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帝陵主人直播坟头蹦迪[历史直播]》 1. 撬墙角 “hi大家好,我是大学期间走到哪博物馆逛到哪的摄影博主——住在山上的砖头君。我入驻C站辽~” “今后我将在这里介绍与镜头下的文物有关的故事,之前囿于平台正文字数限制而难以实现的唠嗑向内容,大家一直喊我‘展开细说’的那些东西,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展开来唠唠了。” 编辑好视频封面和标题,林瑑按下“发布”键。 - 作为一名在西安上学的刷馆爱好者,大学进程过半,她干的最多的事,便是戴上眼镜去博物馆泡一下午。 在讲解员带领下逛一遍,手插兜独自一人在馆里逛一遍。 大一时是拎着手机再逛一遍,大一下学期时用攒来的生活费买了个相机和镜头后,变成拎着相机逛第三遍。 如此三次,方算勉强逛得尽兴,可待下次有特展时再来。 拜托,这可是西安欸,有几百所博物馆的文博爱好者天堂,不趁着大学时期逛个尽兴,更待何时? 等到毕业了,可就没法享受半价学生票了。 她本是随手在小绿薯上传自己较为满意的摄影作品,记录自己的刷馆经历,不料平台流量机制颇为神奇: 第一条笔记“碑林博物馆是懂垃圾的”,凭着新人流量扶持,爆了。 镜头里,柔和静谧的展柜灯光笼罩着几件端庄雍容、慈悲和祥的石刻佛像。 然其身前摆放的展牌上写着的却是“xxxx年发现于xxx垃圾场”。 笑死,你们古都真就遍地是文物是吧。 “在博物馆,我看到的VS我拍到的” “学校里的博物馆,但是有几万件藏品。教授们,慢点挖...” “什么才是真正的唐朝美人啊?在?西安博物馆院花了解一下” 连出几条万赞爆文笔记后,林瑑对这个账号上了心。 顶着从零开始学博物馆摄影+大学生独自逛展的标签,凭借愈发精妙的作品和吸睛的标题,经营了大半年,竟也成了个有着数万粉丝的文博类摄影博主。 可惜平台对笔记正文部分的字数有限制,1500字,叫她很难如愿展开来和粉丝聊聊拍摄过程中的小故事。 毕竟,摄影博主能用照片传递鸳鸯莲瓣纹金碗的富丽堂皇,呈现镶金兽首玛瑙杯的精妙绝伦,进而让受众从中一窥大唐风采,却难以用1500字讲完“何家村窑藏”的发掘过程,讲清对窑藏主人身份的无尽探究,讲尽器物背后的盛唐。 但两周前,林瑑收到了来自C站的入驻邀请—— 博主“住在山上的砖头君”您好,我是C站官方的创作者发现官,观察到您的账号内容十分优质,想邀请您入驻C站并帮助您在站内获得快速发展。 目前C站针对站外KOL推出了“启明星”扶持活动,将为您提供以下福利: ·专项流量:更多首页推荐机会帮助您快速冷启 ·激励金奖励:入驻投稿完成播放量、涨粉等任务,可获得丰厚奖金 ·专业的运营指导:专属运营客服,帮助您玩转C站 参与启明星计划仅需填写报名链接,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添加我的哒哒账号 tianyin003 或告知您的联系方式,我会给您发详细的活动介绍,并给到邀请码帮助您快速通过活动报名审核~ 期待您的回复,感谢! ...又是个来其他平台挖人的,视频网站撬墙角撬到图文博主身上也是够了,我个拍文物的入驻视频网站干嘛,笑死。林瑑腹诽道,撇撇嘴,点了右上角的叉。 总不能让我用照片剪出一堆视频吧? 第一反应是中老年特效是怎么回事... 林瑑脑内闪过一些豪迈的歌喉,一些伴着音乐一张一张地滑动相册展示照片。 ...好怪,停停,大舅舅发在家族群里的朴素小视频,从我的脑袋里出去啊! 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里面的水,林瑑接着翻邮箱里的未读邮件。 “爆款电器合作” ?即使老板给的任务量非常大,也不必什么博主都找。 请问是希望我将你们的电器和周朝礼器进行对比,以突出你们产品有多先进吗? “大唐灯具城文创产品推广合作” 这个貌似可以聊聊。 收到东西后拍几张照片发条笔记就行,成了就能买个新的相机包了^ ^ “专门为历史系大学生打造的搜题APP推广合作” 婉拒了哈~ 博主本人更需要能查到每一道理论力学作业题过程详解的搜题APP:) ... 揉了揉太阳穴,终于从一连串邮件中脱身的林瑑转而整理硬盘中新拍的汉阳陵照片。 删除光影不佳的,去掉画面中展柜玻璃反射出人影的,试着裁剪裁剪构图一般的... pr们写邮件的方式真是有够随性的。格式混乱就不说了,竟然还能有错别字,甚至还存在关键信息缺失的情况,高三语文老师看了这些邮件高低得头疼一中午。 对比之下,C站那篇撬墙角的邮件写得是真不错啊... 林瑑的思绪飘回了那篇排版清晰、要素齐全、简洁明了的邮件。 出视频的话,除去只有家族群成员会点开的中老年画风土味视频,能不能来些正常点的方案? 各式兵马俑卡点?将军俑武士俑御手俑铠甲俑随着音乐节拍一个节拍一张图? 陶瓷变装视频?从汝窑青瓷chua地一秒变成粉彩? 别说,欸你还真别说,这我能剪。 林瑑表示不会剪短视频的工科生不是好的马原课小组作业小组长。 就是这类视频在音乐选择上颇有讲究,找合适的BGM也是个工作项。 真要剪的话,林瑑估摸着光凭自己硬盘里的那些照片还不够,还得重新去博物馆怼着展柜拍些视频类素材。 或是选一段舒缓的古曲作为BGM,在画面中随着音乐,一点一点慢慢地展示我拍的文物细节图? 甘肃省博那个晋蓝色的莲花形玻璃托盘,三峡博物馆那件晶莹剔透的三足芙蓉石熏炉,上博那件颇有意趣的玉花觚...... 美是直观的,上述这些文物,无一不美得独特,美得抓眼,在碎片阅读的时代,这类视频肯定会有受众,且文物本身跨越千年的光辉定能在第一时间吸引部分观众眼球。 还有一点,这类视频不难剪,找个合适的BGM然后把照片放上去就行,这对硬盘里尽是文物照的林瑑而言,应当是在舒适区内的。 然而,炫目的琉璃制品,温润的美玉,花纹繁复的黄金制品,这些文物在互联网上能够相对容易地引起注意,获得青睐。 可残破的棺椁、字迹斑驳的竹简和断裂的青铜兵器呢? 单纯发送图文类博文时,尽管在那些“足够漂亮”的文物中确实更容易出现“爆文”,但石像雕塑、壁画之类的照片亦有其固定受众。 粉丝们会为照片呈现出的文物细节、照片构图的巧妙性、文案中的几句介绍等点开她发的照片,在评论区与她交流。 可若是以视频的形式呈现照片,便难以在短短几秒时间里呈现所有信息,用画面留住观众。 为了提升视频播放量,自己必然会选择更多地呈现能使自己获得更多正向反馈的视频内容,也就是说,她之后的视频内容,很可能会充斥着各类饰品、摆件和精美瓷器,而无瓦当壁画之类不具有较强视觉冲击的内容。 视频创作者审时度势顺应观众的选择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才能获得曝光,获得流量嘛。 但只是制作这样的视频的话,林瑑觉得有点无聊。 平心而论,她拍的文物照,现在并不缺少观众。 花时间花精力再剪视频,如果变成仅仅单纯换一种形式发照片的话,可以,但没必要。 手头简单收拾照片的工作走向尾声,林瑑正将留下来的照片打包放进新建的“汉阳陵 23/2/21”文件夹,预备之后慢慢修。 她的目光定住了。 看着文件夹名称,林瑑表示: ...这不就是个现成的视频方案?讲墓啊! 不少已开发的帝王陵墓周围均已建起大型博物馆,林瑑此前去过不少。 倘若在视频中仅仅只是展示帝王陵各出土文物照片,可能会显得有些单薄。 那加上陵墓介绍呢?加上考古过程呢? 顺便聊点墓主生平,唠些前朝往事呢? 馆中哪些文物是几经辗转方被寻回的?如何才被修复如初的? 这件器物为何会被选为陪葬品,其中又蕴含怎样的历史意义? 还有,游客参观这座陵墓的推荐路线&注意事项? 哪件文物最值得细看,陵墓中的哪个细节设置具有墓主独特的讲究之处? 作为摄影博主,她的参观体验与建议又是? 林瑑一摔鼠标都想拍掌欢呼了—— 哎!视频内容这不就有了! 当机立断,重新捡起鼠标,重新打开邮箱,在历史邮件里翻出C站那封邮件,联系创作者发现官,填写活动报名表,填写活动邀请码,一气呵成。 好的,可以开始准备视频了。 就是得往轻松里唠,往有趣里聊,毕竟她是摄影博主,又不是历史博主。 视频内容聊得太深太严肃,她一非历史系的普通大学生也做不出那样的内容嘛。 几经纠结后—— “历史小白去博物馆之前可以准备些什么,如何在人头攒动的展馆内拍出完美文物照,这件文物背后有啥历史八卦?这些内容都将在我今后出的视频中有所涉及~速速点赞关注!我1个T的文物照片和刷馆经历已经准备好了!” - 无人看见的角落,文字悄然浮现。 [检测到可投放视频] [系统已激活] [人物绑定中] [绑定完成] [正在定位时空......] [时空定位完毕] [数据开始对接,1%...12%...67%...90%...100%] [数据对接完毕] [开始投放] 瞬间,无数平行时空中有千余个时空骤然亮起。 某一时空中尚未经仪式位列至尊的未来帝王,与另一时空已成人君的自己,身边均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光屏! 2. 四方之物 公元前133年,未央宫前殿,刘彻与大臣的争论戛然而止。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探究笼罩于自身周围的光晕来源何处。 方才还涨红了脸指责皇帝行事过于冒进的御史大夫韩安国,此刻下巴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动:“天...天降异象......” 硕大的光屏浮于未央宫梁下,几乎覆盖着室内整个屋顶,荧荧的光竟是将殿内众人皆罩住了。 御史大夫膝盖一软,跌跪在地,随后身侧接连传来瘫倒在地的闷声。 “有刺客!速速护驾!” 黄门郎怔了怔,旋即立刻朗声高呼,拔剑而起,与闻讯而来的殿外侍卫一齐护到刘彻身侧,举剑指向半空之中,严阵以待。 “此物恐为匈奴所造阴谋,陛下当心。” “匈奴——是匈奴!那群古怪的异族人!” 殿内陷入一阵骚乱,已有宫人惶惶失措,两股战战几近晕厥。 马邑一战撕破脸皮之后,匈奴直接攻至长安了吗? “肃静!切莫自乱阵脚!” 刘彻抽剑护在身前,沉眉在殿内环视一圈,而后冷眼望向空中,审视这突然出现的巨大光屏。 会是匈奴吗? 不,不应当。 这般巨物,探子传来的密报中却从未提及过。 到底是何人所为? 在朝议之时令此物现于未央宫,到底做何居心,又是如何办到的? “都给朕起来。”帝王威声下令,叫殿内那群疯狂下跪磕头、跌坐在地口不能言的文官赶紧起身整理仪容。 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 猪猪很嫌弃。 “此物生得古怪,但貌似暂无攻击性。” 刘彻定了定,望向座下的丞相,沉声道: “静观其变。” 是否可借机发挥,将此异兆推给匈奴,叫那群只知道跪的和亲派同意发兵? 此物是否可控,之后又会生出何种变化? 帝国的掌权者不停思考着。 然而不待刘彻思考出结果,光屏上的画面便骤然一转,下一秒竟传出人声来: “镜头”“文物”“博物馆”“历史八卦”...... ...啥? - 公元前150年,新立皇太子刘彻时年七岁。 太子府府内官员,每五日放假一次。 此时,府内仅有宫人立于殿外,待太子传召。 含丙殿中,少年刘彻揉了揉后颈,坐到案前,准备再读一读《诗经》,却见案上突然浮现出一桌板大小的四方黑屏,再一定睛,这四方之物上竟浮现出了画面,还发出了人声! 年轻的太子被惊得骤然起身,手中竹简跌落在案。 “储君,可是有何吩咐?”门外守着的宫人听见室内响动,出声询问。 “无事。”少年刘彻定了定神,压下声音里的惊疑。 吸了吸气,朗声道:“孤欲细细思索太傅昨日教授的功课。守在殿外的所有人,都往外退十步。没有孤的命令,不必进殿。” 见这四方之物似无攻击性,少年太子屏退殿外宫人,决定暂时按下此事,不惊动众人,暂时独自观察一阵。 - 公元626年,武德九年,秦王府。 李世民背着手,在室内反复踱步:“到底还是......大哥到底还是准备对你们下手了!” 卯时,东宫传来密报,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今日欲一齐入宫弹劾房玄龄与杜如晦,意在借机从秦王府连皮带骨扯下两块肉来。 “他这是要我的命!”李世民停住脚步,快步走向站在一旁的房玄龄,牢牢盯着自己这位谋士。 “你我不可被动等待宣判。此为初次弹劾,父皇不会因大哥的一次弹劾便下令将你们逐出我秦王府。” “然而大哥既然已经开始对我秦王府的人下手,一击不成必不会善罢甘休,未来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李世民边说边自房玄龄身侧走至杜如晦边上,声音愈发急促。 “若是一味地被动,说不定哪天真就叫他寻到什么由头,将你们从我身边带走了!” 秦王殿下感到一丝悲凉。 他意识到,倘若太子一派真的要借父皇之手将房杜二人从自己身边除去,自己仿佛也无力阻止。 虽他早已将势力渗透朝廷上下,然而到底还是有一群推崇所谓”正统“的家伙拥护太子,两派相互倾轧已久,若是太子一派聚力一击,仍将对秦王府造成威胁。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无力留住房杜二人的未来。 长孙无忌抚了抚自己这妹夫的肩,劝他莫要焦躁。 “咱们现在这不是已经布置下去了嘛,无妨,今天这一危机,应当是能安然度过的。至于未来的攻势,到时候仔细应对就是了。这段时间叫尉迟恭他们行事小心些,切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我们多加注意,但也不必过度忧虑。” 李世民点了点头:“知道的,你最近出入行事也多加小心。” “秦叔宝他们心中应当都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秦王捏了捏下巴。 “说起来,前段时间倒是传来些荒诞的传闻,说是大哥他们想撬我墙角来着。”李世民压了压忍不住张扬的嘴角,面露调笑。 房玄龄闻言,掀起上眼皮瞥了眼长孙无忌,与身旁的杜如晦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 啥玩意,这是我能听的吗? 李世民一转身,发现自己的两大谋臣正以奇怪的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而自己亲爱的大舅哥,则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你们瞅啥? ......此撬墙角非彼撬墙角!! “我说的是志玄!老段!我们的王府右二护卫!” “前段时间太子想把他挖走,噢,当然是没成功。你们一个两个在想些什么!”秦王感觉自己被这几位老友的脑洞创到了,“谁不知道本王与观音婢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情比金坚。” 长孙无忌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岔了,笑得窘迫:“是臣一时想岔了,一时想岔了。” 语毕,悄悄瞪了眼刚刚乱递眼色的房杜二人。 亏得他俩还是秦王府两大谋臣,方才乱八卦的都是个啥,带得他瞎操心人家夫妻俩。 “啊——好想和观音婢贴贴,可惜王妃现在不在边上,我要向王妃举报大舅哥瞎质疑咱俩的感情——” 听听,这什么不着调的话。 长孙无忌无语掩面:可恶啊。。又给他找到秀恩爱的机会了。 王府内方才紧绷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 然而下一秒,房玄龄双眼便越睁越大,几近脱眶: “墙...墙角!” “什么墙角墙角,早说了太子他们想撬的是老段——” “不是!看那墙角屏风!” 秦王的吐槽被房玄龄的高呼打断,三人闻言齐齐望向房玄龄所指之处—— 只见墙角一屏风处浮现出一四方黑屏,数秒过后黑色褪去,屏风上的画面开始不断变换,画面中竟还传出了人声! 众人立刻围向那屏风。 - 1574年,万历二年,内阁首辅张居正在凌晨收到了一份来自李太后的紧急传召。 当其匆匆赶至乾清宫时,张居正看到冯保正迈步进殿。 自万历皇帝登基后,精力充沛而又对儿子满怀希望与期待的李太后,便时刻关心着少年天子的言行。 这位年仅三十余岁的年轻太后,对于自己的儿子是否有尽心尽职地扮演好皇帝角色,涌现出高涨的热情和关怀。 陪着皇帝长大的“大伴”冯保经常被召进宫,向太后报告皇宫内外乃至皇帝本人的种种信息,俨然已成李太后在皇宫内外布下的专属特务,使得这深宫中的妇人,拥有了常人所难具备之灵通耳目。 而张居正作为帝师,在针对少年皇帝的教育方面,显然需要与李太后这皇帝生母维持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二人之间偶尔进行一些交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来,是太后今日想向我与冯保二人细细了解皇上近日的各种情况。 这般思忖着,张居正稍稍放缓了脚步,在殿前整了整衣冠,随后再迈步踏入殿内。 身处高位的内阁首辅,总得时刻维持好自己的形象。 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步入殿中后,却看见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此时也在乾清宫内,正端坐于圣慈皇太后身侧。 先他一步进殿的冯保则立在一旁,神色难辨。 朱翊钧十岁便登基做了皇帝。 考虑到皇帝年少登基,仍需要学习大量课程,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一个十岁的小孩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早朝,上完早朝再完成一大堆功课,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因此,张居正和宫中的两位皇太后进行了一个天才的调整: 十天当中,只在第三、六、九天时组织早朝,其他时间,便不必进行早朝了。 以为能睡懒觉的话就太天真了。 严师在上,谁管你睡眠不足长不高,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万历他妈李太后每天五点准时喊小皇帝起床。 取消早朝只是为了令年轻的皇帝拥有更多的时间攻读圣贤经传罢了:) 按照张居正为皇帝制定的学习计划,此时的皇帝应当已经前往文华殿学习经书才对,怎么会还坐在乾清宫中? 万般思绪脑中过,怀着疑惑,张居正躬下身去。 不待张居正行完礼,李太后立刻示意一旁的宫人将张居正扶起,开口急速道: “张阁老,今早我刚命宫人推醒皇上,正准备送皇上去文华殿时,墙上出现了这样的东西。” 与李太后接触这一年多来,张居正还是第一次听见太后娘娘用这样紧绷的声音说话。 一旁的宫女在太后的示意下,推开了挡在一旁的屏风。 张居正这才注意到,在大殿右侧的墙上有一方形的黑色物件,约两扇屏风大小。 举目望去,此物似是覆盖在墙面上,仔细观察,其四周还笼罩着一层荧光。 “哀家命宫女们速将这物件除去,然而宫女太监们都试了一遍,无人能触摸到此物。皇上按时到达文华殿后,此物便在乾清宫中消失了,哀家刚松了口气,宫女便向哀家禀告,说是此物出现在了文华殿中!” “哀家实在不放心,便将皇上从文华殿接了回来,而皇上回到了哀家边上后,这面墙上竟然又出现了这个怪东西!” 太后紧紧攥着小皇帝的手,声音已近乎颤抖。 “张阁老......您可一定要帮皇上查明此为何物啊!” “这般古怪诡异,到底是何人所为?!” “摸不到碰不到,来无影去无踪地跟着皇帝,哀家,实在不放心啊!” 讲到最后,李太后已是一字一句,话语间甚至有了哭腔。 在令她信任的冯保和张阁老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终于难以掩饰自己自看到这一怪相之后产生的恐惧与不安,更令她担忧的,是这紧跟着皇帝的怪物,恐怕会对帝国年轻的继承者造成未知的伤害。 此前一直未发一语的朱翊钧,这时将目光投向了座下立在殿内的宫女,命其替太后整理仪容。 随后,仍处在少年阶段的皇帝站起身,迎向张居正,面色凝重道: “此事多有古怪,张先生,还得有劳您替朕查明情况了。” 万历皇帝是一位公认的精明、早熟的帝王,据说他五岁时即可读书识字,不可谓不是个聪慧的孩子。 成为皇帝后,在张居正的精心辅导下,这位少年天子如今更是能熟读经史,颇有圣明君主征兆。 此刻看着这天降异象,纵使心中亦有对未知的恐惧,但面对一直教导他的张先生,朱翊钧仍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克制,以扮演好遇事波澜不惊的少年天子形象。 然而未待张居正出声,墙上之物便陡生异象—— “什么声音?!” 李太后的呼声引得众人齐齐望向大殿右侧。 原先浮于墙面的黑色之物逐渐消散,重新出现的是彩色的画面,而这墙上画面甚至还会不断变化。 画面中传出一女子的声音。 硬盘、博物馆之类的词汇,叫殿内众人多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 “这个学期我沉迷于去各种帝王陵拍文物,所以就让我们从各种帝王陵墓开始我们的视频内容吧。上周我刚从明十三陵回来,这期视频,就让我们一起聊一聊定陵好了,聊一聊这明朝万历皇帝的埋骨地。万历皇帝如果生前知道,自己将在离世百年后成为唯一一个被挫骨扬灰的明朝皇帝,想来他的心路历程一定会......非常精彩。” * 李太后晕过去了。 3. 定陵01 林瑑啷个晓得自己两句话就能吓晕一个太后。 四方的屏幕中,声音还在继续。 【要聊定陵,就不能不提到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 毕竟如果朱棣当初没有迁都,那么明朝后来的十几位皇帝,应该都会和孝陵中的朱元璋一起待在南京。 如果在南京有个明十四陵或者明十五十六陵,那up我作为一个南方人,去逛明朝帝陵的时候还能省点路费。 但现在的情况是,朱元璋和马皇后在南京钟山脚下相互依偎呢,结果,除了早早嗝屁的永远的白月光太子朱标,以及比太子朱标走得更早的嫡长孙朱雄英二人还陪着老朱睡在钟山,后面那一串子子孙孙,全跑北京昌平区的天寿山麓彼此做邻居去了。 嗨呀,朱八八待在南京孤寡孤寡呱。】 洪武十年,重八同志的cpu都给干烧了。 ...刚刚被父皇委以重任的青年朱标也傻了。 “‘帝王陵墓’‘离世百年’,父皇,这天幕或许在说的是...后世之事。”朱标涩着嗓子挤出半句。 “咱知道。”朱元璋木着眼睛,怔怔地望向身侧的太子,“但这天幕中的女子后面在胡扯些什么,咱怎么就忽然听不清了呢。” “标儿...你跟咱推推,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 摆在桌案上的奏折没人管了,洪武皇帝脑内乱成一团麻。 “如这天音所说,咱们明朝后世出了个叫万历的皇帝,死后被葬在定陵。” 朱标咽了咽喉咙,迟疑着回忆自己方才听到的内容。 “然后不知道为何,他的尸骨在百年之后被......挫骨扬灰了?”朱标言语间带着些许犹疑。 “挫骨扬灰,挫骨扬灰,好一个挫骨扬灰......”朱元璋仿佛终于醒过神来,“咱懂了,就是将骨头搓成灰,再撒掉,好狠的手段!” “定陵——也就是说,有人扒开他的陵墓,还烧了他的尸首!” “咱朱家的后人呢?就任凭自家皇帝陵墓被刨开烧尸吗!”洪武皇帝下意识嘭的一拍桌子,案上奏折掉了一地。 铁腕如朱元璋,一路打仗一路杀,也没见过身死之后还被刨坟烧尸的道理。 太子呐呐地插了句:“或许那时候掌权的已经不是咱们朱家的人了。” “我呸!标儿你是傻了不成?没听到那天音提到咱明朝后来还有十几位皇帝吗?离世百年,百年百年,一百年叫十几个皇帝来分怎么够分!咱朱家人咋可能每个都只活了几年?咱现在就已经在位十年了!”朱元璋如炮仗般连吐一串,思路清晰,唾沫喷飞。 朱标抵着老父亲的指头,垂着脑门当个鹌鹑: 这天音也没说那万历是他们大明的第几个皇帝呀...... 朱元璋蓦地收声,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存在bug。 顿了顿,直起身子,背手而立,开始圆自己的猜测: “那万历小儿说不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亡国之君。” “断咱大明江山的混账,死后在乱世,被叫他戕害之人的后人开棺烧尸。” “对,”朱元璋点头,“就是这样。” “咱大明江山葬送在这个万历手里,在他之前还有十几位皇帝——每个人在位活个四十年不过分吧?再算上咱,咱算少点,当咱在位三十五年,加起来,咱们大明也有八百年国祚了。” 好啊——八百年,可以了。 八,好数字,自己幼名重八,这是天命要他建立这有八百年寿命的朱家江山啊! 想不到他乞儿出身一届老农,竟能创造出延续八百年之帝国! 哪个王朝能像他大明一样存在八百年? 那些锦衣玉食的皇帝,统统不如他老朱开局一个碗! 朱元璋有些陶醉了。 万历作恶多端,叫人灭了国,还被烧了尸,他也不甚在意了 ——谁家没个败家后人呢? ... 朱元璋顿住了。 朱元璋站直了。 朱元璋转过身。 朱元璋脑内又变回糨糊了。 他咽了咽唾沫:“......标儿,刚刚那女子还说了什么来着?” 朱标闭了闭眼: “还说,您后来在钟山脚下建了个孝陵,和母后葬在一起。我与雄英......” 年轻的太子苦涩地接上后半句: “或许都,早早去了。” 没有谁在二十二岁这年被告知自己将早早离世之后还能保持冷静,朱标也是如此。 尤其是他还同时得知,自己如今年仅三岁的长子甚至将比自己先去一步。 朱元璋急了: “不是,怎么会呢?标儿你怎么会去了呢?怎么可能呢?你还要在位四十多年呢,咱大明八百年江山可都是你的!” “胡说八道!我呸!这天幕胡说八道!” 朱元璋随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半空中的天幕砸去。 “突然出现,装神弄鬼!” 可随后,朱元璋便眼睁睁看着砚台从天幕正中穿过后跌落在地碎成两半,而天幕丝毫未受影响。 朱元璋跌坐回龙椅,难以置信:“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那天音管孩儿唤作‘太子朱标’......孩儿不孝,竟是走在您之前了。” 朱标揩了揩眼角泛出的泪光,哽咽着面朝朱元璋跪下,抒发心中愧意。 “那天音将四弟唤作‘明成祖’,想来在我去后,您传位给了四弟。”朱标继续回忆。 “而后四弟将都城迁去了北京,四弟之后的帝王陵寝,可能便都建于那北京天寿山麓了。因此那天音才说,您与母后在南京......”朱标停了停,“孤寡孤寡呱...?” “北京应当就是北平。您当初将四弟封为燕王,对上了,没错的。四弟登基后选择将都城迁往自己的封地,也说得通。”朱标接着补充。 解读完毕,朱标松了口气。 是了,那天音短短几句话道出的,竟是他大明未来的发展脉络。 “不对啊,”朱元璋琢磨出了点不对劲,“就算,就算你和雄英都...先咱一步走了,那还有前几个月刚出生的允炆啊?” “你和咱的好儿媳,未来应该还会有子嗣啊?” “屁股底下这位置,照理来说咱应该传给你的孩子啊,怎么会传给老四那家伙?” 朱元璋有些满头问号了,激情三连问。 朱标也给他问住了。 “或许,孩儿之后再未有子嗣,而允炆那孩子,也在您之前去了?”朱标猜测。 “呸呸呸!”朱元璋被朱标的混账话急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 “一个两个都给咱活得好好的!” 站着想了想,疾声喊道: “派人去凤阳,把老四叫回来!” 朱元璋决定暂时中止朱棣在凤阳的实习教育。 明成祖朱棣......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先别在咱老家体验生活了,你小子,来给咱解释解释这个祖字是怎么回事! - 建文元年。 要成狼,先当羊,此时的朱棣正在装疯。 每天不是在闹市里大喊大叫,就是走到大街中央直接往地上一躺开始打鼾。 好端端的燕王,愣是成了个傻的。 钱难赚屎难吃,要想消去刚刚登上帝位的侄子的疑心,那是真不容易:) 疯了的燕王殿下不会挡皇帝的道了,但青天白日的净挡人家平头老百姓的道算个什么事儿。 朱棣刚被小厮从马路中央拖到街角,正满身灰尘地靠在墙上,一转头,却发现边上的茅草堆上突然浮现出了个人头大小的四方形屏幕。 朱棣被惊得从地上弹起又跌落。 什么东西,吓得本王都快从疯子变回正常人了。 ......明成祖朱棣? 也就是说本王成功当上了皇帝? 嘿^^ ... 但这是现在能说的吗!! 出大问题——有人要害本王!!! 暂且不管这出现在茅草堆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凡有第二个人听到了这东西刚刚发出的声音,他朱棣恐怕当天晚上就得人头落地。 一阵寒意爬上朱棣的后背。 若是刚刚那两句话已经被监视他的人听到了...... 朱棣打了个激灵。 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倒霉。 一道身影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向茅草堆扑去。 燕王殿下顶着一屁股的灰尘,怀抱半人高杂乱的茅草,一边发出高亢的怪叫,一边在街上横冲直撞,边跑边掉落一地茅草。 “可以保暖的新衣服!冻死我了,我找到了可以保暖的新衣服!你们看啊我怀里的新衣服!哈哈哈哈哈哈哈” 啧,六月天啊。 街上众人看着跑回燕王府的朱棣,摇了摇头。 燕王殿下大抵是真的疯了。 回到屋中的朱棣将自己裹进棉被,随后低头看向怀中的茅草。 还好,那四四方方的东西还在。 不过,令燕王殿下心里有些怪异的是,那四方之物中传来的声音刚刚似是在调侃迁都北京这件事。 北京,若他猜得没错,应当就是他如今所在的北平。 迁都北平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北平比那破侄子的南京不知道好了多少! 不过燕王殿下很快就听到了: 【虽然独留已过世的老皇帝在旧都,自己带着后世子子孙孙迁都北去的行为乍一听有点那啥,但后来的局面证明,朱棣选择北京作为新的都城,是一个军事人才的政治智慧在发挥作用。 而且也别光说朱棣迁都徒留老父亲一人在南京了,朱元璋在世的时候也想迁都来着。 朱棣也算是子承父志,顶多稍微拐了个弯。 朱元璋考虑的是迁都长安、洛阳。 朱棣......只是把地点往北挪了点而已。】 燕王殿下点头点头: 迁都本来就是他们老朱家计划内的事情。 南京好归好,但离中原实在太远了哇。 咱们大明现在将他们北元打得节节败退,北边多出来那么大一块地儿,然而哪能只管打不管治呢?一直待在南京,万一北边出了些什么事儿,鞭长莫及再丢了地,那我大明军队之前岂不就白打了! 还有,如果北边那群胡虏南下打过来了,待在南京的朝廷怎么办?向前线送粮饷都得老久!万一以后来个不争气的孙子,像他们姓赵的一样不敢打了,缩在南京直接把北边的地儿送出去,好家伙,父皇得从他的孝陵里跳出来打死那小子! 【永乐五年,皇后徐氏去世。】 朱棣大脑卡壳了。 【彼时朱棣已下诏兴建北京皇宫和城垣。 但迁都毕竟需要一个过程,没法做到皇帝今天决定迁都,明天就啥都办好了所有人都能瞬移进入新家。朝廷的主要机构这时依旧位于南京。 是为徐皇后在南京建陵呢,还是让皇后的遗体等一等,等到国都迁往北京呢? 这不仅仅是个普通的下葬仪式,这更是个政治问题。】 不是,本王的王妃怎么就,要下葬了? 朱棣掀开棉被,想去把这幕布掀开看个究竟:这东西能不能给本王说清楚?王妃怎么就没了?一派胡言! 天音选择不顾朱棣死活。 【我们知道明朝帝后经常是葬在一起的,倘若在南京建陵安葬徐皇后,便意味着朱棣大概率死后也将葬于南京。 毕竟徐皇后作为明朝开国功臣徐达的嫡长女,是个在靖难之役爆发时还能镇守北平参与军务,令朱棣无后顾之忧的奇女子,帝后二人感情颇为深厚,朱棣没道理选择让二人最后分葬于南北两地。】 朱棣有点想落泪了。 他的王妃啊......跟着他受苦了。 想想他的王妃,一代将门之后,现在外面的人却都在笑她的丈夫是个疯了傻了的。 【然而迁都兹事体大,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指不定就半途而废了呢? 毕竟朱元璋当初就是这样的。 风风火火给新都选址嘞,结果又是太子在考察都城选址归来后就病死了,又是自己年纪渐长,看样子没法在自己在位时把都城迁走,一连串事情之后,迁都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不少反对迁都的臣子便怀着这样的心思,巴不得朱棣迁都不成。 若是朱棣为徐皇后在南京修陵,预计自己将来也与皇后合葬于南京。 那是否代表迁都一事仍有可操作的空间? 毕竟若是迁都不成,皇帝的身后事也不会因此受丝毫影响。】 朱元璋哪在乎儿媳的身后事?他只知道天幕告诉了他自己标儿的死因! “标儿!竟然是咱害了你!” 他确实盘算过迁都的事,但他哪能想到自己这个念头后来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太子?! 面向已经直起身子的朱标:“以后出门,你身边必须带几个太医!” 八八心碎。 什么考察? 就算以后还要把迁都提上日程,也绝对不能让咱的标儿掺和进去! 【深思熟虑后,朱棣派出了几个人。 他命吏部尚书赵羾和江西术士廖均卿等人,前往北京,寻找“吉壤”。】 画面中出现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叫各个时空身边出现了光屏的帝王,均不自觉地屏息瞪大双眼,欲从中获得更多信息。 可惜光屏仅仅快速展示了一道光标自南京指向北平的过程,随后这一画面便很快消失了。 无数人在帝王的命令下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纸笔,拼命回忆方才天幕中呈现的画面。 【这批人在北京奔波了两年,才列出几个选项。 口外的屠家营风水不错。 然而你给老朱家推荐“屠家”...? 昌平西南有座羊山风水也挺好,猪和羊,也没啥矛盾。 然而山后有个叫“狼儿峪”的村子...? 西京的潭柘寺风景颇佳。 但看了看又觉得,山的深处空间太狭窄了,缺乏子孙未来发展空间。】 “臭小子,找的都是什么地方!”朱元璋破口大骂。 “叫咱朱家子孙葬在这些地方,难怪那叫万历的孙儿被人刨出来烧成灰!” 【直到朱棣亲自察看昌平县黄土山后,这件事才终于定下。 这地方的风水到底有多好我们就不提了,我毕竟不是风水先生,让我多讲两句,我也只会对着古书瞎念一通。总之风水先生和皇帝本人都肯定的风水,应当是极好的。 有趣的是陵园选址的军事价值。 后来被朱棣下令改为天寿山的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若是在此地驻军,不仅可以保护皇家陵园,更便于保卫京师。 在朱棣死后,北方的瓦剌等军,皆视这明朝皇陵所在地为通往北京的咽喉,不遗余力地奋力攻打此地。 明朝的皇帝能允许祖宗陵墓安危受到威胁吗? 那当然是不能够啊! 明朝的官员能接受皇帝的陵墓暴露于敌军铁骑之下吗? 那肯定是不可以啊! 是以每当北部边防吃紧,敌方南下进军时,从朝廷官员到守军将领,总是借此砥砺士气,鼓舞战士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若是被攻破,皇陵不保,国祚安在啊! 这是种精神底线,这种力量在必要的时候总能发挥出奇妙的作用。】 公元前215年,嬴政若有所思。 正在北地巡游时,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个悬于半空中的四方形之物,其形态与轻薄的皮革类似。 令随行将士举箭向其发起射击,箭镞却如从没接触到任何东西一般,直直地从中穿过,而未对其造成半点伤害。 更奇妙的是,这悬于半空中的东西上面不仅有画面,还会随着画面变化传出声音。 天降神物,实乃上天赐予大秦的大吉之兆! 嬴政立刻命人喊来随行的太史令,将这一奇景记录在册。 站在原地观察一阵后,始皇帝渐渐品出了些意味: 那画面中的声音所讲述的,应当是发生于后世的事情。 硬盘什么的听不懂,但“迁都”“陵墓”之类的,他能理解。 自己建立的帝国看上去并未如他所愿传至万世。 被迫得知这一事实,使得这位人皇至尊有些愤怒。 但对他而言也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毕竟那画面中的声音提到:这个存在于后世的明朝,总共只有十几位皇帝。 想来王朝终会结束,没有哪个帝国能长寿至万世。 不过这后世的明朝也太短命了,十几位皇帝,这才过去几年? 始皇帝撇了撇嘴。 不过待到听到朱棣将陵墓设置在边防前线,竟能起到激励将士奋勇杀敌的作用时,嬴政面上便转为讶异。 他侧了侧身,望向一旁的李斯: “朕的帝陵修得如何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把陵墓建得再大些。 将范围扩展到国境边界什么的。 - 【以往的大多数朝代,都选择“天子居中,诸侯守边”。 明代反了反,从朱元璋到朱棣,嘿,都选择以“天子守边”作为国策。 对一个国家而言最为重要的都城,被迁到了边疆,天子戍边的气势无人可当。 对一个家族而言最为重要的陵园,被设在边防前线,向世人宣告“死守”的政治姿态。 这一切使得朝廷上下在面对危机时,拥有了更多抵抗的决心,在面对危机时,不至于像西晋、北宋一样轻易放弃北方,而是积极组织抗战。 此之谓——天子守国门。】 公元974,开宝七年。 赵匡胤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老狐狸。” 4. 定陵02 皇陵选址这么一件事能叫此人一箭三雕,可不是一只老狐狸吗? 不仅处理好了皇家身后事,借机加强了都城防卫,更借此拿捏住了朝廷内外官员、乃至平民将士的人心,实在是...... 此时的赵匡胤已年近半百。 这位在马上征战了大半生的开国皇帝,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方形光屏,眯了眯眼,很快便领悟了画面中讲述的那名为朱棣的皇帝,采取种种举措背后的深意。 好个既会打仗,又会用人的高手。 - 【家人们看,这就是长陵。】 天幕的画面中,五门六柱十一楼,高大的石牌坊立于一片旷地,气势颇为雄伟。 从石牌坊下过,经过一红墙黄瓦的大红门,可见左右两侧皆有一碑石,上刻八字,“官员人等至此下马”。 汉白玉石栏板绕着大殿,往上,数不尽的楠木柱通往天际,共同承托起殿顶的金黄琉璃瓦。 天幕呈现的画面着重聚焦了那楠木柱,之间明间四根大柱粗壮非凡,恐二人合抱仍不可交手,实在是举世难寻之奇材佳木。 浮雕玉龙在汉白玉石华表上盘旋上升,呼之欲出。 精细的莲纹,花纹繁复的炉身...... 种种细节无一不在宣告墓主通天的皇家气概。 - 公元630,贞观四年。 李世民觉得很有趣。 微微转身,搂住身边的长孙皇后,指向那不久前出现在她梳妆台上空的四方幕布: “观音婢,你瞧见那几个围着华表的人了没?他们的着装好生古怪。” 长孙皇后掩了掩嘴角: “是啊,而且,陵园素来设在偏远之处,哪个皇帝的陵园会这么热闹?” 这画面中的陵墓确实规模宏大,一派帝王之气。 但大家都是皇室中人,这些东西气派归气派,作为帝国的最高掌权者,类似的东西他们还见得少了么? - 刘彻还真就觉得自己见得少了。 几年前自己便已下令为自己修建陵墓,势必要造出一座最为高大、宏阔的帝陵。 现在却在这突然出现于未央宫的光屏中,得知世上还有这么大的石牌坊?! 他本自信自己的陵园定会气势雄傲天下,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而且,一二三四十二十三十百百千千万—— 这道路两侧到底有多少巨石像啊?? 刘彻眼馋了,真的。 作为“厚葬”的超级推崇者和实践者,他从登基第二年就开始着手吩咐建陵,不就是为了拥有一座普天之下最为宏伟的陵墓吗? 看看那巨龙的雕工!看看那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嘎嘎闪! 好香,猪猪也想要。 就连自己这未央宫上的琉璃瓦,都没人家的那么漂亮嘞。 在意识到自己头顶突然出现的天幕应当是在讲述后世之事后,未央宫中的皇帝大臣们便都已放松了下来,津津有味地开始围观。毕竟这画面里的地名他们一个也没听过,想来那所谓明朝该是和他们毫无关系。 ——那就能放心当乐子人了,被刨的又不是刘家的墓。 “朕的陵园现在建得怎么样了?” 刘彻决定以后要多多关注陵园进度。 神道两旁高大的石刻看上去很气派,很好,朕也要多安排些石像。 要大!要精美!最好还能体现他大汉把匈奴打了个连连败退! ...虽然现在还没做到,但总要体现一下精神这不是。 还要记得吩咐大臣,待他归去后,一定要往陵墓里多放些宝器。 地上建筑没你的闪,我往地底多放些宝贝还不行吗! - 【万历皇帝的陵墓被挖,其实是很冤枉的。】 张居正与朱翊钧正了正色,屏息看着墙上的幕布。 终于讲回他们身上了。 【朱棣的长陵建了18年,是明十三陵中规模最大的帝王陵。 刚刚大家也看到我拍摄的画面了,长陵的地面建筑保存得很好,从地面建筑的雄伟气势中,我们可以窥得地底殉葬品之丰富豪华。 当年我们的研究人员想要发掘一座明陵,十三座陵墓中,长陵作为明十三陵首陵,显然是绝佳的发掘对象。 发掘申请报告审批通过了,长陵发掘委员会都成立了。 结果挖了好几天,长陵的宝城、宝顶上上下下跑遍了,还是铲不出一点生土。 在明楼后的宝城内打的探眼,得,出来的全是填土。 长陵,实在太大了。 挖掘明朝帝陵,这活谁也没干过。 挖掘队翻遍了古书也不知道长陵地宫的布局到底是个什么样。 对于帝王墓葬地下建筑的形制,明人那是一点儿也没记载,叫人找不到突破口啊—— 哎,既然如此,那就拿定陵来试掘吧。】 年轻的万历皇帝有点僵硬,抬眼看了眼张先生,又木着脸与冯大伴对视一眼: 试掘,什么叫试掘,你们快说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啊! 【试掘,就是拿定陵当练手的。 对考试没把握,那就在考前刷些类似的题目。 对挖长陵没思路,那就在挖长陵之前挖些类似的陵墓。 明十三陵,抛开长陵,可还有十二座陵墓——】 战国,泗水亭亭长倚在榻上,乐了: “叫你们一家老小死后还非要住在一起吧。” “人家能给你一锅端了都。” 朱棣摸了摸头发上沾着的灰,也乐了,在自己后头上位的小子们可真够意思。 【工作队最开始考虑的试掘对象不是定陵,而是朱高炽的献陵。 朱高炽作为朱棣的长子,其入葬时间与朱棣前后紧接着,两座陵墓的埋葬制度、地下建筑结构,肯定有很多相似之处。 献陵规模较小,挖掘起来速度也快,再加上献陵离长陵距离最近,试掘完献陵后,挖掘队可以直接把设备、人员拉到长陵,立刻开展下一步工作。 啊——朱棣的好大儿,多么完美的试掘对象。 计划很美好,可惜现实给人当头一棒。 在献陵上一时也找不到有效线索。 我们的考古工作,是要正正经经找到地宫入口,沿着当年棺椁入葬的通道进入地宫的,这样才能更好地还原历史原貌。 哪能像盗墓贼一样,在宝顶随便打个洞就爬进墓室? 突破口难找啊。 这时,定陵城墙上坍塌导致的洞穴出现了。 定陵不仅出现了一个大小能藏人的洞穴,叫人发现此处存在两层不同时期砌成的砖墙,极有可能是券门的上缘、入葬的通道。 更是出现了块横砌的小石条,上面清晰地写着“隧道门”三个大字! 这啥呀,答案直接自己跑出来喂你嘴里了啊。 不往上打报告申请试掘定陵都有些不礼貌了啊。】 刚刚转醒不久的李太后现在觉得花鸟虫鱼风雨雷电全部——全部非常没有礼貌。 自己的儿子到底为什么会“灰飞烟灭”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一看就和这群掘人坟墓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可听这墙上幕布中的声音的话风,这群人最初的目标,却又并非她的皇儿。 若是和洪熙皇帝的陵墓一样,让人找不到入口,便可免于墓葬被掘之命运。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皇儿的陵墓被打开了?? 这个放石条的到底是谁?若是让她知道了,一定,一定会将其诛杀! 5. 定陵03 李太后崩溃关他明成祖和明仁宗什么事。 朱棣和朱高炽现在非常感谢自己那不知道第几代孙,真的。 “还好朕的陵寝没有破个大洞出来。” 朱高炽将滚圆的身躯塞进龙椅,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自己在大后方替自己那唯爱打仗的父皇监国十年,前天刚刚在tian/安/门城楼上举行完登基大典,龙椅还没坐热呢,寝宫中就突然出现个悬在半空中的幕布,告诉他: 你死啦!你的墓还差点被刨啦! 不为啥,就因为你是你爹儿子,且你俩死了之后住得还挺近的。 ?不是,别太荒谬。 父!皇! 我已经在京城为您擦了十年屁股! 死后建陵都要离您近点好在地底接着孝敬您! 结果您又让我给您顶包! 洪熙皇帝有点窒息: 好爹爹,我真谢谢您:) 如果那天幕中的万历皇帝的陵墓没有破个大洞,最后陵墓被掘的岂不就是他? 常年守在朱高炽身侧的两位内侍,在天幕出现之时便立刻瑟瑟发抖地跪下,垂着头不敢抬头望上半眼—— 这天幕中所讲的内容,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竟然肆意讨论挖掘皇家陵墓之事,这是要置天家威严于何处?! 我是聋子我是聋子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皇上,奴才可什么也没听到啊—— 但在发现龙椅之上传来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之后,两位内侍还是连忙直起身子,半滚半爬地赶到皇帝身侧,一个咬牙扶着朱高炽的背,使出浑身气力,帮皇帝支起身子,一个轻轻抚着皇帝的胸口,助其透过气来。 咳,呼吸对这位过于肥胖的皇帝来说,经常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 在还没被皇帝下令绞杀封口之前,做奴才的,肯定还是得第一时间履行职责,帮情绪过于激动的皇帝喘过气来。 “皇上,要奴才们扶着您走两步舒舒气吗?” “走什么走!走路那么累人,你看朕现在是能走得动的样子吗?” 朱高炽一摆手,脸上的肉抖两抖。 他还要接着关注他们朱家陵园后续嘞。 纵使朱高炽平时性格再温和,在听说他们老朱家的陵园被人挑着挖之后,也不是很能冷静得下来。 “朕就说该把京师迁回南京!” 洪熙皇帝泪目: 像太/祖皇帝的皇陵一样待在南京,说不定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完全不懂父皇,天天在北边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玩的? 这北平哪里比得上南京,南京的气候又好,东西也好吃,人也会说话,朕以前在南京监国的时候可舒服! 而且在北平过日子贵死了,这儿和东南地区离老远,想维持在那儿的秩序的话,花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朕的国库快顶不住了啊—— “这天幕突然出现,一定是上天给我朱家王朝的预示,要朕挽救未来朱家陵墓被掘的命运。” “你们,传令下去,召杨士奇与杨荣进殿!” 朕这就要和朕的大学士们商量把京师迁回南京的事QAQ - “朕最后还是传位给了世子吗?” 永乐二年,朱棣注视着突然出现在大殿中的幕布。 见此物虽无法用手触及,但也未表露出攻击性,他便排除了这是建文帝余党制造的阴谋的可能性。 后见这天幕似是在透露其朱家后人命运,犹豫了几秒后,永乐帝环顾殿内,沉声下令:“全都退下,记住,你们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随后右手半撑扶手,侧耳细细记录这天降天机。 待听到天幕所提到的“挖掘队”有意发掘朱高炽的献陵时,朱棣便暂时从天幕对其迁都北平评价颇高的喜悦,和对“挖掘队”欲挖开自己的长陵的愤怒中抽离了出来。 迁都一事大局已定,陵墓被掘暂未发生,自己这帝位将来到底该传给谁,倒是他如今真真切切在烦扰之事。 这天幕说朱高炽的陵墓建在距他的长陵不远的地方,而这天幕中所提到的“明十三陵”又皆为帝王陵墓,也就说明在他身后,他的世子大概率是登基为帝了。 可世子实在是太胖了啊...... 朱棣的脸不由得皱成一朵菊花: 连骑马都骑不好,大丈夫誓要征战四方,世子胖得只能留守后方。 老二他们跟着他南征北战的时候,他这长子净埋头研究儒学经义了。 倒不是说钻研儒学不好,但这么个仁弱的家伙,真的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朱棣有点牙疼。 再看看,再看看。 天幕现在透露出的信息还不够多,让他再观望观望天幕对他这世子的评价。 陵墓最后能免于被挖,倒是个运气还算不错的。 ...不像那个叫朱翊钧的小子,他的运气是真烂。 - 【在定陵找到线索的挖掘队狂喜:在万寿山麓打转了这么多天,终于有进展了。 这毕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破天荒的行动。 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以研究为目的,有组织、主动的运用考古学的方法,对皇陵进行发掘。 没有什么能够借鉴的经验,一切全凭挖掘队成员自己摸索。 挖掘目的是科学研究,可若是再毫无进展下去,别说招来的民工忍不住生出恐惧,产生诸如“挖人祖坟的行为被皇帝诅咒了”之类的想法,就连挖掘队里专业的考古人士,都快被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得精神衰弱了。 在定陵获得的意外发现,给挖掘队注入了干劲。 试掘定陵的申请报告很快给批了下来。 但在发现那块刻着“隧道门”三个大字的石条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刻着“隧道门”三个字的石条,当真可信吗?】 “秀啊,还能这么操作?“ 天幕中的石条可不可信不知道,反正刘猪猪觉得他学到了。 “往朕的陵墓周围也安排上这些迷惑人的石头。” “朕的陵墓周围一圈,管他高低深浅,都要埋上这种石条!” 顿了顿,刘彻又补充一句: “呃,正确的位置就不用放了。” - “相父,孤觉得这石条是假的。” “为何?” 刘禅顿了顿,对着自己亦师亦父的丞相说出自己的理解: “哪有直接告诉别人这里就是隧道门的道理?相父您之前教过孤,要学会绕弯子,不能直愣愣的什么都往外说,这石条应该也是这样,是那墓中的皇帝放进去迷惑他人的。” 语毕,睁圆双目,仰面看向诸葛亮: 相父相父!我说得怎么样?求夸求夸—— 诸葛亮安抚性地拍了拍少年天子的肩膀,并未出声,而是继续望向那半空中的幕布: 陵墓主人真的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吗? “研究”“主动”“有组织”“考古”...... 在这天幕出现之前,谁能想到会出现一群人,有计划性地准备挖开一代帝王的陵墓呢? 帝王陵墓四周总是会设置重兵把守,身居高位者往往认为无人可突破重重防线,盗取其墓中之物。 据他所闻,民间盗墓之人,基本不会选择顺着墓门而入,而是会找寻土层薄弱处,制造出所谓“盗洞”,而后自洞中爬入墓内,盗取财物。 在墓门处放置写有文字的石条只为迷惑来人,为人皇者当真会这样多此一举吗? ... 【不必怀疑,这石条上的字是正确的。】 【万历皇帝十岁即位,与仅在位不到一年的献陵主人不同,这位定陵的墓主在龙椅上坐了四十八年,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 他的陵墓从万历十二年开始动工,建了整整六年。 然而,此时距离万历两腿一蹬激情升天,还有整整三十年。】 “你说多少年???!!” 不同时空的朱棣和朱高炽同时惊呼出声。 朱棣这头正在不断回忆朱高炽在自己南下攻打南京时替自己守好北平大后方的种种好处,努力说服自己,遵从祖制,让老实忠厚的嫡长子继位也挺好的。 结果这头就得知,这家伙继承了他的位置不到一年就嘎了?? 他没记错吧,这天幕中提到的献陵主人是他的长子朱高炽没错吧? 朱棣想掐人中了。 就算这天幕中说,自己的皇位最后传给了世子,他觉得他也需要再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把位置改成传给老二了。 胖到走个路都得靠两个人扶着才能迈得动步子的家伙... 你只在位一年的话够干个der! - 才登基三天的朱高炽呆在龙椅上了。 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是多久? 三个月?六个月?十二个月? 不足一个月也是“不到一年”啊! “朕,朕竟已是将死之人了吗...”朱高炽呐呐道。 刚刚登基为帝便猛地被宣判了死期,新帝闻言面若死灰。 看向座下的两位大学士,朱高炽感觉自己快丧失思考能力了。 不到一年,不到一年时间。 自己为父皇监国十年,如今才刚刚登上帝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理想等待他去实现。 那万历在位四十多年,可他剩下的时间却不足一年了。 他能赶在这之前将一切都做完吗? “陛下!”杨士奇与杨荣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 悬在半空中的天幕已叫人惊惧万分,其中透露出的天机更是令人碎心裂胆! “起来。”朱高炽按了按腹部,压下隐隐约约升起的呕吐感,“不到一年时间......既然如此,有些事,朕必须得抓紧时间去做了。” 司法制度是一定要改的,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安南呢,不能任那块地方乱下去;办事效率得提高,内阁当中是肯定得变一变的...... 哦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做——! 朱高炽脑内乱成一团,平日里的克制冷静,此刻都叫这天幕传达出来的信息给搅碎了。 怎么办?不到一年时间,他到底该怎么做? 杨士奇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座上冷汗不止的新帝,试探性地出声问起他们此次被召的起因: “那...陛下,迁都南京的事,咱们还办吗?” - 【鬼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嗝屁。 陵墓建好了总得先给他封上,等到皇帝过世时再将陵墓打开,将皇帝的棺椁送入地宫。 经过经年的尘封土埋,如果等到皇帝将要入葬时却找不到当初打通的入口,耽搁了葬期,那咋个整? 那会是要杀头的大罪!从工部尚书、郎司到工匠统统完蛋。 所以,那石条应当是当初建陵的工匠留来保命的玩意: 留个记号,确保皇帝下葬时,工部能够准时顺着隧道通往地宫。】 李太后勃然大怒: “工部!工部那群蠢货!” 她就说呢,她皇儿的陵墓中哪里来那么古怪的石条! 【经过一个多月的清理,考古工作者在“隧道门”刻石之下找到了通往地宫隧道的第一座大门。 可惜,因为这道门之外是一片荒地,考古人员判断,贸然挖开这道墙门通道,将无法保证陵内的安全,所以他们选择隔开一段距离,在第一道探沟的延长线上,开第二道探沟。 这使得他们错过了万历皇帝的第三份大礼: 如果他们拆通那座大门,他们将在城墙券门之下找到一块石碣—— 宝城券门内石碣一座城土衬往里一丈就是隧道棕绳绳长三十四丈二尺是金刚墙前皮】 天幕呈现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块长方形的石碣,上刻方方正正四列楷书。 【从这个位置往城墙里侧再挖一丈,你就能找到通入地下玄宫的隧道啦; 距离这个地方三十四丈二尺,就是玄宫前面金刚墙前皮。 数据非常准确,信息嘎嘎清晰。 就差牵着你的手领你进地下玄宫了。】 李太后觉得她的头好痛。 她皇儿的陵墓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引路石。 【没能找到这块石碣,使得工作队的发掘任务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在第二道探沟的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新的进展。 在这期间,夏鼐大师提出,将所有信息记录、整理好,随后把所有资料封存,改变计划,发掘献陵。 此前挑选试掘对象的时候,考古队已经对献陵进行过详细勘察,献陵规模小,地底建筑应当不像规模宏大的定陵一般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今拥有了定陵的发掘经验,通过借鉴过往两个多月的发掘经历,想来挖掘队能很快顺着献陵底下的自然通道,找到宝城内的地宫入口。】 龙椅之上,朱高炽真切体会到何为人生大起大落。 之前不是还在挖那万历皇帝的定陵吗? 这都挖到一半了,怎么还带换目标的啊! 天知道,他的陵墓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洪熙皇帝不理解:你们都说了朕的陵墓规模颇小了,那到底还有什么可挖的啊...... 你们挖人坟墓的,不都想挖到更多宝物吗? 孔圣人反对厚葬,咱就是说,朕的献陵底下肯定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挖啊! - “夏鼐。” 乾清宫内,张居正面色凝重。 “陛下,这是这天幕中第一次出现准确姓名。” “张先生......此人是宵小之徒吗?”朱翊钧迟疑地发出询问。 “未必,”张居正直了直身子,“虽然此人与这群发掘坟冢者同时出现,但这天幕却称此人为‘大师’,言语中多有崇敬。” 首辅大人抬头继续望向那墙上的幕布。 这个人,到底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作为一代考古宗师,夏鼐提前预感到了未来可能会降临到定陵之上的悲剧。 倘若改而挖掘规模较小的献陵,或许能在未来尽可能的减少损失,缩小悲剧。 可惜夏鼐大师的方案并未被通过,众人决定沿着已有的成果,继续发掘定陵。】 【定陵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其悲剧结局已经无法避免。】 林瑑的声音有点低落。 【啧,说到这里感觉有点感伤是吧。】 天幕中,林瑑话风却忽地一转。 【可是陪伴万历皇帝整整十年的太师,死后没两个月就差点被朱翊钧下令开棺鞭尸了欸。】 【让万历的骨灰在空中飞一会儿,对他本人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乾清宫陷入一片死寂。 6. 定陵04 “哟,这小皇帝够狠啊,教了他十年的老师,说鞭尸就鞭尸。” 泗水亭长晃着脚,半靠在榻上,看得津津有味。 “天道好轮回咯~难怪你的棺也被开了。” 刘禅被离谱到了:“相父,这万历皇帝陵墓被挖真真是活该。” 教导了他整整十年的太师,竟然要直接将其开棺鞭尸? 不如教块叉烧。 “朕又没有真的将他开棺鞭尸!” 万历二十五年,朱翊钧近乎恼羞成怒了。 “朕只不过是抄了他张居正的家而已,莫非朕还抄他不得吗?!”中年帝王愤怒地一扫衣袖,桌上的茶点摔下桌面,瓷器脆片在乾清宫内炸了一地。 郑贵妃连忙起身,双臂环住处于怒气中的帝王的腰,柔若无骨地倚进帝王怀中,充满爱怜地轻抚着天子的面庞。 “陛下,陛下,不必为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发怒。” “是这天幕胡说八道,陛下是当朝天子,定能长命百岁,身后得道成仙。” “纵使这天幕中的女子说的是真的,如今陛下既已知晓未来会发生何事,下令命工部万万不可在隧道周围留下任何指引便是。” “这么看的话,这天幕突然出现,是为了帮助陛下提前规避身后灾祸呀。” 她像往常一样,用她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善解人意,宽慰这精神上既柔且弱的帝王。 “两次了,两次!这半空中的东西两次提到朕会被挖开陵墓,灰飞烟灭!” 可万历的精神已被定陵中接二连三出现的“引路石”折磨得高度紧绷了。 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出声后,万历帝骤然脱力,带着郑贵妃一齐跌坐在榻上。 “朕未来会化成灰烬......”朱翊钧面色灰败。 “一群冠冕堂皇的家伙,自称是做研究的,却是费尽心机地要掘朕的陵墓。” “这空中之物中的女子,似是在说这是朕将张先生抄家之后的报应。” “报应,报应......” “莫非朕难道真的不该严惩他吗?” 郑贵妃有些心惊。距离张居正去世已经过去十五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皇帝脸上看到这份怅惘而茫然的神色了。 “可是那是他张居正咎由自取!” 万历下一秒突然又激动得涨红了脸,猛地从榻上站起。 郑贵妃一时晃神,挽着万历胳膊的双手竟被甩开了。 “只是抄家而已!朕已经念在往日情分上保他尸身齐全了!” “朕是一朝天子,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 “给哀家跪下!” 李太后浑身发冷,高声疾斥道。 年仅十岁的朱翊钧被天幕石破天惊的话语震惊得呆愣在原地,神色恍惚地维持着看着墙上幕布的姿势,下一秒却被起身走向他的李太后压住肩膀,一把按倒在地。 乾清宫内跪倒了一片。 “向张阁老道歉。皇上,跟哀家保证,今后不会如此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李太后凤目圆睁,捏着万历皇帝的左肩,冷冷地命令。 随后敛起脸上神色,向前轻踏半步,面向张居正,轻声道: “张阁老,哀家想这当中一定是存在什么误会,哀家替自己这不争气的皇儿向阁老道歉。” 在李太后将万历按下时,张居正便赶忙伸手欲将小皇帝扶起。 见李太后青着脸牢牢压着朱翊钧的肩,似是铁了心要让小皇帝长跪不起,张居正在心底叹了口气,掀了掀膝前衣袍,也与万历并排跪着了。 阁老同志内心叫苦不迭:太后,皇帝是能在臣子面前下跪的吗。 还有,上一秒太师下一秒鞭尸,未来的他都做了什么啊—— 他的余光注意到身侧的小皇帝抿了抿嘴。 ...好的,张居正觉得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最大危机。 可千万别叫小皇帝记恨上...... 张居正冷汗冒了一身,开始审视自己过往是如何对待皇帝的。 为人臣子受到皇帝惩罚那是再正常不过,然而死后没多久便差点被开棺鞭尸,沦落至此之人也实在少见。 “陛下,太后娘娘,定是臣后来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虽然暂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为人臣子积极认错总归不会出错。 噢世界,那可是开棺鞭尸—— 太后疯狂劝张阁老别跪了别跪了快快起来; 张阁老疯狂谢恩并表示地板很好他还是跪着吧。 噢,小万历又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了。 天幕中的画面不会因画面外反复客套的大人们而停止。 【慷慨的万历皇帝给挖掘队送上了第四份大礼。】 爱看乐子的泗水亭长喷了: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怎么还有第四轮啊?不累吗?” 乾清宫又安静了。 众人心中也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一句话: ......这都多少个了,怎么还有?? 【此石至金刚墙前皮十六丈深三丈五尺】 【第二道探沟中,出现了这块长一尺有余,宽约半尺的小石碑,将通往地宫的距离写得一清二楚。 虽然很像演的,但万历皇帝确实给挖掘队准备了整整四条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指引。 这回,挖掘队顺着这块石碑上的指引,一路向下挖,终于,挖到了金刚墙前。 一量,嘿,金刚墙与那块石碑出土处的距离,和石碑上的文字那真是分毫不差。】 冯保跪在地上,左右打量打量殿内众人的神色,试探性地出声: “要不...太后娘娘,我们先把能做的做了?” 未来给陛下陵墓选址的时候让工部选得离长陵越远越好什么的。 封陵的时候绝对绝对不能在周围留下任何指引文字之类的。 事不过三,怎么会指引四连送啊—— 冯保想掩面了。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可算挖到了金刚墙前,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将要来临。】 “观音婢,不敢看的话,朕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哟,可算来了。”刘季收起晃着的腿,从榻上支起身子。 “他这墓里会有哪些宝贝?”早已坐回龙椅围观天幕中内容的刘彻此刻甚至有点小激动。 始皇帝也有点想知道,这后世皇帝的陵墓,有没有哪里建得比他的皇陵更精妙。 至于十余位明朝皇帝... 一个两个此刻均屏息望向天幕—— 他们老朱家的陵墓,要被打开了啊。 各个时空的诸位帝王,都在等待连续剧的高潮。 下一秒。 两只鸡突然从天幕右下角弹出,冲着天幕前的众人打了一串嘹亮的鸣。 ???什么玩意儿? 7. 定陵05 【“姑娘,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没按住。”】 一位大娘在天幕的画面中笑得窘迫。 随后笑意一敛,猛地从背后抽出一道寒光! 半声鸡鸣噎在喉中,戛然而止。 一道红色的粘稠物飞到画面中央后,天幕中的画面开始疯狂抖动化为一片模糊。 ...... 【咳咳咳,在定陵附近的农家乐里,托大娘的福,我意外体会了一把当年挖掘队成员的感受。】 混乱的画面终止,天幕中万寿山郁郁青青。 【两只鸡突然出现!】 埋在李世民怀中的长孙皇后又一哆嗦。 【鸡头突然滚落!】 少年刘彻皱紧了眉。 【两只无头鸡扑棱着乱窜突然开始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 ...跪在地上的万历不太能想象得出那是个什么画面。 【躲啊,愣着干啥,鸡脖子里迸出的鸡血在漫天乱飞欸。】 朱高炽一阵恶寒,直觉得自己胳膊上沾上了一层粘稠的鸡血。 “...吩咐御膳房,接下来一个月,朕都不想在用膳时看到鸡肉。” 【鸡在一分钟之内气绝而亡,挖掘现场在一分钟之内人仰马翻n脸懵逼。】 各个时空的数百位帝王现在也挺懵的: 这天幕又是在上演什么戏码?挖掘队快刀乱斩墓中千年野鸡精? 朱元璋抬了抬眉,体内的老农基因收到感召:“这是...” 【杀鸡辟邪。】 他的声音与天幕上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咱们现在的一些营销号经常会盘点“中国古代陵墓十大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 像什么,墓里的毒箭飞刀将对来者一击致命啦,一旦踩上连环翻板就会掉到坑底被刀锥利器破膛而死啦,一推开墓门就会被塞门刀车扎出满身窟窿啦...... 哎,民间的一些传闻和恐怖故事,还怪吓人的。】 【但受过考古教育的发掘人员知道,过去了几百年,就算墓中有所谓机关,也早该报废变质失灵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帝后棺内是否存在防腐剂之类的化学药品。 尸体腐烂会产生有毒气体,如果再加上含有剧毒的药品,发掘人员一旦不注意,接触到这些气体乃至甚至把它们吸入肺部......】 林瑑一拍手。 【得,直接为考古事业奉献终身了。】 【然而挖掘队雇来的民工同志们不知道这些哇,他们只知道掘人坟墓非常恐怖,如果金刚墙背后真有暗道机关,谁是先拿第一块砖的,谁就是最危险的。】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揉皱了的纸,上书四个大字: 小心暗箭! 【民工王启发抓阄抓到了这个纸团,被抽中为第一个上前取砖块的人。 被未知的恐惧折磨了一晚后,第二天,挖掘现场,众人四处逃窜时,咱们的民工同志独自开朗: 嘿嘿—— 鸡血护体,安全确认:)】 朱元璋乐了:“这人有点意思,咱喜欢。” 朱标捏了捏鼻子:可这人也在掘您那不知道第几代孙的陵墓哇... - 始皇帝对这出闹剧没兴趣,他只关注到林瑑提及的机关与毒气。 “记下了,记下了。”李斯主动出声。 “微臣这就命人研究毒气,也对机关多加试验。” “噗”的一声闷响打断了各时空的交谈。 众人纷纷向天幕望去,却见天幕中的画面变得模糊而昏暗,远不似先前那般清晰。 画面中,一股黑色的浓雾正从洞中喷射而出! 金刚墙顶的城砖竟已被撬出一块来! “趴下,快趴下!” “嗤嗤”的怪叫自天幕中传出,黑雾喷射不息,金刚墙墙顶洞口旁依稀可见趴着两个人影,一个怀中抱着块巨型城砖,一个手上攥着个铁铲,二人皆低着头,在黑雾中一动不动。 咳嗽声四起,雾气在隧道中弥漫,由黑变白,自沟底向上漂浮。 ... 这万历皇帝陵墓中的机关,怎的如此可怖? “快快快,记下记下,朕以后的墓中也要设置这样的机关。”刘彻对着殿内的大臣疯狂比划。 【这段影像资料来自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当年,中央新影被选中记录这考古史上令人难忘的时刻。】 “这是地宫三百多年积聚的腐烂发霉物质的气体,只要放出来,就可进入地宫了。” 画面中出现一位老人,指着逐渐散去的雾气道。 怀抱城砖的身影闻言将城砖递给木梯上的另外一个人,咳嗽着从梯子上跳至地面,随后接住自木梯上递下的城砖,原先捂住口鼻四散的人群也渐渐聚回到金刚墙前。 雾气渐渐稀少,木梯上,二人合作抽出城砖,梯下众人将城砖一块一块接过,排列在一旁,交由先前说话的老人进行编号。 绘图,拍摄,记录......分工明确,紧张而有序。 各个时空,天幕前的众人皆瞪大双眼,注视这奇特的画面。 “陛下,那人手上捏着的小木棍状似毛笔,却不见笔头。”杨士奇出声分析道。 “没有笔头如何作画?”朱高炽觉得实在有趣。 对李世民等人而言,他们只觉得画面中众人使用的笔好生小巧可爱; 但对嬴政、刘彻等人来说,那些人手中捏着的方形薄物,却已在他们心中引发通天的震撼! 嬴政与刘彻等人的身形几乎重叠在了一起,俱是双目赤红,贪婪地在心中反复描摹方才天幕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么薄的东西,一手就能握住,他们却可在上面记录那样多信息! 没有谁比王朝的统治者更知道比竹简轻便千倍万倍的记录载体之于国家的意义了。 嬴政的呼吸变得急促: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朕怎样才能拥有? 竟是恨不得自己可穿透天幕,触摸到其中的画面,直接取下天幕中的物件了。 可惜天幕向来听不到他们的心声。 “哗啦——” 一个身影自洞口跳入金刚墙内。 依旧是模糊的、昏暗的画面。 那洞口似是已有一人多高,原先负责撬城砖的众人好似得了什么命令,均已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什么情况?”天幕中又是个老人,站在洞外仰着头大声喊道。 洞口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跳入洞口的人身上绑着的绳索耷拉在剩余的金刚墙城砖上。 洞内毫无回音,只传出唰啦啦的响动。 长孙皇后紧张地攥紧了手中帕子:“皇上,那人还好吗。” 李世民, 李世民也想知道。 天幕中,洞外众人等了一会儿,洞内却依旧毫无回应。 几个按捺不住的挖掘人员登上木梯,趴在洞口,倾着身子向内观看动静。 梯下有人找来几根绳子,急切地对着先前出现在画面中的第一位老人说着些什么,似是欲将绳子绑到身上,前往洞内救人了。 那老人正要动作,却见一道橙红色光柱突现,照到洞口上方,定定地不再动了。 长孙皇后被这一古怪光柱吓得不轻,天幕中站在洞外的众人却是欢呼了起来。 “那或许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意味着自己安全了,洞内也没有危险。”李世民安抚地捏了捏长孙皇后的手,分析道。 “那光柱......那人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他们竟可那样控制光。” “若是军队夜行时也可拥有随时可控制的光......” 很好,太宗同志也有了好奇且渴望的东西。 【前去探路的挖掘队队长在跳入洞中后,被金刚墙内的废弃栅栏绊倒了,这才有了方才叫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天幕中的画面转为一片漆黑,只可依稀辨得几道红黄的光在黑暗中晃动,却又始终无法穿透这无边的黑暗望向尽头。 脚步声,衣物的摩擦声,轻微的喘气声。 像一滴水骤然跌落平静的湖面,随后又淹没在黑暗的死寂里。 哪里才是终点,前路通往何方。 “陛下的陵墓...也建得如此可怖吗?”长孙皇后涩着喉咙轻声问道。 李世民不知道,李世民现在对民间盗墓者肃然起敬: 真的好瘆人,你们怎么敢的啊QAQ “地宫大门!” 两道人声在黑暗中齐齐炸响,在幽深的隧道中瞬间引发嗡嗡的回声。 石破天惊之语! 一道电光打往前方,两扇巨大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雾气缭绕,似是地底神迹。 众人仿佛呆住了,天幕中的画面迟迟未有变化。 随后,画面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石门推进,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移动。 却是忽地听到一声大喊: “趴下,快趴下,有暗箭!” 一人猛地起身,将身侧的人扑倒在地,众人闻声也纷纷倒地—— 一片寂静之后,众人缓慢地、试探着从地面爬起。 ... 什么也没有发生。 8. 定陵06 【定陵的金刚墙后是一间六十多平米的长方形隧道,隧道后部接着地宫大门。 这段金刚墙内的地宫隧道被考古工作者成为“隧道券”,是石隧道的最后部分,也是地宫的引导建筑。】 天幕解释道。 荧荧的光在无边的暗夜中流动,什么也照不分明。被意外打散的众人沉默着向彼此靠拢,画面中谁也没有说话。 刘彻瞪了座下众人一眼,直觉得这未央宫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叫他辨别不清天幕中藏在暗处的动静。 画面中的光柱在短暂的聚集后又再次散开,几个光点在天幕的不同位置晃动着,似是误入无边旷野的萤火虫。 静悄悄,静悄悄,只有几道短促的呼吸声。 “他们应该是在探查角落里是否存在机关。”李世民压低了声音,轻轻地与长孙皇后耳语。 顷刻后,六道光柱渐渐齐聚画面中央,重新照向先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巨大石门。 尘埃与蒙蒙雾气在光柱里漂浮,弥散。 一个圆环。 向上。 两只怪兽双目圆睁,定定地注视着众人。 * 【地宫两扇汉白玉石门相对处,雕着两只口衔圆环的兽头,称为“辅首”。 此物民间作用原为叩门传音,而在帝王家,其实用价值则退居次位,转而成为皇家君临天下的象征。】 长孙皇后轻轻压了压胸口,转头看了眼殿门方向,而后又靠回李世民怀中,望着梳妆台上的天幕,心头颇不平静: “这门上的辅首在黑暗的地底瞧着竟如此可怖。” “就是想借此吓退来人,叫人不敢打开地宫大门的。”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交谈着,“辟邪守宅嘛。” 天幕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随着光柱的移动,石门全貌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 穿过岁月烟尘,在地底的黑暗里沉寂了数百年后,这扇门终于被几束微弱的手电筒带来的光所照亮,泛出如玉的光泽。 纵使地面之上的故事已经演变了千百回,两只兽首依旧在地底,诉说皇家的庄严与威武。 天幕中传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而后愈发急促了起来。 定陵的地宫大门,他们终于靠近了。 - 天幕中走上前一个人影,到了石门跟前,向前轻轻推了下石门。 “怎么没有反应呢?”老朱看得急了。 朱标无语,他怎么觉得自家父皇好像恨不得亲自上去帮忙快些推开那扇门。 老爹,您还记得那是咱朱家的陵墓吗。 - 一个稍矮些的身影走到门前那人的身侧,手里捏着根短柱似的东西就往门缝里怼。 “就是这个东西,”李世民激动起来,“他们控制的光都来源于此物!” 李世民渴求地看着天幕: 好稳定的光啊...... 比一不小心就会熄灭的火烛稳定了百倍千倍。 若是用此物来传递信号,用此物来在夜间行军时探路...... 李世民的思维发散开来。 唉! 一声长叹。 真的好想要啊!! 【夏鼐大师顺着门缝看到门内有着一块大石条,就是那石条,将地宫大门死死地顶住了。无论挖掘队的成员使出多大气力,也无法推开这扇巨门。】 李太后这才觉得合理。 哪有线索一条一条往人嘴里喂,恨不得亲手牵着人进入地宫的道理? 现在终于有抵挡措施才正常! 李太后右手无意识地转了转佛珠,冷笑道:“哀家倒要看看这群人怎么取得掉这石条。” 冯保扶额:工部总算做了件好事,在最后挡了一挡。 祈求那石条能多顶上一会儿吧,不然真的没有人能挡住太后的怒火了...... 从头到尾,朱翊钧都是木然的。 自从这天幕突然出现在墙上后,它所讲述的一切都过于超出一个半大孩子的可接受程度了。 他才刚登基,却立刻得知自己的死期。 有人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的陵墓,要打开地宫。 他会被撬开棺椁,还会被烧成灰。 他甚至还知道了位于自己身侧的张先生的死期,而自己未来还会想要将张先生开棺鞭尸。 ...太荒唐了。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情呢? 都是假的吧,天黑之后睡一觉就什么也不会有了吧。 但乾清宫内众人严肃的神色和膝盖上隐隐的阵痛又都在提醒他: 不,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得知未来的自己对张先生大不敬,母后方才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他跪下了。 ... 朱元璋已经遣宫人送来了吃食。 打天下的时候他朱元璋走南闯北什么怪事没见过? ...虽然半空中突然冒出个天幕这种事之前确实没见过。 但不影响他现在接受了这玩意的存在。 这天幕告诉了他,他朱家有八百年江山,也告诉了他标儿去世的原因。 好啊,他现在已经决定永远不会派自己的太子出去考察国都选址了,那不就等于,他的标儿未来不会早早离他而去了吗? 这天幕,分明是来救他老朱的!大大的吉兆! “标儿,咱就是说,天幕中那个咋咋呼呼的人,该不会把石门上那俩辅首还有门钉当成暗器了把?”朱元璋咬了口羊肉。 朱标觉得他父皇真相了:“那石门上的石钉貌似乳状,横纵交错布满整个门面,隧道里又黑漆漆的叫人看不清,他们一开始恐怕还真就这么以为了。” “乌漆嘛黑突然出现俩怪兽,眼睛瞪得那么大——”朱元璋摇摇头,“啧,能给人吓傻了去。” 朱标想了想,也乐了:那些人估计以为那两个兽首会发出信号,环绕在兽首边上的圆形暗器一旦得令就会射出,取他们性命。 天知道,那只是门上的辅首和门钉啊! 看着朱标的表情,朱元璋就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了。 这后世之人胆量也太小了,出息! 八八嘲笑,八八瞧不起。 “他们不是还说什么专业团队。” 朱元璋挪了挪身子,在龙椅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咱看着他们的操作,怎么也这么...呃,怎么也这么土呢?” 朱元璋犹豫了下,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哎!真的很土啊! 这和他在凤阳时听过的那些盗墓的家伙,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嘛! 除了来挖的人多了点,还有个人给撬下来的砖头做记号,其他的,他寻思着好像都是一个铲子一堆土,用手刨刨地,就挖人坟墓里去了。 呃,不过这回被挖的是他老朱家后面的皇帝的陵墓...... 唉!怎么又叫他想起这一点了。 朱元璋犯愁: 虽然是个败掉他朱家江山的混账,但总归还是自家人啊。 “前头不是说了,他们要从地宫大门进去。”朱标看着父皇的神色又变得郁闷了起来,出声提醒道,“不像盗墓的一样,在宝顶上随便挖个洞就钻进去。” 朱标...朱标其实不太知道民间盗墓的都是如何操作的。 他父皇给他配的豪华教师团队,倒也没人教过他这个...... 后面那半句话他也是从天幕中听来的。 “直接从宝顶挖进去,那陵墓估计就被破坏了,像他们现在这个挖法,陵墓里面还好着呢。” 二人又齐齐望向半空—— 所以这天幕还没说那群人是怎么打开地宫大门的呢。 【我们已经知道,万历是一位非常慷慨的皇帝,在之前的挖掘过程中,给挖掘队喂了很多很多线索。】 乾清宫沉默: 呵呵! 【所以在被石门内的石条挡住后,挖掘队的成员在石门周围开始了新一轮搜索: 再送个和“指路石”一样的密码呗。】 冯保看着太后愈发铁青的脸,不敢出声了。 别吧,这回别再有了吧。 不然工部以后要完蛋了真的要完蛋了...... 【可惜挖掘队的期待落空了。 石门附近啥东西也没有,四周的石墙也严实得很。 没有指路石,没有刻字,没有暗墙。 关于这道地宫大门,这回,定陵里真的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乾清宫内好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终于办了件靠谱的事。 【所以这件事情教育我们不要过于依赖他人—— 挖掘队!自己加油吧!】 林瑑在胡乱调侃,架不住有人真的在听。 朱元璋点头点头:“标儿,这天幕中的女子虽然说话不着调,还经常古里古怪的,但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徐达他们都很好用,但你千万记着,别像这群挖掘队的一样,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那万历讨答案。” 朱标,朱标也点头点头。 就是他寻思着怎么感觉他父皇后半句话那么怪呢...... 【咋办啊,找资料呗,推理呗,赶紧开展试验呗。 夏鼐在走之前还叮嘱了挖掘队:“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稍作拖延,要尽快研究开门的办法。” 害,是啊,挖掘队的动作要加紧啊......】 【不过,明朝帝陵没人开过,明史又浩如烟海,里面的内容真真假假啥都有,如果叫个外行来看明史资料,那简直就是精神折磨。工作队这动作,上哪儿快去哇?】 李太后的脸色阴转多云了: 这还差不多,最好这群人永远也别找到打开地宫大门的法子。 哎,不过李太后的想法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挖掘团队在明史中淹了几天后。 大明王朝的末代皇帝崇祯,以一个大孝孙的姿态出现—— 向挖掘队递上了他爷爷的陵墓钥匙。】 朱元璋突然嚼不动嘴里的羊肉了。 9. 定陵07 “所以断咱大明八百年江山的不是那被挖坟的万历,而是这叫崇祯的小子?” 朱元璋的脸越拉越长。 今天御膳房端来的羊肉为何如此塞牙。 “那万历也是个蠢的!怎么生出个那样混账的孙子,还昏了脑袋传位给他!” 手好痒,想砸点什么。 朱标看着桌上的碟子和碗,牙龈有点发酸。 这才刚碎了个砚台。 “生出这么糟糕的孙子,让他败了我们老朱家的家底,咱看这万历还是得为亡国付上一半责任。”老朱骂骂咧咧,将羊骨摔回盘里。 “孙不教爷之过,活该地宫被自己孙子打开!” - 朱棣窝在棉被里掰了掰手指: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 朱翊钧,朱翊钧。 疯子朱棣烤着火一声叹息: 说是十几位皇帝,这是连辈分的第三句都没轮到啊! 不过他现在能知道,自己从朱允炆手里取来的江山,后面没有再旁落到其他支脉,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对于石条是如何放入门内的,挖掘人员探讨过多种可能性。】 【我们知道朱元璋非常非常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他下旨开了明朝官方活人殉葬的口子,导致这恶心玩意在民间也愈演愈烈。 莫非是殉葬的嫔妃宫女,在其他人员均撤出地宫后,在门内搬动石条,顶住石门?】 长孙皇后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这什么蛮人操作。 李世民与之对视,同意: 朱元璋,野蛮的,离谱的,开历史倒车的。 刘彻满头问号地看向丞相:“人殉那落后玩意,不是老早就已经废除了吗?这确定是后面的朝代?” 【这个想法当然是不可能的。 堡宗朱祁镇生前做了一箩筐匪夷所思宛若发了猪瘟的大离谱行为,但临终前下令废除人殉这事儿,倒是对得起“英宗”二字。在他之后,明朝皇室再无活人殉葬。 且明朝葬制规定,只有皇帝皇后才可入陵,即使是殉葬的嫔妃宫女,也都是在吊死后令葬别处,到了万历年间,哪里会有宫人在地宫内关上石门?】 信息量有点大,朱元璋有点愣。 “记着呢记着呢父皇,都写下来了。”朱标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 这天幕动不动就冷不丁冒出两句杀伤力惊人的话,一点预警都不带给的。 【是定陵内还有其他秘密通道吗? 工匠给石门安上石条后,再从秘密通道出来?】 乾清宫内众人欲言又止。 这,这操作是不是有点蠢。 【啊呀,也不可能,不然地宫大门是堵上了,又叫谁来为工匠的密道封墙?如果密道提前被人发现,那地宫大门岂不就白加盖了?】 【假设统统作废,答案只有一个:关上石门后,石条自动将地宫大门封严实了。】 天幕中出现一组图画,随着林瑑的解说,画面开始动了起来。 【部分已发掘的明清贵族墓中存在一种石球。 修建墓道时,在石门门槛处凿出一道沟槽,随后在槽的顶部放置石球,用敞开的石门挡住。 待到墓主入葬完毕后,两道石门逐渐关闭,石球便沿着事先打造的位于石门内侧的斜坡石面开始滚动。石门完全关闭时,石球将稳稳停在设置于两门交合处的一个更深的石槽中,把门堵死。 虽然定陵地宫中顶着石门的是一道长石条,然而二者的原理大同小异,只是将放置在门后石槽当中的石球改成了石条罢了。 石门关闭,石条倾斜,滑向两扇门的中间部分,而后将石门顶死。】 “好高级的操作。” 观察着皇上的神色,丞相知道: 得,又要来活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高坐在龙椅上的刘彻出声。 座下官员左看看你,右看看我,不约而同在心底冒了个小小问号: 陛下这回不想要同款了...? 刘彻脑壳疼,暂时不想说话。 看那天幕,那些石球和石条一个两个妙是挺妙的,可这些石门最后还是叫这群后人给打开了哇...... 【知道了原理再去明史中搜索挪开石条的方法,就变得有针对性了些。】 【崇祯皇帝生前给宠妃田贵妃修建了一座颇为豪华的陵墓,然而在北京沦陷之前,他却并未来得及为自己修建陵寝。】 “北京沦陷。” 一群姓朱的闻言均忍不住一个战栗。 尽管方才就已经得知,自己的江山败在了那个叫崇祯的家伙手里,然而。 摸摸扶手上的纹路。 抬头看看窗外的白玉石栏。 自己这紫禁城...... 连为自己修陵墓的时间都没有,你小子后来到底干了什么! 【就是说,崇祯同志没想到明朝会灭得这么快。】 朱元璋心口疼,真的。 八百年江山啊—— 他要心痛死了。 多不容易啊,就断在你那了,结果你还说你没想到? 废物,干什么吃的! 【崇祯吊死在槐树上,他自尽了,国亡了,国库空荡荡晃三晃都听不见个响了,这,咋个入葬啊?】 朱元璋朱棣朱高炽朱...... 全都听不下去了。 “传太医!朕心口疼。” “朕头疼。” “朕想吐。” “朕腹痛。” “朕... 朕的大明啊!! 【昌平县的乡绅组织起来凑了笔钱,替这旧时君主发丧。 皇帝和皇后的棺木往哪搁哇? 啧,都这样了还挑啥,跟人家田贵妃挤一挤呗。】 李太后闻言惊呼: “这不合礼制!” 然而殿内无人敢应。 ... 是啊。 都这样了,还挑啥呢。 * 林瑑悠悠地继续。 【打开定陵石门的钥匙就在这儿。】 【皇家陵墓地宫设计总有相似之处。 想开长陵,我们先掘定陵; 想打开定陵地宫石门,我们也可以试着找找,其他皇家陵墓的地宫石门,又是如何打开的。 关于当初乡绅们雇来的人是如何打开田妃墓的,发掘人员在《历代陵寝备考》找到了这样一段记载: “田妃墓隧道长十三丈五尺,阔一丈,深三丈五尺。督修四昼夜至初四日寅时始见地宫石门。用拐钉钥匙推开头层石门,入内,香殿三间,中间悬万年灯两盏,陈设祭品......” 诶,感应到了关键词。 那“拐钉钥匙”是个什么好东西。】 【要打开石门就得推开石条,可挖掘队也不能让那石条完全推倒在地—— 一不小心摔坏了可就出问题了,这东西高低也是个文物。 现在,特制工具这不就被找到了吗? 拐钉拐钉,“拐”,应该是个带弯的东西。】 林瑑停了停。 画面中出现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 【我拿这段电线给大家比划比划大家就知道了。】 林瑑手上动作三下两下,天幕中的细长条顶端弯出了半个口字。 “这形状...”刘彻坐在龙椅上自言自语。 “——此物状似北斗星。”少年刘彻坐在案前,不由得开口。 【找到关于田妃墓的记载后,挖掘队队长灵光一现,找了根钢筋,嘿,自制钥匙这就诞生了。 对,就长这样,就是这么简单一玩意。 考古挖掘就是这么神奇,以为会很复杂的东西,一点也不神秘。】 天幕中画面一转,回到两扇紧闭的石门。 阴暗潮湿的隧道券中聚集了一众发掘人员,几束光挣扎着穿透门前浓雾,聚到门缝处。一人手持一长条状物,此物前端现下已插进门缝,叫人辨别不清形状。 “此物应当就是方才呈现的‘拐钉钥匙’。”李斯站在始皇帝身侧,出声道。 周身站着的随行将士,均得令,不可抬头,唯有李斯与嬴政二人,始终观察着天幕中的动静。 那定陵是怎么被打开的,始皇帝陵就要怎么排雷避坑。 李斯...李斯今天被迫记了太多东西了(。 只听天幕中一声高喊: “开!” 天幕中的人分列两队,齐齐聚力向前推去! “嗡嗡”轰鸣起,雾气蒸腾,隧道深处掷来隆隆回音,穿透重重迷雾尘埃,在人耳侧震动、回荡,暗处若有狂风起,风尘飘摇,阴风凄凄催人倒。整座地下宫殿好似都在颤抖、晃动—— 地宫大门轰然而开。 - - - - - 【想了想感觉与定陵有关的一切都太复杂了很难在一条视频里聊完,所以就分开来讲好了~上期视频就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 记得点赞关注收藏!】 天幕中的画面骤然一转,随后闪了三下。 下一秒,却见天幕上自右向左快速闪过一排排的字。 【Judy运气是真可以】 【卡在这干人事?】 【定陵真的特别特别可惜T T】 【up前面说好的博物馆呢文物呢图呢图呢?】 【万历活该啊谁像他一样几十年不上朝啊】 【郭沫若名声臭纯纯活该】 【有张居正,他们姓朱的就偷着乐吧!】 【天子守国门听着挺帅的然而遇到废物皇帝的话就直接玩完了】 【万历真的好慷慨笑不活了】 【把万历的骨灰扬咯~】 【老砖你是出视频不是写文不能这么卡的啊】 【前面的吴晗被你吃了吗??】 【绝口不提某位明史砖家是吧】 【沉痛的教训】 【哇妈妈我关注的摄影博主来c站了】 【郭沫若都被骂了多少年了】 【崇祯好惨,明亡从万历开始】 【别说什么只是签字,他反正不无辜】 【怎么又在吵啊】 【下一期什么时候更?】 【发起人是吴晗啊主要是他要挖啊】 【老朱的殉葬制度真的不行,直接给他钉耻辱柱上】 【朱翊钧名字挺好听的可惜是个又矮又瘸的】 【特殊时期特殊情况】 【想看皇后凤冠】 【槐宗哪里惨了,明明可以回南边再苟一会儿的结果直接放弃】 ... 啊。 啊? 啊??? 10. 定陵08 抬抬左眼皮,皱眉。 眉毛怎么像个八字。 脑袋搭在手腕上斜瞥一眼,搓搓指尖。 脸是不是有点黑。 将右胳膊从扶手上挪开,摸着椅子上的花纹向后靠去,半睁着眼睛上下打量。 腰带向右偏了半个指甲。 不成规矩。 站在下面都不敢看咱。 出息。 胡子怎么还比咱的茂密。 挑衅? ... 朱棣浑身不自在,感受着朱元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寸一寸地挪。 从头顶,一点点向下,鼻子,下巴,肩膀...... ... 朱棣欲哭无泪: 父皇!您别盯着我的脖子不动啊! 朱元璋越看越不得劲,咂摸半天也没琢磨出味。 自己屁股下这位置,后来就叫这小子拿了去? 这家伙除了长得壮实了点,他瞧着也没哪里特别啊? “听说你是个建陵天才啊。” 朱棣顶着朱元璋的审视,脊背隐隐冒汗,头顶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 没等朱棣给出回应,朱元璋就接着继续念叨起下一句。 “老四,你儿子好像还挺孝顺的。” “去世之后还要把陵墓建你边上,两个人挨一块住,比你会当儿子。” “就是你又是怎么当爹的呢?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害了自己儿子啊。” 朱棣被这一连串无厘头的话砸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抬起脖子,正欲出声解释,自己在凤阳确实干了很多实习项目,但倒也没接触过修建陵墓,实在不知那“建陵天才”到底是哪里传的怪言怪语,便听朱元璋又开口了: “话说咱把徐达他女儿许配给你,你小子心里很爽吧?” ... 朱棣悟了。 他的好父皇突然传令叫他快马加鞭在一日内从凤阳赶回宫里,是为了催生的。 前几个月大哥家又多了个侄子,想来这是叫父皇想起自己去年也已经成婚了,却还没给他多添个孙子,当儿子不行当爹也不行,明里暗里骂他剥夺儿子出生权呢。 说得通,圆上了,能解释父皇前面那一串话。 说得通......吧? 朱棣不懂,朱棣不理解,朱棣又觉得说不通了,朱棣现在只知道自己赶路赶得筋疲力尽已经快失去思考能力: 修陵?当藩王还要会这个的吗?? 自己和王妃成亲还不到一年,哪里来的儿子,他和空气儿子怎么又双双一步到坟了?? 唯一能听懂的只有,嗯,对,能和王妃成婚,自己心里真的超爽的。 好怪,啊,好怪。 到底在说什么啊您,父皇!孩儿真的没法像大哥一样对上您的脑回路啊! 朱棣怀疑自己是来的路上在马背上颠得有点晕了。 “孩儿始终未忘父皇亲至徐家,为孩儿聘娶王妃。” 朱棣正了正色,拜道。 对亲爱的老父亲诉说爱意总归不会出错。 “然而孩儿毕竟尚未加冠,子嗣一事...” “什么跟什么,谁和你说这个。”朱元璋半口气没喘上来,后面半句责问朱棣与王妃在靖难之役中都干了些什么的话,一时也倒不出来了。 现在看着朱棣这谨慎拘束的样子,他只想扶额。 是,对,是标儿出去后他一时又晕乎了,天幕突然消失后他就直晃神,差点忘了 老四这小子这会儿甚至还没加冠。 摆摆手,叫朱棣别绷着拜来拜去了。 “你大哥前脚刚走你就来了,这挑的什么时间。待在这,等标儿研究完了回来,有事要和你说。” 话毕起身,迈步向奏折山。 朱棣心中又是一阵不平静:这一天之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叫他直纳闷。 传急令限他一日之内速速赶回宫中,只有他,只有他,其他兄弟都还在凤阳的田地间进行民生考察。到了父皇跟前,先是一阵让他疯狂自我怀疑的打量,再是一串叫他无从理解的无厘头言论,现在又...父皇与大哥的亲密父子对谈时间,什么时候有他的事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他而言是好是坏... 大哥,速来,你的好弟弟脑子要裂开了。 ... 拎起两卷奏折翻了翻,朱元璋顿住。 缓缓抬头,幽幽地看向朱棣: “你,在你大哥来之前,写一篇五千字以上的文章,论述北平的军事意义。” 不得不工作时,最看不得闲人在身边晃悠。 “明晚之前,再交一篇文章,对比将南京、洛阳、北平、长安和凤阳作为国都对我大明的优势和劣势,字数不限。” 一份作业怎么够。 ... 朱棣被这天降任务整麻了。 这么突然的吗? 等下,大哥,我的好大哥!您慢点来! - “但是...这,就没了?”刘彻与座下群臣面面相觑。 明明下一秒就要看到后世的陵墓中到底有些什么,结果天幕闪了三下,弹完一堆文字就骤然消失了? 只留一地抬头望着未央宫殿顶的臣子后知后觉: 救,脖子好痛。 “陛下,臣观之测之,此物前后出现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最后留下的那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臣斗胆猜测,此物之后应当会再次出现。” “朕知道。”刘彻接过一旁递来的竹简,扫视一眼,直觉得头昏眼花: 他就没见过这么乱的记录。 “下去整理好了再递上来。”刘彻按了按太阳穴,将竹简抛下去,扔得中常侍一个踉跄。 未央宫内默了一默。 实在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境,众人皆毫无经验可言。 那天幕中的信息又散又杂,不时夹杂着些他们未曾听闻的词句,记录之时还需时常抬头观察殿顶天幕的画面,再低头记录下天幕中的情景,这... 一群人皆不由得在心底念道:希望有人记录了我没来得及记下的那一段...... “先说说,听到了什么。”刘彻看向韩安国。 天幕出现之前就数他跳得最欢,反对攻打匈奴的时候不是喊得很大声吗?现在给你发言的机会。 韩安国的脖子梗住了。 咽了咽唾沫:“臣...臣闻那天幕中屡屡提到‘古代陵墓’‘古人’‘史书’‘文物’等词,故揣测,那天幕中的声音,应当来自于后世...” 讲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刘彻都快给这会儿接二连三听到的废话气笑了。 “这不是看到一半的时候大家都意识到的事?”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朕还知道他们在讲的那个明朝也是后世王朝,他们的亡国皇帝叫做崇祯!” 吼句同款废话出来,刘彻还是难以压制心头涌上的暴躁。 天幕啊!后世之音后世之景啊! 前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现在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未央宫中,这怎么能说不是上天给他大汉降下的吉兆呢?若是能从中窥得后世天机,或许他便能找到更好地攻打匈奴的方法了呢? 殿内站着这么多人,总该把信息记全了吧! “你,说点有用的。”刘彻点了点太祝。 太祝眼神飘忽支支吾吾: “臣...臣知若要确保陵墓不被后世之人打开,切莫在周围留下“隧道石”一类的文字线索。” 刘彻噎住了: ?天幕还在的时候朕就直接给你们下过命令了,朕知道! “臣,臣还知,若要打开那明朝的帝王陵,需先挖所谓探沟。”见刘彻一时未加斥责,太祝竟好似获得鼓励般接着往下说去。 “打开地宫大门要用拐钉钥匙!”一旁的大臣见状,生怕要点全被太祝一人讲完了,出声抢答了起来。 “杀鸡辟邪,那人杀了鸡之后就真的找到地宫大门了。”太卜也忍不住说道。专业领域得分点,岂能被旁人拿下。 “金刚墙内喷射出的黑色雾气没有毒,等它散去之后就能继续往内走。”太卜身后有人再添一句。 “金刚墙内也没有什么暗器机关,地宫大门就在不远处。” “唯一需要当心的就是金刚墙内可能存在废弃物,不注意的话可能会被绊倒。” “不不不,天幕还说了,要当心尸体产生的毒气。” “天幕只展示了石条的拐钉钥匙,但我们也可以从中推测出破解石球的办法。” ... 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未央宫俨然明陵挖掘培训班新学员课后抢答现场。 ...刘彻受不了了。 “肃静!” 呵出一声。 环顾殿内。 一群没用的东西。 喊得最欢完全抓不住重点的,不出所料,果然是之前跳得老高激情反对出兵匈奴的那群废物。 守宫令在底下察言观色,见状,稳了稳嗓子,面向帝王: “臣观天幕中众人打开那金刚墙时,墙边有数位手捧方形之物者,手握一短杆,即可在那之上进行书写。” 刘彻望向守宫令,收获一丝丝安慰:终于站出个没那么离谱的了。 “此物较之竹简似是极为轻便,小小一面便可记录大量信息。倘若可从天幕中习得制作之法,陛下——”守宫令难掩言语中的澎湃,“那将是一次大变革!” 刘彻知道,刘彻知道。 在天幕中出现那书写的一幕时,他便意识到其中意义,那一瞬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这天幕...... 虽然讲的是后世之事,却主要围绕着那定陵转悠,愣是将未央宫殿内老老少少教成了一群擅长掘墓的。 前前后后讲的、出现的人物,净是那群姓朱的明朝皇帝,刘彻现在都还感觉脑内嗡嗡响,全是一群猪猪猪猪和他们复杂的关系网。 若是要想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那天幕当真会如他们所愿,将他们想要知晓的内容细细道来吗? 刘彻叹气。 那两柱香时间里展示的大部分信息,对他大汉而言好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11. 定陵09 万历与张居正之间这两天有点尴尬。 确切的说是万历单方面心乱如麻。 西厢房里的内阁人精们无人觉得张阁老哪日有什么不同。 司礼监照旧在讲官讲读结束后呈上内阁递来的票拟。 “皇上,今日的章奏。” 上头张先生的字仍是那样端庄大气,详尽地向他陈述自己对奏折所呈事务的处理建议。张先生依旧是张先生,有条不紊地处理八方政务,好似从未有什么事情能在其心底掀起风浪。 那一日出现在墙壁之上的天幕,仿佛确实如他先前所想,不过是一场虚幻梦境,一段清醒后便消散的错觉。 暖阁中,朱翊钧揉了揉手腕,而后继续捏起朱笔,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下“如拟”二字。 自那日天幕消失,众人从乾清宫散去后,他已有两日未与张先生单独交流。 张居正是朱翊钧的老师,可朱翊钧又不止张居正这一位老师。 年轻的皇帝有五位主讲经史的老师,两位主讲书法的老师和一位侍读,皆为张居正精挑细选后为朱翊钧定下的。 讲读官们承担起为朱翊钧教授日讲功课的任务,讲读官教授课程时,内阁学士们则在西厢房处理政务。这样的设置,使得若是皇帝在御览各衙门递上的章奏时产生了疑惑,便可随时传召内阁众学士,为其答疑解惑。 假如皇帝与某位学士有要事相谈,自然可在众位内阁官员为其解答完毕后,出言命人单独留下,二人细细详谈。往日里,这单独留下的人总是张居正。 而若是某日张居正有意亲自为皇帝讲学,今日的讲读官便将自觉退居下位,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皇帝与他的张先生。 然而,然而。 张先生是很忙的,首辅大人亲自向皇帝传授功课,素来不是日日都会存在于文华殿内的场景。 正值内阁查实六科的稽查工作,张居正忙于朝中事务,无暇待在文华殿中,亲自为朱翊钧讲解功课,显然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过去两日,朱翊钧无数次想要寻个由头将张居正召到身侧,与其单独对话。 但每每看向座下,他便又犹豫了。 面对张先生,又该如何与他说呢。 如此这般,一日过去又是一日,二人自乾清宫那日后,竟只通过票签上的墨迹进行过单独会面了。 作为当朝天子,万历本不应对臣子生出这份犹疑,以及那一丝丝或许可以称之为“胆怯”的心情。 可当那犹疑的对象变成张居正,那便又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待,甚至于显得万分合理了。 那是张居正。 父皇亲自指定的辅臣,帮助自己料理朝中事务的首辅,亲自教授了他整整两年的老师,母后也对其保持恭敬,大伴也耳提面命叫他好好听他的话。 就连那天幕,言语中都对张先生充满崇敬,最后出现在天幕中的那串文字,更是将张先生的存在视为一个王朝的幸运。 你知道的,张先生这两天很忙。保持着手中批阅的动作,朱翊钧在心底对自己念道。考成法去年才刚刚推下去,张先生现在需要解决六部六科报上来的一堆事情。 再次写下一个“如拟”。 要和张先生谈谈吗? 要的。 可是该怎么说呢? 自己未来差点将张先生开棺鞭尸啊! 每每想到“开棺鞭尸”四字,朱翊钧便难以抑制地生出几丝惊惧与悲凉: 自己被后世之人开棺烧成灰,或许当真是“活该”,是上天降到他身上的报应。 年轻的万历皇帝实在是难以想象,未来的自己究竟为何会做出几十年不上朝这样荒谬的事。 几个月前写下的“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之事”,如今正悬挂在这文华殿的正中央,张先生当时还欣喜地为他作了《辑熙圣学》,夸赞他学业日有进步。 膝盖隐隐作痛,朱翊钧捏紧了手中的朱笔。 明明在学业上从未退让放松过,自己后来却没有成为张先生期望中的君主。 明亡从万历开始,明亡从万历开始。 天幕最后闪过的这句话与“开棺鞭尸”四字一起,成为小皇帝这几日的梦魇。 午夜骤然惊醒,总见父皇离世时那双干枯而毫无血色的手在半空中垂着。五更柝柝声与母后唤他起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眼前浮现出的竟是御史胡涍那句“唐高不君,则天为虐”,无尽黑暗处,隐隐有母后与大伴一前一后站着的身影。第一次召见内阁首辅张居正时对方跪到宝座前的画面在他面前晃,随后又渐渐淡去,变作一具旷野中的棺椁,一阵狂风起,眼前种种皆逐渐化为灰烬,在半空中飘扬,如有实物般拂过他的面庞,盘旋,集聚,最后定在半空中的,却是当年那本叫他惊喜快活的《历代帝鉴图说》。 ... “朕凭什么不能清算他张居正。” 今时不同往日。 郑贵妃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万历,脊背一片冰凉。 她意识到眼前的帝王恐怕已经失去理智了。 “朕是皇上!是天子!” “朕不是他手里的章子!” 殿内传出歇斯底里的声音,宫人皆伏地不敢动弹分毫,生怕一个不慎引来杀身之祸。 万历像是要发泄过往三十余年所有的的烦闷与愤怒,然而自己无意间看到的那段荒谬的话,此刻却又莫名出现在他的脑海,引得皇帝更是暴怒非凡了。 “...陛下孝顺父母、尊祖、好学、勤政、敬天、爱民、节约开支、听取意见、亲人和贤人,都不能够像当初一样。” 可笑。 像当初一样,谁要像当初一样。 是区区喝酒打个太监都要被告状,还是读错一个字就要被一个臣子呵斥? 是被押着写那荒唐的罪己诏,还是被太后用皇位威胁? 往事原已被岁月覆盖,随着张居正的棺椁逐渐在地底沉寂,但突然出现的天幕,却又叫朱翊钧想起当初那段不得不委屈迁就、博取张居正好感的日子。 用手腕撑着桌案,直挺挺地站着。 “他只是个臣子。” 朱翊钧冷冷地看向天幕消失的方向。 - 「太/祖,朱元璋,南京孝陵 太子,朱标,早逝 嫡长孙,朱雄英,比朱标走得更早 成祖,朱棣,长陵,永乐,靖难之役,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 朱高炽,朱棣长子,献陵,仅在位不到一年 堡宗,朱祁镇,一箩筐匪夷所思宛若发猪瘟的大离谱行为 朱祁镇,定陵,万历,又矮又瘸,十岁即位,在位四十八年,时间最长,几十年不上朝,明亡从万历开始 槐宗,崇祯,末代皇帝,万历的孙子,吊死在槐树上,国库空虚,没想到国亡得那么快,明明可以回南边苟一会儿结果直接放弃」 朱元璋看着自己不自觉在纸上默出的字,后槽牙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登基十年以来几乎就没有休息过,每天累死累活处理那么多政务。 结果天幕就给他看个这?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张纸上列出来的名字,奇也怪也—— 除了他爷孙仨,好像没一个好的! 朱棣握着笔打了个寒战。 父皇好像在盯着他...... 背挺得愈发直了,笔下的动作也愈发快起来。 朱元璋又泄气了,瘪着嘴缩回龙椅上。 这小子现在连个孙子都还没叫他抱上,他上哪去把那朱祁镇扔猪圈里,扬那万历的骨灰,一根绳子直接把崇祯掐死。 天幕净讲些掘人坟墓的事。 朱元璋感到头大。 他和标儿只能从犄角旮旯里找信息。 都掘了他老朱家的墓了,就不能他想听什么那天幕里的声音就展开来说什么? 洪武皇帝委屈。 洪武皇帝震怒。 洪武皇帝无可奈何。 标儿,标儿,千万记得在身边带他十个八个太医。 咱都是为你攒的家底,不是为了让那个瘸腿小子在龙椅上舒舒服服打几十年瞌睡的! * 门外侍从一声禀报,朱标推门而入。 朱标推门而入。 朱标推门而入。 朱标推门而入..? 松开抵着门的右脚,朱棣收起笔,朱标推门而入。 大哥!来太快了! 大哥!终于来了! 朱棣麻了半天了。 他从没见过自家父皇看人的眼神变得那样快。 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愤怒的。 顶着这样的目光和父皇在一间屋子里待一个时辰,还限时写什么文章...... 朱棣真的宁愿在凤阳吹半宿田里的风。 朱标古怪地看了眼眼底似有晶莹的四弟,向椅上的朱元璋迈去。 不是吧...? 四弟被父皇骂哭了......? ?天幕不是说他是个有政治智慧的军事人才吗。 走到朱元璋身前,朱标微微弯下身子,为父皇递上《祖训录》。 “已经与礼部的人说了,叫他们草拟丧葬禁令,下个月开始重新修订。” 朱元璋欲言又止。 注意到朱元璋微动的上唇,朱标忙补充道: “孩儿强调了的,一定要写明,绝对禁止一切人殉。” 开玩笑,天幕那句“非常非常为人诟病”这两日可叫朱元璋寝食难安,甚至比之“明亡于万历”更让他焦灼。 万历是后来才出现的混账,他大明存在了八百多年,说实话,够本了。那万历小儿,墓都被人掘了,后面看上去还得被烧成灰,他朱元璋隔着不知道多少辈,也没法砍了那家伙,就算他多骂上两句,好像也不如后世的人来得狠。 但他老朱的功劳簿上岂能因为区区人殉这么一件小事就沾上污点? 堡宗这个谥号看着古里古怪,向前数千年,哪里有人被评价为“堡”? 这二字看不明白,但后面那句“一箩筐匪夷所思宛若发猪瘟的大离谱行为”,就算让发猪瘟的猪 过来,都能听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可那堡宗废了个人殉,竟然就被赞为“英宗”了! 怪哉! 打开金刚墙的时候,那老头说里面出来的黑气是积了三百年的灰。 三百年之后的后人,这样在意几个殉葬的人......? “恶心玩意”,至于吗这是? 朱元璋不是很能理解天幕在提到这件事时究竟为何那样厌恶。 殉葬,自古便有的东西,元朝那群人,不也有让人殉的吗?且不说他现在又没叫谁给人殉葬,就算他后来真下了这么个命令,那么多帝王,他也不是独一个这么做的呀! 朱元璋理直气壮。 可奏折上,横看竖看,却怎么看都是“恶心”两个字! 闭上眼,耳边响起的,总是那句“非常非常为人诟病”。 咱是八百年王朝的开国皇帝!哪能叫人诟病! 在纸上将记录下的信息一一分类,而后再行誊写的朱标懂他父皇在愁些什么。 “父皇,今年或许可以对《祖训录》再行修订,新添丧葬法制。” 朱元璋舒心了。 还是标儿懂咱! “将那天幕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记上,”朱元璋将左手覆到“英宗”二字边上,点了点桌子,“建陵时不可挨得过近,想想那倒霉的老四儿子!”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英”字,咱老朱取走了! 朱标心神领会,得令去礼部办事了,留朱元璋整理思绪、处理政务。 还有等待成祖。 朱棣站在殿内满头雾水。 父皇听了大哥的话后便愉悦地批阅起桌上的奏折山,大哥则低头,像是在誊抄着什么。 ?那我走? 大哥回来了,那他写的文章,父皇还看吗...? 摆摆头。 算了算了,在大哥和父皇之间讨存在感干什么。 安安分分做好透明人才是正道。 就是他还是没明白,一个两个都晾着他,那急着叫他回宫里是干嘛呢这是? - 降临到帝王身侧的天幕,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众人皆不知其下一回是否还会出现,又将在何时再次现世,然而并不妨碍这一天降异象引人不停地回忆、揣测、深思,寻找与自己有关的蛛丝马迹。 至正十三年,朱元璋在看到募兵名单上的“徐达”二字后倚墙大笑: “这人竟然在这里!原来你竟是咱的老乡!” 赵匡胤正欲放下酒杯却又猛地顿住了。 那天幕......是否说过“北宋”二字? 朱棣往世子府上和徐皇后殿内各派去了十个太医。 怎么就都走得那样早! 李斯记下的皇陵修建要求又多了厚厚一卷,崇祯苦笑着望满城火光,李太后成日成日地待在佛堂抄录经书...... --- -- - 成堆的奏折上方闪过一道白光,一道本不该出现于此的女声响彻殿内。 “hihi宝们!来!扬万历骨灰了!” 朱元璋兴奋跳起,扭头看向被惊呆了的朱棣,招手: “来!过来拿纸笔!” 12. 定陵10 黑暗深处有隐隐绰绰的光在闪烁。 几道直挺挺的光柱延向远处,又在尽头处无可奈何地淹没于无穷暗夜。 近了,近了。 眼前,碎银似的朦胧光亮自半空散落至地面,无尽苍穹中唯此处群星漫布,空气中弥散着烟尘,在迷蒙雾气间为横亘在跟前的寂静更添一层虚幻。 混沌,朦胧,天地为何物。 ... 蓦地,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地底绽开,沉重的“嗡嗡”闷声再次自地下深处滚滚而来—— 熟悉的巨型长条在完成任务后,轻颤着,极其缓慢地,从天幕中央一点一点向下移,最后终于消失在画面里。 然而再没有人将注意力投注在这拐钉钥匙上。看向天幕的众人均与握着拐钉钥匙的人一齐不自觉地匿声。 眼前的大殿没有尽头,雾气将光也阻隔。 ... 【这是定陵的第二道石门,位于前殿的尽头。】 “宣张先生来!即刻!速速!”万历蓦然惊醒,疾声令下。 称病两日、方才刚至暖阁的冯保也醒过神来,得令立刻转身,快步走向西厢房。 【打开第一道石门时挖掘队还以为,若是要想打开定陵这硕大的石门,必须使出吃奶的劲才行。所以才将全队分为两列,齐齐聚力向前推。 然而在开第二道石门时,挖掘队就很熟练了:只要用拐钉钥匙撑起门内的石条,稍微一用力,就能很轻易地打开石门。 不会像开第一道时石门一样,用力过猛将自己折腾得一个踉跄,差点全员吃一口地上堆了三百多年的灰;也不会像迈入第一道石门时一样,把门框内侧自然形成的钟乳石误认为“飞刀”,一声大喊将全队惊得齐齐退出石门。】 天幕上出现一段石条,放大,11个模模糊糊的墨笔楷书小字呈现在众人面前: 玄宫七座门自来石俱未验。 【顶着石门的石条唤作“自来石”,上下两端略宽,中间稍窄。 它上面存在的字迹令挖掘队得知在定陵深处还有六道石门等着他们一一打开,也使得挖掘队在之后打开第二、第三道门的时候,终于不似先前那样慌乱茫然,而是具备了几分从容。】 【大家懂的,朱翊钧向来慷慨。】 亭长咽下口中吞到一半的粗米,傻眼: “乖乖,这万历皇帝真是大方到方方面面角角落落。” 每每当他以为一切早已结束,挖掘队不会再得到新的提示时,天幕总会告诉他:啊不不不,客气客气,还有还有。 天幕中的画面仍在缓慢向前推进,深邃幽暗的大殿深处,一切都叫人看不分明。 【初次迈进定陵中殿时,发掘人员只能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向未知的前方摸索。】 林瑑话音刚落,天幕中的画面却骤然停住了。 几束微弱的光被一道白亮的强光取代。 三个汉白玉宝座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定陵转悠了这么久,一步一步地挪,终于终于,挖掘队抵达了地宫深处。 注意到前方存在几样巨大的物件后,挖掘队点亮了汽灯。】 【大家懂的,地宫深处!是的没错伟大的探宝时刻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林瑑语气里的兴奋几近溢出。 天幕上宝座背后的无边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的白,放大,宝座靠背上的龙头、有腾云驾雾之势的云纹浮雕、呈戏珠姿态的纹龙都变得清晰,画面缓慢挪动着,叫天幕外的众人皆看清了那三个白玉宝座的面貌。 张居正与冯保此时终于快步迈入暖阁。 万历顾不得前两天心中的纠结,旋即为张居正和冯保递上纸笔。 下午的讲读官早已被张居正在来时路上遣散,天幕透露皇帝未来将遭遇粉骨碎身之灾之事,显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三人听到天幕声音中的激动,心中皆不由得生出点疙瘩。 天幕中这些人的行为若是发生在大明,哪怕他们挖的是民间寻常人家的坟墓,按照律法,也当每人施杖一百,流放三年。 上一次出现时,天幕将掘人坟墓称为“考古”“研究”,然而此时天幕中的女声却这样跃跃欲试...... “这女子......是个盗墓的?” 接过朱元璋塞到手中的笔机械地记录到这儿,朱棣终于憋不住了。 “地宫”“探宝”,再加上这异常兴奋的语气...... 虽然女子掘人坟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此刻悬在半空中还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又有谁听过见过! 朱棣只能在一众不合理的想法中,挑出个虽然极为荒谬,可比起其他猜测,稍微具有一丝丝可能性的东西。 仙人还有这种爱好? 没事喜欢找个墓挖一挖宝物? “别说话!叽叽喳喳像个乌鸦!你懂什么?是天音吉兆,是给咱的提示,人家这叫考古研究!” 朱元璋听到朱棣的声音后立刻唾沫喷飞炮仗似的突突了一通,喷得朱棣立刻收声缩起脑袋。 从朱标那得知废除人殉一事办妥了之后,朱元璋已经彻底接受天幕的存在和万历陵墓被掘这件事了。 仰仗天幕的存在,他提前把未来会出现在他功劳簿上的污点去掉了呀!如今的他,可与“非常非常为人诟病”毫无干系了! 八百年江山,十几个皇帝,过了最开始那阵自家人陵墓被掘的别扭劲,朱元璋现在是真不在意一个七百多年后的不肖子孙的死活。 他恨不得天幕多讲点,将那万历小儿的墓翻个底朝天也没事,只要能告诉他更多与他的大明有关的信息。 出声打扰他听天幕说话的朱棣... 朱元璋只觉得吵闹。 注意到朱棣面上的空白,朱标后知后觉: 他的父皇,好像什么也没同他这四弟讲... 怜悯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朱棣,朱标给朱棣递去几张写满了字的纸。 哎,希望看完这些记录后他这四弟人没事。 【没有人在帝王陵的无尽宝物面前能保持冷静!没!有!人!】 【除了极个别特例,历代统治者一个比一个像仓鼠。 不仅将大量金银财宝带进地底,还会往墓中放入日用器物、工艺品、生产工具、科技成果等,其中许多衣冠服饰、玉器、陶瓷等,更是特地制作的殉葬品。 古代盗墓贼留在墓里的灯,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都是珍贵的文物,何况帝王陵墓中那些稀世珍宝?】 【对于挖掘队的成员来说,一个考古工作者,一生能够参与几次像定陵一般具有历史意义的发掘工作? 彼时他们尚不知后来这个地宫将遭遇什么,然而对于第一次踏入地宫的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次激动人心的发掘。 明朝的宫廷生活、社会风貌,他们的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了。】 刘彻愣了愣。 仓鼠?那是什么,为何说历代帝王都像这仓鼠? 面上不由得现出几分古怪。 都说像龙像凤,没听过说人像仓鼠的。 鼠,听上去不够威风霸气啊... 【在定陵中殿,汉白玉宝座踏板前,挖掘队遇到了中国青花瓷器中的罕见之作。】 一口巨大的青花龙缸出现在天幕中,缸体硕大周正,白地蓝花,浓翠艳丽,缸身双龙一前一后,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挖掘队发现这件青花龙缸时,缸内是贮存着油脂的,后经鉴定,那油是芝麻香油,油的表面一层早已凝固,油面中央的铜质圆瓢子中心摆放的灯芯,有烧过的痕迹。 嗨呀,这玩意就是所谓万年灯啦。 不过灯当然没法万年长明,玄宫封闭,氧气不足之后,“长明灯”自然而然就灭了。】 朱棣看了眼手中握着的茶杯。 ...?这天幕对那青花缸评价那样高吗? 朕觉得远不如朕这青花压手杯来得漂亮啊。 【虽然定陵的主人是万历皇帝,然而咱们看到的这大龙缸,却是嘉靖年间的东西。】 朱元璋一个激灵,赶忙在先前默下的人物表上记下新出现的名字。 嘉靖。 新的臭小子出现了。 在万历之前......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家伙。 【明代青花瓷在永乐、宣德年间发展到顶峰,到了嘉靖年间,烧造技术已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然而嘉靖之后,随着来自南洋的进口釉料”苏泥索青“渐渐绝迹,到了万历年间,便再难烧制出如嘉靖青花龙缸一般色泽鲜丽的精品了。万历皇帝虽贵为天子,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用“大明嘉靖年制”的万年缸。】 【嘉靖本人穷奢极欲加上他仅次于万历的超长在位时间,使得我们如今能够看到非常多嘉靖年间的瓷器精品。 仅据有档可查的记载,嘉靖一朝四十五年间,对景德镇的瓷器派烧就已经达到了60万件这样一个惊人的数字。 然而巨型龙缸是个特例。 其烧制非常困难,技术复杂,成品率极低,即使嘉靖年间烧制了不少龙缸,传世的完整龙缸也寥寥无几。 定陵里这只青花龙缸,作为目前唯一一口用途明确的明朝官窑龙缸,其价值不言自明。】 朱棣爽了。 他是顶峰。 朱瞻基噎住了。 自己这会儿这么多漂亮的大龙缸,一个也没传下去? 朱元璋气得摔桌子了。 ... “怎么又是个不好的啊!!!” 13. 定陵11 桌子晃了晃,没倒。 朱元璋更气了。 一口闷下桌上的茶水,将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拍! “砰”的一声响,叫朱标和朱棣都吓得缩了缩。 二人垂着头,开启鹌鹑大法。 避一避,避一避,莫触这个霉头。 老朱是真的心情郁闷了。 十几个皇帝,现在天幕里已经出现了八个名字。 但除了他和...... 老四那小子! 天幕除了提到他和老四这小子的时候语气多有崇敬,在评价其他几个家伙的时候,看看,看看,用的都是什么词! 朱元璋闭了闭眼。 继几十年不上朝、瘸腿、发猪瘟、不到一年就死、上吊之后,现在又来了个混账东西! 纸上记下的这些描述实在叫老朱没眼看。 自己的八百年江山,就是这些家伙延续下去的......? 朱元璋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怎么做到的。 再低下头看一眼手里的纸。 宣德,对,说那些瓷器的时候还提到了个宣德。 这家伙,和老四同时被提及,得是还过得去吧? 那宣德得是个好的。 宣德宣德,看着都是好字儿! 但是目光旋即又触碰到了“堡宗”二字。 可是这发猪瘟的崽种,后世之人竟然也赞他“英宗”。 那宣德会是个好的.......吗? ......托那五个奇葩的福,朱元璋现在对自家后头的皇帝产生了一丝信任危机。 【挖掘人员在定陵中殿发现汉白玉宝座和长明灯后,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举着汽灯,继续探索这地下宫殿—— 他们在中殿的北壁和南壁分别发现两道券门,券门内又各有一座石门。】 刘彻眨了眨眼,坐正了。 看向一旁的守宫令,疑惑出声: “这种形制的地宫,你可曾听说过?” 天幕所说的明朝与他大汉之间到底隔了多久?他们的地宫形制与他们老刘家的,完全可以说是两模两样。 神奇,竟然有那么多道门。这万历的地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守宫令心中自然是一片茫然。 术业有专攻,即使过去几日自己恶补了一番相关知识,但他的主业到底还是个管笔墨的,问他后世地宫形制... 还是有点难为人了吧陛下。 这,叫他上哪知道去...... 天幕中出现一道素净的券门,券门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 画面一点点向前推进,一道青石石门逐渐变得清晰。 【这次出现的石门,没有可怖的兽头辅首,也没有貌似暗器的门钉,就连尺寸也比先前出现的前殿与中殿的石门小上一圈:它的高度才2.2米。 通过上条视频我们知道,此时的挖掘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撬锁经验。 联系前殿自来石上写着的提示,发掘人员很轻易地就判断出,这些小石门便是那七道石门的一部分。 面对如此娇小无害的石门,发掘人员自然不会像先前两次那样惊慌失措。 在透过石门门缝望见门内侧同样有自来石顶着石门后,发掘队所有人都露出了然之色: 嗨呀,这题我会。】 【干活咯!上拐钉钥匙。】 【哎,非常顺利,一下子就打开了,配合默契,效率奇高。 你懂什么叫专业人员啊。】 朱翊钧还是无法坦然观看天幕中的画面。 看着有人挖自己的陵墓挖得愈发熟练...这感觉也太怪了... 【一路走来不可谓不顺利,怀着几分轻松,挖掘人员陆续步入左侧券门。 地宫券道比起挖掘队之前走过的前殿,是要窄上不少的。 对于一整个挖掘队来说,这回的券道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逼仄。 不过正因着这份逼仄,他们手中汽灯发出光也就能够透过迷蒙雾气,隐隐照亮券道两侧的墙面,这便为挖掘队减轻了几分穿过狭长隧道时应有的恐惧。】 天幕里画面向前推进的速度比起前面几次显然快了许多,天幕外众人甚至可以从中察觉到挖掘队成员的脚步中都带了几分轻快。 随着众人的前进,迷蒙雾气中,一座巨大的棺床逐渐变得清晰。 【棺床中间有一个孔穴,里面填满了黄土。】 发掘人员手中的汽灯照向棺床四周。 众人的视线顺着光移动。 地宫的黑暗被汽灯发出的光亮一点点驱散。 地宫左配殿未知的一切,在他们面前逐渐变得清晰。 ... 下一秒,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在地宫内炸开: “完了...完了!” * 【白万玉老先生这声高喊引得众人大惊。 自老先生担任挖掘现场指挥后,挖掘队成员从未见过白老面上流露出这样灰败的神色。】 怎么完了怎么完了?怎么就完了? 闻言,天幕外众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 【怎么完了? 懂,你一定会和急忙凑到白老身旁的发掘队成员问出同样的问题。】 天幕中再次传出那道略显嘶哑的声音: “棺椁,棺椁被盗了。” 林瑑脆声补充。 【那座巨大棺床的四周,空空荡荡,除了来自汽灯的白光,什么也没有。】 什么?! 天幕外的众人皆被这神奇的走向惊呆了。 万历攥紧了手,手心冒出的汗瞬间渗透了被捏皱的奏章。 “是啊...这天幕可从来没说过烧了那万历的尸骨的人一定就是画面里的挖掘队啊。” 刘彻恍然。 “说不定在这些人进入地宫之前,地宫里的棺椁,早就已经被人盗走烧成灰了。” 刘彻接着猜测道。 “倒真是个顶顶倒霉的!” 朱棣一声叹气。 他与世子的陵墓都未被打开过,这个万历小子的定陵,竟是早在这群人来之前就已经被盗了。 掘人坟墓、开人棺椁者实在是罪不可赦,杖一百,他看着还是罚得轻了! “这里面一定有密道通往外面。” 天幕里,白老对围在他身旁的众人解释道。 【紧张的气氛在左殿蔓延开来。 挖掘队成员在左殿内四处搜寻,汽灯和手电发出的光照向每一个角落。】 【他们真的在左殿西部发现了个小型石券洞和石门。】 林瑑停了停。 万历皇帝愣神了。 他慌了。 他万万没想过,盗他陵墓者,竟是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那群文官,那群文官,工部那群废物,成天只会揪着不该管的事情乱说一通废话,该是他们管的事情又弄成这样!人呢!都去干什么了?!让朕的陵墓都被人撬开,棺椁都被人盗走!” 殿内传出一连串器物倒地的声音。 “君不成君啊......!” - 张居正倒是存着几分清醒。 “天幕中那些人去的是左殿,陛下,被偷盗的应当是......”首辅迟疑了一下,方才接上后半句,“您未来皇后的棺椁。” 【那扇石门呈向内开放式,被自来石顶住了,看到这扇石门后,白老立刻喊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快快将自来石搬开。 如果定陵果真已被盗墓贼光顾,盗墓者,很有可能就是从这条密道进入地宫的。】 天幕里,嘎吱一声,石门开了。 天幕外众人伸直了脖子,无一不想看清门后为何物。 却是既无雾气也无通道,只有一面垒得齐齐整整的方砖,砖缝都叫灰浆填得严严实实。 【毫无半点盗掘迹象。】 林瑑话音落得轻而笃定。 【看到这面完好无损的墙后,挖掘队才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盗墓贼呢? 方才他们看到的棺床上,毫无棺木放置和腐烂的痕迹呵! 平铺的金砖亮得晃眼,毫无磨损。 ——棺椁,压根就没在这儿放过!】 奇也怪也! 朱元璋也头一回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情况!那样大的一个左殿,天幕里的人在里头什么也没找着?! 天幕中,一抔黄土,被汽灯的白光照亮。 【历代皇陵筹建陵寝时,都会将开工后的第一抔土保存起来,等到地宫完全修建完毕后,人们会将这土放入位于棺床中央的金井,而棺椁,则要端端正正地压在金井之上,如此,可与自然相沟通,实现灵魂的不朽。】 天幕外众人纷纷点头。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刘彻摸了摸下巴,有了盘算: 后世之人也这么说,看样子,是真的能实现灵魂不朽呵—— 灵魂不朽啊! 思及此,刘彻不禁心潮澎湃。 那抔土,可千万要仔仔细细保存好了! 【然而如今,定陵左殿只有方砖砌成的棺床与一抔黄土,黄土之上,却空空荡荡,不见棺椁。】 【按道理来说,左殿中应该放着皇后或者妃子的棺椁,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是在右殿里吗?】 汽灯的光再次穿过深邃的券道,出了小券门,贯穿中殿,在中殿的另一侧停下。 【发掘人员推测着,分析着,来到右殿石门门前。 熟悉的撬门时刻,熟悉的拐钉钥匙,熟悉的石门洞开。 就,咱们的挖掘队,在开石门这件事上确实是越开越熟练了...】 【可惜汽灯光亮照亮右殿之时,却是一切希望彻底落空。】 天幕里。 空荡荡,空荡荡。 不见棺椁,只见与左殿一模一样的棺床中央,黄土孤零零地直视汽灯的光。 【在右殿,发掘人员依旧没有找到丝毫盗掘的痕迹。 右殿西墙上也有座小石门,可挪开自来石后,还是熟悉的方砖,还是那样完好无损的黑压压的墙。】 天幕外的人都沉默了。 天幕里,右殿也陷入一片死寂。 【有棺无椁。】 天幕这句话叫众人皆陷入茫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有石棺,却不见椁,这是个什么情况? - “......这玄宫会不会是假的,帝后葬在了别处?” 无尽的黑暗与沉默里,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右殿角落传出,却是砸得众人俱是一震! 14. 定陵12 【万历二十五年,万历下了个口谕,要将皇贵妃李氏安葬在寿陵右殿。】 天幕里的声音却转了话风。 朱元璋的目光缓缓移向手边的《祖训录》。 【明朝自朱元璋起实行一帝一后葬制,帝陵中只设两座金井。 然而到了朱见深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 老朱:...?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来。 自己定下的规矩,这群臭小子全当摆设? 【英宗朱祁镇临终前,除了下令废除殉葬制,还下遗诏表示: 皇后钱氏始终是皇后,在他本人去世后,宫里一个两个也都得好好对待钱皇后,皇后百年之后,要入寿陵与他合葬。 指明了与自己合葬的得是钱皇后。 钱皇后没有孩子,宪宗朱见深是周贵妃的儿子。 朱祁镇预料到了哇—— 假如自己不提前说清楚,钱皇后死后没人替她说话,指不定与他合葬的人就变成周贵妃了。 毕竟周贵妃作为皇帝的母妃,是有资格入帝陵合葬的。 堡宗选择钱皇后。】 李世民闻言捏了捏长孙皇后的肩,脑袋微偏: “虽然天幕前头说这朱祁镇是个昏庸的,但现在瞧着,倒还是个与皇后伉俪情深的?” 不过他觉得显然还是比不过他与观音婢的啦。 【哎,这特别正常,钱皇后是在他被瓦剌俘虏后成天以泪洗面盼他平安归来的发妻嘛。 又是给也先送去大量财物只为换回皇帝,又是成日以泪洗面跪地祈祷以致眼瞎腿瘸的,堡宗总得有点良心,替无子的钱皇后规划一下身后事,确保二人死后能够合葬裕陵,省的产生些不必要的纠纷。】 ... 天可汗觉得晦气。 朱标的心一颤。 朱棣刚从大哥递来的纸造成的呆愣中醒来大脑便再次宕机。 朱元璋面色涨红,胡子也颤抖,嘴里却是一时也抖不出半个字了。 被瓦剌俘虏,被瓦剌俘虏! 一朝天子,被瓦剌俘虏! 微风吹起桌上奏章,“圣”“明”之类的字眼平时瞧着叫人快慰,如今却是直直刺人眼。 什么八百年江山?苍天,他老朱家八百年里出了个朱构! 【然而死人玩不过活人,去世的老皇帝也奈何不得活着的年轻帝王。 钱皇后离世后,宪宗皇帝他亲妈对着自己儿子眉毛一挺下巴一扬: 钱皇后和英宗合葬的话,你亲妈我离世后睡哪? 我不管,儿子,给钱皇后换个地方,那裕陵空床位你娘要了!】 天幕里的话简直就是在掏老朱的心。 好个死人玩不过活人,去世的老皇帝奈何不得年轻的! 自己管得了标儿,管得了雄英,也能管得了老四,然而。 自己这老皇帝,自己这老皇帝! 现在是洪武十年,他如何砍得那被瓦剌俘虏了的混账! 缓过神,朱棣立刻哐的一声在朱元璋跟前跪下,趴伏在地,抵在地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看完大哥递来的纸上的记录,再听完天幕如今这几句话,朱棣只知自己先前与父皇独处时还能保住项上人头已属幸运非凡! 【孝一个字压死人,在老爹的遗诏和老妈的要求之间,朱见深挠挠头,一拍手: 得了得了都别争了,搞个一帝两后吧! 一帝一后的葬制自此被打破,之后朱见深本人,以及后世的嘉靖、隆庆、泰昌,陵墓中更是葬有一帝三后,地宫里不可谓不热闹,甚至可以直接凑一桌牌。】 朱元璋感到一丝悲凉。 后世之人能废他殉葬制,自然也能废他一帝一后葬制,能继承他大明江山,自然也能败得了他大明家底 ——在漫长的岁月面前,在虚无遥远的“后世”面前,洪武大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渺小的。 现世做错的自己能够修改,然而自己无法越过时间掌控后世每一个人。 即使他修订了无数次《明会典》,后来,还是有荒废朝政的,有被敌军俘虏的,有吊死的。 摆摆手,示意朱棣先起来,随后又意识到,朱棣还趴在地上,看不到他的手势。 朱元璋一声长叹: “唉——先起来,接着看下去,接着记。” 看着朱棣,朱元璋内心五味杂陈。 【有史料记载,朱见深将钱氏葬入左殿,将右殿留给周皇后。 莫非地宫左右配殿是特地为皇后设置的安睡之处? 如果这一推断是正确的话,万历前面提出的要把李贵妃安葬到玄宫右殿的口谕就违背了祖制。 但奇了,和万历斗争经验相当丰富的文官们,没一个冲万历扯起”违背祖制“这面大旗,只是斟酌着与皇帝商量: “臣等再三商量,玄堂之旁,制设左右侧穴,推其初意,或者以待诸妃,但从未经附葬,臣等不敢轻议。” 皇上,将去世的妃子葬到左右配殿这事儿,没人干过啊! ——诶,只是没人干过,不是违背祖制。】 什么玩意? 刘彻身边的守宫令等人已是双目痴呆脑内乱成浆糊: 这群明朝皇帝地底下那点事儿怎么又多又乱! 【照《万历起居录》这说法,左右殿其实不是皇后该待的地方,而是给殉葬的嫔妃留的位置咯? 左右配殿之前只葬过被强制吊死的妃嫔,没住过正常去世的妃子。 是因为这样,万历年间的大臣们才提出“这事儿没有先例,咱能不能考虑考虑别干”的吗?】 “强制吊死......” 长孙皇后锁紧眉头,指甲在手心都压出印子。 【因为我们只开过定陵,所以对于明朝皇家地下玄宫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展成前、中、后、左、右五殿联结这一建筑形制的,咱不知道,只能从文献资料里推测得知,朱祁镇裕陵那会儿,有这么个结构。 有研究人员认为,左右配殿在明初的时候就有了,是殉葬妃嫔的墓室,“事死如事生”,这一结构相当于紫禁城内廷东西六宫。 英宗朱祁镇废除殉葬制度之后,左右配殿空了,不葬人了,但这一地宫结构仍然延续了下来,虚设着,起象征意义。 按照一帝一后的葬制,这一设置非常合理: 左右配殿确实该葬妃嫔宫女而非皇后,不然皇后到底居左还是居右? 朱祁镇的裕陵那会儿算是首破一帝一后,情况特殊,因此葬制有别于前面几代帝后同葬于后殿的规矩,将两位皇后葬在左右配殿,倒也说得通。 假如朱祁镇的裕陵属于特例,后来的皇帝又都恢复祖制,将帝后棺椁葬在后殿玄堂上,那到了定陵,既然万历将李贵妃葬在配殿的口谕已经被大臣们劝了回去,定陵左右配殿为何空无一物,不就能解释得通了吗?】 【这是对定陵左右配殿有金井无棺椁原因的一种推测。 如今我们能对着如山似海的史料,对着定陵的发掘成果,一点点分析定陵左右侧室为什么是空的。然而挖掘队成员在发掘现场哪能理清那一通复杂的明史! 只知道,辛辛苦苦在这地儿转了快两年,如果真挖了座空地宫,那就全白干了。 民间传闻老朱死后十三座城门同时抬出棺材,他万历作为朱家人,真就那么大方地带着你进地宫见棺椁?】 【考古队怀着极致的绝望出了右殿,快步向中殿深处走,在各个角落探寻着,自来石提到的七座石门中的最后一座,发掘队最后的希望。什么毒气暗箭,什么黑暗未知,什么谨慎行事,全部无瑕顾及了。】 天幕外的众人皆不由得隐隐皱眉。这些人,行事过于忙乱了。 “行军打仗若是如此行事,不日便将迎来覆灭。” 刘彻断言。 【据发掘队长赵齐昌自述,他们当初几乎是扑到门前的,因为过于紧张,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都没能用拐钉钥匙打开石门。】 那个佝偻的身影见状,接过拐钉钥匙,插进石门门缝。 金石之声开始在黑暗里回荡,石门轰然移动,如疾风刮过沙地,掀起满地岁月的灰。 【这是雾气最为浓厚的一回,穿过茫茫雾气,极致的失望与绝望后,属于定陵的奇迹静静地坐在幽深的地宫里,望向来自百年后的人群。 摇晃的微弱灯光中,他们沉默着彼此拥抱,任泪水流淌。 为万寿山麓的数百个日夜。】 15. 定陵13 【定陵地宫后殿中摆放着三口巨大的朱红棺椁和26箱随葬品,不过由于时间的流逝,棺椁表面的红漆已部分脱落,装着随葬品的木箱更是腐朽得厉害,导致随葬品四散在地宫地面,显得有些凌乱。】 叫人有些疑惑的是,天幕中出现画面却是三口锃亮崭新的棺椁,周围明亮而空旷。 【地宫打开后,原先封闭的稳定环境被打破,恒温条件不复存在,内外气流交织融合,将对地宫内的帝后尸体和文物造成极大的损害,因此,到了这一阶段,挖掘队工作的关键就是—— 快,一定要快。 时间不等人,挖掘队需要尽快清理尸体和器物,赶在文物损坏之前尽可能地进行抢救。】 “相父,可是如果他们不挖不打开地宫的话,这些地底的东西不就不会损坏吗?” 刘禅真心发问。 照这天幕里的意思,这挖掘队现在是要努力保护地宫里的东西,可是天幕前面也说了,打开地宫会对地宫里的东西造成损害。 造成伤害的是你,要努力抢救的也是你,这二者之间,岂不是自相矛盾? 【打开帝后棺椁与抢救木箱中的殉葬品这两项工作同时在定陵地宫展开。 夏鼐大师直接搬到工地木板房,与发掘人员同吃同住,随时提供挖掘指导。 三口棺椁中,位于最右侧的棺椁损坏得最厉害,最外层的椁别说腐烂了,直接塌陷了一大块,就连内层的棺也到处都是裂缝。 哎,显然,愣着干啥啊家人们,赶紧先救这具棺椁啊啊再不救多放几天说不定就烂了!】 天幕中没有呈现这具棺椁的具体损坏情况,但单是听着天幕里的描述,就叫众人浑身难受了。 “天幕之前提过她与万历之间相隔大约三百年,区区三百年,这明朝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木头,皇后的棺椁坏得那样快?” 刘彻不是很能接受。 明朝的棺椁能腐烂,那自己的棺椁在百年之后岂不是也... 【最右边这具棺椁里躺着的是孝靖皇后王氏,明光宗朱常洛亲妈,慈宁宫宫女出身,去世时以皇贵妃之礼入葬。 照理来说,孝靖皇后应该和同为宫女出身的万历亲娘李太后一样拥有母凭子贵剧本——拜托,你儿子是皇帝诶。从宫女到皇贵妃的人生路线,高低能写部爽文吧。 然而孝靖皇后遇上的是朱翊钧。 这事儿就变成了... #春风一度后蝻子拒不承认二人曾发生关系 #父亲不让孩子接受义务教务,意在将其养成白痴 ...之类的社会新闻】 天幕中出现了个右上角有着蓝色水滴的黄色圆饼,随后这一图形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幕。 虽然众人皆未见过这样古怪的图案,但依旧能从天幕的话语中感受到浓浓的鄙夷。 长孙皇后对朱翊钧的蔑视已经溢于言表。 天幕的用词习惯虽与他们不同,但并不算特别难懂,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万历皇帝为人君不合格,为人夫没有担当,为人父也一塌糊涂。 “这,皇帝宠幸女子的事算得了什么...” 有人被天幕的鄙夷刺痛了。 “管教孩子是老师的活,关我们当皇帝的什么事...” 有人下意识替万历解释。 “呔!子嗣之事岂能马虎!临幸之后的信物呢?内宦的记录呢?”朱元璋一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一个两个,真当他定下的规矩是废纸不成? 老朱震怒。 “谁准他们拿子嗣开玩笑的!” 【穆宗皇帝看上了当时作为宫女的孝定李太后,私幸后,李太后生下朱翊钧,逐渐得宠,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升至后位最后葬入皇陵。 前往慈宁宫拜见李太后的神宗皇帝也私幸了一位小宫女,然而朱翊钧很神奇,可能是觉得私幸自己亲妈宫中的宫女这事儿不太光彩—— 他老人家拔吊无情翻脸不认人了。 皇帝子孙真假是不能开玩笑的,所以按照规矩,临幸女子后,皇帝该给对方留下凭证,然而朱翊钧就......穿上衣服直接走了。 啥也没给王氏留下。】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他以为这女子说了半天是要讲些什么呢,结果就这? 【对此朱常洛表示无所谓他会出手。】 【随着朱常洛在王氏肚子里越长越大,李太后发现自己宫中的宫女怀孕了。 一问,李太后狂喜:她可太想抱孙子了。 几年前给万历选的皇后肚子始终没动静,刚给万历挑的九嫔肚皮里也没个影儿,自己宫里的宫女,却给自己送来了抱孙子的希望,李太后怎么不高兴?李太后自己也是宫女出身,她可太理解王氏的境遇了。 万历面对李太后的质问矢口否认,可惜李太后手里握有内宦写在《内起居注》中的记录。 就...朱翊钧大型社死现场...... 除了向亲妈承认自己确实是个搞大别人肚子还不承认的渣男,他还能说啥。 人家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他狡辩哇。】 刘季噗的一声笑出声:“这皇帝没断奶吧?” “床上那点事还得被他娘管着,扫个尾都扫不干净。”亭长开了眼了,“这皇帝当的。” 【朱常洛出生了,未来的光宗皇帝作为皇长子,却没能像万历一样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为母亲带去荣华富贵,而是深陷“国本之争”,成为明末名震一时的东林党心中代表“正统”的工具人,一生都遭受万历的冷落乃至厌恶。 万历唯爱郑贵妃和郑贵妃为他生下的皇三子朱常洵,和大臣斗了十五年,只为跳过前头两个儿子,将他的亲亲好大儿朱常洵立为太子。 朱常洛这皇长子,可不就烦人且碍眼! 没有朱常洛,他朱翊钧哪费得着和大臣们争那么多年?】 朱棣闻言暗叫不好。 “荒唐,荒唐!” 那头朱元璋果然炸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咱这是规矩,下边的孩子越到上面去,岂不是乱了套了!” 朱棣埋着头作认真记录状,整个人缩成一团,成为乾清宫透明人,桌前鹌鹑。 当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怒气当头,朱元璋哪还记得先前对朱棣存着的几分宽容,大手一挥,飞去个青花瓷杯,鼻子一歪: “老四!咱定的规矩全当摆设,不拿庶嫡长幼当一回事,你小子不仅很会修陵,还很会教孩子啊!” 朱棣苦着脸,忙不迭低头认错,这火显然他是铁定要受一遭的。 “万历小儿可真是你的好后代!拿皇长子当个摆设!” 朱棣内心叫苦不迭,自己可从来没把大哥当个摆设啊!天知道那靖难之役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这群后代...... 朱标向朱棣递去个安抚的目光。 朱棣抹了抹脸。 他现在比谁都更想捶死名单上那群混账。 【皇长子尚且不受待见,何况王氏呢? 万历承认自己曾私幸王氏后,王氏从宫女变成了王恭妃。 生下皇长子朱常洛之后,按理,王氏应当进封为贵妃,然而万历就当没这事儿。 国本之争斗了十五年,朱常洛终于在十九岁那年被立为皇太子后,王恭妃依然仅仅只是恭妃,被万历幽禁在景阳宫,啊,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被打入冷宫,迎来整整十年不得与儿子见面的命运,无人问津,更别提进封了。 直到万历三十四年,朱由校出生,太子有了儿子,万历有了皇长孙,万历才在群臣的不断谏言下不情不愿地给王氏封了个皇贵妃的名头。】 朱元璋对一个宫女的命运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更多朝堂上的细节。 皇帝与大臣为册立太子这么件事能争上十五年,其他事还办不办了? “朱翊钧”“郑贵妃”“王恭妃”“朱常洛”“朱常洵”这几个字叫朱元璋越看越丑陋。 “不断谏言”...朝堂上的大臣都把精力投到后宫那点事儿上去了,粮食呢,军队呢,边疆呢,国库呢?离了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他大明还有那样辽阔的疆域,还管不管了? “东林党”推崇立皇长子倒是个对的,然而“党”一个字出现在朝廷上,又哪里是什么好事! “国本之争,国本之争...”朱元璋喃喃道。 这件事与那万历小儿几十年不上朝之间又有怎样的联系?皇帝不上朝,朝廷官员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东林党又在朝堂上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朱元璋越想面色越黑。 天幕啊天幕,告诉咱更多信息吧,别再提那什么小宫女了! 老朱抓心挠肺,再次生出希望天幕能顺着他的想法来讲的念头。 【终于得到迟来的皇贵妃的封号也没什么用,就是个名头,听着尊贵,王氏还是住在冷宫,遭受百般摧残,见不到儿子,终日以泪洗面。 万历三十九年,王氏双目失明,不堪虐待,气绝身亡,在她临死前,万历才终于准了朱常洛的请求,同意太子去见王氏最后一面。 王氏死后,对于她的丧事,万历更是毫不关心。沈一贯等人上书,认为王氏作为太子之母,礼应厚葬,但万历只打算将王氏草草下葬,按照没生过孩子的贵妃之礼下葬得了,一群大臣哪来那么多要求。】 但天幕偏就要讲皇帝不在意的小小宫女。 【万历年间总是这样,屁大点事能拖八百年。 王氏下葬一事,两边一拖就是十个月,王氏是九月去世的,愣是到了第二年八月才下葬,大家想想这个尸体状况......】 脑补了下画面,朱翊钧一阵恶寒。 余光瞥到张居正,小皇帝登时又挺了挺腰板。 后殿石门打开后朱翊钧就迎来了自己的社死局。 苍天...天幕里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怀疑人生好吗。 什么私幸宫女后还不承认,什么唯爱郑贵妃要将皇三子立为太子,什么国本之争和大臣斗了十五年...... 朱翊钧内心崩溃:这根本不是十二岁的他应该听的东西啊!!! 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之事,治天下大经之事,治天下大经之事。 天幕说的那个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没有规矩没有君臣之道没有大明江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朱翊钧! 小皇帝一万个庆幸天幕出现时母后并未在自己身边,自己后来也并未差人将母后请来。 至于张居正。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直视张先生了。 【拖了十个月,王氏还是按照前朝未生育子女的沈皇贵妃的礼仪,在天寿山东井左侧的平冈山草草入葬,随葬品极少不说,墓周围甚至连个守坟人都没有——万历不给拨这费用。】 长孙皇后无言。 这万历皇帝皇帝厌恶太子生母到这种地步,实在是... 【直到“梃击案”爆发,朱常洛差点被刺杀身亡,郑贵妃被卷入争端,万历才为平息舆论愤怒、安抚太子,吩咐礼部“给皇太子母坟户三十名,园地二十五顷,以供香火”。】 “党”之后又出现了“案”! 某种程度上朱元璋也挺佩服这万历皇帝的,几十年时间里能搞出这么多事儿! 一串接一串的,老朱气笑了都。 【明光宗即位后立刻下令追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后,然而我们都知道,仁宗皇帝尚且在位十个月呢,泰昌皇帝直接在位时间不如他爹的零头,在龙椅上坐了不到一个月就在红丸案中嗝屁了,后来更是发生了移宫案等等一系列派系纠纷,王氏的追封仪礼自然不了了之。】 朱元璋的笑僵在了脸上。 洪武大帝脖子一卡一卡地顿向朱标,怀疑发问:“标儿,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天幕说在位多久?” 不待朱标出声朱元璋便立刻喝向朱棣: “好啊!还净是群短命的!” 朱棣看透了,自己没一会儿就会被后代坑害一次。 红丸案移宫案派系纠纷...... 未来的永乐大帝已经麻了。 他们朱家后来那些皇帝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直到朱由校登基,接着朱常洛的遗诏,王氏才终于被追封为孝靖皇太后,棺椁从东井迁出,添了三箱陪葬品,移入定陵,与神宗皇帝合葬。】 长孙皇后感之叹之,这王氏倒是个可怜人。 【在孝靖皇后椁板的西面,发掘人员发现了一面用铁箍箍住的墓志,从上面记载的信息可以推算出,王氏与万历初遇那年,万历十八岁,王氏才刚刚十六岁。墓志上的数字更是更正了《明史》中存在的谬误: 墓志记载万历十年六月王氏被册封为恭妃,《明史》记录的却是四月; 墓志记载王氏去世于万历三十九年,《明史》里写着的却是万历四十年。】 刘禅懵懵懂懂地看着天幕,到了这里,诸葛亮却是隐约参悟天幕中的”挖掘队“为何要挖这定陵了。 最开始的时候天幕提了句“还原历史原貌”。史料不可胜数,其中记录多有错漏,后世之人若要了解历史真相,直接获取当年的实物资料确实才是准确性最高的方法呵! 【发掘人员揭开孝靖皇后的棺木,映入眼帘的是一床平铺的织锦经被。】 鹅黄色的锦被出现在天幕中央,朱元璋捋捋胡子,凑到天幕近处瞧,大致瞧出了个“南无阿弥”。 【锦被下,发掘人员遇到了定陵出土的两百匹成料和服饰中最为辉煌珍贵、保存最为完好的两件瑰宝。】 众人闻言不由精神一振,前面出现的青花瓷缸确实有点意思,他们倒要看看,现在能叫天幕给出两个“最”字的,到底是怎样的宝贝。 16. 定陵14 【明朝到底是否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至今学界仍无定论,然而不论资本主义萌芽是否已出现在明朝的织机间,我们都不可否认明代的纺织业放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极其发达的,根据记载,明代纺织品织工之精细、绣品色彩之艳丽、花纹品种之多样均达到我国古代顶尖水平,几乎将古代纺织技术推向顶峰。】 守宫令无意间一抬头,却发现皇上面上的兴致盎然已然褪去,此刻好似吃了苍蝇。 李世民也不太舒坦:呃...这话他就有点不爱听了。 后世之人要夸那明朝就夸吧,但话里话外怎么听着叫人那么不舒服呢......为什么还带拉踩的。 长孙皇后想也知道李世民在别扭些什么:“皇帝,收一收,后来人的织物比我们的更为精致,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李世民委屈:可是他就是觉得普天之下不会有比观音婢身上穿着的更好看的衣服啊! 【但时间是最残忍的刀,在岁月流逝中明代织锦品早已消失殆尽。 研究陶俑的学者有始皇帝的地下兵团,研究瓷器的学者有唐宋元明清代代传下的民窑官窑制品, 建国后的明代织锦品研究者有啥?】 天幕中出现几个暗淡的方形物件。 【佛经封皮上仅存的一点点发霉了的残片。】 吞苍蝇的变成了朱元璋。 ...朱标扯了扯领口,朱棣理了理衣袖。 二人接着动笔接着记,可惜余光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瞥到脚下的枣红龙纹地毯。 踩着还挺厚的,这些东西,一个也没留到后世? 老朱纳闷了。 后世之人就研究个这? 这破玩意,代表他的大明? 【没办法啊,留下来的实物实在太少了,博物馆、研究所和收藏家都顶多只藏有一点点零星碎品,原装成匹的明代织锦那更是算了别想啦不如闭上眼睛做梦吧。 研究人员只能对着文字资料挠头,嗯,没有实物资料咋办啊,就,硬研究呗。】 【这个时候定陵出现了。】 【妈呀简直就是一座金山突然砸到身上,研究明代织锦品的研究人员,昨日还是小米加□□,今天直接快进到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老天爷,咱们搞明史的富起来了!】 刘季囫囵听个大概,被天幕带得也兴奋了: “哈!谁也来给我砸个金山!” 【孝端皇后棺内的织锦经被下,一件织金线连成的黄缎夹袄上衣,一件腰裤左侧开口、造型颇具现代意识的黄缎裙,躺在成堆的金块玉石中央。 夹袄上绣百子图,金线绣出的九条升龙、行龙在前后襟和衣袖上左右盘绕,100个活泼童子散布在蛟龙四周,姿态各异,组成“考试图”“沐浴图”“捕鸟图”“摘仙桃图”等40组生动画面,共同打造出一个色彩斑斓的儿童乐园。】 看着天幕里浮现出的鲜艳服饰,见过无数世间至宝的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上面的图画确实栩栩如生。 【“子孙万代,多福多寿”,发掘人员推断,这件百子衣应当是皇后大婚或典礼时的礼服,构图精巧,内容丰富,配色和谐,寓意吉祥,是绝对的艺术精品。】 长孙皇后双目熠熠,李世民立刻心神领会: “观音婢,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图案?这就跟尚衣局吩咐下去。” 【一百个童子全由刺绣工艺制成,继承了唐宋时期的优良传统,又在原料、针法、技巧等方面进行了新的创造与发展,来自全国各地的宫廷秀匠兼收并蓄,图案上集南北特征于一体,技艺上又融苏绣广绣京绣之长,打造出这件明代织锦艺术的顶峰之作。】 【第一座棺椁里的丝织品就足以让一群明朝织锦品研究者陷入癫狂。】 刘彻听着烦心。 停停停别夸了别夸了,道理他都懂,然而天幕如此推崇这明朝的器物是要闹哪样?前头的瓷器,现在的织物,他寻思着自己大汉的东西,也是顶顶好的。自己这江山疆域辽阔物产丰富,向来都是他看着匈奴觊觎他大汉宝物的份,结果这天幕说了那什么唐什么宋,他的大汉却提也不提一下? 鼻子一歪。 不过是一群仗着自己生得迟的小辈! 【没完,除了孝靖皇后棺椁里的顶级织锦品,孝端皇后的棺椁里也有一床绣有莲纹和九龙纹的织锦被及众多殉葬衣服。 孝端皇后身上穿着黄线缂丝绣龙袄,身下铺着缀有100校金钱的褥子,这些丝织品一个两个拿出去,件件皆是人间精品。】 回濠州的路上,朱元璋靠坐在一座坍圮的废墙后,闻言皱出一脸褶子。 金灿灿的,全是咱给你们打出来的钱啊! 【当然,放有最多丝织品的还得数万历的棺椁。 红地绣金锦缎花被,素黄绫道袍,缂丝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龙袍...... 朋友们听得明白这堆名字吗? 听不明白是正常的,人家研究了几十年明代织锦品的专家,在万历棺椁被打开之前,也没见过听过靠近过这些稀世珍宝嘞。】 ...别提天幕里的后来人了,就连乾清宫里的三个人,也都没有以缂丝为装裱的服饰。 老朱咳了咳,咽下几分难言的苦涩。 算了,那嘉靖都“穷奢极欲”了,想也知道,自己定下的禁止用缂丝做服的规矩,早不知道被后头这群龟孙甩到哪里去了。 【万历这件龙袍是我国目前所见到的唯一一件缂丝衮服珍品。 衮服工艺复杂,造价昂贵,根据记载,最熟练的织匠一天也只能织出一寸二分,要织完一件衮服,大概需要花上十年时间。】 朱标与朱元璋齐齐在心里摇头叹气: 唉!节俭之风啊—— 【来个比较,1983年,定陵博物馆委托南京云锦研究所,研究复制这件缂丝衮服。 研究所积三十多年经验,集全所精英之力,耗费整整五年时间,才终于将复制品织造完成,填补了失传三百余年的明代龙袍织造技术的空白。】 万历尚陷在“自己的衣服有这么了不得吗”的困惑中,张居正却敏感地在天幕的一长串文字中提取出那独特的数字。 “1983年”,天幕之前从未讲过这样特殊的数字...... 张居正陷入短暂的沉思。 周身一顿,张居正倏然抽来一张崭新的纸,抬笔在纸上快速书写起来。 三百余年,1983年...... 张居正停笔一声喟叹:后世竟是用这种方法记录年岁! 推算一番,那他们如今应当处在后世眼里的1500-1700的时间区间里。 数百岁光阴在这样的纪年方法面前,竟显得渺小了。 赵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不以为然。 天幕之前武断地将他大宋的保全之道称为“放弃北方”,他听了还以为后世皇帝能有几分了得? 如今一看。 高宗皇帝嗤笑一声。 就连个缂丝也不过如此嘛。 在软榻里躺舒服了。 哪有他大宋江南水乡织出来的东西精致? 【这还只是覆盖在万历尸骨之上的,单到这儿,就已经有十一层袍服与衣料了,然而叫人震惊的是再往下还有更丰富的。】 十一层?还有? 刘彻闻言自叹弗如。 他们老刘家也很少会往陵墓里放这样多的衣服。 【揭开万历身下已腐烂的绵褥,得亏研究明朝丝织品那群人当初不在发掘现场,不然来一个疯一个。】 先前出现过的佛经残片再次出现在天幕中央,随后被两个数字覆盖。 【整整69卷织锦品整整齐齐地码在棺椁中。】 刘彻愕然。 【朋友们别忘了在这之前我们只见过一点点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残片。 这样规模的殉葬织锦珍品,国内前所未有,就算在世界领域也举世罕见,对于研究人员来说这什么一夜暴富的大幸福场面... 在此之前,原装成匹的明代织锦已经几乎绝迹了,然后现在,万历给我们送来了整整69匹色彩极其艳丽质地相当华贵的织锦匹料。 妈耶。】 天幕难掩惊叹之意 【明代纺织工业史?近了近了。 明朝工艺美术水平?拿捏了。 种桑、养蚕、缫丝、并丝、织绸、纹饰、染色......托定陵出土丝织品的福,古代丝织业生产的每一道步骤都逐渐变得清晰。】 很神奇的体验。 古往今来众人汲汲营营,有人为当世享乐,有人为名垂青史。 成功达成后者的终为少数,他张太岳何其幸运,如今已从天幕中得知,自己达成了当年”忠孝万古多芳声“的志向。 当年缩回探出去的蜗牛触角是正确的,当年抛弃江陵山水是正确的,如今教导圣上是正确的,如今致力改革是正确的,未来到底为何会引得皇上要将自己开棺鞭尸,虽然此时只有些隐约的眉目,但他想,从天幕对他的评价来看,自己应当是没有犯下什么有负大明江山的大错的。 “有张居正,他们姓朱的就偷着乐吧”这句虽来得轻浮,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足以告慰张阁老埋首经书的那些日日夜夜,叫他在夜深人静时生出些隐秘的快慰来: 粉骨碎身、开棺鞭尸又何惧?历史自会公正地评判他做过的一切。 初见天幕、得知其中警示预言时的惶恐现在已渐渐淡去,反复回忆过往与圣上相处点滴的同时,面对“明实亡于万历”这一句的张阁老如今甚至已扬起了崭新的斗志: 既然已经知道未来会出现危机,那便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线索,求得破解之法——他要这大明江山在他手中存活得更久些,再久些! 然而如今天幕又告诉他,除了他们在努力地留名于史书,后世之人也在努力地向他们靠近。他们在意的不仅仅是英雄豪杰,王侯将相,还有瓷器织物之类的寻常用品,丝织蚕桑之类的农家事务。 “考古”,他记得宋时有人会搜集传世的青铜器和石刻等物,然而如今天幕中的这群人,却是什么古物也要考寻,什么从前事都要探究了。 得知后世有人这样在意他们如今的生活点滴,实在不可谓不奇妙。 ...虽然是以费尽心思掘自己教育的皇帝的陵墓为手段。 天幕里的百子衣被掀开了。 【棺椁中,孝靖皇后头上插满金玉宝石制成的钗簪,面朝南侧卧。左臂下垂,手放腰部;右臂向上弯曲,置于头部附近;脊椎骨上部稍弯,下肢伸直;肌肉早已腐烂,仅余一具残存的骨架。】 天幕外众人均匿声。 直愣愣盯着那具生前饱受屈辱而又无可奈何的尸骨。 【发掘人员想将孝靖皇后的尸骨从棺椁中搬出,挪入事先准备好的木槽,然而刚刚尝试了一下,骨骼便四散开,只剩下下肢关节处还有残存的韧带相连,因此,挖掘人员只得一块一块向外取她的尸骨。】 后宫三十年凄苦岁月尽在尸骨深陷的眼眶中。 似幽深无底的阴森黑洞。 17. 定陵15 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角色,刘彻李世民等一代枭雄对于区区一具骷髅自然是见怪不怪,抬抬眉就算表示知道了。 刘禅等人倒是被吓得不轻,天幕这画面来得突然,他们或许见过不少死人,但可没见过□□腐烂后的尸骨,脱手的茶杯碎了一地。 长孙皇后到底出身将门,只在骨架突然出现时被骇得微微晃了晃身子,不消时便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姿态。 一声唏嘘:“生前未曾享福,死后也不得安宁。” “左不过是个妃子,天幕耗那么多时间讲她死后如何进封作甚!” 一挥衣袖,朱元璋径直在乾清宫踱起步来。 他是看出来了,这后世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见识,对着个宝座,对着些锦缎就激动到仿佛成功打下半壁江山。 重重一跺脚。 哎!讲妇人之事做什么,讲布匹织锦做什么。 老朱痛心疾首:你给咱讲讲那泰昌皇帝又是怎么去的啊! 朱标还怔怔地看着天幕中孝端皇后微张的嘴中露出的残存的牙齿,朱元璋早已躁得胡子分叉,停步转身,几个大跨步走到桌案前,抓起自己记下的《龟孙簿》又是一顿狠盯。 数了又数瞧了又瞧,老朱心里的古怪越来越重: 十几个皇帝,若是人人都像这泰昌一样,龙椅还没坐热就卷进什么“案”不“案”的... 他大明的八百年江山... 发掘人员还在收拾铺在棺椁最底层的纸钱和铜钱。唯一一台发电机被人磕了磕,引得昏暗的灯光不住闪烁,天幕里的铜钱纸币变得虚幻了,最后和孝靖皇后一齐渐渐消失在画面中。 【与经多次移动磨损严重的孝靖皇后棺椁相比,另一边,万历原配孝端皇后的棺椁的保存状况是要好上不少的,没有塌陷,只在椁外侧存在些许裂缝。】 天幕将画面投向左侧。 最后一根稻草倒下,郑贵妃忍了又忍,咬咬牙,终是爆发一声惊叫,恸哭着扑向皇帝。 “皇上,不仅洵儿,不仅洵儿...你我去后竟是连身后同眠都未能实现!” 朱翊钧面若猪肝,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朱常洛被立为太子登基继位,朱常洛的儿子登基后把王恭妃抬入定陵。 原先还存着一丝幻想,左边那具棺椁中躺着的能是如今在他身边的郑贵妃,可现在最后一点念头也被天幕粉碎了。 耳边充斥着郑贵妃的啜泣。 王皇后...是啊,宫里还有个王皇后! 【孝端皇后一生无子,从未得到过万历的宠爱,但又凭着超乎常人的清醒与驯服守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在混乱的万历后宫始终屹立不倒,稳坐后位,最后以皇后之礼入葬。】 天幕中出现两只形体各异的青花瓶。 【孝端皇后棺椁的盖部放有两个青花梅瓶,分别造于万历与嘉靖年间,根据推断,这两只梅瓶应当是孝端皇后生前摆放于宫中的陈列品。】 郑贵妃仍在哭泣,捏着万历的衣袖,身体一抽一抽,晃得哭声也时而中断片刻。 感受到郑贵妃的泪水渗入他的衣襟,内疚如江海向万历袭来。 贵妃为他生下常洵已有十年,自己却始终未能为常洵博来太子之位,如今,天幕直接为他判下斗争十五年也无用的结局... 万历被刺痛了。 更叫他悲痛的是,不仅常洵没能成为太子,郑贵妃也没有与他共葬定陵。 伸手抚了抚郑贵妃唇上被她自己咬出的牙印,万历心头的愧疚更加浓重。 他怎对得起贵妃一片痴情! 【在其他明代贵妃墓中曾出土过类似的梅瓶,由此可以推测,这应该是当时的宫廷丧葬习俗。】 常洵怎么就当不得太子? 悲痛中,曾无数次涌现在万历心里的怒意又出现了。王锡爵,孙如法,沈璟,姜应麟......那些早已消失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帝王脑中,万历一笔笔记着这些人造下的罪恶,在心里反复将其治罪:如果没有这些人和他们身后的那一堆大臣,他和贵妃的常洵早早就成为太子了。 【揭开孝端皇后的木椁,发掘人员在棺木两侧看到四块玉料。】 天幕在一点点打开孝端皇后的棺椁,但万历对与王皇后有关的一切都毫无兴趣,他只是在心里生出几分怪异来: 不,不对,即使常洵并未成为太子,自己去世之前也不可能不下令,要与贵妃葬在一起。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从天幕的话中,朱翊钧实在推测不出自己的棺椁侧旁为何没躺着郑贵妃,面对朝臣时的那股无力感又出现了——一样的,他也控制不了天幕。 四肢沉沉的,脖子上的枷锁又来了。 刘彻倒是提起了兴致,坐直身子,玩味地看向几个大臣: “虽然无子也不得宠,但到底是原配皇后。你们说,这万历皇帝,会给这孝端皇后安排上玉衣吗?” 之前的孝靖皇后是个被打入冷宫的,以贵妃之礼草草下葬,没有人给她准备玉衣倒也说得通,难怪落了个肉身腐烂仅余尸骨的下场。 那这回的孝端皇后呢?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又投到了自己身上,守宫令用意念扶额,谨慎地开口,低声道:“或许...或许会有的吧,毕竟天幕说,是以皇后之礼下葬的。” 【“金井玉葬”,灵魂不灭,躯体不朽。 虽然西汉那什么胡说八道的“口含玉石身着玉衣即可保护尸体永存”的说法在魏晋之后就已经无了,但不妨碍历代帝王还保留玉葬这一形式——图个好的象征嘛。】 刘彻嘴角的笑意凝固。 【定陵玄宫总共出土了三十一块玉料,每块玉料大小形态都不一样,大部分都附有文字,写明了玉料的名称与重量。】 天幕还在展示“菜玉一块重十三斤”“二斤八两”“浆水玉料一块重十”之类的记录,刘彻已经无暇关注了。 “什什什么已经无了?!” 守宫令盯着脚尖当块雕塑。 他决定自己今日能不作答就不开口了。 【比较独特的是,虽然孝靖皇后和万历的棺椁外侧都放有玉料,但后来发掘人员清点的时候发现,孝端皇后梓宫里放着的玉料,比另外两具棺椁多上四块。】 【个中原因至今还没有准确说法,只能等待专家们带着这个问题继续探索继续考究了。】 先前出现过的莲纹与九龙纹的织锦被再次出现在天幕里,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衣物、金器、漆盒...... 【有学者认为,除了首辅申时行,在混乱的万历后期,另一个清醒的人便是王皇后。】 一个倒立的“寿”字出现在天幕里。 【申时行看透了万历在以无为怠政报复文臣集团对他自尊心的伤害,于是用他的折中调和,暧昧地游走于皇帝与臣子之间。 王皇后看清了“国本之争”背后的道德与政治风云,于是用她的清醒克制,坚定地站在臣僚与万历二者之外。】 是一件绣龙袄,除了倒立的“寿”字,上面还绣有倒立的蝙蝠。 【王皇后没有儿子也没有来自皇帝的爱,身为皇后,她空有后宫中最为尊贵的身份,却缺乏一个古时普通女子能够享受的快乐。 但她又是智慧的,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与处境。】 一根根华丽的金钗玉簪出现在天幕里。 【数十年来始终如一地遵循礼制,侍候太后,为她在太后与群臣中皆博得美名,甚至死后也能获谥“孝端”;围绕太子之位展开的争端中,她用她的机敏达成巧妙的中立,洞若观火,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使斗争双方均对她无可攻击。】 金钗玉簪身侧出现“祖母绿”“猫睛石”等字眼。 【王皇后除了“皇后”身份一无所有,她了解这一点,于是将无尽辛酸苦楚埋在心底,义无反顾地在闹剧里扮演起属于她的悲剧角色,只为守住自己仅有的最后一件东西。】 【而她也成功了。】 万历的脸色很难看。 自己多年来的心思一下被天幕挑明了,即使申时行早已辞官归家,朱翊钧此刻依然感受到一阵被人看穿的难堪。 还有皇后。 想到皇后,朱翊钧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自己不喜皇后,对郑贵妃倾注了无限宠爱,但他也没动过换后的念头。 礼制不可逾越,在明面上,他实在挑不出皇后的错处。 【孝端皇后枕着长方形锦制枕头,头发上插满金簪,所采用的猫睛石在万历年间堪称无价之宝。肌肉早已腐烂,但骨架依旧完好。上着绣龙袄,黄线缂丝,上绣倒立图案,寓意“福到来”“寿到来”,下穿绣龙裙和黄缎裤,裤管扎在袜子里,脚腕外有细带子将裤管勒住,一双软底黄缎鞋,时隔数百年,依旧色泽鲜艳。】 体面而端庄的形象。 这是天幕外的众人对孝端皇后的认识。 【发掘人员整理棺椁时,孝端皇后头西东足,左臂下垂,右臂直伸,下肢交叠,左脚上,右脚下,向南侧卧,躺得从容而文雅。】 【尸骨下方的褥子两侧摆有大量金银元宝,元宝上刻着的字,更是为史学家们证实了万历当年曾不遗余力地大力搜刮金银,除了“金取于滇,不足不止”,还有京师的专设铺户为宫廷重金购买金银。 这些金银元宝也是孝靖皇后棺椁中所没有的,应当是入葬等级制度不同所致。】 比起孝靖皇后悲苦交加的一生,与其同样待在定陵玄宫里的孝端皇后,生前身后,显然都体面了千倍万倍。 郑贵妃的抽泣声渐渐淡了,在万历为“搜刮”二字心生不悦时,却听一句微颤的轻声,撞得他心口耳膜也颤抖。 “皇上......那我呢?” 18. 定陵16 是的,那,他的郑贵妃呢? 若是贵妃先自己一步,朱翊钧自以为,自己不会像敬妃去世时那样轻易地向大臣们妥协,一定会坚持将郑贵妃葬入皇陵。 那就是贵妃走在自己之后了。 贵妃眼角泪也晶莹,淡淡泪痕挂在双颊,一副楚楚可怜样,再硬心肠的人瞧了也难免心生怜惜。 万历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烫到一般立刻跳开视线,眼神飘了飘,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一声轻叹,伸手提起贵妃捏着他衣袖的手放入自己另一只掌心,合拢五指,将贵妃的手握住。 轻轻摩挲贵妃的手指,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朱翊钧抬头看向虚空,缓慢地开口: “如你所说,这天幕突然出现,是为了让我们改写这一切的。” 郑贵妃提了提嘴角,挤出平日与万历交谈时的烂漫声调: “是啊...皇上说得对。” 眼神却因万历这份逃避而在皇帝看不到的角落变得阴翳了。 常洵并没能如她所愿成为太子,登基为帝。好的,再给她一点时间,她或许能够接受这一点,毕竟皇帝在很多事上都终归争不过那群大臣。 为人母的最高追求不可得,那就退而求其次。她原以为,不管怎样,自己总归是能够与皇帝一同安眠的,住进那从前只有皇后才可进的皇陵,可天幕又击碎了她的幻想。 王皇后将自己从无尽争端中摘了出来,她和她的洵儿却是文官的枪靶子,在风口浪尖上待了快十年,并且可以预见的,在今后也将继续卷进这复杂的局势里。 王恭妃死后还会被孙子抬入定陵,她却没能躺在皇陵里,而是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等待棺椁腐烂散架。 她在眼前的帝王身上投入了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幸运地收获了皇帝的宠爱,既然已经成为后宫里特殊的那个,她凭什么不能为自己、为洵儿争一争,凭什么不能渴望后宫里最高的位置? 郑贵妃内心焦灼得发烫,面上却不显,只是回握住万历的手。 朱翊钧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移向天幕里成堆的金银元宝,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后: “会葬在一起的。” 【值得一提的是,其实我们本有可能在定陵中看到三位皇后。】 郑贵妃的手指一颤。 【万历临终前曾下口谕,封郑贵妃为皇后,死后与他同葬定陵。】 二人齐齐看向彼此。 万历生出一丝名为“果不其然”的了然来:果然,他坚持要与贵妃合葬了。 郑贵妃面对万历眼里闪着感动的光,心头却一阵狂跳:可天幕说的是“本可能”,他们都看到了,皇陵里只有三具棺椁。 【啊呀啊呀人都死了谁管你。】 朱高炽喷了。 再次被召来宫观天幕的杨士荣等人也是一脸一言难尽。 天幕动不动“死”了又“死”的,用词实在过于粗鄙... 原谅乾清宫这群人一生饱读诗书下限高,虽然现在勉强能看得掘人坟墓,但在很多方面接受能力仍有待提高。 赵匡胤内心倒没什么波澜:天幕连人坟墓都挖得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死者为大”的念头。 倒是那万历皇帝的臣子们有够狠的... 【万历生前就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臣子,更何况逝世之后? 大臣们觉得万历这一口谕“有悖典礼”,遂......咱们就无视吧—— 双方争了这么多年,皇帝嗝屁了,也不能掀开棺材板给他们治罪了。 至于光宗皇帝,他连自己妃子的册封仪式都还没来的及办就死了,又哪还能顾得上自己老爹的妃子呢?】 朱高炽张大了嘴。 不是,那是皇帝遗命...... 杨荣察言观色,开口道:“陛下,万历已是...国之末期。” 言下之意,国都快亡了,朝堂一堆乱象是很正常可以理解的啦。 顿了顿,一拱手:“陛下,如今世人皆赞为太平盛世。” 多的话杨荣不敢讲得太明白了。 这让他怎么说? 皇上别担心,虽然我们都知道天幕预言您登基不到一年就将驾崩,您现在已经可以进入立遗诏倒计时了,但我们不是万历那群大臣,放心,您离世后我们会好好遵循您的遗命的。 ...? 皇帝现在才登基七天! 杨荣话音方落了片刻,杨士奇便找住机会进谏: “陛下,昨日李时勉的奏章虽有些直白,但考虑到天幕所言,还请陛下务必重视。” ...朱高炽的嘴合上了,五官皱成一团。 那李时勉昨天说了什么?他在奏折上写“谨嗜欲”! 朱高炽昨天一看到那条奏章就气得跳脚:好家伙,朕怎么就嗜欲了?朕哪里纵欲无度? 朕!没!有! 但今天天幕又出现了... 挫败地往椅背一靠,朱高炽举白旗投降。 他实在不想只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去找他老爹。 “好好好,朕...听御医的,听你们的,多走多动、及时服用金石之方治疗阴症、从明天起减少去后宫的次数,行了吧!” 洪熙皇帝一声叹气,拍拍腿上的肉。 肉很好吃,药很难吃,走路很累,和妃子贴贴很开心。 但他实在不想一年后就留遗诏啊! 郑贵妃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越握越紧,指甲扎进手心,压出月牙弯印。 所以自己差点就能登上后位了。 文官,永远是那群叫人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们闭嘴的文官。 【万历下令下令白下令,离世前原以为未来郑贵妃会陪在他的右侧,哪知最后与他同葬的却是王恭妃。 至于郑贵妃,被万历年间那群清流官员视为祸国妖妃的她,只能顶着太妃名头在紫禁城度过剩下的时光。相伴一生的皇帝走了,儿子福王待在藩地与她天各一方,她孤零零地在冷宫住了十年,最后葬去银泉山下。】 随着天幕将信息越抖越多,郑贵妃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抓住它,抓住皇帝的愧疚,抓住皇帝的无力,抓住皇帝的愤怒。 郑贵妃捏着自己的袖口,轻声啜泣起来: “陛下......” 一双欲湿未湿多情眸,将无限心声道尽。 朱翊钧几乎被郑贵妃的目光灼伤了,方才因疲惫而短暂生出的犹疑与计量现下被天幕三两句话激得消失殆尽,脑中除却往日与郑贵妃的温情,余下的只有愤怒。 自己是皇帝! 自己要谁葬在自己身边,便该是谁葬在自己身边。那群人怎么敢,又怎么能违背他的遗命。 如今处处被制着不说,将来,他都要死了,留下的最后的命令,他们竟然也敢对其不管不顾?! 一口吐不出的窝囊气塞住万历的咽喉。 在原地站着,朱翊钧心中种种情感交织,脑内闪过一本本账,最后终于握紧拳头: “去——取纸笔来,现在就写旨!你我未来定要合葬,必须,一定!” 闻言郑贵妃滞了滞,随后倾身,重重抱住万历的腰,埋入万历怀中。停留片刻后起身,转向后方去取纸笔,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也就错过了天幕后面的话。 【郑贵妃去世之后倒是被自己的孙子追封成皇后了。 明末那群文官看郑贵妃母子不爽了那么多年,国本之争闹了那么多年,最后立南明皇帝的时候,按照血缘关系排下来,离南京近的适合登基的老朱家子弟里,倒是小福王血脉最为正统,处于第一顺位了。 东林党反对了半天也莫得用处,最后登基的还是朱常洵长子朱由崧。 人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后,给自己奶奶追封了太皇太后。 非要说的话,郑贵妃怎么不能唤作郑皇后呢?】 【话说如果南明能保住,指不定福王后代能把郑太皇太后的棺椁也移入定陵嘞。 可惜青山白水间走出来的霸主是万历自己养出来的,明末这一通乱账,实在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