灵魂，不会拒绝来自地狱的诱惑。 事实也正如她预料，在即将走出擂钵街范围时，夏提雅感受到那枚金币被使用掉了，附在金币上的契约魔法发动，成功将那人的灵魂献祭给了自己。 啊啊，希望在安兹大人征服这个世界之前，那个污浊的灵魂能为她带来一点小小的乐趣吧。 夏提雅掩唇，看向面前将她包围的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哦呀，你们是来迎接妾身的吗~” “不许动！”人类的士兵们紧张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她。 “我是本次异能特务科行动小队现场指挥官，坂口安吾。”穿着咖啡色西装的眼镜青年从士兵们身后走出来，面对能力未知的银发少女，坂口安吾十分冷静，“关于我们收到的异能者破坏建筑、扰乱治安的报警，请您配合调查。” “哦呀，原来是贵族们豢养的小狗啊。”夏提雅恍然大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动手。 因为她今天的第二个任务，是与这片区域的掌权者“和平”接触。 想到接下这个任务时，其他人怀疑的眼神，夏提雅轻哼一声，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绝对要得到安兹大人的夸奖！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没有在意她称呼中的轻视，确认夏提雅没有攻击的意图，便直接引导少女登上武装运输车。 夏提雅对这个简陋的大铁盒子有些嫌弃，但她只是收起了伞，随手交给跟在旁边的眼镜青年。 坂口安吾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这把精致的小洋伞。 虽然对方的异能力还没查清，但这应该只是普通的伞，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用自己的异能获取一些情报…… 想到这里，坂口安吾发动了异能—— 黑暗无光的地底空间。 漆黑的棺椁整齐地排列，沉睡其中的白骨破土而出，嘶吼着四处游荡。 穿着深色哥特礼裙的银发少女侧对他站着，将一团漆黑的软物捧在胸前。 忽然，少女发现了他的窥视，血色暗影如一道利箭，瞬间来到他面前。少女精美的面容如同画布裂开，露出一张超出人类想象的恐怖的脸。 它毫无感情，只有对侵入者的无尽敌意，凶狠地朝他张开了布满细密牙齿的大嘴！ “啪！” 坂口安吾下意识扔掉了伞，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睛。他的异能是读取物品上的记忆，但他刚才看见的是…… 幻象？不，他很清楚那是这把伞真实经历过的记忆。 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异能者、甚至不是人类！ 坂口安吾心中剧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太多异样，朝同事们暗中传递了个眼神，背过身拿出手机。 那绝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力量，他必须立刻向长官示警！ “等一下，小狗酱~” 少女甜蜜的声线贴着耳边响起，坂口安吾手指僵住，感受到身后阴冷的气息逼近。 危险的少女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问道。 “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2. 王者的真意 坂口安吾不敢转身。 对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她察觉到多少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能够监测关于自身的记忆？他的异能力被识破了？ “呐，你看见了什么？”少女再一次问他，语气冰冷得仿佛地狱来使，“我的伞有那么可怕吗？” 糟糕。 坂口安吾心中暗叹，刚才读取到的记忆太过超乎常理，以至于让他没能控制自己，直接将伞丢了出去，强行终止异能……在对方看来就太过失礼了。 但少女在询问之后，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执着地等待他的解释。 坂口安吾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按下手机信息的发送键，转身对夏提雅表示抱歉：“对不起，只是我单纯的失误，您的伞没有任何问题。”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于是将伞捡起来递回去：“如果您不嫌弃，请允许我们赔偿……” “赔偿？”仿佛被这个词语触及到雷区，夏提雅怒极反笑，“难道你们以为自己拿出的东西，竟能比得上无上至尊大人赐予妾身的装备？！” 那是佩罗罗奇诺大人亲自为她设计的随身装备，上面附有反侦察魔法，在这个人类触碰到伞面的瞬间，她就感应到记忆被人窥视了。 而这个人类不仅在窥视她的记忆后撒谎，现在还说出这种侮辱尊严的话，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这种时候，夏提雅已经不在乎原本的任务了。 虽然没感受到魔力波动，但这家伙刚才应该是将消息传递给了他的上层，算是完成了“接触”。 至于迪米乌哥斯说的和平，夏提雅狂笑着释放了力量，这不是对方先挑衅的吗？ 坂口安吾：………… 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 森鸥外忽然打了个寒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感觉来得莫名，但这位谨慎的Mafia首领不会错过任何细微的征兆，他迅速回忆了下最近的安排： “组合”的余孽都交给特务科去烦恼；关于“组合的遗产”的谣言散播很快，有不少小组织开始不安分，但都是小打小闹；“死屋之鼠”似乎开始躁动，不过已经有干部追踪到其首领的踪迹…… 最后连属下们最近的心情都考虑了一遍，森鸥外放下心，确认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下办公室的“窗帘”，都关得非常严实，保证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大概是错觉吧……森鸥外想，转头对金发萝莉展开一条华丽的连衣裙，脸上挂着完全不符合首领形象的变态的笑容：“来，爱丽丝酱~我们再试试这条吧~~” “达咩！林太郎好烦！！”金发萝莉大叫着跑开，脸上写满了抗拒。 森鸥外提着粉色少女心的蛋糕券追上去，笑得更变态了，毕竟包容可爱少女的小脾气也是一种乐趣嘛~ 就在两人不堪入目的互动中，这间位于港口大厦顶层的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忽然传来了三声克制有礼的敲击声。 有人在外面“敲门”。 反应过来的瞬间，整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在一声巨响中炸成粉末，连同厚实的防弹钢板一起。 纷纷扬扬的玻璃碎片折射着窗外夕阳的光辉，森鸥外眯了眯眼睛，看清窗台外凌空而立的人形生物—— 造型简洁的圆框眼镜，干练修身的橘色西装，如果不是那对明显异于常人的尖耳、与其身后包裹着银色金属甲的带有尖刺的尾巴，他险些就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精英。 “精英人士”收回敲窗的右手，合于胸前，对里面呆滞的两人颔首致意：“抱歉，我没注意到这只是一件脆弱的装饰品。” 他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不管是他单手粉碎足以抵挡子弹扫射的防弹钢板这件事、还是房间内让人看了只想当场报警的画面，都只是一件不足挂心的小事。 “林太郎——”爱丽丝尖叫着躲到了在场唯一成年男人的背后，还不忘瞬间套好刚才嫌弃的裙子。 守在首领办公室外的黑西装们急促敲门，没有得到回应，顿时端着机枪破门而入：“BOSS！” 枪声大作，无数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朝那道橘色的人形打去，如果是普通人，想必会在瞬间就被打成一道漏光的筛子。 入侵者却不闪不避，覆满金属甲壳的尾巴尖悠闲地勾了勾，漆黑的火焰瞬间将所有子弹融化。 怪、怪物！ 黑手党的打手们心中巨骇，很快打空了弹夹，而敌人却若无其事地朝他们走近一步，做工考究的皮鞋踩上窗台边堆积的铁水。 “请冷静下来。”迪米乌哥斯扬起嘴角，“鄙人迪米乌哥斯，此番拜访，无意引起战火。” 众打手看看他身后散发邪恶气息的尾巴，又看看他比奸臣还要奸臣的脸，顿时把枪抱得更紧。 ……笑得这么奸诈，信你才有鬼啊！ “无妨。”森鸥外温声制止了想要继续攻击的手下们，对眼前这个自称无恶意的拜访者端起微笑，“那么，阁下此番究竟所为何事呢？” 迪米乌哥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详着对面黑发中年人堪称亲切的笑容，再次确定了，这个人类，果然是最难对付的那种。 在敲窗之前，迪米乌哥斯其实在远处的空中观察了有一阵，对方是突然将窗户全部关上的，带着一脸严肃的神情。 于是迪米乌哥斯猜测对方是察觉到了什么。 以防万一，迪米乌哥斯不再继续观察，直接上门，以一种足以威慑但又不会太过分的方式打碎了窗户。 但即使是他，也没料到会看见一个抓着少女衣裙满脸傻笑的家伙。 ……是想扮演无能的统治者来迷惑他吗？ 迪米乌哥斯迷茫了一瞬，随即通过对方恰到好处的决策确认了猜想：扮演变态幼女控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心，方便让属下集中火力突袭来试探他的实力，在他失去耐心准备动用一点武力强行镇压的时候，又精准地踩着他的底线叫停。 至于现在……迪米乌哥斯不露声色地转动右耳，脸上维持着友好的微笑。 选择由自己过来是正确的，除了曾经那位自愿堕落为魔女的公主，迪米乌哥斯还没没见过比他更加阴险的家伙。 啧，是个难对付的老狐狸！ 迪米乌哥斯被激起了斗志，对付这样的人，也不必再多试探：“听闻贵方组织拥有众多能人异士，猜想其中或许有擅长精神攻击的某人……不知能否将他交给鄙人？” 森鸥外歪了歪头：“哦？精神系的异能者吗？不知阁下找他做什么？” 迪米乌哥斯缓缓勾起嘴角，只是这一次带上了货真价实的血腥味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胆敢冒犯无上至尊的家伙……” “吾等必定让他以血偿还！” 萦绕在尾尖的火焰跳动着，杀气化作实质，说出威吓之语的尖耳恶魔推了推眼镜，淡然笑道：“贵方的回答是？” “‘若遭受攻击，必加倍偿还’……吗。”森鸥外叹了一声，“迪米乌哥斯先生，恕我再多问一句，听起来您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那么，就算我找来精神系的异能者，阁下又要如何区分自己的目标？” 迪米乌哥斯看他一眼，似乎奇怪他怎么会问如此简单的问题：“那有何难，全杀了就是。” “狂——妄——！！” 伴随一声怒喝，藏于暗处的黑影终于按捺不住，气势汹汹朝口出狂言的侵入者冲去。 对方的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尖耳恶魔却早有预料般，从容地让开一步，覆盖银色金属甲的尾巴刺向袭击者，瞬间如同长鞭卷住了对方飞踢过来的小腿。 迪米乌哥斯没打算下重手，所以收起了尾巴尖上的黑炎，但出于被袭击的些许怒意，他没有收敛尾巴的力道，现在正如同蟒蛇般绞紧。 袭击者闷哼一声，进攻的动作被迫中止，身形暴露在众人眼中——正是他们无往不利的重力使！ 中原中也的到来显然振奋了Mafia的士气，迪米乌哥斯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身材矮小，却蕴含着相当不错的力量，与这栋建筑的气质不相符的亮橘色头发，漂亮的钴蓝色眼睛充满凌厉的怒气。 “看来这就是贵方的回答。”迪米乌哥斯移开视线，对站在黑西装们包围中心的森鸥外摇了摇头，“……真是遗憾。” “你在、看哪里啊！！”被忽视的中原中也彻底愤怒，大言不惭地要杀掉他们的异能者，这副作态是在看不起谁？！ 被尾巴缠住的小腿挣脱不得，痛到快要失去知觉，中原中也的战意却更加高昂，他可不是只有体术而已！ 黑红的光芒亮起，中原中也不退反进，腿上蓄力，压着对方的尾巴狠狠一踩，在骤然提升的重力的驱使下，两人瞬间撞破一层又一层地板，迅速朝楼下坠去。 “咳咳咳……”森鸥外挥了挥飘到面前的灰尘，看着眼前宛如拆迁现场的办公室，叹气，“又要重修大楼了，资金紧缺啊……” 不过比起将无礼的来犯者狠狠教训一顿，这点支出也算不上什么。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众人站到被他们重力使砸出的大坑边缘，小心往下看去——被砸穿的地板层层往下，大概是一口气砸到了地下室，那位入侵者肯定已经摔成了一滩肉泥。 不愧是重力使大人！ 然而不等他们庆祝胜利，恐怖的火焰龙卷瞬间从底层直冲而上，整栋大楼顷刻陷入火海！ “人类，很遗憾你们选择了这种方式。” 仿佛要将一切焚尽的烈焰中，带来绝望的死神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威严地传递到每一个人耳中。仓惶逃出港口大厦的黑手党们仰起头，看见了令他们惊骇欲绝的一幕—— 不知何来的厚重黑云压满天空，无数骷髅组成的亡灵军团阵列其上，幽深空洞的眼眶中冥火跃动，仿佛要吸走所有对视之人的灵魂。 那个本该摔成肉泥的尖耳恶魔张开漆黑的翅膀，毫发无损地飞到亡灵大军之前。于是被他银色尾巴卷住腰肢吊起的身影也映入众人眼中，那是他们视作王牌的重力使，已经落入了敌人手中，生死不明！ 迪米乌哥斯张开双手，召唤了巨大的魔法阵，身披漆黑法袍的白骨王者的幻影在他身后显现，源源不断散发出漆黑的绝望灵气，瞬间笼罩大地。 无形的重压降临，众人被压得直不起身，不得不匍匐在地，看起来就像是在朝拜空中的白骨王者一般。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大场面……”森鸥外苦笑，抵着身后的墙壁，勉强抬头往上看。 尖耳魔人像是失去了玩乐的兴趣，卷着他家昏迷的重力使走进一道黑色漩涡，只留下令人绝望的狂傲宣言—— “代表吾等之无上至尊、安兹·乌尓·恭大人，赐予尔等仁慈。” “三日之内，将我们要的人奉上，宣誓自己的忠诚。否则——” “全数抹杀！” * 大街上，正要对坂口安吾进行最后一击的夏提雅停了下来，看见远处天空之上的安兹大人的身影，忍不住捧起脸颊：“啊啊，不愧是安兹大人~连幻影也是如此英明神武~~” 尽情宣泄情绪后，夏提雅冷静下来，低头打量还剩一口气的人类，重新换上优雅的笑容：“回去继续玩吧，小狗酱~” 说完，她将手中的伞倒转过来，精致的弯钩伞柄勾住人类的衣领，拖着人走进了黑色漩涡般的传送门中。 * 武装侦探社，被江户川乱步一眼看出非人身份、并指出动机不良的亚乌菈挥动长鞭，轻易搅碎了夜叉白雪的武士.刀。 面对如临大敌的侦探所众人，亚乌菈可爱地歪了歪头：“我们是真心想邀请你们加入魔导国哦，安兹大人是仁慈的王者，绝对会善待大家的~” 就在此时，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出现在天空上的白骨幻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啊，安兹大人！”两位黑暗精灵顿时看着那个方向，双眼亮闪闪。 乱步趁机抢救了一包自己的零食，有些生气道：“哼，对人命一视同仁的‘仁慈’吗？” “安兹大人真的很温柔的！”马雷反驳道，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没有撒谎呀？” 见识过对方可怕战力的侦探所众顿时绷紧神经，以防对方忽然再来一个大招。谁知两人却无意再战，虚晃一枪后，踏进了忽然出现的黑色漩涡中。 “哎呀，差点忘了！” 亚乌菈忽然出现在放松的众人身后，一把揪住了白虎少年还没收回去的尾巴：“这只小老虎我很喜欢，就先带走啦~” 中岛敦“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她打晕丢进了传送门，亚乌菈回头对其他人挥了挥手：“等待你们的答复哦~” “……还给我！”泉镜花反应最快，顿时扑过去想要将人拦下，却只抓住了一缕消散的黑气。 如同暴风过境的侦探所一片死寂，输给未知敌人的不甘，和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夺走的无力，逐渐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 纳萨力克大坟墓。 地下第十层。 本该分守各层领地的守护者们齐聚王座大厅，脸上尽是压抑的恐慌与愤怒。因为端坐于王座上、指引他们方向的那位无上尊者，一日前忽然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沉睡！ 大门打开，外出探索敌情的迪米乌哥斯四人走进来，见到这副场景，了然：“雅儿贝德，安兹大人还未清醒？” “没有。”站在王座旁边的魅魔回答，她看向神色轻松的尖耳恶魔，垂在腰后的黑色羽翼凌乱地炸开，原本美丽的脸庞也被怒意扭曲，“迪米乌哥斯，我记得和你说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兹大人！你为什么要给出三日期限！” 一日前，他们发现大坟墓再次转移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安兹大人说出想去探索之后，却忽然陷入原因不明的昏睡。 在试过各种办法，都无法解除这种负面效果后，众人决定找出施术者，如果找不到，那就将可能的能力者全数杀尽，总能解开安兹大人身上的debuff。 而现在，最先提出这个方案的迪米乌哥斯却放过了那些人，万事以安兹大人为先的雅儿贝德忍不住释放了敌意。 受到她这个守护者总管的感染，剩下的几人也用质问的眼神瞪了过去。 迪米乌哥斯朝众人俯首致歉：“抱歉，是我没能事先讲明，我以为你们早就发现了的。” 他看向和他一起外出并完美完成任务的三位守护者。 夏提雅满脸茫然地看了回来，亚乌菈倒是笑呵呵地眨了眨眼。 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跳过状况外的某只吸血鬼，反问众人：“难道你们真的认为，安兹大人会被那个卑劣的偷袭者伤害吗？” 守护者们不解，迪米乌哥斯便示意众人去看王座上白骨王者的身影：“雅儿贝德，在安兹大人沉睡期间，你可发现陛下身上出现任何异状。” “……没有。”雅儿贝德回答，这也是他们不解的地方，安兹大人明明失去了意识，身上却检测不出任何负面波动。 “你是想说，这是出于安兹大人本意？”科塞特斯反应过来，瓮声瓮气地问道，“所以我们才……” “科塞特斯！注意言辞！”雅儿贝德打断它，黄金蛇瞳冷冷地盯着虫王，“你是想提出安兹大人抛弃吾等的指控吗！” “冷静，雅儿贝德，你我都知道安兹大人绝不会那样做。”迪米乌哥斯安抚她道，“我以为安兹大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见所有守护者都看向自己，迪米乌哥斯得意地勾起嘴角，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一切，都是安兹大人给予我们的试炼！” “……试炼？”赛巴斯重复了一遍，逐渐也若有所悟，“你是说……” “没错！这是安兹大人对我们守护者的试炼！”迪米乌哥斯脸上燃起狂热的光芒，“为了考验我们是否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守护者！” “原来如此……”其他人恍然大悟，随即肃然起敬，“不愧是安兹大人！” “安兹大人的深谋远虑，吾等果然远远不及……” “竟然没能及时领悟安兹大人的真意，浪费如此多时间，实在是惭愧……” 被迪米乌哥斯一言点醒的众人心绪澎湃，良久才冷静下来。众人对王座上安静的白骨王者俯首跪拜，然后起身围在了迪米乌哥斯的身边。 “迪米乌哥斯，这一次，你的智慧确实在我之上。”身为安兹大人贴身管家的赛巴斯坦率承认自己的不足，虚心求教，“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动。” 迪米乌哥斯不由对他发出一声嘲笑，但并没有藏私。他一挥手，打开了会议桌上的实景地图，进入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宛如一片璀璨的珠宝。 “安兹大人曾经说过，他爱好收藏稀世的珍宝。”魔人滑动修长的手指，以横滨为起点的城市一一在地图上浮现，“在你们看来，这一份‘钻石’，是否配得上陛下的品味呢？” 大厅陷入沉默，随即爆发一阵欢呼。 “斯巴拉西！吾等必定完成安兹大人的考验！” “为安兹大人献上新的藏品！” 3. 跳动的心脏 安兹并不知道，他的守护者们已经拟备好了一套完整的征服异世界方案。 他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敌人的陷阱。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安兹结束一天的工作，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解放出来，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虽然根本看不懂的他只是个无情的盖章机器，但那些NPC写的公文是真的越来越长了啊！为什么穿越成不死者了还要当社畜啊！！ 整个骷髅都灰败了的不死者之王在内心暴言，然而随着一阵绿光闪过，那些因为工作量激增产生的负面情绪，瞬间就被消除得一点不剩。 是这具身体自带的被动技能，「强制冷静」。 安兹：…… 尽管已经没有了负面情绪，但曾经的人类身份遗留下来的仪式感，还是让他选择瞬移到第六层的竞技场“散心”。 那里的虚拟天空被他改造过，能够实时投射外界真实的天空，以满足他内心深处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情趣。 但这份静谧很快被打破，安兹察觉到头顶的星空忽然发生了变化。 ——没有任何魔法发动痕迹、非常突兀地、瞬间变化了。 看着变得灰突突的天空，安兹顿时产生了一个或许有些荒谬、但绝非没有可能的猜测。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安兹召唤来管家赛巴斯，叮嘱他隐秘地探查一下大坟墓周边的环境，而他本人则使用道具「远端透视镜」，远程观察外面的情况。 首先注意到的是大坟墓周围的环境变化。 曾经，在他发现自己变成游戏角色、并带着和同伴共同创造的公会领地一起穿越到异世界后，安兹命令公会NPC对大坟墓进行了伪装。 而现在，大坟墓周围的土丘和草原消失了，也没有变回游戏最初设定的沼泽，反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纳萨力克大坟墓被转移到了某片未知海域的孤岛上。 考虑到不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实施如此大规模的转移魔法，那么造成这次异变的果然是…… 不，现在下决断还太早了。 安兹压下心中不冷静的情绪，继续观察起这个孤岛。 这是一座经历了战争的摧残，被生命所抛弃的岛屿。无论是人类、动物、甚至花草树木，整座岛没有任何生物存在，只有战火留下的废墟，在潮湿的海风中逐渐锈蚀。 忽然，安兹发现了什么，情不自禁前倾身体，放大镜中的画面，死死盯着从砂石堆中露出的废铁一样的物品。 那是一杆老式步.枪。 恰在此时，外出探查的赛巴斯也传回消息，因为附近的海域实在太广阔，赛巴斯不得不使用了飞行道具，才在上千公里外发现了一座岛国。 而等他看到赛巴斯传回来的影像，安兹惊得险些把眼眶瞪裂—— 密集的摩天高楼、各色的霓虹灯光，那分明是一座充满科技感的工业城市！ 安兹甚至在那些花花绿绿的LED招牌上看到了熟悉的日文……他这是穿回原来的世界了？！！ 好在没有其他守护者在这里，否则就会被人看见他们最佳最强最优最美的尊贵的安兹大人，摆出了一个可笑的下巴脱臼的姿态。 “……安兹大人？”赛巴斯对通讯另一端良久的沉默表示不解。 “……咳、嗯，没什么，你先回来吧。”安兹回过神，抬手把下巴按回原位，将赛巴斯召了回来。 被刷了几道强制冷静后，安兹终于平复心情，也回忆起刚才看见的一些细节：那个岛国或许确实是日本没错，但大概率不是他原本生活的日本，至少时间不对。因为就影像所透露出来的建筑风格和科技水平来看，有种明显的年代感。 但大坟墓确实再一次穿越世界了，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安兹立即召集了全部守护者，准备和他们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因为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守护者们非常顺利地理解了现状。 “无论身处何种世界，吾等誓死追随安兹大人！” 对于守护者们的忠心，安兹十分宽慰，不过目前重要的是先将大坟墓重新隐藏。 安兹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卫星监控能做到什么程度，但荒岛一夜间被绿植覆盖这种程度的变化，很可能反倒引起注意。 好在这座战争遗岛的环境足够破败，多出几个土堆应该不至于太显眼，安兹便交代马雷尽可能依照荒岛本身的风格改变地形，将大坟墓地表一些显眼的建筑隐藏起来。 周围的海域需要布置足够的风暴陷阱，以防有人从海路进攻。天空也需要时刻防范，不知道这里的重型武器和他们的防御魔法比起来如何。或者有什么能够扰乱磁场的道具，直接让这座岛无法被电子设备锁定…… 将目前能做的交代完毕，安兹看向始终对他充满信心的众守护者，下了决定：“这次的世界有些特殊，你们做好防御工作不要妄动，由我先行去和人类接触……” 促使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一方面是他想亲自确认这个世界的私心，另一方面，他们不可能永远在防备中生活，大坟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在那之前，他得为信任自己的同伴们找到出路。 不过这个世界，再以不死者的形象出现是不可能的了，使用佣兵莫莫的形象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夸张…… 安兹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看见了一道陌生的天花板。 安兹：……？！ 这是什么？敌袭？！这个世界也有魔法使存在吗？还是这里的科技已经达到了空间转移的程度？！ 一瞬间闪过无数猜测，安兹反应迅速，抬手就要给自己套防御魔法——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被厚实的棉被封印了。 而且四肢的感觉也不太对。 安兹：不会吧……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床上的少年猛地坐起身，像是急于确认什么似的，不停地触摸自己的身体。 柔软的皮肤，鼓动的脉搏，以及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安兹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有熟悉又陌生的纹路。 “……诶？！！” 安兹不由发出了错愕至极的声音。 “……宿主、宿主你等等我……呜啊！宿主你吓死我了！” 陌生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原本还被自己忽然长肉震撼得灵魂出窍的安兹瞬间清醒，满眼警惕地看过去。 一团幽蓝色半透明的球体浮在他肩头，轻飘飘的像抹幽灵：“咳咳、宿主你好！欢迎体验「dokidoki攻略游戏」~我是你的引导系统233号！” “虽然宿主你可能已经看过宣传语了，但请容我再介绍一遍！我们是正规的耽美游戏，不仅拥有市面同类游戏中最多的攻略目标，让玩家拥有更多选择~并且每个角色都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与真人无异的交互感，主打的就是一个心跳感……” 安兹听得一脸茫然，这小东西一出现就叭叭个不停，是想迷惑他吗？ 不过他还是精准抓住了关键词“游戏”，安兹皱眉，伸手往幽灵球的方向一抓：“什么游戏？你是谁？” 他刚才趁对方说话，试着给自己套防御魔法，很幸运地成功了，所以才敢直接上手。 233号被他捏得噗叽一声，整个懵住：“诶？我怎么在宿主外面……妈、妈呀！！怪、怪怪怪……” 安兹收紧手指：“嗯？” 233号啪地改口：“大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佬！但是大佬你是谁啊？” 它的宿主不是普通人吗？这人身上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恐怖！233号胆战心惊地看着从少年指尖溢出的黑色力量，只是触碰了一下，就痛得它眼泪狂飙。 这么容易就抓到了？只是普通的禁锢魔法而已。 他原本还想着，如果禁锢失效，是使用高阶的直死魔法杀死对方，还是对自己使用转移魔法逃离此地…… 安兹冷下脸，没有被它的示弱迷惑：“呵，提问之前，不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好痛好痛！大佬别捏了呜呜……”233号连忙求饶，不敢再拖延，“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恋爱游戏指引系统呜呜……” 233号百思不解，它们是正规的游戏，和玩家都是你情我愿的，为什么这位宿主忽然翻脸不认统了？他真的是我的宿主吗？ 想到这里，它悄悄感应了下，对方确实是和自己绑定了，是正规玩家没错。 它这一动，安兹也感受到和对方之间存在某种玄妙的联系，是一份双方地位平等的临时契约。 发现自己无法斩断这份契约，安兹顿时警铃大作，抓着系统球的手也更用力了，考虑要不要杀掉契约对象来强行终止。 233号被吓得魂飞魄散：“等等、大佬别冲动！大概是主神程序哪里出错了，我这就申请解绑！！” 它哆嗦着点开后台界面，唯恐慢一步就被大佬捏爆。 “等等。”安兹瞳孔一缩，瞬间捏紧了系统球，让它无法再做多余的动作，“你说……「主神」？” “是、是啊，我们系统都是从主神那里接到任务的。”233号小心翼翼回答，“玩家在主神那里确定好游戏方向后，就和我们系统一起进入游戏世界。这次可能是哪里搞错了……” “不过主神人很好的，我提交申请应该很快就能解绑！”它飞快补充了一句，害怕又惹大佬生气。 它不知道这番话起到了反作用，安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不、该说果然如此！ 安兹本来就为自己的二度穿越而困惑，原来是因为「主神」…… 这样就说得通了，根据系统所说，主神应该是有着穿越世界的力量，而祂又以游戏自称，那么，不止这一次的穿越，恐怕就连上一次，本该被强制下线的他却被困在游戏里，带着游戏账号一起穿越，或许都是这个主神的手笔！ 「主神」这样做，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思考未果，安兹不再纠结，幸好他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前，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他绝不会放任大坟墓陷入危险！ 在系统解释的期间，安兹也在暗中测试这具身体，是完全的人类之躯，但不仅可以使用原本的魔法和道具，甚至可以随时脱离意识，回到大坟墓的不死者躯体中。 悄悄回去看了一眼，发现守护者们还在认真完成之前交代的任务，安兹放下心来，回到了系统这边。 “不必联系了。”抓着手中的系统球，安兹微微一笑，“或者说，禁止联系你的主人。” 话音落下，安兹对它施加了多重禁制魔法，确保对方再无联系外界的可能，这才满意收手。 “既然你是引导系统，”233号听见那个伪装成普通人的恶魔开口，仿佛是宣判自己的死刑，“那就带我看看，你们准备的游戏是什么吧！” 4. 普通的校园 “……本着一切以玩家的体验为先的原则，我们为宿主准备的游戏人物，全部数据都可以由宿主自行设定……当然也可以由系统代理，根据宿主的要求自动生成……各项数据的上限都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最高值，成为世界第一美男子或者世界首富这样的设定也完全没问题……” 对系统下达了解说游戏规则的命令后，安兹便把它放到了一边，在断断续续的电子背景音中，整理现在的情况。 虽然需要对系统背后的主神保持警惕，但对方提供的这具人类身体，现阶段倒是帮了大忙，让他能低调地对这个世界进行调查。 一边想着，安兹找到房间里的镜子，打量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但不影响视野；眼睛也是同样的黑色，五官算得上清秀，皮肤是缺乏光照的苍白，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阴沉。 只是……不知为何，安兹觉得这个样子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上自己的后颈，隔着一层完整光滑的皮肤感受到下面的骨节……没有全息网游的神经接口。 安兹一阵恍然，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感觉眼熟，是因为这就是他自己——在成为“安兹·乌尓·恭”之前，一个生活中只有工作和游戏的普通人类。 另一边，注意到安兹的走神，233号悄悄停下了解说，不死心地打开后台试图自救。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的。不知那个大魔王做了什么，大量功能的按键都变成了灰色，信息功能更是全军覆没。它现在就像是掉线了一样，完全无法联系到主神或者其他系统。 233号悲伤地关闭了后台，它的命运已经完全掌控在大魔王手中了QAQ 统生灰暗的233号小心翼翼飘到安兹身后：“您现在的外表是默认的初始状态，可以理解为是您的灵魂映射出的样子……您要进一步修改外观吗？” “这样啊。” 黑发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眼中神色莫名，233号觉得有些可怕，正想离远点，就听到对方再次开口：“就这样吧，不用改了。” 233号松了口气，紧跟着问：“那您决定好姓名了吗？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铃木……悟。” “我的名字是，铃木悟。”安兹、不，现在该称他为铃木悟了，他这样说道。 “好的，铃木先生。”233完全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沉重，它已经进入的工作状态，头也不抬地一边飞快录入资料一边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是身份背景，铃木先生要自己设定吗？” 铃木悟正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当了太久的白骨骷髅，他都快忘记怎么做出正常的表情了。 听到系统的问题，他顿了下，随口道：“生成个没有经济压力、不受他人束缚的足够自由的人物卡吧……嗯，还要有能够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上层的能力才行……大概就这样。” 这些都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调查这个世界。他刚看了下时间，现在是2016年，距离他穿越前的2138年还有一百多年，所以到底是不是他的世界，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系统迟迟没有回答，铃木悟疑惑抬眼，看见对方映在镜中的不可置信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就这么放心交给对方可是很危险的。 于是铃木悟朝镜中的系统扯起嘴角，冷笑：“怎么，在思考要怎么给我添点小麻烦吗？”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233号被他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惊得寒毛都炸飞了，然而对方已经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它。 “果然不能对你太放任啊……”铃木悟说着，从魔法空间拿出一枚道具，毫不犹豫使用在系统身上。 「强制忠诚」 佩戴成功后，强制提高佩戴目标对施术者的忠诚度，每日提升一点，上限100。 这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落的小怪奖励，可以对游戏NPC使用，但大坟墓的NPC初始忠诚度已经是满级一百，所以根本是个鸡肋的道具，于是一直摆在角落里吃灰。 今天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铃木悟满意地放开了系统。 突然感觉全身一阵凉意，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233瑟瑟发抖，差点就以为这是个自救的好机会了，原来只是测试它有没有异心的陷阱！ 大魔王果然恐怖如斯！ “这就为您生成身份卡！”233抖了抖数据流，飞快操作起来，“……那么，为您选择了‘独来独往的富商之子’的身份。” “因为双亲去世继承了大额遗产，唯一的监护人对您也是放养状态，所以就算不想去上学也没关系……” “更具体的设定，会在后续根据您选择的攻略目标详细生成……您看这样可以吗？” 有忠诚度加成，铃木悟也不怕它搞小动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过，“上学？” 233号连忙解释：“是的，因为您现在的身份是15岁未成年，正常本该在学校接受教育。” “根据您不想有过多人情牵扯的要求，我为您设定的是，因为个人原因转入新学校的国三生。但您不想去也完全没——” “不，”铃木悟直接打断它，“我打算去看看。” 学校啊……铃木悟又想起了过往的记忆，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劳而死，没钱没势又成为孤儿的他，在接受完小学教育后，就不得不进入社会被榨取劳动价值了。 这样的事在他们那个时代司空见惯，大家都很习惯了，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如何悲惨。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体验一下，那个国中生活。 毕竟这也算调查的一环嘛！铃木悟不禁期待起来，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教育，还是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带来的特权。 233号丝毫不敢耽搁：“好的，这就为您保存设定……存档成功！现在您可以去学校报道了。”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房间里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卧室里多出了一套校服，空旷的书房多了个放满课本和杂志的书架，书架的其中一格摆放着张看不清脸的中年男女合照，照片前放了供品，大概就是设定里早逝的富商夫妇。 铃木悟没有多看，换上校服，收拾了书包离开。 他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同一层还有间空着的卧室，大概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一楼则是客厅和厨房，和一间更大的卧室，看起来是那对夫妇曾经住过的地方。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铃木悟去厨房拿了份钟点工准备的三明治当早餐，走向玄关。 握上门把手时他顿了下，然后坚定地打开了门—— 干净的街道，清新的空气，连天空都是透明的蓝色，和百年后那个严重污染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铃木悟心情愉快地咬了口三明治，丰富的口感让他幸福得想落泪，连系统带有催促意味的提醒都不在意了。 不过他很有分寸地没有第一天就迟到。 学校比他想象中的平凡，也很出乎意外。没有荷枪实弹的守卫，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自由说笑，大概因为是入学日，热闹得有些过头。 铃木悟注意到他们头上有白色的字样，“学生·一年级”“学生·二年级”“保安·1号”等等，在他专注凝视的时候会浮现出来。 233号不等他提问，很上道地解释：“这些都是NPC标注，白色表示普通路人，红色表示对玩家有敌意的NPC……” 铃木悟找负责转学的老师简单报完道，便自己朝班级走去，发现教室里也都是些普通的白色路人后，他满意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233号还在继续说明：“至于我们的攻略对象，标注都是非常明显的！系统为他们设计了非常有艺术感且独具个人气质的边框！而且攻略过程中，称号会变成浪漫的粉色，成功后则会变成华丽的金色！” 铃木悟：……策划的审美，是不是太花哨了。 233号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嫌弃，介绍得十分起劲：“当然，还有一种不在攻略的选择范围内、但有重要剧情的NPC，会用绿色的称号区分出来……” 它刚说到这里，铃木悟就注意到教室又走进来一位少年，与众不同的绿色称号，不等他凝视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乙骨忧太」 这个姓氏有些少见，铃木悟好奇多看了眼，目光移到少年身上。 似乎是非常内向的性格，从进门便低着头谁也不理，铃木悟只看见对方胡乱地翘着黑发，像是疏于打理。校服只穿了里面的白衬衣，两只袖口都挽起来半截，露出的皮肤是比他还要没有血色的惨白。 他似乎在害怕什么。 铃木悟注意到对方抓着挎包背带的双手握得很紧，走路的动作也显得急促，就像在被什么追赶一样。 巧合的是对方选的座位就在自己旁边，铃木悟便正大光明地看着他快步走过去坐下来，然后终于在对方转过头来时看清了他的脸。 小狗一样，非常无害的长相。 铃木悟在心中暗自评价，正要和他打招呼，乙骨忧太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瞳孔震颤地扭开了脸。 铃木悟微笑了一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但乙骨忧太的精神状态，显然到了某种不妙的临界点。少年的头已经快低到桌面上，双手像感知不到疼痛般，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不……” 铃木悟听到对方似乎在不停小声说着什么，“不要”？ 教室的温度忽然下降了几度，铃木悟敏锐地察觉到这点，而奇怪的是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旁边抖得更厉害的乙骨忧太。 于是铃木悟再次将视线转到他附近，发现了异常的源头。 是影子。 乙骨忧太一直在害怕、逃避的，是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少年的倒影本该是瘦小的，但乙骨忧太脚下的影子却诡异地占据了很大一片面积。 漆黑的影子像液体一样喷涌出来，持续往更远的距离蠕动。 先是一双骨节粗粝的惨白的巨手，接着是肌肉膨胀的小臂，面目狰狞的怪物从阴影中心爬出，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忧太……在、看什么？】 如同少女般稚嫩的声音从怪物口中发出，乙骨忧太全身紧绷，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一丝一毫也不敢偏离。 然而怪物还是发现了。 于是铃木悟就看见趴在地上的白色怪物忽然扭头，生气地朝他龇起了尖牙。 【是、你——！！】 那双惨白的巨手朝他抓过来。 5. 特级咒灵 “啊啊啊救命救命！”被怪物盯上的人类还没有反应，那边系统反倒先尖叫起来，“里里里香暴走了！！！” 不能怪233没出息，无法寄宿在宿主体内的它，现在是完全暴露在外面的，而它的功能也被铃木大魔王封印了大半，更何况里香是boss级别的咒灵，就算只被对方碰到一点点，毫无防护的它也会元气大伤。 “闭嘴。” 铃木悟被它吵得受不了，随手抄起课本将惊恐的系统球盖住。 他发现自己可能陷入了思维误区：因为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身后跟着奇怪能量体的人类，但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现出异状，系统也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下意识以为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情况。 也因此，在乙骨忧太进门时，尽管铃木悟早就看到了跟在少年身后的巨大怪物，也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毕竟在他看来，乙骨忧太身后的怪物，除了体型更大一点，和之前那些小怪物也没什么不同。 完全感觉不到危险。 但现在看来，他完全想错了。 在系统克制的抽泣声中，铃木悟绷紧神经，对上了那只怪物的视线。 「祈本里香·特级过咒怨灵 爱是最扭曲的咒，由人类最极端的感情诞生的最恐怖的恶灵，会杀死一切触发它雷区的家伙。 危险程度：极危！」 怪物的注释框姗姗来迟，看到最后那句标红的“极危”，铃木悟心情沉重。 他竟然大意至此，错把boss级别的敌人当做普通小怪！ 铃木悟飞快给自己套上几层防御魔法，左手捏了个绝对反伤道具，右手准备好九阶直死魔法，准备和对方来一次硬碰硬。 ——其实他是想直接逃走的，但这个世界很可能是他原本世界的百年前，也就是说，在这个教室内，可能就有他的某位同伴的祖先。 如果他逃走，暴走的NPC会将仇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如果不小心造成某个人死亡，导致他的同伴再也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赌。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白色巨怪，铃木悟屏息凝神，心脏狂跳，因为太紧张，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冒出了一丝绝望灵气。 系统也忍不住从课本下露出一只眼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近了、近了！里香巨大的爪子挥出残影，瞬间来到铃木悟面前，233 睁大眼睛，它甚至看见了那锋利的爪尖上反射出一道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缕极易被忽略的淡黑色烟雾慢悠悠飘过来，碰到了怪物来势汹涌的爪尖。 二者接触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不等旁观者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强光闪过，那只凶神恶煞的特级咒灵，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手，尖啸着缩回了乙骨忧太身后的阴影里。 铃木悟：……啊？ 233号：……就这？？！ 然而不管怎么看，那副缩在少年单薄的影子里不愿出来的表现，显然就是被吓坏了的模样。 233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里香刚才那声尖叫，有点耳熟，就和当初被铃木大魔王抓住、惨遭蹂.躏的自己一样。 看向还没来得及收回漆黑能量的铃木悟，233眼中恐惧更深，不愧是大魔王，连手指都不动一下就压制住了暴走的里香……恐怖如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危机是解除了，铃木悟若无其事地，将左手的道具揣进兜里。 刚才一紧张就下意识使用了，现在处于启动状态，没法收回道具空间，只能等下一次遭到攻击被消耗掉 ，或者等24小时后自动消散。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班主任按照惯例发表开学演讲，作为转校生的铃木悟被叫上去做了自我介绍，他不想引起太多关注，就做了最普通的介绍，果然很快就被放下来。 乙骨忧太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想象中的流血事件没有发生，他却仍旧不敢放松，因为里香还没完全安静下来，很有可能再次暴起伤人。 其实最初的时候，里香并不是这样的。虽然像怪物一样可怕，但她只会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跑出来，将那些人打跑。知道里香只是想保护自己，乙骨忧太只感觉难过。 但是渐渐的，里香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可怕，他只是普通地和同学说话，里香却忽然出现，凶残地将对方推到旁边的水池里。要不是刚好有大人路过，那位同学可能就真的淹死了。 这样的事件越来越多，最后连他最亲近的妹妹，也被里香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面对父母的责骂，乙骨忧太什么也辩驳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带着妹妹搬去外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样……也好，乙骨忧太安慰自己想，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自己受伤了。 而在那之后，里香却越发暴躁，他有时候能阻止她，更多的时候只能无助地看她伤人。不想再有人受伤，也不愿让里香背负人命，乙骨忧太只能主动远离所有人，不和任何人交流，逐渐变成了同学们眼里的怪胎。 但这一次，里香的情况更加恶化了。 他只是注意到旁边的人影有些陌生，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香就忽然生气了，不听劝阻地冲出去想要伤害那个人。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香却忽然回来了，就像他不知道里香为什么生气一样。 但这不代表一切结束了，乙骨忧太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课本，小心翼翼地，唯恐自己某个举动再次牵引了里香。 哒、哒、哒。 有脚步声朝自己靠近，是结束自我介绍的转校生朝他这边走来，随着他的靠近，里香再次不安分起来，就和以往准备去伤害他人时一样。 为什么……乙骨忧太陷入绝望，余光看到转校生的脚步停止自己面前。 又一个人要在自己面前受伤了，不、按这一次的情况，他甚至可能被里香杀死！ 乙骨忧太用力咬着嘴唇，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里香！已经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卷入了，如果一切的源头都是他的话，是不是只有他死—— 哒。 什么都没发生。 里香完全沉寂，而转校生也平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事……了吗？ 乙骨忧太茫然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极度紧张后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恢复思考的能力。他极度克制地微微侧了下头，转学生正在认真看书，完全没发现自己刚从死亡的阴影中逃离。 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眶，酸涩的感觉让人难受，乙骨忧太却想要欢笑。 “……太好了。” 敏锐地捕捉到这声极细的叹息，一直在暗中关注乙骨忧太的铃木悟浑身一颤，再次紧绷起来。“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他忽然回忆起之前，那个叫“祈本里香”的特级怨灵忽然收手的行为，还有刚才，本来对他虎视眈眈的祈本里香又一次忽然收敛杀气消失…… 难道说，是这个叫乙骨忧太的少年救了他？！ 铃木悟瞬间顿悟，原来如此！ 为了确认猜测，铃木悟戳了戳在发呆的系统球：“乙骨忧太是不是非常厉害？” “啊？哦，是的！我们忧太超级厉害的，咒力比五条老师还多哦！”233回过神就听到这么一个问题，顿时反射性开始夸耀自家的NPC，顺便暗戳戳推荐攻略对象，“不过五条老师才是咒术界最强哦，不管实力还是长相~所以也是我们游戏最热门的攻略——” “安静。”铃木悟皱起眉，给它禁言。 虽然他说过要来看看主神准备的游戏是什么，但并不打算按他们的计划去攻略谁。 更何况，铃木悟看了眼系统球的忠诚度，一天还没过去，因此那一栏的数值还是触目惊心的0.所以对方这么热心推荐那个“咒术最强”，到底安的什么心还不好说。 “嘤。”233委屈地闭了嘴。 怎么回事？现在五条老师已经不吃香了吗？还是说它应该直接先把五条老师的照片切出来？ 不知道系统在思考什么新的（安利）战术，铃木悟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记得系统说过，绿名表示不在攻略对象里，这可能代表绿名NPC无法被主神系统操控……那么，想要调查主神和系统的弱点，或许可以从乙骨忧太这边入手。 另一方面，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铃木悟回忆起刚才的特级咒灵，就算是看惯了大坟墓不死生物的他，也被对方忽然暴走的模样给狠狠地吓了一跳。 甚至还因为这具身体没有强制冷静这个被动技能，刚才他非常丢脸地搞错了魔法咒语，本该是直死效果的魔法变成了普通照明。 好在咒语实际不需要喊出来，而系统恰好被吓坏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否则，他在系统那里就要威严扫地了。 这显然是个隐藏着众多危险的世界，他之前还是太松懈了，得想个办法给这具身体加上更多防护才行……铃木悟不由开始了更加谨慎的思考。 6. 诅咒之子 在得出这个世界很危险的结论后，铃木悟便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咒灵突袭，然而一节课过去，无事发生。 不仅祈本里香没有动静，连其他咒灵也很少看见。 于是他推测，或许咒灵之间有等级压制，越是高等级的咒灵，其领地意识越强。而因为祈本里香这个特级的存在，导致乙骨忧太活动范围内的咒灵少得可怜。 铃木悟：……果然很强！ 但铃木悟没有因此松懈，他还记得系统之前提过的“五条老师”。 系统优先推荐的攻略人选、又有着“最强”的称号……尽管还没见到这个人，铃木悟已经给对方打上了“高度危险”的标签。 所以趁着下课，铃木悟非常有行动力地去找了给他办转学手续的教导主任，询问这个学校里有没有姓“五条”的教师。 虽然系统强调对方是在东京的一所专门学校任职，不会刷新在普通学校，但铃木悟看了看它依旧不到1的忠诚度，决定还是眼见为实。 ——毕竟是让系统底气十足的危险人物，现在的他应该避免接触。 “五条？我们学校好像没有这个人……铃木同学是不是记错了呢？” 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身份，教导主任对他态度非常好，可说是有问必答，还拿出教职工档案给他查阅。 一页一页地仔细翻完，确认学校里确实没有姓五条的人，铃木悟点点头：“好像是我记混了……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教导主任笑得有些谄媚，“毕竟我们学校也受到了您叔父很多关照。” 铃木悟对这种攀扯关系的场面没兴趣，找了借口离开。 一天的时间很短，剩下几个课间只够他把学校里里外外探查一遍，确认了这所学校的安全性：没有咒灵，没有攻略任务，甚至连其他的绿名都没有。 铃木悟对此非常满意，只有这样平凡的学校，才能让他低调潜伏，顺便安心体验一下学习生活。 ——在他那个时代，知识被牢牢掌控在资本家的手里，所谓的基础教育，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毛。技术、文史、哲思……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普通人根本没有接触的资格。 “……所有人都能自由学习、不必独占知识的时代，真的存在过呢，布妞萌桑。”想起过往和同伴的某次对话，铃木悟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样的世界，真想让大家也都看到啊。 * 因为一直忙于四处调查，而乙骨忧太本人也一副不愿与人交流的表现，所以直到一天的课程结束，铃木悟也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话。 明天再继续吧……思考着要如何才能自然地接近对方，铃木悟跟着人群往校门走，忽然发现忘了带书包，于是折返回去取。 然后就撞见了被人围堵在墙角的乙骨忧太。 “……跟你说话呢！低着头是在看不起我吗！”领头的那人一耳朵金属挂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不良。 其中一个小弟小声劝他：“还是算了吧，我听说这家伙很邪门，大家都叫他‘诅咒之子’……” 另一个小弟嘲笑：“这么老套你也信？哈哈哈，老大，说不定这家伙正在心里诅咒你呢！” 被他们围着的乙骨忧太瑟缩着，脑袋垂得更低了。 看到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原本还有些发憷的领头大哥顿时膨胀：“哈？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诅咒，来啊，诅咒我啊！” 他肆意地羞辱着对方，因此没能注意到他们脚下的影子，被逐渐西沉的太阳拉得细长，然后，被一道狰狞的阴影咬下脑袋。 铃木悟：…… 这种热爱找茬的炮灰角色都是这么爱作死的吗？乙骨忧太后面的影子都快要炸了喂！ 放着不管的话大概会闹出人命，铃木悟当机立断，趁着祈本里香还没完全苏醒，出声打断了他们：“你们在做什么……需要我叫老师吗？” 暗处的阴影猛地凝固，几个找茬的人类也是一愣，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没眼色。 几人顿时满身戾气地转过身来，看到拿着手机的铃木悟，领头大哥脸色一沉，大步走到他面前：“转学生，劝你少管闲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暴躁地提起拳头朝对方脸上砸过去，准备给这家伙吃点教训。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就忽然感觉被什么砸到了脸，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 所有人都看呆了。 领头老大懵了一阵，猛地一捶地板：“你这家伙！居然偷袭！” “我没碰你。”铃木悟有些郁闷，忘了反伤道具还激活着了，不良砸过来的拳头被判定为攻击，于是在他受到伤害前加倍返还了回去。 他这边在为浪费了一个道具惋惜，在领头老大眼里看来，就是对方在羞辱他，顿时更加气愤，当即就要跳起来反击。 他的两个小弟赶紧跑过来拉住他，神色惊恐：“等等、老大！他刚才真的没出手！” “我看得很清楚，老大你是突然飞出去的！” “有、有鬼、真的有鬼！！” “什么鬼？你们放开我！我一定要揍到那小子！” 乙骨忧太都被这发展惊呆了，里香明明还什么都没做，这是怎么回事？ 怔忪间，右手忽然被抓住，转校生拉着他小声道：“趁现在快逃吧，乙骨同学。” 对方说完，没等他回答，直接拉着他就跑，乙骨忧太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绕过不知道为什么内斗起来的混混团，踩着昏暗的阶梯跑下教学楼。 夕阳的余晖为世界镀上温暖的色彩，乙骨忧太看着自己被牢牢握住的手腕，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快。 【乙骨忧太：好感度+10】 233正感觉两人间的气氛有点怪，后台就忽然收到提示，顿时惊叫起来：“诶？！！好感度+10！！” “怎么可能……非攻略对象为什么也可以加好感度……” 它还想说什么，被铃木悟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嘴，默默飘到一边不敢吱声了。 铃木悟停下来，偏头去看乙骨忧太的情况：“刚才情况紧急……你还好吗？” 既然好感度增加了的话，应该不会怪自己多管闲事吧？ “那个……谢谢你。”乙骨忧太低着头，小声道谢，然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真的很感谢，但是……请不要再靠近我了。” 靠近他的话，迟早会因为他而受伤。那个人说的没错，他就是诅咒之子。 铃木悟一愣，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有点尴尬地收回来：“呃、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忘了……” 他看了看趴在对方身后朝自己龇牙的咒灵，反应过来，毕竟对方也是个和自己实力相当的隐藏大佬，他刚才可能是真的多管闲事了。 “不是……” 发现对方可能误会了，乙骨忧太下意识想要反驳，他并没有讨厌，但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那样的话，就背离了他想要疏远关系的初衷。 今天意外没有造成伤害，但下一次，里香就不会这样平静了。所以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一前一后地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往外走。 233号看看铃木大魔王，又看看它家自闭NPC，总觉得两人刚才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它犹犹豫豫地飘回铃木悟肩头，想着要不要开口问问，忽然就被对方一把抓了下来。 “铃、铃木先生！您做什么啊……” 铃木悟翻开了系统的道具库，乙骨忧太的拒绝没有让他纠结太久，只是现在感觉有点尴尬，想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干脆继续研究系统的机能了。 系统被他断了网，大部分道具都是灰的，只有塞在新手礼包里面的还能使用。 【美貌+10】【金钱+10】【亲和力x2】…… 都是些无趣的道具卡片，铃木悟快速滑动过去，直到一张与众不同的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降竹马】 「还在犹豫选竹马还是天降？别纠结了，这款天降竹马，才是最速传说！」 铃木悟被这张卡片的导语秀到了，果然天马是公认最强吗？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还是玩攻略类游戏比较多的佩罗罗奇诺更有经验。 当初佩罗罗奇诺和他吐槽过，他一直是坚定的竹马党，但他的姐姐泡泡茶壶更喜欢天降竹马，两人为了分出胜负玩了好几款游戏，结果佩罗罗奇诺选择的竹马路线，攻略速度每次都慢泡泡茶壶一步。 对此泡泡茶壶只留下一句话：“毕竟谁能拒绝久别重逢呢~” 佩罗罗奇诺：“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分开啊！可恶！” 昔日的回忆依旧鲜活，可惜故友却不知能不能再见面。铃木悟一时心绪翻涌，忍不住将那张卡片拿了出来。 “等等！会自动消耗的！”233号连忙阻止，取出会默认开始使用，但它的宿主并没有开始攻略任务，所以拿出来只会白白浪费掉。 不过就算知道这个规则，那个大魔王也不会听它的吧。 233号悲伤地想到这件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张优秀的道具卡在它眼前消逝。 道具卡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忽然化作一片银色光点，欢快地绕着使用它的人飞了一圈，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旁边低着头的乙骨忧太的身体里。 铃木悟：……诶？ 233号：……诶？！！ 7. 竹马副本 “……从东京搬过来吗？真远呐，路上一定很辛苦吧？有需要帮忙的话，请一定不要客气哦！” “真是太感谢了，接下来还请多关照……” “哪里哪里，都是邻居，互相帮助应该的……来，忧太也和小悟打招呼吧~” 突来的场景转换让铃木悟有些意识模糊，刚清醒就听见两道陌生的女性声音在互相寒暄。 “忧太”？ 听到关键词的铃木悟顿时朝对面看去，果然看到了乙骨忧太，不过是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小不点版本。 穿着蓝色背带短裤的小男孩还不到母亲的大腿高，头发一如既往地不听话地翘起，小小的脸蛋肉乎乎的，配上那双不安下垂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更像好欺负的小狗了。 小小的乙骨忧太被他的母亲往前推了推，然后在与他八分相似的年轻女人的眼神鼓励下，用小孩子特有的那种软糯糯的声音小声道：“你好……我叫乙骨忧太……” “好可爱……”因为受到冲击太大，铃木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小乙骨忧太顿时脸红起来，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而两位成年女士已经乐不可支。 “看来能好好相处呢~” “是呢~” 铃木悟的母亲蹲下来：“抱歉哦，忧太君，小悟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太喜欢你了。” 气质温柔的女性回过头，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儿子：“对吧？” 看着对方那张近在咫尺但充满马赛克的脸，铃木悟木然点头，将视线放回乙骨忧太身上：“……对不起，我叫铃木悟。” 接下来两位女士又寒暄了一阵，铃木悟便被他的“母亲”带回了隔壁房子。 那是一栋普通的二层民居，和他刚开始醒来时的那栋房子一样，只是现在看起来刚装修完毕，客厅里还堆放着许多未开封的搬家纸箱。 看着把自己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收拾行李的女性，铃木悟将蹲在他肩膀上念叨“小忧太好可爱哇”的系统球戳下来，表情不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拿出那张“天降竹马”的道具卡后，卡片化作了一道银光冲进乙骨忧太体内，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场景。 这里看起来像是过去的某段时间，铃木悟低头，看着自己也缩小了一大圈的幼童的手，忍不住问：“乙骨忧太呢？他在哪里？” 现在他被缩小了来到这里，那么和他一起的乙骨忧太是不是也在周围？但是刚才那个幼年版乙骨忧太，看起来并不像忽然变小的样子。 “您、您先不要激动，铃木先生……”233被他释放的黑暗力量吓得不敢靠近，也顾不上欣赏刚截下来的正太图了，连忙解释，“铃木先生您刚才误启动了道具卡，我们现在进入了副本。” “因为是‘天降竹马’，所以现在是十年前，接下来将补全您作为乙骨忧太竹马的过往……” 小心地看了看铃木悟的脸色，233继续解释：“进入副本的只有玩家，乙骨忧太现在还在学校里。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意识进入副本，而且等到结束，就会回到离开的时间点，其他人不会发现什么的。” 这方面铃木悟倒是猜到了，毕竟各种游戏作品里，回忆杀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他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你不是说绿名NPC无法攻略吗？” 原本被划归在非攻略对象范围的乙骨忧太，现在却成为了攻略道具的使用对象，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难道是，主神察觉到了他的计划，想要通过这个副本对付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刚好监测到附近乙骨忧太的好感……诶？铃木先生！”233对道具卡的生效也很茫然，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难道是因为被大魔王禁用了太多功能，导致程序bug了？ 正疑惑着，233忽然感觉一阵杀气，随即就被铃木大魔王再次抓住。 尽管对方身体被变成了小孩子，它却依旧无法逃出大魔王的掌心，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内存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毫无隐私可言。 铃木悟将系统再次全方位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突破自己禁锢或者联络外界的迹象。但他并不会因此放下警惕，放开系统球警告道：“你最好没有说谎。” 233号：好想回主神空间QAQ 这时，收拾完行李的铃木太太走下来，捏了捏沙发上小男孩的脸蛋：“哎呀，小悟好乖，肚子饿了吗？妈妈这就做晚饭哦。” 铃木悟：…… 变成小孩真是太危险了！ 他捂着被偷袭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撑着沙发边缘跳下地，躲在厨房门外偷偷观察里面的人，除了没有脸，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为孩子准备晚饭的母亲。 铃木悟朝她扔了个侦查魔法—— 「种族：人类 等级：5 HP：18/20（饥饿debuff、疲惫debuff） MP：0/0」 确实是个普通人类，大坟墓随便一个骷髅小兵都可以碾压的那种。铃木悟盯着对方头顶的两个debuff，犹豫许久开口：“需要帮忙吗？” 正在切菜的女人回过头来，打满马赛克的脸看不出表情：“没关系哦，小悟无聊的话去看电视吧。” 铃木悟：…… 他麻木地回到客厅沙发坐好，用力捏了捏跟在身边的系统球：“所以为什么是马赛克？” 系统看起来有些扭捏：“呃、那个……因为能量不太充足，而恰好又是没什么剧情的角色，所以就……没有设计……” 其实系统也有些意外，因为以前需要新增角色的话，消耗的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给大魔王建立身份卡就差点把它的能量耗完，导致它再没精力给背景中的父母设计具体的长相。 铃木悟：……建模偷懒是吧。 但系统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铃木悟很快发现其中的漏洞，如果不重要的角色都不捏脸的话，那为什么，他遇到的其他路人NPC，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脸呢？总不至于他们都是重要NPC？ 铃木悟没有问系统这个问题，他看着窗外的街道，不管是摇曳的树影还是路过的行人，都真实到不像游戏。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系统说这里是虚拟的游戏世界这件事。 竟然将真实的世界当做游戏场地，随意操控他人的记忆和感情……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主神」，不可饶恕！ * 乙骨忧太有些在意新邻居家的那个小男孩。 那天铃木阿姨带着对方上门打招呼时，他其实一直忍不住偷看对方：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穿着精致的小西装，头发柔顺地梳下来，看起来就和电视里的小主角一样。 和他们这群乡野小子完全不同的气场，再加上对方没什么表情但好看的脸，乙骨忧太觉得他非常帅气。 只可惜虽然双方家长说过要他们好好相处，但乙骨忧太自那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铃木悟了。 因为现在是暑假，如果对方不出门的话，他根本没机会见到人。 戴好太阳帽，准备去公园找小伙伴玩的乙骨忧太路过隔壁家，终于还是忍不住朝里面看了看。 然后他就和站在二楼窗户边打量他的铃木悟对上了视线。 乙骨忧太：！！ 铃木悟：…… 进入副本的这几天，铃木悟并没有急着接触乙骨忧太，而是在暗中提防这个副本，毕竟开启得诡异，而他又变成了小孩子形态，正是主神下手的最好时机。 不过接连几天都风平浪静，那对没有脸的便宜父母也只是中规中矩地扮演各自的角色，偶尔有几只不长眼的咒灵飘过来，被他轻松轰杀。 刚才他试验了下，普通的火球术就能打散咒灵，而彻底根除需要净化系魔法，并不难对付。然后铃木悟就想起了跟在乙骨忧太身后的特级咒灵，在心中估算用几阶的魔法就能消除对方。 ——是的，他现在已经意识到那天的自己表现有多逊了，能把系统吓坏的特级咒灵，对他来说也不过多耗费几点魔力的程度而已。 正回忆到这里，曾经目睹自己犯蠢现场的另一位当事人就走到他楼下。 虽然对现在的乙骨忧太来说，那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但铃木悟内心的小人已经尴尬得抓狂，只能面无表情地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乙骨忧太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憷，难道自己偷看让他生气了吗？ ……好像确实是自己不对，乙骨忧太心虚，不过终于见到对方的兴奋没有让他当场逃走，而是选择鼓起勇气邀请：“那个、铃木君，要一起去公园玩吗？” 还没平复尴尬心情的铃木悟顿时否决：“不去。” 乙骨忧太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那……再见了，铃木君……” 他沮丧得太明显了，如果有小狗耳朵的话大概会非常没精神地耷拉下来，铃木悟忽然觉得良心有一点点痛：他好像在欺负小孩子啊…… “……你要来我家玩吗？” 最后还是忍不住喊住乙骨忧太，然后就看见原本垂头丧气的小孩唰地仰起头，眼神都明亮起来：“好啊！” 铃木悟：…… 算了，正好检查一下乙骨忧太身上有没有异状。 被他邀请进门后，乙骨忧太反而又拘谨起来，乖乖地跪坐在地毯上，双手放在膝盖，眼神都不敢乱瞟。 铃木悟端着冰镇西瓜过来，看见对方这副表现，忽然升起一种不管让他干什么都会听的感觉。 “咳、那个，乙骨君要和我玩一个游戏吗？”鬼使神差地，铃木悟忍不住问道。 “可以啊，什么游戏？”乙骨忧太毫不设防地点头答应了，看向他的眼神新奇又期待。 铃木悟一边唾弃自己欺负小孩子的恶魔行为，一边理直气壮地继续哄骗：“你先把眼睛闭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睁开……然后我再告诉你。” 乙骨忧太看起来完全没怀疑，唰地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 “还不可以睁开哦……”虽然有点惊讶对方的过于配合，但机会难得，铃木悟抓紧时间对他施加了好几个探查类型的魔法，反复确认对方身上没被主神做什么奇怪的手脚，才放下心来。 不过乙骨忧太的数据着实让他惊讶了一阵，虽然还是小孩子，人类种族等级已经达到满级10，MP也是高得不像话，但HP却和普通小孩一样脆弱，只有10。 “……铃木君？现在好了吗？”大概是他沉默得太久，乙骨忧太有些不安地问道。 看着小孩依旧紧闭的眼睫，铃木悟那被恶魔小人击败的良心再次上线：“呃……好、等等，马上就好……” 如果现在就叫人睁开眼的话，总觉得就辜负了对方的信任一样……铃木悟赶紧四处看了看，最后从魔法空间里摸出一颗异世界特产巧克力球，塞进了还在等待的小孩的嘴里，“现在好了。” 乙骨忧太睁开眼，下意识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唔、这是什么？” “是特制的巧克力，好吃吗……”铃木悟还没来得及问完，就看见乙骨忧太露出扭曲的表情。 ——他忘记了，那是完全没加糖的“原味”巧克力。 “对、对不起！难受就吐出来吧！”铃木悟慌张地给他递了杯水过去，心中不妙，事情好像被他搞砸了…… 乙骨忧太没有吐掉巧克力，只是抱着水杯喝完了一整杯，才眨着被难受得冒出水花的眼睛道歉：“对不起，我好像不太习惯这个味道……但是谢谢你，铃木君。” 在他看来，那是朋友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可自己却表现出了嫌弃的样子，实在很没礼貌。 “那个……我还能继续当铃木君的朋友吗？”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问，非常害怕对方因为刚才的事而不理自己了。 看着对方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铃木悟心中的良心小人倒地：……这谁能拒绝！ 8. 游戏与生病 和乙骨忧太这样省心的小孩成为朋友并不是坏事，这点在铃木悟被迫入读幼儿园后，体会得更加明显。 每次上学，被那群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吵得心力交瘁时，铃木悟就会转头看看旁边的乙骨忧太。 抱着绘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乙骨忧太注意到他的视线，懵懂地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果然还是忧太最棒了。”铃木悟发出感慨，从不无理取闹，又安静又听话，简直人类高质量幼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夸，但乙骨忧太还是很高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我也……”最喜欢悟了。 但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铃木悟看着他小刺猬一样的脑袋，忍不住摸了上去，像一个热衷于逗弄自家幼崽的老父亲那样乐呵呵道：“哟西哟西，忧太真是好孩子啊！” 乙骨忧太的头发摸起来并不像看着那样扎手，也不是亚乌菈那种轻飘飘的燥感，不如说是有点软软弹弹的触感……铃木悟不由在心中对比着，一时有些沉迷。 被他按住脑袋的乙骨忧太可就苦了，捂着脑袋不知道往哪儿躲，只好瞪大了眼睛控诉友人：“头发弄乱了……要被老师批评的……” 铃木悟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咳了一声收回手：“放心吧，老师才不会那样小气……” “呃、你害怕的话，我的给你摸回来吧！”见乙骨忧太还是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的铃木悟深感棘手，只好把头一低凑过去，“这样老师就不会只批评你一个人了。” 看着凑到面前的脑袋，乙骨忧太有些心动，但最后只是顺着对方梳理整齐的发丝轻轻拍了拍：“……好了。” 铃木悟：啊这。 良心受到谴责的成年人顿时坐直了身体，开始反思自己：他最近是不是过于放纵自己了？ 因为这个副本是在固定的五年后结束，系统的道具库里也没翻出时间加速之类的道具，铃木悟也只能按部就班地把这五年度过去。 自那天答应成为乙骨忧太朋友，对方便经常跑来找他玩。铃木悟本来也计划要定时检查乙骨忧太的状态，以防主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埋下暗手，于是顺水推舟放任了乙骨忧太的接近。 虽然第一次的时候被投喂了超级苦涩的巧克力，但当铃木悟再一次提议玩“闭眼”游戏的时候，乙骨忧太还是不设防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铃木悟早已吸取了教训，在放完探查魔法后，准备了合适的小惊喜，有时是新奇的零食，有时是新出的漫画，偶尔也有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而乙骨忧太照单全收，每次的反应也十分有趣，于是本可以暗中进行的探查魔法，被铃木悟发展成了两人之间的惯例小游戏，并逐渐乐在其中。 回忆起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铃木悟羞愧捂脸，作为铃木悟他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作为安兹·乌尓·恭他是统领魔导国的王者，现在却沉迷于欺负五岁幼崽，甚至做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幼稚的行为……不行，他必须振作起来！ 自我反省了一番，铃木悟认真看向乙骨忧太：“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你不愿意的事了。” 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对象只是小孩子。 “今天放学去我家玩游戏吧，我带你通关！” 然后使用恰当的方法转移小孩的注意力，让他忘记刚才的事情！ “好啊！”乙骨忧太果然被带偏了注意。 他们说的游戏是最近市面很火的角色扮演类冒险游戏，虽然不如后世的全息游戏，但这种原始的RPG玩起来也别有风味。 对于真正的五岁小孩来说，这种设定繁多的游戏显然有些复杂，但对于披着幼崽外壳的铃木悟来说，游戏的操作反而过于简单。 因此在带着乙骨忧太玩过一次后，就迅速收获了对方崇拜的眼神。 因为各种原因，他们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泡在这个游戏里，铃木悟的游戏账号【飞鼠】也因为高技术力和氪金大法很快爬上了大佬行列，顺便还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些有趣的玩家，组成了个玩乐性质的公会。 这一次他没有成为公会长，只是专注于带乙骨忧太的账号升级。但其他成员也跟过来蹭经验的时候，铃木悟都很好说话地让他们加入，因此和大家关系还不错。 巧合的是另外五人现实里似乎是熟人关系，所以他们团建的时候，ID为【暴力医生】的公会长偶尔会邀请自己和乙骨忧太。不过一来他们见面地点在东京，离仙台实在太远，二来则是考虑到发现游戏大佬现实是幼稚园学生可能会造成巨大冲击，铃木悟每次都拒绝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铃木悟和乙骨忧太也终于要升入小学。 结果不知是因为换季温差变化，还是升学前感觉紧张，乙骨忧太在开学的前几天病倒了。 那天铃木悟反常地没有等到过来敲门的乙骨忧太，于是打开系统地图看了看，结果发现对方正顶着高烧的虚弱debuff、停留在隔壁房子里一动不动。 铃木悟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跑去隔壁敲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然后想起乙骨家的妈妈怀上了二胎，今天是去医院检查的日子。 乙骨忧太的位置停在二楼，持续下降的血条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值，铃木悟甩出侦查魔法，确认周围没有路人，就直接使用浮空魔法，飘到乙骨忧太卧室的窗户外。 “忧太、忧太！” 乙骨忧太倒在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摸起来非常烫手。大约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乙骨忧太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对方。 “悟……好难受……”他下意识向自己可靠的朋友求助，整个人往对方带着凉意的身上靠近。 铃木悟拿出治疗药，一瓶下去绝对能让乙骨忧太原地复活，但他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十年后的乙骨忧太还活得好好的，证明这次的高烧是他平安度过了的。虽然他现在也可以直接将人治好，但那之后可能不太好解释。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最近乙骨的父母对他过于忽视了，如果他就这样悄无声息把人治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察觉自己的错误。 想到这些，铃木悟只给乙骨忧太做了降温措施，直接带人去往最近的医院。 * 乙骨忧太昏倒前，还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脑子终于轻松一些的乙骨忧太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白色天花板：“……悟？” 他记得昏睡期间好像听到了铃木悟的声音，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错觉，毕竟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 而他以为是错觉的铃木悟立刻出现在他视野里，一脸担忧地伸手来摸他的额头：“太好了，温度降下来了……” 乙骨忧太眨眨眼睛，瞬间蓄起一层水雾。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悟了……”他小声吸着鼻子，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参加入学式的。” “还在说胡话吗？我们当然可以参加入学式。”铃木悟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他原本想抱乙骨一下的，但他现在的小孩身体太矮了，隔着病床够不到，只好用力握住对方的手安慰他。 乙骨忧太这才有了实感，然而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铃木悟心中叹气，给他擦了擦脸，“我告诉叔叔和阿姨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其实他很早就给那两人打了电话，然而他们只是在听见乙骨忧太昏倒时紧张了下，在听他说已经送到医院后，态度就松懈了，直到现在也还没到。 尽管理智上知道对方或许情有可原，作为父母总有兼顾不过来的时候，但情感上……铃木悟看着因为觉得丢脸想把自己蒙起来的乙骨忧太，内心蹿起一股无名怒火。 “别躲了，到现在了才怕被我看见吗？”铃木悟缓缓叹出口气，把乙骨忧太扯上去的被子又扒下来，免得他把自己闷坏。 乙骨忧太坚定地压着被角不肯松手，转动着眼珠试图暗示他什么，在察觉对方没有领会到后，乙骨忧太超小声地说出原委：“……但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啊。” “哈哈，你们感情真好，是兄弟吗？” 陌生小女孩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铃木悟这才想起隔壁病床似乎也住着一位病人，于是回过头去看。 长发披肩的小女孩坐在临窗的病床上，右手上也扎着输液管。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近，同样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嘴角俏皮地勾起，好奇地看着两人：“你们好呀，我叫祈本里香。” 她看起来不知观察他们多久了。 意识到自己哭鼻子的糗样已经被她看到，乙骨忧太原本降下来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瓮声瓮气地反驳：“不是兄弟……悟是我的好朋友……” 而铃木悟在听见她的名字的瞬间，有种寒毛炸起的感觉，为了排除同音或重名的可能，他特意凝视对方的头顶，果然看见熟悉的绿名—— 「祈本里香（人类） 外表恐怖的特级咒灵，生前也是美丽的人类少女。」 铃木悟：他就知道！！！ 9. 泥土的腥气 这边铃木悟还在因为突然遇到特级咒灵的前身而惊疑不定，那边，乙骨忧太已经被祈本里香三言两语拉近了关系，还套出不少个人信息。 “诶——忧太你们是邻居啊，真好。”穿着蓝白病服的少女半倚在靠枕上，看着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小伙伴的乙骨忧太，原本笑盈盈的眼底露出一丝忧郁，“……真让人羡慕。” 她最后一句念得很轻，乙骨忧太没听见，满脸赞同地点头：“嗯！悟最好了！” 长得好看、比他聪明、运动也好、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识、会玩很厉害的游戏……最重要的是，不会嫌他烦一直和他玩。如果要说铃木悟的优点的话，乙骨忧太觉得自己能说好多条。 不过他察觉到祈本里香似乎心情不太好，于是克制住安利竹马的心情，试探地问：“那个……里香你生了什么病啊？” 祈本里香也没隐瞒：“一点老毛病而已，以前在山里受了凉，不小心变成了肺炎，已经快好了。” “一定会好起来的！”乙骨忧太不明白那是什么病，但见对方说得轻松，也只能略作鼓励，他注意到另一件事，“那里香你是自己来医院的吗？好厉害！” 语气透着真诚的小男孩一脸钦佩的样子，祈本里香微笑：“……嗯，因为奶奶她不喜欢医院。” 刚结束一套复杂的探查魔法、确认对方现在只是普通人类的铃木悟，一回神就听见了两人的这番对话。 铃木悟：…… 系统怕他一时冲动给人来个毁灭魔法，连忙将祈本里香的资料展示给他，简单几段话的记录，清晰地向他展示了少女悲剧的一生。 所以铃木悟当然知道少女平静话语下所掩藏的冰冷的真相。他看向面前微笑的女孩，想到对方最后的结局，眼中不由带了些怜悯。 祈本里香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态度变化。 在铃木悟观察她的时候，祈本里香也在观察对方，她注意到铃木悟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惊讶的表情，随后便一直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对方认识她吗？还是听过关于她的那些不好的传言？ 祈本里香不动声色，只假装没发现对方的不欢迎，转头和更好说话的乙骨忧太聊天，同时关注着铃木悟的反应。 然后就看见在自己说了奶奶的事情后，对方眼神的变化。 那是什么？同情吗？祈本里香弯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对方软化的态度并没让她高兴，相反，她现在有些生气。 “咕噜噜——” 一声响亮的腹鸣打断了祈本里香的思绪，乙骨忧太脸蛋绯红，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肚子饿了……对不起。” 见两人都盯着他，乙骨忧太深深低下了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不争气的肚子又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乙骨忧太顿时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铃木悟忍着笑，安慰般地摸了摸自闭小孩的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去问问医生忧太你可以吃的东西。” “祈本小姐想要吃点什么吗？我帮你一起带回来。”安抚好乙骨忧太，铃木悟转身看向另一位病人，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也没有坚持，叮嘱两人几句便离开了。 ——按系统所说，这是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初识的场景。虽然结局很糟，但他并不打算直接斩断这段缘分。 * 医院附近就有卖病人套餐的地方，虽然祈本里香说不需要，但铃木悟回忆了下她空荡荡的床头，还是打包了三份。 路过前台的时候遇到了一场骚动，铃木悟本来没在意，却听到了祈本里香的名字。 闹事的是一位精瘦的小老太，正垮着脸和前台抱怨：“都说了她只是小毛病而已，你们又把她送来医院做什么！” 旁边警员打扮的年轻女士拉着她劝导：“里香的病一直在反复，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恶化……而且她也需要心理辅导，您也知道山上的夜晚对小孩子来说……” “那是她的报应！”谁知原本还算冷静的小老太忽然像被踩中雷点似地，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她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来拖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警员小姐被她充血的双眼盯得头皮发麻，后悔刚才说话不够周全，只好不停道歉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大约是想起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小老太没再继续嘶吼，不情不愿地在前台指导下结清费用。警员小姐松了口气，随即听到对方在神经质地呢喃低语：“贱人留下的赔钱货……没一个好东西……等我儿子回来……” 不知为何，警员小姐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那边闹着在办出院手续，铃木悟没有继续看下去，皱着眉快步离开。 系统给出的祈本里香的资料非常简略，母亲失踪，父亲带着她上山，结果父亲死亡只有女儿被救下来，和奶奶关系不好。 现在看来，祈本里香的处境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抱着晚饭回到病房，里面两个小孩正聊得高兴，铃木悟没有说刚才看见的事，将食物分给他们，催促两人快吃。 那毕竟是他人的家务事，他就算想帮忙也没立场插手，只能做点这种小事。 然而办理出院手续花不了太多时间，祈本里香才吃掉一半的便当，病房门便被人不客气地拉开。 面色阴沉的老妇人走进来，扫了眼被吓了一跳的乙骨忧太和面无表情的铃木悟，又看看孙女手里的饭盒，“呵，勾人的本事不小……磨蹭什么，跟我回去！” 尽管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那股直观的恶意还是让乙骨忧太感到害怕，不知所措地朝铃木悟投去目光。 铃木悟也如他期望那样，像一位沉稳大人给出建议：“请至少让祈本小姐把晚饭吃完吧。” 然而此时就算真的是一位有话语权的成年人，老妇人也不会听的，见到说话的只是个六岁小孩，就更加不会理了。 祈本里香很了解她的奶奶，所以她只是有些遗憾地放下饭盒，用纸巾仔细擦了擦嘴，对两人笑着摇了摇手：“那就再见啦，谢谢你们的便当。” 本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办法，只能看着老妇人把人带走。 直到对方离开好一阵，乙骨忧太才敢长出一口气。 “……悟，我是不是让那个老奶奶生气了？”他小声问自己的朋友，有些难过，“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铃木悟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好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和忧太没关系，是老奶奶自己心情不好。” 好在乙骨忧太的父母也随后赶到了医院，在医生确认乙骨忧太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两人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两个孩子接回了家。 因为铃木悟的父母恰好也有事没在家，乙骨夫妇便让他留在自己家，出于对乙骨忧太的担心，铃木悟没有拒绝，“那就打扰了。” 第一次可以和朋友睡一张床的乙骨忧太眼睛睁得圆圆的，视线跟着铃木悟转来转去，又兴奋又紧张：“悟会觉得不习惯吗？要不还是分开睡吧？我怕感冒传给悟……” 铃木悟穿着他闲置的睡衣，两人年龄相同，身形也差不多，因此穿着还算合身。 听到乙骨忧太的一连串问题，铃木悟的回答是直接把坐在床上毫无睡意的小男孩按下去，然后关灯，爬上床躺好：“才不会那么脆弱，快点睡吧。”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就算再怎么兴奋，乙骨忧太也很快撑不过困意睡着了。 铃木悟看了他一阵，交代系统晚上时刻监控乙骨忧太的状态——现在系统的忠诚度已经被道具刷到了满级，铃木悟对它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边两人一夜好眠，另一边，祈本里香却睡不安稳。 被奶奶带回家后，一进门就被推着去跪倒在父亲的灵位前。 “都是你们害的！我可怜的健太，怎么就遇到你们两个丧星……”老妇人面容扭曲，按着孙女的头跪在灵前，强迫她向自己的儿子赎罪，“……好好地去爬什么山……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对这些赌咒般恶毒的话语，祈本里香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全盘接受，奶奶从以前就不喜欢她的妈妈，也不喜欢她。之前在外人前她还会装模作样，但自从那个男人死掉之后，她就越来越极端。 祈本里香的额头压着冷硬的地板，放在脑袋前面的双手不自觉抓挠地面——对父亲的死亡、还有奶奶的哭嚎，她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种扭曲的快感。 如果告诉旁边的奶奶，她的儿子究竟是怎样的“好人”，她还能这样憎恨自己吗？ ……大概还是会吧，毕竟在她眼中，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等到奶奶发泄完，祈本里香终于被放回房间睡觉。但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又跪得太久，她一直睡不安稳。 意识在梦境与现实间沉浮，耳边一直有奇怪的呜咽。 ……是奶奶吗？ 泥土混着血的腥气隐隐约约地传来，想要捕捉时又消失了。 大概是客厅的灵位那边吧，那里供奉着父亲的骨灰，和奶奶从那座山上挖来的泥土。 祈本里香迷迷糊糊地想，但她实在太累了，不愿再探究那是什么，放任自己沉入深眠。 * 对于在学校里再次遇见祈本里香这件事，铃木悟没什么意外，乙骨忧太倒是很惊喜。 祈本里香比他们大一级，想要偶遇并不容易，只是他们两个班的运动课恰好在同一时段，因此休息的时候就被祈本里香找上来。 “好巧啊，又见面了。”祈本里香走到运动场边偷闲的两人面前，弯下腰朝他们笑得很甜，“忧太、悟。” “诶？里香？你也在这里上学吗？”乙骨忧太惊讶抬头，看清少女的脸后显得很高兴，“你的病好了吗？” 铃木悟一时不知该吐槽乙骨忧太直白的问法，还是他太迟钝，对方明显是故意来找他们的。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祈本里香礼貌地微笑：“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祈本学姐。” “诶？”乙骨忧太被他提醒，才发现对方穿的是二年级的制服，“啊、对不起，学姐……” “直接叫我里香就可以啦！”祈本里香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一脸好奇地朝他们歪了下头，“忧太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和同学一起玩？” “我已经完全好啦！”乙骨忧太有问必答，“我们在这里是、呃、不想晒太阳……” 其实是铃木悟不想应付一群小不点，随口找了个借口过来偷懒。而比起刚认识的同学，乙骨忧太当然是选择跟着竹马一起离开，只不过这个借口，对认识的人解释起来就不那么好开口。 铃木悟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他看了看远处二年级的班级，再看向祈本里香，把问题抛了回去：“学姐呢？不回去没关系吗？” “说了不用叫学姐啦！没关系哦，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祈本里香漫不经心地解释，然后在两人旁边坐下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好啊！”乙骨忧太十分高兴的接受了。 “……好的。”铃木悟很想吐槽你这不是已经坐下来了，但出于交际礼仪也答应下来。 祈本里香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就打扰你们啦~” 这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祈本里香经常找他们一起玩，铃木悟看着有说有笑很快成为好朋友的另外两人，想着果然如此，便也放任事态发展。 离两人的分别还有四年，在那之前，就让他们好好珍惜这段友谊吧。 不过……铃木悟眯起眼睛，看着祈本里香的背后，那上面似乎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是叫做“咒力残秽”的东西吗？ 想着祈本里香是不是遇到了咒灵，要怎么提醒对方，但还没等他想好说辞，祈本里香就先出了意外。 在那道残秽出现后不久，祈本里香就没来上学了。 10. 脏东西 祈本里香又一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回到现实的瞬间，梦境中让人窒息的恐惧感也飞快褪去。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连续的睡眠不足让她精神状态有些糟糕，连乙骨忧太都察觉到不对劲，被她找借口掩饰过去。 只是那种借口，可以骗过乙骨忧太，却说服不了铃木悟，今天再表现出失态的话，大概就会被他追问了吧。 想到新交的、也是唯二两个朋友，祈本里香缓缓叹了口气，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来，虽然很喜欢他们，但并不代表她愿意将那些事告诉他们。 正苦恼着，祈本里香忽然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她没有听见奶奶的声音。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醒得早，奶奶也是，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会在父亲的灵位前念一些奇怪的祷文。 但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整栋房子处于一种诡异的寂静。 祈本里香看向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无法辨认具体时间，于是她转头看放在书桌上的闹钟，却发现它已经停止工作，指针最后指向的时刻，正是她每晚定下的起床时间。 所以才没有听到闹钟响起啊。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祈本里香没去研究它怎么坏的，上学迟到的可能性催促着她立刻换好校服。但就在她要伸手去拿书包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让她全身僵硬起来。 “嘎吱——嘎吱——” 沉闷的、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是从客厅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祈本里香家的房子是从奶奶那一辈就在居住的，所以有些部位已经老化，但是，家里除了她，就只有瘦小的奶奶，是不可能发出这样沉重的脚步声的。 更不要说，在木质地板被压弯的呻.吟声中，还伴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在拖曳而行。 未知的侵入者终于走完了楼梯，目的明确地往她的房间走过来，祈本里香顿时清醒过来。她没有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只是安静而迅速地躲进了塞满衣物的壁橱里。 没有自己的手机，房间的窗户也很早就被父亲封死，现在只能祈祷对方不会发现她。 不管再怎么成熟，她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未知的害怕让她不停发抖，祈本里香只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试图用大量衣服将自己埋起来。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祈本里香下意识闭紧双眼，黑暗中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太响，所以那个东西才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往壁橱这里走。 像是什么腐烂潮湿的重物在地上拖行，浓烈的腥臭气息传来，伴随着沾湿的泥土的味道，让她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是死亡的味道。 “Ri……Ri、ka……” 口齿不清的罗马音节、伴随着浑浊的吐息，隔着一道形同虚设的壁橱纸门，如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祈本里香猛地睁开眼，隔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对上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球！ 眼球的主人看到她，仿佛鲜血和就的淤泥般的身体高兴地抖了抖，伸出两只手来，同时发出更加清晰的音节：“……Ri、ka……里香！” “啊——！！是谁干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嘶哑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怪物的动作。 是奶奶。 祈本里香迟钝地想起那是谁的声音。 而怪物似乎也被奶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它在原地纠结了一阵，淤泥身体鼓起一块人头一样的部位，对壁橱里的小女孩咧开一抹扭曲的笑，然后杀气腾腾地转身下楼。 祈本里香被它冒出来的头吓得呼吸骤停。 那张脸，是父亲……一年前，死在深山里的父亲。 他真的回来了。 楼下客厅里的奶奶还在大声咒骂着自己的孙女，一边小心收拾不知被谁推翻的灵龛，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这是逃走的好机会。 祈本里香这样想着，身体却没法如想象中那样动起来，直面那样的怪物，光是压抑尖叫就已经耗费完她全部的力气。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等我收拾完再来教训你！” 嘎吱——怪物下楼的声音。 “你还敢出来？真以为我……啊啊啊！怪物——！！” 水盆摔倒的声音，怪物嘶吼的声音，混乱地交杂在一起。 “……健太？是健太吗？你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妈妈……等等！你要干什么！我是妈妈啊！！” “不要过来！救命！啊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凄厉得变形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最终完全静默，祈本里香蜷缩在壁橱角落，在不断往耳朵里钻的咀嚼声中，拼命抱紧了膝盖。 ——谁来、救救我。 * 祈本里香没来上学。 午休的时候，因为往常总是会跑来找他们的女孩一直没有出现，铃木悟和乙骨忧太去了祈本里香的班级，才发现对方今天根本没来学校。 两人去找了里香的老师，对方看起来不太在意，说偶尔会有这种情况，但在铃木悟的坚持下，还是给祈本家里打了电话，然后发现电话一直是占线状态。 出于某种不妙的预感，铃木悟决定立即去对方家里看看。听到他的计划，乙骨忧太也坚持要一起去，铃木悟没法拒绝，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他。 悄悄使用认知障碍魔法支开了门口的保安，铃木悟带着乙骨忧太溜出校门，直奔祈本里香家而去。 祈本家宅离学校并不远，两人很快到达。 踮着脚按下了门铃，却一直没人应答，乙骨忧太想要再按一次，铃木悟制止了他：“我们直接进去。” 院子外的门没有锁，两人推门而入，穿过空荡荡的前院走到房门前。 “等等。”铃木悟拉住想要敲门的乙骨忧太，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系统惊恐地在他面前上下乱飞，整个球炸成一团：“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到处都是碎肉！咒灵好恶心啊救命救命！” 它这副急需洗眼睛的表现，不用问也知道里面的场景有多恶心。 铃木悟神情沉重，他已经感受到门内浓烈的死亡气息，以及盘踞在客厅的散发恶心味道的咒灵。二楼有活人的气息，大概是祈本里香，只是现在这个状况，想要去救祈本里香，就必须穿过客厅上去。 咒灵并不难对付，让铃木悟迟疑的是乙骨忧太。 最简单的是让乙骨忧太留在外面，但是，万一那是敌方的陷阱，比如里面的咒灵只是诱饵，而真正的杀招藏在暗处，趁他们分开的瞬间偷袭忧太怎么办？ 毕竟现在的乙骨忧太只是个空有咒力的脆皮，让他单独呆着，就算施加守护魔法，铃木悟也无法放心。 但是带乙骨忧太进去的话，里面的场景实在…… “……忧太，进去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终于，铃木悟下定了决心，转头严肃地看着乙骨忧太，语气郑重，“跟在我身边，还有，绝对不要睁开眼睛。” “诶？好哦。”乙骨忧太没怎么迟疑就点头答应，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着眼睛，但铃木悟态度过于坚决，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可以问为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里面有脏东西，不想让忧太看见。”见他答应，铃木悟松了口气，将手伸过去示意对方握住，“现在把眼睛闭上吧。” 乙骨忧太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相信铃木悟不会在这时候开无关的玩笑，于是点点头，用力牵住了他的手，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 “别紧张，像平时玩游戏那样就好。”虽然这样安慰对方，但铃木悟自己也很紧张，确认乙骨忧太闭眼之后，他开始往两人身上一层一层套防御魔法。 「光辉翠绿体」 「生命精髓」 「高阶抗性」 …… 无声咒语瞬发，两人身上不断有华丽的魔法光芒闪过，终于，自觉做好一切准备，铃木悟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浓烈的血腥气混着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却在接触到两个幼童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壁障隔开。 “小心台阶。”铃木悟一边盯着室内的情况，一边提醒乙骨忧太注意脚下，还算顺利地走到了客厅。 惨烈的分尸现场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视线，目睹几乎铺满整个地面的血色，铃木悟狠狠拧紧眉头，恶心的情绪翻涌。 ——这具身体不像不死族的身体，对这种残忍的画面还是会产生反应。尽管在过去大半年里，铃木悟已经用咒灵加强锻炼过承受能力，此时却还是有些难受。 还好让乙骨忧太闭眼了……铃木悟不由庆幸，回头看了看乖乖闭着眼睛的乙骨忧太，满意点头。 “Ri……ka……！！”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的怪物尖啸着从天花板朝两个男孩冲下来，随即被一道绿光弹飞了出去。 是想要趁他分心偷袭的咒灵。 铃木悟满是嫌弃地看向被防御魔法震出去的丑陋咒灵，而对方不仅丑，还没有智商，刚站稳就又傻乎乎地朝他们冲过来。 铃木悟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其他咒灵加入，于是再次看向那只咒灵。 杀掉咒灵并不难，但是，考虑到刚才系统说过，祈本里香原本不该遭遇这次咒灵之灾的，那么这只咒灵的出现就耐人寻味了。 祈本里香本身只是普通的人类小女孩，和乙骨忧太的相识也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这一次，祈本里香身边多出了他的存在。 所以是冲着他来的吗？铃木悟飞快思考着，既然这样，直接杀掉咒灵或许会错过幕后之人的线索…… 思及此，铃木悟做出决定。 他看向地面四散的碎尸，在咒灵再一次冲过来之前，朝那些肉块伸出手—— 「中阶不死族创造·死亡骑士」 血肉模糊的碎块瞬间化作一滩漆黑的粘液汇集起来，不合常理地从中爬出一只身着漆黑铠甲的亡灵骑士。 过于高大的身体让它的脑袋顶到了天花板，顿时发出一阵让人胆寒的刮蹭声。 乙骨忧太下意识握紧了铃木悟的手，脑袋朝那个方向偏了偏：“那是什么声音？” “啊、是风吹到吊灯了，没事，现在还不可以睁开眼睛哦。”铃木悟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朝楼梯方向走，然后转头，对死亡骑士竖起了食指。 「安静」 正欲下跪行礼的死亡骑士顿住，轻轻朝自己的创造者点头，遵循他的意志，对咒灵展开了一场安静而迅速的猎杀。 “好了，我们上去找里香吧。”铃木悟没有再管身后的死亡骑士，重新牵起乙骨忧太的手，引导他上楼，“小心台阶。” 默默旁观的系统：哇。 11. 未知的敌人 和楼下客厅的地狱景象不同，二楼除了那只咒灵留下的一些残秽，看起来相当整洁。 233在前面飞了一圈，回来和宿主报告：“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里香在卧室的壁橱里！” 确认这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铃木悟松了口气，对乙骨忧太放缓了声音：“做得很好，现在睁开眼睛吧。” 乙骨忧太颤了颤眼睫，因为紧张而过度用力的眼皮缓缓张开，对上好友熟悉的赞赏的眼神，紧绷的肩膀松下来：“太好了……悟没事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进入房子后，他其实一直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乙骨忧太很害怕，如果不是铃木悟一直在用镇定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绝对没法撑到现在。 乙骨忧太忍不住回想，刚才听到的到底是什么？悟一直强调绝对不要睁开眼睛，难道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现在已经没事了。”看出乙骨忧太还在害怕，铃木悟原本准备放开的手握得更紧了，说起其他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里香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快去找她吧。” “对、里香！”被他提醒，乙骨忧太顿时顾不上害怕了，跟着铃木悟往走廊尽头的卧室走去。 门是开着的，从室内的装饰可以看出是里香的房间，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里香的书包掉在地上。 “里香！你在哪儿？”乙骨忧太焦急地跑进去，试图找到失踪的友人。 已经知道祈本里香位置的铃木悟倒是不慌，还记得敲了敲门：“里香，我们进来了。” 进门之后，他也不再拖延，直接走到留着一道缝的壁橱前，抬手拉开了纸门，惊恐地缩成一团的少女就这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似乎被什么吓到了，睁大的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好一会儿才认出了眼前的两个男孩，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悟……忧太。” 祈本里香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怪物、生死不明的奶奶，黑暗中她仿佛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她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再活着见到正常的世界。 直到此刻，两位友人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祈本里香才终于意识到，她得救了。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见她这样，铃木悟也只能说着安慰的话。 乙骨忧太和他一起把里香从壁橱里拉出来，闻言用力点头：“我们会保护你的！” 祈本里香还有些腿软，她坐在榻榻米上，后怕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看到……” 她一边担心那只怪物再次上楼，一边想起了刚才发出惨叫的奶奶，犹豫着正想要问两人有没有看见什么。 “砰！”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像是房子被人用一柄巨大的锤子给砸了似的，二楼的地板发出令人惊惧的强烈震动。 “怎、怎么了？！”乙骨忧太被这忽然的震动震得身体一歪，坐在地上双手后撑，满脸茫然地发问，“地震了吗？” 同样没站稳的铃木悟扶着桌角，面无表情：“不、没什么。” ——他刚给死亡骑士下了指令，让它避开人类的视线、抓着那只咒灵去无人处等待命令。毕竟普通人无法看见咒灵，却能看见作为不死种族的死亡骑士，他得在被发现前让它离开。 结果错估了死亡骑士的智商，那个大个子发现身体无法穿过大门，便直接蛮力撞出去了。 它那样大的块头，恐怕现在玄关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可不就是被人砸了房子么。 铃木悟：…… 暗自尴尬了一阵，铃木悟清了清嗓子，招呼另外两个小孩：“好像没事了，我们先出去吗？”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顿时疯狂摇头，刚才的巨响让他们不由想起一些恐怖的故事，或许下面正蹲守着一只吃小孩的怪兽呢！ “……好吧。”铃木悟被他们惊恐的眼神盯得心虚，他别开脸，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我们报警吧……里香你有那个警察姐姐的电话吗？” 他说的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女性警察，对方看起来很关心祈本里香的状况，直接找她比较靠谱。 祈本里香也想到他说的是谁，从便利贴上找到警察小姐留下的号码打过去，没一会儿，三个小孩儿便被赶过来的警察小姐接去了警局。 路过客厅的时候，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没有发现想象中可怕的场景，只是摔了很多东西，相比起来，还是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开一个大洞的玄关更加可怕些。 祈本里香也很意外，比起她之前听到的，客厅干净得过分，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连血迹也没有，更没看到奶奶的身影……祈本里香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噩梦中的臆想。 不、那不可能是幻觉。 祈本里香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从遗留的恐惧中回到现实，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安全了，她正被值得信任的人保护着。 他们一起坐在后排车座，她的左边是因为第一次坐警车有些兴奋的乙骨忧太，正克制地四处张望；而右边的铃木悟看起来兴趣缺缺，注意到她的动作，抬眼看了过来：“……怎么了？” 祈本里香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缓缓摇头：“没什么……谢谢你们来找我。” 所以，她会将那些事保密的……反正就算说出去，也只会被大人当成噩梦而已。 * 最终祈本家的事件被定义为野兽入室伤人，尽管他们并没有在附近找到野兽的踪迹，也没找到疑似被害者的祈本奶奶的血迹。在出动人手搜寻了一段时间后，下落不明的祈本奶奶被列为失踪人员，案件就此落幕。 深夜，无人的郊区。 铃木悟穿着黑色帽衫，一落地就被变形的咒灵糊了一脸。 忍着困意半夜爬起来偷偷出门的铃木悟：…… 他默默给自己用了个清洁魔法，重新飞上天，再次吐槽，小孩子的身体实在太不方便了。 白天的时候，他让死亡骑士抓着咒灵找个没人的地方等他，而这只冒失的死亡骑士，弄出了超大的动静，差点露馅。但好在它虽然莽莽撞撞，隐匿的技能还不错，没有在人类世界创出新的怪谈。 但是……铃木悟用浮空魔法往上飘了飘，低头看地面上，正像玩泥巴一样摆弄咒灵的死亡骑士，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只能说死亡骑士确实没什么智商的样子。 “死亡骑士。”铃木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这具身体的幼童音听起来更有威严，“在这期间，是否有敌人袭击？” 身着漆黑盔甲的巨大骑士终于发现无上至尊的降临，立刻恭敬行礼，然后摇头否认。期间那只咒灵趁机想逃，被它一巴掌按进地里，咒灵顿时抽搐着不动了。 铃木悟原本想好的台词顿时被这副画面卡了回去。 好在这时系统球开口，缓解了这份微妙的尴尬。 233绕着死亡骑士和咒灵飘了一圈，用常人无法理解的饱受感动的声音叹道：“呜呜呜呜，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幕啊，太令统感动了！” 铃木悟一时没能压住嗓子，发出了稚嫩的一声：“啊？” 233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懵逼，兀自飞到铃木悟面前，敬佩地继续叭叭：“原来铃木先生早就发现了咒灵和祈本奶奶的关系！虽然咒灵和原本的人类没什么关系了，但那个咒灵确实是祈本先生诞生的……不过好奇怪，祈本先生为什么会变成咒灵呢？祈本奶奶和里香都是普通人啊？不可能像忧太那样使用诅咒啊？” 只是随手利用现成的尸体的铃木悟：……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 他顿了顿，稳住了自己的逼格，顺着它的话提出重点：“……诅咒。” 233恍然大悟：“是哦！肯定是诅咒师干的！” 它反应很快，想起在里香的初始剧情里，没有父亲变成咒灵回来的情节，奶奶也没有死，这次变动这么大，或许和大佬的加入有关……原来如此！所以刚才大佬才问死亡骑士有没有敌人！ 感受到系统球放光的眼神，铃木悟松了口气，终于能对上频道了。他点点头，肯定了系统的猜测：“没错，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刻，已经有敌人躲在暗处了。” 铃木悟抬起手，被死亡骑士按在掌下的咒灵不受控制地飘起来，缩在黑色帽衫的幼童面前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心。 铃木悟谨慎地先使用了鉴定魔法，果然，在它身上发现了【未知标记】的状态。这只咒灵真的是人为制造的，并且还被留下了诅咒师的印记。 确定真的存在这么一个诅咒师，铃木悟万分庆幸白天没有直接杀死咒灵，还好没有错放敌人的尾巴！ 他立即对咒灵进行溯源追踪，带着死亡骑士来到一处深山，在某个天然的坑洞底部发现了和咒灵同款的标记。 这里是咒灵本该诞生之地。 为了验证猜测，铃木悟在周围找了找，发现一株颇有灵气的古树，对它使用记忆魔法，然后，透过这株古树的视角，看见了一年前的某一幕—— 戴着帽子的男人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不知他做了什么，那具死亡不超过一周的尸体迅速腐烂，变成一团不详的黑气，沉入泥土之中。 男人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留下自己的作品离开。 随后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眼熟的老妇人来到此地，在尸体躺过的地方，带走了一包腐泥。 “找到你了。” 铃木悟睁开眼，不禁发出感叹，计划如此曲折周密，看来这次的敌人不好对付。 但既然被他发现了端倪，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大意了。 “死亡骑士。”他站起来，召唤来刚创造的从属，下达新的指令，“隐匿踪迹、守在这里，以咒灵作为诱饵，抓住想来回收它的人类！” 原本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咒灵莫名回到了原地，那人或许会回来查看，而那正是他们抓住此人的最好时机！ 死亡骑士恭敬俯首，随即领命起身，将咒灵扔回它的诞生之地，自己则融入不远处的石缝阴影之中。 铃木悟对它的表现满意，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附近设置了几处监视魔法，只要目标出现，就能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做完这些，他小小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233跟上来，在他耳边不停感慨：“……哇，这样是不是也算一种母子团聚呢？祈本奶奶终于可以达成心愿陪在儿子身边了……” 铃木悟顿时一个趔趄，这家伙都在脑补些什么啊！他的死亡骑士和咒灵才没有关系！ “死亡骑士没有意识，和生前无关。”他看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系统球，认真解释道。 “诶？这样吗？没关系，咒灵刚好也和生前无关~”233自有一套完美的逻辑，“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因果轮回，是be美学呢！” “冷酷又浪漫，铃木先生果然很温柔呢~” 铃木悟：…… 无法理解系统的脑回路，但这样的误会也太羞耻了，他冷下脸，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凑那么近，不怕咒灵了？” “不怕啦！因为现在有铃木先生给的保护罩~”233美滋滋地展示了下本体外的透明罩，有这个保护，它再也不怕被咒力灼伤啦。 “所以说铃木先生真的很温柔嘛，还会特意为我准备这个！” 铃木悟：…… 不，那只是游戏里用来捕捉宠物的精灵球而已，之前活动季一口气买了很多。 怎么会误解这么多？铃木悟调出系统的面板，看着已经刷满的忠诚度那栏，纳闷，难道是这个道具的后遗症？ “……回去了。” 放弃解释，铃木悟转身飞走，看到高高兴兴跟上来的系统球，他不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心塞感。 家家酒和网友 设下针对他的陷阱的那个诅咒师，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出现。 整整三个月，守株待兔的死亡骑士都要长草了，那座山上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 不仅如此，除了那片山林，铃木悟在祈本里香家的附近也设下了监视魔法，但这三个月间，同样没发现敌人的踪迹。 难道对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设下陷阱，所以彻底舍弃这步棋了？ 铃木悟思考许久，最终得出结论：这次的敌人，果然十分狡猾！ 但除了对方的一个侧影，铃木悟手中没有关于那个诅咒师的任何线索，并且由于副本的限制，他和系统无法离开仙台这片地区，所以除了等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将附近区域都巡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铃木悟关掉远端透视镜，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手指：和这种过于谨慎的敌人过招，实在是很考验耐力，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人了。 抬眼看了下时间，正想着大概是时候了，门铃便如约响起，伴随着小孩子欢快的声音：“悟！我们来啦！” 紧蹙的眉目顿时缓和下来，铃木悟走去开了门，对上两双亮晶晶的眼睛，语气也不由染上了笑意：“快进来吧。” 他顺手接下两人手里的书包，好让他们歇口气：“今天有西瓜哦，先吃完再写作业吧？” 只在冰箱里放置了几个小时的新鲜西瓜，现在温度刚刚好，既能消解暑意，又不会对幼童脆弱的肠胃造成负担，是夏季最好的小食。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自然是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分着吃完一碟冰西瓜，消除了炎热天气带来的燥意，才神清气爽地去二楼书房开始写作业。 这大概就是小学生的假期常态，哪怕冒着烈日也要跑来和朋友聚在一起。 一开始他们也会去乙骨家，但不久前乙骨忧太的妹妹出生，他们不好意思给乙骨妈妈添麻烦，而祈本里香现在是寄住在照顾她的警察小姐家里，所以便只剩下铃木家这个选项。 由于系统的半吊子设定，铃木夫妇日常加班不在家，于是整栋房子成为了三个小孩的游乐园：冰箱里塞满了另外两人爱吃的零食，书房里摆放着小孩子感兴趣的故事书，客厅的影音设备里也全是他们喜欢的碟片和游戏。 当然，会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是铃木悟的纵容造成的，毕竟养崽真的很快乐。 虽然在大坟墓时，也有外表是幼童的亚乌菈姐弟和夏提雅，但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毕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幼崽，而且是又聪明又可爱又听话的那种……孤寡太久的某位空巢老骨忍不住泪目，现在的他幸福得像个儿女双全的老父亲。 太棒了，看来系统的这个副本道具还是挺有用的。 “……悟、我们来玩新娘游戏吧！” 幼女脆生生的提议打断了他的幻想，铃木悟回过神，看见捧着折纸花环期待地盯着他看的祈本里香，默默滑下一滴冷汗：“呃、我就不用了吧……” 这是小学里最近流行的游戏，看似简单的游戏，底下却隐藏着一套筛选小集体成员的规则。比如新郎新娘只有最受欢迎或者有话语权的孩子才能当，其他地位低的小孩只能扮演神父花童之类的不起眼角色……总之，明明是小学生却对这种社群阶级的分划相当熟练。 不过，对有些独来独往的铃木悟三人来说，这游戏和他们一直无缘。 祈本里香为什么忽然对这个游戏感兴趣了？铃木悟纳闷，但他对这种幼稚的家家酒敬谢不敏，于是推出了乙骨忧太当挡箭牌：“里香你和忧太玩吧，我……额、我可以当神父。” 祈本里香看了看乙骨忧太，鼓着脸道：“……但是忧太说他也想当新娘啊？” “……诶？”铃木悟顿时震惊地看过去。 乙骨忧太捧着自己刚折出来的花环头冠，被他盯得慢慢红了脸：“我、我觉得新娘的头冠更好看……不可以当新娘吗？” 铃木悟：……啊这。 他看了看两人在他发呆期间做出来的折纸头冠，新娘使用的那款黏着好看的花花草草，比起只是一个涂成金黄色的光秃秃的王冠形状的纸环，确实精致很多。 而且只是个游戏，也不必说什么新娘只有女孩子能当的话，连他们班级准备的文化祭节目都是以王子公主互换性别为亮点的呢！ 最后，最重要的是，铃木悟看着眼神暗下去的小男孩，总觉得要是自己说出否定的话，对方大概会哭出来的。 “没、当然可以。”思及此，铃木悟肯定地点点头，“忧太的花环做得很好看。” 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对视一眼，顿时欢快地扑过来：“……太好了，那悟来当新郎吧！” 虽然铃木悟只有一个人，新郎的数量似乎不太够，但这难不倒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挽住了他的手，高高兴兴地走上了床单扮演的红地毯。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铃木悟一人身兼新郎和神父两职，获得了两位可爱的新娘。 看着兴致勃勃地讨论三个人要怎么交换戒指的两人，铃木悟：……都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吗？ 但小孩子在兴头上时，是没法讲道理的，于是铃木悟祭出了注意力转移大法，他拿出了新上市的游戏盘，成功消耗了俩小孩多余的精力。 说到游戏，之前带乙骨忧太玩的RPG网游的账号早已双双升到满级，再加上祈本里香的加入，他们大部分时间选择了其他娱乐方式，所以后期除了游戏更新，铃木悟很少上线游戏。 这天他突然想起来，于是久违地登上账号，后台除了游戏系统发送的一些官方邮件，只有零散的几条玩家信息，都是公会成员上线时问他在不在的消息。 铃木悟点开信箱，发现他们留言的时间都很分散，看起来也不常在线。 虽然对于这个公会，并没有安兹乌尓恭公会那样真情实感，但毕竟是一起玩耍过的伙伴，铃木悟对这么多条未读信息还是稍微有些愧疚的。 他拉开好友列表，发现其他人ID都是灰的，只有副会长【正义之心】在线，于是给他发过去消息。 【飞鼠：抱歉，最近专注三次元，没怎么上线。】 对面等了一会儿才回复。 【正义之心：没关系，我们学校最近也挺忙的。】 他说完这句后便沉默下去，虽然隔着网络无法看见表情，铃木悟还是发现对方有些反常。 毕竟在他们这个队伍，会长【暴力奶妈】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输出，【宇宙无敌】人如其名的又狂又中二，另外两人和他交流不多。 至于既是副会长又是奶妈的【正义之心】，因为对方的ID，铃木悟总是会想起塔其桑，再加上两人同为辅助系玩家，偶尔会交流玩法。 铃木悟对他观感还不错，知道他一直是队伍里温柔体贴的大家长形象，正常情况下，对方肯定还会多问两句自己的近况表示关心的。 所以他这次的回应就稍显冷淡了。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铃木悟可能就当做对方是想淡了关系，然后识趣不再搭话，但【正义之心】显然不是这种人。 因此，原本只是准备随便刷个日常的铃木悟发出了邀请。 【飞鼠：难得在线，一起做公会任务吗？】 对方同意了，两人一起做了会儿任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游戏的事，看气氛差不多了，铃木悟才试着抛出话题。 【飞鼠：说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飞鼠：我记得你们经常一起，尤其是宇宙最强……】 【正义之心：啊……】 【正义之心：宇宙最强他最近忙着研究学校的课题。】 【飞鼠：诶？他不是一直说那种事情不需要费太多时间的吗？】 【正义之心：因为一些事情吧，他最近都好几天不眠不休、专注研究了。】 【飞鼠：哇，真难想象，形象大改变啊！】 【飞鼠：不过认真学习是好事，但还是注意一下身体吧。】 【正义之心：哈哈，人都是会改变的啊……】 【正义之心：就算我也……】 铃木悟下意识觉得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对方沉默了一阵，却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正义之心：对了，我记得飞鼠说过你是在仙台吧？】 【飞鼠：是的，怎么了？】 【正义之心：也没什么，只是学弟他们最近好像要去你们那边，大概是某个村子？】 【正义之心：难得这次这么近，想着要不要见一面……】 铃木悟差点呛到，之前的聚会他都以东京距离仙台太远拒绝了，谁知道这次竟然能来仙台。他不由想象了下到时见面的场景，游戏里带飞的大佬，现实里是个刚上小学的小豆丁什么的…… 想想就很崩溃好吧！ 不行，还是拒绝为好。 【飞鼠：呃……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真的很对不起……】 【正义之心：没事没事，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说起来是我太突然了。】 【飞鼠：是我很抱歉才是……不过，这边的村子好像也没什么旅游点？】 【正义之心：不是旅游，学校的课题啦……就是研究民俗信仰什么的。】 【飞鼠：原来如此，你们学校好像很有趣，哈哈。】 【正义之心：哈哈，大概是吧……】 后续两人又尬聊一阵，便各自下线，知道最后铃木悟也没问出对方最近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只是网友而已，不想对陌生人说也正常吧。 铃木悟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不过几天后，祈本里香突然来找他们聊假期作业的事。 放假前老师留了个题目，让他们写一篇游记，本来随便去哪个游乐园玩玩写个日记都可以，但照顾里香的那位警员小姐最近休假，决定带她回自己乡下老家避暑。 “而且你们听我说哦！”祈本里香看起来很高兴，和那位警员小姐一起住之后，她明显活泼了不少，“沙耶子姐姐说，他们邻村最近在准备夏日祭，好像是祭祀土地神还是什么，又隆重又神秘呢！” “哇哦，听起来好有趣。”乙骨忧太露出向往的表情，他们生活的地方已经非常城市化了，对于这种带着神秘色彩的集会有着天然好奇。 铃木悟心中暗笑，俩小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于是他也干脆地点点头：“我也很好奇，我们一起去吧。” “太好了！” 铃木夫妇是货真价实的系统出品的NPC，基本不需要铃木悟怎么说服，就同意带他去。乙骨夫妇需要照顾婴儿走不开，但在铃木夫妇承诺会照顾乙骨忧太后，也放他一起跟去。 于是铃木夫妇加上警员小姐，三个大人带着三个小孩，一行六人驱车来到了警员小姐老家，在她空置的老宅暂时住下。 邻村的夏日祭还有几天，看着已经按捺不住心情的乙骨忧太两人，铃木悟不由想到之前正义之心提到的事。 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巧，对方那两位学弟的课题目标，就是这次的祭祀呢？ 土地神 笔直的乡土小道上，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并肩行走着。 “哇啊……真的好平啊！”留着黑色蘑菇头发型的男生惊叹着往前跑了几步，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平原，两只眼睛睁得溜圆，“可以看出去好远啊，娜娜明！我觉得我能看见十公里那么远！” 他转过身，动作夸张地朝同行者挥舞手臂，从来不肯好好扣上的校服外套自由地敞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 被他称作“娜娜明”的是一名个子极高的少年，金发白肤、高眉深目，让人忍不住猜想他是否混有外国血统。 “人类不可能做到那种事情，你的眼睛又不是鹰。”面对同伴夸张的说辞，这位从长相到性格都十分成熟的少年冷静吐槽。 说完，七海建人淡定地从动作凝固的同伴身边路过，并熟练地躲开对方想拉住他的手。但灰原雄显然很有毅力，最终成功揪住了他，指着自己黑亮亮的眼睛凑到他面前：“但是我的眼神很好哦！十公里肯定没问题！” “……”被迫对上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七海建人沉默，最后无奈移开视线，“好吧，你可以……等等、你挡到路了。” 注意到后面的路人，他拉着自己的同期往旁边站，好让被他们堵住的三个大人和三个小孩通过。 灰原雄也看到他们，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对面一行人倒是好脾气地没有发火，大概是听到他刚才和七海的互动，三位成年人朝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几个小孩则是好奇地打量他们。 他们的眼神很纯粹，灰原雄并不介意，反倒朝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孩儿们微笑。 “啊！” “小心！” 大概是看得太入神，其中一个小男孩不小心踩到石头崴了下脚，灰原雄反应迅速，双手精准架住小孩的胳膊轻轻一提，就将人稳稳放在了地上：“呼……safe！小朋友你没事吧？” 乙骨忧太缓缓眨了下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谢：“……嗯，我没事，谢谢大哥哥。” 铃木悟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盯着灰原雄的头顶：“多谢。” 灰原雄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针对了，他摸了摸鼻子，也没在意，对两人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不客气，下次走路要小心哦~” 铃木悟收回目光，不是他对这个少年有什么意见，只是那两人头顶的特效彩框实在太显眼了，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两人是系统认定的可攻略对象。 233号已经激动飞了：“啊啊啊！是娜娜明！金发DK娜娜明！呜呜呜灰原小天使也还活着呜呜呜……” 铃木悟：…… 好在除了他没人能看见系统，铃木悟并没有严厉到禁止手下追星的程度，便随它去了。他迅速浏览了一遍系统拿出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资料，注意到其中一个关键词。 【土地神】 灰原雄会在这次的咒灵讨伐任务中死亡，而看看时间，似乎就是最近。 铃木悟想起他们这次的目的地，那个村子里所供奉的神明，似乎就是一种土地神。 敏锐地察觉其中关联的铃木悟眯起眼睛，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 “咦？小悟走累了吗？需要妈妈抱抱吗？”正思考着，牵着他的大人弯下腰来，张开双手似乎想要抱他。 铃木悟一惊，连忙摇头：“没有，我能自己走。” 就算不考虑灵魂，他也有六岁了！哪有六岁了还要家长抱着走的道理！ 想了想那幅画面，铃木悟忍不住老脸一红，快步朝前面走了几步。 “哈哈哈，害羞了呢……”铃木女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也跑过来，一个看好戏一个担心地看他：“……悟？” 故意落在几人后面的灰原雄眼神闪烁，戳了戳旁边的金发DK，小声道：“你听见了吗？他也叫悟诶！” 七海建人对此不置评价，沉着道：“这在日本算不上什么特别稀有的名字。” 灰原雄完全不会被他的冷淡打击到，眼睛快乐地弯起来，自顾自地说下去：“娜娜明你看到了吧，是个非常成熟的孩子呐……呃、我没有说前辈幼稚的意思，但是，真的好巧哦！回去一定要告诉前辈他们，太有趣了！” 七海建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也不由放到前面的小男孩儿身上，对方看起来似乎正因为母亲的那句话陷入羞恼……倒是挺可爱的，金发dk的嘴角忍不住放松下来。 几人的终点相同，目的却不一样，因此没有特意结伴同行，一前一后进入了那个村子。 只是他们搞错了时间，对外开放的祭典是明晚才开放，今日只是各家村民在自家点香。 沙耶子懊恼地看向其他人：“抱歉，是我记错了……只能先回去了……” 好在两个村隔得不远，他们本来也是掐着祭典开始的时间徒步过来的，现在天还没黑，就算再走回沙耶子家的老宅也来得及。 但热情的村长叫住了他们：“啊、是隔壁村的小沙耶啊，好久没见、都长这么大啦……” 不善拒绝的沙耶子只好和他聊起来，知道他们来错时间后，村长表示他家里房间够大，可以让他们住下来，并提出晚上的小型祭拜仪式可以让他们看看。 “虽然没什么意思，不过家里为了明天准备了不少烟花，不嫌弃的话可以玩一玩。” 体型微胖的村长看向两个心动的小孩，笑呵呵道：“小家伙们走了这么远，一定很累了，就在这里歇下吧。” 于是一行人去村长家住下。 今天的祭拜仪式并不正式，村长一家人装了些供品摆在院子的土地上，插上特制的线香后，跪地拜了拜便结束了。 做完这些，村长便拿出几盒烟花棒朝他们几个小孩过来：“呵呵，很无聊吧？来，玩这个，不用客气。” 铃木悟谨慎地丢了个鉴定魔法，确认就是普通的烟花棒，才接了过来：“谢谢。” 村长看起来还想摸他的脑袋，被铃木悟不着痕迹地躲开，和乙骨忧太他们玩起来。 乡下的夜晚没什么娱乐活动，放完烟花后，几人便早早睡下。直到夜深人静，铃木悟才悄悄爬起来，给自己用了隐身道具，准备去探查这个村子的秘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在几人睡觉的地方布下了防御罩，加上之前就给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护身符，确保他们不会在自己离开期间受到伤害。 保险起见，铃木悟还对沉睡的几人施放了睡眠魔法，让他们拥有一夜好眠，这才放下心离开。 外面很安静，铃木悟隐匿身形浮上空中，将村里的情况尽收眼底：村民都已入睡，整个村子陷入黑暗，一丝光线也没有，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村子。 「感知增幅」 「搜索范围强化」 在魔法增幅下扩大的感知力瞬间笼罩村庄，铃木悟看到两个咒术师在往村外跑。他跳过两人，感知范围继续往外辐射，很快在村庄后山发现了一团不正常的负面能量——是咒灵。 铃木悟立刻飞过去，找到那个或许是咒术师们任务目标的咒灵。 那家伙盘踞在坟地间，比起普通的咒灵大概厉害一点，但对铃木悟来说差别不大，很轻易就被他的魔法禁锢住。 “好耶好耶！大佬赛高！灰原小天使可以保住啦~”套着精灵球的233号激动地欢呼起来，试图贴过来催促他赶紧将咒灵消灭。 “安静。” 铃木悟推开它，并没有急着杀死咒灵，而是往咒灵身上丢了个鉴定魔法，果然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未知标记】。 呵，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次他没再使用溯源魔法，铃木悟放开咒灵，让它漂浮在自己面前，小心地将对方身上的标记剥离下来。 看着眼前泛着黑红色光芒的小光团，铃木悟拿出一只寻踪道具，注入魔力，雕刻成小狗模样的玩偶瞬间活过来，一口将那枚黑红光团咽下，随即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指示。 这个道具就和它的外形一样，能够根据目标的“气息”进行追踪。在了解到每个人或者咒灵的咒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之后，铃木悟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不过这道具也有个缺陷，它有范围限制，如果追踪目标离自己超出一定距离，它就完全无法发动，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分鸡肋。 所以之前在祈本家抓到的咒灵，尽管铃木悟在想起这个道具后，剥下来标记试图追踪，结果最后也只是浪费了一个道具。 今天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那个诅咒师还真在附近。 咒术师七海建人已经接近这边了，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这只咒灵，铃木悟果断把它放回原地——他预估了下，以对方的实力，完全能够对付这只咒灵，可以放心交给他。 而他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 铃木悟摸了摸道具小狗的脑袋，正要对它下达追踪命令，忽然神情一变—— 就在刚才，他放在乙骨忧太身上的护身符，发动了。 *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决定分开行动。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来这个村里，祓除一只二级咒灵。 只是进入村庄后，两人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村里的生活并不差，田地里作物的生长状况也非常好，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人产生诅咒的源头。 “总不会是天太热了，所以就诅咒了吧？”灰原雄扯着T恤扇风，开了个玩笑。 毕竟仅仅气温这种事，还不至于产生二级的咒灵，不然他们咒术师一到夏天估计就没活路了。 而这个疑问，在见到村里的人之后，达到了顶峰——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这些人非但没有那种被诅咒缠身之人的愁眉苦脸，反而因为祭典活动，一个个脸上带笑，半点负面情绪没有，村里甚至找不出几只蝇头。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和辅助监督接触的是一位中年妇女，似乎村里人排斥咒术师，所以他们两人是以采风的学生的名义过来的。 两人被妇女带回她家，期间灰原雄敏锐地察觉到，附近房子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视线。 他们被人监视着。 “啊啊，累死我了，今天早点睡，明天再画作业吧？”灰原雄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上半身扒过去搭住同伴的肩膀，“娜娜明你背两个画板累不累啊~” 七海建人察觉他的意思，把背后装着宽刃砍刀的包裹丢给他：“那你就自己背。” 虽然这么配合，他还是忍不住对灰原雄投去视线：这和画板也差太多了，真能骗过？ 灰原雄抱着同伴的咒具，朝他挤眉弄眼：看起来差不多吧，都是宽宽扁扁的，意思到了就行~ 不过在这句话后，落在他们身上的隐秘视线确实减少了许多。 两人在妇女家吃过晚饭，计划趁半夜没人再出门，房门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是接待他们的那位中年妇女，对方神色犹豫，却告诉了他们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所谓祭祀土地神的方法，竟是挑选童男童女献给未知的怪物！ 而献祭过后，那些残破的幼童尸体，全被他们丢去了后山，也就是二级咒灵产生的地方。 “……他们都疯了！”妇女压抑着仇恨，曾经她对此视而不见，直到她自己的孩子被选中为祭品。 从妇女那里追问出更详细的信息后，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拟定了计划，两人先一起出门往后山走，给监视他们的村民营造他们离开的假象。 然后到合适的距离，七海建人独自去解决那只二级咒灵，灰原雄则悄悄返回村子，去妇女告诉他们的秘密祭祀的所在地。 因为今晚，他们将要举行新一轮的献祭！ * 灰原雄顺利潜回了村子，按照妇人给出的地点摸过去，果然远远就听到了一些动静。 然而没等他靠近，灰原雄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咒力，在这下面竟然也藏着一只等级不低的咒灵！ 里面似乎在吵闹什么，灰原雄立刻就准备下去，然后一道眼熟的身影从地下室跑出来，看到他后直接跑了过来。 “救、救救我……”是告诉他们祭祀地点的那个妇女。 她看起来受了拷问，整个人蓬头堆面，几乎是直接摔进他怀里。灰原雄心中一紧，连忙扶住她：“您还好吗？发生什么——” 刀刃刺入人体的闷响，灰原雄下意识推开妇人，后知后觉感到腹部传来的剧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插在腹部的匕首：“……为什么？” 妇人跪倒在地上，崩溃得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但是神发怒了，我不想死……” 灰原雄大概懂了，没有再听她后面的话。他拔出匕首，给伤口做了应急处理，妇人本身力气不大，又犹豫不决，因此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那刀上不知道是不是涂了毒，灰原雄感觉意识忽远忽近。 “祭祀……还在继续吗？”他缓了口气，问不停在哭的妇人。 “他们……抓了新来的孩子……原本以为今年办不成了的，但今天刚好有人来了……” 是傍晚遇到的那几个小孩！ 灰原雄顿时反应过来，他站起来，给七海发了消息，忍着剧痛往地下室走去。他无法对那几个孩子见死不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至少，可以撑到他的同伴赶来！ * 铃木悟找到乙骨忧太的时候，看见了令他血液倒涌的一幕。 昏暗的地下室，充满了陈腐的气息，神色惊恐的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缩在墙角，浴衣下摆溅满了血迹。 那并不是他们的血。 不久前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少年，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原本那双如小鹿一样的黑色眼睛，此时布满灰败的死之阴翳。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下半身正在被一只丑陋的咒灵啃食，而他却朝两个幼童的方向伸出了双手，似乎直到最后一刻也在试图将他们推离这片炼狱。 收留他们的那位和蔼的村长，正和许多村民举着蜡烛，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跳动的火光映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比起恶魔更加可怕。 铃木悟冷笑一声，漆黑的眼底，骤然蓄起风暴。 神之怒 蜡烛的火苗暴涨了一瞬，滚烫的蜡油顺着烛身滑落，滴在人类的手指上，那片皮肤瞬间被灼伤泛红。 举着蜡烛的村长却眼皮都不眨一下，仿佛感知不到疼痛，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里的两个小孩。 今天运气确实不错，就在他们以为无法举办祭祀时，突然来了三个合适的小孩，虽然有一个不知跑去哪儿了，但只有眼前的这两个也很不错。 他没有对地上死状凄惨的咒术师投去多余的眼神。 在他看来，是这些咒术师不知好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来解决乱坟地那边多出来的小麻烦，所以对他们蹩脚的演技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那两人竟敢来破坏神圣的祭典，此时被发怒的神明大人降下惩罚，也是他应有的结局。 村长看了眼滴到手上的蜡油，随手碾了碾，朝角落里惊恐地睁着眼睛的两个小孩微笑：“别害怕，神明大人会好好接纳你们的……” 见到这样的场面还能保持清醒，这次的两个祭品质量不错，神明大人应该会很满意。 村长带着其他人后退几步，准备将舞台让给他们兴致高昂的神—— 毫无征兆地，所有的蜡烛在瞬间全部熄灭。 村长心头狠狠一跳，不等他反应过来，陷入黑暗的地下室忽然被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穿透。 那声音仿佛能侵蚀灵魂，让听到的人对它的绝望与恐惧感同身受，脑海顿时被他们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画面填满。 但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黑暗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众人神色惶惶，如同煮烂的面条一般瘫软在地。 “嘘——” “别吵，不要吓到我的朋友们。” 就在这样恐怖的时刻，却忽然响起一道轻缓到堪称温柔的声音，宛如仁慈的救世主。但没人会那样认为，所有人心中都升起同样的念头：这道声音的主人，绝非善类！ 地面开始摇晃，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在村民惊惶欲绝的眼神中，地下室的天花板化为乌有，悬挂一轮白月的夜空进入众人视线。 无知的村民却以为只是地震将地面震裂，但很快，他们发现并非如此。 没有地震，因为没有天花板的碎块掉下来，它们就是突兀地消失了。而更加让他们震惊的是，原本深陷地下的密室，此时被未知的力量抬高，他们竟和原本的地下室一起，出现在了村子的地面上！ 村里的其他人察觉到这边巨大的动静，纷纷拿起锄头镰刀冲过来，凶神恶煞地想要找到那个破坏他们神圣祭典的家伙。 然而等他们看见罪魁的模样，所有的气势都被卡在了嗓子里。 半空中，一道漆黑的人影静静悬立，宽大的黑袍被不知何来的狂风鼓动，让人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模样。 在他的右手上，一只模样丑陋的怪物在无声挣扎，那是他们所供奉的土地神，也是刚才那道惨叫声的主人。 但现在，它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它的发声器官上，燃起了一朵小小的黑色火苗。它不断试图用咒力治疗自己，却在再生的瞬间再次被烧毁，这让它看起来只是沦为了那朵地狱之火的无尽燃料。 他们又敬又畏的神明大人，在这人手中竟也宛如手无寸铁的凡人稚子！ 村长心中顿时掀起惊骇巨浪，他飞快思索着，如果就此向这位神秘强者表示臣服，对方会不会愿意代替原本的土地神，成为他们新的庇护。 不等他想好如何开口，穿着黑袍的神秘人俯首看向他们。 他戴着一张赤红色带有黑纹的面具，那面具仿佛人脸，又似鬼神，做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怪异表情。 “你们……”神秘人沉声发问，声音听不出喜怒，“都知道所谓祭典的真相吗？” 村长心中一沉，顿时明白对方所为何来，但双方力量太过悬殊，连土地神都不敌对方一握，他们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将对方灭口。 村长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为自己脱罪的说辞，开口却不由变成了承认之语。 “是，只需要为土地神大人献上幼童，祂就会保佑我们。”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是先辈传下来的秘方……” “因为土地神才有我们现在……” “只是一两个孩子而已……” 与他同样，其他村民也都不由自主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哪怕他们原本并不想承认，猜到这是对方能力的村长顿时一阵绝望。 铃木悟沉默地看着底下的村民，他在问话时加上了真言魔法，保证听到的都是对方真正的想法。原本他还想着，或许有人只是被蒙在鼓里，但现在，这些人每一个都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在他的视线中，那些表示中立的白色称号，也迟来地全部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只能检测敌意、无法分辨善恶吗……铃木悟看了眼已经哭到打嗝的系统球，被强制冷静覆盖的思绪稍微偏离了下正题。 在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他几乎被沸腾的怒火控制，直接不管不顾将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然而平日胆小的233号反倒冲到他耳边，不断劝他冷静，哪怕被自己溢出的力量灼伤了外壳也没逃走。 “大佬冷静、冷静啊啊！忧太还在那边！！” 铃木悟终于从愤怒中找回了一丝理智，给自己刷了好几道静心魔法，才彻底平静下来，然后给233号换了新的精灵球作为寄体。 看了眼充满腐烂气息的地下室，他直接一挥手，将那只还在朝咒术师尸体发泄的咒灵抓住。 然后，他发动大地魔法将之升出地面，同时将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所在的地方变成高台，将两人和下面糟糕的景象隔开。 皎洁的月光将掩藏地底的腌脏暴露无遗，也让他看清这些平平无奇的村民，其占满罪孽的灵魂。 铃木悟在思考要如何处置这些村民。 或许因为现在使用的是人类的躯体，铃木悟能察觉到，比起不死者的安兹乌尓恭，现在的自己，拥有更加强烈的人类的感情。 他并不排斥这样，但也因此，即使他使用强制冷静消除了愤怒，属于人类的那颗心脏却依旧不平静。 这些人必须死。 “呜呜呜，大坏蛋！这些人都好坏！我的灰原小天使呜呜呜呜……人间不值得呜呜呜……”233哭得数据都要断流了，它单知道灰原雄死得很惨，却不知道真正看见这一幕，会让统这么难过。 更别提灰原雄的死和这些人脱不开关系，它都看见小天使身上的刀伤了！那明显是人类干的！ 同样无法接受眼前一幕的，还有处理完坟地咒灵赶过来的七海建人。 二级咒灵有些难对付，但还在他能力范围内，七海建人毫不留情地解决了对方，即使在狡猾的咒灵用幼童的哭声求饶时也没皱一下眉头。 然后他看到了灰原发给他的消息，得知祭典上还有更高级的咒灵、而那家伙竟敢自己冲进去救人时，七海建人只觉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一刻不敢耽误，唯恐来迟——却还是来迟了。 本该是地下室的地方不知为何来到了地面，天空上有个不知敌友的黑袍人在问村民祭典的真相，而那些普通人的反应，代表他们没一个人无辜。 七海建人已经没法分析现场的情况了，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时，他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灰原身边的，掌下的躯体还留有余温，但七海建人很清楚，对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自觉地大笑着上来勾住他的肩膀了。 七海建人抬手，为对方合上眼睛，视线顺着对方血染的身体，看见腹部有道与众不同的刀伤。 向来沉稳的金发少年产生了一瞬间的疯狂。 “这、这位大人……”关键时刻，那个村长扑通跪倒下来，口齿不清地乞求着，“只要您愿意……我们、我们尊您为神……” 沉思中的铃木悟终于再度看向他：“……神？在你们看来，我是神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掺了些笑意，村长大喜，连忙回答：“是、是的！您……” “既然如此……”铃木悟摸了摸面具下巴，赞同地点点头，“那就赐予你们神的恩惠——” “人类，准备好承受了吗？” 不等村长露出高兴的表情，众人只见黑袍人抬起空闲的左手，面具之下传来他们没有听过、却莫名理解了的语言。 “「亡灵召唤·哭泣的复仇者」。” ——罪孽的怨恨让它们从地狱中爬出，只有仇人的血肉才能平息亡灵的眼泪。 哀怨的哭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天空忽然降下黑雾将村庄笼罩，村民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地颤抖着。 “……别、别过来！”一位六旬老翁疯狂地挥着镰刀，试图将靠近的黑雾驱散。 但黑雾还是包围了他，下半身传来彻骨的寒意，老翁颤颤巍巍低下头一看，双瞳瞬间扩大—— 一双腐烂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攀附上来，紧紧抱住了老者的腰，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的身影。注意到老者的视线，幼童抬起头，溃烂了大半的脸露出下面的白骨，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向老人，欢快地咧开了嘴。 “啊啊啊啊啊啊——！！”老翁疯狂地朝它挥舞镰刀，恐惧的表情逐渐狰狞，“去死去死去死！” 但那只是一抹没有实体的幽灵而已，打磨锋利的镰刀穿过幽灵，一刀一刀扎进老翁自己的身体，他却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到疼痛，下手越来越狠厉：“哈哈哈，活着都不能反抗，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我杀死……” 这样疯狂的景象，在每一位村民身上上演，七海建人看着那些黑雾中出现的幽灵，它们有的是不足十岁的幼童，有的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有的已经腐烂成完全的白骨，有的还能依稀辨认原本的模样。而其中一些死者的打扮，甚至能看出上世纪的特征。 这场跨越了不知多少代人的邪恶祭祀，竟创造出数量如此之多的亡魂。 不是咒灵，也不是幻象……七海建人紧张地看着那些随黑雾而来的灵体纷纷绕过了他，顿时意识到，它们真的是回来复仇的亡灵。 死后的灵魂……竟然真的存在吗？ 只接触过咒灵的年轻咒术师三观受到冲击，忽然，他想到什么，低头看向同伴的尸体。 ——什么都没发生，灰原雄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毫无生气。 “……我在期待什么。”七海建人自嘲地叹了声，想起刚才神秘人念出的咒语，“怨恨呐……” 咒术师很擅长将所有负面情绪收敛，因为那是他们的力量来源。而灰原和他们似乎又不一样，这位总是大声笑着的同期，或许永远不会去怨恨谁。 人类疯狂的笑声和亡灵哀怨的哭声都渐渐消弭，七海建人迅速重振精神，警惕地看向上空的黑袍人。 虽然对方没有针对自己，看起来也只是在帮受害者复仇，但黑袍人的做法实在过于邪恶，这样诡谲的手段，比他听说过的最邪恶的诅咒师还要令人胆寒。 他到底是什么人？ 在最后一道哭声也消失的同时，天上的黑袍人再次抬起手，新的咒语一句接一句在夜空回荡。 “「低阶不死族创造」。” “「中阶不死族创造」。” 那些被自己杀死的村民的尸体忽然化作黑色粘液，然后违背常理地汇聚，化成了一只只身着铠甲的亡灵士兵。 七海建人绷紧神经，抽出身后的宽刃砍刀，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献祭」。” 随着最后一句咒语落下，只见原本蓄势待发的亡灵士兵们，瞬间崩散成一滩漆黑液体，缓缓浸入泥土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七海建人猛地抬头看向黑袍人，发现对方根本没看他一眼，而是转身欲往那高台之上飞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灰原救下的那两个小孩在那上面！ 不能让他靠近！ 七海建人来不及多想，他双手握住砍刀，周身咒力运行到极致，蓝黑色的咒力萦绕刀身，甚至隐隐出现黑色的闪光。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伤害那两个孩子！ 七海建人全神贯注，计算着要从哪个角度把刀投掷出去，因此没能注意到那些亡灵士兵化作的黑水，正缓缓汇聚到灰原雄的尸体上。 一只长着黑色尖锐指甲的惨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按住了他握刀的手，七海建人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背后竟被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阴冷的吐息打在后颈，七海建人听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用担心，请休息吧。” 是灰原雄的声音！ 七海建人下意识想要回头，却忽地眼前一黑，无可抵抗地失去全部意识。 灰原雄接住同期软倒下来的身体，感知到铃木悟疑惑看过来的视线，他半跪下来，朝复活自己的无上至尊恭敬垂首：“抱歉，大人，娜娜明、七海他只是想要救那两个孩子。” 灰原雄没有放开七海建人，双手微微颤抖，被复活的他知道这位无上尊者有多么恐怖的实力，如果对方执意追究七海的失礼，他既不能违抗，也无法抵抗。 铃木悟纳闷地看着他，对于自己创造的不死眷属，他能感知到对方一部分的状态，因此感到不解，他有这么可怕吗？ “……嗯，无妨。”但他是仁慈的统治者，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于是沉吟一声，对下面两人颔首示意，“你自己处理好。” 说完他便不再管那两人，转身落在了高台上。 见他转身就走，灰原雄松了一口气，将被他打昏的七海建人抱起，转移到旁边更干净一些的空地。 嘴里衔着黑红光团的玩偶小狗站在他身边，摇头晃尾地似在催促。同为无上至尊创造之物，灰原雄明白了他的意思，尊者让他去追杀一个诅咒师，那家伙或许就是主导这场餐具的幕后者。而那也是尊者将他们创造出来的目的。 得知这次的事件是他人的阴谋，灰原雄当然不会放过那个诅咒师，只是……他看向昏睡的同期，总是一丝不苟的金发少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狼狈的时候。 灰原雄伸出手，想要帮他把乱糟糟的刘海梳理成原本的三七分，却在看见自己非人特征的手之后，默默收了回来。 “再见了，娜娜明，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他轻声道别，然后转身朝追踪玩偶指引的方向急速奔去。 * 铃木悟准备看看乙骨忧太两人的状况，结果他一时忘记自己现在是小孩的身体，作为安兹时披着刚好的法袍，对此时的他过于长了。之前是漂浮在空中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落地，就险些被堆在脚边的布料绊倒。 铃木悟顿时脸色一红。 还好戴着面具……他悻悻站稳，抬头看向两位人类朋友，然后郁闷地发现俩小孩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祈本里香更是像炸毛的猫妈妈，拉着乙骨忧太似乎随时准备从高台跳下去。 铃木悟：…… 连续两次被自己人恐惧成这样，铃木悟心情十分复杂。 难道是嫉妒面具太丑了吗？他摸着自己的面具，想起当初在卡恩村戴着这张面具出场时，也是给那些人类留下了不好相处的初印象。 虽然他施加了魔法，不会真的让他们掉出去，但见两小孩被吓得后退的动作，铃木悟不由尴尬，想着要不要摘下面具。 “……悟？”乙骨忧太扒着里香拦住他的手臂，迟疑地探头看向对面的黑袍人。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没错过对方刚才一瞬间的僵硬，熟悉的感觉顿时让他想起半夜不见踪影的友人。 “……对，是我。”铃木悟也不再隐瞒，干脆摘下面具，收起黑袍，朝两人走过去，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他瞬间收获了两枚弹射入怀的小炮弹：“悟……好可怕呜呜呜……大哥哥、大哥哥他……” 好在铃木悟早有预料，稳稳接住了两人，手法轻柔地拍打小孩儿们抽泣颤抖的肩背：“好了，已经没事了。” 但今晚的遭遇，对两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孩来说，实在过于残酷。铃木悟想起地下室那一幕，灰原雄为了救他们，却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地被恐怖的咒灵和村民残忍杀害。 绝对会留下终身的心理创伤吧。 揽着终于哭累昏过去的小孩，即使睡梦中也不安地皱紧眉头。铃木悟心中揪紧，迟疑许久，还是决定消除他们今晚的记忆，否则，就算再高明的心理医生，也无法让他们安然回到阳光之下。 操控记忆的魔法非常耗蓝，但此时诅咒师有灰原雄去对付，他稍微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铃木悟当即小心地将这段记忆从两人脑海中剥除，然后带着他们瞬移回隔壁村的沙耶子家。 再将几个大人也瞬移回来，在稍微改变一下他们的记忆，让大家认为今天没有去邻村，铃木悟才擦了擦额头，拿出回蓝魔药喝下，等待mp值重新刷满。 然而没等他休息太久，铃木悟便忽然感知到从灰原雄那边传递过来的剧烈波动。 难道对付诅咒师出了意外？！ 虽然有缺陷，但灰原雄现在的等级也到了70，算得上是高阶不死生物，这样都无法胜过对方吗？！ 铃木悟心中剧震，连忙打开远端透视镜观察灰原雄那边。 灰原雄站在一间普通的小屋，当然现在已经被战斗摧毁了，铃木悟紧张地切换视角，将他周围巡视了一遍，没有看见任何敌人。 铃木悟：？ 他再度将视角切回到灰原雄身上，同时接通了对方的魔法信息：“情况如何？” 他看见灰原雄震惊地摸了摸耳朵，然后尴尬地揉了下鼻子，犹豫开口：“呃、我好像……做过头了……” 灰原雄看着自己的手，颓丧地塌下肩膀，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我没想到会这么大力气，我就出了一拳而已……” 铃木悟扒了扒透视镜画面，这才看到，在灰原雄脚下还躺着一具尸体。 呃、说是尸体或许不太恰当，因为那几乎看不出来人形，只是一滩炸裂的血肉而已。 铃木悟：…… 和他对抗、纠缠了这么久的诅咒师……就这么，被一拳干碎了？！！ 水平也太菜了吧！ 狡猾的诅咒师 看到透视镜中的画面，铃木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 那个从祈本里香的父亲开始布局、谨慎到连他都差点没察觉到对方的暗手、在被他发现后立刻逃得无影无踪，让他连尾巴都摸不到的诅咒师，现在被灰原雄一拳下去，只剩下渣了？？ 铃木悟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主神派来的敌人不可能这么弱。 是的，早在发现诅咒师的时候，铃木悟就猜到了对方的来头。 毕竟他是通过系统的副本道具突然来到2006年，在这之前，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知道会有铃木悟的存在，而祈本里香的父亲恰好是在2006年失踪，那么对方被诅咒师利用的时间，大概刚好在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前后。 再加上，祈本里香注定会与乙骨忧太相识这种事，只有主神才会知道，而他无意间拿出的副本道具，按系统的说法是本该因为没有攻略对象而消失，却不知为何对乙骨忧太起效，导致他以幼童的身躯来到这里。 只要考虑到这是主神的策划，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铃木悟才会笃定，那个诅咒师，要么是主神创造的人物，要么就是身边有像233号一样来自主神的帮手。 傍晚偶遇七海建人与灰原雄的时候，铃木悟暗中对他们使用了探查魔法，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异常，所以将重心转移到了这个村子上面。在发现咒灵身上的标记时，铃木悟生起强烈的预感——就是今天了，主神与那诅咒师准备许久的杀招。 只是他太过专注于寻找诅咒师，没有关注咒术师这边的情况，发现灰原雄还是按照原本的命运死亡后，铃木悟在直接复活对方、和将对方转换成不死族两个方案中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了后者。 普通人类的尸体最多只能创造出中阶不死族，铃木悟有些好奇咒术师是否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另一个原因是，不知道那个诅咒师的实力如何，他现在孤身一人，实在非常需要帮手。 对灰原雄的转换还算成功，虽然不到预计中85级的程度，但用来试探诅咒师的实力应该够了。 但铃木悟怎么也没想到，会试探出这样的结果。 灰原雄还在那边抱头苦恼，大概是对自己现在的力量有些适应不良。而铃木悟看着镜中传回的画面，陷入沉思，以那个诅咒师的狡猾程度，他真的被灰原杀死了吗？ 铃木悟下意识想要瞬移去那边亲自查证，旁边的乙骨忧太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让他冷静下来。 不行，之前他的离开，就导致乙骨忧太两人被抓走，要是他真的过去了，乙骨他们再出事怎么办？ 而且直接过去的话，他现在还是六岁幼童的身体，有掉进陷阱的风险。 顶着小男孩外表的铃木悟沉着脸，给乙骨忧太掖了掖被子，转而在自己的道具空间里寻找起来。 “……有了，就这个吧。” 他取出一套漆黑的铠甲，这原本是莫莫所穿着的装备，曾经他从白金龙王那边得到启发，也试着远程操纵过空壳铠甲，去佣兵工会试验了几次，居然也没被人察觉不同。所以那之后，当潘多拉抽不开身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式同时扮演莫莫和安兹。 现在，铃木悟准备故技重施，操纵着莫莫铠甲，传送去诅咒师的尸体那边。 灰原雄还在烦恼要怎么处理诅咒师的尸体，另外，无上至尊在询问完状况后，通讯那边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灰原雄不禁担心是不是自己搞砸到了无法补救的程度。 要是无上至尊发怒惩罚他的话，他可能刚复活就要去世了…… “时刻注意警备四周。” 就在灰原雄忐忑难安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无上至尊的命令，灰原雄猛地转身，看到身后张开了黑色的传送洞，一位身着超帅铠甲的魁梧男子从中走出。 中世纪风格的骑士铠甲包覆全身，金色线条点缀在黑色板甲边缘，增添了一丝低调的华丽，鲜红的披风随意搭在肩头，让他看起来就像从冒险轻小说中走出的勇者一般。 灰原雄眼中闪过惊叹，随即单膝跪地恭敬行礼：“抱歉，无上至尊大人，是我的失误……” “不必过分纠结，还有，叫我莫莫即可。”操纵着莫莫铠甲的铃木悟沉声道，“去看看附近有什么遗漏之处。” “是，莫莫大人！” 支开灰原雄，铃木悟仔细搜索这间小屋，没有发现暗藏的陷阱，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屋子。他朝地面的尸体残渣丢了鉴定魔法，发现对方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了。 铃木悟：…… 这不应该，实在太轻易了。 铃木悟依然觉得不放心，或许对方有什么妨碍探查的手段，不过他今天没时间慢慢搜寻……铃木悟控制铠甲站起来，往后退开，然后拿出魔法卷轴，开始对敌人的据点进行轰炸。 「重力漩涡」 「幽冥一击」 「万雷灭击」 「真实死亡」 …… 一个接一个魔法轰下，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屋瞬间灰飞烟灭，地上的诅咒师尸体更是连渣都不剩。 灰原雄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别说残渣，连诅咒师留下的咒力残秽都被蒸发一空了。 无上至尊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灰原雄眼中既有敬佩，又藏有一丝隐忧。 一方面，他是被无上至尊创造出来的不死者，对他有着天然的敬畏与忠诚。但另一方面，他还保留着作为人类时的思维，他是保护普通人的咒术师，见到这样恐怖实力的人，不禁担忧对方的立场。 如果无上至尊选择成为人类的敌人，恐怕连最强的五条前辈，都无法对抗他们。 “可有发现什么？”看到灰原回来，铃木悟停下了消耗卷轴的行为，询问道。 灰原雄恭敬低头：“没有，附近是无人居住的荒地，也没发现有其他咒灵的痕迹。” “唔……做得好，辛苦你了。”沉吟许久，铃木悟也只能如此说道。 难道诅咒师是真的被灰原雄一拳杀死了？总觉得轻松得不太真实…… 谨慎起见，铃木悟发动了飞行道具，准备从上空全局观察地面，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依旧没有异常—— “谁？！！” 念头刚起，铃木悟就感受到某个方向传来窥视的感觉，他想也不想，直接拔出背后双剑，使用武技朝那个方向砍去。 一只巨大的眼球从空中浮现，大概是被他的巨剑砍中，被迫解除了隐身效果。 “呵、果然……”猜测被证实，但没想到是在天空监视他们，铃木悟冷笑，还好他没有被糊弄过去，那家伙果然狡猾！ 见自己的监视被发现，眼球不等铃木悟出手，干脆决绝地自爆，让他连以这只咒灵为媒再次发动追寻魔法的机会都没有。 “莫莫大人，这……”灰原雄仰头看着咒灵消失的地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藏着敌人的后手。 铃木悟把双剑插回背后，降落地面：“离开吧，老鼠已经逃跑了。”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准备了许久，结果却是再次被对方摆了一道，铃木悟心中不爽，就让他先逃一阵吧，他总会抓住这家伙的。 * 羂索用力捂着左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个漆黑骑士劈过来的一刀实在太过强势，哪怕他及时断开了连接，眼球也仿佛被无形剑气波及，感受到了尖锐的刺痛。 那个家伙，很强。 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忽然冒出来针对他？ 羂索并不认识那个骑士打扮的家伙，他在咒术界经营上千年，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种打扮的人，难道是异能者？ 竟然让他不得不舍弃身体……羂索表情沉下去，不愿回想今天的遭遇。 在土地村随手播下的种子早已茁壮成长，这次恰好让东京咒高那两个二年级接到了相关的任务，羂索便顺势而为，打算让这两位咒术师的死亡，为夏油杰摇摇欲坠的正义，再添一把推力。 咒灵操使的精神状态进入了临界点，因此这次的结果会很重要，所以羂索操控着最近常用的诅咒师躯体，来到附近静观其变。 结果就忽然被不速之客蛮力踹飞了房门。 不等羂索站起来，那人快如电光，直接一拳朝他面部砸过来，不同于咒力的陌生力量，瞬间突破他用咒力构筑的屏障。 拳峰与脸部肌肉相抵，羂索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便感觉自己好似被砸出了一道缺口，然后对方陌生的力量如同洪水，从那道缺口猛烈地灌注进来。 人类的躯体无法承受那样的力量，羂索感觉自己经脉膨胀，然后，像被充气过头的气球，砰地一下炸成了碎片。 要不是他及时将自己的意识转移，那一拳绝对会伤害到他的根源。 羂索回忆这那个突来的不速之客，虽然对方很快，但在接触的瞬间，他还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是灰原雄。 不、那或许不是灰原雄，咒术师此时应该还在土地村解决咒灵，或者已经死在咒灵手下。而攻击他的那个人，虽然长相形似灰原雄，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类。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咒灵的强大的家伙，以及紧接着出现的似乎是他主人的黑铠骑士……似乎出现了计划外的不稳定因素啊。 回忆起对方疯狂轰炸他落脚地的行为，羂索陷入迷思，对方好像对他仇恨值很高，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招惹过这样的人？ 分别之时 “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七海建人，关于本次任务报告中所陈述事件，是否全部属实？” 完全封闭的房间，昏暗的烛火让人心情压抑。审问之语从屏风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凌人盛气，仿佛要将下方跪坐的年轻术师最后的伪装也撕开。 “是。”七海建人面无表情，不知道第多少次回答他们的问题。 根据辅助监督所说，七海建人被找到时，躺在一处干净的空地，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没有受到严重的伤。 而他们执行任务的那个村子，已经化作一片死地，村民不知所踪，饲养的牲畜也都消失不见，整个村子不见半点活气。 不仅如此，现场甚至找不到一丝残留的血迹或者咒力残秽。 只有散落一地农具利器，证实这里或许确实发生过一场恶战。 “对那个杀死村民的面具人，你有什么头绪？”屏风后一个老者发问，现场实在太干净了，他们什么也查不到，如果七海建人描述属实，那对方使用的能力，或许是类似咒灵操使那样操控咒灵的力量。 “我不知道。”七海建人摇头，“我没见过那样的术式，和夏油前辈的完全不一样。” 七海建人知道这些老人在担心什么，这样强大的术师，如果不能掌握在己方阵营，大概会让他们喝水都不能安心。 更不要说，那个人的行事风格，确实颇有诅咒师的风范。 但是，对方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七海建人对此也十分不解，回忆着最后对黑袍人拔刀的场景，对方好像是背对他，正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记忆不易察觉地自动跳过这一段，定格在另一人从身后伸手过来按住他的画面。 与此同时，老者的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报告书上说，你最后听到了当时已死亡的灰原雄的声音，你能确定是他吗？” 七海建人低着头，看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上面。那只手的模样很熟悉，也很陌生，和贴着耳根响起的那道声音一样，让七海建人猜不出，当时在他身后的，究竟是死而复生的灰原，还是模仿亡者来玩弄人心的咒灵。 “……我不知道。”最后，七海建人只能这样回答。 “那是你的搭档，你会认不出？”左边传来老者刻薄的质疑，“该不会灰原雄就是勾结诅咒师的那个人，你想替他掩盖罪行——” 七海建人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他抬起头，看向那边屏风后的人影，正要反驳。 砰——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谁粗暴地踹开，同时一道嚣张的声音不耐烦响起：“你们还要磨磨蹭蹭问多久！任务报告不是都写清楚了吗！” 明亮的阳光从门口透射进来，将闯入者轻狂的身影照得发亮。 “五条悟！你！”老人们倒抽一口冷气，屏风后顿时一片骚乱。 五条悟可没耐心听他们叽歪，他直接走过去拍了拍学弟的肩：“走了，硝子说你回来还没去找她治疗？” “我没有受伤。”七海建人回答，有些犹豫这样离开不太好，但五条悟已经转身走到门口了，他也只好起身跟上。 “目无尊长！问话还没结束！”后面有人大喊。 “哈？”五条悟刚迈出门槛的大长腿收了回来，他随手将旁边的金发少年推出去，侧过身看向屋子里面，架在鼻梁上的圆片墨镜滑落，露出那双冰冷的苍蓝色眼瞳，“我说你们，眼神不好，耳朵也坏了吗？” “身体这么差，小心哪天摔一跤就躺进棺材板啊~” 丢下这句话，他也不管屋子里的老家伙们会不会被气出毛病，大摇大摆地带着人离开了。 宿舍内。 七海建人扣回外套的纽扣，对面前的女性道谢：“麻烦你了，家入前辈。” 家入硝子直起身，双手抱起，盯着这位神色如常的学弟瞧：“……这不是有受伤吗？讳疾忌医不是好习惯吧？”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并不严重。”七海建人默默低下了头。 家入硝子看着金发少年的发顶，焦躁地碾了碾手指，她的术式能治疗外伤，对内心的受到的创伤却毫无办法。尽管七海建人表现如常，但房间里的气氛，仍旧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她在这边烦恼怎么开口，坐在另一边的某人却完全没有顾虑，他大咧咧地躺在房间里唯一一把靠椅上，无处安放的长腿不客气地霸占另一张矮脚蹬，哗啦啦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那是七海建人上交的任务报告，他从校长那边顺手拿了一份。 “……啧，穿黑袍戴鬼面，有够中二的，不会是小学生吧。”五条悟一边看一边吐槽，“亡灵复仇？这个倒是挺有意思的，难怪烂橘子们这么紧张，怕哪天轮到自己被正义制裁了吧……” 七海建人看向他，迟疑：“五条前辈……认为他是正义的一方吗？” “嘛，这就不好说了。”五条悟随口道，反正他觉得还挺爽的，但比起思考这些他还是更喜欢武力平推，所幸这方面有人比他擅长，“你怎么看，杰？” 被他点到的夏油杰沉默，许久才叹口气：“我觉得你应该注意一下场合。” 他是指对方那完全不合礼数的坐姿，根本是把这里当做自己房间了。 不过，要是会看场合那就不是五条悟了，夏油杰摇摇头，看向七海建人：“你想一个人呆着吗？或许我们应该先离开？” “……”七海建人沉默一阵，缓缓点头，“谢谢。” 家入硝子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夏油杰站起来，去叫还躺着不动的五条悟，抬手却感觉只摸到了空气，他顿了顿，将手揣进裤兜，踢了踢同期躺着的椅子脚：“走了。” 七海建人看着三位前辈离开，知道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关心，忽然开口：“灰原他……” 本已走到门口的三人停下来，回过头等着他说完，七海建人却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金发少年眼神空茫，依稀记得搭档说过一件有趣的事情，回来一定要告诉五条前辈，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七海建人重新垂下脑袋，整张脸埋进阴影中，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压抑的想法，“那些人死的时候，我感觉非常痛快。” “……” 没人注意到夏油杰揣在兜里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等了一阵，才露出理解的微笑：“没关系，我们都知道的。” “这很正常吧。”五条悟将看完的报告折起来，“是我的话，直接就杀——” 家入硝子抬手将某颗白毛脑袋摁下去，转头朝七海建人笑笑：“别想太多，我们就不打扰你啦。” 三人吵吵闹闹地离开，房间重新变得寂静，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咒术师本来就是危险的工作，死在任务中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 七海建人将修理好的咒具抱在怀中，一圈一圈往上缠着绷带。 * 九月的傍晚还残留着夏季的燥热。 冷清无人的小巷中，三名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激动地讨论着刚看完的假面〇士。不过，认真参与讨论的只有其中两人。 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中的两个小孩，铃木悟暗自扶额。 一开始只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塔其桑说过他创造游戏角色形象时，灵感来源是一部他非常喜欢的旧时代英雄作品，于是铃木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络上输入了相关特征，没想到真的搜索出来了那部作品，而且还是这个时代特别火爆的系列作品。 这个发现让铃木悟激动万分，如此一来，这里是他穿越前世界的百年前的推测，便又增加了几分可能——想象着和故友再次见面的那一天，铃木悟几乎夜不能寐。 然后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就偶然翻到了他购买的碟片，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成为了小影迷，最近他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里面的骑士英雄。 就连今天他们这么晚才回家，也是因为被便利店播放的剧集吸引，不知不觉看到了快要天黑。 “好了，明天再继续吧，里香家到了。”看着眼前的公寓楼，铃木悟不得不打断两人。 “欸——这么快啊。”祈本里香拉长了音调，然后意犹未尽地看向同伴们，“沙耶子姐姐好像还没回来，你们要上来玩吗？” “诶？可以吗？”乙骨忧太有点心动，沙耶子住的地方和他们家都不一样，他还没见过公寓里面长什么样呢。 乙骨忧太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铃木悟。 “不行。”铃木悟冷酷地表示拒绝，看着两小孩沮丧的表情，他稍微放软了语气，但态度依旧坚决，“让你们在便利店呆到现在已经很宽容了……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小孩子不要在外面呆得太晚。” 虽然有他在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但铃木悟觉得有责任给两小孩培养安全意识。 “记得……对不起……”乙骨忧太闷闷点头，意识到今天确实玩得忘我了。 铃木悟对他及时反省的态度满意点头，接着道：“还有在大街上玩耍要看注意周围环境，过马路要仔细看信号灯，就算是绿灯也要确认没有车了再走……” 祈本里香鼓了鼓脸，叹气：“知道了知道了，悟好啰嗦……” 铃木悟正色：“我是为了保护你们，外面很危险的。”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一直有悟保护我们……”祈本里香小声嘟囔了句。 乙骨忧太没听清，铃木悟却背后一紧，从土地村回来之后，他确实把两人看得有点紧，为了防止两人再出事。 祈本里香这是发现了什么吗？铃木悟讪讪，他确信两人是不记得那晚的事情的，只能说小女孩在这方面有点超乎常人的敏感。 和里香道别，铃木悟和乙骨忧太折返回自己家，大概是铃木悟刚才那一番“危险论”的影响，乙骨忧太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总觉得多了一层隐隐约约的诡异之感。 是因为太阳下山了吗……乙骨忧太抓紧书包带子，悄悄往铃木悟那边靠了靠，眼神忍不住落到巷子转角处，那里有一丛灌木，因为背光，看起来黑乎乎的。 沙沙沙。 树叶在他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抖动起来，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里特别明显，于是本就有些胡思乱想的乙骨忧太顿时脸色一白：“悟！那、那是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那片树丛，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扑出一只怪物来。 铃木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使用了隐身道具的死亡骑士注意到他的视线，笨手笨脚地转身试图向他行礼，于是被它的大手按住脸的社畜打扮的中年男人，顿时扑腾得更厉害了。 铃木悟忍不住眼神死：…… 安排死亡骑士在暗处护卫这个决定，是不是下得有些草率了…… 眼看就要给乙骨忧太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另一道身影及时出现，黑色蘑菇头少年从屋顶上跳下来，干脆利落一手刀将中年男人打晕过去，然后做着敲打死亡骑士脑袋的动作表示责骂，把那大个子训得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做完这些，不死族少年转身对铃木悟挥了挥手，做了个全部交给他的手势，便提着昏迷的男人和沮丧的死亡骑士离开了。 目睹这场默剧的铃木悟淡定移开视线，安慰乙骨忧太：“大概是风吧。” “是、是吗？”乙骨忧太迟疑道，树丛已经不再抖动，他却还是觉得可怕，不敢从那边路过。 铃木悟便顺势牵起小孩的手，带着人走上另一条路：“既然忧太觉得危险的话，我们就不走那边。” “诶？可以吗？”乙骨忧太被他拉着，不解地回头去看树丛，现在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树，“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而且那边比较近。” “没关系，我相信忧太的直觉。”这句话并不是安慰，作为还未觉醒的未来咒术大佬，乙骨忧太现在虽然还没能展现相关天赋，但对负向能量的感知非常敏感。就像刚才，他在死亡骑士闹出动静前，就已经察觉到那个地方的不对劲。 想到这里，铃木悟叮嘱他道：“忧太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感觉哪里有危险，就绝对不要靠近。” 见他这样严肃，乙骨忧太不由睁大了眼睛，非常认真地点头：“我会记得的！” 因为绕了远路，回到家时天色都擦黑了。 铃木悟将乙骨忧太送进家门，顺便帮他解释晚归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有自己在场，乙骨的父母不好太责备他，简单说了两句就作罢。 看到乙骨忧太悄悄对自己做了个得救了的表情，铃木悟笑了笑和他道别，转身回到隔壁。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房内陷入一片黑暗，铃木悟站在玄关，原本带着愉悦笑意的脸上，表情随之变得深沉。 灰原雄正在拷问他们抓到的社畜男。 察觉到身后忽然的气息波动，他立刻停手，转身行礼：“莫莫大人！您来啦！”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悄然张开一道漆黑的漩涡，随即，一道魁梧的身影走出来，漆黑的铠甲包覆全身，鲜红披风无风飘扬。 “嗯。”头盔下传出一道深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问出什么了？” 灰原雄忍不住开了下小差，莫莫大人的真身明明还那么小，究竟是怎么穿起这么大的铠甲的？ 感觉细想下去就是对无上至尊的不敬了，灰原雄摇摇头，回答：“不是那个诅咒师派来的人。” “普通人？”铃木悟纳闷，既然是普通路人，怎么就被死亡骑士给抓了？ “呃、也不好说是普通……”灰原雄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刚才从社畜男嘴里问出来的事，总觉得说出来会脏了大人的耳朵啊。 “嗯？”铃木悟斜眼看他。 灰原雄瞬间冒出冷汗，不敢有一丝隐瞒，将社畜的手机双手呈上：“这家伙确实是个普通人类，他跟在后面是因为、因为……正图谋不轨……” 铃木悟接过那支手机，只看了两眼，就明白灰原雄说的“不轨”指的是什么——这个表面平凡的中年男人，手机里却装满了幼童的照片，人数很多，都是附近的小学生，而那些隐蔽的角度，证明他是偷拍。 “呵。”铃木悟看着最后几张他们的照片，沉声冷笑，“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 黑色的灵气从盔甲后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灰原雄顿时心脏狂跳，而地上的那个男人更是直接承受不住恐惧，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莫莫大人！我有个好主意！”灰原雄硬着头皮喊道，生怕这位嫉恶如仇的大人一激动直接将人杀死，“我们把他扒光了丢去警局自首吧！这绝对比杀了他更解气！” 铃木悟冷静了些，看向这个曾经是人类的手下：“是吗？” 说起来这人只偷拍了，没干更出格的事，直接杀掉好像是有些过头，让他社会性死亡似乎还不错…… 他在这边思考，铠甲便没了动静，灰原雄顿时冷汗下来，以为对方在不满，赶紧继续解释：“……不仅如此，交给警察可以让他们深挖查一查，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 铃木悟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想到，毕竟他们现在的重点的防备那个诅咒师，没时间在这个人渣身上费工夫，交给警察解决最好。 想到这里，他赞赏地看了眼灰原雄：“不错。” 灰原雄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将那人的衣服扒掉，正要提着人离开，却再次被叫住。 “等等。” 铠甲下的莫莫大人叫住他，只是随手一挥，那个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胖次的男人便从他手中摔出去，生生给砸醒过来。 灰原雄愣住，接着就听他的无上至尊轻笑一声：“不必脏你的手……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中年男人捂着钝痛的后脑勺坐起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忽然眼前一暗，一堵巨大的恐怖黑影居高临下看着他，漆黑的护目镜下似有危险的红光闪烁。 “拿着你的手机。”那道黑影轻蔑地说，“明天早上，去警局自首——昂首挺胸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别想着耍花招，我在看着你。” 黑影说完这句，平地忽然起了一阵狂风，等他再睁开眼，周围却已不见任何人影，只剩那句诅咒般的话语在黑暗中回荡。 中年男人立刻爬起来，抓起手机就想跑，然而不等他迈出脚步，那道血红的视线忽然在脑中浮现，幽深恐怖的视线让他膝盖一软，浑身僵硬被定格在原地。 这一晚上他试了无数办法，然而既删不掉手机里的罪证，也逃不出这片荒郊，只能在无处不在的恐怖视线中，战战兢兢地熬到天亮，才宛如解脱地奔向警局。 * 几天后，在报纸的角落看到一条偷拍犯落网的消息，铃木悟才想起来之前在中年男人身上下的心里暗示，随手查了查相关信息，看到事件圆满结局，他便不再多做关注。 从土地村回来这么久，铃木悟一直提防的诅咒师却没有再次出手，特意让灰原雄和死亡骑士在周围警戒，也只抓到几个普通人类罪犯。 生活平稳地继续，铃木悟却一直有种隐忧，总觉得对方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哎，要是当时我跟灰原小天使一起去追那家伙就好了……”233号唉声叹气，那天它提出去追诅咒师，但被宿主大佬以它可能受伤为由拒绝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看到那家伙到底是谁了！” 铃木悟看向它，伸手点了点它的新外壳：“不要紧，比起多花点时间，你比较重要。” 毕竟是他花了一个道具，好不容易才刷满了忠诚度的。要是那天让系统跟去了，很有可能被主神使用某种方法收回，到时候他不仅失去获得主神消息的渠道，还会让主神得到系统看到的关于自己的消息……实在得不偿失。 233号被他推得滚了一圈，听到铃木悟的话，淡蓝色的球体表面浮起两团红晕——大佬说它很重要欸！好开心！ 它看了看大佬最近新给它的保护罩，透明外壳上画了小粉花，非常可爱。233晕乎乎地想，最开始的时候，它怎么会想要和大佬解绑呢？大佬明明是超级温柔的人呀！ 铃木悟没有在意系统又在脑补什么，他看向窗外，操场上，负责警戒的灰原雄和死亡骑士闲得无聊，仗着有隐身道具，玩起了追逐游戏。 本来就没什么智商的死亡骑士被灰原雄耍得团团转，但每次都傻乎乎地撞上去。 铃木悟：……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凝视，灰原雄头皮一紧，小心翼翼看回去，果然发现他们无上至尊正盯着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瞬间收回正在试图扯下死亡骑士披风的手，顶着一脸无辜的爽朗笑容，朝铃木悟鞠了一躬，然后飞快溜去其他方位巡逻。 铃木悟：…… 他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灰原雄作为人类，突然死亡又突然被人复活成不死族，结果他现在看起来适应非常良好。 从土地村回来之后，铃木悟上过游戏去找正义之心他们，结果那几人全都不在线，他留的言也一直没回复，好像他们已经彻底遗忘了这个游戏。 铃木悟并不是打算告诉他们灰原雄的事，哪怕从系统那里得知灰原雄的死，正是促成夏油杰叛逃的一环。 毕竟他并不觉得，仅这一个消息就能改变夏油杰的思想，更不要说灰原雄确实是死亡了。 而最重要的是，铃木悟并不相信他们，所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他当初复活灰原雄，是因为需要扩充战力；保留灰原雄的原本人格，是感谢他死前试图拯救乙骨忧太两人的心。但除此之外，不会再有更多了。 后来偶然得知了夏油杰叛变的消息，铃木悟问过灰原雄，有没有后悔当初拒绝了让他回去的提议——刚解决完诅咒师替身的时候，铃木悟表示可以让灰原雄回去咒高，和同伴好好道别，代价是他会收回力量，让灰原雄作为人类死去。 “我已经死了呀。” 用这副模样回去，大概也只会被当做咒灵祓除吧。 灰原雄看着自己的手，一只还勉强看得出是人类，另一只因为被咒灵吃掉了，所以现在的是用死亡的力量重铸的，可以按心意变成任何形状。 他握起双手，向给予他新生的无上至尊宣誓忠诚，然后回复和那时同样的答案：“我想跟在大人身边，抓到藏在幕后的那个诅咒师。” “这样，即使不能见面，也算是和他们在共同战斗着。” 和同伴共同战斗吗……铃木悟笑起来：“很好，那就让我们来抓住那个家伙吧！” 然而放下了这般豪言，揪出诅咒师的行动却毫无起色。 铃木悟因为副本限制无法离开仙台，而灰原雄和死亡骑士同样不能在他力量范围外活动，所以一旦那个诅咒师逃去其他地方，他们毫无办法。 难道主神放弃对付他了？还是只是在等他松懈之时？ 怀着这样的疑惑，四年时间在铃木悟的警惕中一晃而过，这个副本终于走到了尽头。 系统捏造的铃木夫妇表示要搬回家族主宅，于是铃木悟也不得不跟着他们搬走。 “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搬走了？”来送行的祈本里香面露不舍，“以后还会回来吗？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悟了？” 乙骨忧太垂着脑袋，虽然什么都没问，但谁都能看出来他的低落。 “就算不能见面，我们还可以电话联系啊。”铃木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其实心中也有点心虚。 毕竟他可不只是离开仙台这个地点，而是离开这个时空，虽然系统说之后这个壳子还会存在，会按照他原本的性格自动运行，但总觉得会有欺骗对方的嫌疑。 “欸——”祈本里香不太高兴，但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能点点头，“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铃木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开始不放心地叮嘱：“之后就只有你和忧太了，但我们的约定还要继续啊！” “放学后就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不要在马路上打闹，注意路上行驶的车辆……” 要不是他离开之后，魔法和道具都会失效，他都想给两人留一大堆护身符了。好在他离开之后主神应该不会再让诅咒师关注这边，两小孩应该会按照原轨迹长大。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轨迹，祈本里香会在不久后死于车祸……虽然不确定既定事实会不会改变，铃木悟还是想要试一试。 “嗨、嗨，我们知道了啦，悟你怎么还是这样啰嗦……”祈本里香捂着耳朵表示抗议。 铃木悟摇了摇头，看向旁边只给他留个发旋的乙骨忧太，叹了口气：“别这样，忧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哄小孩，但乙骨忧太终于肯抬头看他了：“……真的吗？” 刚满十岁的小男孩比起五年前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却还是软乎乎的，铃木悟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重重点头：“真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乙骨忧太擦了擦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耳边系统提醒他时间快到了，铃木悟只好抱了他一下，然后看向等在一边的祈本里香：“抱歉，我得走了，忧太就交给你了。” 祈本里香双手抱起，哼笑：“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家小子的~” 乙骨忧太被她笑得不知所措，铃木悟无奈摇头，又看向乙骨忧太：“忧太，里香也交给你了。” “嗯！我也会保护里香的！”乙骨忧太郑重点头。 到了必须分别的时刻了，铃木悟在父母的催促下坐进车里，回头注视着站在房子前对他一直回收的两人，意识逐渐脱离。 虽然是因为副本道具认识，但这五年是实打实一起度过的，铃木悟早就将两人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不得不和朋友分别的滋味，铃木悟再清楚不过，所以尽管知道对乙骨忧太来说，他们重逢的时间早已定下，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快点回去。 “大佬等等哈，我在整理副本cg……”233号飞快操作着，它也想快点回去，“百分之九十了、九十五……啊啊啊！大佬不好了！大佬你的身体遭到攻击！” 铃木悟顿时一惊：“怎么回事？！” 233号却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刚才那一下，害它私藏的大佬美照丢掉了大半，它顿时怒了，操起剩下的力量冲了回去：“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啊！堵上系统的尊严！！” 见它这么激动，铃木悟一时无言，好在很快系统又恢复了冷静，开始解释（告状）：“太过分了！我们才刚离开！那个诅咒师居然在这时候来找大佬你麻烦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铃木悟表情难看，居然选这个时候来吗？ “不是不是、他攻击的是大佬你留在那边的身体啦。”见铃木悟误会，233赶紧解释，“可恶，要是早一点就能被我们逮到了！” 诅咒师的攻击到来时，他们刚好脱离那边的身体，没有大佬的力量，铃木一家当场就死了，233及时开启了保护系统，才让铃木悟的躯壳活了下来，不然它又得辛苦重新捏一个身体了。 铃木悟听完，却没有系统那么轻松，或许主神一开始就是盯准了这个时机，脱离副本就是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是诅咒师最后的动手时机。 想到这里，铃木悟升起不妙的预感，立刻让系统去看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状态。 233号不解，但还是照办，调出了那两人的画面。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铃木悟和系统双双沉默。 祈本里香还是出了车祸，就在乙骨忧太面前。 回归 好友的离开，对两人的打击都有些大。 目送铃木家的汽车开远，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久久沉默，心中都升起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呐，忧太，我们去公园玩吧？”祈本里香揉了揉僵硬的脸，转头对乙骨忧太翘起嘴角。 小她一岁的男孩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起来兴致不高：“我、我……” “好啦，你可不要再哭鼻子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祈本里香夸张的叹了口气，直接推着他往前走，“开心一点嘛，悟不是说到那边了给我们打电话吗？” 本来就不擅长拒绝朋友的乙骨忧太只好跟她一起走。 因为是周末，公园里很热闹，只可惜两人都没有玩耍的心情，连提出建议的祈本里香也只是叹气，滑了两次滑梯后，就和乙骨忧太一起坐在外围台阶上，看着沙地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发呆。 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却总觉得干什么都不对劲了。 祈本里香把手伸进衣兜里，摸着里面的金属圆环出神，许久，她还是将那枚戒指拿了出来：“呐，忧太，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乙骨忧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枚银色指环：“……戒指？” “是哦，这是我妈妈留下来的，是用来约定的戒指。”祈本里香举起指环，透过那个温和的圆看向天空，她的父母对着这枚戒指许下了永远的约定，可是后来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 小女孩再次叹了口气，将戒指收起来，她原本是想将戒指作为践行的礼物送给友人，但又觉得这个礼物或许不太恰当，犹豫许久，直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 “那、那个……里香！”乙骨忧太忽然抓住她的手，看着少女掌心的素银指环，黝黑的眼瞳闪闪发亮，“我们也来约定吧！” “约定？”祈本里香歪了歪头。 “嗯！”乙骨忧太重重点头，“我和里香，我们要一起等悟回来！在那之前，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人离开了！” 祈本里香愣住，似乎没想到最先提出约定的会是乙骨忧太。她看着面前的男孩，那双总是内敛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期待，还有被他小心翼翼掩盖的不安。他在害怕，怕自己拒绝，怕连最后的朋友也失去，重新变回孤身一人。 “……原来忧太这么害怕一个人啊~”祈本里香笑起来，在对方以为被拒绝、想要收回手时，伸出了小指，“那好吧，我就答应忧太，绝对不会丢下你哦。” “嗯！” 拉完勾，他们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在公园里呆了一阵，看时间差不多了，想起铃木悟离开前的叮嘱，两人结伴回家。 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绿灯的时候，祈本里香忍不住抱怨似地说：“都怪悟那么啰嗦，现在看到信号灯，脑子里的声音完全停不下来啊！” 乙骨忧太被她逗笑，但一想到那个会唠叨他们的人已经离开了，心中又忍不住失落。 行人在他们身后越聚越多，纷乱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阳光亮得有些过分，规整的斑马线一点一点地扭曲，白色的涂料反射着刺目的光，让他凭空升起一阵心慌的感觉。 乙骨忧太想起铃木悟曾经告诉他的，感觉不对劲就离开，于是想要拉着她从人群挤出去：“里香，我们——” “天啊！！” “快跑！！！”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他的话被打断，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飞快逼近的发动机的轰鸣声。 乙骨忧太瞳孔放大，看着那辆失控的运输车朝路边冲来，意识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来不及躲开了。 “忧太！！” 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声音，乙骨忧太努力睁大了眼睛，视野里的画面却晃个不停，直到一股巨力狠狠冲撞上他的后背，混乱的天地才重新归位。 失事的运输车撞进路边的商店，终于停了下来，地面溅满了玻璃残渣，轮胎摩擦地面的拖行痕迹碾过深红色液体，周围幸存的人类慢慢围拢，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各个方向传来。 乙骨忧太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摔进了旁边的绿化带，细小但坚硬的树枝戳得他有点痛。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里香？” 没有人回答，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周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叮叮—— 金属器件在水泥地面滚动的细小声音闯入耳中，乙骨忧太低下头，看见一枚染血的银色圆环跳动着、撞到他的脚边，打着圈儿停了下来。 他蹲下来，捡起不久前才见过的戒指，顺着它留下的红色痕迹朝前方看去，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一动不动躺在血泊里。 “……里……香？” 不可能。乙骨忧太艰难地想，思维仿佛被什么堵塞，让他无法理解现状。明明之前还在和里香说话，明明说好了不会留下他一个人…… 为什么、还是抛下他离开了啊！ 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从男孩身体里喷涌而出，凶狠地将主人所诅咒着的灵魂禁锢在人间。回应他的呐喊，少女的尸体缓缓动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无法看见的维度，膨胀成一只巨大的怪物。 怪物顺着血泊爬到男孩的身边，张开双手捧住了男孩摇摇欲坠的身体，长满尖牙的宽大的嘴裂成向上的弧形，像是在展示一抹微笑。 【不会……丢下、忧太。】 怪物如是说道。 * 羂索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对面呆愣的男孩若有所思：“也不是这个啊……” 自从四年前被那个神秘骑士杀死，羂索立刻转移到备用的躯体，连夜将大本营搬到遥远偏僻的乡下暂避锋芒。 他翻了翻过往和自己有过交集的术师，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什么人。 为了防止对方追杀上来，羂索一路换了好几个身体，小心抹除了一切痕迹，还算安稳地过了一段时间。 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羂索不会主动去招惹敌人，所以他一边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一边抽空去调查那个骑士的消息，但什么也没找到，那家伙就好像从来没在这个世上出现过一样。 羂索只好换个角度，调查当初遇袭前后，土地村已经被对方灭村，查不到消息；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个人背景也重新调查了一边，和之前掌握的没有出入。 最后他查到当天，隔壁村有两家人回村避暑，调查背景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叫祈本里香的小女孩的父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随手在那个男人的尸体上做了制造咒灵的实验，但品质太差，他没耐心等待，便留下记号离开了。 想起这件事，羂索立即感应了下那边的标记，果然已经消失了。 是没能成功诞生咒灵？还是……已经被人祓除了。 谨慎起见，羂索没有继续追查那两家人，而是小心避开他们、终于促使了夏油杰的叛逃，之后又沉寂了一段时间，这才挑选合适的诅咒师身体，打算去试探那个神秘人。 得到其中一家人即将搬走，羂索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于是在那家人离开的路上设置咒灵计划车祸，如果神秘人和他们有关，必然会再次现身。 结果车祸非常顺利地发生了，等了一阵也没见到神秘人，羂索判断对方与这几人无关，于是将目标转回了祈本里香那边。 结果同样无事发生。 看来对方和这边也没关系……羂索思索着，神秘人的调查线索已断，他正要离开，忽然察觉到强大的咒力。 “哦，有趣。”看着无意识就诅咒出强大咒灵的小孩，羂索摸着下巴，一条新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还真是意外收获，羂索微笑起来，转身离开。小家伙还需要成长一段时间，现在他该去收回狱门疆了。 * 铃木悟看着系统转播的画面，脸色不太好。 终究还是没法改变过去吗……他叹了口气，正要让系统关掉画面，忽然看见角落的人群中，有个奇怪的人，“233，看看这家伙是谁？” 233号连忙拉近画面，放大了那个路人的脸，然而不等铃木悟有反应，它先惊叫起来：“卧槽！卧槽卧槽！这里为什么会有脑花！！” 它连忙将羂索的相关事迹告诉宿主，“总之，这家伙就是咒回世界最大的反派！阴暗爬行的搅屎棍！！” 铃木悟眼神发冷，原来如此，看来他就是主神选中的诅咒师，难怪他之前根本找不到对方半点踪迹！ 看了眼对方新换的诅咒师壳子，铃木悟没有错过他看向乙骨忧太时，眼中的那一抹算计。 很好，敢盯上他的人，那就做好被他疯狂报复的准备吧！ 收起愤怒，铃木悟催促着系统让他回到了现实。 和进入副本前一样，天边依旧挂着绯色的晚霞，已经十五岁的乙骨忧太跟在他后面，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孤独气息。 铃木悟转身，在垂着脑袋的少年面前停下，轻声道：“你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吧。” 乙骨忧太像是被他的忽然出声吓到，愣了一下才摇摇头：“不、不用，我住在学校的校舍里。”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刚才还说了伤人的话，对救了自己的人说不准靠近自己什么的，一般人听到都会生气吧？对方为什么还会这么温柔地对他？ 受他的情绪影响，里香又开始蠢蠢欲动，但转校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乙骨忧太心中焦急，连忙朝他鞠了一躬：“今天谢谢你……我要先走了，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想跑，却被转校生一把拉住。 “等等。”转校生抓着他的手很用力，乙骨忧太没能挣开，然后他就听见对方似乎叹了口气，用一种熟稔的无奈语气开口，“还没有认出我吗……忧太。” 大坟墓 铃木悟带着乙骨忧太往家走。 被系统称作“脑花”的那个诅咒师, 在五年前就已经盯上了乙骨忧太，这让铃木悟非常不放心，如果继续放乙骨忧太待在他视线范围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那个诅咒师的陷阱。 虽然系统说乙骨忧太会在之后因为里香重伤霸凌者被咒术界发现，然后进入咒术高专成为一名咒术师，直到最后也活得好好的。 但铃木悟清楚,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会完全按系统所说的“剧情”发展, 祈本里香身上发生的事已经证实了这点。 回忆起杀死祈本里香的那场车祸，铃木悟就怒火中烧, 同时也不由感觉一阵寒意：就差一点, 他连乙骨忧太也要见不到了。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所以和乙骨忧太相认后, 铃木悟准备直接将他带回家一起住。 副本结束后，过去五年的经历会完美融进乙骨忧太的记忆中, 当铃木悟说出那句话后，乙骨忧太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呆愣许久，才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然后, 乙骨忧太便露出做梦一般的表情，在他提出去自己家后, 也只是反射性地点头, 接着被他拉着往外走，安静得像个设置了自动跟随的人偶。 铃木悟没有放开他的手，因为他非常担心以对方这个状态，要是放他自己走的话，说不定会就这样直愣愣地撞到墙。 想到这里, 铃木悟忍不住收紧手指，少年比起幼时消瘦得厉害，嶙峋的腕骨被他轻易地圈握在手中，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 铃木悟暗叹一声，回过头去看沉默不语的少年，却发现对方正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怎么了？”铃木悟放缓了声音，见乙骨忧太没有回答，他也没追问，只是微微笑着示意他看前面，“我们到了。” 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他们曾在这里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五年，乙骨忧太站在玄关，看着屋内与记忆中丝毫不差的构造，缓缓眨了眨眼睛，目光再次落到背对他的少年身上。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了实感，消失了五年的竹马，真的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嗯？！！”233号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后台快被不停弹出的好感度提示刷屏了。 【乙骨忧太，好感度+10】 【乙骨忧太，好感度+10】 【乙骨忧太，好感度+10】 …… 几乎眨眼间，乙骨忧太对它家宿主大佬的好感度，就冲上了80这个恐怖的数值！ 看着把它显示屏挤得满满当当的提示，233合理怀疑，要不是【朋友】的好感上限只有80，乙骨忧太能直接把数据冲上100！ 就算是使用了副本道具，也不该这么快啊！！ 233忍不住去看乙骨忧太，少年脸上正显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它对人类的微表情不是很懂，只觉得从对方身上溢出的咒力厚重到让它害怕。 铃木悟也察觉到了身后少年的咒力波动，他以为是里香再次不受控制，转过身却发现里香正安分地缩在乙骨忧太背后，一副努力想阻止忧太进入这栋可怕的房子的模样。 他不由笑了笑，朝还在玄关发呆的乙骨忧太招手：“不进来吗？” “……哦。”乙骨忧太回过神，怀着某种珍重的心情，时隔五年再度踩上了熟悉的地板，“我进来了。” 铃木悟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虽然对自己来说，他才刚刚与乙骨忧太道别，但对乙骨忧太来说，却是整整五年没有见面。 果然会因此变得疏远吗……铃木悟无奈地想着，但乙骨忧太本来就是情绪内敛的人，需要再多给他些适应的时间。 顾及此，他只能尽量选择温和的话题：“忧太你饿了吗？现在吃晚饭？”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应，铃木悟走进厨房，翻出家政留下的饭菜，开始简单的加热。家政人员是系统设定的这个身份自带的，铃木悟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出自己家，想着之后就去辞掉。 至于生活起居方面，等他回大坟墓后，让赛巴斯过来就行，对方有在人类世界生活的经验，作为管家也是本职，同时，赛巴斯强大的实力，还能够担任护卫，可谓是一举多得。 他在这边思考着今后的计划，厨房外，乙骨忧太看着友人忙碌的身影，心中懊悔：悟好像在故意避开他，果然是之前在学校的行为让他生气了吗？ 乙骨忧太回忆着今天的相遇：最开始是教室里，坐在他旁边的悟想要和他打招呼，但他为了避免刺激里香，没等悟开口就避开了视线。还有放学的时候，明明悟都叫出他的姓氏了，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还在之后告诫他不要靠近自己…… 这样想来，悟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来一遍。 怀着各自的隐忧，一顿饭两人都吃得食不知味，以至于用餐结束后，察觉到乙骨忧太变得更加心事重重的样子，铃木悟都没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带人去客房叮嘱他早些休息。 “那个、突然叫你过来很抱歉，忧太你晚上穿我的睡衣吧……都是刚买的还没用过。”说到这个铃木悟有些尴尬，当时只想着尽快把乙骨忧太放进自己的保护圈，这些细节问题完全忘记考虑。 明明小时候经常在对方家里过夜，互穿衣服是常态，现在却还要特意解释一句避嫌，乙骨忧太品味着这其中的差异，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嗯，谢谢。”乙骨忧太小心接过铃木悟递来的物品，很好地将那些不好的情绪掩藏起来。 铃木悟忍住想要挠头的冲动，对他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一场对话尴尬得他快要原地升天，总算干巴巴地交代完，铃木悟回到自己房间，解脱地舒出口气。 “233，你能看到那之后的五年里乙骨忧太的经历吗？”思索许久，铃木悟戳了戳系统球，他要知道乙骨忧太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他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可以，大佬你现在就要看吗？”233号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将读取到的画面播放出来。 * 乙骨忧太被那个普通人看不见的怪物缠上了。 那天刚好在附近巡逻的沙耶子赶到现场，一眼就看见了呆愣的乙骨忧太，以及不远处，失去生命体征的祈本里香。她忍着悲痛维持现场秩序，将乙骨忧太送上救护车。 这期间小男孩一直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的某处，沙耶子被他的目光看得后颈发凉，但很快她便认为乙骨忧太只是受了心理创伤才会这样，小声地安慰他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后来为他治疗的医生，还有他的父母，也都是这样想的。谁也不知道，男孩目光的尽头，存在着一只狰狞恐怖的怪物。 乙骨忧太很快意识到没人能看见里香。 里香真的死了，但她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所以又变成怪物回到了他的身边。 明白这点后，年仅十岁的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干涸许久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淹没。 【忧……太？】 怪物朝他爬过来，比猛兽更恐怖的巨大脑袋无害地歪了歪，似乎在表达关心。 “我、我们去找悟好不好……”乙骨忧太一边用力擦着眼泪一边站起来，“悟一定有办法的……” 他并不知道铃木悟的力量，只是下意识地相信，因为对方总是很可靠地帮他解决各种问题。 乙骨忧太打开房门，出院以来第一次走下楼，他来到客厅，找到电话拨出了记忆中的号码，在等待的途中不停吸着鼻子，以免悟听到他的声音担心。 然而那通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不管他重试了多少次，最后都只有通信员机械的提示声。 乙骨忧太茫然，不愿去想为什么电话无法接通，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想要像往常一样敲开隔壁的门，注定只能得到空响的回音。 他在空置的房子门前蹲了许久，直到太阳偏西，才撑着发麻的双腿离开。 他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追着自己被阳光拉得细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然后他听见了陌生人的说话声。 “诶，真死啦？铃木集团不是很有钱吗？都不会抢救一下？” “怎么抢救？整个车子从山上翻下去，当场死得透透的，再有钱也不能起死回生啊！” “哇，真惨啊……” 两个蹲在路边的成年男人，正对着报纸上的某条新闻八卦，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叔叔，那个新闻、可以给我看看吗？” 乙骨忧太从他们的对话听到了熟悉的姓氏，尽管不认为他们说的会是自己认识的那家人，他还是忍不住上前问了。 “你要看？你能看懂么？”其中一人笑着回他，随手把报纸递到他面前。 于是乙骨忧太就看见了他们讨论的篇章，用的是公布死者特有的格式，乙骨忧太没有仔细去看下面的正文内容，他盯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的两张黑白照片，正是刚搬走的邻居铃木夫妇。 乙骨忧太顿时觉得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见他呆住不动，那两个成年男人看了看四周，问他：“喂，小孩儿，你一个人吗？” 他话中似乎有些不怀好意，乙骨忧太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 里香就是在这时展示了它危险的一面的。 那两人见附近没有跟着的家长，而这小男孩又傻乎乎地不会说话，顿时起了些歪心思，伸手就要来捂乙骨忧太的嘴。 然而不等他们碰到乙骨忧太，里香便暴怒着朝他扑上去，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人类的手臂。 “什么东西！”那人大叫，手臂无缘无故地剧痛，他猛地跳起来，疯狂甩动手臂。 于是乙骨忧太一回神，就看见里香趴在人类身上撕咬，顿时吓得哭喊起来。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附近的路人，见状，他立刻赶来询问乙骨忧太出了什么事，并一边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在场的另两人，一边试图把吓哭的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 他的手刚一碰到乙骨忧太，那边血性上头的里香就感知到了，它满眼凶光地转过头，盯住那个好心路人，恶狠狠地朝这边扑过来。 “里香不要！！” 关键时刻，乙骨忧太用力甩开路人的手，同时朝里香大叫，这才让它停下来。 他这个反应，在看不见里香的路人眼中，无疑是自己“抓”他这个动作让小孩应激了，当即按住那两人，把他们扭送警局。 接下来就是里香的逐渐失控，它对任何想要伤害乙骨忧太的存在都释放杀意。坏人并没有那么多，所以通常是咒灵。 乙骨忧太从一开始的害怕那些丑陋的咒灵，到后来看见里香虐杀它们也变得麻木。 反正那些不是人类，里香只是想保护他而已……乙骨忧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咒灵之后，里香再度对人类产生敌意，这次对象不再是坏蛋，而是普通和他接触的人。 朋友、家人……随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被里香伤害，乙骨忧太只能不停从他们身边逃开，逐渐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 升入国中的少年身形抽条，比起同龄人稍显单薄，加上他阴郁的气质和独来独往的怪癖，乙骨忧太逐渐成为了某些团体欺凌的对象。 但比起被那些高大的同龄人围堵，乙骨忧太更害怕惊动里香，所以他一直尽可能地避开那些人，就算遇到了，也会忍耐承受，乞求不要发生肢体冲突。 父母带着妹妹搬走后，不得不入住校舍的乙骨忧太发现，想要避开那些人变得更加困难，他们总能从各种地方冒出来追赶他。 急促的脚步声在漆黑的隧道中渐进。 穿着白衬衫校服的少年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慌张跑进隧道深处，找了个碎石堆躲在后面。 他跑得太久了，肺部灼烧得生疼，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大口呼吸，因为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会很明显。他蹲在地上，双手捂紧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追赶他的那些少年也跟过来，他们在洞口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觉得里面太过可怕，猜测他不可能进来，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但乙骨忧太一点不敢放松，直到外面安静得重新传来鸟叫声，他才终于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黑暗中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乙骨忧太警惕地停下动作，直到发现是一只路过的田鼠，他才重新松懈下来。 他并不害怕野兽，因为有里香的存在。相比起来，这种安静的野外反而比人类世界让他更加安心。 铃木悟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全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边，但他没空注意这些，双眼紧紧盯着洞口的方向，就像一只惊恐的小兽。 只有看了乙骨忧太这些年的经历，铃木悟才深刻体会到，当初分别时自己做出的承诺，有多么苍白无力。 他看着乙骨忧太身边的人影一个接一个消失，最终只剩下少年独自一人，每天惶恐不安地度日。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不再喊自己的名字了。 靠在石壁上睡着的乙骨忧太渐渐缩成一团，再小些的时候，他会在睡梦中喊父母和友人的名字，但现在他不会在梦中呓语，只是抱紧膝盖来汲取安全感。 铃木悟缓缓走到乙骨忧太面前，半跪下来，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发顶，少年的身影却在他触碰前的瞬间，忽地化作一片斑斓的星点瞬间消散。 “播放结束了……”233号提醒道，注意到房间内气氛不对，它悄悄闭上嘴，小心翼翼看着大佬的反应。 铃木悟合拢手心，苦闷的心情逐渐在心中郁积，巨大的孤独感占领了他全部的情绪感知。 他怎么会不为这种孤独感同身受，这种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只剩自己困守原地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以后会再见面吧”，说着这样的话道别的人却再也没有遇见，铃木悟花了很久才明白这只是一句双方心知肚明的社交用语，所以他曾经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种话。 而他却在离别时，亲口对乙骨忧太说出了这样的话，然后和那些人一样，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才会变得那么拘谨啊。 铃木悟一瞬间升起了出门去到旁边，敲开客房房门的冲动，他想要告诉乙骨忧太自己只是来迟了，并没有抛弃他；又或者让系统再使用一次道具，将空白的那五年弥补回来…… 铃木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今天已经很晚了，还是让忧太好好休息吧，毕竟他们以后来日方长。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明月，转身施放了隔音魔法和防窥魔法，然后召唤不死族灰原雄和死亡骑士。 卧室瞬间变得拥挤。 “啊啊！救命！死亡骑士你压到我了！”躲闪不及的233号被体型庞大的死亡骑士挤在了墙角，顿时吱吱哇哇地大叫起来。 原本除了铃木悟，谁也看不见、听不见它，但自从铃木悟将它关进精灵球之后，系统便有了实体，只要不特意开启隐身功能，它就能被其他人看见。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以为是无上至尊养的小宠物。 死亡骑士为了不碰坏房间里的装饰，出现后就规规矩矩地贴着墙角站好，导致233号一直被卡在那里。听见背后的声音，死亡骑士伸手去够，但被限制的动作让它无法完成这个举动。 铃木悟：…… “诶诶，你别动，让我来！”灰原雄拍了拍死亡骑士的胳膊，踩着它的大腿跳上去，将可怜的系统球解救出来。 233号立刻从他手中挣脱出来，飘回铃木悟身边待着。 而灰原雄则是在行礼之后，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然后看到日历上显示的2016年，顿时惊奇：“哇！一下就到五年后了！” 之前无上至尊说他是来自未来，灰原雄还没有实感，如今眨眼穿越五年，他瞬间激动，不愧是无上至尊，这也太酷了！ 他还想说什么，看到少年版的无上至尊的死亡凝视，顿时抖了抖，立正站好：“莫莫大人，召唤吾等有什么事吗？” 铃木悟沉着地点点头，将肩膀上的系统球拿在手中：“我要回去一趟，你和死亡骑士负责守卫这里，不能让任何人惊扰到旁边的人。” 灰原雄：“好的！” “还有，233先交你保管一下。”铃木悟将系统球递给他，眼神暗示。 “呃……好的。”灰原雄接过系统球，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领会错意思……无上至尊的意思是，【看守】233？ 忽然就被交接的233也很懵：“大佬你要去哪儿？” 铃木悟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尽管系统的忠诚度已经刷到满值，铃木悟依旧无法全然信任它，所以大坟墓的存在不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它面前。 他要先回去安排一下，以及叮嘱赛巴斯尤其不能出现，毕竟他之后要来这边作为管家，如果被系统知晓他的身份，就无法监视系统了。 ——他的意识脱离这具人类躯体后，“铃木悟”会在系统托管下自动运行，所以必须有人在他身边时刻监视，赛巴斯就是最好的人选。至于今天，就暂时交给高阶不死族灰原雄。 安排好这边的几人，铃木悟闭上眼睛，意识回到大坟墓的安兹里面。 主神的问题迫在眉睫，他必须回去告知众人。之前和主神的交手已经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但幸运的是他并非一个人，下一次的交手，纳萨力克的众人将会成为他的智与力。 这样想着，安兹睁开了眼睛，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相信众人已经完成了他之前安排的任务，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斯巴拉西！为安兹大人献上新的藏品！” 守护者们聚集在一起，好像在高兴地讨论什么的样子，安兹也下意识地心情好转，但在开口询问众人之前，他习惯性扫描了下大坟墓内部。 然后他就注意到第一层多出了三个陌生生物。 他立刻检查了一下大坟墓的防御系统：魔力充沛，运行平稳，半点儿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安兹：…… 等等、那三个家伙，怎么看都是人类吧？为什么会出现在黑暗种族的聚集地啊！！！ 真正的敌人 安兹很快反应过来, 那只可能是守护者们主动抓回来的。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出门一趟，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被他交代过不要贸然接触外界的守护者们，就这么高效率地抓回了三个人类！ 更不要说，守护者们不会轻易违抗他的命令。 安兹心中一沉, 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难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主神将他的意识转移到遥远的仙台, 或许正是要趁机对纳萨力克下手！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白骨王者顿时紧张起来，绝望灵气瞬间充斥着王座之间。 察觉到王座上澎湃的力量, 守护者们神情一肃, 齐齐转身, 朝上方的白骨王者俯首跪拜：“安兹大人！” 他们被迪米乌哥斯的分析说服, 理所当然地认为之前的昏迷，只是无上至尊的一次考验。所以在确认他们已经理解了王的真意后, 安兹大人自然就“醒”了过来。 感受着王座上传来的恐怖压力，众守护者脸上是满满的激动与崇敬——多么强大而美丽的力量啊，这是安兹大人对他们的最高赞赏！ “安兹大人~”雅儿贝德压抑着想要仰望无上至尊英姿的冲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让您等待如此之久，实乃吾等的失职！” 其他人也纷纷道：“如今吾等已明白安兹大人的深意……必不负安兹大人的期待！” 正担心纳萨力克在他没察觉到的地方受到攻击的安兹：……诶？ 什么深意？什么期待？而且不是他让守护者们等了很久吗？雅儿贝德是不是说反了？ 安兹被他们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但见众人这般有活力, 他便放心下来，看来主神的恶意还没来得及延伸到这里。 一个合格的王者是不会让属下看到自己懵逼的一面的，所以安兹只是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坐着，敲了敲王座扶手：“哈，不必在意。” 守护者们纷纷露出感恩的神情：他们表现得如此愚钝, 安兹大人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识，王者的仁慈让他们心生敬意，不愧是安兹大人！ 安兹缓缓滑下一滴冷汗，被守护者崇拜的眼神看得无比心虚。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飞快地思考起如何自然地转移话题，然后引出主神的事情。 目光落到守护者们身后的实景地图，熟悉的城市夜景熠熠生辉，如同璀璨的珠宝。 “看来你们已经了解过外面的世界了。”安兹笑了声，想来他们之前讨论的事，便与之相关，回忆起众人当时愉悦的语气，安兹不由好奇他们的看法，“觉得如何？” 雅儿贝德上前一步，垂首躬身请求谅解：“抱歉，安兹大人，因为无法找出您昏迷的原因，我不得不违抗您的命令，擅自派出了夏提雅、亚乌菈、马雷、以及迪米乌哥斯四人，前去外面的世界寻找答案。” 随着她的话语，被点到的四名守护者依次上前，毫无怨言地跪下：“请安兹大人降下责罚！” 安兹：…… 牙白、在学校那边玩得太忘我，忘记给大家留下提醒了。 安兹深刻反省，明明去学校之前还记得回来看了看，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在忙，他不好意思打扰，想着先简单调查一下，花不了太久……结果逐渐沉迷，连从副本回来时，也只顾着乙骨忧太，磨蹭到了半夜才回来。 “不，该道歉的是我。”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家担心了。” 迪米乌哥斯和其他人站起来，不赞同地摇头：“感谢安兹大人的仁慈，不过，此次确实是我们没能及时理解大人的真意。” “安兹大人明明是想考验我们的自主能力，而我们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亚乌菈急切道，“安兹大人千万不要那么说！” “是……让安兹大人道歉什么的……”马雷抱着法杖，因为太着急反而说不下去。 夏提雅跺了下脚：“啊可恶，请相信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的，安兹大人！” 安兹：…… 呃，原来“真意”指的是这个吗…… 他顿时升起一股捂脸的冲动，很想冲他的守护者们呐喊：不、不要再说了，这个误会也太破廉耻了！ 绿光闪过，端坐于王座上的白骨王者恢复冷静，再次朝众人抬手：“够了，这个话题暂且不谈，回答我的问题。” 无上至尊的命令是绝对的，因此几人不再争着认错，总算回到了正题。 “这边的世界非常有趣！”说到这个，亚乌菈就忍不住双眼发亮，“和以前的王国还有帝国全都不一样，他们的建筑修得非常高，交通工具的速度也很快，甚至还有能在天上飞行的……而且最神奇的是，那些东西上面，完全感知不到魔法的力量！” “不需要魔法也能做到这样的事，我觉得这里是个非常厉害的世界！”最后，亚乌菈这样总结道。 安兹不由点头，这点确实，虽然异世界有魔法可以做到各种事，但相比起来，还是科技侧的世界的生活更加便捷舒适。 马雷在姐姐旁边跟着点头，然后他想到什么，脸颊泛起一团红晕，补充道：“姐姐说的没错，而且那些人类也很有礼貌，看到我们的外表也没有恶心的眼神……但是，他们好像分不清男孩子和女孩子，总是搞错我和姐姐的性别，好奇怪……” 安兹：…… 呃、要怎么说，才能让精灵姐弟接受，奇怪的其实是他们俩……泡泡茶壶小姐的反差萌xp，还真是让他难以开口啊…… 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看向穿着黑红色华丽礼裙的银发少女：“夏提雅，你有什么发现？” “乱糟糟的地方，到处都是甩不掉的虱子！”吸血鬼少女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表情嫌弃，“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下等蜱虫，啊啊，真是连杀了他们都嫌脏！” 安兹：……哈、哈、 他在心里尴尬地笑了两声，毕竟夏提雅十分厌恶人类，而且听起来少女去的是治安糟糕的地方，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那夏提雅你没事吗？”尽管以少女的武力值，基本不可能受到伤害，但也有碰到意外状况的可能，因此，安兹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夏提雅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少女捧起双手，幸福地捂住心脏的部位，嗓音甜得不像话：“完全没事的阿林斯~感谢安兹大人的关心阿林斯~” 雅儿贝德看着她那副嘚瑟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暗自咬牙。 “哈哈，无事便好。”安兹笑了笑，看向最后一位外出的守护者，也是他们纳萨力克智囊般的存在，“那么，迪米乌哥斯，到你了。” “想必你的答案，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对他的无上嘉奖，其余守护者顿时朝尖耳魔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迪米乌哥斯也因此振奋不已，安兹大人竟然对他有着如此之高的期许！那么，只是普通的观察结论，绝对不会是安兹大人想要听的。 聪慧过人的尖耳恶魔瞬间领会了无上至尊的深意，他沉吟着，没有立即说出之前准备好的答案，而是仔细回忆着刚才，在听到几位守护者的回答时，安兹大人的反应。 “如同几位同僚所说，这里确实是一个神奇而美丽的世界，当然，同样也存在着不堪的一面。”迪米乌哥斯先是赞同了前几人的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发现了更加令我激动、震惊、不敢轻易相信的一面。” 他连续用了好几个情绪词汇，其余人的胃口顿时都被他吊起来了，迪米乌哥斯微微一笑，依旧没有直接说出答案。 “‘飞机’‘新干线’‘电影’‘声优’……这些是我在人类那里听到的词汇。”他列出几个词语，满意地看着同僚们迷茫的表情，反问道，“大家，觉得这些词语是陌生，还是熟悉呢？” “……你是说？！”反应过来的夏提雅震惊地看着他，为他口中某个让她铭记终生的词语。 迪米乌哥斯看向王座上的尊者身影，白骨王者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鼓励他说下去。于是，他自信地推了推眼镜，朝夏提雅点点头：“没错，这些都是曾在无上至尊们口中听到过的词汇！” 不顾其他人哗然的反应，迪米乌哥斯继续道：“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推测——” “这个世界，或许就是无上至尊们的世界！”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无上至尊们所在的世界……这真的有可能吗？ 但任何有关无上至尊的话题，都能让他们的心潮翻涌，因此，众人的视线不由集中到王座上的无上至尊之王身上，等待着那个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侍奉的王忽地大笑起来。 那是一种比起平日都更加畅快的大笑，他甚至顾不上维持王者的尊严，笑得前俯后仰，充满力量的白骨之手拍打着王座，让所有守护者都直观地体会到了，他们的王此时有多么高兴。 然而没过多久，这种高兴的心情便被强制冷静压制下去，安兹有点不满，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对迪米乌哥斯的赞赏：“迪米乌哥斯，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至此，他也不再吊着他的守护者们，直接说出了答案：“没错，这里与吾等曾经的世界，非常相似。” “什么！！” 众人愕然，哪怕是早已有所察觉的迪米乌哥斯，在亲耳听到来自王者的承认后，也忍不住睁开了镜片后面的眼睛。 ……因为各种情况而不得不离他们而去的无上至尊们，现在，他们竟然来到了那个世界？！ 震惊与兴奋的情绪充斥在守护者之间，因为过于激动，一时间反倒无人说话。 科塞特斯情不自禁将手中的武器举起又放下，面部两只大颚激动地互相摩擦，控制不住的寒冰之气不断溢出，将旁边的精灵姐弟染上一层银霜。 但没人指责他，因为众人都与他同样，激动到不能自已。 雅儿贝德不易察觉地捏了捏拳头，强作冷静地看向心情十分愉悦的白骨尊者：“……安兹大人，您刚才所说的是……‘相似’？” 激动的守护者们顿时一愣。 “是，这里并不是我与其他无上至尊所处的世界。”安兹点头承认，看到情绪低落下去的守护者们，他顿了顿，再次补充道，“不过，根据我的判断，这里有极大的可能，是那个世界的一百年前！” 峰回路转，没想到最后听到的会是这个答案，众人脸上的表情各自精彩。 “呵呵呵呵呵……”铃木悟低声笑着，不再看向守护者们，将时间留给众人自己消化。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戴满魔法戒指的白骨手爪，长叹一声，“终于……” 他追寻许久的同伴们，等到百年之后，就能再次见面。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高兴得想要发抖。 而意识到这个未来的显然不止他一人，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最先反应过来：“安兹大人的意思是，其他无上至尊们并不在现在这个世界，而是……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我们就能重新迎回众位无上至尊！”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欢呼，期待地看向王座之上，而雅儿贝德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和众人一起恭贺他们的王即将夙愿得成。 安兹心情很好地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贺词，才示意众人冷静下来：“好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来说说第一层的那三个人类是怎么回事吧。” “是这样的，安兹大人。”迪米乌哥斯站出来，说明情况，“之前我们误以为安兹大人是中了精神系的魔法，于是去了外面的世界寻找那个凶手。” 听到这里，安兹一阵失语，不是、明明这个才是正确答案啊！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自己对他们的考验了啊！ 他给自己刷了个强制冷静，没有打断迪米乌哥斯，准备先听他讲完。 “然后我们发现，这里的人类之中，存在一些有趣的能力者，于是我们去到那座聚集了非常多的‘异能者’的城市，横滨，与掌管那里的三方势力进行接触。” 亚乌菈插嘴道：“我们本来想友好邀请他们同盟的，结果他们完全不相信安兹大人的善意，非常激烈地拒绝了。” 夏提雅深以为然：“真是非常愚蠢阿林斯！一上来就用奇怪的武器指着人家阿林斯！” 安兹：…… 你说的这个激烈，该不会是指把人家地盘砸了，再抢一个人质回来吧？ 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这方面他与其他人看法相同：“是的，我负责接触的那个势力，也是在我刚上门打完招呼，就使用了非常强力而密集的攻击，拒绝了我的谈判邀请……所以我使用了一点火焰，予以他们警告。” 安兹：……他不愿去想那“一点”火焰，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消防做得怎么样。 不过，不得不说，迪米乌哥斯他们的做法是对的，换做是他也会同样的反击，因为纳萨力克的威严不容侵犯。 “安兹大人放心，我们都记得没有暴露全力，只是使用的普通技能。”不等他夸奖，迪米乌哥斯继续邀功，“最后，我以魔导国的名义，向他们发了通牒，臣服或者死亡，三日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安兹听见自己的下颌骨似乎发出咔哒一声，是他因为太惊讶，而导致下巴的骨骼脱节了。 而迪米乌哥斯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他的计划：“安兹大人，我认为我们可以在这里建立起新的魔导国，首都就选为横滨就很不错。至于之后，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整个世界，我们守护者竭尽全力，绝对会为您献上！” “这样等迎回其他的无上至尊们，也不至于拿不出像样的回归贺礼！” 安兹：……！！ 刚才那是统治世界的宣言吧？！话题是怎么又演变到这一步的啊…… 但不得不说，要对付主神的话，他们确实需要更多的力量，思及此，安兹没有吝啬对迪米乌哥斯的夸奖：“做得好……那么接下来，我也要和你们分享新的情报。” 众人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安兹扫视各位守护者，确认他们做好了准备，缓缓开口：“之前我的昏迷，是因为我的意识，突然被人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的、一个人类少年的躯体里。” “什么？！！”众人大怒，居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到了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人袭击……安兹大人，您没事吗？那个人在哪儿！！” 安兹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不必担心，我已经将那个自称‘系统’的家伙收服了。” “安兹大人？”雅儿贝德皱起眉，虽然想说不愧是安兹大人，轻易就将敌人收服，但那个伤害安兹大人的家伙应该受到最严酷的折磨后再悲惨地死去，根本没有资格留在安兹大人的身边服侍！ “我留下它，是还有用。”猜得到守护者们想说什么，安兹解释道，“因为在它背后，还有叫做‘主神’的存在，那家伙才是幕后之手，我们真正的敌人。” 他将白日遇到系统的事情告诉众人，包括那之后通过副本去到十年前的经历。 迪米乌哥斯若有所思：“按安兹大人的经历，到目前为止，主神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最可怕的有两点。” “其一，它能不被这个世界其他人察觉异常地凭空创造一个人物，说明它能操控人类的认知。” “其二，它将安兹大人的意识送回过去，事后相关人员便多出了和安兹大人的记忆，这一部分和上一条同样，属于操控认知和记忆。重点是回到过去这点——” “安兹大人说试图改变祈本里香死亡但没有成功，说明它还无法做到改变过去已发生的事实，这样看来，它对这个世界的时间法则的掌控，还不完全……” “法则？”听到这个词语，安兹顿时产生不太好的预感。 而迪米乌哥斯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担忧：“属下愚见，推测这位‘主神’的目的，或许是想要吞噬这个世界，等它完全掌握这个世界的所有本源法则……到那时，这个世界就会成为它手中，一个可以完全操控的玩偶。” “而那，就是系统说的，真正的‘游戏世界’。” 安兹顿时倒抽冷气，果然，这个主神所图甚大！ “安兹大人，据我推测，主神找上您的原因，应该是想利用您来对付这个世界的反抗之力。”迪米乌哥斯继续语出惊人，“那些所谓的‘可攻略角色’，也就是主神剧本里的“主要角色”，想必就是主神控制这个世界的最大阻碍。” “一旦您真的攻略成功，那么，他们身上背负的世界之力，就会成为主神的养料，让它进一步控制这个世界。” “好狡诈的家伙！”科塞特斯气愤不已，“竟敢利用安兹大人，不可饶恕！” “啊啊！安兹大人，请务必让我去杀了它！阿林斯！”夏提雅狠狠磨着尖牙，浑身杀气腾腾。 雅儿贝德也不住拍打翅膀：“让我也同行吧！” 亚乌菈勉强还保留着理智，她看向做出这番分析的尖耳恶魔：“迪米乌哥斯，你有什么对付它的好办法吗？” 迪米乌哥斯叹气，摇头：“很遗憾，我们现在根本连主神的位置都找不到，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拥有实体……如果有了解更多的媒介就好了……” 这一番分析，安兹听得是冷汗直冒，没想到这个主神如此阴险，还好他及时回来找守护者们商量了！ 迪米乌哥斯，不愧是他们的智囊！ “媒介吗？正好这里有一个。”内心暗自对迪米乌哥斯大加赞赏，安兹看向他道，“我先行回来，就是要通知你们做好准备，我才好把系统233带过来。” 他按照之前的计划，交代赛巴斯先行离开大坟墓、去往铃木家身边履行管家和监视者的职责。然后让剩下的守护者做好准备，他自己则回到铃木悟的身体里：“233，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大佬要带我去哪儿？”正无聊地在精灵球里滚来滚去的233飞快飘过去。 它没有得到回答，而是被大佬的力量牵引住，随后数据一阵拉扯，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恢弘的宫殿。 “这是哪儿呀，好漂亮啊，大佬！”233激动地存了好几张cg，回头去和大佬说话。 但身后并没有铃木悟的身影，抓着它的外壳的，是一具穿着黑暗法袍的魁梧的骷髅。 233：……诶？ 恩威并重 对系统来说, 区区一架人体骨骼没什么可怕，但眼前的骷髅，比它见过的所有都还要可怕无数倍。 那是一具长相十分邪恶的白骨骷髅, 身穿一件缀以纯金和暗紫缘边的漆黑衣袍，两块造型夸张的骨质肩甲上，各自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色玉石, 如同血一般的质地，散发着让人胆寒的不详气息。 后台疯狂弹出警告, 提醒它快逃，但233却完全没法挪动半分, 因为那个一直被它当做保护壳的精灵球, 此时却成了禁锢它的牢笼, 被邪恶的骷髅抓在手中。 骷髅斜靠在王座上, 以另一只空闲的手支着下颌。233看着对方修长的骨手，虽然每根手指都装饰着华丽的宝石戒指, 233却丝毫不敢小瞧它们的力量，唯恐对方一个不开心，就直接将自己捏碎。 怎么回事啊？它为什么突然就被这种可怕的邪恶生物给抓住了？大佬又去哪儿了……233瑟瑟发抖，心中直喊救命。 就在它害怕得想要昏过去时, 却忽然听到对方淡淡开口：“怎么不说话了？” 233愣住，这种语气, 怎么那么像大佬啊？它迟疑地开口：“……铃木先生？” “现在你该称呼我为安兹。”白骨王者回答, 这是表示默认了。 233整个球愣在原地，这这这、虽然第一次见面就被大佬身上的黑暗力量吓到，但233怎么也没想到，比起大佬真身所带来的的压迫力，当初那点力量竟完全不够看！ 安兹看着系统愣神的样子, 心中满意，看来他刚才的表现达到了预期，成功震慑住了233号。 这时，迪米乌哥斯按照计划站出来，毫不掩饰恶意地质问系统：“就是你在暗处偷袭，强行和安兹大人绑定契约吗？” 他在语言中使用了威慑，于是233就听见一道优雅磁性的男声响起，听在耳中却让它蓦地升起莫大恐慌，回答时便不小心带上了哭腔：“我不是、我没有……是主神程序出错了呜呜……” 它这才发现，在这间气势磅礴的巨大神殿中，还存在着其他人物。 刚才问它的是一个穿着橘色西装的英俊男人，但他拥有一对非人的尖耳，身后还有一条覆盖着金属外甲的尾巴，随着主人的动作，那条尾巴轻轻晃了晃，带着尖刺的尾端朝上勾起，仿佛一条蓄势待发的蜈蚣，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它一口。 而在这个可怕男性恶魔的身边，还站着几位同样可怕的人物—— 一身雪白长裙的长发女性手持短杖，如果忽略对方头顶弯曲的恶魔角、和后腰处展开的漆黑羽翼，或许会让人以为见到了传说中圣洁的神女。但此时这位美丽的女性正满怀杀意，灿金色的蛇瞳发射出冰冷的视线。 宛如披覆寒冰战甲的虫形生物人立而起，手持巨大战斧对它怒目而视，233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的四条手臂，每一只看起来都能轻松将它粉碎。 衣着华丽的银发少女同样冷冷看着它，精致如同人偶的脸庞上，鲜血般的眼珠透出看待低等种族的轻蔑。 而唯一看起来比较和善的，是一对长相可爱的双胞胎，齐耳妹妹头的少女眉头轻皱，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十分不忍，而另一位帅气的少年则欢快地冲它笑着，但233看着他闪烁的眸光，总觉得数据库发寒。 好、好可怕！这是什么地狱般的三堂会审！ 一想到要被这样一群可怕的家伙拷问，233觉得还不如把它格式化算了。 “好了，都冷静下来。”就在这气氛将至冰点的时刻，身后的白骨王者终于发话，解救了被群狼环伺的可怜系统，“233号现在已忠诚于我。” 安兹垂首看向手中的系统球，适时收起了威压，并安慰它道：“不用害怕，他们都是我的守护者。” 233顿时感动不已，大佬果然还是那个温柔可靠的大佬！它连忙往白骨王者的掌心躲了躲，透过对方莹白的指骨缝隙看向外面那群人，为自己辩驳：“我本来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我对大佬、安兹大人绝对没有坏心！” “狡辩！”科塞特斯提起战斧用力往地面一拄，粗声粗气道，“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呜呜呜都是真的呀！”233号被吓得一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藏起来。 “科塞特斯。”安兹出声制止脾气耿直的虫王，“我相信233的忠诚。” “……是。”既然无上至尊开口保证，科塞特斯便不再纠缠，对王者的方向俯首行礼之后，恢复了沉默。 233号猛地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最初发问的那个恶魔再次开口质疑：“既然安兹大人相信你，那么鄙人也不会再怀疑你。但是……就算你没有异心，你背后的那位主神，你又如何保证他的动机呢？” “诶？主神人很好的，你在说什么啊？”233不可置信道，“这次应该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而我因为赶时间，一时粗心没有核对宿主的资料，才不小心绑定了安兹大人。” 原本的宿主资料被它搞丢了，但它记得当时粗略看了一眼，是个普通人类，和大佬相同的大概只有发色。 “出错？”迪米乌哥斯哼笑，似乎在嘲讽它的天真，“那你过去在主神手下工作，可曾听到过任何类似的‘出错’？” “呃……”233号卡壳，它确实没有遇到也没听其他前辈说起过，“但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吧？” 迪米乌哥斯失望地摇摇头：“收起你的天真吧，这可不是偶然。” “你的主神处心积虑促成这次‘意外’，不过是为了达成它那不可告人的真实目的——” “他想要借安兹大人之手，吞噬这个世界！” 安兹也跟着叹气，问已经陷入呆滞的系统：“你还没发现吗？这里并不是你所说的游戏世界，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当初你说你们游戏的卖点是绝对的真实，我就有所怀疑……” 迪米乌哥斯接过话头：“恐怕那些游戏世界根本不是简单的虚拟游戏，而是其他被主神操控的真实世界！” “而那家伙现在，想要对这个世界做同样的事情！” 233被他们一人一句的分析砸得晕头转向，主神？想要吞噬真实世界？ “不不不，主神不是那样的人啦。”233努力把自己的思路掰回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虽然这种题材的流行过一段时间，但那毕竟是幻想，不可能是真的啊。” “哦？流行？”迪米乌哥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抓住关键词，“那么，在发现你们在看这种后，你们的主神做了什么呢？” “当然是……”233蓦地住口，它想起曾经这种对抗主神流的盛行时，它也有段时间非常沉迷，还分享给了当时的宿主。 结果那次任务结束后就被主神喊去谈心了，还没收了它的库存。 虽然当时主神语气和蔼，233也意识到沉迷会影响工作，所以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不、不会吧？ “呵，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见它这副哑口无言的表现，迪米乌哥斯勾起嘴角。 233还想挣扎一下：“这个、这个也太魔幻了吧……应该是想多了哈哈……” “那可不一定哟~”旁观的亚乌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233被他看得心中更加动摇：啊啊啊难道主神他真的……！！ 见状，迪米乌哥斯趁机蛊惑道：“如果你不确定的话，那就让我来帮你寻找证据吧。” “啊？怎么帮……”233正疑惑，就感到安兹将它放开，往前推了推。 “迪米乌哥斯的智慧，足够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安兹解释道，“去吧，把你知道的关于主神的事，都告诉迪米乌哥斯，究竟是怎么回事，相信很快就能分晓。”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到你的。”在233正前方，尖耳恶魔露出友善的微笑。 就这样，脑子一团混乱的233被迪米乌哥斯带走。 等到他们离开，安兹终于放松了身体：陪迪米乌哥斯演了这么久的戏，一直担心表现不好露馅儿，现在终于圆满结束了。 没错，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和迪米乌哥斯的计划，恐吓与怀柔的手段并进，轻易就动摇了系统的立场，让它开始怀疑主神，从而主动配合他们的调查。 “安兹大人，属下愚钝。”科塞特斯收起战斧，疑惑不解，“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直接拷问它不就好了吗？” “哈哈，科塞特斯，你真笨。”亚乌菈抬起双手，在脑后交叉，斜了一眼旁边的大个子，“当然是以防对方有自爆之类的手段啊！” “如、如果它用力反抗、死掉的话，复活魔法好像不起效……”马雷补充道，他有些焦愁，这个叫做系统的东西，和他所知的种族都不一样，不知道他的魔法能起效多少……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对无上至尊提出请求：“安兹大人，等迪米乌哥斯结束之后，我、我可以申请用233研究新的魔法吗？” 安兹：…… 就算是他，也觉得系统好像有点惨了。 不过，这确实是必要的，他当初禁锢系统的时候，有好几个就失效了，鉴定魔法对它也没什么作用……好在忠诚度道具顺利触发，否则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交给马雷的话，应该能研究出能够对付主神的魔法。 思及此，安兹点点头：“可以，但注意保护自己，有任何需要，所有人都会帮助你。” “谢谢安兹大人！”马雷脸上泛起红晕。 从精灵姐弟那里得到解惑，科塞特斯十分感激：“多谢你们告诉我。如果马雷你遇到危险，我会马上赶来帮你的。” 他们两人守护的楼层相邻，赶过去也最快。 看着下面相亲相爱的守护者们，安兹欣慰地笑起来。 ——这就是他的同伴们，他所珍视之物，无论敌人多么强大，他都会守护好！ 安兹在心中许下誓言。 雅儿贝德注视着王座上的尊者，少倾，她轻轻走上前，温顺地垂下头颅：“安兹大人，请问要如何处置那三个人类？是否需要我……” 她没有说出后半段，但语气里的杀意明示了她的想法。 夏提雅立刻不满起来：“安兹大人！他们现在就在我的楼层，请交给我来做吧阿林斯！” 她在“我的”一词上加了重音，在讨安兹大人欢心这件事上，她总是乐于和雅儿贝德争抢，夏提雅期待地看向白骨王者：“我会让他们华丽地死去的阿林斯~” 安兹：……啊这，怎么大家都这么期待杀掉他们？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顺应两位守护者的意愿，摆了摆手：“不，我们不杀那三人。相反，或许还要放他们离开。” “为什么！”夏提雅顿时嘟起嘴，那个把她心爱的伞丢在地上的家伙！ 但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这是安兹大人做下的决定，而她这样是在质疑无上至尊……夏提雅顿时低下头，心中忐忑：“对不起，安兹大人，我不是……” “不必道歉。”安兹抬手制止她，同时对其他人道，“这个决定，本就是我的任性。但我想尽可能地、不要改变这里的人原本的命运……还请你们原谅我。” “请不要这么说！安兹大人！”听到他这番话，守护者们顿时焦急跪下，“作为守护者，遵从您的一切意志乃是我们的职责！” 守护者们本是厌恶人类的，所以安兹非常担心，他要保下人类的决定，会不会让众人不满。现在看来，只要是自己的意志，就算是违背本性，守护者们也会毫不犹豫遵循。 看到守护者们臣服的姿态，安兹既感到高兴，又觉得心虚：让众人配合自己的私心，总让他觉得有所亏欠。 “多谢你们。”然而他也只能这样说道，毕竟他无法确定，如果告诉守护者们，他们所期待的无上至尊们，在现实中其实是人类，会让他们什么反应。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重新说回下面的人类，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眶，说：“那三个人类，是系统圈出来的可攻略者。” 按迪米乌哥斯分析的结论，这些人是世界抵御主神入侵的关键，贸然杀掉或许会造成不妙的后果。 “原来如此！幸好安兹大人发现了！”亚乌菈握拳，“那我们现在把他们放出来吗？” 她还挺喜欢那个可以变成老虎的人类的，既然安兹大人说了不杀，不知道她可不可以申请养只小老虎。 安兹摇摇头，看向夏提雅：“不，看起来他们惹到夏提雅生气了，所以我当然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松……让他们自己逃出来吧，注意别死了就行。” * 坂口安吾是被痛醒的。 他立马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太对，胸口被压迫到，有些憋闷。 “安吾先生！您醒了吗？”少年担忧的声音近在咫尺，安吾睁开眼睛，被一片白色晃了下眼睛。 中岛敦正努力背着他移动，因为身高的关系，他的动作有些不得要领。 “……放我下来吧。”安吾顿了顿，这样要求道，毕竟现在看起来太像压榨小孩儿了。 “哈，放你下来，你能自己走吗？不要胡乱逞强了。”另一道张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坂口安吾抬起头，看见在前方探路的青年。 ——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对方眼下的情况也完全说不上好，总是披着的外套和从不离身的礼帽都不在身上，上衣还算完整，右腿的裤子却被撕裂出好几道口子，小腿的勒痕浮现，看形状有些像蛇类留下的绞痕。 他也被抓来了么……坂口安吾心情沉重，中原中也的实力他很清楚，连他也输给那些人，那么敌人有多强大，就可想而知了。 “喂，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中原中也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不由想起被迪米乌哥斯轻易制服的那一幕，顿时气愤不已，“那个混蛋！下次绝对揍翻他！” 坂口安吾忍不住咳嗽，在少年担心的目光中，指导他给自己换了个能顺畅呼吸的姿势，接着询问两人他们各自遇到的敌人的情报。 “魔导王、‘安兹大人’吗……”从两人的描述中提取到共同点，坂口安吾不断在脑中整合情报，试图构建出那个魔导国的全貌。 中原中也和中岛敦两人都识趣地没有打扰他，绕开那些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骷髅小兵，继续寻找出口。 “可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中原中也一拳揍飞发现他们追过来的骷髅，这些杂鱼没什么智商，也不难对付，麻烦的是它们数量太多，而且能够无限再生，长久下来就算是他，也忍不住露出疲态。 “中也先生！你还好吗？”中岛敦将腿部白虎化，用力一跳逃出了骷髅的包围圈，“要和我交换一会儿吗！” 两人之前一直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开路和警戒，一人负责照顾重伤的坂口安吾。但现在骷髅们越来越多，比起之前翻了好几倍，中原中也本来就受伤不轻，独自对付这么多骷髅，中岛敦忍不住担心。 “哈？你在小瞧我吗！”中原中也踢飞一只漏网之鱼，听到少年的话，忍不住嗤道，异能力再次爆发，瞬间清空一片场地。 “等等，别走这边，我们去那个方向。”坂口安吾忽然出声提醒他们。 中岛敦立刻转换方向，然后才问：“安吾先生发现什么了吗？” “嗯，它们在有意识驱赶我们远离这个方向。”坂口安吾忍着因为颠簸加剧的疼痛，他认出这里就是在少女的华伞上看到的记忆地点，“那些人……是故意的。” 把他们抓来丢在这里，究竟是为了试探什么，还是只是单纯为了戏弄他们？安吾暂时想不明白，但等他们出去就自然知晓。 其他两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着他的提示，满场遛骷髅，然后通过他们不同的反应，找到了那个出口。 奇异的是，等到他们站上出口，那些骷髅反而安静下来。坂口安吾心下一沉，这表示操控这些骷髅的人，一直在幕后看着他们。 但无论如何，只有先出去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坂口安吾朝等待他决定的两人点头：“走。” 好在这之后一直没有遭到攻击，几人安全地走上了地面，发现出口连接的竟是一座神殿。 “诶？这里是什么地方？”中岛敦仰起头，借着月光打量那些高大的神像，精湛的雕刻手艺，将神像刻画得栩栩如生。 “这是些什么神？怎么都没见过？”中原中也自认在Mafia也经手过不少生意，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建筑和神像，不由感到纳闷。 坂口安吾看着眼前陌生的建筑，一时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不太妙，三人当即不再逗留，朝神殿的出口走去，谁知大门却忽然自己关闭。 啪、啪、啪。 身后忽然响起声，几人俱是一惊，紧接着，便见黑暗中划过两道光芒。 那是两朵豆苗大小的火焰，它们贴着墙壁迅速飞过，于是那些装饰般的壁灯依次亮起。等火苗绕着整栋神庙飞完一圈，房间内已亮如白昼。 刺目的光线让几人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看见正前方的高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袍人。 不、那不该说是人，因为在那华丽的衣袍下，是一具充满邪气的白骨骷髅！ 骷髅身边护卫着相貌各异的五人，坂口安吾一眼认出了把他抓回来的银发少女。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只见那具骷髅的下颌骨一张一合，发出一道充满威严与强大气质的低沉男声：“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邀请各位前来，是我方的失礼……一点小小赔偿，聊表歉意。” 随着他话音落下，三枚造型精致的纺锤形小瓶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知是琉璃还是水晶的材质，被切割出古朴的造型，在火光照射下愈发晶莹透亮，同时也显得里面的鲜红色液体，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三人警惕地盯着眼前凭空悬浮着的瓶子，谁也没有触碰的意思。 亚乌菈歪了歪头：“诶？你们不需要吗？这是恢复药水哦。” 听到她声音的中岛敦下意识尾巴一紧，然后朝坂口安吾投去询问的目光。 坂口安吾抬起头，看向上方，除了那个虫族战士一样的家伙，其余人都拥有极度美丽的人形，因此哪怕她们还留着一些非人特征，也只是增添了一些神秘色彩。 而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位则是完全舍弃了人形，只有一具枯骨，但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便让人不由恐惧，仿佛见到了掌管生死的死之神。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坂口安吾心一横，抓起面前的鲜红药水，打开一饮而尽。 “安吾先生！”中岛敦紧张地看向他，就怕那是什么毒药。 然而下一秒，他和中原中也就纷纷睁大了眼睛，只见安吾身上闪过一道光芒，然后他身上的伤口瞬间消失，连破损的衣物都被修复好。 所谓的“修复”，是指生命体与非生命体都能复原的能力吗……坂口安吾心情复杂，示意另外两人也喝下药水，然后再度看向上方王者：“感谢您的慷慨，魔导王阁下。” 安兹笑起来：“不错，我就是安兹乌尓恭魔导国的统治者，安兹·乌尓·恭。” “我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员，坂口安吾。”安吾采取了开门见山的策略，“那么，请问来自异世界的恭阁下，将我等微不足道的人类抓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从之前中原中也和中岛敦那里得到的情报，这些人独特的语言习惯，以及这座前所未见的神殿，坂口安吾大胆推测，这些忽然出现的强者，是异世界的来客。 身边的两位临时同伴露出震惊的表情，王座之上的异世界人看起来也是同样，于是坂口安吾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同于守护者们的震惊，安兹对他的话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笑道：“果然，人类之中的智者也不可小觑。至于我们的目的……” “抱歉，安兹大人。”雅儿贝德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神情严肃，“外围的守卫们发现有人靠近。” 安兹：……！！ 什么情况？他们这么快就被人类找到了？！隐匿魔法失效了？还是…… 他的目光落到下方，守护者们抓回来的“人质”身上，心中有了猜想。 “哈，闲话稍后再谈。”安兹冷静下来，从王座上起身，衣袖一挥，悬浮在旁边的金色法杖立刻飞进他手中，“现在，随我去迎接客人。” 风暴与寒冰 时间回到黄昏。 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的侦探社哀鸿遍地。 “啊啊啊——痛痛痛！！救命！我不想死呜呜呜……” “呵, 这就怕了？刚才冲上去的时候很勇嘛！” “等等！不要！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嗡嗡嗡嗡嗡嗡——”电锯无情拉响的声音。 医务室内一阵鸡飞狗跳，惨叫声混着电锯声此起彼伏，宛如某种丧心病狂的凶杀现场。 春野和直美正在整理抢救回来的文档, 听到动静，不由朝医务室投去担忧的眼神：“与谢野医生……好像心情很不好呢……” “哥哥大人……会没事的吧……”直美紧张地双手交握，见医务室的门一时半会儿没有打开的意思,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不忍心再看，只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唉，大家都很消沉呐。” “毕竟这次的敌人实在太……”春野的声音小下去。 虽然对侦探社来说, 被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强袭都是家常便饭, 她们这些普通员工早已锻炼出强大的心态和熟练的避难能力。但是, 回想起刚才几乎一面倒的战斗, 她心中依旧忍不住发颤。 对方只有两个小孩子，而她们侦探社几乎可说是全员出动, 却依旧被轻易制服，最后连阿敦都被抓走…… 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去看不远处的泉镜花。 少女将和服宽大的衣袖绑起，安静地帮忙清扫玻璃碎片, 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她转过头看了回来：“怎么了？” “镜花酱你……不、没什么。”直美摇摇头, 毕竟阿敦是在少女眼前被抓走的, 换做以前，泉镜花绝对当场拿着刀冲出去，现在能耐着性子帮她们收拾残局，对方是真的成长了不少啊。这样感叹着，直美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呀。” 泉镜花默默移开视线，她没法像直美那样，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人微笑。她当然想要不管不顾、立刻去把阿敦救回来，但是……她没有办法打过那两个人，也不知道阿敦被他们抓去了哪里。 见她这样，直美心中叹气，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她环顾四周，还能动的社员都在尽力恢复办公室的惨状。 乱步先生坐在电脑前，一遍一遍地看着幸存下来的监控画面，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冷的光。 直美从未见过神情这般凝重的乱步先生，她不安地与春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也是同样的忧虑：这次的敌人，似乎是相当的棘手呢。 气氛低迷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终于打开，满血复活的战斗员们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国木田健步急飞，直奔自己的工位拿起笔记本，一边唰唰写着什么，一边有条不紊地给所有人布置任务。 “大家不用担心，把这里整理完了就回家去吧。” “贤治，你去问问你的朋友们，是否有人目击到袭击者的身影。” “谷崎，你去联系社长……” 随着他将各项事宜一条条安排下去，原本死气沉沉的侦探社顿时活了过来。 确认众人恢复状态，国木田点点头，一转身，看到眼神期待看着自己的泉镜花。 “国木田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你先待在这里……”不等少女失望，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把敦救回来！” 泉镜花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顿时感到一阵安心，重重点头：“嗯！” “国木田先生~就像大家的主心骨一样呢~”春野小声感叹着，侦探社终于又恢复原本的朝气了！ 将已解决事项勾掉，国木田独步合上笔记，走到江户川乱步身后，看着电脑里的战斗画面，忍不住皱眉。他顿了顿，才问道：“乱步先生，有结论了吗？”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回过头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颓丧地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同时双脚蹬着地面让椅子旋转起来：“不行不行、完全不行！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完全找不到她们来自哪里啦！” “真可怕、是异世界的精灵吧！人类根本没办法赢啊！” 国木田独步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乱步先生，这种时候就不要玩了……” “乱步桑说的是真的哦~她们使用的，完全不是异能力呢~” 他的话被一道轻浮的声音打断，国木田皱眉看向声音来源，发现了沙发尾端因为无处安放、不得不委屈地翘出来的一双小腿，在这个众人焦虑万分的时刻，竟然还在悠闲地一晃一晃。 国木田：…… “太——宰——！！”国木田瞬间怒火上涌，撸起袖子走到沙发那边，看到正舒服地躺着玩手机的青年，彻底爆发，“你！我忍你很久了！刚才对敌时你也一直在后面摸鱼吧！！” 别以为当时忙着战斗他就没看到，这家伙完全没出力，一直躲在角落里看戏！ “啊，冤枉啊。”太宰治依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时扒拉两下，解释的语气透着一种敷衍，“不是说了吗？他们使用的不是异能力哟，我这个体能废完全派不上用场呢……所以就贴心地把战场让给大家嘛。”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也不是咒术那边的~” 毕竟咒术师虽然和异能者的力量体系不一样，但好歹都是人类本身的力量，他的异能或多或少都会起到作用。 但之前他明明抓住了那个伪萝莉的手，对方却丝毫不受影响地招来了旋风……简直就像之前组合的那只怪物一样。 听到太宰的解释，国木田表情扭曲了一瞬，这种明明对方有正当理由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憋屈感……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换一个话题：“那现在呢？没看到大家忙不过来吗？你又没受伤，躺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着对方不着调的样子，越想越气，伸手就想去揪那家伙的衣领—— 太宰治将手机翻过来给他看：“停——” “看，我有在做正事的哦！” 国木田定睛一看，屏幕上是GPS定位地图，显然对方刚才是在追踪某个人。猜到被追踪的对象是谁，国木田举起的拳头尴尬地停在半空。 太宰治微笑，肯定了他的猜测：“虽然实力强到可怕，但完全没有戒心呢！一下子就被我把定位器放上去了，到现在也没发现！” “太好了！不愧是太宰先生！”听到这个好消息，众人立刻精神一振。 国木田却仔细看着手机界面，眉头怪异地拧起：“你不会在骗我吧？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屏幕里并没有代表目标的红点，满屏都是代表大海的蓝色。 “诶？”太宰治惊讶地叫了一声，看着手机，“真的欸！明明刚才还有的……肯定是国木田你挡住信号啦，快往旁边让让，不然就跟丢了！” “啊、是这样吗？抱歉……”刚还气势汹汹的国木田顿时泄气，连忙将沙发前的空地让出来。 太宰治举着手机到处移动，不停指使着对方再去旁边一点，几次下来后，国木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又在骗我吧！” “噗、哈哈哈哈！”太宰治终于憋不住笑，然后赶在国木田彻底发火前投降，“没办法，国木田你太好玩儿了……别冲动别冲动，刚才确实在追踪那两人，只是信号到了这片海域就消失了而已。” 太宰治恢复了正经的表情：“那片海域离我们上千公里，但对方几乎是在瞬间就转移过去了，简直像传送一样。” 听到他这个形容，几人也不由回忆起那两人离开时踏进的黑色漩涡，搞不好真是传送魔法。 “所以乱步桑才说，他们是异世界的精灵啊，说不定还用了自清洁魔法，所以身上才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太宰治摸着下巴，最后长叹一声，“没救了，阿敦那家伙已经没救了，唉！” “怎么会……”听到这句，泉镜花眼前一黑，下意识抓紧了绑在后腰的短刀。 “不要随便说这种丧气的话，太宰！”国木田瞪了他一眼，然后递给少女一个安抚的眼神，“我们不会放弃侦探社的任何一个成员！” 他重新打开了那本名为“理想”的笔记本，郑重将“救回中岛敦”这一条写了上去。 “不过异世界又是怎么得出来的？”他整理着分析出的敌人情报，看着这一点纳闷。 乱步似乎是被旋转椅给转晕了，没工夫回答问题。 于是太宰治好心地帮忙解释：“因为他们一直在说‘魔法’‘冒险者公会’这种奇奇怪怪的词汇啊，而且那个魔导国也是完全没有听到过，如果不是中二病的话，就只有异世界这一个答案了呢！” 终于把椅子停下来的乱步满眼冒圈圈，听到这里坚强地点了点头。 国木田看看兴致勃勃像在讨论游戏的太宰，又看看正努力摆出严肃脸的乱步，最终还是迟疑地将这一点关键写了上去。 “就算是异世界，我们侦探社也不会轻易认输的。”他目光坚毅，“虽然刚才输给他们，但好好规划战术的话，还是有可能会赢的吧？” “不要欺骗自己了，那两个小孩根本没使出全力。”乱步嘟囔着，“啊、可恶，这次完全是地狱模式嘛……” 国木田当然也察觉了，那两个精灵，一副戏耍小动物的神态，明明他们这边已经拿出拼死的气势，对方却依旧游刃有余。 “还有啊，他们明显还有同伴哦。”太宰治补充道，帮助众人深刻意识到目前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绝望，“爆炸声那边显然是Mafia总部吧，当门面的大楼都被炸了，真是好可怜呐。” 相比起来，他们侦探社只是被打碎了几片玻璃，对方是真的非常“友善”了。 国木田沉默，这样强大的敌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无论怎么想他们都没有胜算，但是……他还是不打算放弃。 “太宰，你说‘没救了’，并不是真心的吧？”国木田扶了扶眼镜，看向沙发上姿势惬意的青年，还有乱步先生，也不是会轻易说出“根本没办法”这种话的人。 “被你发现了~”太宰治愉悦地勾起嘴角，然后拿起手机对乱步晃了晃，“要来看看吗？我这边的线索？” 察觉到什么，乱步忽然变得表情难看，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大步走过去夺下那只手机。 “……常暗岛。”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他们消失的地方是——” 叮—— 手术刀掉在地上，与谢野却顾不上，她听到了乱步的话，却觉得大概是自己出了幻听：“乱步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会是常暗岛？那个在异能战争时期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岛屿，那个她永远不想再回忆的地方。 但乱步对她点了点头：“你没听错，太宰追踪的信号消失的地方，就是曾经常暗岛所在的海域。” 战争结束后，他们用尽办法也找不到那座岛屿，不管多精密的电子仪器、还是异能者，都无法发现它的踪迹，于是它曾出现的那片海域成为了一片空白。 所以太宰的追踪信号才消失……乱步沉思，但为什么会是那个地方？这些异界人，和常暗岛之间有着什么关系？难道预示着新的战争即将爆发…… “啊，真是伤脑筋啊！”太宰治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与谢野晶子抹了把脸，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怎么办？要去调查吗？” 她已经不会逃避过去了，所以如果侦探社的大家需要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她看向同事们，等着他们的答复，这时乱步忽然嫌弃地纵了纵鼻子，看向她道：“你先回去一下。” 与谢野愣住，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这样，而乱步已经烦躁地挠了挠头，往前一步越过她，将她挡在身后。 “哦呀？看来侦探社也遭到袭击了呢。”熟悉到深恶痛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与谢野晶子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那个她绝对不想再见到的男人——现港口Mafia的首领，森鸥外。 在黑蜥蜴部队护卫下的森鸥外走进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小晶子也在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啊，真可惜……” 侦探所的众人神情紧绷，毕竟他们和Mafia一直是敌对关系，对方首领找上门，怎么看都是特级情况！ “森首领，何事劳您大驾光临？” 气氛一触即发之际，另一道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接着身穿和服披着羽织的银发男人走进来，站在了自己的社员和Mafia之间。 “社长！”乱步立刻跑过去在他身侧站好，和他一起瞪对面的老狐狸。 围着森鸥外的黑蜥蜴成员们立刻将手按在枪上，一副随时开火的架势。 侦探社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聚在社长身后，随时准备奉陪。 一片剑拔弩张之中，两方首领坦然对视，然后同时抬手阻止了部下们。 “今天是我们有求于人，注意要有礼貌~” “别担心，他们不会动手。” 黑蜥蜴们令行禁止，立刻收起了武器，只用眼神紧紧盯着对面以防万一。 而侦探社众人则是不可思议，Mafia有求于他们？开什么玩笑！ 太宰治淡定拍了拍与谢野的肩膀，走上前对老熟人们微笑：“哦？有什么事居然难倒了Mafia的情报部，竟要求助于我们小小的侦探社呢？” 森鸥外控诉：“太宰君你不应该已经猜到了吗？为什么非要戳人家痛点呢？” 太宰治：……噫。 “中也被带走了。”终于正经起来的森鸥外正色，“而我们查不到对方的任何消息，对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哇哦，那还真是遗憾！”太宰治幸灾乐祸，“这位首领，今后睡觉记得不要睡太死哦~” 森鸥外面不改色，看向福泽谕吉：“这种找人的委托，我想贵社应该很擅长吧？” 他打量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故作惊讶道：“哎呀，那位人虎少年不在吗？难道也是被……” “够了，闲话少说。”福泽谕吉皱眉打断他，“要委托的话，就按我们的程序来。” “社长？！”其他人惊讶地看向他们的社长，没想到他们真要接下这份委托。 “抱歉，但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们有必要联合更多的力量。”福泽谕吉对他的社员们解释，然后说了另一个坏消息，“刚才我接到特务科那边的联络，他们派出处理一场骚乱的小队被未知异能者攻击，领队的坂口安吾被重伤带走，生死不明。” “……啊啊，不想救的人又多了一个。”太宰治小声吐槽。 福泽谕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三方必须合作对敌……森首领，你没有意见吧？” “啊，当然。”森鸥外依旧一脸无懈可击的微笑，“不过，这得看贵社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帮助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只要一个不满意，就会背地里捅刀子似的，侦探社的人顿时怒目：“你！” 福泽谕吉示意他们冷静，然后才看向森鸥外，冷笑：“相信森首领不会做出那种目光浅显的决定的。” “唔，看来福泽社长很了解我啊。”森鸥外对此不置可否。 福泽谕吉冷冷看他一眼，转向乱步：“找到位置了吗？” “……哼。”乱步哼了声，知道和Mafia的合作不可避免，不甘不愿道，“信号消失在常暗岛出现的那片海上，具体的得去看了才知道。” 常暗岛……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两位领头人都是脸色一沉，显然都在这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但不管哪一种，能和那个岛屿扯上关系，就绝不可能是好事。 只能硬拼了吗……福泽谕吉不由想到。 “我的建议是先谈判哦。”太宰治提醒道，“不如说，我们除了谈判，已经别无选择了呢。” 在得知他们三方竟在同一时间被对方完败，太宰治不由做出了最坏的预想：论武力的话，恐怕他们全横滨异能者加起来，都打不过对面。 “哦？太宰是认为我们应该投降吗？毕竟他们要的那个精神系能力者，我们可交不出去啊。”森鸥外眯了眯眼睛。 “嘛，谁知道呢~” “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时间紧迫，先去那片海域。”福泽谕吉打断两人的交锋，“太宰，谷崎，你们跟我去。” “我也要去！”乱步焦急地举起手，对面的强大只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厉害，他不放心。 国木田也道：“社长，让我也去吧。” 福泽谕吉摇摇头，拍了拍两人：“我不在的时候，侦探社就交给你们了。” 见乱步还是一副不听劝的样子，他只好更强硬一些：“乱步，记住你才是侦探社的核心，大家不能失去你。” 说完，他不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招呼看好戏的森鸥外离开。 “那我这边就带着黑蜥蜴全员吧。”森鸥外笑了笑，“毕竟，我可是很怕死的啊~” 各自安排好人员，两位首领带着部下一起赶往码头，和等在那里的特务科成员汇合，乘着他们能找来的最快的船，马不停蹄朝地图上那片空白海域赶去。 一路还算风平浪静，但到达目的地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破晓。 战争结束后，不少人明理暗里过来搜查过常暗岛，但每一艘船艇都无功而归，到达附近海域时，仪器仿佛集体失灵，然后船只就不明不白地偏离航线，等发现时已经去了另一块陌生的海域。 长久下来，各方势力也就放弃了搜查，谁知现在竟然又从那片诡异的地方冒出了强大的敌人。 船上的仪器按照惯例失灵，似乎预示着他们这一次也要无功而返。 但就在此时，所有人都忽然发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漆黑的雨云似乎忽然间就压在他们头顶，暴雨混着闪电疯狂落下。 若是在陆地上，这样的暴雨，只要躲进建筑物里就行了，但在海上，暴风雨往往会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摇晃，船上的人不得不找个地方固定自己，暴雨像石头一样猛烈地砸下来，让人忍不住担忧，用不了多久雨水就会将船体灌满，让他们葬身大海。 但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漩涡！！前面出现了大漩涡！快转舵！！！”有水手大喊。 但那漩涡出现得太突兀了，又几乎是贴着他们旁边，就算经验再老练的船长，也来不及避开，只能绝望地感受漩涡的尾巴一点一点将他们拉过去。 “哎呀哎呀，我们这是要葬身鱼腹了吗？”森鸥外苦笑，以前可没听说过有搜查队在这附近遇到海难的。 但就算是异能者也没有对抗天灾的力量，离漩涡又这么近，哪怕弃船逃走也只会被一同拉入漩涡。 眼看船体已经开始倾斜，甲板被巨大的拉力撕扯着发出扭曲的噪音，所有人都将要坠入死亡漩涡。 “等等！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远处的海面，忽然出现了一片不正常的白，并且迅速朝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 等到了眼前，众人才惊讶地发现，那些白色都是厚实的冰层。 海面在结冰，不，应该说，海面被冰冻住了。 诡异出现的寒冰迅速冻结了这片海域，连那几乎吞噬所有人的漩涡也被冻住，违反常理地变成一个旋转下陷的巨大冰坑。 他们的船也不再摇晃，只是仍旧保持着倾斜的状态，因为它被连同海水一同冻结。 “这是……神迹吗……”船长忍不住喃喃，他从业这么多年，连梦里也没敢想象这样的场景。 “神吗？”太宰治碰了碰船体上覆盖的寒霜，轻声道，“这可难说啊~” 他们看向前方，那些冰层还没停止变化，不断有海水被荡起，然后在空中迅速凝结，几乎在瞬间化作一张霸气的冰雕王座。 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衣白发侍女们垂首侍立王座两旁，天空之上降下三道威武的身影，中间那位手持黄金蛇杖的白骨王者落座于冰雕上，黑洞洞的眼眶中有猩红暗芒闪烁。 “人类，为何来到这里？” 倒戈 入目所及, 仿佛整片海域都被铺上了厚实的冰层，寒意自脚下升腾而起，不少定力不足的人已经开始打颤。 头顶的天空依旧满是阴云, 密集的雨点砸在冰面，溅起的水花因为极度的严寒化作冰晶。 他们所乘坐的船情况稍好一些，也或许只是对方手下留情, 没有一照面就将他们所有人冻成冰棍。 如此精准的控制，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 森鸥外在船上找了个还算安稳的落脚地, 努力在雨水的冲刷中睁开眼睛，借着阵阵雷光, 看清暴雨范围之外, 自天空上缓缓下降的三道身影。 右边那位, 是一位身高超过两米的魁梧战士, 他身上的铠甲仿佛以寒冰铸就，在雷光映照下透出一种剔透的冰蓝色, 并且正散发着阵阵寒气。 值得注意的是，他，或者说它，并不是人类的姿态。像是某种甲壳类昆虫的异化体, 学着人类的姿态站得笔直。不同于人类，它的上身有四条手臂, 每一条都保持着虫足结构分为三节, 末节上生着尖锐的倒刺，而用于攀爬的足勾则化作了三根弯曲的手指。 下半部分的腿看起来比较正常，除了足尖和后跟处的尖刺，和穿着重铠的人类没有太大区别。垂在身后的尾巴同样覆盖着冰蓝色甲壳，杂乱无序的冰刺顺着尾骨的脊线一路生长到尾巴尖, 如果不慎被其扫过，恐怕会立即被刮下一层血肉。 但更加令人害怕的，是在它这副勉强贴近人类的躯体上，完全保持虫形的脑袋。三对蓝色的眼珠竖直排列在脑袋两侧，前方伸出来两只锯刀般的大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被其咬断脖颈咀嚼的画面。 森鸥外注意到已经有船员陷入了恐慌的混乱之中。 他继续观察，左边那位，是一位身着黑铠的武士，手持等人高的长柄战斧，呈护卫之姿。漆黑的铠甲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只能从其窈窕的身形判断她是一位女性。这位女性战士全程保持沉默，完美地融于夜色，比起攻击入侵者，她似乎更像一位不离王者左右的忠诚之盾。 最后，森鸥外看向中间，被两位忠诚武士护卫的王者，华丽的黑袍不失威严，衬得里面那具白骨骷髅更加邪气肆意。 这般仔细的观察，当然并不是出于欣赏的目的，森鸥外很快注意到白骨王者的衣袍下，大约是腹腔的位置，悬浮着一枚血红色的灵玉。 那里是弱点吗？还是说，只是一个恶趣味的陷阱？ 短短几眼的功夫，森鸥外便得出了敌人果然比想象中更加棘手的结论。 他心中沉重，还没想出对策，那三人已经落在那道寒冰筑起的高台，白骨王者落座于高台中心的冰雕王座上，随即一道威严的质问之声传来，在这种暴雨喧嚣的环境，清晰无比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人类，为何来到这里？”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无法抑止的恐慌在蔓延，天地间顿时只剩下唰唰的雨声。 安兹问出那句话后，便摆好了姿势等待对面的回应，然而迟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那些人类脸上浮现恐惧的表情，嘴唇抖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吵闹的雨声回荡着冰层之上。 安兹扼腕：……啊，是雨太大没听见吗？失策了。 好在没人发现他的失误，安兹淡定地举起法杖，将被那些人触发的风暴陷阱停下。等到云层散开，确认再没有任何干扰，他压着嗓子，再次开口。 “人类，前面不是你们能够踏足的地方。” 话里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宛如实质的压迫感让福泽谕吉反射性握住了佩刀，但很快他想起太宰治的提醒，这次首要目的是和谈，他顿了顿，松开了手。 安兹注意到那人的细微动作。他从登场时就一直在释放绝望灵气，虽然有一点普通恐惧的效果，但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如他预料地失去了反抗意志。 于是那个银发男人握刀的动作，就显得尤其瞩目，安兹不由对他的勇气暗加赞赏。 不愧是背负世界之力的重要角色，能在他的威势下面不改色，确实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不仅如此，鉴定魔法显示这几人的红蓝值都非常高，那位银发男人更是让安兹想起曾经的王国战士长，那个曾得到他的敬佩的人类英雄。 不过这也仅仅只能让他多看一眼，他凝视那些在他的威压下还能保持站稳的人类，系统的标注功能在他们头顶显示出姓名和身份。 【森鸥外，港口Mafia首领，异能力「Vita Sexualis」。】 【福泽谕吉，武装侦探社社长，异能力「人上人不造」。】 【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社员，异能力「人间失格」。】 安兹：……！ 这些异能力的名称，听起来也太有逼格了吧！安兹不由猜测这些不明觉厉的名称到底代表了什么能力。 「人上人不造」，非常有气势的命名，看起来像是代表王者权柄的能力，糟糕的话或许能夺取他这边的手下，转移到己方阵营！ 「人间失格」，听起来像大范围AOE技能，让人忍不住联想瞬间抽取范围内敌人生命力之类的恐怖能力。 「Vita Sexualis」……？ 安兹忍不住又看了眼森鸥外的异能力名称，翻译出其意思后，哪怕他现在是骷髅状态，也忍不住又尴尬又羞耻。 这、这家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是个变态！ 安兹吐槽着，忍不住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到现在为止，他遇到的“可攻略对象”已经有好几个了，但全部是男性不说，年龄更是从十几岁的高中生到几十岁的大叔……虽然知道这是真实世界，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设计游戏的主神xp范围也太广阔了吧！ 等他拉回跑偏的思绪，下方的几人也回过神，森鸥外露出招牌微笑，朝高台上的王者行了个绅士礼：“无意冒犯，伟大的安兹·乌尓·恭阁下，鄙人是横滨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森鸥外。” “闯入您的领地深感抱歉，但我等有不得不来访的理由：今日下午，贵方的迪米乌哥斯先生前来询问一些消息，然而当时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惹怒了迪米乌哥斯先生，将我重要的部下中原中也打伤带走……” “所以我冒昧而来，或许宽容的恭阁下能帮我们解开误会。” 他言辞之中将双方冲突的事实美化了许多，要不是早听迪米乌哥斯说明的原委，安兹可能会真的觉得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误会。 安兹不由感叹，不愧是被迪米乌哥斯归类为聪明人的那一类。 穿着茶色和服的银发男人点点头，同样说明来意：“我是横滨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我为我们的社员中岛敦而来，希望阁下能将他归还我们。” 特务科派来的人已经在绝望灵气的威压下，膝盖都站不直了，不但领头者还是坚强地抓着栏杆站起来，抖抖索索地开口：“我们是……异能特务科……安吾先生……” “那边的家伙们要找的是叫坂口安吾的人。”太宰治好心帮他说完，无所谓道，“虽然我并不想救他，不过我们社长已经接下委托啦。” “原来如此。”听完他们的话，安兹表示理解，“为救人而来的话，我可以承诺你们，那三人并没有受到伤害，请再稍等一会儿，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过来与你们相见。” 不错，是非常友善的开场白，接下来只要抛出和解的橄榄枝就OK……安兹自信地想。 但他忽略了自己邪恶的外表和正义值负500的固定属性，因此这番自认友善的话，听在人类的耳中，自动变成了类似于“去地狱相见”的恐吓。 而安兹完全没有察觉到，毕竟那些人类的表情已经足够惊恐了，就算再害怕一点也分不出区别。 他继续道：“至于我的同伴们与各位之间的误会，我已经了解了情况，抱歉，是我方冲动……” “Boss！！” 一道紧张的惊呼打断了他，是终于姗姗来迟的中原中也三人。 之前坂口安吾正在询问白骨王者的目的，却忽然被闯入者打断，从对方看向他们的反应推断出，来的人很可能是来救他们的，几人顿时坐不住。 但那位魔导王却直接带着虫族武士和白衣女从传送阵离开，虽然口中说着“迎接客人”这样的话，但他离开的气势，却更像去赴一场战争。 中原中也升起不妙的预感。 这时，那对精灵姐弟和银发少女走下来，做男孩子打扮的那位少女笑呵呵开口：“别着急，他们大概触发防御魔法了，所以安兹大人先去解除风暴，我们就慢慢走过去吧。” “走过去？”坂口安吾疑惑地重复道。 从空气中隐约的海风气息，他们判断这里是一座岛屿，所以来救他们的人必然会在海上遭遇白骨王者几人。 所以。他们要如何才能从岛上“走”到海域中？ 亚乌菈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悠闲地带着他们往海岸走去……然后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铺天盖地的寒冰将海水冻结，海面化作了平坦又稳固的道路。 中岛敦不由倒抽冷气：竟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个魔导国的力量，实在可怕！ 亚乌菈带着马雷，和夏提雅先行踏上冰层，踩了踩脚下的冰面，她忍不住感慨：“呜哇，科塞特斯很卖力呢！” 夏提雅哼了一声：“为了安兹大人，这点事算什么！啊啊，我也好想跟在安兹大人身边！” 但安兹大人交代她们顾好这边的三个人类，想到这里，夏提雅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坂口安吾淡定推了推眼镜，对中岛敦道：“可能要继续麻烦你了，我们得快点过去。” 中岛敦当然同意，如果是侦探社的大家来救他的话，他必须马上赶过去。 于是中岛敦背起坂口安吾，将双腿白虎化，和中原中也一起全力朝那边奔跑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那艘被倾斜着冻在结冰的海水中的大船，以及被困在船上的熟悉的各人。 中原中也顿时加快速度：“boss！” 森鸥外看见自家中气十足的重力使，愉快地眯起眼睛：“太好了，看到中也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中岛敦也看见了来接自己的人，顿时眼睛一亮：“社长！太宰先生！谷崎前辈！” 福泽谕吉朝他沉稳点头，太宰治和谷崎笑着朝他招手：“哟，阿敦。” “阿敦你还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那边还在脚软的特务科成员，看见被白虎少年放下地面的眼镜青年，瞬间像找回了支柱：“安吾先生！” 见到对面都平安无事，双方各自都松了口气，看来魔导国的人也有和谈的意向，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乐观，太宰治注意到跟着中岛敦他们身边的两位精灵，拦住了想要过来他们这边的几人。 他抬起头，看着高台之上的白骨王者，眼中神色莫名：对方真的会这般好心将人还给他们？阿敦不说，小矮子和那家伙肯定是受了重伤的，但现在看起来一点事没有，是被治疗了吗？ 这样一来，更加让人担心背后的陷阱了啊…… 同样想法的还有森鸥外，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非常抱歉，恭阁下，但是迪米乌哥斯先生想要找的精神系能力者，我们并没有找到，所以……” 重点来了！ 安兹精神一振，试图展示自己的诚意：“如你们所见，我们对人类并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安兹停下来，保险起见，他再次审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类，被列为可攻略目标的那几人在安全范围内，但剩下的普通路人，尽管鉴定魔法表示没什么异常，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想到这点，安兹选择了隐晦一些的说法：“下午的误会我已经查清了，主使者另有其人。而引导我们发生冲突的那人，目前正隐藏在幕后，暗中筹谋更可怕的计划。” “……所以，我认为我们双方不该继续冲突，让那幕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这些，安兹从王座上站起，走到高台边缘，将手中的黄金之杖高高举起，向众人发出诚恳的邀请：“人类啊，我在此以安兹乌尓恭魔导国之主的名义，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同盟，与吾等共同对抗阴险的幕后之人！” “绝对要让那宵小深刻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举动！” 随着他激昂的话语，漆黑的法袍无风自动，仿佛天地也在为他这番宣言喝彩。守护者们狂热地看向他们的无上至尊，深深为他的气魄而折服。 “吾等愿为安兹大人的力量！”在场的守护者们齐声道。 安兹满意地放下法杖，等待着人类方的回答。刚才那番台词，他在心中演练了好几次，虽然还不够完美，但应该能让对方听懂自己的意思，等他们意识到那背后之人有多狡猾之后，再回忆起自己展示出来的力量，绝对会发现，和自己这边合作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之前自家的守护者将对方的人打了一顿……他这不是已经把人治好了吗？任何一个有胸襟的领导者都不会再计较这种事的。 不过，普通的结盟就够了，希望对方不要像鲜血帝一样，被自己折服过头，直接选择成为魔导国的属下……安兹有些紧张。 “抱歉，恕我拒绝。” 意料之外的声音，无情打断了安兹的畅想，是那位侦探社社长。 福泽谕吉皱起眉：“抱歉，但所谓的幕后者，我们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毕竟魔导国的人是那种一看就很邪恶的非人种族，这并不是以貌取人，而是作为杀手的直觉，福泽谕吉能感受到，眼前这些非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高高在上，以及混着血腥气息的厌恶。 福泽谕吉怀疑所谓的幕后者是他们的自导自演，而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那么个人，对方的结盟邀请也没有表面那样美好——因为他们并不在意人类的死活，只是出于自身威严被侵犯的愤怒。 所以，在多方思考下，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但他也不想和对方交恶：“感谢阁下的邀请，但是，请换一个条件吧，侦探社会力所能及完成——” “放肆！竟敢质疑安兹大人！”没等他把话说完，科塞特斯便愤怒地打断了他。 任凭这个人类说再多理由都没用，怀疑安兹大人的品格，就是对他们纳萨力克的不敬！ 雅儿贝德也冷声质问：“难道你是想说我们自导自演？呵，人类，你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价值！” “还是说……”黑铠女武士一抬手，原本立于身后的长柄战斧被她轻松举起，斧尖指向银发男人，“其实你早已与幕后之人勾结？” 她这话一出口，其余守护者看向福泽谕吉的眼神顿时更加恐怖，夏提雅眼中闪过血光，一步一步朝福泽谕吉走去，不断外泄的力量甚至将冰层震出裂痕。 “卑贱的人类，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吧！” 来自吸血鬼真祖的切实杀意，让侦探社众人顿时绷紧神经，连同后面的Mafia和特务科的人也忍不住摆出防御姿态。 这更加惹怒了夏提雅：“哦？你们也要一起吗？” 完全没料到事态变成这样的安兹：！！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就要打起来了！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今天的目的是结盟吗！ 但守护者们都指出福泽谕吉对大坟墓的不敬了，他在这时阻止实在不利于己方士气，安兹一时变得骑虎难下。 他这一犹豫，夏提雅已经冲到了大船那边，知道银发少女恐怖的特务科众人瞬间惊恐，其中有人忍不住开了枪。 “找死！”夏提雅眼神凌厉，掏出了滴管长.枪。 安兹惊恐，感觉夏提雅这一枪下去，可能这一船的人都会交代在这里。 同样感到事态紧急的，还有中原中也，他在夏提雅冲出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妙，首领有危险！ 他当即摘下了手套，要将沉睡在体内的荒霸吐的力量释放出来。哪怕那之后他会失去理智，持续战斗到耗尽力量而亡，但想要对抗这些人，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就算只有首领一个人逃出去也好，他拼上性命，也要为首领争取时间！ 失控的重力瞬间爆发出来，黑红色的花纹如同致命毒藤，逐渐缠绕至全身，最后蔓延至青年的脸上。中原中也彻底失去理智，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嗜血的双眼紧盯那位鲜血少女，做出了猛兽捕食的姿态。 要撕碎她——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按住了中原中也的肩膀，看似轻巧的随意一搭，却重如千钧，压制得中原中也动弹不得。 是突然出现在此的迪米乌哥斯。 橘色西装的尖耳魔人按住暴走的重力使，脸上是轻松的笑，他看着这场闹剧，无奈摇头：“夏提雅，你忘了安兹大人的目的吗？” 温和的男声宛如春风吹拂至暴怒的少女耳中，夏提雅身形一滞，理智重新上线，但长.枪已经挥出去了，她只好强行改变方向，让攻击落到船只旁边的冰层上。 巨大的力道瞬间粉碎冰层，露出了下面的海水，于是被迫冰封的船终于能够摆正身体，重新在这片涌出来的海水中漂浮。 船体在重力与浮力的拉扯中晃荡，总算稳定下来，船上的人可就苦了，被晃得东倒西歪。 福泽谕吉帮助几位特务科的成员站稳，转身看向太宰治，交汇的眼神中忧虑更重—— 新出现的这位，显然就是炸毁了Mafia大楼的迪米乌哥斯了，见到本人，才真实感受到对方的可怕。 太宰治看向迪米乌哥斯那边，刚才小矮子开了污浊，但现在，本该失控的野兽在迪米乌哥斯的手掌下完全沉寂。 那并不是像他一样的无效化，太宰治非常清楚，而是暴动的力量被强行押回了容器内。 ——被港口Mafia当做终极武器的底牌，竟比不上对方一个属下的随手一按。 中原中也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第一次被这样强行中断污浊恢复清醒，比起身体的重伤，他的内心更加震撼。 下午被迪米乌哥斯打晕，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所以在醒过来后，他重新评估了对方的力量，准备下次对上时直接开污浊，应该能赢。 但现在这个妄想也被他无情击碎。 仅仅只是一只手，那只被人类所恐惧的野兽，便夹着尾巴逃回了他的体内。 他们或许真的……没法赢过这些人。中原中也和远处的森鸥外对上视线，心中不由产生了这样绝望的想法。 “我的建议是，没有驯服的野兽，还是不要随便放出来为好哦。”迪米乌哥斯将注意力放回身边的人类身上，得到了对方一个饱含不甘与愤怒的瞪视。 他微笑着，似乎毫不在意，尾巴一勾，将掉在地上的手套卷起来，递还回去。 中原中也擦掉唇边溢出的鲜血，接回手套重新戴好，颇有些咬牙切齿：“……多谢忠告。” 见大家终于不打了，安兹悄悄松了口气，不由对迪米乌哥斯投去感激的眼神，既然迪米乌哥斯来了，那还是将事情交给他吧。 得到示意的尖耳魔人朝高台上的王者躬身，随后转向那边船上的人类，淡淡开口：“纳萨力克的尊严不容践踏，但合理的怀疑无伤大雅，所以我们仁慈的无上至尊选择原谅你们。” “那么，我再问一次，是选择接受我们的邀请，还是选择与我们为敌？” 安兹听着他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这才想起对方也根本不是好脾气的魔……完蛋，这下他的友好结盟计划，绝对要失败—— “当然，是我们的荣幸。”黑衣黑发的中年男人站出来，向大坟墓俯首致意，柔顺的发丝从额边滑落，掩盖住那双暗红眼眸中的光芒，“我代表港口Mafia，接受安兹大人的结盟请求。” 安兹：诶？！！ 唯一的生路 森鸥外这话一出,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中原中也怔楞，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刚才他被完全压制的那一幕, 让首领明白魔导国的实力无可撼动，为了保全众人，才做下这个决定。 特务科的人愤怒地看着站在黑蜥蜴包围中心的男人, 毕竟他们此行本是结盟，对方此时的选择无异于背叛。更何况, 魔导国来者不善，Mafia的不战而降, 根本是将横滨拱手相让。 黑蜥蜴部队的黑西装们顿时调整站位, 将他们的首领护得更严密了。 太宰治则是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 毕竟是那个总是念叨着寻求最优解的男人, 在这种时候选择屈服来保全自身一点都不意外，而且, 从他只带了普通的武斗部队过来这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其实太宰治也想过直接答应，但被森鸥外抢先，他观察着对面魔导国之人的反应, 皆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至于那位魔导王……因为是骷髅脸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还真是深不可测的敌人啊！太宰治苦中作乐地吐槽, 现在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 因为以社长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屈服于邪恶的。 果然，福泽谕吉脸色难看地对着森鸥外：“森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对他的质问，森鸥外坦然自若, “我只是做了目前最好的选择。” 迪米乌哥斯微微一笑：“看来您也是一位拥有智慧的领导者。” 森鸥外看着他自带邪气的表情，口中客套：“过誉了。” “那么，剩下两位的决定呢？”迪米乌哥斯转向福泽谕吉，看到对方的表情，了然，“看来您依旧选择了拒绝。” 福泽谕吉调整站姿，原本显得闲适的气势顿时如同出鞘之刃一般锋利起来，他看向面露遗憾的恶魔，语气坚定：“如有对横滨意图不轨的恶徒，侦探社绝不会坐视。” 所以，如果那个幕后者真实存在，他们本就是统一战线，根本不必执着于表面形式；而如果，魔导国就是那个不轨者，他们侦探社将会对抗到底！ “所以，您选择成为我们的敌人。”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迪米乌哥斯点点头，“哪怕这会为您的同伴带来危险。” 福泽谕吉背脊挺直，丝毫没有因为他话中的威胁退缩：“我还是刚才的回答，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侦探所，承蒙阁下错爱了。” 说完，他对身边的同行者道歉：“抱歉，太宰，谷崎。” 他的决定，或许会将他们、甚至整个侦探社置于死地，但魔导国的邀约，看似友好，实则不怀好意。所谓盟友，只能是力量相当的双方，才能在结盟中拥有同等的地位，如果他答应结盟，那么侦探社只会沦为魔导国的附庸，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社长不必道歉，我完全理解。”太宰治轻轻摇头，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变成这种状况。 迪米乌哥斯则看向最后的特务科众人：“你们的回答是？” 特务科的人被他看得心脏狂跳，对方的强大他们已经彻底领略了，但是，如果真的和魔导国结盟，根本是引狼入室。 虽然Mafia已经背叛了他们的立场，但好在还有侦探社，因此领队之人稍微壮起胆子：“抱歉，但我们只是普通职员，没有权利做决定，需要回去告知长官，再行商讨……” 关注着下面发展的安兹略感失望，三个势力只招揽到了一个，对付主神的计划第一步就遭此挫败，说不沮丧肯定是假的。 刚才看森鸥外答应，还以为迪米乌哥斯能有办法说服他们，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有一个也很好了，剩下两方势力可以徐徐图之……安兹宽慰地想，开始思考起退场白。 但迪米乌哥斯还没准备就此结束，他重新看向森鸥外，这个最先表示臣服的人类，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太过轻易得来的“同伴”，不验证一下其真心怎么行呢？ “森鸥外先生，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成为盟友，我想我们应该先互相展示一下诚意。”迪米乌哥斯提议，示意他去看中原中也那边。 中岛敦和坂口安吾在听到自己的同伴拒绝后，就焦急地想要去到他们身边，却忽然发现身体动不了。 刚对他们施放完禁锢魔法的马雷收起法杖，表情非常愧疚：“对、对不起，但安兹大人说了不能杀你们……所以我不能让你们过去……” 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两人顿时目眦欲裂。 亚乌菈则走到中原中也面前，抛给他一瓶恢复药水：“别紧张，现在我们是盟友啦~” 中原中也表情沉重，但他被强行中止污浊的反伤很严重，必须尽快治疗，于是他什么都没说，打开药水一饮而尽，身体的伤势瞬间全部治愈。 见到这神奇一幕的众人心中对魔导国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看到自家重力使复原，森鸥外明白这就是对方展现的“诚意”，他弯起嘴角，对橘色西装的恶魔点点头，回应了他的提议：“当然……那么，Mafia会为贵方解决侦探社的问题。” “太好了，鄙人期待您的好消息。”迪米乌哥斯微笑，回到亚乌菈身边，表示现在他只会旁观。 果然不好对付啊，这是在试探他的忠诚度吗？森鸥外心中叹气，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了。 福泽谕吉看向他：“你果然还是要背叛我们吗？” 他用余光打量那些魔导国之人，全都待在原地一副看戏的表情，这也让他再次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答应魔导国的邀约，根本不会得到真正的盟友应有的待遇。 人类和魔物终究无法平等共处，就像那位银发少女说的，人类在她眼中只是下等生物，最多也只能在他们那里得到对待宠物的“友善”。 森鸥外对他的指责很无辜：“我以为社长早就知道，我们从来不是同伴，又何来背叛？” 福泽谕吉按上刀柄：“我们当然不是同伴，但你背叛的，是你的种族。” “哎呀，这误会大了。”穿着护士服的爱丽丝抱着巨大针筒挡在在主人前方，森鸥外双手微抬，手指间夹着隐秘而锋利的柳叶刀，“明明我的选择，才是对人类的最优解啊。” “是吗……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你。” 话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再好交流的了，只见残影闪过，双方便消失在原地，瞬间便交手了数十招。而剩下的黑西装们也纷纷掏出手.枪，与特务科和侦探所的成员混战在一起。 场面一片混乱，侦探所这边虽然人少，但太宰治作为前干部，对Mafia的作战方式知根究底，完美避开了每一记子弹，还能指挥着特务科的人予以反击，再加上谷崎的异能，不停制造虚实交织的幻象，看似强势的Mafia很快落了下风。 高台上，看着下面两方自己打了起来，安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他的目的，只要是争取横滨这边的力量就行，用和平的手段或者暴力的手段，他其实都无所谓——毕竟区区人类，完全比不上守护者们在安兹心中的分量。 嘛，既然迪米乌哥斯判断现在需要使用暴力，那就让他放手干吧！安兹刷了个强制冷静，他相信作为大坟墓的智囊，目前的事态依旧在迪米乌哥斯的掌控之中。 快速调整好心态的安兹坐回了王座，仔细观察起下面的战况，他很好奇这些人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不过看了许久，也只是看到普通的械斗，福泽谕吉完全就是武士的战斗方式，虽然刀法看起来不错，但完全不像是那个特别霸气的「人上人不造」该有的能力。 森鸥外召唤出的那位纯粹由能量体构成的小女孩倒是有点意思，是那个叫「Vita Sexualis」的异能力吗？不过变成小女孩是不是更变态了？ 至于对付杂鱼的太宰治更加让他失望，除了闪避满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之前被他各种猜测的「人间失格」，也没有展现出来。 这时，跟着迪米乌哥斯一同回来的系统233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安兹大人，他们怎么打起来了啊……” 之前迪米乌哥斯将它带走，233紧张了一路，以为会遭到什么严酷的拷问，但好在安兹大人并没有骗它，迪米乌哥斯只是将它带到一间据说完全隔绝外界的房间，然后用好听的声音问它关于主神系统的消息。 发现自己处境安全后，233放松下来，在迪米乌哥斯的引导下，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对方，包括以前经历过的各种任务世界。 随着迪米乌哥斯将以前被它忽视的细节一点一点掰开分析给它听，233越来越惊恐，它觉得特别好的主神，好像真的是里那样的大反派…… 得知真相的233非常消沉，被迪米乌哥斯带过来之后，便自动飘到安兹大人的身边自闭。现在它终于想通，既然主神要做那种违背系统准则的事，它就有责任阻止这件事！ 重新打起精神的233看了看下面的情况，发现是文野世界的大佬们打起来了，不由着急：“小迪不是说攻略对象是阻止主神很重要的角色吗？现在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啊！” ……小迪？ 安兹忍不住侧目，居然已经变成这样亲密的称呼了，迪米乌哥斯哄小孩很有一套啊！ 他忍住笑，不自在地咳了声：“不用担心，迪米乌哥斯自有分寸。” 安抚好系统，安兹问道：“对了，你的资料库里有没有异能力的详细说明？” “呃、这个……来之前走得太急，还没有加载完，本来想着到这个世界后再去后台继续下载的……”然后刚一到这里就被安兹断网了，所以到现在都只有简略版。 233有点尴尬，又连忙补充：“不过我对文野世界也很熟悉了！我都记得的！安兹大人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安兹：……也行吧。 然后他就从系统口中得知了他在意的那几个异能，森鸥外的就是看到的那样，可以召唤一个小女孩形象的异能体；福泽谕吉的则是辅助系异能，能帮助他的部下更好的掌握自己的异能；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则是对异能者特攻，能让所有被他接触者无法使用异能。 得知异能真相的安兹：…… 所以他之前猜测了半天的异能，根本没法对他们造成杀伤力？！ 白骨王者缓缓地、抬手撑住了额头，只能说好在他只是在自己心中悄悄猜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又搞了个乌龙。 安兹心塞地试图忘记这段黑历史。 为了缓解尴尬，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两个首领的战斗快要接近尾声，剩下的小兵们倒是打得激烈，强大的火力让他久违地有种观看枪战大戏的错觉。 忽然，他注意到那个被他忽略的人，跟随侦探社社长来的另一位社员，先前他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以为他的异能就是普通的幻象。 但就在刚才，他注意到幻象出现和消散的瞬间，闪过了一串串代码一样的数据流。 安兹震惊，因为这个异能的展现效果，像屏幕一样在空间里投影幻象，无论视觉还是其他感官都难以分辨的真实感……怎么这么像未来的全息投影？ 他顿时感兴趣了：“那个人是谁？” 233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啊，是妹控谷崎！他的异能力「细雪」效果是将周围数据化，主要制造迷惑敌人的幻象，无论是制作陷阱还是用来逃跑都非常实用的能力！” 果然是数据化吗……安兹非常高兴，这个时代的科技和百年后相差太远了，所以在看到类似全息技术的异能，他猜测或许这位是今后技术发展的关键。 安兹决定之后一定要让他进军科学界。 “安兹大人很中意那个人类吗？”大概是他的情绪外露太明显了，旁边的雅儿贝德忍不住问。 安兹也没掩饰：“不错，我对他的能力很感兴趣。” “那就让属下去把他带上来吧！”科塞特斯立刻请命。 刚才迪米乌哥斯对夏提雅的忠告，也让他冒起一层冷汗，若不是他一时没能压住怒气，或许后续便不会爆发冲突，要不是迪米乌哥斯及时补救，安兹大人的计划就要因为他的失误而失败了。 科塞特斯对此十分愧疚，因此见安兹对那个人类感兴趣，立刻想要做点什么补偿。 “嗯？”安兹转头看向他，发现虫王十分迫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并不打算破坏守护者的兴致，“可以，但记得小心。” 科塞特斯微微一僵，安兹大人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吗？果然刚才的冲动还是给安兹大人留下坏印象了。 虫王深深低下了头，郑重承诺：“是，我不会弄伤他的！” 说完，他便转身直接跳下了高台，朝还在混战的人群中走去。 安兹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后看着对方谨慎收敛力量的动作，深感欣慰：“科塞特斯也学会注意这些细节了啊……” 这位虫王是公会里的武人建御雷创造的NPC，因为被设定为典型的武士性格，虽然忠诚但过于耿直，思考方式更是完全的武士模式，智谋方面比起其他人就稍显不足。 安兹曾经让他独自带兵讨伐蜥蜴人，现在看来，当初的那些历练还是有效果的。 下方的科塞特斯并不知道安兹大人对他的欣慰，他现在只想全力将安兹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好，决不能再出差错了。 人类的身体比起他们太过脆弱，他必须得克制自己的力量才行。 科塞特斯在自己的武器库找了找，选择了威力最小的一把，一刀劈开谷崎构造的异能幻境，瞬间将藏在幻境后的人暴露出来。 谷崎和特务科的人都愣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见那位守护在魔导王身边的虫族战士冲到自己面前，两只手举着武器，两只手朝他抓来。 谷崎：！！ 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地被抓住，脑中不由升起吾命休矣的念头，甚至开始播放起了走马灯，全是妹妹直美的那种。 而科塞特斯则是对现在很满意：成功将人抓住，也没把人弄伤。他松了口气，正要回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是刚结束与森鸥外的战斗、成功将人制服的福泽谕吉。 视角的余光察觉到高台上少了一个身影，他就直觉不妙，果然一转身就看见那只高大的虫族战士抓住了他的社员。 福泽谕吉来不及细想，压制着森鸥外的刀被他投掷过去，想要救下谷崎。 但对方警觉地稍微侧了下身，原本预计能斩断敌人一条手臂的刀直接被弹开，只在他的臂甲上留下一道划痕。 科塞特斯扭过脖子看了看，有些郁闷，但好在他没有反应过度，不小心误伤手上的人类。因此，虫王没有和福泽谕吉计较，他现在急着把人带去王身边交差。 由于科塞特斯的插手，战场的局势瞬间反转：失去细雪异能掩护的特务科很快被Mafia反制，而在关键时期将武器投掷出去的福泽谕吉也被森鸥外抓住破绽，带着体温的柳叶刀片和爱丽丝的针尖同时抵上了他的要害。 “很遗憾，是我们赢了，福泽社长。”森鸥外宣告。 福泽谕吉当然知道，本来他们都没多少胜算，原本是想利用魔导国的这份自大心态，争取机会让谷崎的细雪掩护让他们逃出去，结果谷崎直接被抓走。 是早就看透他的计划了吗？装作一无所知地旁观许久，直到他们看到成功的希望时，才出手将他们最后的底牌扼杀……福泽谕吉抬头看向高台上的王者，即使见识到迪米乌哥斯的实力也不曾绝望的内心，终于出现一丝动摇。 不仅武力，连智谋也是如此深沉，他们真的有赢的可能吗？ 看到失去战斗意志的福泽谕吉，森鸥外隐秘地挑眉，收起刀片，对旁观的迪米乌哥斯点头：“幸不辱命。” 迪米乌哥斯鼓了鼓掌：“很好，Mafia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现在我们是正式的盟友了。” 他看了看存活的人类，转身向高台上的王者躬身致意：“安兹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安兹正在试图说服谷崎去进修高端科技，而以为自己死定了的谷崎则神情恍惚，毕竟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骷髅样的魔法生物劝学……难道说他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是死后的幻觉？ 听到迪米乌哥斯的询问，安兹终于放过了谷崎，看着下面的状况沉思。 看侦探社和特务科的态度，大概是会对他们反抗到底了，但他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们，而直接说放人又会显得己方很没气势……要想个办法名正言顺地放人才行。 苦恼许久，安兹忽然想起家里的某个死亡骑士，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王座上的白骨王者摇了摇头：“虽然我们才是盟友，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森首领，赢的是福泽社长。” “因为我的一时兴起，科塞特斯插手了战斗，才导致Mafia的战况反转，所以，并不能说是我们赢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人类一时愕然，迪米乌哥斯却丝毫没有不快，而是赞同地点头：“确实是Mafia胜之不武，那么，要让他们重新来一次吗？” 港口Mafia顿时对他敢怒不敢言，他们牺牲了好几个兄弟，结果换来对方一句胜之不武？ 森鸥外也忍不住沉了沉眼神，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经历这种被人当做不在意的棋子随意摆弄的时刻，感觉是真的非常糟糕。 安兹还是否决：“现在双方都重伤，再次对决似乎不太人性……” 他顿了顿，看向表情复杂的福泽谕吉，问：“社长保护同伴的心意，我领略到了，所以，我想再问一次，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结盟吗？” 福泽谕吉沉默，安兹点点头：“我也不想变成现在的局面啊……那么，换一个办法吧。” “我方会派出一人，只要福泽社长能接下他一招，我们就放剩下的人走，如何？” 这是让他拿自己的命换其他人的生的意思。 福泽谕吉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看向自己的社员，谷崎和中岛敦都在拼命摇头，太宰治则是沉默着，因为他知道无法劝阻自己。 毕竟，就算没有他，侦探社还有他引以为傲的同伴们……福泽谕吉用眼神给太宰传递了自己的意思，回答：“特务科的人也能一起的话……可以。” 安兹答应下来，看向身边的虫王：“科塞特斯，就由你去吧。” “用你们武士的方式。” 新的落脚点 天空由深黑转为淡蓝, 在海天交际处汇出一道明亮的细线。 纯白的冰原上，有轻缓的微风拂过，众人屏息凝神, 专注地看着前方肃立的两道身影。 福泽谕吉和科塞特斯相对而立，在人类之中算得上高大的身影，被更加魁梧的非人虫族战士衬托得无比单薄。 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而锐利, 看不出任何处于绝境之人的脆弱。此时的他，就像他手中的那把刀, 汇聚着毕生的信念。 科塞特斯赞赏他的气魄，这个如同银色孤狼的男人, 让他想起另一位强大的人类战士, 那个在亡国之际依旧坚定挡在他身前的蓝发男人。 安兹大人说用武士的方式解决, 科塞特斯也深表赞同……他不会有任何怜悯, 而是拿出全部实力对待，因为这是他们对眼前之人的最高敬意！ 科塞特斯将手中的白银斧枪用力一拄, 插进脚下的冰层之中，转而从武器库中取出一把白色刀柄的细长武士刀。 “它叫「斩神刀皇」，是吾之创造者武人建御雷所赐予，也是吾手中最强的武器。”科塞特斯双手握刀, 郑重向自己的对手介绍。 福泽谕吉怔楞，对方的行为, 让他感受到一位真正的武士的灵魂, 初见时因为对方的外形而产生的食人血肉的怪物的联想，似乎并不准确。 “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了。”福泽谕吉道，也取下自己的佩刀，“我的刀没有名字, 在过去它是一把杀人的刀，现在，它是一把守护的刀。” 科塞特斯点头，握着长刀举过头顶：“那么，以安兹·乌尓·恭魔导国第五守护者、科塞特斯之名——” 福泽谕吉将佩刀摆至身侧，身体重心下身，右手按住刀柄做出拔刀姿势：“以武装侦探社、福泽谕吉之名——” “——将你斩杀！” 寒光一闪，两把长刀已在瞬息刀刃相接，清脆的撞击声延迟一步传至围观者耳中，将他们从凝滞的气氛中惊醒。 而战场中心，福泽谕吉披着的羽织缓缓飘落在地，交战的双方不再有任何动作，因为刚才那一招，已经定下胜负。 良久，如同雕塑的两人才分开，福泽谕吉收刀回鞘，站姿挺拔：“……希望贵方能够遵守诺言。” 科塞特斯点头，将斩神刀皇放回武器空间：“当然，安兹大人从不食言。” 说完，他转身朝安兹的方向跪下：“安兹大人，这一招，是福泽先生接下了。” “哦？能接下身为守护者中的第一战士的科塞特斯你的一招，福泽社长是当之无愧的强者。”白骨王者大笑，丝毫没有因为己方的败落而羞恼，他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高台边一挥衣袖，“那么，我方也会遵守承诺，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的人，都可以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马雷便解开了中岛敦和坂口安吾身上的禁锢魔法，并将他们送到同伴身边。 “真可惜。”亚乌菈叹了口气，但还是朝中岛敦挥了挥手，“那就下次再见啦，小老虎~” 终于救回了坂口安吾、又得知可以安全离开，特务科仅剩的几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但坂口安吾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采。 同样表情消沉的，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宰治。 两人并没有被众人劫后余生的欣喜所感染，他们只是静静站着，望向那个将他们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银发男人。 福泽谕吉依旧背对着他们，在听见白骨王者的宣告后，他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便垂下了头颅，直到现在也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真正的雕塑。 天际终于乍放出第一道明光，将福泽谕吉的身影彻底展示在众人眼中。 在那个和服男人的脚下，白色冰层上铺着一片艳丽的腥红。而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然失去了呼吸。 “……社长？”中岛敦失声喃喃，看向福泽谕吉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不是……赢了吗……” 少年不理解为何拯救他们的社长不来与他们庆贺，他茫然地转头，如同迷惑的小兽，急切地向身边的青年求证：“太宰先生！社长他……” 太宰治静立着，任凭头发被风吹乱，缭乱的黑发盖住那双鸢色眼眸。他轻轻摇头：“阿敦，你知道吗……武士的输赢，从来与生死无关啊。” 福泽谕吉是赢得比试的人，却不是活下来的人。 中岛敦好一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少年眼眶发红，异能力瞬间包裹全身要朝福泽谕吉那边跑过去：“社长！！！” 太宰治牢牢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歉：“社长把你们交给我了，所以，我不能让你过去，阿敦。” 异能力瞬间被化解，中岛敦第一次知道太宰先生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被固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导国的人走向福泽社长的遗体。 科塞特斯将插在冰面的斧枪拔起，对旁边待命的雪女们吩咐道：“福泽先生是一位值得敬重的武士，将他的身体封起来吧。” “是。”雪女们领命，走向仍旧站立的福泽谕吉，在他身边围成一圈，向前抬起双手。 白色寒雾将失去生息的遗体包裹，化作透明的坚冰，将他永远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安兹对回到自己身边的科塞特斯点头示意：“辛苦了，你的战利品，就由你保留吧。” “多谢安兹大人。”科塞特斯道，命令雪女将福泽谕吉的遗体带回大坟墓。 “社长……”谷崎跪倒在地，还是无法相信社长真的死亡的事实。 安兹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侦探社的人，在心中默默汗了下，对谷崎施加转移魔法，把人送走前还不忘叮嘱：“你的异能很有趣，可不要死了啊。” 忽然从高台转移到船上的谷崎瞬间咬紧了后槽牙。 安兹则是再次举起黄金法杖，将人类身后的冰层裂开，为他们的大船让开一条航道：“离开吧，人类，不可再靠近此地！” “下次再见，希望你们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众人的身体不受控制飘回了船上，在船舱里躲了许久的船员们见终于可以离开，立刻将船重新发动。 大船缓缓掉头，太宰治站在船尾，凝望着逐渐消失的冰原，回想着魔导王最后的忠告。 下一次，就不会再留手了吗……侦探社、不、应该说他们人类，要如何才能度过这次难关…… 终于完美地将人全部送走，安兹悄悄松了口气，眼看时间已经到了清晨，乙骨忧太那边大概快醒了，他得赶快完成这边的事情赶回去。 “安兹大人，您果然是位信守承诺的王者，在下深感敬佩。”安静许久的森鸥外忽然出声叫住他，说了一堆赞美的话。 安兹对这人的行事作风喜欢不起来，但双方毕竟刚缔结盟约，他也不好直接甩手不理。 “呵，遵守信用是强者的美德，这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安兹摆摆手，表示不必客套。 森鸥外笑意不改，眼神却有些发暗：他原本还以为，以魔导国的高傲和强势，只会在杀死福泽谕吉后，再将剩下的人赶尽杀绝。没想到他们竟然承认是一个死人赢得比试，还遵守了诺言。 ……这般轻易就将人放走，是自信他们根本没有与魔导国为敌的实力吗？ 福泽谕吉选择的赴死，和他选择的臣服，又真的有意义吗？ 森鸥外完美收敛起心中的想法，对白骨王者躬身致意：“不，陛下的气度与力量，无论哪一样都是值得称赞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皱眉，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先前说的那个不轨者……连如此强大的陛下都忌惮至此，我无法想象，那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人的强大，连我也无法全部确定，魔导国就是在它的暗手下，忽然来到这个世界。” “而更棘手的是，对方没有实体，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它即谨慎又狡猾，我们现在还无法追踪到它的踪迹。” 说到主神，安兹心中一片沉重，这种藏在幕后的敌人最难对付，他叮嘱自己的第一位盟友：“所以，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我们要做的是先排除任何干扰，将力量积蓄到最大。” 森鸥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竟然是真正存在这样的敌人？悄无声息将魔导国这样的怪物转移到异世界，到底要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办到？ 不过，这也只是魔导国的一面之词，毕竟先树立一个莫须有的敌人，再对某方势力发起进攻这种做法，是侵略者最爱使用的手段。所以，现在还是不能排除魔导国就是侵略者的嫌疑。 森鸥外冷静下来，对白骨王者表示感谢：“原来如此，如此强大的敌人，只有我们人类绝对无法匹敌……感谢安兹陛下愿意予以我们援手。” 安兹点点头：“不必客气，我也有保护这个世界的理由……好了，后面的事你与迪米乌哥斯详谈吧，我有事先行离开。” “是，安兹大人。”迪米乌哥斯躬身应下。 安兹对他非常放心，不再耽误时间，使用传送魔法，带着雅儿贝德和科塞特斯离开。 目送几人身影消失，迪米乌哥斯收起眼中的狂热，转身对森鸥外微笑：“抱歉，纳萨力克不允许人类进入。” 森鸥外也笑得客气：“没关系，那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亚乌菈连忙跑过来：“那我们去你们Mafia的大楼吧！我觉得那里非常有趣，作为落脚点安兹大人或许会喜欢的！” 迪米乌哥斯被说服：“不错，那里在横滨的位置非常不错，很适合建造行宫，而且能和我们的盟友比邻，互相交流也会方便很多。” 森鸥外的笑容有点僵：“呵呵，能够得到你们的欣赏，真是我的荣幸，不过……” 他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因为下午的那场误会，现在大楼还是损毁状态，恐怕并不合适……” “无妨，我们自有办法。”迪米乌哥斯笑得意味深长，“下午的事情，我还没能向Mafia道歉，还请森先生原谅我的失误。” 根本没有拒绝余地的森鸥外：…… “呵呵，您无疑是一位忠诚的完美属下，所以当时的情况，我非常理解迪米乌哥斯先生。”森鸥外大度地表示理解，又看向恢复如初的中原中也，“更何况，我最重要的部下并没有受到伤害，是我要感谢你们才是。”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先回Mafia总部吧！”迪米乌哥斯笑着结束了客套，招呼着精灵姐弟，使用传送魔法将Mafia的人一起带回了横滨五黑大楼。至于夏提雅则表示他们那边没意思，回去大坟墓陪伴安兹大人了。 从传送阵出来，森鸥外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心中惊叹，竟然在瞬间就走完了他们花了几乎一整晚才走完的路程。 他忍着还没消失的眩晕，对魔导国的几人道：“真是神奇的力量，感谢您让我体验到如此美妙的经历。” 接着，他看了看眼前，五栋大楼中心的那一座，现在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框架，不由升起一阵类似牙疼的情绪。 他干笑两声，看向同行的魔导国之人：“不知道三位说的办法是指……” 这时，正在监工重修大楼的Mafia们发现了回归的首领，芥川龙之介飞快赶过来，看到首领身边特征明显的尖耳恶魔，顿时露出恶犬般的神情。下午的时候他刚好在外执行任务，回来时Mafia大楼已经毁了。 芥川龙之介对那些底层成员描述的恐怖场景嗤之以鼻，无论对方是什么人，胆敢进犯港口Mafia，他必定加倍偿还！ 黑色风衣的下摆无风自动，瞬间化作一道道触手般的黑影蓄势待发，芥川龙之介死死盯着尖耳恶魔，眼中杀意盎然：“罗——” “冷静，芥川。”森鸥外连忙出声制止，他可不想一回来就再失去一个手下，“这位是我们的盟友，安兹乌尓恭魔导国的迪米乌哥斯阁下。” 接着他朝魔导国三人鞠躬道歉：“抱歉，我的部下有些冲动……请容我介绍，这是我们Mafia的重要成员，芥川龙之介。” “没关系。”迪米乌哥斯大度地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依旧不减杀意的黑衣青年，笑道，“这位就是Mafia的‘不吠狂犬’吗？果然人如其名……是条好狗呢。” 最后那句话怎么听也不像赞美，但芥川龙之介仿佛没听出来，并不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评价。既然是被首领亲口承认的盟友，他只好收起异能：“Boss、中也先生，欢迎回来。” 森鸥外忍着心累，对这位忠心的手下笑了笑：“监工辛苦了。” 翻过这次插曲，森鸥外看向迪米乌哥斯：“真是抱歉，主楼还在重建中，招待不周。” “无妨，接下来我们会用自己的办法。”迪米乌哥斯又说了一次，“森先生请让你们的人离远一点吧，否则被误伤就不好了。” “哦？我这就让他们离开。”事已至此，森鸥外只能接受自家大本营要被对方入住的结果了，调理好心态都，他反而对对方口中的“办法”好奇，那又会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呢？ 等到修建的工人全部离开，迪米乌哥斯看向神情忐忑的马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拜托你了。” 亚乌菈也大咧咧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背：“你不是练习很久了嘛！去吧，做好了安兹大人会夸奖你哦！” “真、真的吗？”听到安兹大人的可能会夸他，马雷脸上泛起红晕，抱起法杖走到烧毁的大楼残骸前，“那、我开始了！” 他先使用了一个普通的五阶魔法：“「大地灾厄」！” 咒语落下，附近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Mafia们惊恐地睁大眼，只见在他们总部、伫立在中心位置的主楼下方，忽然裂开一道漆黑的地缝，像吃pocky饼干一样，咔嗤咔嗤将代表最高权威的主楼吞了进去。 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们原本还在苦恼要如何重建的大楼直接消失，在那道地缝重新合拢后，原地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森鸥外：…… 似乎察觉到周围过于安静的气氛，马雷回过头，对那些人类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快一点……” 众Mafia：…… 什么人才能想出这么可怕的快捷办法啊！ 马雷解释完，便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点。 “十阶魔法·「创造要塞」！” 地面忽然亮起一道重叠繁复的浅蓝色魔法阵，接着，在所有人震惊到麻木的眼神中，一座造型古朴、但透出强烈的黑暗气质的尖角塔楼冲天而起，瞬间顶替了原本的主楼，伫立在剩下的四栋大楼之间。 旁观的Mafia：……！！ “哇哦！马雷你这不是挺厉害嘛！”亚乌菈仰着头，许久才顺着要塞塔楼的外墙看到顶部。 马雷也很惊讶：“好像是因为在这里用魔法、不太一样……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高……” 原本这个魔法召唤构造出来的塔楼只有三十米，但不知是否是因为换到这个世界，魔法发生了某种异变，竟然轻松就做出了几百米的大楼。 “太棒了！安兹大人绝对会喜欢的！”亚乌菈欢快地拍着弟弟的脑袋，惹得马雷一阵羞涩地笑。 “有趣，又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地方。”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同样对马雷予以赞美，然后看向似乎惊呆的森鸥外，“森先生，您觉得这样的赔礼如何？” 森鸥外回过神，对方这意思是把这栋塔楼让给他们住？总觉得像什么陷阱啊…… “感谢您的美意。”森鸥外笑着摇头，“不过，还是将这栋楼献给安兹陛下吧，也只有魔导王的气势才能配得上这里……我等将办公地点转到旁边的楼层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那便这样吧。”迪米乌哥斯点头，对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那么，请恕我们得先布置一下塔楼内部。虽然只是一处偶尔的落脚地，但也得做到最好才行……关于幕后不轨者的事情，我们容后再谈吧。” 知道对方并不是征求意见，而只是在告知他结果，森鸥外也只能藏好心底的不耐，与三人告别，带着部下们回到旁边的港.黑大楼。 他们得商量出今后的应对策略，以及处理这栋忽然出现在港口Mafia地标上的造型奇特的大楼带来的麻烦。 远处，某栋普通高楼的天台上，身披斗篷、头戴毡帽的青年，沉默地注视着改换一新的港.黑大楼。清晨的凉风吹动他的斗篷，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良久，低沉如同大提琴般优美的声音响起。 “魔导国、安兹·乌尓·恭吗……” * 纳萨力克大坟墓。 交代迪米乌哥斯处理与Mafia结盟的后续后，安兹便带着雅儿贝德和科塞特斯，转移到了地下第五层。 储存着福泽谕吉遗体的冰块被摆放在这里。 “好了，接下来我要验证一个猜想。”屏退其他人，安兹对两位守护者郑重道，“雅儿贝德、科塞特斯，护卫在我身边，警戒四周。” “是！”还没有解除武装的雅儿贝德和科塞特斯立即应道，将注意力提升至最高。 安兹点了点还没从社长被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系统，提醒：“233，你也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任何可能是主神的迹象，立刻通知我！” 233顿时一震：“好！” 安排妥当，见所有人都进入状态，安兹这才谨慎地解除了封冻社长的寒冰，然后从道具空间里拿出一把充满神圣气息的短杖。 短杖顶部是用象牙雕刻而成的翅膀形状，尖端以黄金装饰，握把的地方则是刻满了神秘符文——能突破生死、将死者复活的咒语。 这是一把复活短杖。 虽然是一次性道具，但安兹的库存里还有很多，用掉这一把也不可惜，唯一麻烦的是他本身不能使用短杖所属的信仰系魔法，因此必须戴上特定的戒指后才能使用。 而用上那枚特殊戒指后，因为有一小时的冷却时间，所以这期间他不能将戒指换成其他更有用的戒指，如果这期间遭受敌人攻击，或许会出意外状况，因此才让守护者们如此警戒。 做好前置准备，安兹深吸口气，对福泽谕吉使用了复活短杖。 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瞬间变得鲜活起来，银发男人睁开双眼，先是一瞬间的茫然，在看清周围是什么人后，反应迅速地按上了刀柄。 而一直警戒的科塞特斯察觉了他的意图，比他更快地将他的刀柄推了回去：“不可无礼！” 安兹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他现在正盯着福泽谕吉的头顶，本该出现的系统标注，迟迟没有显示，就和被他做成不死族的灰原雄一样。 “233，有感知到主神的气息吗？”他向旁边的系统确认。 233茫然：“啊？结束了吗？什么都没感觉到。” 安兹点点头，再让它去看福泽谕吉：“现在，你看他还在你的感知范围内吗？” 233绕着这位【可攻略目标】转了一圈，震惊：“真的也没感觉了诶！” 在这个世界，不管是路人还是攻略目标，在系统眼中都有一层特定标注，而现在它什么都没感觉到，如果不打开摄像功能，它完全感应不到福泽谕吉的存在！ 安兹终于放心地笑起来：“如此、我的猜测便验证成功了！” “——把【可攻略对象】，从主神的感知中剥夺的办法。” 拯救计划 福泽谕吉对现状有点懵。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刀之后, 撑到魔导王承诺将人放走后，福泽谕吉憋在心中的那口气松下来，意识沉入虚无。 虽然还是很担心, 但他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交给侦探社的大家吧。 福泽谕吉很清楚自己是已经死了的，然而现在, 他竟又再次苏醒过来，还一睁眼就看到围着他的魔导王及其部下。 福泽谕吉反射性拔刀, 然后被一旁的科塞特斯阻止。 “阁下这是何意？”发现对方并没有敌意，福泽谕吉便放下刀, 不解看向似乎心情很好的魔导王。 安兹从实验成功的喜悦中回过神, 注意到福泽谕吉的表情, 他沉着地朝他点头示意：“福泽先生现在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并无。”福泽谕吉回到。 不如说他现在感觉太好了, 不仅科塞特斯留下的伤口完全愈合，连一些陈年暗伤都被治愈, 他现在的身体可说是比起早年巅峰状态时还要好。 难道他刚才其实没有死透，被魔导国的人喂了那种治疗药物？福泽谕吉想到他们之前给中原中也喝下的红色药液。 “抱歉，未经允许便直接将你复活，但我有件事不得不验证。”安兹向他解释, 然后又补充道，“如果你并不愿意被复活, 我现在也可以将你还原成之前的状态。” 福泽谕吉：…… 饶是见多识广的侦探社社长, 现在也只觉心情过于复杂。对方短短两句话，就给他内心带来极大震撼。 不过，虽然对方的话听起来十分嚣张，但福泽谕吉知道魔导王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在单纯地在询问自己的意愿。 “恭阁下的力量, 实在让在下惊叹。”福泽谕吉实话实说，魔导王的话语中所表现出来的、他能够随意转换生死这种事，即使知道对方并非人类，也依旧让他震撼。 但正因对方是能够掌控生死的大人物，福泽谕吉更加想不通魔导国的目的。 对于魔导王再次杀死他的提议，福泽谕吉摇摇头：“恭阁下不必为此道歉，活着总是一件好事……但我想先知道，阁下将我复活，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呢？” 如果那个代价超出他的承受范围，那他就会选择再次死亡。 “并不需要代价，我说过，复活你只是想验证我的猜想。”安兹否决道，但看到福泽谕吉更加严肃的表情，他明白过来，太过贵重的赠与反而会让人怀疑是陷阱。 于是他负起双手，漆黑的眼眶盯住这位正直的银发男人，语气深沉：“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代价……那就是在事情结束之前，你都不能以‘福泽谕吉’的身份活着，并且听从我的命令。” 福泽谕吉皱起眉：“我不会做违背底线之事。” “哈哈哈，看来福泽先生对我们魔导国依旧还有误解。”安兹大笑，向他承诺，“只要人类没有侵犯到魔导国的威严，我们并不会主动出手。” “更何况，我从一开始就说了，魔导国的敌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神。” “主神？”福泽谕吉试图理解这个陌生词汇代表的含义，说起来，刚苏醒那时，他似乎也听到魔导王在和谁说起“主神”一词。 “233，出来吧。”安兹让系统解除了隐身，毕竟主神的存在，常人很难理解，还是有实物对照着解释比较快。 福泽谕吉疑惑地顺着他的声音看向魔导王的肩头，只见那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透明圆球，里面关着一团淡蓝色的半透明能量体，然后这个圆球发出一道充满天真无邪气质的电子音：“社长你好！我是系统233号！我也是您的粉丝呀！” 福泽谕吉：？ 他的名气什么时候传到非人类那里了？ 不过，这个不知什么物种的圆球，看起来非常纯洁无害，与魔导国众人的邪恶气质格格不入。 安兹也被系统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给福泽谕吉从头解释：“之前外人太多，所以我不好说得太详细。”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因为233失去了一段时间意识，所以才导致我的同伴们与横滨各位的冲突。” 福泽谕吉打量233的眼神顿时认真起来，而感觉自己被蹬了的233则默默往后退了退：“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安兹点头：“这并不能完全怪233，因为真正的主谋，是它背后，统治所有系统的「主神」。根据我们的分析，主神的目的是侵蚀这个世界，但它将这个目的包装成无害的攻略游戏，欺骗系统和其他世界的人签订契约，只以为这里是虚构的游戏世界。” “但任何一个真实的世界，都不会毫无反抗地被吞噬。所以，在这个‘游戏’中，被选为目标的「可攻略对象」，就是这场战争中的关键。” 福泽谕吉听得惊骇不已，魔导王所说的真相太过里奇，反而不像是编造的谎言，他忍不住想要相信了：“……「可攻略对象」？” 见他逐渐跟上了自己的思路，安兹满意点头：“不错，他们是背负世界之力的人，也是本土世界反抗侵略者的最后防线。所以主神通过系统绑定宿主来攻略他们，一旦成功一个，主神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就会多出一分，直到最后，将这个世界完全控制！” 福泽谕吉已经被他的描述震撼得一片空白，他用力握了握刀柄，才找回思考能力：“那恭阁下说的那些「可攻略对象」是……” “福泽社长的侦探社各位，以及Mafia和特务科的部分人类。”安兹肯定了他的猜测，“变成现在的局面，我也很遗憾，但并不后悔，因为就算加上整个世界，也比不上我的同伴们！” 守卫在一旁的雅儿贝德和科塞特斯心潮澎湃，被安兹大人如此重视，让他们倍感荣幸。连233也被安兹这番霸气宣言感动到：“安兹大人……好帅……” 福泽谕吉沉默，交谈到现在，他大概了解这位魔导王的性格了。虽然拥有阴邪的外表，但实则行事光明磊落；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屑于欺压弱小，而在受到冒犯后会加倍报复回去；明明身为王者，却将臣民当做重要的同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或许对方仍旧算不上正义之人，但也绝非他们最初以为的那种恶徒。 福泽谕吉长长叹气：“抱歉，之前是我对阁下误解太深。” 否则的话，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哼，是你们人类不识好歹！”雅儿贝德十分不满，眼前的人类屡次冒犯安兹大人，现在却能得到安兹大人的亲自解释……她不会对安兹不敬，因此所有的怨恨便转移到人类身上。 “无妨，雅儿贝德。”安兹抬手安抚这位忠心的守护者总管，“毕竟真相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是，安兹大人。”雅儿贝德只好收起情绪。 安兹于是继续道：“虽然结盟之事没能达成，但我已经找到另外一种对抗主神的办法。” “那就是，只要将「可攻略对象」杀死、再复活，就能将你们从主神的注视中抹除，同时也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稳定。” “您是说……”福泽谕吉升起不妙的预感。 “不错，我刚才已经试验过了，死而复生的福泽先生，已经不再是「可攻略对象」、完全脱离了主神！”安兹有些激动，“如此一来，就算主神再派遣其他攻略者过来也不必担心。” 白骨王者低下头，空荡荡的漆黑眼眶中骤然爆出深红火焰，由寒冰组成的巨大空间中，回荡起低沉而恐怖的笑声，那是他在笑。 “……因为，我会把你们的灵魂，从主神那里拯救出来。” 福泽谕吉呼吸一滞，许久才回过神，他握着自己的佩刀，声音艰涩：“您、打算全杀了他们吗……” “放心，之后会复活他们的。”安兹说道，纳闷对方看他的眼神怎么带着点丧心病狂的意思。 然后他想起对方也是和他一样，十分看重同伴的人，而他的同伴又大部分是攻略对象，所以自己刚才是在当着人家的面说要把他重视的同伴全杀了。 ……好像是有点过分，安兹讪讪，正色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如果福泽先生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侦探社的人留给你自己处理。” 福泽谕吉：…… “我会考虑的。” 安兹理解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于是给了他一个防寒道具，让他继续呆在这个用来关押俘虏的寒冰牢房。 带着雅儿贝德和科塞特斯回到王座大厅，安兹再次召集了守护者们。 除赛巴斯外，雅儿贝德、夏提雅、科塞特斯、精灵姐弟、迪米乌哥斯、以及被从宝物库挖出来的潘朵拉·亚克特，众守护者齐聚一堂，恭敬地等待王座上的无上至尊的命令。 “就在刚才，我已在福泽谕吉身上验证，经历死亡与复活洗礼的人类，将脱离与主神的连接。”安兹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众人。 迪米乌哥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判断目标死亡的瞬间，主神便会认为对方不再有价值，从而收回放在他们身上的力量；而我们再将人复活，世界之力仍然在对方身上，主神什么也得不到。” “侦探社和特务科的人正义值过高，与我们结盟难乎其难，与其强求同盟，不如换另一种方式……所以安兹大人才没有阻止科塞特斯和雅儿贝德的怒火……” 看他一副“我完全明白了”的表情，安兹汗颜，果然又被误解了，侦探社的激烈反抗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 他冷静了下，继续说起计划：“因此，今后的行动方针需要进行微调，一方面继续与Mafia保持联盟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也争取下另外的势力，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合理地策划「可攻略对象」的死亡。” “毕竟我们现在还没准备好，如果那些目标死得太突兀的话，或许会引起主神的警觉。” 迪米乌哥斯微微一笑：“安兹大人果然深谋远虑。我从233那里了解到，横滨的三方势力本就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或许我们可以稍加利用，让他们互相消耗……在系统经历的那些平行世界中，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所以应该不会让主神察觉到异常。” “很好，那横滨的目标就交给迪米乌哥斯你来处理，我相信你的能力。”安兹点头，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有迪米乌哥斯在，不然这种复杂的情况，不知得让他头痛多久。 “对了，侦探社的人暂时不用动，之后或许会有更合适的处理人选。”想到第五层的福泽谕吉，安兹补充道，“科塞特斯，你注意关注福泽社长的状态。” “是，安兹大人！”迪米乌哥斯俯首领命，身后的尾巴忍不住轻轻颤抖，暴露了主人激动的心情。 “是，安兹大人！”科塞特斯也接下命令。 安兹点点头，看向精灵姐弟：“马雷，你继续研究关于主神的魔法，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但也不必太过勉强自己，亚乌菈和其他人都会帮助你。” 马雷仰起头，异色双瞳泛出激动的光芒：“是、安兹大人！我绝对会研究出来的！” “系统那边准备的身体不能放任，所以之后我会大部分时间呆在那里，顺便继续追查已经和主神勾结的诅咒师。”安兹给众人交代自己的去向，然后看向穿着土黄色军服二重幻影，“潘朵拉·亚克特，如有需要安兹·乌尓·恭出面的场合，就由你代替我出席。” 潘朵拉立刻向自己的造物主敬了一个夸张的军礼，然后抬手扶了扶差点掉下来的帽檐，语气欢快道：“Yes，my loooord~~” “我、潘朵拉·亚克特！绝对不会辜负安兹·乌尓·恭之名！” 听到这熟悉的抑扬顿挫的中二语调，整个王座大厅陷入瞬间的沉默，安兹缓缓撑住了额头，忍住把这个充满中二黑历史的家伙打回重造的冲动：“……好好说话。” 潘朵拉顿时立正站好，保龄球般的脑袋上，三个黑洞洞的圆圈朝向前方，保持安静不说话了。 安兹冷静下来，重新整理思绪继续交代：“至于我离开的期间，安兹的身体会保存在王座大厅，周围的护卫机关会保持开启状态，大家小心不要误触。” “至于人类身体那边，由赛巴斯扮演管家暗中护卫，大家也不必担心。” “安兹大人！”雅儿贝德有些激动道，“请问我可以和赛巴斯一起过去吗？赛巴斯攻击力足够，但论防御还是我的数值更高，安兹大人独自呆在人类世界，属下实在不放心！” 魅魔兴奋地扭动着身体，脸上逐渐泛起诡异的红晕，原本如同女神般圣洁美丽的五官也瞬间变得扭曲……她到底是想要保护主人的安全，还是在思考其它事情，或许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呃……不必了吧……”安兹对她这副表现心有余悸，雅儿贝德兴奋的时候，连使用不死者身体的他都可能被扑到，要是换做那具人类躯体…… 安兹赶紧刷了个强制冷静，同时为了不伤害对方的心意，正色道：“我离开之后，纳萨力克的一切都将交由雅儿贝德你来指挥，比起赛巴斯那边，这里更加需要你这个守护者总管。” 雅儿贝德失落地垮下肩膀，两只羽翼也蔫哒哒地垂落在地面，但安兹大人将重要的纳萨力克交予她守护：“抱歉，是我冲动了，安兹大人……在安兹大人离开的时候，我绝对会保护好纳萨力克的每一寸角落的！” “嗯、很好，之后就辛苦你了，雅儿贝德。”安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成功阻止她了，不然他准备低调混入人类世界的计划，绝对会泡汤！ 毕竟父母双亡的男子初中生，和一个富有魅力的女管家……绝对会被周围人注目的！ 雅儿贝德恢复了端庄的姿态：“但是，只有赛巴斯一人恐怕不妥，安兹大人的起居一直由女仆团众多成员精心照料……安兹大人，请至少让七姐妹星团随行吧，她们也能作为安兹大人的战力！” 知道再拒绝可能对方就要闹了，安兹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那就让她们轮流当值吧，但需要保持低调，所以明面上只出现一位女仆就够了。” “最后，用来维持纳萨力克运转的金币财物等，虽然之前储备的还有很多，但我们接下来会在这个世界待很久，所以也需要提前准备。”安兹提醒道，这个世界和异世界不同，要怎么快速取得大量金币，也是一个继续考虑的问题。 迪米乌哥斯站出来：“安兹大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交给夏提雅吧。” 被点到名的银发少女一愣：“啊？我吗？” 安兹也奇怪，夏提雅明明是更适合战斗的人选。 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夏提雅，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擂钵街遇到的那个将灵魂出卖给你的人类？” “啊、呃……那个人啊。”夏提雅用手指勾起一缕头发，心虚地绕来绕去，没好意思说已经差点忘记了，“他怎么了吗？” 迪米乌哥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前「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他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商人，相信很快就能给我们赚到足够的金币的。” 安兹没想到这里还有意外之喜，顿时对夏提雅点点头：“很好，夏提雅，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至此，能想到的事项都安排好了，安兹对众守护者挥了挥手，意识转移到仙台的铃木家中。 * 将大坟墓的事情处理完，天色早已大亮，回到身体的铃木悟从床上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在不死者眷属的感知中，灰原雄和死亡骑士守卫在房子附近，楼下有人走动的动静，应该是昨晚就赶过来的赛巴斯。 附近没有咒灵，过去一晚也没有敌袭的痕迹，或许诅咒师还没发现他又回到了这里。 铃木悟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主神知道，他是使用了副本道具回到过去的，当然也知道现在的他人在哪里，诅咒师没有出现，可能是主神在酝酿下一次的袭击。 对方的力量还不能全部进入这个世界，而现在纳萨力克已经进入全力戒备，有马雷震场，也不必担心它的袭击。 自己这边有伪装成普通人的赛巴斯和女仆团，如果主神还认为自己是上次交手时表现出来的实力 ，那么下次交手，他或许能抓到对方的一点尾巴。 至于那些可攻略对象，有迪米乌哥斯的谋划，想必会一个接一个脱离主神的视线，等到最后它发现不对劲，大概也没办法挽回了。 铃木悟冷笑，不管主神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让它得逞！ 将睡衣换下，铃木悟打开门，注意到他回来的赛巴斯已经站在了门外：“安兹——” “铃木。”铃木悟及时打断他，“在这边叫我铃木悟，注意不要露馅了，赛巴斯。” 赛巴斯躬身：“抱歉，是我的疏忽……那么，请允许我称呼您为‘悟少爷’吧。” 铃木悟点点头，虽然变成人身后感觉有点中二，但赛巴斯的设定是老派的英式管家，这样称呼比较合理。 他看向旁边还没打开的房门，对赛巴斯道：“里面是叫做乙骨忧太的人类，今后会和我一起住在这里……虽然是人类，但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赛巴斯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既然被无上至尊使用了这样郑重的称谓，想必这个人类十分重要。 他顿时领命：“是，我们会保护好他的安全的。” 宣誓完，赛巴斯向他告辞：“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我先下去等待二位。” 等到他离开，铃木悟才终于走到客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昨天看他好像很累的样子，会不会现在还在睡觉？ 正犹豫着，房门却忽然自己打开，铃木悟原本准备的台词卡在喉咙里，和里面显然也吓了一跳的乙骨忧太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道：“早上好、忧太。” 乙骨忧太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先是反射性去看身边的里香，虽然正在不爽地龇牙，但并没有朝铃木悟扑过去。 他松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沉默得有些久了，乙骨忧太忐忑地看向铃木悟：“早上好……悟。” 他总觉得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琢磨不透，让他连直呼名字都有些犹豫。 “嗯，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一起下去吧？”铃木悟侧开身，让他先走。 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铃木悟揉了揉自己的脸，刚从不死者的身体那边转换回来，总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跟在乙骨忧太身后的里香从他身边挪过去，用一种既怕又恨的眼神盯着他不放，铃木悟顺势和她打个招呼，结果对方尖叫一声，直接缩回了乙骨忧太的影子里。 铃木悟：…… 前方乙骨忧太紧张地回过头：“……悟？” “啊，没什么，快走吧，我肚子饿了。” 铃木悟摇摇头，跟了上去，在心中叹气，还有这边的事情也得解决啊…… 所谓天马 乙骨忧太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儿时形影不离的玩伴终于回来了, 并且一直没有忘记他，简直美好得仿佛做梦一般，乙骨忧太忍不住反复确认这并不是他的幻想。 少年躺在床上, 纷乱的思绪让大脑清醒无比，毫无睡意。他干脆坐起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打量房间内部, 和小时候比起来几乎毫无变化。 看着熟悉的房间，乙骨忧太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在这里留宿的经历。 小孩子精力充沛, 玩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在被大人们强行赶回房间睡觉后, 小乙骨忧太意犹未尽, 悄悄打开门跑出去, 轻声敲响了竹马的卧室门。 小铃木悟站在门内, 像早已料到一样，无奈地看他：“……好吧, 拿你没办法，最多再看半小时。” “好诶！”小乙骨忧太欢呼，于是两人挤在铃木悟的被窝里，用手电筒继续看没看完的漫画, 然后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想到那段时光，乙骨忧太不由嘴角上扬, 如果现在去敲门的话, 悟会不会和小时候一样等着自己呢？ 但他也只是想想，没敢去尝试，能够重新再见面就已经很好了，他不敢再奢求回到小时候那样的亲密无间。 直到月光从床头移到床脚，藏在影子里的里香安静地趴伏在脚边, 朝他投来像担忧一样的目光。乙骨忧太忽然觉得里香不再那么可怕了，他伸出手，试着摸了摸怪物的脑袋，小声说着：“……是悟回来了啊，里香。” 他们一起等到悟回到了这里，当初和里香的约定，今天是不是终于实现了呢？ 【忧、太？】 乙骨忧太不确定里香有没有理解他的话，大概是确定他周围是安全的，暴躁的怪物安静下来，蹭了蹭他的掌心，重新回到了阴影里。 做了一整晚追逐的怪梦，乙骨忧太醒来时还有些昏昏沉沉，直到打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铃木悟，他才被彻底吓清醒。 对方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儿时的模样，只是五官长开了些，比起小孩子时期的圆润可爱，现在多了一分少年特有的英气。 只是他不知为什么面无表情的样子，打招呼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冷淡。 乙骨忧太心中忐忑，只好也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两人一起往下走。 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在对方自然而然地跟着他挤进盥洗室后，到达了顶峰。 铃木悟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清了清嗓子，指着面前两套洗漱用具解释：“我也才搬回来，这些都是赛巴斯准备的新的，忧太你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挺宽敞的，一起更节约时间。” 最后那句是他现编出来的借口，这是铃木悟在下楼期间想出来的办法：既然因为分开太久生疏了，那就增加相处的时间，先保持一个不会让他反感的距离，再逐渐缩短，应该很快就能找回熟悉的感觉了……吧？ 铃木悟不怎么自信地想，久违地感受到了胃痛般的痛苦——这回是真的胃痛了，毕竟变回了人类的身体，胃部这种脆弱的器官当然也跟着回来了。 他拿起乙骨忧太选剩下的牙刷，感受到一股小心翼翼的视线，铃木悟抬起头，发现正透过镜子偷看自己的少年。他紧张地停下动作，然后尽可能自然的朝对方微笑。 “对、对不起！”偷窥被人抓个正着，乙骨忧太心口狂跳，匆匆道歉后低下了头。 铃木悟：…… 铃木悟表面淡定地继续打理自己，内心则是很不淡定地戳系统球：“233，我刚才的表情很可怕吗？” 他怎么感觉乙骨忧太现在有点害怕自己？他也没不小心把绝望灵气露出来啊？ 233飘在两人中间，点开了乙骨忧太的状态栏，好感度依旧是80，而且还隐隐有上涨的趋势。 它欲言又止，最后肯定道：“没有那回事啦，忧太只是比较害羞而已，他对铃木先生的好感度都80了！” 说完，233还是忍不住好奇：“铃木先生……您真的没有在攻略忧太吗？好感度再涨下去就超过友人、进入恋人阶段了！” 铃木悟颇感无奈：“你不要因为自己是攻略系统，就看什么就觉得是攻略了。” “忧太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现在是我唯一的人类朋友了……照顾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233惭愧地点点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铃木悟却被他提醒了一件事，他最初猜想的可攻略对象是已经被主神控制的角色，绿名是不受主神操控的角色，但之后听了迪米乌哥斯的分析，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想错了。 主神现在还不能操控这个世界，那些可攻略目标是它侵蚀世界的关键，所以会让系统以及“玩家”去攻略他们。那么，绿名又代表什么呢？ 他们最后讨论出的计划，是要将可攻略对象杀死再复活，以此脱离主神的关注，那对于绿名要不要这样做呢？ 铃木悟不由看向乙骨忧太，少年头顶的注释在他的目光下缓缓浮现。就算现在在人类的躯体里，他也有足够多的办法让少年毫无所觉地死去，再用道具复活后，对方甚至都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铃木悟收回目光，问系统：“233，如果把绿名的好感度刷满会怎么样？” 233一愣，不是说不攻略乙骨忧太吗 ？不过它还是回答：“我也不清楚，以前都没有人去刷绿名好感度的，毕竟绿名好感度非常难刷，而且攻略下来也不会被判定游戏通关。” “嗯，这样啊……”铃木悟沉思，看来攻略绿名并不会为主神带来什么好处，既然如此，他也可以放心了。 铃木悟眨了眨眼，让乙骨忧太头顶的标注消失。 亲手杀掉朋友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要吧。更何况有他一直在乙骨忧太身边照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找到理由的铃木悟一身轻松。 于是乙骨忧太一转身就发现铃木悟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他顿时紧张起来，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摆：“悟……在看什么？” 铃木悟看着乙骨忧太逐渐慌张的表情，想起系统刚才说的好感度，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生疏也不是害怕，只是“近乡情怯”那样的感情而已。 想到对方独自走过的这五年，铃木悟不由升起一阵愧疚，他暗叹一声，不再自以为体贴地和少年保持距离，而是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乙骨忧太的脑袋……掐住了他的脸。 乙骨忧太：……诶？ 铃木悟的手指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像是在确认什么手感一样，然后就听到他叹了一声。 “我昨天就想问了，忧太你是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比小时候瘦了这么多。”明明是和他同龄的半大少年，语气却像个大家长一样深沉。 乙骨忧太心虚地想要低下头，但下巴被对方托在手中，只能任由对方凑过来“检查”。 “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经常熬夜了？”眼眶被温热的手指点了点。 “睡眠不够会长不高哦。”对方凑过来，抬手比了比他头顶的位置，然后指着自己的鼻梁道，“你看，现在你比我矮半个头了。” “对不起……”乙骨忧太顿时升起一股自己做错事的感觉，不过，他也终于在对方的这些举动中确认了，尽管五年没见，但悟对他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知道这样不对就好。”见他在认真反省，铃木悟点点头退开，“今后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乙骨忧太立刻垂下头，默默不说话。 气氛因为沉默再次冷下来，铃木悟回过味来也开始慌张：他刚才的举动好像过于强势了！ 毕竟乙骨忧太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就算是朋友也太超过了……是因为受安兹的影响吗？完全忘记正常的人际关系该保持的距离了！怎么办，他不会被讨厌了吧？ 他强作镇定地给自己刷了个冷静魔法，淡定转身：“时间好像不早了，快去吃饭……” 乙骨忧太应了声，安静地跟着他往外走，直到在餐桌说坐下来也没再说话。 “那个、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铃木悟犹豫着，觉得还是解释清楚，“如果忧太你觉得烦的话——” “我没有！”乙骨忧太终于不再沉默，语气急切地打断了他，“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悟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真的很高兴！” 对方还愿意这样为他操心，乙骨忧太高兴得不能自已，几乎想要哭出来了，所以才会一直低着头，不敢给人看见他的表情。 看到乙骨忧太有些发红的眼眶，铃木悟愣了愣，然后放松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忧太。” “看来悟少爷和乙骨少爷终于和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一道稳重的老人声线适时插入，乙骨忧太这才注意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位执事打扮的白发老人，和一位托着餐盘的女仆打扮的女性。 执事老人看起来上了年纪，但他的身形依旧挺拔，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看向两位少年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温柔和恭敬，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帅气老爷子的气质。 女仆小姐看起来则是很年轻，恭敬而沉默地站在执事老人身后，头发利落地全部盘起来，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整个人透出一阵温柔知性的美。 “赛巴斯，我和忧太没有吵架。”铃木悟反驳道，然后给乙骨忧太介绍，“这是赛巴斯和由莉，是负责照顾我的人。” “悟少爷、乙骨少爷，请用餐。”由莉·阿尔法走上前，训练有素将手中的餐盘放下，为两人摆好，然后一躬身，又退回了原位。 赛巴斯则是朝两人弯腰致歉：“非常抱歉，是我妄加揣测了，请原谅我的失礼。” 铃木悟表示不介意，然后招呼乙骨忧太：“快趁热吃吧，不然上学快迟到了。” 赛巴斯为两人介绍起来：“今日的主食是新鲜的稻米饭，配菜是黄金玉子烧和烤秋刀鱼，酱汤刚熬煮好，请小心烫口，饭后还有备好的一份水果。” “虽然昨晚研究了不少人类少年营养学，但时间还是过于仓促，因此准备得有些简陋，还请见谅。” 听他有些遗憾的语气，乙骨忧太不由汗颜，这也叫简陋的话，他已经无法想象对方说的丰盛是什么样的了。 乙骨忧太拿起筷子，却发现那两人正恭敬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似乎打算一直站到他们吃完为止。 “那个、赛巴斯先生和由莉小姐不一起吃吗？”虽然铃木家以前也聘请过管家和住家保姆之类的家政人员，但也没有这种仿佛旧时代一样过于严肃的气氛，乙骨忧太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赛巴斯回答：“我和由莉已经提前吃好了，请不用在意我们。” 铃木悟尴尬，毕竟这里需要吃饭的其实只有他和乙骨忧太两个人。而且在大坟墓的时候，赛巴斯和女仆团一直都是如此恭敬的态度，早已习惯的他一时没察觉出来……果然在普通人眼中还是会奇怪的吧。 他咳了咳，解释道：“赛巴斯他们接受的是古老的英式执事的教育，所以会稍微严肃一些……忧太你不必介意。” 不过考虑到乙骨忧太没有过这种经历，可能会不习惯，于是对赛巴斯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守着我们。” “是。”赛巴斯和由莉躬身离开。 乙骨忧太这才松了口气，专注于眼前的早餐：“……我开动了。” 原来老爷子是英国人啊，难怪会用“人类少年营养学”这种奇怪的词语，可能是想说“日本人”但搞错了吧……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铃木悟松了口气，看时间差不多便和乙骨忧太出门，家里有赛巴斯和由莉守着，完全不用他操心。 目送两人离开，赛巴斯叹了口气：“竟然第一天就出现失误，看来我们对这边世界的了解还不够。” 由莉·阿尔法低下头：“抱歉，赛巴斯大人，是我没有做好足够的调查。” “不，这是我的失职。”赛巴斯摇头，但两人继续讨论谁的错没有意义，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其他人呢？” “艾多玛和希丝负责在暗处随行安兹大人，露普斯蕾琪娜和娜贝拉尔负责追查安兹大人说的那位诅咒师，索留香负责接触人类收集常识情报。”由莉回答。 赛巴斯点点头：“大家随时保持联络，由莉你守好这里，我出去采购，很快就能回来。” 他刚才听到了安兹大人对那个人类说的话了，以他对那个少年的观察，确实比起同龄人有些营养不良，既然安兹大人承诺会让他恢复健康状态，那么他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自然要为主人做好后援准备。 * 于是等到午休时间，在学校的铃木悟和乙骨忧太两人就收到了赛巴斯送来的分量充足营养全面的豪华便当。 打开饭盒的瞬间，两人都有些呆滞。 这会不会太多了……乙骨忧太想，难道悟说的监督他就是让他每天吃这么多吗？ 铃木悟则是在庆幸好在他们是到了天台才打开，周围没什么人，不然这么豪华一份午餐，绝对会在同学中引起注目。 ……下次还是让赛巴斯收敛点儿吧。铃木悟悻悻地想。 一顿饭两人都吃撑了，期间铃木悟试图给里香投喂一些来减轻负担，然而咒灵咧着嘴满眼嫌弃地跑开了，也不知道是嫌弃他还是嫌弃人类的食物，铃木悟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种作弊的念头。 学校里几乎没有咒灵，而那个经常找乙骨忧太麻烦的小团体也没出现，于是一天的学校生活平稳度过。 晚上的时候，铃木悟接到系统给他的那个背景板叔叔的消息：侄子忽然孤身一人搬回幼时故居，他很担心铃木悟的心理状态，所以邀请他周末来东京，参加当晚的一场在游轮上举行的宴会。 铃木悟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想到对方似乎是颇有地位的富豪，这场宴会想必能接触到这个国家的一些上层人士……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铃木悟当即回信询问是否可以带上其他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将这个行程敲定下来。 之后几天都无事发生，和大坟墓的联系也时刻保持通畅，众人都在顺利进行着自己的任务，科塞特斯通知他说福泽谕吉已经决定加入他们的对抗主神计划，于是铃木悟抽空回去了一趟，见到了地牢里的福泽谕吉。 几日不见，对方似乎消瘦了不少，气质更加孤冷锐利。安兹看着对方的眼神，明白他已经下定决心，于是交给他一张伪装效果的面具：“之后在外面行动的话，请务必戴上这张面具。” 福泽谕吉沉默地接过来，扣在自己脸上。 那是一张纯黑的面具，接触到使用者之后，瞬间化作黑影将使用者完全缠绕起来，密不透风地连眼睛都没有露出。 安兹看着对方现在一副影武士打扮，绝对不会被熟人认出，满意点头：“用着还习惯吗？” 福泽谕吉摸着面部，如同麻布粗糙的质感，但并没有任何不适，行动自由、呼吸顺畅、连视线也毫无阻拦。 福泽谕吉：“完全没有问题。” 安兹：“那就好，具体行动你去找迪米乌哥斯吧，等你们计划好再通知我。” “是。” 送走魔导王，福泽谕吉看着自己的佩刀，连它也被这神奇的面具黑影裹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样就可以放心了，不会被侦探社的大家认出来。 虽然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一环，而事后魔导王也会信守承诺将他们复活，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但福泽谕吉还是想尽可能的，让他的同伴们不要遭受太多痛苦。 * 武装侦探社。 被魔导王守诺放走后，太宰治等人又花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到横滨。 焦急等待的其他社员远远看见他们的大船，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回来的人少了一位。 “社长怎么没有一起？”国木田独步眉头紧锁，“是中途有其他事离开了吗？” 太宰直接忽视了他的问题，轻飘飘越过他：“我带他们回来了。” 国木田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重，他看向谷崎和中岛敦，两人都眼眶通红，像是在强忍泪水。 ——这反应，已经不用他们回答了。 意识到最坏的猜测发生，国木田空白了一瞬间，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几乎被冷汗浸透。他努力冷静下来，摘下眼镜擦着镜片整理思绪，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闷响。 是乱步打了太宰治一拳。 推理能力比异能更加可怕的名侦探比所有人都更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江户川乱步浑身发抖，社长真的不会回来了。 但即使在这种情况，大脑仍旧尽职地将眼睛收集到的每一个细节情报进行分析，平安回来的侦探社和特务科人员脸上的表情太好猜：愤怒是因为Mafia的背叛导致他们陷入绝境，惊恐和不甘是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应对能力，愧疚和难过是因为……他们的平安是用某个人的性命换来的。 江户川乱步不在意这些轻易就能得出的事件真相，他死死地盯着眼神晦暗的太宰治，终于走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将人拉下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揍上了对方那张脸。 “……为什么！”推理出更深一层的侦探质问他。 “乱步先生！”与谢野连忙拉住他，“社长……我们都很难过，太宰先生也一样的啊！” 中岛敦和谷崎也帮忙解释：“太宰先生也没有办法啊……Mafia忽然倒戈，我们又惹怒了魔导王，最后是魔导王提出让社长接下一招就放我们离开才……” 乱步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他相信自己的推理，所以他只是用充血的眼神盯着他认定的这位……放任事态发展的帮凶！ 太宰治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磕破的血迹：“啊，原来乱步桑打人也这么痛啊……” “太宰！”国木田心累皱眉，“这种时候就不要说气话了。” 太宰治朝他们笑了笑，眼底却沉得可怕：“乱步桑猜的没错哦……我的确是对社长见死不救了，甚至说，事态会发展成那样，只是因为我一直在旁观啊……” “所以说，说我是杀死社长的帮凶也没问题呢。” 他早就猜到Mafia会背叛他们倒戈，在那位魔导国武士发火前也可以制止，之后用他的口才平息他们的怒气也可以。 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在社长做选择的时候，也是他将对方推进了那个深渊。 “Mafia并不是真心臣服魔导国，魔导王也不会喜欢森鸥外的性格，所以他们的合作会有间隙。” “……魔导王更喜欢我们社长。” 说完这些讯息，太宰治不管呆滞的众人，径直越过所有人离开，消失在横滨的夜色中。 怪物之家 魔导王……更喜欢社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被太宰治这句语焉不详的话砸蒙了, 想要让他解释更详细一些，对方却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户川乱步气得发抖，与谢野晶子看他状态不对, 干脆趁他不注意将人打晕，和其他人讨论现在的去处。 侦探所已经不安全了，毕竟现在Mafia和魔导国达成了合作, 就算如太宰治所说双方有间隙，以Mafia和他们的宿怨, 被盯上的可能性十分大。 于是众人和特务科的人分开，一路挑着隐秘的小路, 再度聚集在他们的秘密基地。 将乱步安置好, 国木田召集了侦探社全员, 让谷崎把此行的细节一字不漏地全部重述一遍。 虽然他的智慧达不到太宰和乱步那样非人般的程度, 但将所有细节记录下来后，分析起来就简单了。 因此国木田也发现了, 魔导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杀死他们的意思。 “什么？这怎么可能？”中岛敦不可置信，魔导国的人下手的时候可没有半点心软。 国木田表情很不好：“因为魔导国的实力超出我们太远了。” 与谢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将人全灭，却没有这么做吗？” “唔, 好像他们真的没有杀死任何人诶……死掉的都是Mafia和特务科混战时挂掉的人。”天然系的贤治忽然敲着手心，“这样看来, 魔导王说不定是比Mafia还要好的好人呐！” 其他人：…… 不、只有这个结论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 他们默契地跳过了关于魔导王的人品问题, 分析对方的目的。 “明明可以轻易杀死敌人，实际却只做了威慑的事……”国木田低头看着自己整理出的笔记，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镜片反射着香堂里昏暗的灯光，“是对猎物的戏弄吗？还是……对我们别有所图？” “可我们只是个普通的侦探社而已……”谷崎怎么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好图谋的，连比起普通人稍微不同的异能力, 在对方眼中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 他想起在他们即将顺利逃脱时，白骨王者忽然把他抓过去，让他学习的事。 “绝对是想戏弄我们吧！”谷崎咬牙道。 其他人沉默，如果是被这样强大而恶劣的敌人盯上，他们又能做什么？ “乱步先生……”国木田顿了顿，随即下定决心，“让乱步先生去处理欧洲那边的委托吧，那边的客户请求了好几次，只是之前一直被各种事堆压着……” 乱步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魔导国应该不会在意他们之中缺少了这么一员。 他这么说，众人都明白隐含的意思，一旦他们和魔导国对上，没有异能的乱步比他们更危险，就算他有过人的智慧，面对绝对的强大也无能为力。 “但要怎么说服乱步先生？”与谢野忧虑，社长死在魔导国手中，乱步真的肯听他们的话离开这里吗？ “不用说了，我不会走的。”黑着脸的乱步从内室走出来，看着密谋被抓包的几人，“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我们只是不想让乱步先生也出事。”与谢野回答。 乱步闻言立刻瞪过去，抬手揉了揉脖子：“你居然打我，下手还那么狠！” 与谢野心虚地移开眼神：“……我怕你太冲动。”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试图找到理由说服他：“但目前的情况——” 乱步直接拿过他手里的记录，一边看一边嘟囔：“目前的状况是，没有我，你们这群笨蛋根本没有办法。” 众人顿时颓丧地垂下了头，他们确实想不出破局的办法，难道真要臣服于魔导国吗？ 啪的一声，是乱步合上了国木田的笔记本，众人不由看过去。 乱步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泉镜花：“小镜花，你的夜叉白雪呢？” 泉镜花立刻召唤了女武神，自己也握上了腰后的短刀，摆出了前杀手的气势：“乱步先生，想要杀谁？” 她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就用行动来表示与大家共进退。 “不用杀人啦。”乱步朝她摆摆手，脸上终于透出了笑意，“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社长他，果然还活着！” “什么？！”听到这句话，众人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国木田最先反应过来：“是社长的异能力！” 福泽谕吉的异能力是帮助其他异能者掌控自己的异能，但前提是必须加入侦探社、与社长保持上下级关系，才能进入社长的异能范围内。 当初泉镜花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只能沦为Mafia的杀人工具，后来通过了入社考试正式加入侦探社，才终于在社长的异能下能自由指挥夜叉白雪。 所以泉镜花能继续掌控夜叉白雪这件事，就证明社长的异能依旧在生效……也就是说，他们的社长真的还活着！ 想明白这点，侦探社的人均是松了口气，确认社长还在人世，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当时明明……”事情变化得太快，中岛敦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哼，所以说你们都是笨蛋！”乱步趁机报复了一句，居然还想让他一个人逃走，不知道要有他江户川乱步在、侦探社才会安好吗！ “当时你们根本没有确认社长的体征，可能只是那只虫怪的攻击让社长重伤至假死状态，然后被他们的治疗药救回来。”乱步把笔记还给国木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或者更疯狂一点，魔导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这……”国木田说不出话。 “所以太宰先生才说魔导王更喜欢社长吗……难道太宰先生早就猜到这个结果才？”中岛敦不由想到离开的太宰治，他小心翼翼看着乱步的表情，“既然这样，之前或许是误会？要不要把太宰先生找回来……” 正把后脑勺搭在椅背上思考什么的乱步闻言，顿时扭头瞪过来，翠绿的眼瞳仿佛带着一丝杀气。 把中岛敦被吓得后退一步，他才皱着眉坐起来：“呵，是他自己心虚跑掉的！” “而且在见到小镜花之前，他根本不能确定社长的生死！就算他根据魔导王的细微态度推测出，同样重视同伴的社长会得到对方的欣赏，但社长会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只有不到万分之一……” “他只是在拿社长的生死赌魔导王的真面目！可恶，应该再揍一拳的！” 中岛敦不敢说话了，太宰先生好像彻底惹乱步先生生气了怎么办？ 与谢野咳了一声，把可怜遭受迁怒余波的白虎少年解救出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Mafia现在投靠了魔导国，我们是不是也要寻找盟友？” “嗯，这方面特务科应该会比我们更急，交涉就交给国木田你了。”乱步点点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单是侦探社的难题了，或许还要联系夏目老师，不过对方可能早已采取了行动…… 脑中不断模拟着各种应对方案，乱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现在先回侦探社……这里的灯实在太暗了。” “诶？回侦探社会不会很危险，毕竟Mafia……”谷崎疑惑道。 乱步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无奈只好解释：“Mafia的首领可是在清晨就回来横滨了的。他们真要动手的话，根本不可能让我们等到现在。” 被他提醒，国木田也想起清晨的时候，港.黑大楼那边的动静：原本他们的主楼就被烧毁了，早上那阵奇怪的地震之后，那里就变成了一栋造型陌生的塔楼，整体风格与其他四栋大楼格格不入。 当时被Mafia的人封锁了消息，他们没能查到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那应该是与Mafia结盟后的魔导国之人的杰作。 既然对方那么早就回来的话，今天一整天确实是安静得过分了，国木田不禁忧虑他们这样按兵不动，是不是在计划更恐怖的事情。 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样想着，众人还是选择回到了侦探社。 奇怪的是，之后两天，Mafia或者魔导国依然没什么行动，一切正常得和以往的横滨一样。 除了Mafia总部的那些不死生物。 港.黑大楼那栋奇特的建筑实在太显眼了，不管Mafia的人怎么封锁消息，也拦不住好奇的民众。随着大楼的照片在各种报道上流传开，不少胆大的横滨人跑去附近看热闹。 然后那些人就被大楼附近巡逻的骷髅士兵震撼了。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种白日闹鬼的场面或许当场就被吓跑，但横滨人毕竟身经百战，各种怪事经历多了，胆量并不小。 但不等他们再想凑近些，好看得更清楚，就被不好惹的Mafia赶了出来。 所以果然是Mafia的人搞出来的啊——得出了这个结论的横滨人觉得真相大白，毕竟是Mafia嘛，做出什么诡异的东西都不奇怪。 于是得知市民没有引起恐慌的原因后，侦探社的人也沉默了。Mafia的名声还能这么用，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但敌方的动向越是平静，他们就越是担心，总觉得最后会爆发无法挽回的灾难。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工夫担心这些了。 侦探社接到了一份来自特务科的委托——世界各地相继发生诡异的异能者自杀事件，现在，犯下这一系列案件的犯人，有可靠消息表示他已经来到了横滨。 “涩泽龙彦已经盯上了横滨的异能者，比起目前没有行动的魔导国，我方认为这件事更加紧急。”特务科的人说道。 毕竟事关每个异能者的生命安全，他们不得不分出精力来追查这位穷凶极恶的异能罪犯。 “唉、希望这家伙不要也和魔导国联手吧……”贤治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 * 横滨的各位侦探们忙得脚不沾地，远在仙台的乙骨忧太则是享受着五年来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最近里香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几乎只在他入睡时才出来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安静地守在一边。 “是因为悟回来了，所以里香也放心了吗？” 早上醒来之后，看见依旧守在床脚的白色怪物，乙骨忧太摸了摸它的头，微微弯起了嘴角。 他一直有种想法，里香一定是因为挂念他才强行留在人间的，所以现在看到他不再一个人，里香也或许觉得心愿已了，不再痛苦了。 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话，那是不是代表里香已经快成佛离开了？ 想到这个可能，乙骨忧太半是欢喜半是忧虑：“虽然对里香来说，成佛才是解脱，但是我果然还是不想就这么结束……” 明明悟已经回到这里，但同样在等着悟的里香却无法和他见面了。 “里香你是怎么想的呢……”乙骨忧太忍不住叹气。 怪物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趴在阴影中，忽然，它发现了什么，顿时动作迅速地缩进了影子里。 乙骨忧太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后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忧太，醒了吗？该起床了。”是来叫他起床的铃木悟。 “马、马上就好！”乙骨忧太慌张回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心慌的感觉，可能是害怕被铃木悟发现他奇怪的举动，可能是不想让对方等太久，总之乙骨忧太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跑过去打开门：“久等了！” 铃木悟不由笑了笑：“时间还早，不用这么着急。” “……嗯。”乙骨忧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 两人照例先去洗漱，然后去铃木夫妇的照片前拜了拜，才下去吃早餐。 ——其实铃木悟对那对NPC夫妇没什么感觉，但乙骨忧太觉得不来打招呼会很失礼，铃木悟便和他一起来了。 虽然在系统的记录里看到，乙骨忧太已经知道那场事故了，铃木悟还是选择亲自和他解释，没有按约定和他联系是因为搬离的路上出了车祸，原本的手机在车祸里毁掉了，所以联系不上。 “你也知道，出了那种事，叔叔他们把我看得比较紧，总觉得会刺激到我，所以一直没帮我查你家的电话。”铃木悟微微叹了口气，毕竟是系统托管运行的剧情，“后来我终于自己查到，结果阿姨他们又搬走了……还好忧太你还在这里！” “因为我们说好了要等悟回来的。”乙骨忧太小声说着，没有对他的解释不满，反而关心起他来，“悟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住在这里真的不会觉得难过吗？”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和家里人一起搬走，等悟回来，面对这座空荡荡的房子会是什么心情。 铃木悟看着他担心的表情，一时幻视了对方小时候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我答应了你们，一定会回来的啊。” 乙骨忧太顿时觉得眼睛有点发酸，他默默低下头：“但是里香她……” “……我都知道的。”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更改，看着心情低落的乙骨忧太，铃木悟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但这无法避免，所以他只能等少年慢慢平复。 那之后乙骨忧太便会每天来拜铃木夫妇的灵位，虽然对铃木悟来说他们是虚假的NPC，但在乙骨忧太心中，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对自己很好的邻家叔叔阿姨。 看了看认真祭拜的少年，铃木悟移开视线，看见角落里悄悄冒出半个头的里香，接触到他的目光，里香瞬间一震，飞快地消失了。 铃木悟不由沉思，刚才他听到了乙骨忧太的话，既然对方不希望里香离开，那他或许能想想办法。 像里香这样的咒灵，是因为被咒力和愿望强行拘留了灵魂而形成的，但是咒力是一种十分负面的能量，所以少女的灵魂被扭曲成了怪物，几乎不记得任何事，只剩下保护乙骨忧太的执念。 要怎么让里香清醒过来呢…… 里香并不记得乙骨忧太身边的人是谁，在它看来，对方就是一个可怕的大魔王，第一次见面就把它打得好痛。 现在这个大魔王一直缠着忧太，让它非常暴躁，如果不是打不过大魔王，它绝对要把他撕成碎片，让他再也不能靠近忧太！ 里香潜伏在影子里，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盯着披着人皮的魔王。 它很想提醒忧太离大魔王远点，但忧太竟然完全被那家伙给迷惑住，整天和他黏在一起，让它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 跟着两人到了楼下，另一个陌生女人走过来，拿出食物要给忧太吃，里香焦躁起来，不顾大魔王还在对面，从影子里滑到女人脚下——打不过大魔王，它还打不过这个人吗！ 它这就把这个女人撕碎！忧太就能理解它的警告了！ 然而里香刚一靠近对方脚下，忽然察觉到她的影子里也藏着什么东西，不等它反应过来，那东西直接冲过来把它拖回了影子里。 里香：！！ 乙骨忧太似乎听见里香叫了一声，疑惑地朝地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里香还安静地待在阴影里。 “有什么问题吗？”由莉疑惑地问。 “呃、没什么。”乙骨忧太连忙摇头，“今天的早餐也很好吃，谢谢由莉小姐。” “我的荣幸。”由莉微微弯腰，平静地离开了。 而被按在影子里无法动弹的里香，则看见对方俯身时朝它投过来的冷淡一瞥，顿时吓得连声音也不敢发出。 忧太快逃！这个女人也是怪物！！ 然而乙骨忧太正开心地和大魔王说话，两人从餐桌说到学校，大魔王根本不放过忧太，还总是趁忧太不注意想把它打跑。 好在它每次都提前注意到远远跑开了，里香从没觉得自己脑子这么清醒过！ 放学后，忧太却没有回家，而是被大魔王带着去了另一个叫做“社团”的教室，里香讨厌人多的地方，以前有它保护的时候，忧太都是早早回家的，现在大魔王却把忧太带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果然不安好心！ 里香躲在影子里咬牙切齿，大魔王，超讨厌！ 终于熬到结束，结果忧太还是和大魔王一起回了那栋恐怖的房子，两人贴在一起在纸上写写画画，里香一边等得无聊，一边警惕着大魔王的袭击，不知不觉就又过去了一小时。 忧太终于独自一个人下楼了，里香欢呼着从影子里冒出来，还没靠近忧太，又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过来。 里香讨厌被人抢走和忧太独处的时间，它磨了磨牙，凶狠地朝老人背后冲过去。 乙骨忧太睁大眼睛，看到里香冲赛巴斯背后扑过来，对方安静太久，导致他快忘记里香是多么危险了。 “不要！”乙骨忧太大叫着，伸出手想把一无所知的赛巴斯拉开。 赛巴斯却因为他的举动，好奇地转身往后看了看：“后面有什么吗，乙骨少爷？” 他这一转身，乙骨忧太却看见里香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影子里，难道是她终于能听懂自己的话了吗？乙骨忧太来不及高兴，因为他刚才太紧张，导致冲过来的力道有点猛，在赛巴斯转身后他扑了个空，现在眼看要摔倒地上了。 乙骨忧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身体没有砸到地板，而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托住。 “啊、抱歉，地面刚做完清洁有点滑。”赛巴斯扶着他站好，体贴地没有问他刚才为什么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 乙骨忧太脸红，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有点想离开，对方却自然地走到录播机那边打开，“乙骨少爷是想看DVD吗？想看什么，我帮您放吧，您在那边坐好就行。” 乙骨忧太顿时脸红得冒烟，对方是误会他刚才是急着想看DVD吗？好丢脸啊……他捂着脸坐下来，毕竟赛巴斯已经贴心地打开了机器，让他想离开都做不到。 好在这时铃木悟也过来，看到赛巴斯在选碟片，他想起什么：“啊，那就看看最新的假面〇士吧，我们好久没看过了。” 他在乙骨忧太旁边坐下来，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脸色不太正常：“忧太你怎么了？” 乙骨忧太捂着脸摇头：“没什么，就看那个吧。” 等影片开播，乙骨忧太也调理好心态，努力忘记刚才的尴尬。 赛巴斯却朝两人弯了弯腰，准备告退，铃木悟叫住他：“对了，赛巴斯你现在没事的话，也和我们一起看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部，但这个系列是塔其桑非常喜欢的作品哦。” 赛巴斯游刃有余的气势瞬间破功，乙骨忧太不由侧目，觉得他好像非常激动，不过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对方已经收敛好多余的情绪，朝铃木悟俯首：“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感谢您的慷慨。” 乙骨忧太：诶，原来赛巴斯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于是三人坐在沙发上快乐地看起了电视，而在沙发背后，忽然被奇怪的东西甩了一尾巴的里香满眼惊恐：这栋房子果然好可怕！到处都是怪物！忧太快逃！！ *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几天，就在周末的前一晚，铃木悟惯例和守护者们联络。 其他人那里一切正常，在联系迪米乌哥斯时，铃木悟忽然想起东京与横滨隔得挺近，而且又是在游轮上，或许一不小心就会进入横滨地界，于是和他说了下自己明天可能会过来。 没想到迪米乌哥斯瞬间激动起来：“安兹大人竟然已经预料这个地步了吗！” 铃木悟：……诶？ 不过对迪米乌哥斯这属于正常操作，于是他闭拢下巴，镇定地听他说完。 迪米乌哥斯：“安兹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属下按照先前的计划，让横滨的异能者们互相消耗，最近刚好有位异能者来邀请属下，于是我便顺水推舟，让他成为我们的棋子……” “明天过后，魔导国将迎来第一位真正的臣服者！” 铃木悟：……啊？ 之前Mafia不算吗？怎么还是第一位？ 游轮与白雾 造价不菲的游轮缓缓驶离海岸, 甲板上能欣赏美丽的海上落日，吹拂的晚风也非常轻柔。 然而此时此景，对铃木悟来说却绝对算不上什么悠闲舒适。 因为他被叔叔家那位大他一岁的姐姐拉了壮丁, 正给她和她的闺蜜拍照。 打扮时尚的少女留着一头利落的茶色短发，揽着自己的好闺蜜在甲板栏杆边凹出一个又一个姿势，毫不客气地指挥着自家弟弟：“一定要选最能体现本小姐气质的角度哦！” 与她同行的是她的幼驯染兼同学, 一位黑色长发的女高中生，相比起铃木园子, 毛利兰则是对铃木悟露出歉意的笑：“那就麻烦小悟了。” 而在铃木悟旁边，同样举着相机的工藤新一小声和他吐槽：“女孩子可真挑剔啊, 是吧？” 不等铃木悟想好要不要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忽然就接收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听力很好的毛利兰不知怎么听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吐槽, 顿时眼刀飞了过来。 “啊哈哈，小兰你要不要站这边来一点, 这里光线更好看哦。”工藤新一立刻转移话题，免除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三名高中生气氛火热，无辜被卷入的铃木悟木然举着相机，在系统的帮助下为两位JK服务。 他今天是应叔叔的邀约来参加宴会的, 本来打算低调地混入人群，顺便观察一下游轮上的上层阶级们, 结果刚登上游轮就被同样顶着“铃木”姓氏的少女拦住了。 对方是那个活在背景板里的叔叔的女儿, 也就是这个身体的血缘姐姐。 原本以为会看到虚拟NPC，结果却是个性格鲜明的真人，铃木悟当场狠戳系统球：“233，怎么回事？” 233此时也懵了，大佬不知道铃木园子这个名字, 它可是非常清楚的，更不要说对方身边还有着大名鼎鼎的死神侦探“工藤新一”和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这下连重名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柯南片场的人啊……”233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还融合有柯南的人物。 因为它以前的任务世界，全都是文野咒回这种有超凡能力存在的世界，像柯南这种全是纯种人类的侦探片场，根本不在它业务范围内，所以也只是听其他同事吐槽过柯学不科学什么的。 而且……233又看了看三位著名高中生头顶的ID，居然都是表示路人的白色？ 如果是融合柯南世界的话，至少工藤新一会是攻略目标吧？233思考许久，才不怎么确信地想，或许是因为几人现在才16岁，而柯南剧情开始是他们17岁……现在是剧情发生前所以不算？ 铃木悟摇摇头：“不，应该是因为你说的‘超凡能力’的缘故，这个故事的主角都是普通人，身上没有特殊能力，对主神来说没什么可以掠夺的能量，所以从攻略目标中剔除了。” 233被他说服，毕竟比起文野咒回这样的高能量世界，柯南的世界融进来的话，大概普通得和路人一样吧。 “对不起，铃木先生，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233不好意思地道歉，它当初被大佬吓坏了，只好赶紧根据大佬的要求，在这个世界的日本富商中随便选了个姓铃木的，把大佬的身份安插进去，谁知道这么巧，竟然是柯南里的铃木集团。 为了将功补过，233自觉包揽了拍照的工作，这方面它还是很在行的，铃木先生只需要举着相机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既然对方与攻略任务无关，铃木悟也没多在意，拿着相机将事情交给系统，自己则把注意力分散到周围。 暗中上船的女仆团以各自的方式完美融入了人群，赛巴斯和由莉·阿尔法则作为他的随从守在一旁，而被他不放心一起带来的乙骨忧太也在那边。 乙骨忧太不是很能适应这种陌生的环境，因此在唯一的好友被人拉走后，他只好和还算熟悉的管家先生站在一起。 原来悟还有关系这么好的姐姐吗？他都没听说过……尽管他才是和铃木悟一起过来的，但乙骨忧太看着被三人包围的友人，忽然升起一种自己才是局外人的失落。 赛巴斯察觉到身边人类的情绪变化，微微弯腰：“乙骨少爷，不去和大家一起吗？” 乙骨忧太下意识躲开了他关切的眼神，摇头：“不、不用了，悟和姐姐应该有话要说吧……” 赛巴斯体贴地没有再说什么，乙骨忧太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眼看着游轮下面，海水的颜色逐渐变得深沉，被螺旋桨翻起的白色浪花转眼就被吞没。少年心中似乎也有什么在不断被吞噬。 铃木悟看向乙骨忧太的时候，就见到侧对他的少年抓住白漆栏，专注地看着下方，橘粉色的霞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明明是一副带着温柔色彩的画面，却总觉得看得人心口发沉。 他不知怎么就将镜头转向那边，拍下了少年的身影。 “诶？”正帮忙处理照片的233一愣，仔细看了看这张突然多出来的不是自己拍的图像，“是忧太啊，铃木先生您拍得真好看！” 不过照片里的乙骨忧太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铃木悟的举动很快被铃木园子发现，她稍稍打量了一阵被自家弟弟偷拍的少年，嘴角不由勾起，走过去撞了撞铃木悟的肩膀，小声道：“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回仙台的幼驯染吗？” 对这位理应很熟的姐姐，铃木悟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他感觉对方的说法怪怪的，但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于是简短地应了声：“嗯，因为和忧太约好了要回去的。” 铃木园子摸着下巴：“唔，之前听姓氏还以为是酷酷的男孩子，不过这种忧郁型的也很不错……” “那个，小悟啊。”铃木园子凑到他耳边，用手挡着嘴唇小声问，“乙骨弟弟有女朋友吗？你觉得姐姐我能不能追到手？” “诶？！！”完全没料到会是问这种问题，铃木悟猝不及防，顿时发出被震惊到的声音，见周围的人看过来，他也不好意思地挡住嘴小声回答，“这个……不太好吧，忧太应该有喜欢的人的……” 铃木园子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她感觉自己是被弟弟嫌弃了：“有喜欢的人还会周末跟你出来玩吗？找借口也找个靠谱的吧！” “呃……”铃木悟顿时尴尬，虽然他确实没有问过，但按系统的说法，忧太是喜欢里香的，但这种事总不能告诉铃木园子，因此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好在这时毛利兰过来解救了他，知道自己闺蜜是什么性格的毛利兰捏了捏铃木园子的肩膀：“好啦，园子你也太花痴了，不要吓到人家小弟弟啊！” “也就差一岁哪里小了……”铃木园子嘟囔着，不过很快又换回开朗的表情，抱着手臂睨自家紧张的弟弟，“行吧，不吓你了。” 她拿回相机，翻着里面的照片，看到某张的时候高高挑眉，随后哼笑：“拍得不错嘛，这张我会传给你的。” 毛利兰和工藤新一也凑在她身边看，都对他的拍照技术表示了赞赏，但身为敏锐的高中侦探，工藤新一发现了华点：“虽然都拍得很好，但乙骨同学这张好像风格不太一样啊？” 和其他的比起来简直像两个人拍的一样。 铃木悟镇定微笑，毕竟工藤新一再聪明，也不会猜到这确实是两个人的手笔。 铃木园子听到，看向铃木悟的眼神更奇怪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谢啦，那接下来让姐姐我帮你们拍吧！” 她行动力很强地推着人走到乙骨忧太那边，对惊讶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对不起哦，乙骨弟弟~占用小悟这么久，我来给你们拍照当补偿吧？” “诶？什么……不、没有那回事！”乙骨忧太也感觉对方的用词有点奇怪，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铃木小姐、不用道歉的……” “叫我园子姐姐就好啦！”铃木园子朝他们挥了挥手里的相机，催促道，“快点站好！不然很快就看不见啦！” 乙骨忧太不知所措看向身边，铃木悟无奈地笑了笑：“那就来拍照吧，忧太？” 最后两人趁着天色暗下去之前，拍了不少合照，又在赛巴斯的帮助下，五个少年一起拍了大合照，直到晚宴正式开场，关系变近的几人结伴进入大厅。 期间铃木悟悄悄对乙骨忧太道歉：“对不起，明明是想带忧太来玩的，结果让你不自在了。” 乙骨忧太摇头：“只是一开始不太习惯，现在没事了……而且园子小姐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见他没有勉强自己，铃木悟稍微放心，带乙骨忧太过来，一方面是让他独自呆在家里的话，不管里香还是诅咒师那边他都不放心，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被抛下……结果因为突然遇到铃木园子，还是冷落了他一阵，好在现在气氛缓和下来了。 今天的晚宴是另一位富商展示他的藏品，所以船上有不少警卫在巡逻。 铃木悟看着打扮成侍从混在大厅的希丝还有灰原雄，稍微为他们捏了把汗，万一被发现的话，大概不好收场了。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女性侍者有点奇怪？” 正担忧着，工藤新一忽然这样说，铃木悟背后一紧：“诶？哪个？” 工藤新一指了指留着显眼的橙色长发的少女：“她看起来还没成年吧？老板居然让她上船吗？而且一直面无表情，很让人怀疑怎么通过考核的啊！” 铃木悟：…… “呃、也可能是有其它的长处吧……”他不抱希望地解释。 而工藤新一又准确地指出了灰原雄扮演的侍者：“还有那个人也有点奇怪，作为侍者他的眼神太亮了，还喜欢东张西望，这样很容易惹到客人不快的。” 铃木悟：…… 他不由侧目身边的高中侦探，这就是侦探的威力吗，这也太敏锐了吧！ 他顿时不敢接话了，就怕被对方掀了老底。 好在这时毛利兰再次拯救了他：“新一！那也只是你的推测吧？今天的守卫这么严，不会有那多的可疑人员混进来的啦！” 工藤新一摇摇头，表示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今天可是被那位‘怪盗基德’下了预告的啊！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混进来了哦！” “基德？基德大人在哪里？！工藤你找到他了吗？！”听到关键词，铃木园子顿时凑过来，眼含期待。 她是快盗基德的忠实粉丝，所以才在听说这次宴会上的宝石是基德的目标后，带着小伙伴们来玩，就是希望能走运见到崇拜的偶像。 工藤新一摸着下巴，视线在大厅里搜寻，表情越发严肃：“这里可疑的人也太多了吧……” 他又指出了几个有疑点的人，纳闷：“到底怎么回事？” 铃木悟看向他后来指出来的人，头上的注解确实显示的伪装中，而其中一个人的括号里备注的正是快盗基德…… 这就是名侦探的敏锐度吗！ 铃木悟感叹着，然后注意到另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位诅咒师。虽然对方的目的看起来并不是他们，铃木悟还是提高了警惕，诅咒师能看见咒灵，他得把乙骨忧太看紧了，不能让他发现里香的存在。 而乙骨忧太对这些一无所觉，正对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高中侦探投去敬佩的目光：“工藤前辈好厉害啊！” 工藤新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哈哈，比起我的偶像还差得远啦。” “偶像？”这下铃木悟也好奇了，被工藤新一这样尊敬的人，会有多聪明呢？ “嗯！他叫江户川乱步！”说到自己的偶像，工藤新一两眼放光，语气也激动起来，“江户川先生简直是世界上第一优秀的侦探，不管多么复杂的案件，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全部的真相！比那些靠异能的人强多了！” “……诶？”乙骨忧太忽然听到了陌生的名词，“异能？那是什么？” 铃木悟隐秘地抽了抽眼皮，虽然横滨异能者满地都是，但政府还是尽力地把异能者的消息藏起来的，因此除了少部分有权利接触到中心的人 ，普通群众根本不知道。 他不由去看工藤新一，就这样说出来没关系吗？ 工藤新一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他咳了声，试图给自己挽尊：“小悟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们铃木家多少也知道一些吧？” 铃木园子点点头：“对啊，虽然一般遇不上，不过这些事还是告诉乙骨弟弟比较好吧，不然以后遇到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连毛利兰也点头：“我们相信乙骨同学。” 铃木悟：啊？原来真的是可以说的啊？ 不过三人都这么说了，铃木悟看着好奇心已经爆棚的乙骨忧太，还是点点头。虽然有他在让少年一直不用接触这些也可以，但为了祈本里香的事，还是提早给忧太铺垫一下比较好。 于是几人一起给乙骨忧太科普了异能者和咒灵咒术师的事。 铃木园子是因为家族里的人了解过，工藤新一则是因为活跃在犯罪现场，接触过相关案件，毛利兰作为两人的朋友，加上自己父母也经手过类似的案子也知道了，因此几人解释得非常简单易懂。 “异能者大部分都在横滨活动，一般不靠近就不会那么倒霉。” “咒灵比较危险，不过它们就像幽灵鬼怪一样，普通人看不见，再加上危险的咒灵都有咒术师在解决，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乙骨弟弟你也不用害怕，就算不小心遇到咒灵，只要不和它视线对上、假装看不见还是有机会逃跑的！” “喂喂，你这样说更可怕了吧！” 几名高中生说着说着自己笑闹起来，因此没人注意到乙骨忧太紧紧握住了拳头。 咒灵、和咒术师吗？原来里香是变成了咒灵，这样的话，如果里香被咒术师发现了，会不会要被他们消灭掉……乙骨忧太不禁担心起来。 把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的铃木悟悄悄叹气，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没事的，我会保护忧太。” “嗯，我没有害怕。”乙骨忧太笑得有些勉强，要怎么和悟说他其实一直看得到咒灵，而且自己身边就跟着一个危险的咒灵。 和铃木悟的重逢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明知道里香危险，却因为它最近变得安静心存侥幸，但他隐隐有种感觉，里香其实越来越暴躁，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伤害到悟。 他们这边说着话，宴会的主办人走上讲台，为众人介绍起今天的展品，很快进行到最后一项重点。 主持人将气氛烘托到了最高，才终于掀开了展品盒上的丝绸，让里面那颗绚丽夺目的宝石出现在观众眼前。 众人都不由被那个美丽的宝石吸引了视线，但就在此时，大厅的灯光忽然全灭，现场瞬间陷入混乱。 感受到身边人群的推挤，铃木悟伸手去拉乙骨忧太，想把人带去安全的地方，结果却扑了个空。 乙骨忧太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是异能者！”233立刻解释道，“我们刚才进入了横滨的海域，涩泽龙彦的白雾扩散到这里了！” 乙骨忧太虽然不是异能者，但咒术师也有可能被判定拉进龙彦之间。 铃木悟皱眉，他意外的是自己和赛巴斯他们没有被拉进去，是因为魔法侧的力量被排除了吗？看来现在只能采用备用方案了。 他对赛巴斯使了个眼神，两人趁乱来到甲板上，果然看见浓厚的白雾从岸上蔓延过来，游轮被整个包裹进去。 这片白雾带着空间的力量，它们会把目标悄无声息地拉入另一层空间，现在乙骨忧太大概会觉得船上的人忽然不见了，但实际消失的是他自己。 而乙骨忧太被判定为目标的话，里香可能会被剥离……忧太现在很危险！ 铃木悟眼神一凝，立刻召唤出具有空间斩效果的道具，强行撕开白雾，和赛巴斯进入那个关住异能者们和乙骨忧太的空间。 * 灯灭的瞬间，乙骨忧太忽然发现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本该在大厅的人都不在了，铃木悟，还有其他人，都从他身边消失了。 “悟！赛巴斯先生！园子小姐！”乙骨忧太叫着同行者的名字，但没有一人回应他，整个大厅只有他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 而从门缝之外，有奇怪的白色雾气逐渐渗透进来。 乙骨忧太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下意识觉得很危险，于是他只好放弃寻找同伴，转身从另一道门跑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光还亮着，但也只显得这艘船更加空旷，乙骨忧太不停逃离白雾的范围，也越来越确信，这艘船上，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连里香都离他而去。 孤零零的脚步声反复回荡，不仅其他人，连一直跟在身边的里香都看不见也感知不到，他仿佛独自陷落进这片被世界遗弃的空间。 是异能者吗？还是咒灵？乙骨忧太混乱地思考着，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事，但他还是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只能先顺着直觉继续跑下去。 直到打开某扇房门，乙骨忧太才终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但不等他高兴，对方却警惕地盯着他：“是你搞的鬼吗？咒术师？还是异能者？” “我不知道——”乙骨忧太想要解释，但对方已经拿着刀不管不顾冲上来。 他吓得往后躲开，接着一道巨大的身影从自己身后冲出去，将那个人扑倒。 “咒灵？！”那人急促地叫了声，艰难地躲开，看着眼前的怪物心中发沉，这只咒灵的气息太强大了，一级吗？或者说是特级！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而乙骨忧太也认出了救下他的是谁：“……里香？” 然而白色的怪物似乎不太对劲，它身上泛着黑红色的光，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如果是往常，它这会儿绝对已经将那个人打成重伤甚至杀死，但它现在只攻击了一次，便停了下来。 诅咒师惊疑不定地盯着特级咒灵，在那个少年叫出一个名字后，咒灵竟然放弃继续攻击他，缓缓转身对准了少年。 “哈、哈哈……看来它现在的目标是你！”诅咒师劫后余生地大笑着，果断趁机逃出房间。 而乙骨忧太则是看着忽然发了狂的里香，像不认识他一样，嘶吼着朝自己扑了过来。 重逢 铃木悟赶到的时候, 在异能作用下失去理智的里香正亮出爪子，指尖距离乙骨忧太的眼睛不到十公分。 “忧太！” 为了不伤害到里香的灵魂，他没有用魔法或者道具, 而是抄起手边的花瓶朝怪物砸过去，打断对方的动作。 那只差点抓到乙骨忧太的手顿时往后一挥，花瓶被弹开, 飞到房间另一边的墙壁上，砸了个粉碎。 而铃木悟也顺利吸引到里香的仇恨, 让它放弃杀死自己的主人，转身盯住这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因为被异能控制, 它什么都不记得, 当然也忘记了,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少年实际是多么可怕的大魔王。 但曾经的恐惧已经深深刻进灵魂, 因此，哪怕理智被愤怒灼烧殆尽, 它还是本能地没有直接冲上去，狂躁的情绪与莫名的不安不停拉扯，让怪物一时停在了原地。 乙骨忧太靠在墙壁上，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那样浓烈的杀意，里香……里香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看向门边的方向, 黑发少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正一脸冷酷地朝失控的里香走过去。 “悟……”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他的幻觉，悟真的来救他了。 但下一秒他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值得高兴的场景：里香完全失控了，还把悟当成了猎杀的目标！ 乙骨忧太吓到失声：“悟！快跑——” 铃木悟把目光从里香身上移开，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没事的，忧太你别动, 很快就结束了。” 而他这个举动，却让里香感觉自己被轻视，暴怒瞬间压倒恐惧，让它不管不顾地朝铃木悟冲上去。 “里香不要——” 乙骨忧太心跳骤停，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力，在他意识过来前，他已经追着跑了过去，死死抓住了里香的左手。 巨大的力量让怪物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它还有另外一只手，而铃木悟近在咫尺，它只要轻轻挥一挥右手，就能看到这个人类化作猩红的碎肉。 看着朝铃木悟落下去的巨手，乙骨忧太绝望，他最害怕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明明约好了一起等悟回来的……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为什么里香你已经认不出他了啊！ 绝望与痛苦混着悔恨，如同潮水将少年淹没，失控的咒力化作漆黑的阴影，从人类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将咒灵吞噬。 与此同时，铃木悟目光冷静，抬手挡住了咒灵朝他拍下来的手掌。 二者相触的瞬间，提前戴在食指和中指处的两枚戒指发出绚丽的光芒，在魔力的催动下笼罩咒灵全身。 「强制等级提升」：无视外界因素，将指定目标的种族等级强行提升至最高等级（LV10）。 「灵魂固化」：修补指定目标的灵魂，并保护其不受外力伤害。 两枚道具戒指相继发动，耗尽力量后化作粉末消散。 而在这玄妙的光芒照耀下，乙骨忧太也终于从负面情绪中清醒过来，好像有什么被从自己体内抽走，但他现在完全没法去在意，他睁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咒灵身上原本的黑红光芒消失，在蓝色与金色交织的光芒中冷静下来，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首先感受到明显变化的，是那只被他抓住的手，那只巨大无比的、能轻易撕碎恐怖的咒灵、也能轻松将人类的骨头捏碎的手。 它在不断缩小，恢复了人类本该拥有的纤细的形状，触感也从原本冷血动物般的粗糙坚硬变得柔软——它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人类少女的手。 “里……香？” 乙骨忧太喃喃，眼睛被奇异的光芒刺激得流出泪水，但他根本不敢眨眼，因为在那光芒中，狰狞的怪物变成了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少女的模样。 “欢迎回来，里香。” 铃木悟轻声道，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翻转手腕，牵住了少女的另一只手，让她平稳落下地面。 良久，光芒终于散去，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长发小女孩睁开眼睛，表情从茫然缓缓变成惊喜，她收紧手指，用力抓住了两位少年的手：“忧太、悟，你们变得好高了啊！” 祈本里香扬起灿烂的笑容，同时有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真是狡猾啊……” “里香……真的是……”乙骨忧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半跪下来，像是怕惊扰梦境一样，轻轻注视着少女。 和五年前分别的那天一模一样。 “是我哦，我回来啦，忧太！”祈本里香回答道，“忧太好笨，这就认不出我了吗？” 铃木悟也蹲下来，擦了擦少女脸上的泪水：“怎么会认不出你呢，忧太只是太高兴了。” 祈本里香咬住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变成咒灵的这五年，她只有隐约的记忆，朦朦胧胧的就好像一场梦，梦中她死去，变成可怕的怪物，明明是想要保护忧太，却给他带来了伤害。 现在梦醒了，她确实不幸地被永远留在了过去，但也有幸运的事，她的两位朋友还在她身边……时隔五年，他们终于再次重逢了。 祈本里香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两人，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忧太！悟！我好害怕……” 被巨大的钢铁怪物碾过身体的触感似乎还留着身上，只有经历过死亡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才刚满11岁的小女孩止不住地发抖，用力抱紧了两位朋友，她很害怕，怕只要一松手，眼前的重逢就会变成梦境的泡沫。 铃木悟深深叹了口气，抬起手一下一下拍抚着祈本里香的后背：“已经没事了，里香。” 他转过头，看向右边安静得过分的乙骨忧太，少年看起来并不比祈本里香好到哪里去，他紧紧咬着牙，不想让人听到他的哭声，但眼泪却没那么容易忍住，正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哭出来也没关系的，忧太。”铃木悟轻声说，抬手揽住乙骨忧太的肩膀，把他按进自己胸口，“现在是高兴的时刻，值得用眼泪来庆祝。” 乙骨忧太终于放松地哭了出来。 铃木悟揽着一大一小两位友人，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起头，看向舷窗外，一轮圆月静静悬挂在天上。没人比他更明白失而复得的友人是多么珍贵，为了能与故人重逢，他可以做任何事。 许久，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才终于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铃木悟：“对不起……” 铃木悟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诅咒师在这里和他的能量体战斗过一番，之后又遭遇了咒灵里香的狂暴洗礼，这间休息室已经乱糟糟一片，实在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好在这艘船上没有其他的能力者，因此被拉进来的只有他们，接下来他们可以放心地休息。 乙骨忧太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却忽然膝盖一软，差点又摔下去。 “忧太你怎么了？！”祈本里香被他吓了一跳。 乙骨忧太茫然摇头：“不知道，但是好像没有力气了……” 铃木悟扶住他，稍微有点心虚：“那个，应该是突然使用了太多咒力，现在有些透支吧？” 两人都对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铃木悟摸摸鼻子，先把他们带去另一间客房：“这里本来就是留给我们的房间，在这里应该没关系。” 然后他挑着能说的给两人解释起来：“忧太你还记得之前听到的吗，咒灵和咒术师的事？” 乙骨忧太点点头：“嗯，里香就是……变成了咒灵。” 铃木悟选择隐瞒一部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忧太你应该有咒术师天赋，而里香的存在，就是依靠忧太你的咒力。” “里香刚才变成了更高等级的咒灵，需要更多的咒力来维持，所以忧太才会感觉这么累。” “……哦。”乙骨忧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祈本里香则是露出愧疚的表情：“竟然是因为我吗？忧太对不起……” 乙骨忧太立刻摇头：“没关系，里香能回来就是最好的！” 说完他看向铃木悟，眼神充满崇拜：“悟你知道好多啊！” 祈本里香则是想起什么，狐疑地看向铃木悟：“悟……你是不是一直能看见我啊？” 她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铃木悟夹着便当盒里的午餐试图投喂她。 乙骨忧太愣住：“……诶？” 铃木悟露出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是，其实从小时候就能看见……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们。” 乙骨忧太倒是没在意他的隐瞒 ，只是震惊对方说的小时候：“是从……悟你们搬走之后吗？” 之前工藤新一他们说过的，普通人一般无法看见咒灵，但在攸关生死的危险面前，有可能忽然觉醒看见的能力。他担心铃木悟是从那次车祸之后开始看见的。 祈本里香却想起小时候刚遇到铃木悟那段时间，出现在家里的咒灵：“……应该不是吧？” 铃木悟只好承认，半真半假道：“其实刚搬来就能看见了……” “不过也只是能看见而已，所以只能避着它们。” “原来是这样，难怪悟不喜欢出门……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总是缠着你陪我玩。”乙骨忧太有些难过，他知道咒灵有多可怕，这五年他几乎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而铃木悟却是从更早的时候就能看见…… “本来就是我瞒着你们，忧太你没必要自责啊。”铃木悟更愧疚了，但要解释这个的话，就得从安兹这个身份说起了，那样的话，他和两人的五年情谊其实是通过系统道具制作出来的这种事也瞒不住，铃木悟不确定他们对这种事能接受多少，只能干脆什么都不说。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忧太你还记得咒灵的等级这件事吧？” 乙骨忧太点头：“嗯，最低的是四级，最高是特级……啊，里香现在变成特级了吗？” 祈本里香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问了，顺着他们接下话：“我觉得是吧？我好像还挺强的。” 她还记得过去那五年，靠近忧太的咒灵全被她杀死了，虽然记忆不清晰，但感觉都是很轻易就搞定了。 铃木悟摇头：“没那么简单，就目前登记在册的咒灵，就算是特级，也只是聪明一些的野兽，能像里香这样完全的人形、并且保持人类的意识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两人意识到严重性，这样来说的话，祈本里香简直是仅此一例的特例了，而对人类来说，咒灵又是必须消灭的敌人……他们不由脑补了一些被抓走做切片实验的画面。 看着两人越来越惊恐的神情，铃木悟忍不住笑起来：“别太担心，里香你应该是能变回纯咒力模式的，而且普通人也看不见你，只要注意别在咒术师或者诅咒师面前完全显现，应该不会被发现。” 现在祈本里香恢复了神志，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要有心躲藏，除非直接遇到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其他人应该分辨不出来。 “还可以这样……太好了。”乙骨忧太松了口气，不然被咒术界的人发现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祈本里香则试了试让身体咒力化，重复几次后便熟练起来，她发现自己不仅可以变回之前的怪物模式，也可以将自己完全咒力化消失。 不过完全还原成咒力后，她就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只有在感知到危险，或者乙骨忧太叫她的时候才能出来——第一次完全消失的时候，把乙骨忧太吓了一跳，差不多是立刻就将她叫出来了。 等到他们说得差不多，赛巴斯才敲了敲门，铃木悟知道他有事要说，于是让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继续休息，自己和赛巴斯走出门。 赛巴斯是为诅咒师的事而来：“属下拷问了那个诅咒师，他上船是接了一单仇杀任务，不过在完成任务准备撤退时，被拉进了异能者的空间……安、悟少爷想要怎么处理他？” 铃木悟想了想，让他把诅咒师丢回原来的位置，刚才诅咒师和自己的能量体战斗没有赢，所以只要让他被能量体杀死就行，这样等他的尸体回到现实世界，也是自杀的状态，查不到他们身上。 赛巴斯领命，看着诅咒师死于自己的力量，尸体消失后，才回到几人的休息室。 而这时铃木悟想起昨晚迪米乌哥斯汇报的事，决定去那边看看，给这位忠心的守护者一点奖励。 龙彦之间得等到那个涩泽龙彦死亡后才会消失，这期间游轮上没有其他人，又有赛巴斯守护，忧太和里香他们会很安全。 因此铃木悟打断了正在聊天的两人：“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忧太你该休息了。” 祈本里香看了看他眼底还没消散的黑眼圈，心中有些愧疚：“没错没错，忧太你赶快休息，不然咒力用光了我就要消失啦！” 这个可能性还挺严重的，乙骨忧太也紧张起来，不过他还记得这里并不是现实空间：“在这里睡觉没关系吗，刚才我还遇到其他人……” “没事的，那个人已经被赛巴斯解决了，现在船上没有其他人。”铃木悟安慰他们，“放心吧，赛巴斯还是很强的，或许等我们醒来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乙骨忧太放下心来，转头问祈本里香：“那里香你要变回咒力状态吗？” 祈本里香做了个鬼脸：“笨蛋忧太，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睡呢！” 她直接转身跑出去，和赛巴斯一起准备守夜，虽然船上没其他人，但这里里横滨不算太远，万一那边的异能者打架上头，打到这边来的话，她还可以帮赛巴斯的忙。 乙骨忧太被她提醒，才想起对方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咒灵了，讪讪地挠了挠脸，然后一转身发现铃木悟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诶、诶？悟和我睡、睡一起吗……”他结结巴巴道，感觉脸上莫名烧了起来。 铃木悟茫然：“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啊？” 而且他们小时候也不是没一起睡过，铃木悟就没想太多，毕竟这张床还挺大的，虽然他们两现在都长得挺高了，但摆下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忧太你不习惯的话，那我打地铺吧。”想到可能是孩子大了，开始在意起个人空间，铃木悟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今晚还是先在一个房间吧，毕竟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乙骨忧太连忙摇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嫌弃他，乙骨忧太赶紧在另一边躺好，唰地闭上眼睛：“悟晚安！” “哦……晚安。”铃木悟挠挠头，又重新躺回去，将意识转移回大坟墓的安兹身上。 不知道迪米乌哥斯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就这样过去给他鼓励一下吧。 雾中死神 在诡异的白雾中, 整个横滨变成了一座空城。 空荡荡的街道上，为了躲避异能体追杀的中岛敦和泉镜花奔跑着，现在他们终于知道, 那些诡异的自杀者是怎么死掉的了。 “国木田先生……会没事吧？”中岛敦忍不住担心。 他们在发现白雾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异常，立即赶去侦探社想和其他人汇合，结果被白虎和夜叉白雪追杀, 好在国木田先生为他们拖延了时间。 听到身后侦探社传来的爆炸，中岛敦心中的不安扩大。 “国木田先生很厉害。”泉镜花安慰道。 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按国木田先生的计划, 先逃到安全的地方，中岛敦忍住回头的冲动, 跟在泉镜花的身后, 继续奔跑。 爆炸的火光中, 国木田狼狈地从二楼跳下来, 他的目的是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异能体不会那么简单被杀死, 他必须找个代步工具。 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他自己的异能体。 毕竟是诞生于自己的家伙，会清楚他的逃跑方式，再正常不过。 国木田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 脚步不停，一手抬起手.枪, 瞄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异能体。 但在子弹击中异能体之前, 暗影闪过，对方眉心的宝石被人一刀劈开。 感受到异能回到自己体内，国木田不由夹紧指间的笔记本残页，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漆黑的人影。 那人全身被黑色的布条裹得密不透风，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跳下来, 诡异的黑色长刀瞬间将异能体一刀毙命。 仿佛旧时代最顶尖的影子暗杀者。 国木田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试探道：“感谢您的帮助，请问——” 黑色的身影忽然一闪，第六感疯狂拉响警报，然而不等国木田做出反应，心口忽地一凉，他下意识低下头，只看见一截纯黑的刀尖从胸口刺出。 目标失去呼吸，影武士扶住他的肩膀，将贯穿他的长刀从他的尸体上抽出来，身上的黑色布匹化作漆黑无光的流体，将对方的身体吞没进去。 影武士依旧一言不发，手腕轻甩，将刀身沾到的血迹抖落，转身朝另一处战场走去。 中岛敦和泉镜花还是被自己的异能体追上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们遇到了同样被追杀的芥川龙之介。 三只异能体杀气腾腾地围住三个人类，几人不得不暂时合作，趁着白虎去天魔缠铠内斗起来，泉镜花拦住夜叉白雪，让芥川先带中岛敦离开。 芥川龙之介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干脆利落地提起不愿走的白发少年，往Mafia的秘密通道赶去。 但没过多久，芥川龙之介忽然停下脚步，他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回来了。 “发生什么了？！”中岛敦不明所以，尽管芥川是Mafia的人，但此刻他们是同伴。 芥川龙之介的表情忽然变得更加难看，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小巷：“出来！” 中岛敦看向那边，小巷中弥漫着一层薄雾，一道削瘦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手提着把细长的武士刀，另一只手上提着什么软倒的物体。 不等中岛敦辨认出那是什么，对方忽然抬手将那东西朝他扔过来。 红色的和服振袖划过夜空，如同一只残破的蝴蝶在风中飘落，泉镜花被那人丢了过来。 中岛敦瞳孔骤缩，身体快于意识，扑上去将少女的身体接在怀中：“……镜花、镜花！” 少女紧紧闭着双眼，胸口大片的血迹已经不再蔓延。 芥川龙之介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神秘人……很强。不止泉镜花，天魔缠铠和夜叉白雪应该也是被他杀死了。 影武士没有给他们留更多的时间，利用泉镜花吸引了中岛敦的注意后，他动作不停，和冲上来的芥川龙之介交手，很快找到对方的破绽，一个侧踢将Mafia的狂犬踢出很远。 跪在地上的中岛敦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看见那道黑影瞬间逼近自己，黑色刀刃划破薄雾，仿佛收割人类生命的漆黑死神。 少年眼中失去光彩，抱着少女的尸体倒在地面，影武士站在两人旁边，手中长刀轻触两人，如同粘液的黑色物体顺着刀锋倾泻而出，眨眼间将那两人的遗体吞噬而尽。 芥川龙之介撑着受伤的身体赶回来，就看见这一幕，莫名的怒火升腾而起：“罗生门！！” 风衣下摆化作无数黑色尖刺，朝影武士疾射而去，巨大的力道砸破地面，溅起飞石无数。然而等待烟尘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个被他砸碎的大坑，那个神秘的影武士早已不见踪影。 * 大雾中的厮杀仍在继续，但那些刀光血影都与高塔上的几人无关。 宛如用最华美的宝石打造的琉璃之屋中，穿着白色西装长裤、身披纯白披风的长发男人抬起右手，放在胸前，朝自己的客人们微微躬身。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骸塞。” 涩泽龙彦直起身，撩开垂落身前的雪白发丝，对众人微笑：“感谢三位愿意前来，在下感激不尽。” “要说好久不见吗……真是巧呢。”特意换上了白色长风衣的太宰治抬眼瞥了另外两人，懒洋洋道。 同样换上了纯白披风的费奥多尔露出一抹柔弱无害的轻笑，葡萄红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我也没想到，另外的协助者竟然会是您呢。” 就在两人暗藏汹涌的眼神交流中，另一道令人沉醉的声音响起：“真是充满艺术的建筑呢，感谢涩泽先生邀请鄙人前来。” 在一片纯白的氛围中，最后的发言者却是一身亮眼的橘色西装，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然而他本人却毫无自觉，朝两人笑得彬彬有礼：“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太宰先生，那么这位是……？” 看见他明显异于常人的尖耳和尾巴，费奥多尔神色如常：“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请称呼我费奥多尔即可。” 迪米乌哥斯点点头：“那么，也请称呼我为迪米乌哥斯吧。” “既然几位已经认识了。”涩泽龙彦重新接过了话头，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身上，“首先请允许我再次感谢诸位对我的帮助，那么接下来，我想请大家参观我的藏品。” 众人被他带去那间称作“龙之屋”的房间，难以计数的各色异能宝石整齐陈列在四周，如果忽略这些宝石所代表的的血腥往事的话，确实称得上是一间赏心悦目的宝石之屋。 但三位参观者都非常人，因此全都露出了欣赏的表情，涩泽龙彦见客人们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众人他需要离开一趟，让三人自便。 对于涩泽龙彦的真实目的，以及各人心底的盘算，三人都心照不宣，因此在主人离开之后，便默契地关上了这间房间的门。 迪米乌哥斯看着动作默契的两人，向太宰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日前，涩泽先生来找我寻求合作时，连我都吓了一跳呢，但太宰先生好像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我？” 太宰治将目光从那些宝石上收回来，对尖耳恶魔微微一笑：“当然，毕竟是我建议涩泽先生来找您的呀。” 迪米乌哥斯嘴边也勾着浅笑：“哦？我以为太宰先生应该知道，我方与港口Mafia是友好互助的同盟者哦。” “诶？”费奥多尔惊呼，“既然如此，那么目的是让横滨的异能者自杀的涩泽先生，怎么可能去寻找迪米乌哥斯先生合作呢？” 太宰治没有揭穿他的明知故问，微微眯起眼睛：“很简单，因为我告诉涩泽先生，魔导国其实是想成为横滨的统治者啊，这样一来，那些异能者就成了必须要铲除的对象了呢！” “想要在横滨躲过Mafia、侦探社、以及政府的搜查，寻求您这样强大的角色的帮助，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迪米乌哥斯笑意更深：“但就算想要成为横滨的统治者，统治一座空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太宰治：“所以您更会答应过来了啊——来和我们一起把横滨从涩泽先生的手下拯救出来。” 迪米乌哥斯鼓了鼓掌：“太宰先生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竟然连这一步也算计到了吗……不错，用铲除异己的方式进行的统治，根本配不上无上至尊的地位。” 他看向另外一位角色：“那么，费奥多尔先生也是来拯救横滨的吗？” 费奥多尔轻轻颔首：“正是如此，在下只是不忍心见无辜之人惨遭毒手，因此想要试着阻止涩泽先生。” 迪米乌哥斯感叹：“原来如此，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好心人。” 费奥多尔谦虚了一下，告诉众人终止这场杀人雾的办法，龙彦之间靠这些异能体结晶作为能源维持运转，只要用太宰治的异能，将这些结晶体无效化，就能切断大雾的能源。 在费奥多尔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关键的两枚结晶体，太宰治一边对两枚结晶体施加异能，让它们将周围的异能宝石全部吸收，等待最后的合成体形成期间，他询问迪米乌哥斯：“请问我们的社长现在还好吗？” 迪米乌哥斯淡定地笑：“您不是亲眼见证了对方的死亡吗？” “当然，但我猜，复活区区一名人类，对尊敬的魔导王陛下并不困难。”太宰治语出惊人，“毕竟对方从一开始就在诱导局面朝他期望的结果发展……” “得知魔导王放过侦探社、又救回了自己的性命，社长他现在一定已经被陛下彻底折服了吧？” 迪米乌哥斯真心实意地表示赞同：“不错，这都是安兹大人的计划！” “那还真是恶趣味啊……”太宰治低声道，在看到泉镜花的时候，他才从各种猜测中，确认了这最难以置信但也不是无迹可寻的真相：魔导王做出那么大一场戏，只是为了他们的社长。 连生死都能随意操控，被这样的人物欣赏，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对横滨的人类来说，对方采取这种委婉的手段，大概是幸运的吧，毕竟在摸清魔导国的实力后，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对方。 “好吧，感谢仁慈的魔导王陛下。”太宰治叹气，看着眼前最终的结晶体，伸出手去，“那么可以问问，魔导王陛下需要我们社长做什么——” 迪米乌哥斯看着他，笑而不语。 但太宰治也不必再等他回答了，他低下头，看着刺破自己胸膛的长刀，即使刀身被染成漆黑，他也从四周的细节判断出了什么。 武士刀被缓缓抽离，太宰治咳出血沫，抬眼看向将他轻轻放下地面的影武士：“这是……责罚吗……” 影武士沉默不语，抬手合上太宰治失去光彩的双眼。 “啊啊啊！你干了什么？！！！” 纯白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扑到太宰治的尸体边，不停地试图发动自己的异能，想要将这位珍贵的异能者的能力剥离出来。 然而对方被外人一刀毙命，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他的异能力无法起效。 “我的……光辉……我追逐一生的光芒……没有了……”涩泽龙彦失神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不停。 影武士看也没看他一眼，将刀尖悬在太宰治的尸体上方，让黑色的流体将之吞噬。 做完这些，他才朝迪米乌哥斯开口，声音沙哑：“还有……最后一个。” 迪米乌哥斯惊叹：“是吗？您的效率果然很快，不愧是被安兹大人予以期待的人。” 他完全明白了，安兹大人选择福泽谕吉的原因：身为侦探社社长，侦探社所有成员都在他的异能力覆盖范围下。 「人上人不造」，不止是帮助社员更好的掌握自己的异能，同时也能反过来压制他们的异能。再加上“主”对“从”的感应能力，福泽谕吉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每一位社员，因此这场刺杀，才会这么快结束。 竟然从一开始就计划到这一步……安兹大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埋藏着数不尽的谋略，比起安兹大人的智慧，他果然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迪米乌哥斯心中激动不已，表面平静地对福泽谕吉点点头：“那么辛苦了……去吧，大雾很快就会结束。” 去等待大雾结束，将最后一人也带走。 影武士的身影再次消失，迪米乌哥斯看了看丧失全部意志的涩泽龙彦，对安静旁观的费奥多尔弯腰示意：“抱歉打断您了，接下来请做您想做的事吧。” 费奥多尔看了他一阵，确认对方说的是真心话，便走上前一步，在涩泽龙彦身前半跪下来，声音温柔地将他一刀割喉。 回忆起真正的涩泽龙彦已经死亡，自己不过是对方死前分离出来的异能体，【涩泽龙彦】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追求的那道光辉是什么。 至此，被他收集的异能失去控制，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火焰席卷龙之屋，化作巨大的黑红之龙，盘绕在骸塞之外。巨龙眉心点缀着一颗硕大的血色宝石，朝世界发出了怒吼。 迪米乌哥斯张开翅膀，悬停在高空之上，看着下方的黑龙思索：“唔，这就是异能的真实面貌吗……有趣。” 顺手被他拎出来的费奥尔多：…… 他轻轻咳了声，让自己在高空的寒风中能顺利呼吸：“真是意外，我以为您会阻止我。” 毕竟把这条龙放出来，横滨大概会被夷为平地了。 迪米乌哥斯笑了：“怎么会呢？我还得感谢您，帮我准备了如此华丽的舞台。” 费奥多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听到对方继续说道：“迎接安兹大人的舞台，当然不能太过平凡。” 说完，迪米乌哥斯稍微下降了高度，黑龙发现了他们，愤怒地朝两人喷出一口翻滚的火焰。 身为掌控炎狱的恶魔，迪米乌哥斯当然不会惧怕这小小的火焰。 但他手中的费奥多尔只是一名脆弱的人类，而显然，恶魔并没有保护人类的打算。 看着迎面扑来的灼热火浪，即使是早就计算过各种危险可能的费奥多尔，也不由一阵失神。 察觉到手上忽然一空，迪米乌哥斯并没有在意被人劫走的人类，毕竟他们本就是留给后面的计划的引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刚刚接到的魔法传讯——安兹大人即将到来！ 迪米乌哥斯抬起右手，那些翻滚的岩浆便像温顺的绵羊一般止熄。看着下方陷入呆滞的黑龙，迪米乌哥斯微微一笑，对它使用了支配咒言。 “「臣服」。” 无形的声波传递出去，将巨大的黑色火龙禁锢，龙翻滚了几息，随即双眼泛出金色的光芒，温顺地朝炎狱之主低下头颅。 迪米乌哥斯抬手，隔空表示抚摸，然后再次开口：“「解开白雾」。” 黑龙仰头发出咆哮，淹没横滨的白雾翻滚着收缩，被黑龙吞回了口中。而随着白雾的散去，城市重新恢复的夜晚的喧嚣。 “天啊！那是什么！” “龙！是龙！” “还看什么，快跑啊笨蛋！” “但是它好像没有伤害我们欸，我拍个照……” 忽然发现夜空上盘旋着一条黑色巨龙，人群顿时哗然。 那是比人类所知的任何生物都要巨大的身影，纯黑的色彩让它本可以在夜色中隐形，但它把身体压得很低，像游鱼般在城市林立的高楼间缓缓穿行，各色霓虹灯光照在对方布满鳞片的躯体上，反射出摄人心魄的细碎光辉。 横滨人震撼之后，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胆小的马不停蹄地想要逃离巨龙覆盖的范围，胆大的则拿出手机想要近距离拍摄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奇景。 迪米乌哥斯对下方人类的反应并不意外，不如说引起注目是他的本意，他勾起嘴角，对黑龙再次使用支配之语：“「走吧，去迎接我们至高无上的王者」。” 黑龙发出欢快的长吟，朝这座城市标志性的五栋大楼游去。 * 安兹刚从传送阵出来，忽然就看见一条陌生的黑龙迎面扑来。 他抓着黄金法杖的手顿时一紧，一道攻击魔法就要打出去，然后才看见跟在巨龙旁边熟悉的身影。 “迪米乌哥斯？”看清来人，安兹松了口气，开始好奇这是对方什么时候收服的魔宠。 但迪米乌哥斯没有直接过来，而是远远朝他行了一礼，指挥着巨龙继续朝他游过来。 安兹：……？ 这是要做什么？安兹迷惑，但他很好地收起这种情绪，冷静地漂浮在原地，看着巨龙游到他面前，恭敬地低下头不动了。 这是……要他站上去的意思吗？ 安兹迟疑了下，还是踏上了巨龙的头顶，而巨龙立刻发出激动的吟叫，托着他欢快扭动身体，绕着那栋最高的塔楼，盘旋着上升到最高处。 安兹：……这什么新型升降电梯？ 看了看两边威风凛凛的龙角，安兹不得不承认，这个坐骑确实足够拉风，就是稍微有点中二，尤其是发现地面有不少人类聚集在周围惊呼拍照之后，他已经被刷了好几道强制冷静了。 这时，迪米乌哥斯终于也飞了上来，不过他并没有站上巨龙的头顶，而是在安兹的前方做出下跪行礼的姿势：“安兹大人来的正好！属下幸不辱命，已将横滨这座城市收服，现在就献与安兹大人！” 安兹：诶？！！ 原来昨天说的“第一个臣服者”是指横滨？！ 好吧，毕竟是迪米乌哥斯，这么快就将横滨收服什么的，也不奇怪……安兹自我安慰地想，准备问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但不等他开口，迪米乌哥斯已经转过身，朝着下面的人群，使用了一个扩音魔法。 “欢呼吧，横滨的人类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是伟大的安兹·乌尓·恭魔导国的子民！” “现在，恭迎安兹·乌尓·恭陛下的到来！” 他的后一句话使用了支配咒言，于是安兹便看到下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纷纷朝他跪倒参拜了起来。 安兹……安兹又刷了一次强制冷静。 * 侦探社的办公室。 察觉白雾散去，独自留在这里的江户川乱步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是侦探社的人制服了涩泽龙彦吗？还是出了其他的变故？ 乱步立刻拨打了国木田的电话，但不等接通，窗外忽地一暗，乱步抬头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龙形生物从窗外游过，朝Mafia总部那边去了。 “那是？！” 乱步看到巨龙头顶的红色宝石，顿时明白，现在是最糟糕的情况：侦探社的大家失败了！魔导国的人果然插手了这次事件！ 他当即转身，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怎么样，但他现在孤身一人，魔导国接下来必然会采取行动，他得在这之前离开这里！ 门口静静站在一道黑色的人影，乱步浑身一僵，看到了对方手中的刀。 他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着对方，尽管被缠得严严实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社长！” 对方没有回答他。 正想要扑过去的乱步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对方的沉默太过奇怪，乱步看着他拿刀的姿势——那是面对敌人的姿势。 ……他是社长的敌人？ 乱步第一次无法相信自己的推理，这怎么可能呢，他想，社长不可能对他挥刀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但在对方朝他迈动脚步的时候，乱步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福泽谕吉叹气：“……这种时候，真希望你没那么聪明。” 他不该犹豫那一瞬间，应该在乱步背对他时就出手的，现在果然被乱步察觉到了。 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现在必须完成。 福泽谕吉脚步一错，手中的刀化作残影，在乱步意识到之前，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乱步的身体软倒下来，福泽谕吉接住他，将他揽在怀里。对上青年似乎在问为什么的眼神，他抬手抹去对方脸上的泪，低声道歉：“抱歉……不要害怕，睡一觉就好了。” 窗外，迪米乌哥斯宣布统治横滨的声音穿透夜空，福泽谕吉知道时候到了，他收起刀，将乱步抱了起来，飞快朝Mafia总部那边跑去。 * 另一边，无人的小巷，空中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圆形光环，接着两道人影狼狈地跳下来。 “啊啊真危险真危险！差点就被烧掉啦！”魔术师打扮的白发青年大喊着，动作夸张地拍打自己的斗篷，尽管那上面并没有任何灼烧的痕迹。 被他不客气地丢下来的费奥多尔自己爬起来，疑惑地看向他：“果戈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果戈里歪头，对他的冷淡十分不满：“喂喂，没有我你就死定啦！” 被费奥多尔静静看了一阵，他才收起表演，幸灾乐祸道：“太过分了，那些家伙们忽然闯进来，现在政府官员全被他们控制，我们的计划被抢先啦！！” 费奥多尔顿时皱起眉，心中升起计划即将完全脱离控制的预感。 唯一统治者 港.黑大楼上空, 站在巨龙头顶的白骨王者俯视着下方跪伏的人类。 王者一言不发，但在场众人无不为他绝顶的气势而惊骇，再也生不起其他的心思, 只能额头紧叩地面来表示自己的臣服，以乞求对方能够原谅他们的无礼。 好不容易解决掉自己异能体的森鸥外等人万万没想到，一回总部就被迪米乌哥斯的支配咒言波及, Mafia大楼附近哗啦啦地跪倒一大片人。认出被魔导王踩在脚下的黑龙的瞬间，森鸥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横滨……已彻底落入了魔导国之手。 尽管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森鸥外眼底发沉，不知道接下来, 对方会怎么对待他们。 看着下方万人朝拜的盛景, 安兹淡定地握了握黄金法杖, 朝迪米乌哥斯点头示意：“庆贺就到此为止, 让他们散了吧。接下来的事，我们进去再谈。” 交代完, 他当先转身离去——否则再在这里待下去，刷再多强制冷静都没用了！ 虽然在异世界的时候，作为魔导王的他也不是没有被这样朝拜过，但那些异世界打扮的人, 给他的感觉更像游戏之类的虚拟场景，因此接受良好。 但现在, 下面都是些现代打扮的人类, 在迪米乌哥斯使用支配之前，他们甚至还在用手机拍照！过于生活化的场景，只让安兹感觉十分社死。 迪米乌哥斯没有察觉到安兹的不自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场面，而安兹大人淡然的表现也说明如此。 目送安兹大人的身影消失, 他才转过身，看着下面的乌合之众微微叹气，果然，还需要更大的舞台，才配得上纳萨力克的威名啊。 “「退下」。” 被他控制的人类立刻如潮水般离开，附近重新恢复了安静，迪米乌哥斯让黑龙继续守卫塔楼，自己则落下地面。 看到正要回旁边办公楼的森鸥外等人，迪米乌哥斯只对他们淡淡笑了一下，没有管这个笑容对Mafia众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便直接转身进入魔导国的塔楼。 安兹大人还在里面等待，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人类身上。 * 塔楼内部仿造王座大厅建造了一间会议室，迪米乌哥斯进入的时候，安兹正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听夏提雅吐槽。 “那个人类的异能体太讨厌了阿林斯！居然吃掉了纳萨力克宝贵的金币阿林斯！”她说的是刚才的白雾中，弗朗西斯被分离出来的异能体。 她本来还想多欣赏一会儿弗朗西斯被自己异能体追赶的画面，结果两人打着打着路过了办公室保险柜，异能体为了增加实力，直接将里面储存的金币吞噬了。 夏提雅一生气，就忍不住出手将异能体杀掉，“……真是，便宜那家伙了阿林斯！” 安兹笑着安慰她：“无妨，那个人类不是很能赚钱吗？让他加倍赚回来吧。” 夏提雅哼哼着还想说什么，迪米乌哥斯走上前，对王座上的至尊躬身行礼：“请恕属下来迟，遣散那些人类花了一点时间。” “不必在意，今晚的时间还很多。”安兹让他起身，“现在来说说横滨的现状吧。” 这才短短几天，迪米乌哥斯居然就表示已经将横滨收服了，他一边觉得理所当然，一边又好奇得不得了，迪米乌哥斯到底做了什么。 “是。”迪米乌哥斯恭敬回答，“根据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情报，和这几天的调查，我认为收服横滨只需要攻克三个主要势力即可。” “其中最重要的，是武装侦探社。在今日的行动中，福泽社长顺利解决侦探社的众人，让他们能够从主神的野心中逃离出来。等到安兹大人复活他们之后，侦探社就会明白我方的苦心，不再成为我们的阻碍……一切都多亏了安兹大人的深远计谋！” 安兹：…… 他觉得迪米乌哥斯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应该不影响，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迪米乌哥斯继续说：“第二部分，就是掌握了横滨地下势力的港口Mafia，虽然此前，其首领森鸥外表示愿意与我方结盟，但那不过是他的表面之词，这几天的交流，属下确认对方并不是真心臣服，于是借今日的机会，给予他们一个警告。” 安兹：啊、原来森鸥外那家伙，竟然在暗地里打小算盘吗？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还好有迪米乌哥斯把关，这些都不必他操心。安兹满意地点点头，好奇他说的警告是什么。 迪米乌哥斯微笑：“一份详细的名单而已……想必对方现在已经收到了。” Mafia大楼中，回到办公室的森鸥外看着电脑上弹出的，一封绘制着小恶魔图标的邮件，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看到里面的内容的一瞬间，这位老谋深算的黑手党首领心脏骤停，颓然地靠上了椅背。 那是一份详尽的Mafia交易对象的名单，无论明面上的那些，还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那些……维持Mafia运转的上帝们，已经完全在魔导国的掌握之中了。 爱丽丝担忧地趴着椅子扶手：“林太郎？你怎么了啊？” 森鸥外抬起右手搭在额头上，许久才缓缓开口：“爱丽丝酱，我们私奔吧，这里待不下去了啊……” 金发少女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林太郎大骗子！” 森鸥外低笑，那确实是谎言，毕竟他根本无法放下Mafia啊……许久，他才重新坐起来，将那封邮件彻底删除。要害被人彻底抓住，面对这样一份警告，他似乎只能祈祷对方手下留情了呢。 与此同时，迪米乌哥斯对安兹说出结论：“这样一来，港口Mafia也完全被我们掌握在手中，不足为惧了。” 安兹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既然迪米乌哥斯如此肯定，那必然是这样没错：“很好，那么最后的特务科怎么样了？” “异能特务科人员的意见并不重要。”迪米乌哥斯神情愉悦，“他们也不过是人类政府的一部分，而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掌权者，都非常容易对付。” “属下不过是派暗影恶魔与他们谈判了一番，他们便爽快地答应将横滨这块地界租给我们，因此，现在我们魔导国才是这里的掌权者，特务科没有反对我们的立场。” “租？”安兹疑惑，然后想起横滨好像本来就是有名的租界来着，不过就这么轻易租给他们，似乎有些草率了吧？ 看出安兹的担忧，迪米乌哥斯主动解释道：“安兹大人请放心，我付出的租金，是他们绝对无法拒绝的。” ——毕竟，没有人会不想要自己的性命。 安兹不明觉厉，对他点点头：“哈，对迪米乌哥斯你，我一直很放心。” 忽然被夸奖的尖耳恶魔眼神一亮，身后的尾巴不由自主地左右晃了晃，但很快他想起现在是正经场合，于是克制地将尾巴尖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感谢安兹大人的信赖！” 他扶了下眼镜平静心情，继续道：“安兹大人，属下认为现在正是扩大魔导国势力范围的好时机！作为聚集了主神众多目标的横滨，我们势在必得！” 安兹眼眶中的鬼火几近熄灭，他终究逃不过被公文淹没的命运吗……不过，迪米乌哥斯说得没错，不管是想在这个世界立足，还是为了将来与主神的战斗，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但是公文的事应该还可以挣扎一下，安兹冷静道：“如果你认为时机到了，那边放手去做吧！不过，今后要如何管理横滨，你有什么打算？” 迪米乌哥斯早有准备：“属下调查过，横滨之前十分混乱，政府根本无力管辖，最后成为了政府、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三方共同维护和平的局面，而这背后，是一位叫做‘夏目漱石’的异能者引导而成，福泽社长和森首领都是这位异能者的弟子，因此即使他们不和，也在认真维持老师提出的‘三刻构想’。” “三刻构想？”安兹感觉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迪米乌哥斯给他解释了一遍，然后道：“不过，属下认为所谓的‘三刻构想’，不过是代表了统治者的无能，并不值得一提。” “如今横滨在安兹大人的领导下，必然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我会让人类发自内心地意识到，只有安兹大人，才是现在的唯一统治者！” 安兹悄悄抽了口气，迪米乌哥斯对他的期待这么大，让他不由紧张起来：“哈哈……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魔导国进行的是非恐怖统治。” 迪米乌哥斯颔首：“当然，属下铭记于心。” “人类的政府虽然无能，但他们拥有完整的律法体系，只是执行方不够强大，但对魔导国来说，这方面完全不成问题……属下研究过他们的法律，稍加修改了部分，保证既能让人类接受，又能保证安兹大人的绝对权力。” “至于忽然更换统治者带来的不安，相信侦探社和Mafia会完美处理好，不会在横滨引起动荡。” “再加上夏提雅契约的那个人类，弗朗西斯，属下已经引导他成功签约了创造神之眼体系的技术人员，现在以魔导国的名义成立了技术公司，利用这个技术，我们能够更加轻易地掌控全横滨的情况。而接下来，我们会全力支持弗朗西斯继续扩张，相信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将横滨的经济领域也纳入掌控。” 听着迪米乌哥斯这一条条的汇报，安兹欣慰不已：太完美了，所有的事都有人能够代理，他总算不用担心加班地狱了！ 将曾经的辛酸回忆压下去，安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还有件不太重要的事，上次发现侦探社有位成员的异能非常有趣。” “是那位制造幻象的异能者吗？”迪米乌哥斯想起来。 安兹点头：“不错，他制造的幻象非常逼真，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稍加利用……让人类们分出精力，研究这种幻境的作用原理，或许可以与他们现在的技术结合，找出能够不依靠异能创造幻象的新技术。” 想到未来的光景，安兹不由笑起来：“如果成功的话，用这种技术做出来的游戏，想必会很受欢迎吧。” 迪米乌哥斯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安兹大人那天抓走幻象异能者，并不只是单纯破坏侦探社的退路！他脑中飞快运转，思考安兹大人所说的“游戏”。 如果用这种逼真的幻象，为人类构建一个无法分清虚实的美妙世界，那么他们必定会为之陷入癫狂，从而心甘情愿被他们圈养！ 不仅从源头解决了可能存在的反抗军隐患，另一方面，掌握了这种技术，还能赚取到一大批资金，以及名气……不管怎么想，都对他们非常有利！ 迪米乌哥斯深深叹道：“安兹大人，您太谦虚了，这怎么会是不重要的事情呢！属下已完全明白了，我会让弗朗西斯全力跟进这件事的！不知安兹大人想要为这项技术命名为什么？” 完全没料到这个想法会被这样看重，安兹自己都愣了下：“呃、就叫……‘全息技术’吧。” 迪米乌哥斯：“属下记下了，稍后就让弗朗西斯将这件事提上进程。” “嗯……”安兹默了默，“这件事不必太着急，技术的事情最需要时间的打磨。至于弗朗西斯……过度压榨不可取，有时候也可适当给予奖励。” 既要发展经济又要开发技术，哪怕有灵魂契约，安兹也不由担心对方会崩溃摆烂。 迪米乌哥斯点头：“感谢安兹大人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到奖励，安兹想起来此行最初的目的，开口询问这位尽职尽责的守护者：“这次的事情，你做得非常好，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给你奖励……迪米乌哥斯，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原本悠闲垂在身后的尾巴僵直了一瞬，然后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但它的主人却强行让它停下了骚动。 迪米乌哥斯举起左手，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对王座上的至尊俯首：“这都是属下本该做的，如果再向安兹大人讨要奖赏的话，未免过于得寸进尺。” 安兹：诶？ 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安兹沉思起来，难道是他这样说显得太轻浮？还是说他因为想不出迪米乌哥斯喜欢什么所以偷懒直接来问他的心思被发现了，让对方觉得不够有诚意？ 安兹反省了下自己，决定想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奖励。 “不必太过谦虚，能在这么短时间征服横滨，这本就是迪米乌哥斯你应得的。”安兹说到这里，也想出了对方需要什么，“听你刚才的计划，你这边应该很缺人……需要帮你增添一些人手吗？” 银色的尾巴愉悦地勾了勾，迪米乌哥斯没再继续推辞：“感谢安兹大人的慷慨，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我确实有两个想要的人类，但他们已经死去多时，要麻烦安兹大人了。” 太好了，看来这个奖励是迪米乌哥斯需要的！ 安兹精神一振：“那应该不是问题，那两人是谁，需要复活成人类，还是做成不死族？” “不死族就可以了。”迪米乌哥斯回答，“其中一人，叫做涩泽龙彦，这次的白雾事件，就是他死亡后分离出的异能体引发的。属下认为他的异能很适合执行一些暗处的任务，对我们今后的计划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至于另一人，叫做织田作之助，于四年前死亡。属下需要他，其一是因为这人是足以影响太宰治的挚友，可以利用来牵制太宰治。其二则是，魔导国在世人眼中终究不太熟悉，我们需要一位宣传者，织田作之助很擅长写故事，我想让他以旁观者的身份，为安兹大人书写一本传记。” 安兹：…… 等等，写传记会不会太羞耻了！ 但看着迪米乌哥斯期待的眼神，毕竟是自己提出给对方的奖励，安兹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是不必复活成原本的人族的话，用死灵系魔法应该能行。安兹先是制造了两具死灵傀儡，然后根据迪米乌哥斯提供的信息，召唤指定的那两人的灵魂，让他们融入进死灵傀儡。 “以不死者之王的名义命令你们，苏醒吧！织田作之助！涩泽龙彦！” 黄金法杖末端轻触地面，暗黑色的魔法阵纹在大厅内展开，让人眼花缭乱的黑影中，一黑一白两道光点从法阵中心被吸取出来，顺着魔力的指引，晃晃悠悠地没入两具傀儡之中。 吸收了灵魂之后，傀儡原本空白的五官缓缓变化，最终定格成两张不同的面孔。 织田作之助和涩泽龙彦睁开眼，神色迷茫，不约而同发出同样的疑问：“……我是谁？这是哪里？” 很快他们看见面前的白骨王者，即使记忆一片空白，他们还是认出了这是创造他们的造物主，心中涌起敬畏的情绪，对方的名字也浮上心头：“安兹大人。” 安兹对两人点点头：“你们的灵魂沉睡了太久，现在没有记忆是正常的，不必心急，之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见两人理解了，安兹示意他们去迪米乌哥斯那边：“迪米乌哥斯是你们之后的主人，听从他的命令即可。” 迪米乌哥斯：“多谢安兹大人。” 安兹收起法杖，重新坐回王座，然后瞥见表情期待的夏提雅，少女从他们谈论计划时便没怎么开口，大概是觉得无聊。而之后在他说奖赏迪米乌哥斯后，少女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安兹笑了笑：“怎么，夏提雅也有想要的东西吗？” 银发红眸的少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下了头：“不，和迪米乌哥斯的成绩比起来，属下完成的还差的太远了。” 虽然沮丧，但她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如果这样的自己也能得到奖赏的话，对迪米乌哥斯就有失公平，她不会做这种让无上至尊蒙羞的事情。 夏提雅暗自握拳：“感谢安兹大人，但我会努力做到更好，直到有资格得到奖励的！现在请安兹大人先为我预留吧！” 安兹欣慰大笑：“好，那我期待着夏提雅的表现。” 奖励守护者的事情告一段落，该处理另一件事了。 安兹让两人先退下，让等在外面的福泽谕吉进来。 进入了塔楼后，福泽谕吉便摘下了面具，恢复成原本的和服打扮。他沉默地快步走着，怀中抱着一具还未僵硬的尸体。 “看来福泽社长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安兹总觉得对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想了想道，“放心，复活之事你已经切实体会过不是吗？” 福泽谕吉小心地将乱步放下来，才回答魔导王的问题：“我相信陛下。” 然后他拿出怀里的面具，把它保存的其他人的尸体放出来，一一为众人整理了衣襟，才起身后退，朝魔导王一点头：“请陛下动手吧。” 安兹并没有介意他的态度，他知道对方现在可能没有心情注意其他。让233注意主神可能的动向，安兹将侦探社的人一一复活。 看到最后一人也醒来，福泽谕吉才松下肩膀，真心实意地朝安兹鞠了一躬：“感谢魔导王陛下。” 233确认众人身上都不再有主神的标记，安兹心情也很好，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你们也该相信我的立场了。” 从恐怖的死亡回归现实的侦探社众人：……？！ 记忆还停留在被人一刀斩了异能体，再一刀捅穿心脏的画面，本以为死定了，结果现在不但重新醒来，还看见被他们警惕的魔导王正和他们心心念念的社长对话。 侦探社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刚才真的被杀死了，动手的还是社长！而复活他们的，却是魔导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木田撑着身体坐起来，虚弱地问福泽谕吉，“社长为什么会……” 安兹看了看沉默的福泽谕吉，决定帮他稍微解释一下：“福泽社长没有背叛你们，他是在我会复活你们的前提下动手的……至于原因，说来话长，你们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先去休息吧。” 他招来女仆，让她将众人带去下层的房间，后面的事就让福泽谕吉自己解释。 “真是神奇的体验呐~”这种情况，也只有太宰治还有心情说笑，抓着女仆的手站起来，“真可惜，明明都死过一次，却没有美丽的小姐殉情……” 福泽谕吉则是走到乱步身边，沉默地朝他伸出手。他是唯一的无异能者，因此身体比起其他人更加虚弱。 乱步瞪了那只手一阵，最终还是伸手握住，借力站起来。名侦探转动着脑袋四处乱看，就是不去看身后的社长。 察觉到对方这是在闹脾气，福泽谕吉叹气，亲手杀死信任自己的众人，他心中同样难受，沉重的愧疚感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将人带走。 ……希望在听到原委后，能减轻他心中的怨气吧。 荣登头条 休息室内, 侦探社成员们围坐在沙发上，被福泽谕吉讲述的真相震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的世界……被主神盯上了？”国木田记笔记的手微微颤抖，怀疑自己是复活后脑子被损坏了, 不然怎么会没法理解社长所说的事情？ “哈哈，原来不是侵略者，而是救世主吗？”太宰治轻快道, 鸢色的眼底荡漾着愉悦的光芒，“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贤治挠了挠脑袋, 恍然大悟：“啊，所以魔导王陛下还真的是好人呀！为了救我们先把我们杀一遍, 就和与谢野医生一样呢！” 与谢野晶子狠狠地抽了抽眼皮, 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谷崎轻轻嘶了声, 小声道：“但是……这也太霸道了吧……” 福泽谕吉拢着袖子听社员们讨论，然后看向不知为何异常安静的江户川乱步：“乱步, 你觉得怎么——” 他收了声，名侦探把自己团在沙发角落，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现在又是和大家待在这种温暖的环境, 放松下来后就收敛不住困意了吧。 福泽谕吉走过去，脱下羽织盖在沉睡的乱步身上, 抬眼看向众人：“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抱歉……但我不得不那么做。” 他轻轻抚上自己的佩刀, 已经多年未曾染血的武器，再度出鞘竟是面对自己的同伴，福泽谕吉心中的愧疚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但不善言辞的他也只能说出这样干巴巴的道歉的话。 听到他的道歉，众人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太宰治率先打破沉默：“嘛，就算不是社长动手，魔导王也会派出其他人来杀我们吧？与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杀死，还不如死在社长手上。” 想到魔导国的那些非人怪物，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泉镜花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了疤痕：“社长的刀，很温柔。” 干脆利落，让她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在她接受过的杀手培训里，这是最仁慈的杀人手法。 “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呢……”中岛敦心有余悸地想起那一幕，他当时完全被泉镜花死亡的事实打蒙了。看了看身边完好无损的同伴们，白发少年朝他们的社长笑起来，“但是，社长和大家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虽然过程惨烈了点，但现在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福泽谕吉还想说什么，有女仆敲门进来：“抱歉打扰你们……福泽先生，安兹大人在大厅等您。” 他只好点点头，对自己的社员们道：“你们先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太宰治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垂下眼沉思，看来第二阶段就要开始了…… * 福泽谕吉走进大厅时，白骨王者已经在等着他了，对方正看着地上的尸体，似乎在思考什么。两位守护者侍立在王座两边，看到他进来，尖耳恶魔提醒王者：“安兹大人，福泽社长到了。” 福泽谕吉走近，发现那具尸体是Mafia的首领森鸥外，他顿了顿，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朝魔导王微微躬身：“魔导王陛下。” 安兹暂时停下了纠结，他刚才在考虑要怎么复活森鸥外。 之前复活福泽谕吉的时候，因为对这位社长很有好感，加上对方在后续的计划里非常重要，安兹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高级的复活道具，而刚才在复活侦探社成员时，使用的道具就稍微低级一些，是那种需要休息一阵才能完全恢复的类型。 但安兹为了保险起见，让福泽谕吉把侦探所里不是攻略目标的与谢野晶子和泉镜花也杀了，所以一下子就多出了两个额外支出。 虽然道具还有很多，但安兹还是有些肉痛，毕竟是同伴们留下来的珍贵回忆，消耗掉就没有了。 至于森鸥外，对方身为Mafia首领，同样也很重要，但高级的复活道具本来就更稀少一些，用起来就更肉痛了。 因此看到福泽谕吉到来，安兹决定问问他的意见：“福泽先生，你对森鸥外这人怎么看？” 福泽谕吉看着脚边的老熟人，默了默：“这是……” 迪米乌哥斯微微一笑：“只是让森首领证明一下自己的忠诚而已。” 福泽谕吉：…… 他看向森鸥外脖颈上的致命伤，确实是他自己的手术刀造成的。福泽谕吉收起复杂的心情，回答魔导王的问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狡诈之徒……但是，也是对港口Mafia不可或缺之人。” “嗯……”安兹沉吟，连与他不和的福泽谕吉都这么说，森鸥外还真的是非常重要啊。 这下舍不得也没办法了，安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高级道具，将森鸥外也复活。 “真是伟大的力量……”原地复活的森鸥外站起来，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然后看到旁边的福泽谕吉，“诶，福泽社长怎么也在这里？” 福泽谕吉没有搭理他的故作姿态，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帮这人说好话了。 迪米乌哥斯浅笑着打断他们：“如此一来，福泽社长和森首领就是共同合作的盟友了，今后的横滨、不、魔导国，还要拜托两位继续费心。” 明白他话中暗含的意思，森鸥外心口一堵，但大局已定，如今只有顺从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他朝王座上之人弯下腰，表示了臣服。 福泽谕吉却没有直接表示臣服，而是道：“之前对魔导国的误会，是我们的失误，但侦探社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希望陛下能够理解。” 安兹大度地笑了笑：“当然……我不会用那些华而不实的言语狡辩，事实如何，就请福泽先生拭目以待吧。” 安抚好两位首领的情绪，安兹便将后续交给迪米乌哥斯处理，自己则回到大坟墓，与留守在纳萨力克的雅儿贝德等人交谈一番，再次转换意识，回到了游轮上的铃木悟体内。 一晚过去，游轮早已从白雾中脱出，回到了现实。 船身随着波浪起伏，但毕竟是造价高昂的大船，这点程度的摇晃刚好，正适合躺在软和的被窝里偷闲。 然而这样好的机会，他却在不死者的身体里处理公务，铃木悟一阵心塞，决定趁现在还没到其他人起床的时间，抓紧时间再躺一会儿。 他翻了个身，一张还带着些稚气的脸闯进视线，是还在睡梦中的乙骨忧太。 少年睡得很沉，轻浅的呼吸吐在棉被上，激起一道小小气流。睡着的乙骨忧太不再像平常那样腼腆，正大大方方地侧身面对自己，半边脸陷进过分柔软的枕头里，另外半边脸透出健康的红润色泽。 铃木悟忍不住挪过去一些，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脸，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是软乎乎的触感。 看来这几天的投喂还是有效果……铃木悟漫无边际地想着，见乙骨忧太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手指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那双总是像小狗一样追逐着自己的眼睛，此刻安稳地轻轻闭合着，铃木悟注意到对方的睫毛很长，眼尾部分还有些微微的卷翘，他被勾起了好奇，忍不住伸手拨了拨，直到对方无意识往下埋了埋脸，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目光落到少年眼底下的皮肤，常年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没那么容易消散，即使最近已经好了许多，也依旧泛着淡淡的青色。 现在里香恢复了理智，忧太以后应该就能好好睡觉了吧。 这样想着，铃木悟微微弯起嘴角，看着乙骨忧太的眼神也柔和下来。他无法否认自己对乙骨忧太的好有一部分移情的因素，在知道乙骨忧太过去的那五年的经历后，有时候看着少年就像看见了自己，所以总是忍不住尽所能地对他好——因为不想再在乙骨忧太眼中看到任何孤独的色彩。 就这样静静躺了一会儿，乙骨忧太的呼吸忽然重了起来，铃木悟回过神，看着对方眼皮轻颤着缓缓张开，黑沉沉的眼睛先是迷蒙了一会儿，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然后在看清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 “悟、呃……”乙骨忧太磕磕巴巴，整个人混乱无比，毕竟无论谁一睁眼就看见幼驯染近在咫尺的脸、对方还正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不知看了自己多久，都不会比他做得更好的。 少年心脏狂跳，热气冲上脸颊，慌乱地避开了视线，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许久才冷静下来，小声道：“你醒的好早啊……” 铃木悟看着他红扑扑的脸，笑意压在眼底，他同样小声问：“抱歉，吵醒你了吗？” 乙骨忧太默默摇头，他不敢看铃木悟的脸，只好垂着眼，结果却看见了对方露在被子外的脖颈。他盯着对方因为翻身敞开的领口，晕晕乎乎地想：悟离他好近…… 铃木悟似乎在笑，乙骨忧太看见他咽喉处的软骨在轻轻颤动，然后才听见对方问他：“现在要起吗？还是再睡一会儿？” 乙骨忧太眨眨眼睛，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卷着被子坐起来：“我、呃……我睡好了……”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于是铃木悟也从被窝里爬起来，虽然一晚没睡，但他其实并不会感到困意，只是贪恋这种睡觉的感觉。因此既然乙骨忧太准备起床，他也不再磨蹭。 不过，他忍不住看了眼乙骨忧太，总觉得对方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由担心对方是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继续睡。 等他们收拾好出去，游轮上的客人也起了大半，正在餐厅里一边吃早餐一边小声讨论昨晚的事情。 铃木园子三人也在餐厅里，看见两人过来，热情地抬起手招呼他们过去：“小悟~忧太~快过来！” 经过昨天的相处，铃木悟知道对方是个纯粹率真的个性，不由对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多了份亲近感。 “早上好。” 两人过去加入他们，铃木园子正在抱怨昨晚没能见到怪盗基德：“啊啊可恶，都怪那个家伙！基德大人……呜呜又错过了……” 其他客人并没有发现昨晚的大雾，大厅的灯光电路毫无疑问是怪盗基德切断的，等到灯光再度亮起时，展览箱中的宝石已经不翼而飞。 主办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船上的警卫连忙搜查可疑人员，却没有发现基德，反而找到两具尸体。 是被诅咒师咒杀的苦主，以及因为白雾而死的诅咒师本人。 两具尸体死状都极其可怖，人群陷入恐慌，基德大概就是趁那个时候溜走了。 听到死了人，乙骨忧太顿时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担心起来：“那园子小姐你们没事吗？” “当然没事啦！我可是要当名侦探的人，凶手一下就被我找到了！”铃木园子还没回答，工藤新一抢先道，“其中一个死者是位富商，被他的竞争对手□□，那家伙还想否认，但他太蠢了，一下就被我找到了买凶的证据！” 这种程度的案件对他来说太简单，工藤新一兴趣缺缺，但乙骨忧太敬佩的目光还是让他十分满足。他一手揽住铃木悟假作抱怨：“你们两个居然跑去睡觉了……没有看见我的推理真是一大损失啊！” 乙骨忧太低下了头：“对不起……” “新一只是开玩笑的啦！应该说还好你们没有看见，真的太可怕了……”回忆起当时发现的两具尸体，毛利兰还是一阵恶寒，那并不是正常的死亡方式。 铃木园子心有余悸，赞同地点头：“真的很恐怖，我觉得我们可能遇见诅咒师杀人现场了……” 虽然这部分和自己无关，但铃木悟还是忍不住心虚，他掩饰性地喝了口茶：“诅咒师？” 工藤新一煞有介事地点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小声道：“应该就是诅咒师，而且就是第二个死者，我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铃木悟不由侧目，知道是诅咒师还敢靠近，工藤新一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就是侦探的求知欲吗？ 工藤新一浑然不觉，继续说道：“那个诅咒师死得非常诡异，好像是被自己的力量杀死的……所以警方就以凶手投毒杀人但不小心自己也误食来结案。” “我觉得背后应该还有第三方，或许是其他异能者，我在老爹那儿听过类似的异能者自杀案子……啧，可惜后面就交给专业的人员了，我也没法接触后续。” 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可能知道真相的乙骨忧太也陷入心虚，学着铃木悟端起茶杯，小声说：“呃、还是交给专业人员比较好吧，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 毛利兰被他一提醒也想起来，抓着工藤新一开始念叨：“新一你都知道那是诅咒师了，就不要再插手了吧，太危险了……” “对不起我错了……”工藤新一双手合十连忙求饶，但毛利兰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顿时朝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铃木悟和乙骨忧太默契地移开了眼神。 铃木园子趴在桌子上，继续沉浸在和偶像失之交臂的悲痛中：“呜呜呜，我的基德大人……” 见她这样，铃木悟摸着茶杯，还是朝塞巴斯使了个眼色。 塞巴斯点点头，走到铃木园子身边，拿出一张卡片递过去：“园子小姐，这是我早上在门口发现的……我想，或许是那位先生赠与您的。” “什么……啊啊啊！！”看到卡片上内容的瞬间，铃木园子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因为那是一张落有基德亲笔签名的名片。 很快她意识到这里是在别人的地盘，因此收敛许多，小声给自己的好朋友炫耀：“基德大人竟然知道我！！好幸福……” “哇，真的欸，恭喜你啊园子……” “这也太奇怪了吧……” 听到工藤新一的疑惑，铃木悟冷静地吃着早餐，自信不会被对方发现真相——在他和塞巴斯进入白雾的期间，他将由莉和希丝他们留下来保护铃木园子等人，然后由莉就发现了鬼鬼祟祟准备逃走的基德，干脆利落地将人绑了。 正以安兹的身份处理横滨那边的事情，铃木悟接到这个消息时人都懵了，在由莉询问他要不要把人做掉的时候，他连忙阻止，让她消除基德的记忆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放走，这张名片也是那个时候顺来的。 看着激动不已的铃木园子，铃木悟深藏功与名。 工藤新一还有些疑惑，不过怪盗基德本来就是随性之人，或许真的在哪儿听到过铃木园子这个头号粉丝的事迹也说不定。 但很快他没空再纠结这件事，因为餐厅的电视里播放了一条非常离谱的新闻。 “……接到消息，就在昨晚，横滨被宣布归属于‘安兹·乌尓·恭魔导国’，本台已向政府确认事件属实，具体情况政府将在后续召开发布会进行说明。” “现在，请大家观看本台拍摄到的‘安兹·乌尓·恭魔导国’发表统治宣言的画面——” 灯火通明的城市中，五栋标志性的大楼伫立在画面的中心，中间那道造型奇特的塔楼独具一格，然而此刻更引人注目的是，盘绕在塔楼外的巨大黑龙。 那是仅存在于虚构作品中的幻想生物，然而此刻却出现在颇具权威的新闻节目中，高清摄像机清晰地拍出了它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虚幻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众人一时无法相信。 “电视台的人在干什么，竟然做出这种虚假新闻吸引收视率吗……”餐厅里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但很快，他们无法再说出质疑的话语。 镜头来到巨龙的头部，让人可以看见它缓缓吐息的鼻翼，随着气流飘动的龙须，还有慵懒地注视着人间的双眼。那是现有CG技术完全无法展示出的灵动，巨龙发现了人类的小机器，但它完全没有在意，淡淡瞥过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与巨龙对上视线的人感受到了来自上位生命的巨大压迫感——他们人类自认为上天入地，此时才恍然惊觉，他们于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渺小。 镜头还在继续往上，停在了巨龙的头顶，随着画面的拉进，众人才惊讶地发现，那条让他们发自内心震撼的巨龙，竟然被人随意地踩在脚下。 严格来说，踩着巨龙的，并不是人类。 身披华丽黑袍的白骨王者伫立在黑龙头顶，他手中握有一柄黄金打造的权杖，权杖的造型既华丽又恐怖，像是由七条痛苦挣扎的毒蛇缠绕而成，每一只蛇嘴里都衔着一颗圆形宝石。 而握着这柄邪异权杖的白骨王者，同样有着一张充满邪气的面孔，比起普通骷髅头骨更加锋利的线条，漆黑的眼眶中闪烁着猩红的幽冥之火，仅仅只是对视一眼，便让人从心底升起战栗之感。 餐厅里一片死寂，而电视里切入了另一道画面，背后生出蝙蝠翅膀的尖耳恶魔朝人类扬起一抹微笑，宣布着魔导国的建立。 “——现在，恭迎安兹·乌尓·恭陛下的到来！” 明明是隔着屏幕的一句话，但餐厅里的众人却恍然升起一股跪拜的冲动，直到屏幕画面再次切回到主持人的演播室，他们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和身边的同伴讨论起来。 铃木悟这一桌少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毛利兰才气若游丝地问：“新一……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好像……是真的……”工藤新一瞪着眼睛，回忆刚才看到的细节，那显然并不是什么虚拟技术做出的画面，而是真实存在的。 “是异能者吗？”铃木园子回过神，想起刚才看到的好像是Mafia的标志大楼，“他们终于要宣布独立了吗？” 工藤新一抽着嘴角：“但是，这也太高调了吧……” 而且这真的是异能者能做到的吗？你们横滨的画风是不是越来越魔幻了…… 铃木悟：…… 对不起，他也不想这么高调的。 虽然在场没人知道他就是电视里的那个安兹乌尓恭，但看到人类这样一本正经地报道自己，铃木悟还是升起了一股被公开处刑的强烈羞耻感。 铃木园子看到自家捂着脸的弟弟，好奇戳了戳他：“小悟你怎么了，被吓到了吗哈哈哈！” 铃木悟：“……没有，只是感觉太中二了。” 工藤新一摸着下巴，点头：“中二吗？好像是有点。” 乙骨忧太收回视线，听到众人讨论，忍不住道：“但我觉得还好诶……感觉有点帅……” 其他三人顿时朝他投去难以言喻的眼神，三名高中生互相眼神交流：居然觉得帅气……这就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的代沟吗…… 铃木悟：谢谢，现在感觉好多了。 因为宝石失窃，宴会的主人也没有心思再招待客人们，因此吃过早餐后，游轮便靠岸将众人送走，而铃木悟也终于能够逃离那种尴尬的氛围，带着乙骨忧太回到了仙台。 现代人类社会的杀伤力太大了，铃木悟心有余悸地想，短时间内如非必要，他绝不会再去横滨！ 和平的横滨 位于街角的某栋办公大楼, 武装侦探社重新开张，调查员们又恢复了往日或悠闲或忙碌的生活。 春野敲了敲社长办公室的门，得到进入许可后, 将下午茶放在男人的办公桌上：“社长、呃……” 听到她吞吞吐吐的声音，福泽谕吉从成堆的公文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餐盘里的茶点：形状圆润饱满的大福被谁咬掉了一大口, 原本鼓起的外皮塌陷下去，里面细腻的红豆馅料都流出来了。 这样的“大福伤害事件”, 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彻底升级为“连续杀福事件”。而案件的真凶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反而因为福泽谕吉的愧疚之心, 作案手段越来越残忍。 “社、社长！我去给您换一个吧……” 春野露出为难的表情, 毕竟乱步先生咬掉大福的时候, 完全没有避开他们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就算她重新换一份完好的大福，结果也只会是增加一位受害福而已。 福泽谕吉捏了捏眉心，他当然知道吃掉大福的是乱步，侦探社也只有他会做出这种事。至于乱步这么做的原因……福泽谕吉叹气, 看来是还在生气啊。 “不用了，放那儿吧。”福泽谕吉对春野摆了摆手, 不想连累这个无辜的员工。 自魔导国宣布接管横滨后, 民间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但政府要员和公司主管们却惶恐不安，纷纷向他投来询问信件，福泽谕吉每天忙着安抚这些人的情绪，暂时分不出精力来解决乱步的事情。 ——或者说是他在下意识逃避面对名侦探, 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虽然其他人都接受了他的道歉表示理解，但这件事确实是他有愧在先，所以乱步选择不原谅也是应该的。 福泽谕吉想着，神情苦闷地吃掉了大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时清爽适口的大福变得过分甜腻，他皱起眉，端起配套的清茶想要解腻，结果喝到嘴里才发现，茶水也被换成了某种甜腻的汽水。 福泽谕吉：…… 乱步生气……是应该的。 他在心底又强调了一遍，放下茶杯继续处理那些很难回复的信件。 外间办公室，调查员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春野从社长室出来，谷崎瞄了眼趴在自己座位上看报纸的名侦探，悄悄朝春野招手：“春野小姐……社长他怎么说？” 他旁边的几人也悄悄围过来，连国木田都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这是事关社内和谐的重要事件，绝对不是工作时间八卦。 春野摇了摇头：“社长什么都没说……” “啊……社长都没察觉到什么吗？” “肯定知道吧，但是是乱步先生，社长也会没办法的吧……” “乱步先生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啊？真是难以想象，这次好像是来真的……” “是不是因为上次社长道歉的时候乱步先生睡着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可能发现了真相，所以那之后社长也没单独和乱步先生道歉吗…… “喂！你们很闲吗？” 被讨论者本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调查员们吓得一激灵，迅速散开，欲盖弥彰道：“没、没有啊！我们只是在讨论新的案件！” 江户川乱步没有揭穿他们拙劣的谎言，走到谷崎的座位上拍了拍他的肩：“呐，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杀人案？我快要无聊死了！” “呃、社长会不高兴的……”谷崎习惯性回答，然后被名侦探的凝视给盯得收了声，连忙改口，“我、我是说！最近横滨都非常和平，没有任何杀人案件！” 这并不是谎言，自横滨宣布易主后，魔导国的人就派出了他们的士兵巡逻街道，不分昼夜出现在街头小巷的骷髅士兵吓住了横滨市民，一开始甚至没人敢出门，所以更不可能有案件发生了。 乱步嘁了声：“那其他城市也没有吗？或者国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案子？” “呃、这个倒是有，乱步先生您想出差吗？”谷崎在电脑上翻找起来，然而不等他调出合适的案件，名侦探却又反悔了。 “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离开的好。”他摘下帽子，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回到自己的位置。零食已经吃到饱了，乱步无聊地把袋子揉得哗啦啦地响，“……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贤治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有了！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和死亡骑士说话了！” 其他人瞬间惊悚地看向他：“死亡骑士还会说话？！”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贤治你没事吗？！” 贤治任由同伴们把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继续乐呵呵道：“没事啦，死亡骑士一点都不可怕的！” “我昨天本来想带小花去大白家玩的，结果路上小花被狗狗吓到了，直接往马路中间冲过去，差点就被汽车撞到！” 中岛敦紧张问：“啊！后来怎么样了？前辈你救下小花了吗？” 贤治摇摇头：“我没来得及……但是死亡骑士救下了小花！它把小花搬到路边了！” 当时差点以为要痛失爱牛的贤治立刻跑过去，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骷髅，抓着对方的手感激涕零：“谢谢你救了小花，呜呜呜真的太感谢了……” 而那只死亡骑士并没有和人类想象中那样凶狠地把他推开，而是安静地听他说完，才转身继续去巡逻。 “你们看！我还和它拍了合影哦！”贤治拿出手机，于是众人便看见一脸傻笑地牵着只大奶牛的贤治朝镜头比耶，而他旁边站着一只全身覆铠的漆黑骷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贤治的笑感染力太强，总觉得那只长相恐怖的死亡骑士看起来也变得憨头憨脑的。 侦探社全员：…… “嗯……会不会是魔导王提前下过命令了？”谷崎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滤镜甩出去，“比如让那些亡灵士兵帮助我们侦探社？” 毕竟他们现在是盟友关系，或许那个死亡骑士是认出了贤治才做这种事的。 中岛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可是……我今天也看见了，巡逻的士兵扶起了一位摔倒的老奶奶。只是老奶奶被它吓得不轻，最后还是我把她送回家的。” 泉镜花也道：“有只小猫困在树上下不来，被它们救了下来。” 国木田翻着自己的笔记：“这两天侦探社不少委托都被人抢先……田山老先生家里遭了贼，但在我们解决前，小偷已经在另一家作案时被巡逻士兵抓住了；前天街上的抢劫案也是，犯人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打晕……” 因为这些巡逻的亡灵，横滨比起以前更加安宁，所以他们最近才会这么闲。 太宰治忽然叹了一声：“啊，难怪这几天入水都会被很快救上来……有这群正义的士兵，以后想要爽朗地自杀都不行了，唉……” 众人自觉跳过他后面那句，得出结论：魔导国接手横滨后，他们侦探社快要失业了。 “这……”春野看着众人，迟疑道，“应该、大概、是好事吧？” 一时没人回答。 他们想起魔导王说的“拭目以待”，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是真心要治理好横滨…… * 远在仙台的铃木悟还不知道侦探社众人受到的冲击。 从横滨回来后，家里当值的女仆从由莉换成了希丝，乙骨忧太认出了她是在船上被工藤新一指出伪装的少女。 “那个……其实她们都是和塞巴斯一起雇佣的。”想到那天的情况，铃木悟心虚流汗，选择能说的部分解释道，“她们都有特殊能力，所以表面上是女仆其实也担任保镖……这样。” 乙骨忧太想到他一直也能看到咒灵，顿时表示理解。能看见咒灵的人更容易遇到危险，过去他身边是因为有里香才没有出事，所以铃木悟身边有人保护才是正常的。 里香在家里一直保持着人类形态，听到他们说到这里，立刻接话道：“以后就由我来保护悟和忧太！” 她自信地拍着胸脯，毕竟她现在很强，其他咒灵没有一个打得过她的！ 希丝立刻面无表情地朝她面前一站：“安……悟少爷、由我们来守护！” 少女碧绿的眼珠散发出坚定的气势，明明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却有种锐不可当的气势，里香不由后退一步，然后想起自己现在是超厉害的咒灵了，于是又站了回去，叉着腰提高气势：“哼！那我们走着瞧！” 少女们互相瞪视着，交错的目光似乎有电光闪烁，铃木悟和乙骨忧太悄悄坐远了些，完全不敢插话。 怎会如此……铃木悟略感棘手，祈本里香是真正的11岁小女孩，希丝设定也是女仆中比较孩子气的少女，如果两人吵起来了，到时候要怎么劝架啊……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第二天他就看见里香和希丝高高兴兴地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路过的铃木悟听了一耳朵，发现两人在讨论小学生流行的一些话题，像是各种可爱的毛绒宠物和新出的卡通贴纸之类的。 铃木悟笑了笑，没有打扰两人，回去书房做作业。 乙骨忧太正在和数学作业搏斗，因为过于专注都没发现他回来了，铃木悟也没出声，在旁边坐下和他并肩战斗，总算在晚饭前搞定。 “对了，忧太、里香，我有东西送给你们。”吃过饭，铃木悟想起来，拿出两只御守递给两人。 不等他们询问，他抬起手展示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说道：“是护身符哦，我也有。” 那当然不是人类寺庙里卖的玩具，而是他从道具库里翻找出来的游戏道具，作用是将佩戴者绑定成为队友，有互相感知位置、共享经验值等作用。 但铃木悟选它是为了另一个效果。 祈本里香被他用道具刷到了咒灵满级，但她依然需要依附于乙骨忧太的咒力存在，因此无法离开他们太远。而有了这个道具，里香就能通过道具获得乙骨忧太的咒力以及他的魔力，让她可以脱离乙骨忧太作为独立的咒灵存在。 “哇！好可爱！”里香接过自己的那根手绳，是染成红色的玉线编织成的，中间坠着一枚画着花朵的小御守。她高兴地戴在了自己手上，“谢谢悟！” 乙骨忧太也把自己的那根戴好，跟着向他道谢。 铃木悟看向他的右手，乙骨忧太的手绳是和自己一样的黑色，原本只是普通的颜色，配上少年白皙的手腕，突然就变得高端起来。 他摸了摸鼻子，对两人无奈道：“这么信任我啊？我还没说完呢。” 乙骨忧太微楞：“诶？不是护身符吗？” “嗯，其实没什么保护的作用。”铃木悟点头，“只是忧太你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咒力，所以里香只能跟着我们……用这个就可以让里香独自行动了。” 看到两人惊讶的表情，铃木悟对里香笑了笑：“一直跟着我们上课也很无聊吧？这个还有掩饰气息的作用，以后里香你可以和希丝在附近玩也没关系的。” “太好了！谢谢悟！！” 这次的声音高到快要破音，看来对方这段时间确实憋坏了。 仙台这边的生活十分平静，铃木悟白天和乙骨忧太去上学，晚上就化身莫莫去和娜贝她们追查诅咒师羂索。 但因为羂索是使用其他人的身体行动，他们还没与对方的新身份打过交道，所以追踪玩偶也排不上用场，只能追查一些做奇怪实验的组织碰运气。 几次下来倒是捣毁了几个见不得光的组织，却依然没有找到羂索的踪迹，反而碰巧遇到一个叫孔时雨的人类。在系统的强烈建议下，莫莫把他“转化”成自己这边的眼线，顺便让他当介绍人，成功打入诅咒师的市场。 就这样既悠闲又充实地过了一段时间，久到铃木悟都快忘记横滨那边的尴尬经历，他忽然又接到了迪米乌哥斯的联络。 成立一个国家的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完的，因此迪米乌哥斯花了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把一切打点好，准备在这个周末举办开国大典。 “安兹大人！这种重要的时刻，属下认为让潘多拉扮演的替身出场并不合适。”迪米乌哥斯分析道，“因此属下恳求安兹大人，请务必赐予魔导国的新子民们瞻仰无上至尊光辉之躯的荣耀！” “并且，到时会有一场好戏上演，安兹大人请必不可错过。” 铃木悟颤抖着挂断了联络，迪米乌哥斯会不会太过努力了，开国大典什么的……想象着到时候四面八方的摄像机，他就崩溃得想要抱头。 大典上的反叛者 迪米乌哥斯的邀请, 就像一颗砸进池塘的巨石，毫不客气地搅乱了他平静的表象。 自回到仙台，铃木悟就特意避开了有关横滨魔导国的消息, 试图遗忘掉那段中二到突破天际的回忆。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在这种网络发达的世界，想要躲开某个热门话题，是完全不可能的！ “悟你看这个！是那天看到的魔导国！”同居的少年一脸震惊地叫他。 终于, 连忧太也看到了吗……铃木悟被堆满屏幕的各个角度的“骨王乘龙”截图封面给糊了一脸，瞬间尬到头皮发麻, 不忍触目地闭上眼睛。 乙骨忧太从新闻界面上回过神，注意到身边小伙伴奇怪的表情：“悟？你怎么了？” “……没什么。”铃木悟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他换个话题, “这些都看过了吧, 看点其他的吧？” 随便看点什么有趣的动画节目都好, 放过他的眼睛！ “好哦……”乙骨忧太从善如流地往下滑了滑，终于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封面, “诶！这个是魔导王身边的那个、那个迪……” “迪米乌哥斯。”铃木悟面无表情地补充。 在一众黑漆漆的魔导王的封面中，这张穿着亮眼的橘色西装且背景是白天的画面就显得非常显眼，乙骨忧太好奇地点进去—— “家人们谁懂啊！！迪米乌哥斯他对我笑诶！！” 视频一开始就是一阵不明所以的兴奋尖叫，听清视频博主在说什么的瞬间, 铃木悟松了口气，太好了, 主角终于不是他。 该说不愧是迪米乌哥斯吗, 居然这么快就有狂热粉了……铃木悟在心底偷笑，然后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 博主是一位横滨人，对于横滨的易主，他一开始也是属于忧虑的那一拨人。白骨王者乘着黑龙降临的那天，他正好在街上直面了那一幕。 现场和隔着视频给人的压迫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回去就做了一整晚噩梦，然后第二天醒来打开窗户，迎面飘过来一列穿着铠甲的骷髅士兵，仿佛噩梦照进现实，差点把他吓得又晕过去。 外面全是那种吓人的骷髅士兵，他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家里上网发泄怨气，一开始大家都和他一样，认为横滨完蛋了，魔导国都是地狱来的恶鬼，它们把人类关在横滨，肯定是拿来当口粮！ 然而渐渐的，和他同仇敌忾声讨魔导国的网友中出现了叛徒，不断有人说自己受到了魔导国士兵的帮助。 “今天真是太刺激了！车站遇到恶心的痴汉，结果那家伙马上被小骷髅抓走了！” “我家小宝走丢了，也是小骷髅帮忙找回来的呢！” “小骷髅是什么鬼称呼啊！” “不觉得它们不会说话，只能摇头点头很可爱吗？” “感觉比警察还要可靠呢，小骷髅桑~” 看到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他愤怒地敲打键盘，认为这些人都是被恶魔蛊惑了，最后终于决定带着自己的设备出门，一定要找出魔导国残害人类的证据。 在胆战心惊地偷拍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些骷髅士兵并不会冲上来逮捕他，博主便越发大胆，拍摄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没有拍到什么揭破魔导国真面目的画面，但这样近距离跟踪骷髅士兵的视频得到了很好的反响，他一时有些迷失，在网友的怂恿下，追着其中一个骷髅士兵跟拍。 骷髅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能伤害普通市民，因此即使被追得太紧干扰了工作，它也没有对这个人类动手，只是绕开他继续巡逻。 于是在它们的纵容下，博主为了赚流量，拍摄得也越来越不规矩。但他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反而从骷髅躲避的动作中感受到隐秘的快感。 “别躲啊，让我们看看你们是怎么工作的嘛！”他快意地笑着，举着摄像机追了上去。 然后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似乎撞到柔软的空气墙。 “请不要这样追士兵们，它们也会很苦恼的。” 优雅磁性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让热闹的弹幕都静止了一瞬，而博主也非常懂地将镜头上移，将对方那张英俊邪气的脸也拍摄入镜。 尖耳恶魔微微勾着嘴角，看起来既像是在温和劝说行为过分的人类，又像是在不怀好意地谋划什么邪恶的计划，见面前的人类似乎有些紧张，他解释道：“士兵们也是拥有肖像权的，它们并不愿意入镜，我想您应该明白，作为视频工作者需要尊重采访对象的主观意愿。” “哈？肖像权？它们？”博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等他辩驳，迪米乌哥斯微微颔首：“是的，安兹·乌尓·恭魔导国的法律，尊重一切物种的权利。在魔导国，只有伟大的魔导王陛下是至高无上，在此之下，非人物种与人类拥有同样不可侵犯的权利……作为魔导国的子民，我希望您能牢记这一点。” 博主很想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然而他不敢，只好不甘不愿地准备收起设备。但迪米乌哥斯却阻止了他：“如果您想了解我们的警力配备的话，我可以带您参观……我想，这也是一个让大家了解自己国家的好机会。” 博主瞬间意识到这也是他出名的好机会，虽然还有些害怕眼前的恶魔，但危险同样伴随着巨大的利益，他一咬牙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在迪米乌哥斯的带领下，正大光明地把横滨城内的巡逻部队拍了个遍，迪米乌哥斯贴心地走在前面为他介绍每种士兵的种族和职能。 虽然不是人类，但他说话彬彬有礼，即使对着他这样的平民也使用敬语，嗓音也是十足的优雅迷人，很快，不仅弹幕上的部分观众，连博主也逐渐为恶魔的身姿倾倒，本该拍摄巡逻部队的镜头频频移向了迪米乌哥斯。 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修长的双腿裹在笔直的西裤下，行走间，从上衣下摆延伸出来的那条覆着金属甲板的尾巴微微晃动，翘起的尾尖无意识地撩拨着观众们的心脏。 “还有天空上的巡逻队，您想继续拍摄吗？”迪米乌哥斯停下脚步，转身对他微笑道，似乎没有察觉他逐渐偏移的镜头。 博主内心狂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那些都是恶魔狡诈的伎俩！他可千万不能被诱惑！ 他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上方长着翅膀的狮头骑士，犹豫道：“虽然很想拍，但我今天没带无人机，天上的部分可能没办法了……” “既然您有意愿，那就好办了，我带您上去吧。”迪米乌哥斯说道，朝博主走过去，在他反应过来前稍稍俯身，“那么，失礼了。” 他将博主抱了起来，然后张开背后的翅膀，带着人飞到了天上：“现在请继续拍摄吧。” 博主：…… 他完蛋了……这个恶魔，为什么这么帅啊啊啊啊啊！ 晕晕乎乎地拍完全部巡逻队后，博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化身迪米乌哥斯粉制作了一期又一期视频，在社交软件上大夸特夸。魔导国将在这个周末举办开国大典的消息，也是从他这里散播开的。 看完视频的铃木悟：…… 嗯……其他的先不说，他们大坟墓的骷髅小兵怎么变得这么好欺负了？ “诶，迪米乌哥斯好像真的很有礼貌诶。”乙骨忧太看着弹幕飘过的话，觉得他们说得非常切合。 这方面铃木悟也很赞同：“嗯，他确实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 迪米乌哥斯各方面都非常完美，但有时也会让他感觉完美过头……铃木悟不由又想起周末的大典，压力骤增。 他是真的非常不想去，但是这种重要的场合，他的缺席可能会让守护者们寒心。再加上，就算让潘多拉代替，他是不用上去直面摄像头了，但潘多拉可是顶着他的壳子啊！而且交给那家伙的话，绝对会得意忘形到干出更中二的事情的！！ 因此多番考虑下，铃木悟还是只能亲自上了。 一周时间很快结束，周五晚上的时候，铃木悟拉着乙骨忧太打了很久的游戏，把他累到不行才放人去睡觉，然后自己转换意识回到大坟墓。 今晚先去和守护者们排演一下明天的流程，等到正式大典的时候，他只出席一下最开始开国宣言部分，后面那些冗长的部分就可以交给潘多拉，然后他就回仙台，应该能让铃木悟赶在午饭前“醒来”。 “安兹大人！”见到降临的无上至尊，迪米乌哥斯恭敬地跪下行礼，“您终于来了！” “……嗯。”安兹沉着地应了声，“横滨的人类似乎没太大反抗情绪，你做得很好。” 迪米乌哥斯谦虚地弯了弯腰：“安兹大人发现了吗？不错，属下稍微利用了一下那个人类……这个世界的网络实在太方便了，操控人心变得非常简单。” 安兹沉默，所以迪米乌哥斯之前果然是故意那样做的啊。他想起这段时间，有关迪米乌哥斯的话题引起的腥风血雨，简直堪比顶流爱豆的粉黑大战。 迪米乌哥斯此时也露出微微烦恼的表情：“只是属下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类会这么轻易接受非人种族，还毫不避讳地示爱……” 他想起网上那些对着他和骷髅士兵直白宣泄喜爱的言论，稍微有些意外，要知道当初在耶·兰提尔的时候，他们花费了很久也只是让民众不再惧怕骷髅士兵。 “……不愧是无上至尊们的世界！”最后，迪米乌哥斯这样感叹道。 安兹默默流汗，不，和他们没关系，只是网友们的口嗨而已。说起来这个局面他也没预料到，只能说不要试图揣测人类种的个人xp。 “咳，那位摄影博主之后怎么样了？”安兹随口问道。 迪米乌哥斯却忽然再次跪下：“非常抱歉，安兹大人！那个人类在之后成立了‘迪米教’……属下这就去让他们换成供奉安兹大人的教会！” “不、不必了！”安兹连忙阻止，然后忍着笑对他说道，“这是人类对你的喜爱，你就好好收下吧！” “是，感谢安兹大人的宽容！”迪米乌哥斯应下，心中计划着等会儿就去让他们把安兹大人的神像也放在教会。 ——就算不能改名，但崇拜他迪米乌哥斯的教会，同时供奉安兹大人也很合理吧！ 不清楚迪米乌哥斯在想些什么，安兹和守护者们探讨了明日的大典，就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而他本人则换上低调的麻布披风，悄悄来到横滨街头散心。 不管做多少心里准备，一想到明天的场景，他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大概是第二天的大典的缘故，即使这么晚，街上依旧热闹，路口中心的喷泉随着灯光喷洒水雾，在夜风下十分凉爽，安兹在水潭旁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下，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但在第三次看见同一个身影从眼前走过去后，安兹忍不住叫住了他：“那个、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他看了看穿着熟悉斗篷的名侦探，确认对方的头顶没有系统标识，稍微放下了心，但随即又怀疑对方故意在他附近晃悠，是特意来蹲守他。 正在努力辨认道路的江户川乱步猛地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瞬间警惕地回过头，认出那个披着麻袋躲在角落的家伙是魔导王，乱步眯起眼睛：“没有啊，我只是和陛下一样出来散心而已。” 安兹心中一紧，他这是随口说的还是看出了什么？被人一句话戳穿让安兹警惕起来，总觉得名侦探没说实话。 察觉到他越发犀利的眼神，233连忙跑出来解释：“安兹大人别生气，乱步他就是迷路了而已！” 安兹：……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系统，横滨就这么大，地形也没复杂到能难住名侦探的程度吧？ 233也不知道怎么说：“是真的啦，乱步破案时非常聪明，但在生活方面完全是重度白痴，把自己走丢什么的太正常了！这也是角色的反差萌啦！” 它这么说，安兹就明白了，看向这个反差萌侦探的眼神也不由怜爱起来：是个路痴呢~ “我感觉你在想失礼的事情哦~”乱步双眼微微睁开，眼神有些危险，“你刚刚在和什么东西说话？突然就对我打消警惕了？” 安兹顿时感觉骨头都要惊错位了，居然察觉到了系统的存在！他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把话题蒙混过去：“呃……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乱步轻哼一声，倒是没有继续探究下去，但也同样没领情，反而同样在水池台边坐下来：“我才不回去！都说了我也是出来散心的！” 他感觉现在的魔导王完全没有平日的威严，于是放心地拿出零食吃了起来，还大方地和他分享：“你要来点儿么？” “呃……”安兹犹豫了下，还是擦了擦手，从里面拿了一点薯片，“谢谢。” 薯片很薄，闻起来是清爽的黄瓜味，咬起来那种酥脆感非常解压，安兹觉得偶尔吃吃这样的零食也不错，想着回去铃木悟那边后加入购物计划。 乱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真的吃下了薯片，但全身都是骷髅的白骨王者当然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因此被咬碎的残渣全部从他的下巴骨掉出来。 注意到他的视线，安兹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斗篷：“啊、抱歉，我只能这样吃……” “哈哈哈哈哈！”乱步忽然大笑起来，他已经看透这位魔导王的本质了，“真意外，原来你是这种笨蛋老好人的性格！” 安兹动作一僵，试图重新摆出魔导王的架势，但一切都晚了。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打量他，说着自己的推理：“唔……是因为明天的大典紧张啊，害怕让下属们失望？没能拒绝也是这个原因……你很在意这个世界，但也不是那么在意，所以相比起来其他人都排在你的下属们之后……” “哼，算是个爱护同伴的好领导吧，不过比起社长还是差……”他说到这里，忽然收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皱着脸，“你也瞒着重要的人什么事吧！你们这种人真讨厌……” 安兹被他一通分析吓得冷汗连连，这就是名侦探吗……但那些事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呃、那个……你和福泽社长是闹矛盾了吗？”虽然他没有名侦探那么可怕的洞察力，但现在怎么看都是他被迁怒了，安兹擦了擦额头，想着要不要帮忙劝一下，毕竟这两人都是十分重要的角色，在这个时期闹不和，可能会被敌人趁机而入。 乱步斜他一眼，继续吃着薯片：“你想当和事佬？免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个他又有些生气，明明只要社长稍微哄他一下就可以的，结果不管他怎么暗示，福泽谕吉只是一直忍让，搞得他现在都有些下不来台。 安兹没敢接他的话，他四处看了看，忽然发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银发男人，顿时松了口气：“好了，接你的人来了，你们好好聊，我就先走了！” 再不离开，他怕自己这一身皮都要被名侦探扒干净了！ 乱步回过头，就看见福泽谕吉神情紧张地跑过来，抓着他上下检查了一遍：“乱步！你怎么样？魔导王怎么在这里？” 他看起来后怕极了，总是沉稳的呼吸也乱了几分，乱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从水池边跳下来：“好吧，我原谅你了~” “走走快点回去，我好困……” 看着青年走在前面的身影，福泽谕吉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乱步的反应，魔导王应该没做什么，而且，乱步好像终于消气了。 * 在安兹紧张的心情中，第二天终于还是来了。 盛大的典礼和排练时一样顺利举行，守护者们齐聚，安兹在众人恭敬的视线中走上高台，宣读魔导国的建国宣言。 “吾、安兹·乌尓·恭，以魔导国之主的名义郑重承诺，将会给予魔导国的每一位子民平等的庇护……” “……众人，为「安兹·乌尓·恭」欢呼吧！” 气氛达到高潮，人类镜头的闪光灯如雪花般闪烁不停，安兹镇静地刷着强制冷静，对下面的众人颔首致意，转身准备离场。 终于撑到结束了，之后就交给潘多拉—— “不对哦——”就在这时，一道浮夸的声音忽然从上空传来。 安兹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那个胆敢公然破坏大典的不速之客。 身穿魔术师服装的小丑摘下帽子，白色的披风在身后自由地飘荡。他弯下腰，颇有礼貌地朝下方的人群问好，随后语气一变，癫狂大笑道：“被魔物统治的人类？不自由、这太不自由了！囚困于笼中的鸟儿们啊，让我来解救你们吧！” 一出好戏 一番自由宣言, 让现场气氛为之凝滞。 福泽谕吉注视着半空中的白色小丑，在见识过魔导国的力量后，还敢这样有恃无恐地当众挑衅, 这个异能者究竟是真的有把握对付魔导国，还是只想引起骚乱？ 他看向阶梯的另一边，Mafia的人同样出席了今天的大典, 以臣服者的身份。黑发的中年男人依旧穿着他的黑色长风衣，在胸襟处别着一枚魔导国的专属徽章。注意到这边的视线, 森鸥外将目光从白色小丑身上收回，对算得上是同事的福泽谕吉微微一笑, 无声做着口型。 [好戏、开场——] 重要的大典被人破坏, 守护者们展示出了不同程度的怒意, 雅儿贝德当即要把地狱深渊转化为战斧模式, 安兹抬手阻止了她，看向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语气里带着某种低沉的危险之感：“你是何人？” 面对魔导王犹如实质的杀意，扮作小丑的青年却丝毫不惧，举着手里的礼帽欢快转了一圈：“哈哈哈！这真是个好问题！” 浮夸的大笑之后，他又一挥斗篷, 右手放在胸前，对着魔导王所在的方向深鞠一躬, 语气也变得有如悲悯的圣者：“我是带来自由的飞鸟, 我将不惧邪恶，为受困于黑暗的羔羊们指引觉醒的方向~”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又变得高昂起来，仿佛在咏唱华丽的诗篇：“啊、真是意外的转变！谁能预料到可爱的尼古莱竟然会变成救世主呢！” “没错！这也是通往自由的一环~我就是伟大而自由的救世主的一员！我们天人五衰，会将这座城市从邪恶之徒手中解放出来！” “邪恶之徒……哈！”安兹哼笑一声, 手中的法杖转动，“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对魔导国发起指控吗？” “那是——当然的啦！” 自称尼古莱的青年挥了挥斗篷，在被魔法攻击到的前一瞬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忽然出现在某个记者的摄像机前，几乎是贴着摄像头盯着画面外的人。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右眼处盖着一张扑克牌，剩下的左眼如同玻璃珠一样泛着无机质的光。 神秘的小丑幽幽开口：“呐呐，大家知道的吧，魔导国的人……都是怪物哦！” “大家千万不要被它们的伪装骗到啦！下面——为您揭露魔物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不等记者从忽然靠近的那张小丑脸带来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对方再次消失，紧接着一道金色光环出现在魔导王背后，青年从里面钻出来，拿着手.枪对准白骨王者的头骨。 扣动扳机的瞬间，一柄银色战斧劈下，将子弹弹飞后，抓着斧柄的虫族战士手腕一翻，挥着斧子朝异能者劈过去。 然而战斧没能碰到敌人，一道金色的光环出现在他的手臂，科塞特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仿佛被齐根截断。但他并没有受伤的感觉，感知系统还能接收到手的存在感，只是它并不在原本的位置。 呼啸声从侧面传来，科塞特斯反应迅速，护着安兹躲开，举起另一只手用大剑挡住攻击——来自他消失的持斧之手的攻击。 “哈哈哈哈！真的好危险！差点就死翘翘！”果戈里拍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害怕的感情截然相反的兴奋，“我的异能很好用吧？要小心哦~” 难缠的金色光环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即使虫王是以一当百经验老道的战士，也一时应接不暇，被这种奇特的战斗方式耍得团团转。 眼看魔导国的战神即将落败，后方的迪米乌哥斯也加入了战场。 橘色西装的尖耳魔人飞上高台，脸上依旧从容不迫，无色的宝石之眼锁定正在戏耍自己同伴的魔术师，迪米乌哥斯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闹剧该结束了——” “「次元封锁」。” 无形的屏障笼罩了高台上的空间，果戈里察觉到空气中忽然的滞涩感，他的异能无法再随意穿越空间。 巨斧也长剑一同劈砍过来，果戈里从异能失效的错愕中回神，敏捷地一个后翻躲开了攻击。他跳到高台边缘，拍打着看不见的空气墙，金色的瞳孔剧烈颤抖：“啊！糟糕了！被关在笼子里了！” 科塞特斯追了上去，没有奇怪的异能干扰，这个人类普通的体术根本逃不开他的攻击。 “啊啊不公平、这不公平！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果戈里大叫地四处逃窜，“太狡猾了！” “科塞特斯，停下吧。”安兹看了一阵，才在虫王即将斩下果戈里头颅的时候叫停，但他并没有让迪米乌哥斯撤销空间封锁。 挥退愤怒的虫王，安兹看向这位闯入大典的人类，朝他走近一步。 “哇啊啊啊！好恐怖好恐怖！我要被杀死了！我要被魔导王杀死了！”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白发青年却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仿佛面前是恐怖的食人魔兽，“看吧！真面目暴露出来了吧？与人类和平共处果然是假的！！” 安兹：…… 这个碰瓷的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然而在场的人类却真的因为他的尖叫升起恐惧之心，之前被Mafia、侦探社以及迪米乌哥斯共同安抚下来的情绪再次动摇。 毕竟是那样的怪物，怎么可能真的善待人类呢……不少人都有着这样的想法吧。 这个小丑根本不是自信能够胜过守护者刺杀他，他和他背后的组织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他们想要破坏人类和魔导国之间的信任感。 安兹对此并不意外，如果他继续往前，无疑会坐实小丑口中的指控，但就此停下的话，似乎又有损身为魔导王的威严。 好在这时迪米乌哥斯开口：“我们当然是真心想与人类友好共存，今天的事，是你们先越过界线的。” “你们想做什么呢？不过，看起来您被同伴们抛弃了啊……并没有人来支援你。” “诶？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一直都不是同伴哦。”果戈里歪了歪头，对面前的魔物咧开嘴角，“小丑是自由的，绝不会被同伴之名束缚！” “来，杀了我，让我的死亡点燃人类的自由之光吧！” 看着他一心求死的癫狂神态，安兹沉默了，即使现在正在按剧本走，也不由生出了微妙的不爽。 他环视下方观礼的人类们，几乎都是惊恐的、隐含愤怒的眼神，哪怕在这次的事件中，小丑才是率先挑衅的人，但他们的情绪依然被同样身为人类的小丑挑动了。 “迪米乌哥斯，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安兹问自己的智囊。 迪米乌哥斯单膝跪地，朝无上至尊垂首：“安兹大人，属下认为应该将他关押起来，等大典结束后再进行审判。” 安兹不置可否，又看向阶梯两旁的两位首领：“福泽社长、森首领，你们意下如何？” 福泽谕吉：“我赞同迪米乌哥斯先生的建议，现在是仪式更重要，其他可以稍后再谈。” 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以人类的法律，这个白发青年罪不至死，但魔导国的人大概不会这么想。福泽谕吉见识过他们动怒的后果，现在只能期望等大典结束后，魔导国的人能冷静下来，或许这个异能者还能有一线生机。 森鸥外笑得滴水不漏：“我也赞同两位的看法，小小的惩罚之后再进行也不迟。” “是吗，你们都这样认为吗？” 白骨王者叹了一声，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但是，我不这样认为。” 安兹看向地上的人类，对方并不畏惧死亡，或者说，正期待着死亡，他的眼中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以及成功让目标踏入陷阱的喜悦。 所以安兹也没有让他失望：“稍后？不、这不是能够轻易原谅的事——” 白骨王者放开权杖，朝地上的人类抬起右手，装饰着华丽宝石戒指的白骨之手向上摊开，一颗不断鼓动着的鲜活心脏出现在他掌心。 “吾说过，吾会庇护归属于魔导国的子民，无论他是人类还是非人。魔导国尊重人类的法律，不会进行恐怖统治，但是——” “只有这一点：冒犯「安兹·乌尓·恭」之名的行为，绝对、不可原谅！” 随着话音落下，森白的指骨握拢，九阶即死魔法「心脏掌握」发动，抓在他手心的脆弱心脏被轻松捏碎，化作血水与残渣滴落下来。 鲜红的液体在白色的高台上流淌，蔓延到小丑的身边，将他纯白的斗篷染成猩红。 而那位自称救世主的白发异能者，已经毫无动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满足地死去了。 现场一片死寂，安兹满意地收起手，漆黑的眼眶看向那些摄像头：“对「安兹乌尓恭」有所不满的人类们，魔导国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 这是最可怕的恐吓，将白骨王者邪恶的本质完全暴露，但现场没有一人敢向他提出异议。白骨王者手持黄金之杖，威严地伫立在高台之上，漆黑的灵气自他脚下升起，盘绕在法杖四周，幻化出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类的脸孔。 众人大气不敢出，但也同样不敢移开视线，仿佛被那双黑洞中的暗红色火焰吸取了灵魂，在白骨王者抬起右手的瞬间，他们仿佛感受到心口忽地一紧，像是被那只手轻轻拂过了心脏。 那是毫无疑问的死之暴君。 而就在此时，广场四周忽然响起一阵爆炸声。 人群骚乱起来，但很快他们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有杀伤力的爆炸，但为了庆典而布置的那些花坛被炸毁，五只画着小丑标记的气球慢悠悠升上天空。小丑浮夸的笑脸注视着下方的人群，似乎在向他们宣告某种自由的意志。 “哼，无聊！”安兹冷哼一声，黄金法杖轻轻一敲地面，五只气球瞬间炸成碎片。 他看了看现场的一片狼藉，对守护者们冷冷道：“解决这里。” 交代完，他似乎非常不快，一转身消失在高台上，只留下一众瑟瑟发抖的守护者和人类们。 许久，迪米乌哥斯才深深呼吸几次，擦掉冷汗站起来，对仍旧惊恐不安的记者们温和微笑：“抱歉，让各位受惊了，请先去休息区休息一下吧，等我们处理好这里，稍后再继续大典仪式。” 众人这才从魔导王恐怖的气势中挣脱出来，当然也不敢反抗，纷纷开始离场。 * 休息大厅，被迫过来中场休息的人群窃窃私语。 种田山头火略感头疼，独自走向无人的露台，却看见一道眼熟的身影沉默站在那里。 “……福地队长？”种田山头火惊讶了一瞬，随后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竟然连猎犬也到场了啊。” 穿着特殊军服的白发老人回过头，看见来人后笑了笑，一手捻着嘴唇上的胡须：“嘛，毕竟猎犬也被政府……既然现在魔导国是掌权者，我们作为下属，自然也要来维护现场。” 种田山头火看了看他按着军刀的手，手背上不动声色地暴着青筋，指关节都被捏得发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两个老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福地樱痴才叹了口气：“没想到……连福泽那小子也加入……” 种田山头火背着手：“但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您刚才也看到了……” 福地樱痴神情严肃：“那位武士，或许拼一把还能接下一招，但是还有其他人……” 两人再次叹了口气。 “或许……要动用那个吗？”许久，福地樱痴忽然极小声道。 种田山头火一愣，明白他说的什么：“那个无法轻易动用，而且日前已经被带去了安全的地方，恐怕暂时没办法。” “是吗？不是还有保留的一小部分吗？”福地樱痴看向他，意有所指。 种田山头火沉默，事已至此，那似乎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 塔楼大厅，白骨王者端坐于王座上，守护者们齐齐行礼。 “安兹大人！”迪米乌哥斯起身汇报，“一切都如预料发展，诱饵已经被吃下，接下来请静待即可。” “福地樱痴身上的时空之力，绝对不会落入主神手中！” 喵喵喵？ 在人类的想象中, 此时应该承受着魔导王的暴怒的塔楼内部，气氛却是一片祥和。 安兹对守护者们道歉：“抱歉，刚才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 众人无事吧？” 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夏提雅双手交握，语气激动：“完全没关系的阿林斯！安兹大人超帅的阿林斯！” 其他人也是同样, 刚才安兹大人释放出的绝望灵气，只会让他们感受到无上至尊的威严。而且, 那不过是做给人类看的假象，安兹大人并没有对他们动怒。 迪米乌哥斯朝王座上的至尊深深鞠躬：“感谢安兹大人愿意配合属下的计划！如此一来, 魔导国的强大必会让人类感到绝望, 而福地樱痴果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开始行动了。” 安兹点头, 感慨道：“多亏迪米乌哥斯你提出让织田作之助复活，今天的‘演出’能顺利进行, 他的功劳不可忽视。” 当初迪米乌哥斯提出复活死者的要求，想必就已经计划好这一步了吧，不愧是他们纳萨力克的智囊！ 迪米乌哥斯反手吹捧回去：“织田作之助原本只能预知五秒的未来，是因为安兹大人的魔法提高了他的等级, 才会让他能够预知更远的未来。” 是的，今天的大典, 包括天人五衰之一、果戈里的闯入, 都早已被他们知晓。而他们顺势假装踏入对方制造的困境，也是为了降低他们幕后之人、福地樱痴的警惕。 福地樱痴的武器神刀·雨御前，拥有穿梭空间与时间的能力，因此迪米乌哥斯推测那上面附有本世界的时空法则碎片，对于想要侵蚀这个世界的主神来说, 那把刀会是它的目标。 因为不知道主神是否已经潜伏在福地樱痴身边，所以他们不会直接去抢夺神刀，以免踏入藏在暗处的主神设下的陷阱。 从系统那里得知福地樱痴的目标后，迪米乌哥斯便明白，想要成为人类英雄的福地樱痴，绝对会利用他们魔导国，因此他们只需要表现出强大、但又没有强到完全无法战胜的一面，给对方留下一点胜利的自信就好。 他们要让福地樱痴放下戒心，自己主动来对上他们。 而织田作之助意外提升的预知能力，能让他们更好地把控这其中的细节，编织好一张看似无害的猎网，等待目标的踏入。 “安兹大人请放心，福地樱痴的选择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很快，我们就能先主神一步，将神刀拿到手。”迪米乌哥斯保证道，“现在，他应该已经明白仅凭他的力量无法匹敌大坟墓，开始去找其他的合作者了。” 夏提雅表情一变，生气道：“竟然还有其他人类想要反抗我们吗？真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蜱虫！” 科塞特斯也疑惑道：“在见识过吾等的力量后，还有什么能给他战胜吾等的信心？” 虽然之前排练的时候，迪米乌哥斯交代过他既要表现得不损魔导国威严、又不能太强让人望而却步，但科塞特斯刚才被那个异能者的古怪能力闹得有些窝火，因此有些忐忑自己会不会没有收敛好力量。 而且据他的感知，当时在场的那些异能者中，并没有比他更强的人类。 雅儿贝德想到了答案，看向胸有成竹的尖耳恶魔：“你是说，他们想要动用那个道具？” “没错，正是保存在横滨的「书」。”迪米乌哥斯点头，“根据233的情报，只要操作得当，「书」甚至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或许可以匹敌我们的世界级道具……对方一定会使用那个。” “原来如此。”科塞特斯表示了解。 不过他们都没有担心，不说那个「书」是否是世界级别的道具，就算是，这种等级的道具他们纳萨力克也有十一个之多，完全不必惧怕。 但安兹却紧张起来：“我们现在不知道「书」的具体等级，大家还是小心为好，而且这种改变现实的力量，听起来会难以防范。” “是。”守护者们应下。 “安兹大人放心，属下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使用「书」。”迪米乌哥斯解释道，“其实之前白雾期间，属下曾想要趁机将「书」抢夺过来，只是人类政府过于警觉，「书」被带走下落不明……所以这次也是借福地樱痴之手，让「书」的位置暴露出来。” “另外，关于福地樱痴正在准备的反抗军，因为横滨完全在我们魔导国的掌控中，所以他应该会向外界发展势力……这样一来，我们也有了理由，能够名正言顺地扩大魔导国的版图了。” 听完迪米乌哥斯的完整计划，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科塞特斯更是敬佩地看着他：“迪米乌哥斯你竟然计划了这么多，真是厉害！” 而听到他真正目标的安兹也不由张大了嘴，迪米乌哥斯他竟然还没放弃那个统治世界的念头吗？ 总觉得今后的事态会越来越不得了……趁着守护者们在和迪米乌哥斯说话，安兹悄悄合上下巴，咳了一声：“既然迪米乌哥斯你已经计划好，我也就不必担心……现在，来处理果戈里的事情吧。” “是！”马雷将收起来的小丑尸体放出来。 安兹看着果戈里的尸体沉思：“从刚才交手的状况来看，他的异能是空间系的，或许也有一部分空间法则的碎片……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复活是必须要复活的，作为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安兹还需要他维护世界的稳定，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复活之后要怎么处置他。 “把他放出去的话，绝对会给那个福地通风报信吧？”亚乌菈摸着下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对安兹说道，“安兹大人，我可以申请把他关在第六层吗？还可以顺便让马雷研究下空间魔法，或许能做出更好用的传送阵呢！” “嗯，不错的提议，那就交给你们了。”安兹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把人复活过来。 而马雷则趁着他刚复活还没回神，在他身下设下了禁锢魔法，才敢放心靠近这个人类：“那个、你好……今天开始，请你帮助我进修传送魔法吧！” 亚乌菈也凑过去：“别担心，我们那里是非常广阔的森林哦，足够你自由地飞来飞去的！” 果戈里猛地坐起来，在他的异能被迪米乌哥斯克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次真的会死了，但如果能达到他们的目的，死亡也是无所谓的。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费奥多尔可没给他说会变成这样！ 果戈里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对他笑得无害的两只黑暗精灵，又低头看禁锢了他的行动的金色脚环——什么嘛！这不是彻底变成被囚禁的小鸟了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挚友给坑了，果戈里捂着脸，发出长长的悲鸣。 让精灵姐弟带着果戈里关回大坟墓，安兹看时间也不早，交代剩下的守护者：“那么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后续就让潘多拉代替我出席吧，我先回去仙台。” 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计划，众人当然没有异议，而雅儿贝德则是试图再次提出请求：“安兹大人~今后的局势会更加复杂，请允许我跟在您身边保护吧！” 安兹动作一顿，连忙拒绝：“不、没有那个必要，赛巴斯和女仆团足够胜任保卫工作。而且如今你已经在众多势力面前露相，再去仙台那边的话，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他身边的乙骨忧太是人类。 赛巴斯拥有正一百的正义值，所以能轻易接受照顾人类；但换做不喜人类的雅儿贝德来的话，虽然她必定也会按自己的要求善待忧太他们，但那样对雅儿贝德未免太苛待了。 “是……我知道了，安兹大人请多加小心。”雅儿贝德失望地垂下了翅膀，尽管知道安兹大人最终会拒绝她，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尝试一次。 送走安兹大人后，守护者们准备继续接下来的大典，而惨遭拒绝的雅儿贝德依旧情绪不高，落在的其他人身后。 雅儿贝德有种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后，安兹大人与她的距离似乎更远了，换做以前她还能以守护之盾的身份随侍左右，但现在，她似乎连这个资格也快失去了。 可恶的主神！雅儿贝德暗暗咬牙，一定要早日解决掉那家伙，这样安兹大人才能再次回到大坟墓、回到她的身边。 “雅儿贝德。”迪米乌哥斯的声音响起。 雅儿贝德收起内心的情绪，看向不知何时站到面前的同伴，面露疑惑：“迪米乌哥斯？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迪米乌哥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雅儿贝德，你真的认为安兹大人拒绝你的跟随，仅仅是主神的缘故吗？” 雅儿贝德眉头微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迪米乌哥斯推了推眼镜：“其实这话我上次就该问了，但是……现在我以个人的名义询问你，雅儿贝德，与侦探社等人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你明知安兹大人的目的是和谈，为何还要说出那种有挑起矛盾嫌疑的话？” 雅儿贝德心中一惊：“我只是无法容忍他们质疑安兹大人……” “科塞特斯和夏提雅的反应我能理解，但作为守护者总管的你，真的会被那种低等感情支配吗？”迪米乌哥斯缓缓摇头，“当然，我是相信你绝对不会背叛安兹大人的，安兹大人也是这样信任着你，所以我不会当着其他人说这种话。” 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尖耳恶魔露出浅笑，对眼前的同伴提出忠告：“雅儿贝德，如果你是真的爱着安兹大人的话，那你应该明白，安兹大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请不要做出会让安兹大人伤心的事情。” 他说完便当做无事发生离开，留在原地的魅魔却骤然惊出一身冷汗，她的心思，果然还是被迪米乌哥斯察觉了。 关于她并不期待其他无上至尊的回归、甚至想要杀死他们的事。 迪米乌哥斯的话，不仅是提醒她，也是一种警告，如果她真的将猎杀至尊的计划付诸行动的话，得知事实真相的莫莫伽大人会是什么反应。 * 铃木悟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守护者们之间又经历了什么。 他正在通过电视转播看着魔导国的典礼。 好在计划是要展示魔导国强势的一面，潘多拉的行为还算规矩，没有做出特别中二的言行，胆战心惊地捱到直播结束，他才真正放松下来——太好了，安兹的形象保住了！ 现在是周末，写完作业后便有些无所事事，铃木悟思考着接下来是做点什么打发时间，还算换上莫莫的装扮去诅咒师那边刷刷存在感。 走到一楼却发现只有赛巴斯在，他疑惑问：“希丝呢？” 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起最近希丝似乎经常不在家，是和里香跑出去玩了吗？ 赛巴斯回答：“希丝似乎在外面照顾了一只流浪猫，里香和她一起去找猫玩了。” 铃木悟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如果希丝喜欢的话，把它抱回来养也没关系的，反正家里足够宽敞。” 赛巴斯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 铃木悟于是不再想这个问题，准备和乙骨忧太在晚饭前玩会儿游戏。 然后他就看到了希丝带回来的大惊喜。 抱着猫咪的女仆被他的眼神吓到：“安、悟少爷……不可以养咪酱吗？” 铃木悟：…… 他看着这只猫咪头上显眼的标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夏目漱石（猫咪形态）】 ……这是能不能养的问题吗？！ 「书」 铃木悟盯着少女怀里的“流浪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对方其实是人类的缘故，他总觉得在那张猫脸上看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呃……这只猫，真的是你捡到的吗？”铃木悟缓了缓, 决定还是梳理一下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 迪米乌哥斯之前跟他推测，失落的「书」或许就是被夏目漱石带走，但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对方的踪迹……结果现在对方变成了希丝怀里的猫？！ “是……是的, 因为咪酱一个人在路边很可怜……”橙发女仆抱着猫咪的手臂不由紧了紧，碧绿的眼睛微微移开了视线。 被她勒住肚子的小三花忍不住抽搐了下后腿, 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抗议。 站在少女旁边的里香察觉到小猫这副快断气的模样，立刻拉着希丝的手臂让她松开：“快松手松手！小咪死掉了啦！” “啊、抱歉。”希丝眨了眨眼, 双手松开。 三花猫瞬间从她怀中蹿出去, 跑到了铃木悟身后, 心疼地开始舔毛。经过他的观察, 这间房子里，这位少年拥有最高话语权, 只有躲在这里才能让他躲开那位怪物少女的魔爪。 看到这一幕，铃木悟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确认了，这猫是希丝绑架回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 看向根本不觉得自己“捡猫”的行为哪里不对的希丝，问：“它看起来不是普通的野猫……希丝, 你在哪里捡到它的？” 希丝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小猫身上移开, 面对无上至尊的问话，她歪了下头，思考遇到小猫的地名：“……东京？” “从游轮上下来的时候。” 铃木悟：…… 居然在那个时候就被绑架了，难怪迪米乌哥斯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这个时间点让铃木悟忍不住多想，那天晚上正是涩泽龙彦的白雾扩散的时候, 夏目漱石既然出现在东京，可能是察觉到横滨的危险，提前带着「书」离开。 像是验证他的猜测，希丝继续说道：“咪酱一个人走在街上，还背着一个包裹，好像是被主人赶出来了……我没有带猫粮，所以就把咪酱带着一起走了。” 听到少女平淡的描述，正在舔毛的夏目漱石不由感觉到后颈一阵幻痛，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为了躲避魔导国将书转移走，结果天降一个怪力少女直接把他打包带走。 少女是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夏目漱石只听见一声没什么起伏的“啊、猫咪”，下一瞬就四脚腾空，被人拎着后颈皮提了起来。 对上那双无机质的绿眼睛的瞬间，夏目漱石忍不住毛发倒竖，这个长相可爱的少女不是人类！ 心跳、呼吸、脉搏，这些生命体的特征对方通通没有。夏目漱石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如果让她保持安静站在橱窗里，大概会被当做是造型逼真的人偶……是魔导国的人吗？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 夏目漱石又惊又骇，不过少女没显露出敌意，他便暂时按兵不动，装作普通猫咪的样子，朝对方轻轻咪了一声。 “猫咪、可爱。” “被主人赶出来了吗？” “跟我走吧，我照顾你。” 被少女抱着揉了一顿后，夏目漱石也确认了，对方只是单纯的喜欢猫，并不是特意针对他。但少女在说出那句话后，却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直接将他带走了。 巨大的武力值差距，夏目漱石意识到反抗也不会有用，而对方的目的地刚好也是远离横滨，于是他便顺势被带走。 然而便车并不是那么好搭，他背着的书被少女以“分担行李”的理由拿走了，之后却没有还给他。夏目漱石只好跟在少女身边，试图找机会进入少女居住的房子，把书带出来。 结果被对方误认为自己是求收养，每天带着食物来投喂他，现在更是直接把他带进了房子里准备养。 听完希丝的叙述，铃木悟不由对夏目漱石投去一秒同情的眼神，但很快他意识到重点是那个包裹：“猫背着包裹？是它原主人的东西吗？” “不知道，看起来是本空白的书，我把它放在书房了。”希丝回答，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铃木悟，“……可以养吗？” 铃木悟：…… 他看了看完全沉迷在毛茸茸的美色中的女仆，又看了看脚边那只明显想往书房跑的假猫，艰难地点了点头：“你先试着养养看吧……注意不要破坏家里的东西。” 希丝顿时双眼一亮，抓住想要开溜的猫咪重新抱进怀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透出一丝高兴的神色：“好诶。” “太好了！谢谢悟！”里香帮她把话说完，然后两人一起去旁边商量给小猫筹备猫窝猫粮。 铃木悟看着被两个小女孩制得死死的三花猫，拒绝想象对方其实是个长胡子的男人……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们这件事吧。 * 魔导国的大典结束后，回到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独自来到一间秘密房间。 政府那些要员出于自保，把整个横滨划归给了魔导国，而他们特务科也自然归为了魔导国的属下。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魔导国表面并没有为难横滨的人类，甚至将治安管理得更好，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魔物终究是魔物，现在的和平不过是对方的施舍，一旦他们厌烦，就会随时收回。 然而对方过于强大，在侦探社和Mafia都被收服的现在，想要反抗几乎是天方夜谭。 想到福地樱痴提出的建议，种田山头火神情凝重，看着被特务科保留在这里的一页白纸，那是为了研究「书」从上面撕下来的，拥有和「书」同样的能力。 但是……真的要使用吗？ 种田山头火总觉得福地樱痴的计划似乎有哪里不太对，联合「天人五衰」组织，向横滨外的势力求助，来组成对抗魔导国的力量……特务科长官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深深叹气，要是能联系上夏目先生就好了，或许可以问问他的建议。 * 趁着夏目漱石被希丝和里香缠住脱不开身，铃木悟来到书房，通过系统标识找出了「书」。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233号有些兴奋地围着那本包着封皮的空□□装书转圈，“铃木先生您真厉害！这么快就拿到手了！” 铃木悟也没料到会来得这么轻易：“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看着这个据说能实现任何事的道具，外观看起来就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真的能实现愿望吗？ “可以的，只要把想要实现的事用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写上去就行！”233号笃定道，它之前也带过宿主拿到了书，利用书走了不少捷径，回忆着那些宿主写下的稀奇古怪的愿望，233号忍不住撺掇铃木悟，“铃木先生您想要试试吗？真的很神奇哦~” 铃木悟被它说得心动，想要实现的愿望，他当然有，为了那个愿望，他在异世界建立起了魔导国，却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才看到一点希望。 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来等待重逢，但如果「书」真的有这种神奇的力量的话，或许能将那个时刻缩短至现在。 铃木悟眼中燃起希望，拿起笔思考许久，才小心地在「书」的第一页落笔，书写了一个孤独的穿越者在自己的城堡里与故友重逢的故事。 “不知道这样可不可行……啊，真是难为情，从毕业后就没写过故事了。”在故事的最终画上句点，铃木悟放下笔，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写下的故事，总觉得十分幼稚不堪，“不会被判定无效吧……” 他不由忐忑起来，因为清楚自己的水平写不出什么好故事。 “我觉得铃木先生写得很好啊，是个非常让人感动的温馨结局呢！”233号安慰他，“而且「书」发动的条件，和写作水平没关系，只要故事本身逻辑完整就可以了！” 它和记忆里前任宿主们写下的故事对比了下，觉得问题不大：“铃木先生放心吧！逻辑上没有漏洞，很快就能发动啦！” 铃木悟更紧张了，然后他意识到按照故事的走向，他现在应该回去纳萨力克等待友人们，于是赶紧锁好书房的门，然后趴在书桌前摆出睡觉的姿势，意识转回了大坟墓的安兹体内。 王座大厅和他离开前一样，留守在大坟墓的守护者们大概在自己的阶层，因此周围只有一位随侍的女仆在。 注意到无上至尊的清醒，女仆弯腰正要朝他行礼，却被白骨王者抬手制止。 安兹顾不上和女仆说什么，直接使用了传送，来到名为“圆桌”的房间——在游戏时，每个公会成员上线时默认登录的房间。 等「书」的能力发动，按照他的故事，公会的成员们会在这里登录，所以他只要坐在这里静待就好。 他找到自己往常的那个位置坐下，看着剩下的四十个座位，最热闹的时候这里是满员的，后来逐渐有人退出，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坚守在这里。 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安兹已经记不清了，但想到即将迎来的重逢，友人们的模样却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似乎能看见他们坐在各种的位置朝自己打招呼。 安兹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无所适从地环顾四周，然后忽然看见墙壁上空着的地方——那里原本放着安兹乌尓恭之杖。 “啊，差点忘记了。”看到那片空白，安兹才想起自己把权杖拿走了，立刻重新黄金蛇杖放回去，“稍微用了下，不过那种情况，大家应该不会责怪我吧……” 他重新坐回座位，等待着即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