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别虐了，夫人已进抢救室》 第1章 全部是假象 阴云密布，寒风扑面，大雨滂沱。 “哐”的一声，监狱门合上。 程父瘦削的身影穿着囚服消失在门后。 程栀头发湿濡地贴在脸上，衣服全部湿透。 她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呵护自己长大的父亲被关进监狱，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不久前，她还是程家的大小姐，有些幸福美满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深爱她的未婚夫。 顷刻之间，一无所有。 程栀眼前一片模糊，小心翼翼地扯住霍临远的袖子，卑微地请求，“临远，你救救我爸好不好！我求求你！” 霍临远不动声色，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助理在身后撑着伞，外界的雨幕和狼狈与他无关。 他依旧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岿然不动，眉眼冷冽，冷漠寒凉，刀削斧凿地脸庞上波澜不惊。 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扯开。 “嘭”的一下，额角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程栀无助地摔倒在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殷红的血迹被雨水冲淡。 她奋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向高高在上上的霍临远，此刻，竟觉得非常陌生。 他再没了往常面对她时的温柔平和，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寒冰，眉宇间透着一股狠意，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霍临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轻启唇，“救他？程栀，你还不知道吧，程家烨，是我亲手送进去的！” 一瞬间，程栀如置身冰窖。 她瞳孔骤缩，豆大的泪珠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溢出，嘴唇颤抖着，嗓子眼里像吐了一口沙子似的，说不出话来。 额上的鲜血刚一渗出来就混入雨水中，顺着脸颊往下流。 霍临远没动弹，静静地看着她。 一场没有硝烟却暗暗剑拔弩张的对峙。 许久，望着他冰冷的脸庞，程栀才吐出几个生涩的字眼，含混不清，“为什么？” 她的未婚夫，亲手把她的父亲送进了监狱！ 冰凉刺骨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却恍若不觉。 “为什么？”霍临远嗤笑一声，双眸阴沉着俯下身，伸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颌，“十年前程家烨害我齐家破产，逼我父亲跳楼自尽，母亲含恨而终，就该知道会有今天！我隐姓埋名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程栀被迫仰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泪眼朦胧，心口不住的抽痛，“你是齐尚明的儿子？！我爸没有害齐家，他是被陷害的！” 齐父跳楼之事当年登过报纸，沸沸扬扬。 程栀也知道其中一二。 但她没想到，她的未婚夫，竟然就是齐尚明那个在外留学的儿子。 霍临远冷冷地嘲讽一笑，手指发力，捏的她下颌生疼，“程家烨素来假仁假义，怎么可能会和他的宝贝女儿说实话？” 自两人成为男女朋友，霍临远经过了程父的考核，程父便对他非常信任，重用于他，可这一切在他的眼里，却是假仁假义！ 程栀凄惨一笑，泪如泉涌，涩声道，“所以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报仇是吗？” 霍临远回答地斩钉截铁，声音冷淡，“是。” 程栀眼前一黑，大脑充血，只觉得心如刀绞。 霍临远是她的初恋。 她见他的第一眼，便被他优雅矜贵的气质吸引。 让她欣喜的是，霍临远也喜欢她，主动追求她，两人顺理成章地恋爱，谈婚论嫁。 她以为他们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可现在他告诉她，昔日的恩爱温柔全部是假象。 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报仇！ 为了亲手把她父亲送进监狱。 霍临远目光凌厉，随手将她甩开，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三角巾擦拭着手指，声音冷冽，“说起来，我还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信任我，给我看了启明星计划书，让我抓住机会，给你程家致命一击！” 启明星计划，是程氏目前最机密的商业计划。 “啊——” 程栀伏在地上，天昏地暗，崩溃地捂着耳朵嘶声尖叫。 所有的话都不敌这句万箭穿心，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是她！ 都是她害了父亲，害了程家！ 第2章 她是程家的罪人！ 霍临远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程栀蜷缩着身子跪在监狱门口，小脸惨白。 不知道跪了多久，她额角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浸的发白，膝盖跪出了血印，泡在水里。 昔日南城第一名媛，如今狼狈至极。 她双眸若死水一般毫无生息地望着那扇铁门。 是她活该！ 是她引狼入室！ 她是程家的罪人！ 深秋的夜里，刺骨寒风从后颈一股脑儿灌进去，让人冷得牙齿打颤。 大雨哗哗地下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一串水花。 没有停歇的意思。 程栀混混沉沉地看了眼天色。 天已经亮了，雨势也变小了。 她双腿僵硬无力，已经没了知觉，只得手扶着水泥地，一寸一寸地从地上站起来。 眼前忽地一片模糊，身体一软栽倒在地。 手掌被磨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 她甩了甩脑袋，吃力地爬起来，膝盖冷的不会打弯，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 程家别墅。 “死老婆子！还不把她给我赶出去！”程灵珊双臂抱胸，冲着几个佣人颐指气使！ “是，小姐！” 佣人们纷纷应声，七手八脚地把程母推出大门。 程母衣衫单薄，在下雨地秋日里冻的脸色发白，平添几分憔悴，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妈！” 程栀忍着膝盖地疼意，把程母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程灵珊！这是我家！你给我滚！” 程灵珊，是程栀二伯程继海的女儿。 从小她们之间就关系不睦。 程灵珊看到程栀，好整以暇地往前走了两步，嘲讽地笑着，“程栀，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以为没有临远哥哥的允许我敢这么做？临远哥哥把房子送给我了，还说，我想怎么样都行！” 程栀心口一窒，顿挫地闷痛感传来，浑身发抖，“不可能！” 霍临远曾在她面前对程灵珊表露出不喜。 又怎会把房子送给程灵珊？ 程灵珊“呵”了一声，得意地笑了笑，“怎么不可能？你还当自己是程家大小姐呢？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才是程大小姐，而你程栀，杀人犯的女儿，身上流着肮脏的血，就该遭受众人唾弃，根本不配做程家人！” “你住嘴！我爸爸没有害人！” “有没有害人重要吗？重要的是临远哥哥认为你爸害了他父亲，现在整个南城谁不知道程氏集团总裁程家烨锒铛入狱？！程栀，你就认命吧！你这辈子只能被我踩在脚下！”程灵珊趾高气扬地说。 程栀喉咙一涩，颤抖着下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程灵珊说的对。 重要的不是父亲有没有害人，而是霍临远不信她。 霍临远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一辆迈巴赫停在别墅大门口。 黑色的手工皮鞋落地，霍临远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面色冷淡。 程栀呼吸一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程母看到霍临远，情绪大动，气得脸色通红，指着他骂道，“霍临远！你个白眼狼！我们程家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没良心！” 程栀赶紧扶住程母，“妈。” 霍临远眸中闪过一丝讽刺，面上云淡风轻，根本不把程母的话放在眼里。 程母正在气头上，见此便一把甩来程栀的手，“别叫我妈！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你，你爸怎么会坐牢？程家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程栀死死咬住嘴唇，鼻头酸涩，眼眶发红，却无法反驳！ 都是她的错！ “临远哥哥！你果然来看我了！” 程灵珊见霍临远过来，面上一喜，笑着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 霍临远微微皱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也未拿开她的手。 程栀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心底空了一块，浑身一阵发冷。 第3章 我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 原来，霍临远早就和程继海父女勾结在一起，里应外合，将他们一家人耍得团团转！ 说不定，霍临远背后早就和程灵珊在一起！ 一想到那种画面，程栀便觉得一阵恶心。 她自嘲一笑，心底已是撕心裂肺，“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烂人！妈，我们走！” 霍临远微微皱眉。 程栀却已是扶着程母一瘸一拐地离开，两袖清风。 “临远哥哥，你……” 程灵珊喜笑颜开，正要说什么，手臂却被霍临远一把甩开。 他冷下脸，双眸冷厉地看着程灵珊，“程小姐，希望你记住，我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 程灵珊面色一白，胆怯地点点头。 霍临远大步走进别墅里。 程栀的房间布局如旧。 他看着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物什，眸色深沉。 “伯母，栀栀，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不要客气。” 出租屋里，闺蜜胡雯雯拉着程栀的手说。 “谢谢你，雯雯。”程栀眼眶有些发红。 现在她一无所有，还背负骂名，胡雯雯能在这个时候收留她们母女，让她非常感动。 胡雯雯拍拍她的手，“没事，我们是朋友嘛！我看伯母也累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程栀点点头。 在出租屋安顿下来，法院的文件也到了。 他们一家人名下的银行卡房产等都被查封，程氏破产，资不抵债。 程栀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找程父的旧友李叔叔。 “呦，是小栀啊，找你李叔叔？他不在家，出差了。”李阿姨眼神乱飘着说。 程栀扯了扯嘴角，殷切地看着她，“李阿姨，您能不能给李叔叔打个电话？我真的很需要李叔叔的帮助。” 院子里停着辆玛莎拉蒂，她认得，是李叔叔常开的车。 李阿姨有些不耐地揉揉额头，随意划开手机，假模假样地拨电话，“哎呀，你李叔叔的电话打不通啊！小栀啊，真是不好意思。” 程栀眼神一暗，更加放低了姿态，“那，李阿姨，您能不能做主借一些钱给我？” 李阿姨顿时摇头，“不行，我做不了这个主，你看我们家也不富裕，这么多的钱我哪里敢乱动？” 谁不知道李阿姨最爱买包包首饰，花钱如流水？ 程栀面上有些哀戚，从李家告辞。 之后她又拜访了父亲的几个朋友和远亲，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却接连遭到拒绝。 甚至有人听到她来拜访，便直接借口不见。 最后一个还破口大骂，让她和她妈滚远点。 一夜之间，她便成了瘟疫一般，每个人都想离远一点。 程栀浑身疲惫地回到出租屋，却见一地的狼藉。 程母面色发白地坐在沙发上休息，有气无力。 “妈，这是怎么了？”程栀赶紧给程母倒杯水。 程母手肘搁在扶手上，揉着额头，“刚才有人来要债了，我费尽口舌，才拖住一段时间。” 程母身体本就虚弱，在经历过父亲入狱的打击后，风一吹便病倒了。 若不是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程家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既然是由她而起，也要由她而终。 程栀努力说服自己振作起来，往许多公司投了简历，却全部石沉大海。 甚至有一家公司本来说好要她去面试，却突然临时变卦，取消面试。 程栀心底沉甸甸的。 这时，却见有一家模特公司发来邀请，约她来面试。 第4章 要玩，就玩些大的 程栀心中一喜，精心打扮之后便前往面试地点，帝皇夜总会。 前来给程栀开门的人带着眼镜，自称是李总助理。 程栀走进去，见李总正在里面坐着，笑着打招呼，“李总好，我是来面试的，我叫程栀。” 李总面带微笑，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直接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程小姐，我们公司对你的身材非常满意，直接签合同就行！” 程栀不禁疑惑，“这样就行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家大小姐，没有出来工作过，也不知职场上面试是不是都这么简单。 李总垂涎的视线盯着程栀的胸口，点点头，“对，没有意见的话就签合同吧，我们的待遇非常丰厚，每月底薪十万，还有提成，你要找下一家可不容易。” 每月底薪十万，和提成。 程栀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那我每天的工作是什么？” 李总笑笑，“就是拍照片啊。” 程栀一咬牙，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总面上露出得出得逞之意，把合同收起来，给助理打了个手势，“程小姐，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程栀一惊，见助理拿着相机过来，“现在就开始吗？” 李总色眯眯地点点头，“对啊，现在就开始。” 说罢，他径直上前开始撕扯程栀的衣服，助理拿着相机对着就是一阵猛拍。 “啊——” 程栀一把将人推开，死死拢住自己的衣服，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 李总歪了歪脖子，拧开自己衬衫的扣子，“干什么？拍裸照啊！你不是刚签了合同吗？” 程栀捏着自己的衣领，心急如焚地后退几步，“我明明是来应聘模特的！” “模特？”李总冷笑一声，“我们这里不招模特！你签的合同，要反悔也行，付给我们三百万违约金！” 程栀一听违约金三百万，脸色惨白，“你们骗人，这合同不能作数！” 李总闻言阴着脸逼近几步，给助理使了个眼色，“作不作数不是你说了算！既然付不起，那就乖乖的让我们拍！” 话音一落，李总便冲上来一把扯开程栀的衬衫，嘶啦一声，衣领碎成片，露出圆润洁白的肩头。 程栀拼命挣扎着，用力把李总扯开，夺门而出。 她捂着自己的肩膀，心惊胆战地一直往前跑，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 程栀下意识地说出口，抬头一看，瞬间僵住。 霍临远视线落在她不能蔽体的衬衫和光洁的肩头之上，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嘲道，“程栀，你就那么喜欢钱？！不知羞耻！” 程栀心中刺痛，强忍着泪光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羞耻！ 原来在他心里，她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程灵珊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挽住霍临远的手臂，“程栀，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临远哥哥，你看看她，为了三百万去拍裸照，脸都不要了！真是想不到，堂堂程家大小姐，南城第一名媛，到了这个地步，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程栀听着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眉眼一凌，“程灵珊，是你对不对？！是你设计我！” 程灵珊无辜一笑，“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程栀紧咬着下唇，看向面色冷淡的霍临远，“是程灵珊骗我签了假合同！” “够了！”霍临远面上浮起淡淡的不耐，语调冷漠，“你也真够蠢的，这种把戏也能上当。” 说罢，他看向程灵珊，冷然一笑，“灵珊，以后要玩，就玩些大的，才够刺激，不是吗？” 第5章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程灵珊双眼一亮，抱住霍临远的胳膊轻摇，炫耀地看了眼程栀，“临远哥哥，我知道了。” 程栀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临远，心中刺痛，仿若尖锐的针尖狠狠扎进来一般。 他害她父亲入狱还不够，还要和程灵珊一起，折辱她，践踏她。 程栀扬手狠狠一甩。 “啪”的一声，巴掌声响亮。 “临远哥哥，她竟然敢打你！”程灵珊怒道，“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打一顿！” 几个保镖不由分说把程栀拉出去，一脚把她踹倒，紧接着一阵拳打脚踢。 她缩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护着头部，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疼痛。 心里一片冰凉。 霍临远轻抚着被打的左脸，拇指轻轻摩挲，眼眸深邃。 程灵珊不禁说，“临远哥哥，你不知道，程栀就是故作清纯，私底下水性杨花，手段高明，最会玩弄男人，玩的可开了。” 霍临远冷冷地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程栀满身伤痕，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却见房门大开。 跑进去一看，到处都是腥臭的狗血，东西杂乱，扔到满地都是。 程母倒在客厅中央，不省人事。 “妈！” 程栀心中一咯噔，赶紧将她扶起来，不见回应，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手术室外。 程栀心中焦急慌乱，坐立不安，来回地走动。 父亲入狱，若是母亲再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手术室大门打开，护士拿着单据出来，“谁是林云的家属？” 林云就是程母的名字。 程栀赶紧上前，“我是，护士，我妈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签一下，手术费用大约五十万，提前准备一下。” 如一个晴天霹雳，直直劈进程栀的脑门。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快点签字！”护士催道。 程栀鼻子一酸，带了点哭腔，赶紧签下自己的名字，急切地说道，“护士，一定要治好我妈，我会把手术费凑齐的！” 程栀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 忽地生出一种绝望之感。 她连债务的钱都借不到，没有敢帮助自己，母亲手术的五十万又要怎么来呢？ 霍临远！ 她找工作无门，多半是他指使的。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程栀前往公司，前台把她拦住，“程小姐，你不能进去！” 程栀放缓语气，“麻烦你通知一下，我要见霍临远。” 前台面带不屑，一个电话打到助理小宋那里，眼神慢慢变了。 “上去吧。” 程栀走进电梯，径直上了二十八层。 霍临远西装笔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底蓄着冷淡，“说吧，程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程栀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姿态，卑微地乞求，“霍临远，你能不能借五十万给我？”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希望霍临远能念着点旧情。 霍临远冷嗤一声，神情冷冽，不慌不忙，“你觉得我凭什么借给你？” “霍临远，我爸是被冤枉的，你父亲死亡的事另有真相，你……” “你给我住嘴！”霍临远怒喝一声，眸子如鹰钩一般锐利，“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父亲？！” 程栀心口一窒，赶紧摇摇头，“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父亲的死，才想来告诉你真相。” 霍临远看着程栀的面容，露出一丝的厌恶，“撒谎成性，你还想替你那个爹狡辩？！” “我没有撒谎！”程栀心底酸涩，忍不住辩解。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 霍临远面上覆上一层寒冰，起身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楼顶，大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逼她跪下！ “这里，就是我爸被逼跳楼的地方！你要想借钱，就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向我爸忏悔！” 程栀双膝传来一阵刺痛，径直钻到了心里。 第6章 陪我一夜 她难过地闭了闭眼，为了母亲，必须跪下去。 楼顶寒风呼啸。 程栀这两天刚淋过雨，甚至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 强大的压力让她心力憔悴。 她的脑袋开始混混沉沉，摇摇欲坠。 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随后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程栀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那么就不会痛了。 “醒了？”霍临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察觉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目光淡漠，“别想着去死，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你要是敢死，你妈和你爸，绝对会死在你前面！” 程栀心口一片血肉模糊，眼角湿润，脸色苍白，“霍临远，你可以借钱给我了吗？” 霍临远眼底浮现一丝讽刺，墨色地眸子凝成寒冰，冷声说，“不借。” 程栀用力撑起身子，虚弱地控诉，“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霍临远轻嗤一声，声音凉薄，“我可没说一定会借给你！”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病房里剩下程栀一个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溢出来，越流越凶，打湿了鬓发。 心里生出一股浓重的无力感。 全家繁重的债务，坐牢受苦的父亲，没钱治病的母亲，压得程栀喘不过气来。 无法呼吸的绝望。 程栀忍不住崩溃痛哭。 …… 第二天，有人介绍她去会所卖酒。 陪酒小姐，听上去不好听，但程栀知道，那是目前挣钱最快的工作了。 凭借出色的外貌，程栀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就能轻易卖出许多名酒，每天拿到不菲的提成，勉强维持着程母的住院费用。 在会所上班的第三天，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匆匆一瞥，是父亲曾经的合作伙伴袁成杰袁叔叔。 程栀没来得及上前，只想着找时间再去拜访求助。 “程栀，0802包厢，你过去一下。”领班过来说。 程栀点点头，径直伤到八楼，敲开0802号包间的门。 里头光线昏暗，有些吵闹。 有人冲着门口吹了声口哨，“呦？这是新来的？还不过来给爷开酒？” 周围一阵哄笑。 程栀硬着头皮走进去，蓦地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纤长的手指间夹着根烟，薄唇慢慢吐出一圈一圈的烟雾，双眸微眯，面色冷淡。 是霍临远！ 程栀别过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在茶几前矮下身，拿起开酒器打开一瓶红酒，仰头对面前的客人说，“请问您还需要什么？” “这不是程栀，程家大小姐吗？怎么跑这里买酒来了？”有人认出她来。 是曾经追求过程栀却被拒绝的梁家少爷梁东。 众人纷纷看向角落里的霍临远，却见他正看着别处，仿佛程栀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是，霍临远把程家烨亲手弄进来局子，还会在乎什么程栀？ 梁东邪笑一声，拿起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子，递到程栀面前，伸手捏着程栀的脸蛋，“喝酒会吗？” 程栀把高脚杯接过来，对着嘴唇，一饮而尽。 入职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要喝很多酒，这已是常事。 其实她并不喜欢喝酒。 某天她心血来潮想练酒量，说自己作为程家大小姐，以后肯定有的是应酬，必须要学会喝酒。 于是把自己喝的迷迷糊糊，霍临远把她的酒杯拿过来喝下去，搂着她说，“你不需要学，以后我帮你挡酒。” 程栀嘴里有些发苦，把空了的酒杯放到桌上。 周围有人起哄，“再来一杯！” 梁东又给程栀满上。 程栀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一口干了。 梁东看着程栀潮红的脸蛋，咽了咽口水，对程栀肖想已久，有此机会，心里蠢蠢欲动。 他拍拍大腿，“坐我腿上来。” “抱歉，这位先生，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梁东见众人都看着，可不肯拉下这个面子，一把把她拉过来，“让你坐你就坐！” 程栀一个不查跌倒在沙发上。 梁东欺身过来，伸手扯着她的衣服，嘴里说着，“你陪我一夜，我把桌上的酒全都买了，怎么样？” 周围有人哄闹，“陪我一夜，我就买酒，简称陪酒，没毛病。” 程栀紧紧抓住他的手，奋力挣扎，“放开我。” 她慌张地向霍临远投去视线，四目相对…… 第7章 把衣服脱了 但是霍临远却淡淡地转移视线，无动于衷。 梁东讽刺一笑，“你都来买酒了装什么清高呢？臭婊子！” 说着直接上手撕扯她的衣服。 程栀惊慌失措，猛地将他推开，梁东却又逼近过来。 情急之下，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砸向梁东的头部。 梁东大脑一懵。 程栀脸色苍白，拢着被扯坏的衣服，赶紧离开。 走到门口时，却听身后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站住。” 是霍临远。 程栀深吸一口气，心尖颤抖着转过身，“霍先生有什么事吗？” 霍临远依旧坐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声音低沉有力，“道歉！” 程栀面色一白，心口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梁东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额头，“砸了人还不想道歉？你们老板人呢？！敢砸我，看我不让你赔的倾家荡产。” “我道歉。”程栀颤着声说。 霍临远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杯，淡淡地说，“跪下，脱衣服。” 程栀脸上唰地没了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临远。 他让她脱衣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践踏她的尊严，折断她的脊梁骨。 梁东见霍临远带头刁难程栀，胆子大起来，“把衣服脱了，取悦我！” 霍临远就那么看着程栀，眼眸深沉，不阻止不吭气。 她懂了他的意思。 程栀心底涌上一股钻心地疼痛，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甲插进手心的皮肉里，弯下膝盖，跪在地上。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纤纤素手捏着自己上衣上的扣子，颤抖着解开第一颗，第二颗…… 解到第三课时，却见霍临远面色铁青地放下酒杯，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拽起来，拉着她往外走，径直去了地下车库。 她竟然真的敢脱！ 程栀手腕被紧紧地箍住，手臂生疼。 霍临远利落地拉开车门，一把将她甩进副驾，“程栀，你就那么贱，就那么离不开男人？” 程栀苦笑一声。 他让她脱衣道歉，却又说她贱。 无论怎样，都是她的错。 手机铃声响起，程栀一只手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大变。 程栀眼眶唰地变红，反手拉住霍临远的手乞求，“霍临远，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护士打来电话，母亲的病情恶化！ 霍临远看着她眼尾泛着红，心中一动，正要抬手将她的泪珠抹去，却忽地想到程灵珊的话。 程栀就是故作清纯，私底下水性杨花，手段高明，最会玩弄男人，玩的可开了。 霍临远冷下脸。 这个女人又开始装可怜了。 他一把甩开程栀地手，“不能，滚下车。” 程栀深吸一口气，颤着声线，“霍临远，我求求你，送我到医院。” “下车。”霍临远眼里结满寒冰。 程栀只得从车上下来。 迈巴赫启动扬长而去。 程栀身形一顿，飞奔着出去到路边打车。 外面冷风萧瑟，冰冷刺骨。 她还穿着工作中的短裙，寒风无孔不入，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程栀浑身汗毛竖起，牙齿打着颤，不时地上下磕碰在一起。 许久等不到车，她嘴里吐着寒气，迎着冷风一路跑到医院。 到医院时，程栀脸色被冻得通红，额上却沁了一层薄汗，又冷又热，头晕眼花。 “你怎么才来？”护士有些不耐烦，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林云女士身体情况撑不住了，一周内必须手术！” “什么？” 恍若惊天霹雳，程栀眼前白光一闪，意识全无。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 “程栀女士，恭喜你，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8章 只有他恨她无比 病房门外，程灵珊眼底闪过一丝阴毒，悄然离去。 程栀大脑一懵，欢欢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坐起身问护士，“你说什么？” “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程栀怔怔地，呆呆地，眼圈慢慢红了。 这个孩子偏偏出现在她和霍临远决裂之后。 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却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有个小生命正在慢慢发芽。 程栀心中沉重，不知道是否该留下这个孩子。 她想去看看程母，和程母说说话。 走廊上，程灵珊却径直朝着她走来，得意地笑着，“程栀，你猜我来医院干嘛来了？” 程栀注意到她来的方向是妇科，面色一白，冷声道，“你来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灵珊抚着自己地小腹，走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我呀，怀了临远哥哥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 程栀嘴里泛着苦味，心底一阵闷痛。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程灵珊趾高气扬地说，“所以，你最好离临远哥哥远一些！”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十万元的支票，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塞到程栀手里，摆摆手，“拿着这些钱，滚吧！” 程栀看着手里地支票，一股难以言喻地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很想把支票撕了，然后甩程灵珊一脸。 但是她不能。 她需要这十万块钱，母亲需要这十万块钱。 程栀手里捏着支票，抿紧嘴唇，“你放心，我和霍临远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绝不会再接近他。” 昔日光鲜亮丽，神采飞扬的程家大小姐，今日为了十万块钱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程灵珊得意洋洋，心情舒爽地离开。 程栀看着她的背影，抚了下小腹，径直前往妇科。 “医生，我想打胎。” 手术很快安排好，程栀躺倒手术台上，心神不安。 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理智上，程栀知道，这个孩子出现的非常不是时候，她满身的压力，满肩的担子，母亲的手术费用还没有着落，她拿什么来养孩子？ 但情感上，程栀莫名生出几分不舍。 想到婴儿软绵绵的样子，她的心都要化了。 麻醉师已经准备好麻醉剂。 程栀腾地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医生，手术我不做了，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麻醉师却一把将她按住，针头扎进皮肉，慢慢将液体推进去。 不要！ 她的孩子！ 程栀瞪大眼睛，失去了意识。 程栀虚弱地醒来，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意识回神。 想到昏迷前发生了什么，慢慢红了眼眶。 有人指使医生拿掉她的孩子。 会是谁呢？ 程灵珊不知道她怀孕。 恐怕只有霍临远了。 只有他手眼通天，能那么快知道她怀孕的事。 只有他恨她无比，不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 “嘭”的一声，病房门被踹开。 霍临远脸色阴寒，双眸凌厉，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揪住程栀的领口，怒红着双眼，一字一句，“程栀！你为了和我撇清关系，竟然心狠手辣到打掉自己的孩子！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如你所愿！你别想摆脱我！” 明明是他让人打掉孩子，现在却来倒打一耙。 程栀凄惨一笑，心灰意冷，不想再争辩什么，“是！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你的仇人吗？仇人的血脉你不想要，正好我也觉得恶心，没了正好。” “你——” 霍临远双眸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冰冷刺骨，大手倏地握着她纤细的脖颈，缓缓收紧。 窒息感渐渐传来，程栀面色涨红，翻着白眼，憋得喘不过气来。 喉咙几乎要被捏断，她每呼吸一次都困难无比，渐渐意识迷离。 第9章 碰你我都觉得恶心 见此情形，霍临远忽地松开手，冷着脸大步出了病房，嘭地一声甩上房门。 程栀若活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 帝皇会所，在程家烨入狱后，霍临远头一次喝得烂醉。 大仇得报时，他以为自己会痛饮一夜，不醉不归。 谁知，却在程家某个熟悉的房间里抽了一夜的烟，烟头满地。 明知那是个阴险狡诈最会伪装的女人，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她。 可现在，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冷冰冰地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酒后的霍临远，心中愈发愤懑不甘。 他驱车来到医院，闯进病房。 程栀扭过头来，见霍临远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霍临远面色沉沉，双眸深不可测，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猛地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拖。 “霍临远！你放开我” 程栀闻到一股淡淡地酒味，微微一怔，激烈地挣扎。 她不想再和霍临远纠缠，不想再被他影响，不想再伤心下去。 不想走不出来的只有她自己。 霍临远脚步一顿，带着些醉意，寒声道，“跟我走！要不然，我现在就让医院断了你妈的药！” 程栀身子一僵，苦笑一声。 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反抗呢？ 程栀乖乖地上了车，来到霍家别墅。 霍临远粗暴地将她甩到床上，不知从何处拿了两根链条出来。 程栀看到时，微微瑟缩了下，很快，她就安静地任由霍临远将她锁在床上。 链条触及皮肤时，有些凉，周围的寒毛慢慢立起。 霍临远看着她流畅优雅的侧颜线条，完美如玉，蓦地想起初见时程栀亭亭玉立，岁月静好，刹那之间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情不自禁地捏住她的下颌，循着她的嘴唇凑过去，霸道地含住她的樱唇，灵巧的舌尖舔舐描摹，直直撬开贝齿，将柔软的舌尖送进去。 程栀“唔”了一声，有些喘不过气，脑海中蓦地浮现他和程灵珊亲密的样子，觉得恶心无比，一把将他推开，重重地擦着嘴。 霍临远眼神一暗，心底涌上一股暴怒地火焰，强硬地欺身上前，“程栀！你敢嫌弃我！” 他一把扯下她单薄地衣衫，大手攥住她纤细的两手腕举过她的头顶，贪婪地品尝着美妙的果实。 程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空洞无神，没有光亮，心如死灰，任由霍临远在她身上动作。 她就这么抗拒他！ 霍临远扫见她僵着身子像死人一般的模样，怒火中烧，毫无联系地将她贯穿，不顾她刚刚流产地身体，浴血奋战。 下腹传来一阵阵剧烈地疼痛，程栀脸色发白，面露痛苦之色，小脸皱成一团，如同整个人被劈开一般，随着他每次动作而颤抖着。 霍临远面如表情地发泄，结束之后便像扔破布娃娃一般，把程栀丢在原地，自己径直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洗澡。 程栀小腹已经疼到麻木，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额上全是冷汗。 保姆赵阿姨看到卧室门开着，走进来一看，顿时心疼坏了，“程小姐？程小姐？少爷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多幸福多般配啊，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程栀双眸有些木然，许久才对上焦，看清赵阿姨的面容，她强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出去！”霍临远穿着浴袍从外面进来，冷声说。 赵阿姨张了张嘴，触及霍临远冰冷地视线，没说什么。 程栀又恢复了那副木然的表情。 霍临远漫不经心地走上前，眯了眯眼，大手捏住她的下颌，“程栀，你哭丧着脸给谁看？！不想我碰你？！你以为你多高贵？碰你我都觉得恶心！” 程栀浑身如坠冰窖，心被割成七八块，下腹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疼得她浑身颤抖，牙齿打颤。 “不好了！少爷，程小姐流了好多血！”赵阿姨惊呼！ 霍临远一低头，只见程栀下身一片鲜红，已经洇湿了床单…… 第10章 她一无所有了 此时的程栀艰难的张着嘴，脸色憋得发紫，发不出去一句话。 她哮喘发作了！ 霍临远心中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他赶紧穿上衣服，将她人用床单一裹，飞快地送去医院。 …… “抢救成功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险啊，她现在很虚弱，要是送来的再晚一些，只怕就无力回天了。” 霍临远脑中绷紧的弦一松，悬在半空中的心落回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程栀再一次在医院醒来。 短短几天，她已经进了好几次医院。 “你醒了！”程灵珊的声音响起。 程栀木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灵珊眼底划过一丝狠毒，笑着说，“程栀，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告诉你吧，伯母的身体已经衰竭，想要救回来难如登天，你现在去，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程栀眼底总算有了些波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程灵珊达到目的，得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程栀拖着虚弱地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强撑着走到病房门口，却被两个黑衣保镖拦住。 “让开。”她的声音虚弱无力，毫无气势。 “抱歉程小姐，霍先生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出去。” 程栀拼尽全力冲出去，却被轻而易举地拦在病房门口。 她几番挣扎，掰扯撕咬，还是被拦了回来。 “程小姐，你不能出去！” 程栀眼眶通红，无力反抗，内心非常绝望！ 她该怎么样才能逃脱霍临远的禁锢牢笼？ 谁来救救她？ 程栀趁保镖不备再次往外冲，眼见已经出了病房门，却还是保镖拽住手腕，强制拉回病房！ 她拼命地往外挣，双手扒住病房门，却轻而易举地被保镖掰开手指。 “啊——” 程栀崩溃地嘶叫，孤注一掷，拿起桌上地水果刀，往自己手腕上一划，鲜血如注。 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把手腕举到两个保镖面前，红着眼眶，神情冷漠，怒声嘶吼，“放我出去！要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终于让开了门。 程栀大步朝着程母的病房奔去，鲜血蔓延满地。 病房里两个医生再给程母做心肺复苏，但他们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床头的仪器显示屏上已经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任医生怎么弄都跳动不起来。 最终医生停手了。 程栀看着母亲双目紧闭，面容枯瘦，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浑身透着死气沉沉地感觉，心中悲痛不已，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渐渐流失。 “程小姐，节哀。”医生安慰她，随后便走出去，给她和程母独处的空间。 程栀走上前握住程母的手，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 “妈，你醒来，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错了！妈，我错了！” 她终于忍不住趴在程母身上嚎啕大哭。 母亲死了。 再没有如此刻那么清晰的意识到，母亲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入狱之后，孩子被迫打掉，现在母亲也离开了她。 她一无所有了。 程栀泪如泉涌，巨大的悲痛感令她几乎昏厥过去。 霍临远急匆匆地赶来，就见程栀昏倒在血泊中，血是从她手腕上流出来的，长而深地一个刀口，看上去十分渗人。 “医生！” 霍临远慌张地抱起程栀，赶紧送入了抢救室。 手术室外，他皱紧眉头来回踱着步。 认识以来，他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绝望的模样。 他做的太过分了吗？ 程灵珊说，程栀最会装模作样。 他不应该对她心软。 “小宋，去查查，程栀母亲的死因是什么。”霍临远双眸幽深地说。 第11章 他绝对不会后悔！ 程栀醒来后，眼神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泪水缓缓流下，耳鬓发湿透。 一闭上眼，她的脑海中便浮现母亲的面孔。 是她傻，是她蠢，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任性，才害死了妈妈。 程栀慢慢将自己蜷缩在一团，紧紧握拳，手腕上的伤口因为她的用力而崩裂，流出鲜血。 但是她浑然未觉，只是沉默的流着泪，不发出一丝声响。 病房外的霍临远定定看了她片刻，内心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 三天后，在胡雯雯的帮助下，程栀在殡仪馆为母亲举行了葬礼。 葬礼厅内，门庭冷落，冷冷清清。 那些曾对程家巴结奉承的人，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内心的巨大悲痛令程栀忘却了霍临远，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人这三天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来为难折磨她。 程栀身穿白衣，跪在母亲的灵前，静静的烧着纸钱。 “栀栀，你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快去休息一会儿好吗，要不然你肯定会撑不住的。”胡雯雯看着程栀脸色灰败，眼底布满红血丝，心里一阵心疼。 程栀垂着眼眸，轻轻摇头，声音干涩嘶哑，“我不累，我要送我妈最后一程。雯雯，你也陪了我那么久，去休息吧。” 胡雯雯见劝不动，只好陪她一起守着。 第二天，程母火化。 在拿到母亲骨灰的那一刻，程栀浑身都在颤抖。 她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妈，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醒来之后，程栀始终一言未发，也不吃不喝。 胡雯雯端着一碗粥，满是心疼：“小栀，你吃点饭好不好，说句话也好，叔叔阿姨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程栀楞了一下，对着胡雯雯扯了扯嘴角：“对，爸爸，我还有爸爸，我要去找他！” 说完她就犹如行尸走肉般冲出了医院。 胡雯雯追出去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一阵喧嚣的喇叭声响起还伴随着咒骂声：“乱闯红灯！想死啊！” 就在大货车要撞上程栀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消瘦的不成样子的手腕令霍临远微微一惊。 霍临远紧皱眉头，死死的捏紧了程栀的手腕，青筋暴起。 “想死，没那么容易！” 程栀抬眼望去，脸色更加惨白，下意识想要挣脱霍临远，嘴里呢喃着：“我要去找我父亲，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我只有他了。” 霍临远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模样，内心微微一颤，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他隐忍着内心的情绪，紧紧抓着程栀，“你给我安静，我带你去找他！” …… 到了监狱门外，程栀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自己，低头咬破了手指将血擦在了苍白的嘴唇上。 霍临远捏紧了拳头，心中烦闷：“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闻言，程栀赶忙用手指拢了拢碎发。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程栀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程家烨。 她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有了些松动。 父亲虽然被剃了头发，却不难看出两鬓斑白，面色憔悴，只是短短几天没见，他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程栀霎时间红了眼眶。 程家烨眼角湿润，“小栀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妈妈还好吗？” 程栀颤抖着手拿起了话筒，努力扯着嘴角：“爸爸，你放心吧，我们一切都好！” “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一定要保重身体！” 程父看着程栀的样子，蹙紧了眉头：“小栀，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栀抿住嘴唇，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该怎么告诉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 都怪她。 都是她的错。 小时候父母呵护自己长大，可她却害他们陷入困境，不得安享晚年。 母亲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就这样含恨而终。 她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 “没事，爸爸，我就是想你了……”程栀哽咽着说道，泪水终于没忍住落了下来。 程家烨强忍心中悲痛，笑着安慰着她，“小栀，别哭，你不要担心爸爸，爸爸在这里好好的，你一定要坚强起来，照顾好你妈妈，知道吗？” “时间到了！” 还没等程栀说话，霍临远进来打断了两人，将程栀拉出了房间。 “我不走！爸！我不走！” 程父看到霍临远，情绪激动起来不顾狱警的阻拦使劲拍打着玻璃：“霍临远！你放过我女儿！她是无辜的！有什么你冲我来！” 霍临远停住了脚步，走到玻璃前嘲讽的笑出了声：“无辜？她曾经享受的一切，都是你害死我父亲得来的，你现在告诉我她是无辜的？” 程父没有反驳，盯着霍临远许久，才缓缓说道：“你对小栀做的一切，以后都会后悔的！” 霍临远看着程父被带走，拳头砸向了桌子。 后悔？他绝对不会后悔！ 第12章 她一定是在做戏！ 程栀被霍临远拉着走出了监狱大门。 她又恢复到一副呆滞的模样，而且身体因为接连的打击，早就虚弱的不成样子，只能被霍临远拖着离开。 如一个提线木偶般走到了霍临远的车子前。 霍临远打开车门，冷漠的看着她，“上车！” 程栀缓缓抬起眼睛，那双灵动的眸子，变得木讷无神，暗淡失色，毫无生气可言。 她就那样定定的看了霍临远几秒，“霍临远，我妈死了，还不够吗？” 四目相对，霍临远微微皱眉。 她现在的样子，比之前更加憔悴消瘦，与先前光鲜亮丽的程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可是那又怎样？ 他们陈家，活该如此！ 这是他们欠他的！ 霍临远冷笑，眼底结了一层寒冰，“不够！我父母的命，要你们程家一辈子来偿还！你也不想程家烨那个老家伙在牢里出什么事吧？上车！” 程栀垂下了眼睫，眸中无风无波，片刻后，主动上了车，在后座寻一个角落坐下。 霍临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砰”的一声关上门。 “怎么样，家破人亡的滋味不好受吧！” 霍临远靠着椅背，语气玩味。 明明是折磨程栀的话语，他心中却莫名的不是滋味。 许久。 没听到程栀的回音，霍临远转头看过去。 只见她浑身蜷缩，小脑袋呆呆的靠在车窗上，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眼睛睁的大大的，呆呆的，如一潭死水。 霍临远看了她片刻，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过头。 她一定是在做戏！ 程栀就是这样，惯会做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一路无话，车子在别墅内停下。 霍临远直接推门下车。 正要关上门时，看到程栀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失了神一般。 “还不下车？” 程栀反应慢了半拍，缓缓抬起头，环视四周，慢腾腾地推门下车。 …… “临远哥哥，你回来了！”程灵珊笑意盈盈地从客厅里迎出来，看到霍临远身后的程栀，顷刻间变了脸色，“临远哥哥，你为什么还要带她回来？” 霍临远停下脚步，看了身后的程栀一眼，目光淡漠，“罪人之女，自然是来赎罪，不然让她逍遥在外，自由快活，那怎么能安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原来是把她带回来折磨的？ 程灵珊这才放下心来，剜了程栀一眼，挽住霍临远的手臂，往屋里走去。 “给我来杯热水。”程灵珊说。 “哎，程小姐稍等。”赵阿姨走向厨房。 “等等！”程灵珊突然出声，视线落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程栀身上，“赵阿姨，你去歇着吧，让她来就行。” 说完，程灵珊看着霍临远，“临远哥哥，我这么做你不会生气吧？” 霍临远面无表情地看了程栀一眼，冷声道，“还不赶紧来给灵珊倒水？！” “站在那里做什么，没听到霍临远哥哥的话？”程灵珊冷声呵斥。 “……好，我这就去。” 程栀低着头，走到厨房，给程灵珊倒了杯热水。 霍临远就那么看着程栀，默不作声。 程栀今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一定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啊——” 程灵珊尖叫一声，伴随着杯子落地的声音，四分五裂。 她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抬手摔甩了程栀一巴掌，“你怎么倒水的？都撒我身上了！” 客厅的气氛沉寂了两秒。 程栀后知后觉地捂着脸，缩着肩膀后退两步，“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去给你拿药膏……我去给你拿药膏……” 她慌乱地走到客厅一旁，从药箱里翻找药膏，“药膏呢？药膏呢？我明明记得在这里……我明明记得在这里……” 她着急的手忙脚乱，药箱里乱作一团。 霍临远皱起眉头。 看着霍临远的表情，程灵珊立刻贴到霍临远身边，撒娇说，“临远哥哥，你看她！她故意把热水洒我身上，烫的我好疼呀！她就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被她这副柔弱可怜的外表给骗了，程栀最会演戏了！” 是了，她肯定是在演戏！ 这个女人肯定又是在装可怜！ 霍临远冷下脸，“别找了，还不去把地上收拾了？” 程栀只好把药箱丢在一边，弯着腰把地上一片一片的碎玻璃片捡起，扔到垃圾桶中。 忽然之间，程灵珊一脚踩在程栀的手上。 玻璃片尖锐插入掌心，手心顿时鲜血如注。 第13章 不太正常 程栀闷哼一声，眼眶发红，浑身汗毛竖起，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程灵珊一眼，仿佛不知疼一般，低声道，“你能不能把脚抬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到。” 程灵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重重地碾了一下才把脚抬开。 程栀脸色苍白的抬起手，手心里被鲜血染红一片，血肉模糊。 霍临远冷眼看着这一幕，沉默片刻，站起身往外走。 程灵珊立刻追了过去，“临远哥哥，你等等我呀！” 汽车引擎声响起，渐渐远离。 “小姐，快起来，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赵阿姨见程栀呆愣在原地，连忙拉着程栀坐下，拿来药箱和清水，为程栀冲洗伤口。 “忍着点儿疼。” “嗯。” 看程栀乖巧的样子，赵阿姨忍不住叹气。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爷也真是，竟然纵着程二小姐这么对程小姐…… 包扎好伤口之后，赵阿姨把药箱归回原位，看着程栀憔悴的脸色，说道，“程小姐，我给你准备好了房间，你去休息吧。” “程小姐？”看程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赵阿姨又喊了一声。 “嗯？”程栀回过神，疑惑的看着赵阿姨。 “你去楼上休息吧。” “嗯。”程栀应了一声。 张阿姨看着程栀在床上睡下，才去楼下客厅打扫卫生。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程栀出现在楼梯口，发丝凌乱，双眼惺忪，像是刚从床上爬出来。 “程小姐，你怎么下来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程栀迟疑了一下，问，“临远呢？” 赵阿姨疑惑地看了程栀两眼，却还是回答，“少爷？他刚刚离开了，应当是去公司了。” “那我等他回来。” 赵阿姨张了张嘴，“少爷应当中午才回来，程小姐不如先去休息，等到中午了，我叫你起来？”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程栀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望着院子。 赵阿姨没再说什么，只摇头叹息。 少爷这么对程小姐，程小姐还对少爷一往情深，真是可叹啊。 接近中午之时，赵阿姨正在餐厅里做午饭。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阿姨扭头一看，见是程栀，立刻说，“程小姐，您快到客厅里等着吧，这里我忙活就行。” 只见程栀看着她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给临远做午饭，我记得他出差之前跟我说想吃我做的泡泡虾，赵阿姨，家里有新鲜的虾吗？” 赵阿姨错愕。 她分明记得少爷走时，什么都没说。 这程小姐，好像不太正常！ 可程栀一脸认真的表情，让赵阿姨心头发虚，“是吗？少爷说过吗？” 程栀看着赵阿姨，一脸真诚的点点头，“是啊！” “可是，你手上的伤……” “没事，我会小心的。” “那程小姐你稍等，我去小区门口买一些。” 程栀不忘了数着手指头认真嘱咐，“记得要活虾，另外，还有玉米淀粉，酵母粉和泡打粉，家里没有的要买一些。” “好。” 待赵阿姨把虾买回来，程栀一头扎进其中，忙碌起来。 十二点二十分，外面的庭院中响起了轿车的引擎声。 程栀欣喜的迎上去，像只雀跃的小鸟，“临远，你回来了，我给你做了泡泡虾！” 霍临远诧异，眸中闪过一丝讽刺，挑起唇角，冷冷的扫了程栀一眼，“程栀，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程栀垂下眼眸，掩饰着心虚的表情，小声说，“我哪有耍什么花招？” 霍临远轻哼一声，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直勾勾的盯着程栀，眯起眸子。 程栀亦步亦趋的跟在霍临远身后，在他旁边坐下，迫于他的视线压力，解释，“我就是想做饭给你吃。” 做饭？程栀现在只怕恨不得杀了他的心都有，怎么会给他做饭？ 霍临远面色冰冷，目光锐利如鹰隼，“程栀，我奉劝你不要演戏，否则……” “那……那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就是想……” “想什么？” 第14章 她的手还伤着 “想跟你分房几天……” 霍临远一脸错愕。 程栀像是没看到他诧异的表情，继续小声抱怨，“你这几天每次都折腾到半夜，我真的吃不消……” 说着，她脸色微红，挽住霍临远的胳膊，趴在他肩头，“就让我歇几天，你答应我，我每天都给你做泡泡虾，好不好？” “好不好？” 见霍临远发愣，程栀又问了一遍，声音软糯，尾音里带着勾子。 “少爷，这是程小姐亲手给您做的泡泡虾，她的手还伤着，可费了不少功夫。”赵阿姨从厨房把餐盘放在桌上，为程栀说着好话。 霍临远看过去，泡泡虾呈金黄色，圆胖圆胖的，煞是可爱。 这道菜做起来简单，准备工作却是复杂，需要去虾线，剥皮，腌制。 霍临远回神，一把扯开程栀的手，面带怒容地捏住她的下颌，眯着眸子，冷冷地看着她，“程栀，你装什么傻，你以为区区一道菜，我就会放过你？？” 程栀无辜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竖起两根手指头，“两道行吗？” 霍临远沉默，冷冷的看着程栀。 程栀见他仍旧不答应，有些生气。 她轻哼一声，挡开他的手，别过小脑袋，一脸委屈的表情，气愤地控诉，“霍临远！你太过分了！你看我的手，为你做饭都伤成这样了，你连分房几天都不愿意？你根本一点也不心疼我，哼，我要跟你分手！” 霍临远的视线落在程栀包扎的手上，眼眸深邃，不慌不忙，“你再说一遍，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还不都怪你，走的时候说要吃泡泡虾，我用剪刀剪开虾背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手。” 程栀一脸认真的表情，满脸都在写着委屈。 霍临远抿唇不语，紧紧盯着程栀，视线中带着几分探究质疑。 片刻，他看向赵阿姨。 赵阿姨此刻也彻底意识到程栀的不对劲。 她小声跟霍临远说，“程小姐睡了一觉醒来就有些不对劲，在客厅里发呆了很久，说要给少爷做饭……” 霍临远眼底漆黑一片，抬手揉了揉眉心，朝着程栀走来。 他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微微俯身，步步逼近，视线紧锁着她脸上的微表情。 程栀后仰，靠着沙发背，带着莫名的表情，“怎么了？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霍临远捏住她的下颌，一字一句，“你最好不是在演戏……” 话未说完，程栀就拿开他的手，“临远，你在说什么？什么演戏？再不吃饭，饭就凉了……” 程栀直接把霍临远拉到饭桌旁，给他夹了两块泡泡虾，笑得眉飞色舞，“快尝尝，刚做完我就吃了一个，可嫩了！不愧是我最拿手的菜！” 霍临远看着自己碗中两块儿胖圆，淡淡的看了程栀一眼，“自己吃自己的！” “哼，人家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临远，人家的手伤成这样，好疼啊……你帮我吹吹好不好？”程栀把裹着纱布的手伸到霍临远面前。 霍临远看着面前的手。 这双手原本纤细匀称，现在却增添了几分骨感，手心处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霍临远冷冷的扫了一眼程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甩开，放下筷子，起身上楼去了书房。 程栀看着他冷冽的背影，揉着自己的手腕，小声嘟囔： “过分，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书房中，霍临远身姿挺拔，无声的站在窗前，灯光把他的影子印在墙上，孤零零的。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响着程栀的那些异常行为。 她忘了前不久发生的事，记忆倒退到了他们热恋的时候。 过去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痛苦。 她做了逃兵，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情感与理智，过去与现实的烈火中煎熬，永远得不到解脱。 “嘟嘟嘟——” 外面响起敲门声。 不等霍临远回应，程栀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小托盘，“临远，我看你没怎么吃晚饭，给你做了宵夜。” “出去！”霍临远声音冷冽，用不容忽视的口吻说道。 程栀却对霍临远恶劣的态度视若无睹，把托盘放在书桌上，走到霍临远身边，踮起脚尖，小猫偷香似的亲了他一下，“我去客房睡了，记得吃宵夜。” 程栀朝着他眨眼一笑，从容的转身离开，合上书房门。 无论他的态度如何的恶劣，她仍旧跟以前一样，笑意盈盈。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的力道泄不出来。 霍临远的视线落在书桌的托盘上，目光淡漠，眯起眸子，抬手将上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 第15章 你还是关心我的 夜半时分。 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风呼啸，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响个不停。 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看到打在窗户上的雨滴，霍临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猫儿似的声音，“临远，你开开门啊，我害怕……” 是了，程栀怕打雷。 以往碰到打雷的时候，她总要钻到他的怀里，缩成一团，轻声安抚，她才能睡过去。 霍临远不闻不问。 敲门声坚持了好大一会儿，慢慢停歇了。 轰隆—— 一道闪电破空而来，把房间闪的大亮。 雷声惊扰了霍临远的梦境，这夜他没睡好，早晨醒来时，眼睛下面带了点乌青。 他挽着袖子，从房间里出去，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一愣，眼底深邃的如一汪深潭，透着些许复杂。 走廊里，程栀围着被子靠墙坐在霍临远卧室门口，双臂抱膝缩成一团，像是一夜没睡，却又困倦至极，小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头。 听到脚步声，程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霍临远，怔愣了一瞬，顷刻间委屈的眼眶发红，带着哭腔说，“臭霍临远！我不理你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呜呜呜……” “不就是跟你分房了几天吗？你就这么对我？” 程栀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往下掉金豆子。 霍临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回你房间去。” 程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嘟着嘴，抬头看了霍临远两眼，似乎在等霍临远来哄他。 霍临远却直接越过她下楼。 看着他的背影，程栀心里委屈又难过，哽咽道，“临远，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那么冷漠？你不爱我了吗？你想跟我分手了吗？你要是想分手就跟我直说，我不会缠着你的，但是我不接受冷暴力。” 霍临远脚步一顿，喉结上下一滚，一语不发，大步离开。 见霍临远是这样的反应，程栀扁着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撑着墙壁从地上站起。 忽然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听到身后“咚”的一声，霍临远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迟疑了一下，才折返回去。 霍临远这才发现，程栀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他伸手摸了摸程栀的额头，格外的发烫。 霍临远就这么看着程栀，许久，把程栀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他可不是心软。 要是让她就这么死了，那真是便宜她了。 霍临远转身去拿药箱，忽然，手却被床上之人一把拉住。 只见程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虚弱的跟猫儿似的，“临远，我就知道你，你还是关心我的……” 霍临远面无表情，把手抽出来。 程栀却死死不放，软糯撒娇，“不要走，临远，我头好疼，你陪陪我……” “松手！” 程栀不依，双手并用，抱着他的手臂，“临远，我头好痛……我好难受……” 霍临远只得将赵阿姨喊上来。 赵阿姨喂程栀吃了退烧药，给她盖好被子，“应该是晚上凉着了，睡一觉发发汗，就没事了。” “临远，你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程栀看上霍临远的眼神中满是依赖，就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不等霍临远回答，程栀便闭上眼睛，双手却还死死抓着霍临远的手不放。 她大约是真的累了，不大会儿，均匀的呼吸传来。 霍临远将自己的手抽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赵阿姨站在一边，心里既是喜悦又是心酸。 喜悦的是霍临远对程栀态度软化。 程栀力气才多大？ 霍临远若真的想走，程栀怎么可能拉得住他？ 心酸的是程栀现在的状态，分明是精神出了问题…… 第16章 他真是疯了！ 从公司回来，霍临远走进客厅的时候，程栀手忙脚乱，把东西藏到沙发靠枕的后面，笑着走上前拉住的霍临远的手，“临远，你回来了，开饭了！” 霍临远抽了抽手，程栀却握得越发的紧。 在程栀的牵引下，霍临远在餐厅坐下，沉默的用了晚餐。 饭桌上全是程栀叽叽喳喳的声音。 哪怕霍临远不做回应，她也能自娱自乐，一点也看不出早上发烧的样子。 晚餐之后。 程栀上卫生间的功夫，赵阿姨收拾客厅沙发，把靠枕后面的纸袋拎出来，“这是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是几个灰色的毛线团，并着织了一小节的围巾。 赵阿姨把东西重新装进纸袋里，放回靠枕后面，朝着霍临远笑笑，“原来是程小姐给少爷织的围巾。” 霍临远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他怎会看不出来，赵阿姨是故意如此，想替程栀在他面前卖个好。 程栀却不知在客厅中发生的这些。 她状似无意的在沙发上坐下来，用身子挡住霍临远的视线，小心翼翼的把纸袋拿在手里，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霍临远听，“这么早就困了，可能是感冒还没好，临远，我先上去休息了。” 说完，她起身上楼，胳肢窝里夹着纸袋。 霍临远看她像火烧屁股一样，着急上楼的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却又意识到什么，立刻放平，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以前程栀也曾为他织过一条围巾做礼物，百般遮掩，就跟打游击似的。 却不知，他早就知道了。 现在也是如此。 还跟以前一样没有长进。 回房间之后，程栀织围巾直到凌晨，实在困的不行了，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接下来两天，程栀都在和围巾做斗争，努力奋战。 她是个熟手，三天内把围巾织完。 在霍临远下班前放到他的床头，期待着霍临远发现的那一幕。 程栀如往常一样，在客厅等着霍临远下班回来。 霍临远往餐厅走去，却不经意的往沙发靠枕后面瞟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纸袋。 她已经织完了？ 晚饭后，霍临远上楼走向书房，经过卧室时，脚尖儿一顿，转了朝向，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 在他的枕头边上，放着一条新鲜出炉的灰色围巾。 上次，她也是放在这里。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连地方都不会换一换。 就在这时，程栀像个小炮弹似的，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从背后搂住霍临远的腰身，把脸贴到他后背上，“怎么样？临远，我给你织的围巾喜不喜欢？” 巨大的冲劲让霍临远的身子晃了晃，心也跟着晃了晃。 他眼眸深沉，一动不动。 许久，才克制住自己，拉开程栀的双手，一言不发的去了书房。 …… “霍总？” “霍总？” 助理看霍临远在走神，小声提醒。 自打程家出事，霍总越发冷厉，不苟言笑，活脱脱一工作机器。 今天竟然在会议上走神？ 霍临远回神，看了看会议桌上的其他人员，淡淡的说，“继续。” 那正在发言的员工小心翼翼的看了霍临远两眼,继续做报告。 会议结束，霍临远拿着文件夹回了办公室。 他一目十行，草草的把文件放了一点,扔到一边,拨通内线，“送杯黑咖啡进来。” 助理很快冲好咖啡，放在他的手边。 霍临远抬手，黑咖啡入口，一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 他靠着椅背,右手搭在扶手上轻轻叩着,闭上眼睛。 昨天晚上看到那条灰色的围巾之时，不可否认,他的心底竟然升起了隐秘的愉悦。 他真是疯了！ 明知她是程家烨的女儿，却还是心软了！ 在程栀哽咽着质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时，他明明可以把事情和盘托出，让程栀明白她现在的处境。 可他却用沉默以待。 他不敢！ 不敢让程栀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 甚至他心里有种诡异的庆幸。 庆幸这程栀忘了那些事。 忘了就忘了吧！ 最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可是，现在程栀是生病的状态，终究不是个健康之人。 中午霍临远回到家，把程栀拉上车。 程栀握着霍临远的手，左看右看，“临远，你要带我去哪呀？” “去见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见了他之后，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哦。” 不久之后，霍临远带着程栀出现在医院心理学办公室的门口。 第17章 情况不太妙 推开虚掩着的门，程栀探头往里看了看几乎纯白的房间，回头拉住霍临远的袖子。 “临远，怎么没人啊？” 霍临远自然也发觉了门里什么情况，眉心微微皱起，没有立即说话。 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口，他不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转身拿出手机拨电话。 程栀在他身后垂眸瘪了瘪嘴。 两秒后，铃声在走廊另一头隐约响起，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不急不缓的皮鞋踩地声。 很快，身高体型和霍临远不相上下的英俊男人站在面前。 咧着一口整齐的白牙，唇角的弧度很有味道。 气质迷人又危险。 程栀双手抱住霍临远胳膊，脸颊蹭着他手臂扬起小脸，“他是医生，你带我见他做什么？” 即便记忆混乱，身体和潜意识也不会轻易遗忘伤害。 她本能地排斥医生打扮的任何人 而她这幅瑟缩脆弱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打胎后的她。 现在知道害怕了？ 霍临远眼底阴云翻滚，胸口一阵滞涩，“既然怕，你怎么敢……” 杀了我的孩子！ “远远，不进一步介绍一下？”沈漾的视线在眼前二人之间徘徊，适时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眼底透出几分玩味和探究。 这就是前程家大小姐？ 一个神态就能让霍临远濒临失态，啧啧。 不简单。 霍临远将目光移到好友脸上，眼神略带警告，“别这么叫我。” “还有，你迟到了。” 沈漾抬抬手，向他展示手里的冰美式，“等你等困了，相信你不会和我计较的。” 说着人已经绕过他，施施然进了门。 坐下之后，他抿一口咖啡，含笑望向门口单薄如纸的程栀。 “请门边的小可怜进来。” 又看向率先迈脚的霍临远，“家长止步，走时帮忙带上门，谢谢。” “不要走。”程栀拒绝，拉着霍临远的手不放。 后者拧眉，“松手！” “不嘛临远……”程栀依偎过去，往他怀里钻，“你带我走好不好？你最宠我了，我们回去做泡泡虾好吗？” 霍临远一顿，不齿于心头的那丝动摇，忽然不容拒绝地伸手一推程栀，转身带上门离开。 冷漠无情，却也像落荒而逃。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隔着血海深仇！ 往房间里踉跄两步，程栀不知所措地看着重重摔上的房门。 双手垂在身侧，像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程小姐，别害怕，坐。”沈漾起身，用下巴示意她去左侧的单人沙发。 程栀站着没动，盯着虚空一点，像是想不通某个问题，眼神有些木愣愣的。 仿佛霍临远离开时，带走了她一半的灵魂。 沈漾又问了几句话，都是很基础的，有关心理健康方面的试探。 可程栀没有半点回应，就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最后蹲下，慢慢环手抱住自己。 沈漾看了她一会儿。 苍白，消瘦，眼神破碎，像被狂风骤雨狠狠摧残过的栀子花。 他拿起手机，叹息一般开口：“喂？临远，情况不太妙。” “什么意思，说清楚！” …… 门再度被推开时，程栀依然没有反应。 第18章 她受不了太多刺激 直到她被霍临远握住双肩提起来。 “你在闹什么？”霍临远心底满是事态失控所带来的烦躁。 当沈漾在电话中说明，他走后，程栀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不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时。 他不可避免的心疼了。 可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怎么能心疼她？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承受！ “我不可能永远带着你！” 他目光如刀，恨不能顷刻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牵绊。 她如今变得呆傻、痴缠，说的、做的，都关于他们以前的柔情蜜意，很有让他动摇的本事。 可他坚信理智大于情感。 如果某一天，他硬下心肠，将她扫地出门，设计她凄凄惨惨度过后半生，到时，她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想。 也气恨于自己不敢想。 因为这代表他事到如今，还在该死的担心她！ “临远，你怎么忽然就生我气了啊？”程栀终于有所反应。 望着眼前情绪纷杂的眼睛，她噘噘嘴，小声埋怨：“你以前都不这样的，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好像不爱我了一样，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哦……” 霍临远看着她神思不清，天真娇憨的样子，忽然心里一痛，“程栀！” 他们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让他有多痛恨。 筹谋多年，他做了把横在她脖颈上的温柔刀。 如今却刀尖回转，直直刺向他自己。 早知道，他就换一种方式…… “你和自己较劲儿，吼我的病人做什么？看不见都快哭了？”沈漾摇摇头，一杯冰美式，已经喝成了常温。 他咧咧嘴，随手将纸杯丢进垃圾桶，过去拍拍霍临远紧绷的手臂。 “有话好好说，做事情三思而后行，别到头来自己后悔。” “病人？”霍临远觉得这两个字非常刺耳。 沈漾一脸看傻子的神情。 “她这样还不明显？哎，她受不了太多刺激，缓两天再来吧，你可以看看她单独面对我的状态。” 他说着作势要走，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出去一会儿，为了情况不继续恶化，你克制点平和点，别吓到她。” 霍临远沉着双眸，没有出声。 好友走后没多久，他抬手捏捏眉心，抬脚欲走。 程栀眼里还有泪光，见状却追上他，脸上笑得灿烂，不开心的事情，似乎全都被她刻意忽略。 “你要带我回去啦？我就知道临远你最宠我，肯定会听我的！” 霍临远下颌线条紧绷，始终没有说话。 第一次看诊，就这么不了了之。 回去程栀就发起了烧。 她昏睡期间，霍临远回了公司。 他行程紧凑，实在不该用更多的时间陪她折腾。 等深夜回去，他洗过澡围着浴巾出来，就见床上的被子下面隆起一小团。 皱了皱眉，他神色转冷，调转脚尖打算去客房。 听到动静的程栀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一张因发烧而火热的小脸，正正压在他赤裸的后心口，烫得他心头一震。 “别走啊，我再也不提分房睡的事了，你想怎么折腾我都好，我不念叨你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第19章 不怪他心软 “放手。”霍临远隐忍又克制。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么做，和邀请他发泄兽欲没有区别！ “不要，你就陪陪我嘛，我白天醒来，赵阿姨说你去忙了，我忍耐好久，才没有出去找你。” 她绕到他的面前，仰起脸，“我这么乖，这么懂事，你都不对我笑一下吗？明明你很喜欢对我一个人笑的。” 霍临远垂眸，盯着她清甜漂亮的笑脸，冷道：“真的懂事，就自己睡。” 愣了愣，程栀脸上凝固的笑意很快又重新流淌，温暖和煦，仿佛真的不谙世事，不曾遭受过任何打击。 “临远，你说的我听明白了，不过我跟那个学长真的就只说了一句话，雯雯可以作证的。” 她笑吟吟的，踮脚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眼底光芒暗淡，却满含爱意和依恋，“你怎么一场醋吃了这么久啊，害不害羞呀。” 她又犯糊涂了。 是在用逃避，来保护自己吗？ 霍临远眯起双眼。 她口中提到的，是多少年前的事？ 往事浮上心头。 许许多多的画面里，他们或笑或闹，也偶有争执。 但多数时候，她总是笑着的。 明媚灿烂，宛如朝阳。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经年来因她而生的那些温暖和悸动，全都不可磨灭。 至少，现在不行。 “去睡觉。”霍临远命令，拂开她的手。 程栀眨眨眼，还是笑，“又装凶啊。” “怎么这么可爱呀。”她小声嘀咕。 说着忽然红着脸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角吻了一下，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猫。 “这样，你就装不下去喽！” 双唇柔嫩的触感那么清晰，带有熟悉的馨香。 霍临远倏然收紧五指，俯身打横抱起她。 “你还在生病，去睡！” 他也是在告诉自己，她在生病，她不清醒。 不怪他心软，他也从未打算放过她。 只是现在，她被逼成这样，仿佛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他不想她太早被逼死。 他得先让她好起来，才能让她更好地品尝该有的苦果。 对，没有别的。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再次站在医院心理学办公室内，是三天之后。 被询问起程栀这些天的情况，霍临远直言不讳。 “一直在我身边。” 沈漾狡黠一笑，转转手里的笔，轻哼，“不对吧，我可没听说风头正盛的新贵霍总，最近有带女人出入公司啊？” “在家。” 霍临远靠坐在单人沙发里，一手搭在扶手上，肩头上有个昏昏欲睡的程栀。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发烧，精神很不好，身体也虚弱。 偏偏离开他片刻都不行，总是强撑着跟前跟后。 “你一个工作狂，专门在家陪她？以前感情最好的时候，都没有过吧？”沈漾诧异。 又觉得合理。 这么多年过来，爱多，还是恨多，谁说得清楚？ 霍临远他本人估计都说不明白。 “我找你不是为了闲聊。”霍临远眉心下陷。 他看向怀里面露病态的人，眼底晦暗不明，“你该分析的，是她。” 沈漾半点不想招惹情绪不稳的友人，“okok，那霍总你可以走了。” 第20章 替她治疗 和第一次一样，霍临远强行离开，而单独留下的程栀，又变成了木木呆呆的样子。 沈漾这个陌生人对她而言，犹如空气。 拿出手机，和霍临远接通视频，摄像头对准程栀。 沈漾先说了几句话，程栀毫无反应。 最后，他看着手机说：“你叫她。” 霍临远神色难辨，过了片刻，平淡出声：“程栀。” 几乎是立刻，原本木偶一样的程栀扭头看向沈漾。 确切的说，是看他手里的手机。 “她在你家也是这样？”沈漾问。 霍临远：“她会和家里的阿姨对话，说以前的事情。” 想了想，沈漾精准判断：“她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了，不接受新事物，选择性忽略身边的人和物。” 国内外这样的例子不少。 霍临远沉默片刻。 “长期如此，会有生命危险吗？” 他不会承认，如果没有隐患，他并不想她清醒。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成功报复程家，并没有让他如愿以偿地体味到快意。 而和她在一起这两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平静。 一种十分病态的平静。 沈漾靠进椅背里，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似乎看透一切。 “你私心并不想她好吧？” 他问的，是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不是她能不能被治愈。 霍临远沉默以对。 视线越过屏幕，沈漾看向不远处依旧木然望过来的程栀。 她通身都散发着被摧残过的味道——总是微红的眼尾，青乌的眼下，惨白的双唇，急速消瘦的身体。 还有那双蒙着大雾一样，美丽，却越来越无神的眼睛。 “临远，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我见过太多，平常人难以想象，你真的要她一辈子承受那些东西？如果她未来病情恶化到疯魔，不人不鬼地要靠镇静剂过活呢？” 沈漾脸上难得没了笑意。 “放不了手不如饶了你自己和她，不是已经报复过了？” 父母一入狱一死，程栀失去一切，被逼到精神错乱，这还不够？ 沉默片刻，霍临远抬起双眸，冷漠之下，满是隐晦的残忍，“回答我的问题。” “……” 轻叹一声，沈漾笑了一下，神色间那点认真和正经悄悄散去。 “不需要长期，眼下她几乎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霍临远眼神一变，“比如。” “如果我是恶人，我捆了她带走，不管是剖是卖，她都不会反抗，因为她对记忆之外的人，一、概、没有反应。” 一瞬间，手机几乎被捏碎，霍临远面色沉冷，“替她治疗。” 说完直接掐断视频。 丢开手机，沈漾过去十分强硬地拉程栀去沙发上躺好。 “小可怜，别怪我引导你走出美梦，你该重拾自我，更好的活下去。” …… “少爷，程小姐今天去花房画画了，按沈医生的话，这是在逐渐恢复呀！” 赵阿姨立在玄关内，脸上难掩喜色和心疼。 要知道，前边程小姐除了迷迷糊糊和少爷做些以前经历过的事，基本就是在睡觉。 霍临远脱西装外套的手一顿，眼底波澜渐起。 他随手将外套丢给赵阿姨，大步去了楼上主卧。 第21章 越来越平静乖顺 这时段程栀已经熟睡，瘦弱的她侧躺在深灰色的大床一侧，手攥着被角，虾米一样蜷缩着。 门扇由外打开，霍临远高大的身影被廊间的灯光拉长，浅浅投在床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临远……” 微微拧眉，霍临远迈步进去，做好了应付她迷蒙间痴缠他的准备。 却发觉她只是梦呓。 梦里也全是他么？ 唇线紧抿，霍临远整张脸淹没在黑暗中。 是噩梦，还是美梦？ “程栀。”他叫她。 明知答案，他却还是执意要亲自确认。 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几下，他再次开口叫她。 程栀从睡梦中苏醒，眼底泪意未消，惊惶更是来不及掩藏。 是噩梦啊。 霍临远眸色渐深。 她醒时沉湎美梦，睡着了，却总是深陷噩梦。 但不管好坏，全都关于他。 “起来，去吃东西。”他冷淡开口，不算温柔地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 下午开会时，赵阿姨发来消息，说她过午之后，便不吃不喝。 盯着自己落在他掌心的细瘦手腕，程栀目光空白几秒，慢慢点了点头。 “好。” 接受沈漾治疗半个月以来，她对于见到他这件事，已经由最初的雀跃欣喜，变作越来越平静的乖顺。 霍临远不会承认，她有时过于平淡的反应和目光，让他隐隐觉得烦躁。 可她只听他的话这一点，又让他心底深处，生起一种隐秘的愉悦。 在轻易牵动他情绪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她一直都做的十分出色。 “自己先下楼。”霍临远起身打开壁灯，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 程栀垂首站在他身边，顺滑的真丝睡裙上，能明显看到肩、跨附近的骨骼线条。 瘦的惹人心疼。 “好。”程栀转身。 如果放在十天前，她会甜笑着伸手，体贴地替他解扣子。 还会缠着他撒娇，要他立刻陪她一起下楼。 霍临远闭了闭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被他十足强硬地压了回去。 听到很轻的下楼声，赵阿姨从厨房出来。 “程小姐，是不是饿了？”她笑着问。 少爷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要知道程小姐不好好吃饭，他不管多晚回家，都会叫她下楼吃东西。 程栀有些迟钝地看向赵阿姨，眨了眨眼，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用，不用。”赵阿姨和善的笑容依旧，只不过眼里闪过几丝泪光。 程小姐病情在恢复，真希望她和少爷能回到最初的美好。 霍临远下楼时，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一些散落在额前，平添几分柔和随性。 但举手投足，依然优雅矜贵，眼底不染半分温度。 “少爷，程小姐她又不愿意吃药了，我正发愁。”赵阿姨有些为难地捧着一杯温水。 霍临远过去接过水杯，示意她去休息。 沈漾在第三次看诊时，开了药单出来，可至今，程栀没有一天会乖乖吃药。 他命令她，凶她，都没用。 最后，只能天天哄她。 “有没有哪里想去？”他问，语气是很早以前的那种温柔。 程栀没有看他，不过垂下眼睛，似乎在认真思索。 第22章 是另一种报复吗？ 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颤，就能撩拨人的心弦。 霍临远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和她之间近到呼吸可闻。 他就那么静静盯着她，用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拿出明知不该对她施放的耐心，一直等着她。 “海洋馆可以吗？”程栀终于出声。 这答案在霍临远意料之内。 他参与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生，对她所有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如果一直这么乖顺下去，他不介意学一学半月前的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养着她。 而因为这个难以压抑的想法，他至今未敢问她，究竟有没有想起前边的一切。 他说不清自己心底隐约的烦躁来自何处。 他只能暂时将那些情绪，归结于他对她心理状态的难以把控。 ——沈漾对于她的病情，并没有说实话。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可却问不出来。 换个人诊治她，他又不放心，毕竟沈漾在专业领域内的造诣，少有人能比得上。 “乖乖吃了药，我这两天抽空带你去。”霍临远指尖碰碰她下巴，示意她张口。 程栀点头，任由他把药片放进她嘴里，一双眼睛虚虚落在餐桌上的某一点，没有焦距。 已经冰冷的水入喉，她打了个哆嗦。 霍临远手背碰了一下她有些凉的鼻尖，“去洗热水澡。” 医生说，再频繁发烧，会出大问题。 温柔到此为止，他说完率先起身，一步一步上了楼。 程栀没有跟着他，孤身去到最近一间客房。 花洒开到最大，她弯腰，将藏在舌底的药片全吐在马桶里，又去盥洗台仔细漱了口。 椭圆形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清丽的脸，因为过瘦，一双眼睛显得尤其大。 但眼神清明哀切，全然不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 在接受几次治疗后，她不觉得自己还需要继续吃药。 那些药只会让她脑子更加混乱，有时候记起很多事，有时候又忘掉很多事。 前几天她其实想离开，但走不了。 房子里有赵阿姨，院子暗处有私保。 霍临远将她困在了这里。 她浑身上下别说钱，就连联络外界的手机都没有。 “程小姐？是你吗？”赵阿姨听到动静，怕哪里用得着她。 程栀隔着门应声，“嗯……临远让我洗澡。” 这话听着暧昧，赵阿姨笑笑，叮嘱两句离开了。 迅速冲过热水，程栀穿上浴袍，慢腾腾往楼上去。 霍临远不知道为什么，每晚都要抱着她睡觉。 可她现在只要身处有他的地方，就会不断想起大雨滂沱的那一天，想到他让她家破人亡时，阴狠冷厉的可怖样子。 然后频频做噩梦。 是另一种报复吗？ 应该是吧。 恍惚地想着，程栀站在了主卧门口。 她扭头，目光落在左手尽头的书房。 她需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还要站多久？” 门内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罂粟一般惹人上瘾，却也能轻易毁了一切。 揉一下有些湿润的眼角，程栀慢慢抬手，推门进去。 霍临远屈膝靠坐在床头，手上拿了份文件，投过来的视线，隐含审视。 第23章 程栀，如果…… 压下所有想法，忍着不停翻涌的浓烈情绪，程栀半垂着头走到床边。 “临远，有些冷呢。” 她没有穿鞋，就算一路踩着地毯上来，裸露的双脚和小腿也已经冰凉。 霍临远习惯性伸手，像曾经无数次她说冷时那样，示意她将手递给他。 可现在，他并不是那个眉眼平和温柔的他。 她也不复曾经的天真烂漫，脸上不说笑容，连健康些的光泽都不存在。 而他自然而然的举动，让两人都是一愣。 在这一刻，霍临远心头忽然一阵躁动。 他发现，无论是家破人亡、孤苦无助的她，还是沉湎曾经、雀跃欣喜拉着他叽喳不停的她，又或是眼前这个安静顺服，乖巧沉闷的她，都不能让他觉出一丝一毫的痛快顺遂。 她眼底没有光，身心全是伤，每看一眼，就会让他想起一切美好倾覆前的她。 那时的她，就是美好本身。 这不应该。 可他骗谁，都骗不了自己。 “程栀，如果……”他薄唇微动，语声却又戛然而止，眸色也急剧转冷。 没有如果。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绝不会后悔！ 只是，此时此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她——一个享用着他父母鲜血长大，明明不无辜，却一脸无辜的、他曾经捧在手心上的人。 “临远，你手心很暖啊。” 程栀终是将手交给了他。 可一个手心炽热的人，心怎么可以那样冰冷？ 她父母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就能不再将事情调查得更清楚些，就轻易替他们家断了罪？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要怎么，才能救出父亲？ 那是她最后的至亲。 忍着眼泪，程栀被他拉进怀里，她浑身轻轻一颤，心头抵触翻涌。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没有忘记程灵珊怀孕的事。 她此刻只觉得恶心。 如果这也是报复，那么霍临远他成功了。 同床异梦，这一夜两人皆是无眠。 次日清晨，程栀被赵阿姨叫醒。 床上只有她自己，她想，霍临远应该已经去公司了。 洗漱，下楼，独自坐在餐桌边时，她抬头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刻，玄关忽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 程栀忍不住紧张。 没想到，出现的却是许久未见的程灵珊。 “你一个罪人，凭什么好端端坐在这里等人伺候？！”她气势汹汹，满眼鄙夷。 一旁的赵阿姨端着热牛奶，进退两难。 不想在意程灵珊能随意出入这里这件事，程栀眼睛盯着她的小腹。 手下意识地抚摸自己隐隐抽痛的肚子。 每每想起那个孩子，她都满心歉意。 而她神伤之际，楼梯边传来霍临远冷然的嗓音。 “谁给你的胆子，大清早来我这里撒野？” 程栀有些惊讶地抬头。 他居然在？ “临远哥哥？”程灵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霍临远的话是对着她说的。 明明之前，他都很纵容她的！ 一定是程栀那个贱人！ “临远哥哥，你不要被程栀骗了！她一定是为了你的钱！她现在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之前明明见过她下贱的模样！” 第24章 你敢打我？！ 霍临远一步步下楼，神容冷厉。 “够了！” 简单两个字闷雷一样回荡在宽敞的房子内。 程灵珊吓得一哆嗦，气上心头，却只敢狠狠瞪向孤苦无依的程栀。 大步走近餐桌，霍临远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程栀为人如何，我已经查清，用不着你一而再，再而三舞到我面前，肆意诋毁她。” 程灵珊心里冒火，一脸委屈，“临远哥哥，我是想让你看清她，害怕你被心机深沉的她给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她父母唯利是图，道德败坏，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闭嘴！” 这次出声的是程栀。 同时越过霍临远，狠狠一掌掴在程灵珊脸上！ “啪！” 掌心到肉的声音十足响亮，还夹杂着程栀的厉喝。 “我妈妈已经死了！你还敢诋毁她！你们狼狈为奸，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所有的气恨怨愤全聚在眼底，血丝瞬间遍布眼球，她一张本就缺少血色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霍临远皱眉，心口一窒，像被钝刀捅了一下。 “你敢打我？！”程灵珊尖叫。 但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直接打回去，而是逼着眼泪滑落，一脸伤心地扑向侧对她的霍临远。 “临远哥哥！你看她啊！当着你的面都这样下狠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欺负人呢！” 霍临远单手隔开她，眼底的厌恶化作利器，寸寸割过她的脸皮。 “你最好在我叫私保之前，滚。” 程灵珊一脸错愕，“临远哥哥！我们家帮了你那么多！你……”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霍临远字里行间仿佛能落下冰渣。 “我！”程灵珊不敢再多说，气恨地看一眼愣在一边的程栀，高高抬起下巴转身便走。 她是不会让程栀看她笑话的！ 走着瞧！ 她的心思程栀无意探究，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霍临远，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程灵珊怀着他的孩子，他也能扬言要叫私保。 当初命人不顾她的意愿，打掉她孩子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今天这幅冷酷模样？ “你在想什么？”霍临远察觉她眼神不对，挑起她下巴。 程栀忍下别开脸推开他的冲动，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主动倾身靠进他怀里。 不能和他起争执。 她要他放松警惕，再找机会逃离他。 在父亲的冤屈洗刷之前，她不能放任他毁了她。 “临远，我只是有些累，不要问我好不好，我想再上楼睡一会儿。” 她声音低弱，还有些哑，听起来似低喃着在撒娇。 霍临远沉着脸，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可他真的没再追问，以下巴碰触她额头，试了试温度，然后淡淡吩咐：“带她去休息。” 赵阿姨撞见一场歇斯底里，满眼心疼地过去拉住程栀的手，小声说些闲话转移她注意力，一边带她缓步上楼。 霍临远伸手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咬在嘴里望着她单薄的背影。 等彻底看不见时，他拿出已经震动许久的手机。 “什么事？”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利落挂了电话。 第25章 不哭，不哭啊 上楼后的程栀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神有些怔怔的，脸上的表情，却又带着几分茫然。 赵阿姨看得心酸，放轻声音劝：“程小姐，你不要在意，你身体不好，一巴掌就好像猫挠一样，能把人打成什么样呀，你别在意。” 程栀被欺负时，她作为下人帮不上什么忙，心里难免愧疚。 不过她说着又有些高兴。 “少爷他护着你呢，程小姐你安心养身子，什么也不用害怕。” 霍临远的冷厉样子又浮现在脑海。 程栀轻轻颤了一下，手指慢慢攥紧被子。 她摇着头，嘴里喃喃着“不”。 她必须离开这里！ 如今的霍临远，只让她觉得陌生跟害怕！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对她！ 想做点什么，她就一定要逃！ “别想不好的事，身体是最重要的。”赵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手放在程栀头顶，小心地拍了拍。 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让程栀想到母亲。 从小到大，母亲无数次这么充满怜爱地抚摸她。 鼻根酸涩，她忽然忍不住泪意。 妈…… 她张开双唇，无声叫了一句。 短时间内经历的那些丑恶困苦，骤然袭上心头。 曲起膝盖，她将脸埋进臂弯，在这一刻失声痛哭。 谁能救救她。 谁能来告诉她，父亲，母亲，宝宝……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赵阿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局促地收回手，眼底不知不觉也泛上泪光。 以前少爷和程小姐多好啊，程小姐那么爱笑的一个人，现在却…… 哎，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哭，不哭啊。”她徒劳地安慰着。 门外，听到哭声的霍临远猛地站定，刚要推门的手骤然紧握成拳。 站了片刻，像是不愿听屋内越来越压抑的哭声，他倏然转身，大步离开。 神情间的冰冷沉郁，自己都没能发现。 “老板。”察觉上车的人，周身气压不对，司机忙挺背坐直。 霍临远淡淡吩咐，“回公司。” “是。” 汽车平稳驶出，远处的天幕上阴云聚集，乌压压一片。 晴朗两天，似乎又要下雨。 路上，霍临远再次接起持续亮屏的手机，俊美的脸上全是冷漠。 “程继海，你女儿哭，关我什么事？” 才出别墅，程灵珊就把状告到了她父亲那里？ 真是幼稚可笑。 “临远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人，珊珊她就是被我惯坏了，女孩子家家的，你让让她？” 霍临远握着手机，没有说话，平视前方的双眸，没有半分情绪。 “临远啊，不如一起吃顿饭？我们也许久没见了，正好说说你和珊珊的事？” “只是这点小事？”霍临远轻嗤，眼底透出几分嘲讽。 黑心黑肺如程继海，最近在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 “人生大事，怎么能说成是小事呢？当然，还有一些公事，男人嘛，喝酒聊天离不开谈几句事业。” 总算说到重点了。 “哦？”霍临远冷冷挑起唇角。 “城南那块地皮，叔叔听说你……” 霍临远打断他。 第26章 是为了帮她出气吗？ “想要？” 那边安静一瞬，再开口，语气里也没有被后辈戳破的窘促。 “珊珊似乎伤心的厉害啊，这样，你陪她吃顿饭，就当是给叔叔个面子，哄哄她，如何？” 程继海迂回开口，话题又绕回了程灵珊和吃饭上面。 似乎多多提及女儿和美食，就能维持住他刚获得没多久的、有钱人的体面。 也能掩盖住他笑呵呵的面皮下，乌黑发臭的贪婪和欲望。 “我的时间很宝贵。”霍临远开口，语声傲慢。 他的话既是拒绝，也是责怪。 程继海听明白了，在那边的呼吸声瞬间重了不少，很明显恼怒不轻。 曾经家犬一样埋伏在程家烨身边的霍临远，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他帮了这狼崽子多少？ 如今他却嫌弃他话多，耽误时间！ “不过……”霍临远再度开口，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程继海重燃希望的样子。 “宝贵的时间，用在谈公事上，完全没问题。” 不等程继海出声，他直接敲定一切：“下午六点，我们腾兴山庄见。” 说完利落断线，不给旁人一丝一毫的拒绝机会。 收起手机，霍临远侧头看向车窗外。 和程继海说定联手，一起对付程家烨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的他，心底有没有犹豫？ 有没有像此刻一样，不由自主想起程栀烂漫温暖的笑颜？ 不记得了。 筹谋多年，击垮程家的计划，实施得顺利且迅速。 快到程继海如今还没能反应过来，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忍辱负重的他了。 复仇成功的他强大而无所顾忌，不用受人摆布，也无需隐忍权衡。 所作所为仅仅是看心情罢了。 而忽然针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程继海，是为了什么？ 耳边似乎又响起程栀悲痛又压抑的哭声。 是为了帮她出气吗？ 霍临远自嘲一笑，仰头后靠，不再深想。 再想下去，他便会记起自己同为刽子手。 在程栀看来，应该是比程继海还要可憎可怖的人。 难得糊涂啊。 就让他和程栀一起，在一切支离破碎后，惦念着以前的美好，尽可能糊涂一场吧。 哪怕他们再回不到曾经。 晚上六点，腾兴山庄。 作为超一流的高档酒店，腾兴山庄内部的装潢处处华丽雅致，奢侈而富有内涵。 程灵珊初次来这种地方，特意盛装出席。 看到一路遇到的所有侍应，都对她毕恭毕敬，她那颗饥渴多年的虚荣心迅速充盈，得到满足，嘴角一直高杨。 而她挽着的程继海，则神情和善，看起来十分谦逊。 只不过落座后，他的一对眼睛，总若有若无地看向厅内装饰的名画，和角落缀作用的古董花瓶。 霍临远姗姗来迟。 进门前，他余光瞥向隔壁厅，目光稍作停顿，才迈脚踏进面前的厅门。 “临远哥哥！”程灵珊笑着迎上来。 程继海起身，手臂横向身边座位，“路上堵车了吧？来，快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东道主。 避开程灵珊，霍临远就近在程继海对面的位置坐下。 第27章 你不开心？ “我似乎说过，只谈公事。”他淡淡看向不该出现的人。 一切，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程灵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噘了下嘴，似嗔似怒地笑起来。 “爸爸，你看临远哥哥，就知道欺负我！” 程继海呵呵笑起来，过去按着她双肩，在霍临远身边坐下。 “你临远哥哥一路走来不容易，你都是大姑娘了，懂事的话，就要多心疼他，怎么还能怪他？” 程灵珊趁机握住霍临远的手，依过去娇笑，“知道啦，爸爸你就是偏心临远哥哥，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和你一起偏心他喽！” 霍临远冷眼旁观这对父女唱双簧，眼底似笑非笑。 而没有他的回应，那种让人腻烦的热情，便统统冷却成尴尬，在厅内不小的空间里四散弥漫。 就在程继海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时，霍临远慢条斯理地开口：“城南那块地，贵公司可以参与开发。” 说着抽手，拿起桌上湿润的方巾，一点一点仔细擦拭被碰过的地方，神情冷漠至极。 程灵珊盯着那片方巾，死死咬紧下唇，被羞辱的感觉弥漫心头。 “啊，参与开发啊。”程继海眼神迟疑。 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了大块蛋糕，却只分他一勺尖大小？ 霍临远抬眸。 “不过，我有条件。” “还有条件？”程继海眼神微变。 两秒后忽然笑起来，细长的眼睛眯得看不见瞳仁。 “临远，你还年轻，说话做事前，记得要三思啊——尚明集团拔地而起，短期内攻占鳌头，是谁帮你？你不能寒了同盟者的心呀。” 霍临远冷笑，云淡风轻。 “你不过是帮忙煽动程氏技术人员集体跳槽，就得到几家公司的掌控权，成立蒸蒸日上的新城集团，这收益还不够高？” 顿了顿，他语气中多了几分危险。 “帮我一次，就想吃我一辈子？真是痴人说梦！” 这句话无异于一巴掌打在脸上。 程继海和善的假面几乎被击碎。 “你！” “挖过去的程氏专利很难吞下去吧？” 霍临远神情轻蔑，眼底流淌着隐晦的凶恶。 “已经自顾不暇了，就不要贪图我的东西，若是想我帮你，就乖乖听话。” 等他听话，落入他的圈套，他会让新城集团损失惨重。 岂有此理！ 程继海胸口不断起伏，时至今日，惊觉自己似乎只能听从这个后辈！ 而他正要点头，就听门外忽然响起一声低呼。 似乎有谁撞了侍应生，跌跌撞撞跑开。 程继海父女尚未反应过来，霍临远已经起身，猛然冲了出去。 他在电梯门关闭之前，一把捉住了程栀手腕。 然后迈开长腿跨进去，皱眉按了负二。 “替你拿捏程灵珊和她父亲，你不开心？”他将手腕冰凉的程栀扯到眼前。 程栀垂着眼睛，有些僵硬地摇头。 司机很早便接她到了小厅，也就是程继海的隔壁。 两个宴会厅由原先的大厅一分为二。 一墙隔板，加一层垂帘，隔音几乎没有。 所以从头到尾，他们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临远，你，很厉害。” 她断续出声，身上压抑不住地开始发抖。 第28章 这全都怪程栀！ 他真的很厉害。 可以利用她报仇后，迅速斩断所有情分，继续留她在身边折磨。 更可以在利用完程继海一家后，反身对付他们。 还说是为了她！ 霍临远，程继海一家，他们一起害得她家破人亡！ 而他们口中谈论的技术人员，还有专利，都是她父亲的心血！ 真相残忍，她坐在隔壁，几度恨得要冲过去杀人！ 可是！ 额头忽然覆上一只手，掌心温热，将她从冰冷沉重的情绪里捞起。 “又低烧了，我送你回去。”霍临远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临远……” 你到底有没有心？ 程栀想这么问他。 可答案，显而易见。 “我在。”霍临远揽她入怀。 伸手死死揪紧他后背的衣料，程栀听见自己轻飘飘地说：“我可以用你的电脑画画吗？坐在花房动笔，很累，也很脏。” 霍临远下巴抵住她额角，只当她再度犯了迷糊。 “嗯。” 与此同时，程灵珊站在厅外的过道里，大睁双眼，瞪着已经闭合许久的电梯。 嫉妒和愤恨扭曲了她妆容精致的脸，手包提带在她两手间无限绷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程栀！ 她看到她了！ 为什么霍临远至今还愿意走哪都带着她！ 凭什么一无所有后，程栀身边还能有个霍临远！ 她不甘心！ 一定要想办法！ 必须把程栀所有的东西，全部抢过来！ “珊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继海晚一步出来，未见程栀。 程灵珊咬牙。 她怎么好告诉爸爸，她曾扬言，要亲手处置掉的程栀，如今还好端端在霍临远身边？ 被他护着。 就连早上告状，她都刻意没提程栀。 转身，她做出一副委屈样子。 “爸，你不是说，会想办法让我和临远哥哥联姻么？你不是说你和他很快就会旗鼓相当么？” 怎么还反过来被威胁警告了？ 程继海被问的心头冒火，竖起眉毛迁怒，“急什么？眼里只有男人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说着什么也顾不得问，掏出手机拨号，一边快步离开。 程灵珊何曾被这么数落过？ “爸！” 她一脸莫名，气得眼眶通红。 这全都怪程栀！ 要不是她手段高明，拼命装可怜，霍临远早已沦为她裙下之臣！ 如何会有今天这回事！ …… “少爷，这是？” 赵阿姨看着霍临远身后摇摇欲坠的程栀，眼底漫上心疼。 就带出去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又憔悴了？ 这两天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的嘴唇，又变成了苍白。 “低烧，去照顾她吃药睡觉。”霍临远面色不善，将人留在玄关，便转身离开。 ——进电梯前，他看到了她眼底清晰的恨意和抗拒。 他想，他需要再去见一见沈漾。 而他离开后，程栀身体里某根弦一松，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深夜。 她裹着厚毯，躺在客厅的长沙发里。 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霍临远。 他长腿交叠，姿态优雅，昏暗中的那双眸子，沉沉望着她，不知在酝酿什么。 心脏收紧发疼，程栀躲开他视线，想起身。 他启唇，“别动。” 第29章 她学会了演戏 手背刺痛，程栀这才留意到，自己扎着针，在打点滴。 “营养液。” 霍临远俯身，看到输液管里的一段红，利落伸手拔了针。 不知只因为针头抽离血管皮肤，还是因为他冰凉的指尖。 程栀心口一颤，忽然有些发冷。 医用棉按在针孔上，霍临远盯着她的眼睛。 “按好。” “哦。”程栀点头。 一句话一个动作，她乖巧听话，一如往常。 霍临远移开目光，手臂穿过腿弯和后背，轻松抱起她，一步一步上楼。 期间，不由回想起几小时前，和沈漾的对话—— “我今天设法，让她知道了一些真相……看她反应激烈，应该可以彻底清醒。” “那你究竟想不想她清醒？” “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主卧里提前点过宁神香，配合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容易平复各种不安。 被抱着躺了一会儿，程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有所放松。 物非人也非，只有互相怀里的气息和温度如故。 “临远。”她低低叫身后紧贴自己的人。 “嗯。” “谢谢你。” 霍临远豁然睁眼，目光如炬。 只是开口时，嗓音依旧低冷，“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更多的真相。 也谢谢你的存在，让我每分每秒谨记，自己要更加坚强。 程栀紧闭的眼睑颤动，缓慢转身，将脸一点点埋进霍临远胸口。 “什么谢什么？好困啊……” 慢慢收紧手臂，霍临远深邃的双眸望着黑暗，没再继续追问。 日子过的越来越平静，就好像，之前的伤害和痛苦从不曾发生。 一周以后，程栀又见了沈漾一次。 专业水平过硬的医生，这次仅仅盯着程栀看了几秒，就抛开手里的笔，靠进椅子里。 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似真似假。 “如你所愿，没什么大变化。” 霍临远见惯友人吊儿郎当的德行，当即就要拉着程栀离开。 而一脚才踏出门，就听身后沈漾开口：“我说，堂堂霍总请不起营养师？看不出来她气血两亏，身体极差？” 怎么没有营养师？赵阿姨就是专门照顾人的。 可她的气色，就是养不起来。 活像他故意虐待她。 霍临远脸一黑，冷冷扔下一句“用不着你提醒”，便领人大步离去。 程栀全程低眸，一语不发。 直到出电梯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袁叔叔！ 此人之前和爸爸来往密切，爸爸经常提起他。 她之前就想过拜访他，但当时似乎被什么事耽搁了。 现在…… 看一眼霍临远高大的背影，她只能默默垂下头，随他离开医院。 这之后，程栀便一直心神不宁。 偶遇袁成杰这件事，仿佛投进平静湖面的巨石，掀起许多隐在水下的波澜。 “不舒服？”霍临远侧眸。 摇摇头，程栀皱着小脸，“不喜欢鱼片粥。” 这些日子，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她学会了演戏。 别墅里所有人，包括他，都在盯着她。 她只有模仿曾经的自己，才能稍微获得一些自由。 霍临远放下筷子，倾身端起她的碗，“再吃两口。” 第30章 来日方长？ 一桌子菜，都是为她而做的营养餐，高营养，低油盐，他同样没什么胃口。 “那好吧。”程栀勉为其难拿起勺子。 两口之后，又两口…… 在霍临远长达半小时的劝哄和紧盯后，有些撑的程栀皱着眉去洗澡。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想去客卧睡。 她和霍临远曾经那么亲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隐忍的欲望？ 可是不行。 最近一次欢爱，在她失去宝宝不久。 那一次的屈辱和痛苦她永远不会忘记。 怎么可能再让他碰她？ 搓洗身体的力度不知不觉大了起来，等觉得疼时，手臂已经破了皮。 程栀看了一眼，咬咬唇关了水，套上浴袍出去。 躺下没多久，便被人重重压住。 吐息灼热，唇舌相贴，气氛转瞬暧昧。 推拒着霍临远四处游移点火的手，程栀忍下所有情绪，一边偏头躲避他，一边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临远，小肚子一直不舒服，你别着急……” 想起什么，霍临远身上的热度急剧冷却。 他翻身躺到一边，抬手捏了捏眉心，鼻端重重喘出一口气。 中间横亘了那么多伤害，想像曾经一样相处，谈何容易？ “临远？”程栀有些不安。 霍临远翻身下床，往浴室去，冷淡的声音留在身后。 “睡吧……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程栀将脸埋进枕头，笑得凄苦。 她失去一切，在刽子手身边苟延残喘，演戏过活。 这样的“来日”，她绝不要！ 第二天晚饭，霍临远没有回来。 见程栀频频看向门口，赵阿姨笑了笑。 “程小姐别担心，少爷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都是隔几天才回来，现在几乎是天天回来陪着你吃完饭，今天肯定是事多耽误了。” 浅笑着点了点头，程栀没有说话，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鱼汤。 她并不希望他回来。 这样，她今夜就可以在赵阿姨睡了之后，偷偷去一趟书房。 可惜，九点一刻，霍临远进了家门。 听到动静，程栀放下平板，出去趴在二楼护栏上迎他。 “临远，今天好晚啊。” 西装挺括，身姿挺拔的男人在玄关处抬头，望向暖黄灯影下，含笑垂眸，温柔无限的她。 这一瞬间目光交叠相融，无数美好的画面掠过脑海。 他忽然想起那天沈漾说过的话—— “放不了手不如饶了你自己和她……” 鬼使神差，他忽然大步上楼，在她的惊诧和呆愣中，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唔？” 呼吸瞬间全被打乱，程栀来不及推拒。 等被抱起，被压在床上，她才有些惊恐地抬手抵住他胸口。 而他双眸深邃清明，没有半分肉欲和躁动。 程栀忙改推为抱，掩饰自己本能的抗拒。 垂首轻吻她双唇，霍临远贴着她唇角低语，“我临时要去外地出差，那边气候湿寒，不适宜带你一起。” 呆愣片刻，程栀抬起下巴回吻，然后搂住他，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叮嘱：“知道啦，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一双眼睛，则从他肩头，定定望着书房方向。 她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第31章 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霍临远是凌晨的飞机。 行程紧凑，原本并不打算回来。 等程栀睡着，他俯身轻吻她额角，然后迅速换好衣服出了门。 “少爷，路上一定小心啊。”赵阿姨一直送到路边。 她隐约觉得，少爷今晚心情特别好。 即使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 霍临远点头，降下车窗，露出他线条利落的侧脸。 “好好照顾她。” “少爷放心，我会的。” 夜幕下引擎声响，车身平稳驶出。 直到望不见车尾，赵阿姨才准备回去。 少爷和程小姐感情在慢慢恢复，真好啊…… 而刚一转身，她就被吓了一跳。 “程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别墅前庭有一整片葱翠的草地，程栀就站在草地边，赤着脚。 霍临远挑选的纯白睡裙她穿着有些大，夜风一吹，空荡荡挂在身上，显得她孤单又可怜。 “是被吵醒了吧？还是不放心少爷啊？”赵阿姨立马心疼起来。 程小姐出事后，身边就只有少爷了。 眼下少爷忽然出差，家里就剩她自己，心里肯定不踏实。 这么想着，赵阿姨也顾不得规矩，过去把程栀揽在臂弯里，掌心贴住她冰凉的手臂，小心替她暖着。 “赵阿姨，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程栀跟着她往回走，抬头看了一眼困住自己许久的大房子。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匆忙跑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关门声，再回过神，眼前就是赵阿姨关切又心疼的脸。 “说这些做什么。”赵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并没能听出话里的不对味。 直到第二天清晨做好早饭上楼，她才发现程栀不见了。 一时间，她慌得六神无主，短时间却联系不上霍临远。 另一边，程栀抱着份文件，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忐忑打开自己的手机。 她是从别墅后院的花墙上偷偷翻出去的，战战兢兢徒步走出郊区，天快亮才拦到车。 这会儿发丝间还有没拍打干净的树叶， 脸、衣服上也有脏污，整个人狼狈不堪。 持续震动一会儿，手机安静下来。 顾不得那些旧相识的未接和信息，她一心翻找袁成杰的电话，然后飞快拨通。 一定不要换号，一定……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 这个号码，还是某次爸爸有事，让顺路的袁叔叔接她，才存下来的。 “程栀？”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 程栀鼻根发酸，“袁叔叔！是我！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沉默许久，那边叹了口气，“地址发过来，我让司机去接你。” 心里燃起希望，程栀浑身一松，“谢谢！谢谢袁叔叔！” 一个多小时后，程栀走进一家餐厅的包间。 袁成杰特意斟酌过，选的见面地点十分隐蔽。 而当看到不复光鲜的程栀后，他不由愣住一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袁叔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来麻烦您。” 程栀尽量保持镇定，在着装低调却考究的男人对面坐下。 袁成杰不回应，转而说：“先吃点东西吧。” 摇摇头，程栀抓紧时间问：“袁叔叔，您是圈内人，当年齐家破产前后，具体发生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第32章 还是没有音讯 爸爸的旧识中，只有袁叔叔对她态度不变。 这说明，他不是爸爸那些，只根据利益判断是非聚散的表面朋友。 “这……”袁成杰皱眉，目光转瞬变得深远。 程栀身子前倾，手里死死攥紧文件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沉默蔓延，袁成杰迟迟未开口。 程栀心头鼓燥，憔悴的脸上展露哀求，眼底泪光闪烁，“袁叔叔，这对我很重要，请您一定帮帮我……” 皱眉移开视线，袁成杰抬手示意助手过来。 待支票簿和笔递到面前，他接过刷刷写好，起身走向程栀。 “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别再追究当年的事，这笔钱足够你度过艰难期。” 说完放下支票，他略带犹豫地拍了拍程栀单薄的肩膀，拉开门离开。 程栀独自坐了很久。 久到门庭寥落的餐厅宾客满座，才将支票和手机一起收进文件袋，紧紧环抱着它们，垂头离开。 正午的阳光也不温暖，惨白稀薄，透过成排的梧桐树，洒落在破旧居民区的门口。 程栀蹲坐在街边，静等房产中介到来。 袁叔叔的态度，表明当年齐家的事，确实另有隐情！ 既然这样，她怎么能抛下在牢里受苦的父亲，就此离开？ 她要藏起来，在暗中继续调查。 没有弄清事实真相以前，她绝不会放弃！ 旧区老破小的房子对外急租，价格低廉，程栀没有行李，当晚就住了进去。 半夜，她蜷缩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刚睡着，就被隔壁夫妻的争吵声惊醒。 很快，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嚎破空炸开。 程栀从地上起来爬到墙角，抱着膝盖坐下，渴求小小的角落能为她带来一点安心。 吵闹声很快升级，打砸声愈演愈烈。 当听到第一声惨叫时，程栀抖着手找出手机，果断报警。 警笛声，不耐烦的解释声，邻居的不满声，勾画出荒唐又浮躁的夜。 好不容易外面安静下来，程栀却还是一夜未眠。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霍临远。 接到家里消息时，他匆忙调停所有工作，马不停蹄搭乘最早的航班返程。 而披星戴月踏进家门时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子，以及乱七八糟的书房。 “人呢？！”他脸色铁青。 私保领队战战兢兢，不停吞咽口水。 “程小姐于昨夜离开，监控显示，她走了近两个小时才离开别墅区，之后拦车，独自往市区去……” “我问你，人呢？！” 私保领队低头，“暂时没找到。” 就连赵阿姨都出去找了，还是没有音讯。 霍临远脸上结满寒冰，阴狠的目光缓缓转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出去！” 私保领队忐忑道：“老板，下一步……” “滚出去！”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只剩霍临远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站立两秒，他快步走向原先严密锁好，此刻被严重破坏的抽屉。 里面存放的，是公司新项目的机密文件。 结果显而易见，可他偏要再三确认。 最后，他抬起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狠狠一拳砸向实木桌面。 “嘭！” 程栀！ 我真是小瞧你了！ 第33章 竟然敢将他当傻子一样玩弄！ 拿出手机，霍临远眼底难掩戾气，“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到程栀！她见了谁，做了什么，人在哪，尽快给我查！” 挂断电话，他沉着脸站立片刻，难自控地在通讯录翻到“栀”这个字。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许久，他咬牙重重按下。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结果在意料之内，却意外地难以接受。 “呵。” 他低低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自嘲。 她！程栀！竟然敢将他当傻子一样玩弄！背叛！ 可笑他还想放过她！ 可笑他还打算好好对她！ 这段日子，娇憨天真的她，乖巧顺服的她，难道都是假的吗！？ 又一次拿起手机，霍临远眼底赤红一片。 可再次开口时，他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情绪，堪称平静。 “沈漾，关于程栀的病情，你欠我一个解释。” 沈漾瞬间清醒，愣怔一秒，却还是带着困意黏糊糊说：“扰人清梦啊远远——” 霍临远冷笑，心头怒意翻涌。 他就是太相信这个所谓的好友！ 用力攥紧手机，他转身靠上桌沿，一条长腿半曲，所有戾气和愤恨尽数收敛眼底，凝成化不开的阴翳。 “不想说？那就聊聊，你对她的心思。” 沈漾那边彻彻底底失去声息。 气氛凝滞片刻。 霍临远轻嗤，“不就是个女人，你要有兴趣，我不介意给你玩一阵。” 他压下心头窒闷，刻意强调：“只要不死，随便你玩。” “你疯了？！”沈漾声音拔高，尾音稍显尖厉。 他看似风流不正经，可实际上渴望从一而终。 “你劝我放过她！可她半点不值得！”霍临远周身气场更冷，仿佛连心肺，都凉到彻底。 “什么不值得？你和程栀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漾还想说什么，霍临远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重重假象被推翻，单薄的平静被打破，新的风雨，在暗夜里悄然酝酿。 程栀暂时身处风暴之外，在通宵后的头昏脑涨中，处理着自己的小麻烦。 ——夜里警察上门问话的那家人，来找茬了。 “是你报的警吧？！” 中年女人拿着锅铲奔出来，站在逼仄脏乱的过道里扯着嗓子吆喝。 她是听到动静直接出来的，身后半开半阖的防盗门内，隐隐透出热油呛菜的声音。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用得着我多说？！你一个新住户，多管什么闲事？是不是嫌大家日子太好过？！” 程栀看一眼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两条秀气的眉毛不由皱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责难。 自己明明，救了她。 巨大的超市购物袋越来越勒手，她低头把东西先放在脚边，抬起脸很客气地说：“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经验不足，下次不会再多事了，不好意思。” 所有事情都一团糟，她不想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而她秀致的五官，和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温婉贵气，与周遭种种形成一种难以忽视的割裂感。 惹中年女人不停地上下打量她。 第34章 就不要再互相为难了 “哪家的金丝雀跑到这里来碍眼，是金主跑路，落魄到不得不住筒子楼了？” 同性的恶意揣度往往极度伤人。 程栀抿抿唇，不再客气。 “既然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就不要再互相为难了。” 她摸出钥匙准备开门，余光看女人还要说话，只好又多说一句：“大婶，你家里应该还有孩子吧？留意灶上的火。” 女人看一眼手上的锅铲，猛跳起来往屋里冲。 摇摇头，程栀开门，提着大包东西进去。 空气里浮动着霉味和灰尘味，目所能及处狭小却空档。 屋里不说家具，甚至连窗帘都没有，半点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程栀不在意，就地坐下，摸出一盒牛奶打开，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咽。 另一手从衣兜里摸出曾经的手机卡。 联系上袁叔叔后，她就换了卡，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程家大小姐，应该不会有人想到她会躲在城中村吧？ 找到手机，她试着再次拨打袁叔叔电话。 但一听是她，那边沉默着直接挂断。 硬着头皮再打，对面已经关机。 程栀咬紧下唇内侧。 到底当年齐家那件事中，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都怪昨天她刚跑出来，脑子一团乱，什么有用信息都没能问出来。 不行。 她得再见袁叔叔一面！ 立即起身，她找出新买的棒球帽，将长发收在帽子中，再戴上口罩，然后抓着手机匆匆出门。 另一边，袁成杰联系上了霍临远。 “霍总年轻，不知城南那片地，吃不吃得下？” 霍临远语声冷冷，“袁总倒是直白。” 觊觎城南那块肥肉的人太多，袁成杰主动找他，并不算意外。 不过，他眼下没心情应付他。 “谢袁总关心，有需要，晚辈一定向你求教。” 他说着便要挂电话，不曾想，袁成杰下一句话，却如惊雷一般，让他一愣。 “霍总，或许你听说过……远洋计划？” 霍临远眯起狭长双眸，唇线绷直，直接挂了电话。 他隐忍怒气，吩咐手下：“去查袁成杰这两天的行程！” 远洋计划，便是书房失窃的文件内容。 从未公开过的内部机密，袁成杰怎么会知道？ 结合出逃后消失于人海的程栀，答案显而易见。 程栀，你不惜连夜翻墙离开，就是为了去找这个老东西么！ “嘭！” 一掌重击桌面，霍临远豁然起身。 “召开临时会议！” 既然敢来电威胁，袁成杰一定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便好好会会他！ 会议结束不久，某餐厅的一小段监控录像，被火速呈到霍临远眼前。 反复看上几遍，霍临远忽然轻笑一声。 负责整理记录、尚未来得及离开会议室的小助理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又沉又冷，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在一阵叩门忽然响起。 紧跟着，沈漾推门进来，潇洒靠坐在会议桌旁。 “远远，我来日常观测你的心理和精神状态。” 霍临远看向他，目光冷若冰刃。 “你的账，我回头再跟你算！” 沈漾皱眉，“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第35章 她程栀，确实手段高明 而等留意到监控视频画面，他假装莫名的脸，整个一沉。 点击播放，从头看过后，沈漾有些发愣。 监控没有拍到包厢内的情景，全程也没有声音。 但短暂几个画面，足够人脑补无数。 “你可以走了。”霍临远吩咐。 小助理如蒙大赦，火速逃离。 沈漾转头审视霍临远的表情，有些凝重地问：“我猜到程栀跑了，不过没想到她会去找别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霍临远盯着眼前屏幕，眼底不见半点情绪。 “偷窃我公司机密，和有妇之夫纠缠的贱人罢了。” 沉默一瞬，沈漾拧眉，“只是见一面，也不用说的这么……” “只是见一面？”霍临远冷笑，“你可知，袁成杰看过文件，给出支票后，还特意找人帮她掩盖行踪！” 不然，他不会这么久找不到人！ “这……”沈漾不由使劲挠了挠后脑，心底烦躁。 他一时心软，帮了程栀一把，难道帮错了？ 心口的闷痛早已转为麻木，霍临远关掉视频，不介意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唯利是图的老狐狸，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手做善事——他们的关系，当真说得清么？” “可怎么看，也是跟着你更好吧？程栀又不是傻子……” 霍临远回忆起几件小事。 “因为她怕我。” 中途有几天，程栀忽然特别怕他。 想来就是在那之后，她开始对他演戏！ 留意到沈漾表情，他语气一转，越发森寒，“沈漾！你最好别再为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开脱！” 程灵珊说的根本就是真的！ 她程栀，确实手段高明，最会玩弄男人！ 他已经亲自领教过了！ “啧，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沈漾很是忧心地望着好友。 “所以，人找到后，你打算怎么做？” 好友的狠辣和冷酷他见识过，现在只祈祷他别气到失去理智，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霍临远看他一眼，起身径直离开，背影冷厉，透出十足的孤寒。 “喂！” 沈漾站直，盯着自动闭合的门，有些懊恼地搓一把脸。 完，他的信誉度，估计已经降为负数了。 程栀啊程栀，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到底折腾什么呢？ 与此同时，程栀已经确认好袁成杰公司的具体位置，搭公交前往。 天气说变就变，下车时，冷风夹杂着沙尘拍在脸上，天空阴云密布，预示着大雨将至。 程栀捏紧衣领，环抱手臂等在大门附近。 电话不接，袁叔叔摆明不想见她，就算进公司，也只会被请出来。 不如在外面蹲守。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午饭时间，就能见到人。 可惜，程栀风雨无阻，在公司门口、车库出口一连蹲守三天，都未见袁成杰的影子。 而第四天夜里，她病倒了。 从出租屋的地板上挣扎坐起，她打算吃点药尽量睡一会儿，却听身后忽然一声巨响！ 不甚结实的门板应声而开！ 惊恐回眸，就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陌生的气息扑面，程栀瞪大眼睛，缩着脚不断后退，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 第36章 我们程家不欠你！ “你们是谁？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她尚且没能将眼前的变故，和霍临远联系起来，便有人抬起手机。 “霍总，人找到了。” 平直冷漠，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 “帝皇会所，带过来。” 一瞬间，程栀如坠冰窟。 才多久，就又要回去了？ “程小姐，得罪了。”陌生男人上前。 手腕一痛，程栀发着抖，挣扎摇头，“不！我不去！我不要回去！” 她不想回去任人鱼肉！ 不想被当猪狗一样圈养，万事不由自己，全看霍临远心情！ 她才刚改变计划，预备回一趟以前的家……她还有太多事没做！ 而一个病人倾尽全力的反抗，对训练有素的闯入者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很快，程栀被牢牢制住，口不能言，手脚受缚，连挣扎，都做不到。 出门的过程仓促又迅速。 往常动静不断的过道此刻十足安静。 邻居偷偷从铁门上的纱网后往外看，一户，两户……一直到程栀被带离逼仄的楼道，都没有任何人出声。 程栀缓缓闭上眼睛，浑身脱力一般瘫软下去。 没有人救她。 从父亲入狱开始，就再没有人能救她。 五十分钟后，帝皇会所。 霍临远靠坐于奢华的沙发内，长腿交叠，指间燃根细长香烟。 灯光氤氲开他的目光，一眼看去，矜冷倨傲，难以捉摸。 “就穿这身出来见人？寒酸凌乱，也不怕吓跑我的客人。”他徐徐开口，唇间烟气溢出，表情隐在后面，愈发看不清。 程栀原本就生着病，见到他，更是浑身发冷。 “你要我……陪客人？” 他把她，当什么？ “不得还账么？”霍临远戏谑开口，手肘撑在膝头，微微俯身盯紧她。 眸光入肉，一字一句，宛如恶魔低语。 “不然，你以为程氏的债，在谁手里？” 刻意忽略的事实骤然被抬到眼前，程栀浑身一震。 她强忍泪水和胸口痛意，一字一顿开口：“我爸爸是冤枉的！我们程家不欠你！” 下一刻下巴被狠狠掐住。 霍临远那双深不见底，冷厉逼人的眼睛近在咫尺。 程栀被他看得一哆嗦。 “不欠？程栀，你的无耻真让人大开眼界！” “放开我！”程栀下颚剧痛，忍不住用双手推拒他的手腕。 不经意间，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她？ 为什么！ 霍临远冷冷丢开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无耻下贱的脏东西。 “哪怕你不眠不休日夜陪客，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临远！” 程栀崩溃大喊，心头的窒息感逼得她眼前发黑。 “你放过我好不好？！暂时放过我！我跑出去，就是为了调查当年的事！” 她按着心口俯身。 万般无奈和委屈其上心头，这一刻，她卑微到了尘埃里。 “求你……求你放我自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还给所有人一个真相！” 无论如何，不要再困住她，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午夜梦回，她时常看到妈妈在哭！ 她受不了！ 她恨不能替她去死！ “临远……” 第37章 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呵。” 突兀的一声轻笑，让悲痛欲绝的程栀抬头。 “你在袁成杰面前，也这么摇尾乞怜？为了钱，为了安逸，你还真什么都肯做！” 霍临远抬起他高傲的下巴，眯着眼睛盯紧她。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过来！取悦我！” 程栀一脸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她就那么贱吗？ 还有，他为什么提袁叔叔？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请袁叔叔帮忙事？ 回想起他的那些狠辣手段，她顾不得其他，惊慌地问：“你把袁叔叔怎么样了？！” 她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只是不能再连累别人。 更何况，袁叔叔是当年齐家那件事的知情者，他一定不能出事！ 看清她眼底那抹担忧惶急，霍临远心里豁然腾起滔天怒火。 她就这么看重那个老家伙？ “你当袁成杰那个老东西真能护住你？即便提前做下准备，他也没能从我手上占到半点便宜！” 袁成杰敢利用远洋计划威胁他牟利，就要承担应得的后果！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大礼送给他。 “换句话说，你的背叛和欺骗，除了让我感到恶心，没有半点价值！你以为，你从书房偷走的东西，能起多大作用？” 程栀神情错愕，泪光闪烁的眼底全是迷茫。 “什么？” 他究竟在说什么？ 是说她装疯卖傻又逃跑吗？ 可她只是为了获得自由，去调查真相啊！ 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 她除了手机和零钱，仓促间偷带出去的那份文件，确实没有半点用处！ 那上面就只是罗列了齐家出事的大体经过，更细节，更隐秘的事情，半点没有！ 霍临远冷冷盯着她，“事到如今，你还在演戏？” 他轻嗤一声，“堂堂程家大小姐，程氏夫妇悉心教养的明珠，到头来只有这么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真是失望得很呐。” 程栀忽然定定看向眸带讽笑的男人，眼底情绪迅速收敛，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讨好，演戏，偷盗，她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可这些字字诛心的话，偏偏不该由他来说！ 心头的无奈和委屈冷却，仿佛带走所有温度。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狠狠擦去眼泪，撑着虚弱的身体，坚定地走到他面前。 “霍临远，我心疼过作为受害者的你，即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也告诉过自己，尽力不要去恨你，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霍临远心头一震，身体一点一点僵在原地。 双眸垂下，一滴残泪滑落时，程栀再次开口：“可我发现我错了，你并不是我爱过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霍临远胸口发冷，猛地抬头。 程栀忍着心底怨气，用尽浑身力气，紧盯他的眼睛。 “你冷血麻木，自私自利，听不见我的挣扎，看不见我的痛苦，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谓真相……” 她胸口起伏，最后一点泪光消失，“该说失望的，是我！我爱错了人！我愧对父母的教养！” “程栀！”霍临远骤然起身，一把掐住她脆弱的脖颈。 “你怎么敢！你怎么有脸和我说这些话！” 第38章 她乖巧逢迎是错 呼吸困难，浑身冰凉，残破不堪的心，再度被狠狠挖空一块。 程栀望着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惧。 皱起的脸上全是倔强。 “收回那些话！”霍临远濒临失控，“我警告你！收回那些话！” 她说爱错了人。 她说她对他失望。 既然这样，他难以摆脱的那些曾经算什么？！ 程栀艰难摇头，语声轻微，“不……要。” 脖子上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她看到他眼底有血色，但很快渐渐模糊。 窒息感充斥全身，迷幻的灯光飘忽远去，带走所有色彩和温度。 程栀本能挣扎，却在下一刻，强迫自己放松身体，闭上双眼。 她从来都反抗不了。 挣扎只会显得更加狼狈。 “想死？没那么容易！”霍临远咬牙切齿，松手一推，任由程栀摔倒在地。 剧烈的咳喘声铺天盖地，程栀捂着咽喉，蜷缩身体，看到冷漠的他决然离去。 脚步看起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降临。 没过多久，有浓妆艳抹，身材窈窕的女人推门进来。 “能自己走吧？”她问，语气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霍总吩咐带这位小姐换衣服接客，又暗示不许让她受伤。 她哪能不小心伺候？ 说不定这会儿狼狈的这位小姐，改天摇身一变，就成了心尖儿宠呢。 程栀被她身上的高级香水味包裹，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神情麻木。 他说了要她陪客还债。 她不认为自己气急之后的几句狠话，能让他轻易放过她。 在他眼里，她乖巧逢迎是错，为自由和真相离开是错。 刚刚那样言辞激烈，更是错上加错。 换衣间各种香气混杂，程栀哮喘很少发作，但她原本就在低烧，保险起见，还是尽快换完衣服，打扮好走了出去。 “姐妹，你骨架纤细，这么一穿，弱柳扶风，跟林黛玉似的。”浓妆女人开着玩笑套近乎。 礼貌点头，程栀看了一眼自己换的衣服。 裙子短到大腿上半段，腰间和胸口都有大片镂空，整套下来，比性感泳衣多不了几片布。 标准取悦刺激男人的打扮。 眼底掠过自嘲，程栀垂下眼睫，被带到会所一楼。 帝皇作为高级综合性会所，所有场地设施齐全。 喝酒吃饭，唱歌跳舞，甚至住宿泡泉，想做什么都有去处。 而一楼，是出了名的猎艳场。 灯火暧昧，烟味、酒气、荷尔蒙混杂，停留其间的少爷老板，只为寻欢作乐。 才出场，作为新面孔的程栀就被不少人盯上。 她画妆淡，五官清丽秀致，加上身形清瘦，线条玲珑，在脂粉浓重的一干女人中，是出众脱俗的存在。 行走间搭讪不断。 程栀忍下恶心，放下所有自尊，一一微笑回应。 霍临远说她欠他，她说不清，逃不开，只能先认命还债。 酒一杯一杯下肚，腰臀附近总有大手游移。 一开始程栀还不着痕迹地躲避，后边身上越来越难受，昏昏沉沉的，便来不及推拒。 不远处，霍临远靠在阴影里，双眸中，两朵浓黑的火焰愈烧愈灼。 第39章 口是心非 晃晃发晕的脑袋，程栀伸手想扶住吧台，稍作缓解。 半空中，纤细的手却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掌拦住。 程栀被病痛和酒精交错折磨，眼前已经模糊，被一拉一带，便跌坐在对方腿上。 在场的少爷老板们大多都有头有脸，欢场猎艳，也讲究维持风度。 暗中揩油免不了，但更露骨的举动很少当着人面做。 抓住程栀的人，明显越线了。 可从远处看，却像是程栀故意投怀送抱一样。 眼神越发危险，霍临远丢掉手里不知第几根烟，脚尖狠狠碾过后，黑着脸大步走向吧台。 程栀还没反应过来，左腕一阵激痛，身子不由自主，被拖向一边。 她踉踉跄跄，跟不上身前人步伐，一路磕绊。 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她后知后觉挣扎，却忽然被对方拖到眼前，凶狠一推。 地砖光滑，她重重摔在地上，紧跟着，冷水迎头淋下。 浑身一颤，她抱着手臂闪躲，湿发卷曲，贴上脸颊颈侧。 “不要……” “不要？你对着别的男人，不是来者不拒？” 霍临远拎起她一条手臂，将花洒开到最大，上上下下冲洗她的身体。 眼底火光闪烁，分不清究竟是妒火更多，还是怒火更多。 猝然抬头，看清施暴的人是他，程栀眼底越发黯淡，别过脸不再挣扎。 水温渐渐升高，冰凉的皮肤难以迅速适应，微微刺痛。 “现在做出这副冰清玉洁，不堪受辱的样子，给谁看？” 霍临远盯着她身上湿透后，越发紧贴的衣裙。 “你活该毫无尊严，活该任由男人侮辱！” 他说着伸手，大力撕扯那些难以蔽体的布料。 程栀心口刺痛，眼神木然，任由他摆弄。 手下的身体干瘦，骨骼嶙峋，仿佛枯萎的花朵，远不复记忆中的温软。 心头莫名一痛，霍临远动作变缓。 她甜笑着，在暖阳下向他索吻的画面冷不防划过脑海，和此刻惨白木讷，毫无生气的她判若两人。 “程栀……” 不等他将话说完，程栀忽然捂住耳朵，嗓子暗哑，几乎不能发声。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错，但求你不要再说那些话……” 那些话戳心刺骨，太痛了，她怕了。 心上的痛楚化作燎原大火滚过全身，霍临远猛地起身。 片刻后，却压下所有情绪，满是讥讽地开口：“你以为现在，我还会相信你？” “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 程栀慢慢抬脸，眼底是无比柔韧的执拗。 “我们家真的是冤枉的！” 她知道他不会信她。 可不管再痛苦，再心灰意冷，她都不能放弃！ 爸爸还在等她，他们家的冤屈，也在等她洗脱！ 从地上爬起，她尝试和他沟通，“霍临远，袁叔叔他好像……” “不要再提那个人！”他挥开她的手。 她背叛他，转投袁成杰怀抱这件事，是死死卡在他喉间的毒刺！ 程栀一愣，被他眼底汹涌的杀意镇住。 不能连累袁叔叔！ 摇着头，她又缩回地上，屈膝抱住自己。 眼珠动了动，她哑声说：“你不是要我还债吗？我……我就留在这里？” 第40章 她终于可以不再忍耐 就算要在这里和那些恶心的男人虚与委蛇，也好过被他圈养折磨，失去所有自由。 留下，她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继续调查当年的事情。 霍临远眸色阴鸷，觉得自己前一刻升起的不忍，可笑透顶。 “原来你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他嗤笑。 程栀咬牙，更紧地抱住自己，“你觉得是，就是。” 劈手砸下花洒，霍临远在温热的水花中冷然转身。 出门前，留下一句：“伺候男人太便宜你了，以后会所内所有的清洁任务，都归你。” 程栀没有抬头。 她没有置噱的余地。 而他离开后，她终于可以不再忍耐，过去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缓过短暂的晕眩，她环着胸口起身出去，尽力避开人，湿淋淋回到了更衣室。 没多久，浓妆女人再度出现。 “我还到处找你呢，走走走，我带你去新部门报到。” 程栀浑身酸软，以为她是什么负责人，便没有多想。 这之后，是看不到尽头的劳碌。 天越来越寒，因为频繁沾水和清洁剂，程栀的手很快开始出现伤口，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这期间，她一次都没有见过霍临远。 他也忙——忙着收拾袁成杰。 因为程栀，他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个老男人。 而在他的狠厉攻势下，袁成杰别说分到城南那块“肥肉”，就连自己公司原本的几个项目，都接连被搞黄。 没有硝烟的商战，带来的只有利益得失。 节节败退的袁成杰损失惨重，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电话，打到了程继海那里。 “远洋计划的相关资料，你确定属实？”袁成杰一贯沉稳的语气中，难掩怒意。 程继海正在练习高尔夫，维持接电话的姿势别扭挥杆后，才站直回话：“老袁，那是珊珊亲手从霍临远书房拿出来的，还能有假？” 本来这些内情他不想透露，但最近袁成杰在霍临远手里频频吃瘪的事，已经在商圈传开。 他怕袁成杰恼羞成怒，和他翻脸，卖了他。 “你在哪里？”袁成杰问。 程继海四下看了看，“怎么？” “见面谈。” “这……不好吧？要是不小心被霍临远发现了……” 袁成杰咬牙，“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顾忌？！” “那，你安排吧，务必隐秘一点，霍临远完全就是个深藏不漏的狼崽子。” …… 暗地里的阴私程栀不清楚，她正算着休息日，如往常一样擦洗马桶。 而外面空无一人的包厢，忽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以为是欧姐——初来领她换衣服的浓妆女人——过来找她，她停下手里的活，打算转身。 却听来人突然笑了，笑声得意，满怀幸灾乐祸。 “啊，找到你了！原来你被临远哥哥丢在这里洗马桶啊！” 是程灵珊！ 程栀脸色微变，立刻转身。 可她的防备，远不如程灵珊的巴掌来得迅速。 “啪！” 程栀被打的偏过头去，嘴角破裂，渗出鲜血，耳膜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本小姐还给你！” 程灵珊看她几乎被打的摔倒在地，笑得花枝乱颤，心里痛快极了。 第41章 会不会惹他生气？ 程栀捂住脸颊，一阵头晕目眩，为了稳住身形，扶着水箱的手指用力到根根发白。 “曾经高高在上，精致到发丝的程大小姐，如今居然沦落到天天洗马桶？真是太好笑了！临远哥哥还让你做什么？他可是连一滴水，都不舍得让我沾呢！” 眼前的黑雾久久不散，程栀心底有些自嘲。 她这副身子，已经破败至此了？ 连一个耳光都受不住？ 别说反击，坚持不要摔倒示弱，她就用尽了浑身力气。 “哎呀，流血喽！”程灵珊得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晕眩消退，程栀用手背蹭过嘴角，毫不犹豫抓起腿边的抹布，狠狠砸在程灵珊脸上！ 那抹布泡在清洁桶里，浸透了水，全力拍在脸上，不亚于重重一巴掌。 “啊——！” 程灵珊尖叫，尖细的鞋跟戳着地，“哒哒哒”后退好几步，一个没站稳，狼狈摔倒在地。 程栀神情一顿，忽然想起眼前张牙舞爪的人，是个孕妇。 她不后悔自己的反击，可孩子无辜。 “你……” 下一刻，程灵珊拽掉抹布，大叫着冲过来。 “你怎么敢用那种脏东西丢我？！程栀！我还是对你太客气了！” 那发疯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为人母的自觉？ 程栀缩起肩膀，费力躲过她，转身大声质问：“程灵珊！你们家害的我家还不够么？你到底为什么、又怎么有脸一而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她们从小关系是不好，可再怎么不好，都不至于一定要闹个鱼死网破！ “丧家之犬，我何必和你解释？”程灵珊满眼妒忌。 为什么？ 因为她只是看着程栀那张消瘦不堪，却依旧漂亮的脸，就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把她彻底踩在脚下！ “那你呢？”程栀抬起下巴，神情不卑不亢，“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在手里心不慌吗？” 被戳中痛脚，程灵珊恨恨瞪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想摆你大小姐的架子教训人？不要以为临远哥哥还把你放在身边，你就有翻身的机会！你永远都是杀人犯的女儿！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肮脏的头衔！” “闭嘴！我爸爸没有杀人！” 程栀心底刺痛，面色越发苍白，唇角的血，也更加触目惊心。 为什么总有人要提醒她这一点？ 她真的受够了！ “哎呀？你急了啊？恼羞成怒？终于不装可怜了？”程灵珊改怒为笑，得意之色跃上眉梢。 她就爱看从小被人夸到大的程栀伤心、失态，最好崩溃大哭！ 可程栀没有。 那一句从没人信的、苍白无力的辩解之后，她就收敛起全幅情绪，拎起清洁桶准备离开。 这么争吵下去有什么意义？ 爸爸还是在牢里，她也还是没有探求到半分真相。 只是白费力气。 而伸手拉开门扇的那一刻，她手里的东西忽然坠地。 水倾覆，霍临远站在门外不动，抬眸时，神情似笑非笑。 “临远哥哥！”程灵珊同样吓了一跳，勉强扯出的笑容僵硬又难看。 找程栀这件事，她没有问过他。 不知道，会不会惹他生气？ 第42章 一唱一和的侮辱她！ “程栀，我不知道背地里的你，居然是个泼妇？”霍临远嘲讽出声。 视线，却一一掠过她唇角的那抹血色，以及半边脸上的大块红印。 “是吗？” 程栀扬了一下唇，但眼底除了伤痛，没有半分笑意。 “霍总，麻烦让让。”她垂下头。 挨打，受辱，还要被他曲解，她只想在一切更难看前，尽快离开。 这些人她惹不起，总有躲避的权利。 而话音未落，她忽然被人撞开。 “临远哥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程灵珊过去拉住霍临远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怎么不等我晚点过去找你啊？” 她边说，边炫耀一般用眼角看程栀。 看呐，他偏帮的是我，不是你！ 霍临远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抽出手，似有似无碰了一下程灵珊的脸。 “灵珊，以后想动手，不要自己上，瞧你，都脏成小花猫了。” 心头一动，程灵珊噘噘嘴，惊喜又撒娇地笑，“知道啦临远哥哥，我就是看不惯你白白帮仇人安排工作，还换不来感恩。” 仇人？感恩？ 程栀攥紧手指，指尖深深陷进肉里。 而见她双眸垂得更低，程灵珊故意拔高声音，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清洁工的工作都要人安排，不是纯废物是什么啊？你说对不对啊？临远哥哥？” 霍临远轻笑一声，最后看程栀一眼，转身便走。 他没有回答，可那声轻笑，已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程栀闭了闭眼，喉咙发紧，心头翻涌，一阵想吐。 这对男女一唱一和地侮辱她！ 而他们，一个是她曾经的妹妹，一个，是她曾经深爱的人！ “临远哥哥！等等我！”程灵珊得意地看程栀一眼，抬脚追过去。 霍临远这时停步，顿在包厢门口。 “对了，”他微微偏头，神情冷酷，“和客人起冲突，且大打出手，灵珊的各项损失，从你工资里扣。” 程栀豁然抬眸，一脸不可置信。 那边程灵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软着嗓子甜腻道：“临远哥哥！你对我真好！” 霍临远紧盯程栀每一个表情，手上，轻轻碰了碰程灵珊的下巴，“只要你乖，别做些偷盗逃跑之类的事，我可以对你更好。” 一瞬间，程灵珊笑容凝固，石化当场，几乎喘不上气。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偷东西的？！ “记住了吗？”霍临远淡声开口。 不等程灵珊在慌乱中回话，程栀突然提起清洁桶向前。 “关于逃跑，我不后悔。”她在他们身侧站定一瞬 说完头也不回，在泪水滑落之前，快步离开。 多亏之前逃跑，她才能见到袁叔叔，从而确定调查方向，得到新的支撑。 所以她不后悔。 留在原地的程灵珊隐隐明白过来，可来不及开口，就察觉霍临远身周气压骤降。 “临远哥哥？”程灵珊心头不安。 霍临远转身，没有让她看到表情，用冷到极致的嗓音说：“我是不是说过，不喜欢你自作主张？” “我……”程灵珊双肩绷紧，轻轻颤了一下。 霍临远转身，面色平平，眼底却滚动着沉怒。 “两次。” 第43章 可他为什么一直记着？ “什么？”程灵珊一脸迷茫。 霍临远神情透出几分不耐，但为了防止下一次，他不介意多说两句，提醒她这种事。 “在我的地盘做手脚，已经两次，设计程栀，找人诱骗她签约算一次，还有这次。” “我……”望着男人幽深冷酷的眼睛，程灵珊一动不敢动。 就仿佛被鹰爪勾住后颈的兔子，浑身一阵一阵发寒。 可他为什么一直记着？还要和她追究？ 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他明明都表现的很受用啊？ 是因为在他的地盘做小动作，却没有通过他，所以觉得被冒犯，被挑战权威吗？ 出于本能，她赶紧解释：“我、我那不是想帮临远哥哥你出出气嘛，违约金那次，后来、后来不是不了了之了？这次……这次我只是找她说了两句话啊。” 霍临远轻嗤，双眸微微眯起，“只是说了两句话？” 他扭头看一眼包厢外，“那跟你进来，又等在走廊的两个男人，是做什么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连装不认识都做不到！ 程灵珊眼神乱飘，呐呐不语，整个人止不住地轻颤。 片刻后。 “是、是保镖啦！临远哥哥，你不要吓唬人家，你这样，真的很可怕……” “保镖？”霍临远点头重复，眼神渐渐冷厉。 那两个男人脚步虚浮，两眼浮肿，不修边幅，见到女人恨不得用眼睛扒人衣服。 一看就是色欲熏心的垃圾。 谁会请这种人当保镖？ 退开半步，霍临远收敛情绪，整个人冷淡矜贵，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安分守己的人，我不会多余去处置，但，你是吗？” 程灵珊心里“咯噔”一下，一时忘了说话。 “这句话说给你，同样，也说给程继海，”他转身迈步，“回去，务必转达，不要惹我心烦。” 话音落，人彻底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程灵珊才悄悄探头往走廊看了一眼。 没看到那两个混混时，腿一软几乎坐在地上。 短时间内仿佛坐了过山车，她带着一身冷汗，迅速摸出手机，给程继海打电话。 很快接通。 “爸爸！你说霍临远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对我态度很奇怪，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语速极快地说。 程继海情绪不佳，张嘴之前，先叹了口气。 “珊珊你先回来，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 两天后，程栀终于争取到了难得的假期。 虽然只有半天。 先去医院开药，结束后，她坐在医院后边的公园里，顾不得时间合不合适，再次尝试联络袁成杰。 这阵子她一直有发信息过去，但都石沉大海。 意外的是，这次电话很快接通！ “袁叔叔，很抱歉又打搅你。”她开口先道歉，生怕对方很快挂掉。 “孩子啊，你一直这样联系，让我很为难。” 袁成杰听起来很疲惫，但语调和缓沉稳，隐隐透出无奈。 就像被孩子纠缠到底，不得不奉陪的和蔼长辈。 程栀的心，一下就揪紧了，眼泪不知不觉溢满眼眶。 这阵子，她的短信、电话，已经和骚扰无异。 第44章 避开所有人，私下见面 骨子里的教养告诉她，这么做不妥当，不合适。 但她没有办法。 她必须查明真相！ 含着几分歉意，沉下所有泪意，她认认真真开口：“袁叔叔，我们可以见面吗？” “避开所有人，私下见面。”她强调。 霍临远似乎已经因为她，迁怒到了袁叔叔。 她不能让他发现，她和袁叔叔还有联系。 沉默蔓延。 就在程栀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开口央求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一声叹息。 “拿你没办法，你这种执着劲儿，和老程像了十成十！” 听他提到父亲，强忍下的眼泪，顷刻滚落脸颊。 “袁叔叔，我爸爸他！” 话未说完，便被对面打断，“这样吧，像上次一样，你发位置过来，我尽快让人去接你。” “好，谢谢你，袁叔叔！” 挂断电话没多久，上次见过的司机便出现在眼前。 上车后，程栀反复思索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可真等见到袁成杰，她却发现，对方没有要和她聊起齐家的意思。 “你说要私下见面，在我家，够不够私下？”袁成杰打趣。 程栀跟着他在屋里走动，低垂的双眸中写满心事。 “嗯。袁叔叔，我有些话必须说。” 点点头，一身居家服的男人气质沉稳，微笑时十分和善可亲。 “晓晓和她妈妈出去逛街了，佣人我也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去棋牌室聊聊？你太紧绷了，该好好放松放松。” 下的是最简单的五子棋，程栀越发心不在焉。 在不小心碰掉几颗蓝色玻璃珠后，她在圆珠弹地的声音间，起身道歉。 之后，忍着满心苦涩坦言：“袁叔叔，我没有放松的时间，过了今天，我会恢复从睁眼，忙到睡觉的生活，下一次休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神情越发诚挚，眼眶微红，静静望着对面的人。 他鬓角的几丝银发，总能让她想起爸爸。 “见您，只是想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您不用可怜我，费心去引导我放松，更不用劝导我，让我去过崭新的生活……” 泪湿眼睫，她压下哽咽，字字清晰地说：“我只想替程家，求一个真相和公道！” 袁成杰早在她第一句话出口时，便收敛了笑意。 她说完后，他仰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垂眸，长而慢地叹出一口气。 他弯身，一颗一颗去捡地上玻璃珠，一边开口：“同样身为父亲，将心比心，我知道老程他一定希望你能从变故中脱身，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程栀摇摇头，心底满是涩痛。 如何脱身？ 逃跑，然后躲起来吗？ 霍临远会饶了她吗？ 那些噩梦会放过她吗？ “别伤心，你说的话我明白了。”袁成杰坐回原位，放好玻璃珠，示意她坐。 他眨一下眼睛，眸色渐渐悠远，“当年那件事……” “爸爸！” “爸爸？” 外面忽然传来年轻柔亮的女声，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袁成杰神色微变，“是晓晓！” 一愣，程栀被他的惊惶所影响，下意识站起身，有些无措。 袁晓晓她听说过，但不熟悉。 第45章 什么都不必解释 只是曾在宴会上远远见过一眼。 “去窗帘后面！”袁成杰出声。 程栀心底莫名。 但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多想，立即依言往窗户边跑。 “爸爸？我看到门没关喽，不过你一个人在家玩什么牌啊？还不如多陪陪妈妈。” 声音更近了。 袁成杰忙起身往棋牌室外走，拦住了正要进来的袁晓晓。 同时，程栀将将躲到了窗帘后。 晃动的窗帘吸引了袁晓晓片刻目光，不过下一秒，她就被袁成杰拉回了注意力。 “怎么半路回来了？妈妈呢？” “我东西忘带了回来拿，正巧妈妈累了，就在咖啡厅边休息边等我啦。” 袁成杰余光留意窗帘，一边揽着女儿往客厅走。 程栀和霍临远纠缠不清，本身就是个麻烦。 不管他计划如何利用她，他都不想女儿和她产生任何交集。 前后不过十分钟，袁晓晓乘车离开。 袁成杰回到棋牌室，就见程栀已然出来，正在原本的位置上坐着。 神色黯然。 “袁叔叔，你的顾虑我明白，你保护家人的行为我也理解，所以，什么都不必解释，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吗？” 就算袁叔叔从头到尾对她温和如初。 但现在，她毕竟官司缠身，麻烦重重。 眼底掠过几分尴尬，袁成杰在她对面落座。 “关于当年的事情，很多细节我已经遗忘。” 抿了抿唇，程栀整个人被失望笼罩。 “不过，一旦想起什么，我会尽快联络你，”袁成杰眸带痛惜，“你今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顿了顿，他眼底情绪开始涌动。 “关于霍临远……” 而话到一半，手机响起。 “抱歉。” 听了两秒，袁成杰脸色骤变。 “公司那边临时出了些状况……” 闻言，程栀失落垂眸，道谢后，起身告辞。 袁成杰点头，宽慰两句，和她分别乘坐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 下车地点，是在上车时的医院侧门，程栀计算时间，打算去医院正门坐公交。 而刚一出去，就见一辆分外眼熟的迈巴赫，耀武扬威般停在路边。 巧合吗？ 她心惊肉跳，下意识侧过身，躲在树影里，往相反的方向去。 事与愿违，她一动，迈巴赫立即龟速跟上。 车窗降下，霍临远低醇的嗓音传来，声调冷淡。 “上车。” 停步，咬了下舌尖，程栀硬着头皮去拉后车门。 她不想当街和他争执。 这时，副驾门由内被推开，霍临远语调戏谑，“拿我当司机？你配么？” 程栀别无选择，坐上副驾。 车内空间有限，全是他清冽的气息，她身心不由紧绷。 “不给你假期，你就替别人干活，借此分别人半天假，程栀，你哪里来的小聪明？又怎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作？” 低着头，程栀没有说话。 只是把包里的药袋掏出来，给他看。 余光轻瞥，霍临远神情间不见半点意外。 只语声更冷。 “装可怜？用烂的把戏，就别再拿出来丢人现眼！” 手往回缩了缩，程栀移眸看向车窗外。 为什么，她永远都会被他的言语轻易伤害？ 第46章 霍临远！你混蛋！ 难道她对他，还不够死心吗？ 或许是狭小空间中的气氛过于凝滞，霍临远神色虽不好看，但之后没再开口。 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地下车库—— 车才停，程栀立即解开安全带，一秒都不想多留。 而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打破了某种平静。 车门忽然上锁，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隐约察觉气氛骤变，程栀防备转身，却正好面对面，被霍临远用身体压制。 唇与唇重重贴合，伴随着难忍的痛楚。 “唔！” 程栀惊骇推拒，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发疯。 被咬了一口，霍临远掐着她的下巴睁眼，眸带暗色，神情微怒。 “你以为，你的作用就只是打扫卫生吗？你以为，我是专程接你回来的吗？” 他凑近她耳畔，将唇上那一口狠狠还给她。 而后放低声音，似蛊惑，似嘲弄道：“没人告诉你，男人的副驾，不能随便上么？” “你上我的副驾，我就可以……上你。” 心头一震，程栀睁大眼睛。 是玩弄到兴起突发别的心思，还是他根本就是为了泄欲才找她？！ “霍临远！你混蛋！” 被怒骂的人手上动作不断，在她频频的痛呼惊喘中，戏谑一笑。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女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话听起来半真半假。 可现如今的霍临远不复曾经，程栀不想信，可一字一句还是入了心。 “啪！” 挣扎间，没多少力气的耳光依旧响亮。 她急促喘息，心底的酸意和痛意纠缠，瞬间逼红她那对凄惶的眼睛。 而回馈这一耳光的，是他愈加放肆下流、更具侮辱性的动作。 胸口一凉，有纽扣弹上车窗，又很快不见。 “霍临远，你不能！” 程栀拼力想护住自己。 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来！ “不仅我能，谁都可以！” 话一出口，霍临远心口一窒，想到袁成杰，想到那些搭讪她的男人，他心底的怒火陡然攀升。 痛快吗？ 这种侮辱出口，他竟然只痛，不快！ 而程栀，被他这一句打得丢盔卸甲。 “那就换别的谁！我不要你！” 所有防御粉碎，她一身凌乱，捂着脸嚎啕大哭。 绝望，又透出几分孩子气。 曾经的霍临远去了哪里？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面对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刻意羞辱，她究竟该如何自处？ “呵，想换人？” 霍临远拉下她的手，逼迫她含泪看着自己，眼底的痛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辈子都休想！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任由我玩弄！” 小心翼翼摇着头，程栀满心痛楚委屈。 她哭着问：“霍临远，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要我留下还债，我听你的努力工作……难道一定要我去卖身！去卖血！你才高兴，才痛快吗？” 她真心发问，不想却彻底惹怒身上男人。 霍临远五官优越的脸，阴沉得可怕。 而明明眸色冰冷，不带半分欲念，他却轻佻抚摸她的下巴，蹂躏她的双唇，说：“一个男人脱你衣服，你说他要怎么样？” 怔住一瞬，程栀轻声问：“这……就是你的回答？” 第47章 不是一贯偏好叔叔辈的？ 他确实要她卖身。 不过，是卖给他。 心被怨愤烧成灰烬，眨眼凉得彻底。 她放开护在身前的手，满面木然，双唇缓缓凑近他的脖颈。 “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干涉我是不是有假期。” 她一无所有，只剩这具残破的身体。 他愿意要，就拿去。 她能做的，只是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找机会调查，撑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霍临远推开她，凝视着她，被淡漠包裹的身心急速冷却，几乎凝结成冰。 这结果他不满意。 她离开帝皇的消息，他知道的太晚，仓促赶去，正巧见她孤零零走出医院。 当时，愤怒，责怪，都没有。 心底真实的情绪，是慌，是怕，或许还有担忧。 这让他无法接受。 仇人的女儿，背叛过他的女人，该承受的，只是来自于他的痛苦和折磨。 但这一刻她哭的满脸潮红，几乎脱力，并且服软了，听话了。 他却还是不满意。 她问他，想她怎么样。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绝不会放过她！ “那么今晚，记得盛装打扮。” 霍临远冷声说完，毫无眷恋一般抽身离开。 车窗降下，他扯松领口，整理袖口，然后斯斯文文掏出一支烟，一派云淡风轻。 好似前一刻的冲突，和险些发生的情事，都与他无关。 而他的矜贵优雅，和副驾上衣不蔽体，看起来放浪不堪的程栀对比鲜明。 只是捉弄罢了。 程栀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眼角。 他只是喜欢看她下贱卑微的可怜样子罢了。 “谢谢霍总。” 她匆忙整理自己，抓起包下车，当真像位在车库偷情结束的小三。 车门关上。 霍临远手里的香烟，应声被攥成一团。 而他眼底的阴鸷，比面对她时，还要深重几分。 当夜，顶层豪华包厢。 香气交缠，乐声缱绻，男人的调侃，女人的娇笑间或流入耳朵。 程栀被领进去时，先被里面厚重的烟味呛了一下。 迎着迷乱的灯光，她一眼就看到角落翘脚靠坐，一身慵懒冷漠的霍临远。 果然，还是要她陪客。 身后的门被关上，身前有人徐缓和蔼地笑。 “好久不见啊，程小姐？” 说话的人年纪不小，灯光晃过时，能看到眼角深深的纹路。 程栀并不认识。 点过头算是招呼，她下意识看向包厢角落。 霍临远一直在看她，但眼神阴冷，仿佛路遇仇敌。 “别紧张，叔叔们就是喝酒聊天，不做别的。”那人又开口。 程栀这才发现，包厢里说笑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男人。 “不是一贯偏好叔叔辈的？来了怎么不笑笑？”霍临远冷不防开口，话听着像是玩笑。 周围人都一笑置之。 只有程栀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关于她和袁叔叔有染一事。 霍临远深信不疑。 甚至今晚特意聚起场子，来讽刺她口味独特。 她没办法，只好在他身边坐下。 等其余人继续玩乐，才在他耳边有些难堪地解释：“我和袁成杰，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知道袁成杰曾帮她遮掩行踪。 第48章 她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可霍临远清楚。 “是么？”他轻笑，冷漠又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有将她的解释，往心里去。 “去陪吴总喝一杯。” 程栀想说她喝过药没多久，不方便饮酒。 可对上霍临远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她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吴总？”她试探性开口，并不知道这里哪位是吴总。 两座之隔的中年男人转头，面泛油光，头发稀少，正是刚刚和她打招呼那位。 “小栀，什么事啊？”他笑问，另一手悄悄从身侧女人的腿根收回。 看一眼霍临远，程栀从桌上端起一杯酒过去。 “敬您。”她抬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吴总并没有陪她喝，含笑打量她，开口时，一阵阵酒气喷在她脸上。 “以前啊，有一次程总喝多了，一直在桌上夸家里女儿乖巧漂亮，优秀听话，那时候，叔叔就想着私下见你一面。” 心里一阵恶心，程栀被蛇咬到一样，忙用胳膊挡开他摸上大腿的手， 和爸爸有过交集的长辈，居然早早就在心里惦记她？ 太恶心了！ “你喝多了。”她不由立即起身。 却被霍临远叫停。 “坐下！”他淡淡命令。 程栀没有看他，盯着脚尖片刻，忍下抗拒和屈辱，乖乖坐了回去。 这一次，吴总更为大胆，伸手就要搂她腰身。 “吴总，”霍临远略一抬杯，眼底情绪难辨，“手下人不懂规矩，见谅了。” 如今业内哪家公司不想攀上尚明集团？ 吴总见状连忙收敛色心，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霍总太客气了！” 霍临远皮笑肉不笑，问：“听说，贵公司和旭阳有不少合作？” 旭阳？ 程栀一愣。 袁叔叔的公司？ 她骤然抬眸，望向霍临远。 双眸微眯，霍临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吴总乐乐呵呵，笑眯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都是小买卖，和霍总的尚明比不得，也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混口饭？看来合作并不怎么顺心啊？不如另选别家？”霍临远意有所指，眼睛依旧紧盯程栀。 “要真有机会，也不是不可……” 吴总说了什么，程栀已经无暇在意。 她终于明白，这场局，不单是为了嘲讽她。 她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要对付袁叔叔！ 并且，要她出卖色相，一起参与！ “霍临远！”她刚发声，又赶紧住口。 经过几次教训，她哪里还能当众质问他，让他抓住机会，肆意羞辱她。 霍临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 她最好不要帮那个姓袁的老东西说话！ 摇摇头，程栀压下心头慌乱，转身，再次斟满酒杯，勉强扯出一抹笑，“吴总，忽然口渴，您陪我喝几杯，好吗？” 灌醉他，至少今天灌醉这个吴总。 袁叔叔帮过她，她即便暂时无法回报，也不能参与对付他！ 吴总趁机一把搂住她，抓着她的手，慢慢喝光了她杯子里的酒。 “你这么乖，叔叔当然疼你。” 烟酒混杂的油腻气息充斥鼻端，程栀恍惚间觉得浑身爬满毒虫，几乎想夺门而逃。 她隐忍着，机械地伸手又去倒酒。 手腕，却忽然被重重握住。 第49章 吐完了就接着回去喝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怠慢了吴总，你担待得起吗？”霍临远出声，眼底沉黑一片。 她讨好男人的下贱样子，真是看几次都嫌碍眼！ 手腕越来越痛。 本能驱使程栀缩手，可她却半点挣脱不开。 吴总这时抓住程栀被困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一副打圆场的和事老样子。说：“不妨事，小栀能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这时，有另一位干瘦的中年人说话：“本来我儿子回去提起来我还不信，毕竟程家大小姐高住象牙塔，那是，被程家烨捧在天上的娇娇女，怎、怎么可能沦落到会所……嗝……” 他明显醉的不轻，几个酒嗝打出来，嗓子里呼噜噜直响，几乎要带出胃里的东西。 有人留意到程栀忽然变了脸色，连忙过去拍拍要吐的男人，“老李你没事吧！走走走，我带你出去透口气！” 两人离场，他们周围的几个陪酒女也跟着离开。 包厢里一下空荡不少。 这期间，霍临远久久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吴总把玩程栀手指的那只手。 眼神，何其可怖。 双眸眯起，他忽然嫌脏似的，重重甩开程栀的手腕。 之前挂在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动作不小，引来许多注目。 而受他影响，程栀变相挣开了吴总的手。 她赶忙坐远一些，抱着发红的手腕，侧对所有人的探究。 手上似乎沾了吴总的手汗，黏腻感透过皮肤，爬满心头。 比手腕上的疼痛，还要难以忍受。 程栀一阵喘不过气，本就受酒精刺激的胃最先反应。 她连忙抬起另一手捂住嘴，可干呕声还是断续溢出。 顾不得其他，她爬起来跌撞着冲出包厢。 走廊尽头有公共洗手间。 她冲进去，扶住盥洗台，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除了酒，还有残存的药片。 冲水，漱口，反复洗过手后，她起身，盯着镜子里惨白如鬼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 “做过陪酒女，不该很能喝么？” 霍临远靠在门外墙边，半边脸映着灿金色的灯光，语气冷淡，眸光令人琢磨不透。 “你这样，不是耽误我做生意？” “拿我做生意？”程栀问，刚平复下去的心潮，再度开始起伏。 面对他满怀恶意的言行，她恨自己至今依然做不到泰然处之！ “我说过，你的作用，不止打扫卫生。” 看一眼她手腕上自己留下的痕迹，霍临远淡淡挑唇，“吐完了就接着回去喝，别想再次逃跑。” “霍总，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程栀苦笑，越过他率先往回走。 不过莫名的，回去后，吴总没再动手动脚。 但喝酒是免不了的。 这一夜，程栀大醉。 再恢复意识，已经天亮。 她躺在小小的员工宿舍内，周围是同事洗漱走动的嘈杂声。 还没彻底清醒，她接到欧姐电话，通知她今晚提前打扮。 她躬身蜷缩起来，心底一阵苦涩。 而等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敲开包厢大门时。 她整个人一下愣在门口。 第50章 我的人，别人休想觊觎！ 袁成杰就坐在包厢大门的正对面，身侧还有位美女在替他倒酒。 一瞬间，程栀以为自己眼花。 在她的认知里，袁叔叔沉稳正派，根本就不会来帝皇这种地方！ 霍临远抬眸，见是她来了，便往一侧递了眼神。 替袁成杰倒酒的女人立即笑呵呵开口：“我们会所最近超红的小姐妹来啦！” 一句话，所有人目光都投向程栀。 包括原本垂着眼睛的袁成杰。 而看清程栀后，他神情微顿，下一刻便移开目光，从身侧女人手里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端的是一副酒色迷人，他却坐怀不乱的模样。 霍临远冷笑，遥遥朝他举杯，“袁总，你几次三番提出要见我，难道只是为了讨口酒喝？” 留意到程栀神情变得不安，他眸色转寒。 “也对，接连赔出去巨额钱财，跟削肉放血一样，换我，也要借酒浇愁了。” 程栀因他血淋淋的形容心跳过速，不由微微睁大眼睛。 她走近几步，双拳死死攥着，“你做了什么？” 霍临远轻哼，一双眼睛不带半点温度。 “能做什么，不过是通过合法手段，抢了袁总不少钱罢了。” 所以那个吴总，并不是他第一次出手？ 原来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是在戏弄她！ “这样好玩吗？霍临远！”程栀气的浑身发抖。 霍临远不看她，只是抬了抬手。 其余人屏息垂眸，尽数退场。 袁成杰稳坐不动，心头却已然起火。 三推五推见不着面，今夜好不容见到人，却不知霍临远这小子又在玩什么！ 他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等着吃饭！ 他没心思陪年轻人耍把戏！ “霍总，如果不是谈正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袁成杰十分克制地站起来，半白的双鬓，和刻板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很有几分威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霍临远说着，忽然将指间把玩半晌，一直未点燃的香烟朝他丢了过去。 这要是砸到，身为长辈的脸可往哪儿搁？ 袁成杰勃然大怒，“你！” 却在下一刻，眼睁睁看着香烟在半空中划过，准准落进他侧前方的垃圾桶。 “袁总，你看似沉稳，却半点沉不住气呢。”霍临远起身，语声轻蔑。 长腿一迈，他立在脸色铁青的长辈面前，身高气势，都越过对方一头，极富压迫感。 “做事做不到淋漓尽致，还自以为运筹帷幄，这样的你还想和我斗？不自量力！” “你！”袁成杰气急攻心，胸口剧烈起伏。 他已经舍下脸面来请他高抬贵手，他还想怎么样？！ “霍临远！你做事一定要这么狠么？！”程栀忍不住开口，过去死死扯住他袖口。 霍临远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依然盯着袁成杰。 “下辈子，好好记着，我的东西，我的人，别人休想觊觎！” 心头一震，袁成杰下意识看向程栀。 难道！霍临远知道他想利用她？ 这怎么可能？！ 难道程继海那个老东西倒戈了？！ 顾不得继续往下想，他满脸惊怒，转身快步离开。 “袁叔叔……”程栀满心愧疚，下意识朝袁成杰迈步。 第51章 程栀，还说你不贱？ 下一秒，她被人狠狠扯了过去。 “你就这么在乎那个老家伙？！”霍临远咬牙切齿，“看他节节败退，损失惨重，老脸都快要丢尽了，你是不是很心疼啊？” 程栀被他那双冷酷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憷，想挣扎，却被他死死制在身前。 “我说了！我和袁叔叔清清白白，你为什么只凭一点猜测，就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她满心凄楚，万般无奈。 “你为什么就听不到我说的话！只固执坚持自己所谓的‘真相’？对我家是这样，对袁叔叔也是这样！” 他已经被仇恨扭曲，变得阴狠冷血，变得偏执自负。 变得她半点都不认识他！ “呵，你和他，倒都成了我的受害者了？”霍临远怒极反笑。 望着他，程栀忽然一阵心痛。 她冲动地抱住他，在他怀里摇着头，“够了，真的够了临远，你这样毁掉所有人，最终也会毁了你自己的……” 霍临远僵立当场，空寂冰冷已久的心，猛然侵入一阵暖流。 她有多久，没有真心拥抱过他了？ 可来自仇人的温暖，可靠吗？ 眼前闪过乱七八糟的书房，以及被粗暴破坏的抽屉锁。 霍临远整颗心重新凝结，化作坚冰。 他伸手回抱她，侧过唇，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我怎么做呢？” 一如最初的温柔。 心头一动，程栀更用力地抱紧他，“你就听我一句，重新调查你父母的事，你比我聪明厉害，一定更有办法……” 她以为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激动到泪流满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想恨你，我真的不想恨你，你不要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怕你……临远，你可以听到吗？” “可以，你继续说。”霍临远埋首在她颈侧，一下一下啄吻。 程栀感受到他从温暖，渐变灼热的吐息，冰冷已久的身心，不由轻轻战栗。 “临远，当年的事情，唔……” 未说完的话被他吞下，两人紧贴着倒上沙发。 程栀大睁着眼睛，有些迷茫地盯着虚空。 他唇舌间的渴求和动作间的热情迷惑了她，她长久呆愣着，不由自主地搂紧他。 他们太熟悉温和下来的彼此，互相饱受折磨至今，都仿佛在霜雪中挣扎的濒死者，难耐又急切地向对方汲取温度。 气息交缠，体温攀升，两人皆情动，且难以自抑。 喘息间，程栀听到他问：“还有什么打算？” “还有。”她盯着缓缓转动的璀璨灯球，眼底的清明，时聚时散。 “袁成杰说他不记得当年的细节，一定还有别人知道，我们，呃！” 肩头猛然传来的剧痛让她身体一缩。 下一刻，她对上了他冰冷戏谑的眼睛。 “程栀，还说你不贱？” 他冷笑出声，火热的指尖摩挲身下人潮红的脸，“给点甜头，就整个缠过来，你不是婊子，是什么？” 一瞬间，热血冷却。 恍惚间，程栀仿佛看到他亲手剖出她的心脏。 “我们？你猜，程家烨知道你和我亲近，会不会气死？”霍临远讽笑。 第52章 等所有人死绝了，再哭也不迟！ 眼底，却有痛色。 这句话，与其说是为了刺痛她，不如说是要叫醒他自己。 死去的双亲在天上看着他，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沉迷她，受她哄骗、蛊惑！ “你对着别人，是不是也像这样，做出为他们着想的样子？让他们傻乎乎上你的当？” 程栀触电一样豁然伸手推开他。 “你滚！滚啊！” 她发着抖缩起身体，抱紧双腿，逃避一般将脸死死埋在膝头。 哭声传出，又很快被她压下。 至今还渴望霍临远的拥抱和温柔，她确实下贱！她有什么脸哭！ 她太蠢了。 怎么能轻易相信他会良心发现？ 他早就变得冷心冷肺，麻木不仁！ 伸手粗暴拉开她双臂，霍临远居高临下欣赏她的狼狈。 满脸泪痕，双目通红，真是可怜。 真是……惹人不快！ 报复她，从没让他愉悦过。 所以他给过她机会，想原谅她，想好好对她，想放过彼此。 是她自己不要！ 那就别怪他！ “别急着哭，等所有人死绝了，再哭也不迟！” 巨大的摔门声响起又落下。 很快，包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 但没多久，哭声被呕吐声打断，然后，所有一切猛地戛然而止。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巡场经理。 探头进包厢，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后，他赶紧拨通了急救电话。 霍临远赶到医院时，程栀已经洗过胃，正躺在病房内打挂点滴。 她眼睛因为痛苦半睁着，泪痕犹在，人却不太清醒。 “病人家属呢？” 霍临远迈动僵硬的脚步，往前走两步，“我是。” 打量他两眼，护士翻翻病诊单，“溃疡引起的急性胃出血，你去办理住院，补缴费用。” 再回来，程栀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昏是睡。 在床边坐下，霍临远狠狠掐了掐眉心。 刻意不去看她，心慌的感觉却还是久久散不去。 赵阿姨很快赶来。 一进病房，见到程栀，她眼泪就止不住地落。 “怎么会搞成这样……外面护士说程小姐还营养不良，她平时很忙吗？都不吃饭的吗？年轻轻的，怎么会坏了肠胃呢……” 霍临远皱眉，刻意忽略心口的种种不适，冷下脸匆匆起身。 “住院期间，你照顾好她。” “好。”赵阿姨抹抹眼泪，“少爷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啊，你要是病倒了，程小姐会不开心的。” 霍临远脚步一顿，背对赵阿姨问：“她会么？” “哎呀怎么不会，之前在家里，我有时候不小心说漏嘴，说少爷你早饭没吃，程小姐就皱眉，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画画了，有一次，还劝我说说你呢。” 修长的手指蜷起，又放开，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稀薄，让人胸口发闷。 “看好她，别再出事。”霍临远交代，不等赵阿姨回话，径直出了病房。 时至中午，沈漾抽空过来，制服都没脱。 望着病床上依旧昏睡不醒的人，他清晰好看的双眉拧了又拧。 “好好的人，怎么就总闹得跟活不下去似的呢？” 赵阿姨眼眶一红，轻轻叹了口气。 “不行！”沈漾摸出手机。 第53章 你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一连拨了两次号，电话才接通。 “我说霍大少爷，你要不抽空来我办公室，我给你看看病？” 霍临远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然后让你隐瞒病情？” “啧，我什么时候隐瞒病情了？”沈漾佯装不悦。 他可不会傻到去承认。 一时心软帮助程栀他不后悔，可也不至于为这点善心背负什么。 “不管是精神，还是心理，那都是只能引导，不能完全控制的，时好时坏也属正常。”他狡辩，将自己摘清楚的同时，说的却也是实话。 这时，病床上的程栀忽然皱起脸，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做了噩梦。 “临远……不要……”她呢喃。 赵阿姨担心地凑过去，摸摸她额心，“程小姐，哪里难受你告诉我。” “她怎么了？”电话那头，霍临远问。 沈漾刚要张嘴说没事，眼珠动了动，直接挂断电话。 没多久，霍临远推门踏进病房。 沈漾已经走了，程栀醒着。 察觉有人来，她无神的眼珠微动，但很快闭上双眼。 她瘦的厉害，厚厚一床被子下，几乎看不出身体起伏。 脸色更是苍白，眼眶透出浅浅的、病态的青，眼尾却泛红。 “少爷，程小姐刚醒。”赵阿姨起身， 霍临远不作声，过去站在床边，用那双透着冷光的眼睛，静静看了程栀一会儿。 直到她眼皮开始不安颤动，他才淡漠开口：“不用假装虚弱，不要期望我会因为你病了，或是疯了，就放过你，你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程栀泛白起皮的嘴唇动了动，近乎无声地说：“我知道。” 他只会为了让她难堪痛苦，用尽各种手段。 她不会再犯傻，相信她与他，还会有转机。 “少爷……”赵阿姨欲言又止。 明明眼底写着疼惜，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呢？ 霍临远看向她，淡淡吩咐：“住院期间，任何人不许探视。” “知道了，少爷。”赵阿姨在心里叹气。 两天后，程栀开始下床活动。 只是，除了几十平米的单人病房内，哪里都不能去。 “程小姐，手上再涂点儿药吧？”赵阿姨敲门进来。 勉强对她笑了笑，程栀摇摇头，“谢谢，但是不用了，出院以后，那些小口子还是会开裂的。” 她在家里出事前，几乎没干过什么活。 养尊处优的身子，乍一开始劳碌，难免处处都要让她吃些病痛苦头。 赵阿姨叹了口气，心里很是难过。 她看得出来少爷很挂心程小姐，那么忙，一天还是两三个电话的询问。 反观程小姐，如今提起少爷，眼底都开始黯淡了。 “赵阿姨，我想自己静静，可以吗？”程栀在窗边回眸。 今日天气晴朗，她穿着洁白睡裙站在那里，阳光和微风一起穿过她的身体，整个人仿佛透明。 好像一晃，便会轻轻离开的蒲公英。 一阵恍惚，赵阿姨连忙应声，“可以可以，只要程小姐不乱跑，做什么都可以的。” 少爷一会儿要来，她离开一下，没关系的。 “正好，我去替你取点热水。”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程栀。 第54章 百口莫辩 站了一会儿，她低头看向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手机。 袁叔叔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还会不会接她电话？ 指尖在屏幕滑动，电话很快拨通。 几秒后，袁成杰略显疲惫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程栀。” “袁叔叔，你还好吗？” 病房门外，霍临远脚尖一顿，缓缓抬起双眸。 一门之隔，程栀的声音隐约传来。 “嗯，嗯，您别着急……” “我能帮你什么忙？” “嘭！”病房门被一脚踹开。 程栀吓得一哆嗦，悚然回头。 只见霍临远阴沉一张俊脸，朝自己大步走来。 电话那头的袁成杰听到动静，但心头一片乱麻的他没能多想。 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试探着继续说：“其实只是需要你帮忙劝劝霍临远，让他再和我见上一面，或者……” “或者什么？”霍临远已经抢过手机。 程栀睁大眼睛，伸手要夺回手机，却被霍临远一手抓住双腕，狠狠按在窗台边。 棱角碾过皮肉，程栀痛哼出声。 电话那头，袁成杰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清早的，霍临远和程栀就在一起！ 这个程栀，到底和霍临远是什么情况！ 程继海说二人反目成仇，难不成是在涮他？！ “袁总想见我，何必通过一个陪笑女？”霍临远再度出声，因为手上人的挣扎，神色更难看几分。 一双眼睛，利刃一般直刺过去，又冷又狠。 像是想活生生将她千刀万剐！ 心头一个激灵，程栀后知后觉想到，她和袁成杰的关系，即便浑身是嘴，也再说不清！ “不是……我只是……”她摇着头。 霍临远盯紧她，慢条斯理地冲电话开口：“袁总想见我，就负荆请罪，跪在尚明楼前等我吧。” 说完，单手挂断电话，顺手将手机丢在地上，抬脚踩过。 程栀浑身僵硬，被他拖到床边，被按着躺下。 她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他要对她做什么。 拉过床尾被子替她盖上，霍临远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程栀，我忽然发现，为你恼怒失态，是天底下最愚蠢可笑的事。” 他如此平静，却更让人身心发冷。 程栀身体紧绷，本能地解释：“霍临远，我只是觉得我连累了袁成杰，没有别的。” “有没有，很重要吗？” 程栀望着他。 很重要。 她没有做过的事，她不能认！ 可正要开口，嗡嗡的震动声响起。 霍临远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程灵珊”三个大字。 原本不想理会，而余光留意到程栀的目光，他直接站直接起，开了免提。 “临远哥哥~” “嗯。” “上次在腾兴山庄没吃成饭，我爸爸一直过意不去，你最近有空吗？” 霍临远没有说话，沉黑的眼睛望着神色忽变的程栀。 她还记得那次…… 不是沈漾所说的病情时好时坏，她那段时间确确实实是在装傻骗他！ 那边程灵珊还在撒娇。 “我前两天不是病了吗，临远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出来陪我和爸爸吃顿饭吧~” “好啊。”霍临远答应。 “一周后聚福楼酒会见。” 第55章 第一次当众露面 “真的！？”程灵珊惊喜，“那场酒会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我和爸爸不在邀请之列，临远哥哥你能带我们进去？” 霍临远指尖碰触程栀浮上薄怒的侧脸，“自然。” “临远哥哥你太棒了！你对我们家真好！” 霍临远半真半假道：“毕竟，我们是盟友。” 他俯身凑近程栀，“不是么？” 不等程灵珊再度开口，他利落挂断电话。 “怎么，看到我和你二叔家合作共赢，你不开心？” 程栀眼底恨怒交加，气的说不出话 她拂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身远离他。 他们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害了他们家，现在还当着她的面继续往来！ “霍临远，程继海能背叛我爸爸，就能背叛你！” “你一个背叛者？和我谈背叛？” 霍临远面露嘲讽，冷冷转身背对她。 “放心，酒会我也会带着你，昔日光鲜亮丽的程大小姐，也该在人前露露凄惨相了，说不定，你还能因此傍上比袁成杰更好的金主，反正，你也不介意年龄大。” 在他眼里，她早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程栀攥紧床单闭上眼睛。 这样的羞辱无关痛痒，今后还会有很多。 她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压下眼泪和痛楚，以及给霍临远一耳光的冲动。 “学乖了？”霍临远勾唇，拍拍她的脸，抬脚离开。 …… 酒会前，来接程栀的是助理小宋。 “霍总吩咐，让我带你去换衣服。” 早先程栀每逢参加宴会酒席，都会提前花上半天时间，美体美容，换衣化妆，一定会将自己从头到脚，打扮的精致靓丽。 而如今，仅仅只是换衣服罢了。 聚福楼是间古香古色的中式酒楼，程栀出场时，头发用素簪简单挽起，着一袭月白的缎面旗袍。 不施粉黛，清丽如出水芙蓉。 一露面，就引来不少目光。 “哎，程家出事之后，这是程家大小姐第一次当众露面吧？” “什么啊，在帝皇都不知道‘闪亮登场’几次了……” “她以前冷白皮透粉光，气色很好的，怎么现在白的跟个假人一样？那腰，风一吹都要断了似的。” “还能怎么，在帝皇折腾的呗，啧，我要是男人，我也想折腾她，现在整个就是凌虐感美人……” 什么圈子里都不缺八卦，程栀一路走，一路听，最后总算找到个不受人关注的角落，静静留在那里。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和霍临远一起出席。 现在想来，是她天真了。 他的目的，不过是让众人羞辱奚落她，又怎么会和她站在一起。 半小时后，霍临远携程灵珊迈入正厅。 厅内满铺红毯，男方一身青黑高定西装，女方一袭洁白长裙，身侧还跟着谦逊和乐的程继海。 此情此景，只差一顶头纱，一对钻戒，便是婚礼现场。 心底一痛，程栀慢慢别开脸。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嫁给霍临远，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讽刺。 作为新贵，霍临远很快被人团团包围。 程灵珊落了单，便径直走向一旁角落。 第56章 不会是……犯病了吧？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程栀。 而她心里的不爽，在看清对方身上穿的旗袍时，达到顶点。 ——她身上的礼服是缠着霍临远送的。 而她当时看重的，是程栀身上这件。 “你为什么在这里？是等着酒会结束去刷马桶，还是学站街女，等着随时伺候男人？” 对于这些侮辱性的言论，程栀已经麻木。 她冷眼看着她，片刻后转身准备换个地方。 不少人在看这边，她根骨里的修养，不允许她当众失态。 可程灵珊如何会善罢甘休？ 刚走一步，程栀就察觉旗袍下摆忽然一沉，腰际也攀上了一只手。 “哎呀！麻烦你扶我一下！” 程灵珊背对着所有人佯装没站稳，一手抱住程栀，另一手死死扯住她衣服下摆。 程栀所穿旗袍素雅又富有设计感。 左侧从胯骨到下摆是做工精美的盘扣，从侧面看，美人肌骨将漏未漏，清纯又魅惑。 可纯而欲的代价，是容易走光。 盘扣与布料不是一体，用力拉扯，很容易崩裂。 程栀很清楚这一点，惊骇下立刻伸手，想护住衣摆。 可已经晚了。 “嗤”的一声，大腿左侧的凉意一路往上。 心头一“咯噔”，程栀着急地捂住开裂的地方，另一手用力，想将还要继续扯衣服的程灵珊推开。 她才出院没两天，能有多大力气？ 可程灵珊却在她动作的一瞬间，直接向后摔倒在地。 “程栀！你做什么推我？！” 惊讶又委屈的声音尖厉刺耳，看向这个小角落的人更多了。 而程栀能做的，只是弓着身子，揪紧衣摆，赤红着脸快步躲到窗帘后。 在所有人眼里，她俨然已经成为行恶后，妄想窗帘能替她遮掩的怪胎。 远处，站在人群中心的霍临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来得及看到程栀慌乱的侧影。 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一如不知多久以前，她半夜爬起来偷偷去影音厅追剧，被他发现时，仓促又笨拙地躲去幕布后一样。 眉心轻蹙，他沉着脸，越过人海，大步走到窗帘一侧。 窗帘垂地，只能看到程栀鞋尖不安地并在一起，可以想象她姿势的局促。 “临远哥哥，程栀她不知道为什么……” 霍临远回眸，冰凉视线中含带警告。 程灵珊立刻住了嘴。 借着别人的搀扶，她从地上爬起，也不敢再乱说，咬着嘴唇安分下来。 “程栀不会是……犯病了吧？” 细微的嘀咕穿过人群传来，难以分辨具体出处。 “别瞎说！” “什么瞎说！我之前听我表哥说的，她去挂过精神心理科！千真万确！” 心口收紧，霍临远神态依旧冷酷，声音却不自觉轻上几分。 “程栀？如果没事，就出来。” 窗帘后，程栀在昏暗中垂着头，手依旧攥着衣摆，按在大腿一侧。 “可不可以……”她小声开口。 怕他拒绝，又更小声地重新发声：“求你，把外套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她从未经历过当众走光，在场人中，许多还都是长辈。 因此嗓音紧绷，流露出十足的难堪和紧张。 第57章 害怕又难堪 霍临远唇线绷直，迅速脱掉西装外套，丢在她脚边。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捡起外套，片刻后，程栀从深红的帘子后走出。 出乎所有人意料，霍临远直接带她离了场。 在场谁人不知，他亲手毁了程家？ 这会儿却和程家两姐妹纠缠不清？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程灵珊站在原地，脸上仿佛挨了巴掌一样，热辣滚烫。 刚才还有人说她和霍临远快要订婚了。 他转头却带走了程栀！ 奇耻大辱！ 程栀你个贱人！ “灵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有阔太指指门口，又收回手。 程灵珊心思急转，“我也奇怪呢，程栀是有点不对劲，临远哥哥估计也是被她吓着了。” 霍临远出了名的冷酷阴狠，会被什么吓到？ 阔太面露嘲弄，拎着昂贵的手包拧腰走开了。 见还有人要来搭话八卦，程灵珊赶紧掏出手机，和周围的太太小姐假笑着说：“我不太放心临远哥哥，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好了。” 说完谁也不看，急匆匆就往露台走。 她很想直接离场，可回眸看看什么也不顾，只一心忙着拉拢人脉资源的程继海，她只能找个没人的角落，先躲开各种调侃和揶揄。 另一头，程栀靠在车后座的角落，望着窗外的灯火车影。 身心俱疲。 正发呆，腰间忽然一紧，松松系着的西装外套，被霍临远用力抽走。 腿侧一凉，她轻颤回眸，就见他眸色深深，正盯着她春光大泄的腰跨部位。 “这就是原因？”他开口。 隐隐听出怒气，程栀徒劳伸手遮挡，慢慢垂下眸子。 霍临远借着不时飞掠而过的光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透出几丝危险。 “改道，回家。”他忽然吩咐。 一愣，程栀倏然转头，“不，送我回员工宿舍就好！” 霍临远靠坐回去，闭目养神。 而被他忽视的话，司机自然不会遵从。 月上枝头，霍临远开门下车。 见程栀那侧迟迟没有动静，他又缓步过去，替她开门，弯腰横抱起她。 这期间，他的神情近乎冷淡。 可进门之后，他却越走越快，不理会赵阿姨的关心，更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和言语，径直带人回房，重重将她丢在床上。 月色流淌，照亮他眼底不带多少情愫的欲念。 程栀翻身下床，来不及跑到门口，便被从后抱着腰拖回。 再次重重摔在床上，她一阵头晕目眩。 忍过难受后，她坐起来不停后撤，眼底有一丝畏惧。 更多的，是木然。 “霍临远，你又要侮辱强迫我么？” “脏了我一件外套，不用赔么？” 随意抓来的借口没有说完，霍临远已经伸手抓住她身上的旗袍。 如果今天是他自己开车，他可能忍不到回来，就在车上办了她。 体内邪火乱窜，他两手用力，轻松撕开她已经残破的衣裳。 程栀蜷缩身体，害怕又难堪地抱住自己。 可很快，身体被他打开。 “霍临远，你和帝皇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动作一顿，霍临远重重咬一口她嶙峋的锁骨。 “你如果好奇，可以分别试试。” 第58章 总算学乖了？ 领悟到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程栀忽然被恐慌占据身心。 “不要！我不要别人！” 如果他真的让帝皇那些男人随意侮辱她，她绝对活不下去！ 她的反应取悦了霍临远。 即便他不想承认。 濡湿的舔吻有一瞬间的温柔，继而又再度凶猛而来。 喘息声交杂。 程栀听见身上的人嗓音低哑，满含欲望，“不想要别的男人碰你，就把我伺候高兴。” 眼角泪水滑落，程栀闭上眼睛，慢慢伸手，攀住了他温热紧实的后背。 “总算学乖了？”霍临远轻笑，眸色却意味不明。 他一直以来，想看她屈服。 可当这一刻，她真的瑟缩着向他低头，他心底却爬满难言的滞涩。 她不该如此。 但她只能如此。 不然，他找不到半点理由——饶她得以喘息的理由。 这一夜注定荒唐。 他体内似乎藏有猛兽，困顿压抑已久，出闸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将她撕成碎片。 连痛吟和呼吸，都破碎不堪。 第二天程栀睁眼，床上只有她。 昨夜她没有挣扎抵抗，所以身体上并没有受伤。 至于心…… 她整颗心早该麻木。 赵阿姨进来送饭，是软滑的米粥，伴几样清淡小菜。 胃部隐隐作痛，程栀怕强忍下去再进医院，便裹着被子起身，在赵阿姨的监督下，一口一口将东西吃下去七八成。 收碗盘的时候，赵阿姨留意到程栀肩头颈后的咬痕和吻痕，又深又重，看着都疼。 犹豫再三，她轻声问：“程小姐，要不要上点药啊？” 说着还大着胆子小声埋怨：“少爷昨晚是不是喝酒了？怎么没轻没重的……” 顺着她的视线往肩头看上一眼，程栀摇摇头，“不用了，洗过澡，我得尽快回去上班。” 赵阿姨知道她现在是在会所做清洁工，闻言立马心疼了。 “既然少爷带你回来了，就说明不生气了，不会再让你回去受苦，你这幅身子，不好好养养怎么行呢？” 抿抿唇，程栀看一眼地上破烂的旗袍，觉得自己，和那衣服也差不了多少。 “能帮我找你一身衣服么？旧的不要的就行。”她问，楼着被子，赤脚站到地上，打算得到回话，就立即去洗澡。 赵阿姨觉得不妥当，“之前少爷买了很多衣服回来，除了几套睡衣，你都没看过，我去给你找一身。” 她说着心里唏嘘。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完，少爷和程小姐就又闹起来了。 哎…… 不想多麻烦人家，程栀点点头，“谢谢你，赵阿姨。” “哪儿的话呀。” 路上塞车，程栀到达帝皇，已经迟到两个多小时。 也是这个点，赵阿姨想起来要给霍临远发条信息，报备一下程栀已经离开。 而收到信息的霍临远，唇线慢慢紧绷。 “什么表情啊远远？这是亏了几个亿？”对面的沈漾歪在办公椅里，一脸稀罕。 他是听到酒会的消息，又正巧周休，赶过来八卦的。 没想到才来没几分钟，就看到霍临远黑脸。 “人要是犯起贱，真是什么都拦不住。”霍临远丢开手机。 第59章 霍总每次都会留床伴过夜么？ 抓紧离开，就能撇开昨晚的一切么？ 程栀，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离了我，你根本不能活！ “谁犯贱了？惹我们霍大少爷这么大怨气？”沈漾起身，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未息屏的手机。 “程小姐”三个字入眼，他嘴里“呦”了一声。 忍不住挑眉打趣：“看来昨天出了酒楼就直接带回家了？难怪我见你今早神清气爽，火气全消呢。” 霍临远肉眼看起来还是一贯的冷漠矜贵，没听他废话，接内线给小宋，“行程照旧。” 顿了顿，想起昨夜程栀仓惶躲到窗帘后那一幕，他又交代：“新城那边的尾款，叫专人去催，程继海如果问起，让他去找程灵珊。” 他对面的沈漾闻言眼珠咕噜噜地转，“程灵珊？就挺虚荣做作的那个？她干什么了？” 霍临远起身，西装挺括，头发一丝不乱，迈步的同时，冷淡送客，“我约了人谈生意，不送。” “你去呗，我补个觉再走。”沈漾起身就打着哈欠往休息室方向去，发丝凌乱，人慵懒随意。 霍临远顿住回头，“你无家可归？” “别咒我，小心我妈坐飞机回来揍你！”沈漾笑哼哼，摇头晃脑地进去了。 霍临远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当年出事，沈家帮他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终没有深究沈漾在程栀病情诊断方面的“偏差”。 想到程栀，他脸色不由沉了又沉， …… 程栀再见到霍临远，是在三天之后。 她拖着一身疲惫，准备回员工宿舍，被小宋拦在会所后门。 “程小姐，老板在车里等你。” 抿紧双唇，程栀一步一步跟他过去，乖顺上车。 目的地依旧是霍临远的半山别墅。 进门后，他解下领带外套，径自去洗澡。 而程栀站在玄关，眉眼低垂，手指蜷缩，很想夺门而逃。 “程小姐，外面风很冷，说是这几天要下雪，你喝点热水。”赵阿姨自然而然领着她往沙发去。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眉眼间能见喜色，臂弯里还有准备搭在腿上保暖的软毯。 而两人走到半路，二楼栏杆内出现霍临远的身影，只穿睡裤，精壮的上身赤裸，肌理分明。 “上来。” 赵阿姨微微愣怔，觉得情况隐隐不对。 有些难堪地笑了笑，程栀忍下苦涩，将温热的水杯交还给她，默不作声上了楼。 澡是一起洗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出来时，程栀浑身泛粉，腰腿全是麻的，眼眶通红。 她裹好浴巾，弯身捡起衣服，准备穿好离开。 “很喜欢打扫卫生？”霍临远斜斜靠着浴室门框，浴袍大敞，嗓音，是事后特有的慵懒低哑。 好听，但满含嘲弄。 程栀回眸。 热气氤氲，面对面的两人，却都不约而同透出几分冷淡。 而看他好整以暇，无耻却理所当然的样子，程栀心胸间，忽然生出几分怨气。 “霍总每次都会留床伴过夜么？我是不是该说你很慷慨？”她嘲讽回去。 说完，心头却一片闷痛。 他们的关系，甚至称不上床伴。 第60章 约见匿名人 “程栀，两天没见，你胆子变大了？”霍临远迈开长腿，逗弄一般，冷眼抬手，去扯她浴巾。 等她忙于护住浴巾时，又施力一推，顺利将她按倒在地。 地毯上从这一刻沾了水迹，之后深一块，浅一块，一路蜿蜒到床尾。 这一夜程栀没能离开。 她太累了，筋疲力尽之后，再没办法连夜离开。 而情事似乎成了霍临远新选择的发泄方式。 他一有空闲，便专注于此。 程栀不知道他会这样多久，仅仅三两次，他的花样，她已经难以招架。 又过了几天，初雪降下时，程栀在午饭间，收到一条匿名消息。 上面提到了齐家和她父亲。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思索，最终在傍晚决定，按信息上的地址，去一趟。 既然匿名者能把是非关系说清楚，又提到父亲入狱一事有内情。 就一定不是不相干的人。 拿定注意，她先去找了一趟欧姐。 接触下来，她发现欧姐在会所很吃得开。 欧姐本身是做什么的不清楚，但会所内上到经理，下到侍应，她都能端起酒杯，拉着说上好一会儿话。 最重要的，是欧姐对她很好。 会送吃的塞喝的，偶尔看她累狠了，还会帮着她在领班眼皮下偷懒。 “我想去看看我爸爸，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想出去，就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而且，她心里是真的很想去看看爸爸。 “这……”欧姐很是为难。 程栀抓住她的手，“只需要几个小时，瞒住领班就行，我很快回来，不会连累你们的。” 昨天霍临远刚找过她，今晚应该不会想起她。 而且，安全起见，她只是去见面地点，在暗中看一眼，用不了多少时间。 望着柔软憔悴，面露哀求的人，欧姐眉心一松，“行吧，你快点哈，我去找你领班喝两杯。” 程栀家里的事情，她认识她后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 在那之后，她再见吃苦受累、习惯忍耐的程栀，心里就觉得特别同情。 “谢谢欧姐。”程栀冲她笑了笑，用力握握她的手，转身往会所侧门去。 半路上，她回复了那条匿名信息，说定了见面时间。 而她离开后没多久，欧姐反复回味着她出门的理由。 越想越觉得奇怪。 哪儿有人天快黑了去探监的？！ 她这反射弧也没谁了！ 至于程栀，她完全没想过，欧姐会知道她爸爸入狱的事情。 见面地点是闹市区的一处台球厅。 程栀到得早，在台球厅入口对面的小商店站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可疑或面熟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商店的玻璃推拉门忽然被打开，一连进来五六个男人，一个个都若有若无看向程栀所在的位置。 不到四十平的店铺，立刻拥挤起来。 程栀直觉不对，马上抱着手机垂头往外走。 却在半路被人横手拦住。 见她迷茫又略带惊恐地抬眼，中年男人满是毛孔痘印的脸突然凑近。 “程栀，看来你完全不记得叔叔我啊？” 按着心口后退一大步，程栀余光看到怕事的老板已经缩到了桌子底下。 第61章 你这样是犯法的！ 她强自镇定地回眸，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往后退。 同时努力在脑海里寻找有关眼前人的记忆。 “怎么？还没想起来？”中年男人呲着牙，“我可是做梦都能梦到你们一家呢！” 微微睁大眼睛，程栀脚下一顿。 她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人，是爸爸以前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爸爸对他评价不高，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好赚黑心钱。 可他怎么会一眼认出她？ 又想了两秒，程栀心跳快了两拍。 好像，有一次她从爸爸车上下来，正巧和这人匆匆打了个照面。 而爸爸直接让司机把这人架住，然后打了电话叫安保。 可，几年过去了，他现在找她做什么？ 不安在心头流转，程栀对眼前人越发防备。 无论如何，他不是好人！ “你是尹……”她只记得姓。 “记好了，尹平安！” 程栀脚下重新开始后退，“是你约我出来，说你知道我爸爸入狱的内情？” “不那么说，你会出来？” 程栀后背一凉。 那条信息只是为了引诱她？！ “所以你并不知道什么内情？！” 尹平安得意道：“就算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后背触到货架，程栀绷紧身子，“我、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钱怎么样？” 尹平安似乎没兴趣，往前走两步，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停地上下打量她。 “对比程家烨，你还是嫩了太多！” 他凑近程栀，往她脸上吹了口气，“知道吗？我是在对面二楼的窗户后面，亲眼看着你进了这间商店！” 他说着想起什么，威胁商店老板：“挂牌锁门，敢坏事，废了你！” 卷帘门落下的声音，促使心里的绝望急剧攀升，程栀目露恐惧，整个身子直往后缩。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这么久了，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我甚至不记得你！” “你爸不就是你和我的交集？” 中年男人语气一变，“当年要不是你爸寸步不让，什么项目都要争，我怎么会拿不到资源，公司又怎么会破产！？” 这怎么能怪到爸爸头上？！ 程栀意外又有些生气，“公平竞争，全看资质实力，你这不就是迁怒？” 自己能力不足，却要怪别人？ 什么道理！ “我迁怒又怎么样？”。 尹平安和无赖没有两样。 “以前程家烨在，我动不了你，他现在都进去了，我还不能玩玩她的女儿解解气了？” “玩”这个字眼，让程栀瞳孔一缩。 尹平安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她柔滑的脸蛋，面露享受的下一刻，又朝一边唾了一口。 “呸！这几年净给有钱人跑腿了，我可太久没有尝过年轻小姐的滋味了。你也别怪我，谁让你那天出医院叫我看见了，我找你手机号可是找的很辛苦呢！” 程栀没办法接受自己被盯上的理由，更顾不得细想具体被惦记上的时间。 “不！不！你这样是犯法的！”她瞪大眼睛摇着头，猛烈挣扎起来。 尹平安这两年酗酒很凶，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一下子，居然有些制不住手里的人。 第62章 有本事就打死我！ “你们，”他扭头往后使眼色，“帮忙按住她！这女的以前可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洗脚水都是香的，不想玩玩看？” 后面的几个人在他这句话前，已经被勾起色心，早就摩拳擦掌。 闻言立马一拥而上。 程栀被眼前一幕吓坏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尹平安的钳制，拼命往货架后钻。 “妈的！臭婊子！给我抓住她！” 商店实在太小，时间又仓促，程栀越急越慌，越慌又越急，想打电话，但抖着手半天拨不出去。 “你特么敢报警？！” 手机被几步追过来的尹平安抬手打掉。 “啪！” 落地声活像炸在身体里。 程栀尖叫着推开男人伸过来的手，不顾一切地往另一侧跑。 边跑，边把附近能抓到的东西，劈头盖脸往身后砸。 慌乱间，她忽然想起店里还有旁观者。 “老板！”她惊恐大喊，“求求你帮帮我！帮帮忙啊！” 桌子下的老板瑟瑟发抖，闻言，只是面露愧疚地闭紧双眼，抬手捂住耳朵。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尹平安几次抓住人都被挣脱，跟着的小弟中甚至传来轻笑声。 他落了面子，恼羞成怒，彻底失去耐心。 “老子特么让你跑！” 他看准时机，直接上脚，用力踹在程栀后腰上。 飞扑着向前摔倒，程栀闷哼出声。 牙齿磕破嘴唇，被人抓着头发抬起脸时，她唇边血流如注。 “跑！”尹平安用力一推程栀脑袋，觉得不解气，站起来又开始踹她，“我让你跑！” 程栀头侧重重磕在地面，眼前一黑，满目晕眩。 还没缓过神，背上又挨了一脚。 “呃！”她本能蜷缩身体，痛到浑身发抖。 “再跑？还敢挠老子脸？！” 尹平安打红了眼，膝盖抬过腰际，再重重跺下。 “老子就不信，老子打不服你！” “哥哥哥，别打了别打了。”有人怕出人命，赶紧上来拦。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打坏了，一会儿怎么玩？” 程栀死也不想被他们“玩”。 “你们，有本事就打死我！” “啧，”唯一一个头发没有挑染的小弟出声：“你本来就是陪客的，我跟着老板都在帝皇见过你进包厢，你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搞得大家这么麻烦？” 抬手抹掉满下巴的血，程栀忍痛，扶着货架一点一点爬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求饶时，她忽然抢过货架顶的暖水瓶，用力砸在尹平安头上！ 碎裂声夹杂着男人的惨叫。 与此同时，商店门口传来卷帘门被猛踹砸弄的声音。 程栀已经黯淡的眼底重新燃起光亮，她捂着不能动的左臂，想往门口跑，却脱力摔倒在地。 “救命——” 门口的动静消失。 定住不动的几个小弟松了口气，赶紧去拦住暴怒的尹平安，又分出两个人，过去架起地上的程栀。 心头的绝望再度升起，程栀缓缓闭上眼睛。 会死吧…… 就在这时。 “嘭！” 巨响传来，玻璃门碎裂，有车头直接冲进商店！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紧跟着迈出。 第63章 还敢跑吗？ 烟尘在两束车灯间缭绕，迅速下车的男人西装笔挺，气度优雅。 却像只出闸猛兽，周身蓄满怒意和冷厉，汹汹而来！ “临远……” 程栀自以为用力地挣动，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微微转动一下脑袋。 她看到他双眼赤红，听到他拳头“咔咔”作响。 “拿开你们的脏手！”霍临远说了第一句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去。 以一敌多，拳拳到肉，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被打得受不住之际，有小弟指着满脸是血的尹平安。 “我没有碰过她！都是他！是他动手打的她！也是他说要带我们玩点刺激的！” 其余人纷纷点头，哭着开始求饶。 一场暴戾的凌虐有了主角。 程栀侧趴在地，心里庆幸，也痛快。 意识渐渐模糊，没多久，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见状，霍临远压下心头的戾气，转身迅速抱起她。 他两只手臂都在抖，因为愤怒，更因为后怕。 善后交给小宋，他火速带她前往医院。 回到半山别墅已经是凌晨。 赵阿姨看着门外都挂伤的两个人，又惊又慌，半天说不出话来。 “准备药箱。”霍临远吩咐，快步将程栀放在沙发上。 亲眼见到她被男人随意摆弄，他眼下不想任何人随便碰她。 医院的全身检查免不了，但确认内脏没受伤后，他只想尽快带她回家。 “少爷，药箱。”赵阿姨回来了。 等看清霍临远的手，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呀！少爷你的手！” 淡淡看一眼手背关节处的斑斑血痕，霍临远吩咐：“你下去休息吧。” 赵阿姨答应着，转身前，又清楚看到程栀脸上的伤痕和唇上不小的破口。 刚才在玄关灯光昏暗，这会儿映着客厅吊灯，那伤简直触目惊心。 捂住嘴，她忍着心疼和眼泪，转身轻轻离开。 “醒了就睁眼。”霍临远伸手解程栀衣服，嗓音极度冷淡。 且隐含怒气。 程栀毫无反应。 从医院出来，她便醒了。 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霍临远。 在他看来，她应当是再次偷跑了吧？ 可他却赶来救了她…… 胸口一凉，程栀下意识缩手护住。 “能送上门去让人轮，却在这一刻假装保守矜持？”霍临远眼底暗火熊熊，声调，却冷得仿佛可以结冰。 李欧慌乱间联系上他时，他正在开会。 程栀的踪迹不难找，但即便如此，他也差点去晚了一步！ “我没有，霍临远，我真的没有。”程栀再也忍不住眼泪。 不太温柔地拿开她的手，霍临远脱下她的衣服，仔细看过她身上每一处伤痕。 心像是被手一点一点攥紧，他很快别开眼，替轻颤的她盖上软毯。 “还敢跑吗？” 程栀摇头，沾满血渍的嘴唇轻颤着，“我没有跑，那些人匿名发信息，说知道齐家和我爸爸的事情，所以……” 霍临远眯起双眼，“所以，你未经求证，就孤身一人过去？” 真是傻的可以！ “万一真的能得到线索呢？而且我没有直接露面，只是，”程栀垂下泪眼，“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提前看到我。” 第64章 蠢的可笑 想起他用车撞开大门，程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谢谢你，没有你，我……” 她诚心道谢，并没有生出多余的心思。 霍临远却像被戳到某处，忽然冷笑一声，“不必道谢，我只是为自己罢了，你如果出事，我又要去报复谁？” 程栀没有说话。 这一点她能想到，他实在不必强调。 有些困倦，又好像不愿面对，她重新闭上眼睛。 霍临远找出药棉，开始替她处理嘴上的伤口。 血痂脆弱，一碰，伤口就又开始渗血。 替她轻轻按住，他忽然冷着脸问：“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真相，当真失去什么都值得？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去么？” 她为一条陌生信息赴约，在他看来，无异于飞蛾扑火。 愚蠢透顶。 程栀睁眼，眸光坚定，“我会去，不过，会更小心一点。” “不后悔？”他问。 程栀满面憔悴，神色却分外倔强，“不后悔，无论你信不信，我活着，就是为了寻求真相。” 深深看她一会儿，霍临远垂眸，眼底渐渐流转几分自嘲。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执着顽强的她，仿佛在发光。 连带着那些笨拙和天真，都显得有些可爱。 这让他很想抱住她，像以前一样，支持她，夸赞她。 可惜不能。 他只能告诉自己，如今的局面，她在他眼里，只有蠢，没有可爱。 “蠢的可笑。”他说。 随手丢弃药棉，他站起身，“伤口自己处理，我没兴趣伺候一个傻子。” 他说完转身欲走，程栀却忽然抓住他的裤腿，“你等等。” 她忍着疼，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勉强披上衣服，就坐在沙发边，给站着的他处理手背上的伤。 灯影暖黄，他垂眸盯着她发顶的一圈光晕，眼底神色难辨。 “其实，你才是傻子。”程栀忽然低声说。 为了救所谓的“仇人之女”，开车撞门，又打架受伤。 最后告诉她，他只是怕失去报复对象。 见他皱眉，似乎要发怒，程栀心头溢出几分苦涩。 其实她也想问他会不会后悔。 ——在某天知道真相以后，他会不会后悔折磨她，对她各种冷语？ 到了那时，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够了。”避开她的手，霍临远俯身抬起她的脸。 “我最恨看到你这幅伪善面孔，那会让我想起你那个该死的爹！” 说完丢开她，抬脚大步离开。 维持原状呆坐片刻，程栀忽然抬手捂住眼睛，无声痛哭。 那些男人的侮辱，拳脚，还有和他始终解不开的仇恨，让她再压抑不住委屈。 这一晚她蜷缩在沙发上入眠。 再醒来，是因为唇边的刺痛。 “不好意思程小姐，弄疼你了，”赵阿姨动作顿住，“可我看你伤口只处理了一半……” 艰难坐起，程栀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 视线不自觉看向二楼，她勉强叠好软毯，“我该走了。” 下一秒，霍临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有说过，你可以走吗？” 他似乎没睡好，面露疲态，脸色很差。 心头一紧，程栀慢慢起身，“可我要上班。” “你听不懂人话？” 第65章 柔弱，却也坚韧 抿了抿唇，程栀站着没有动，也不吭声。 霍临远同样不开口，一手插在裤兜，静立着垂眼看她。 仿佛是无声的对峙，楼上楼下，两个人谁也不愿让步。 还是赵阿姨先出声。 劝的是程栀。 “程小姐，少爷交代了，你左手拉伤，暂时不方便活动，还有你脸上淤血也没散，还是先养养伤，再外出工作吧？” 程栀这会儿才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脸颊。 碰不碰，伤处都疼。 她缓缓低下头，盯着自己赤裸的双脚。 此刻，她应该很狼狈很难看吧 没有继续沉默，她最终还是抬起脸，看向倨傲疏离，站在高处的霍临远。 “我想在员工宿舍休息两天，算我请假好吗？” 霍临远眉心蹙起一瞬，眼底闪过不耐。 见他似乎开口就要拒绝，程栀忙继续出声：“原本说好留在帝皇还债，说好的！” 霍临远转身迈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你指望那点工资，能……” “至少比什么都不做强，不是吗？”程栀坚持，眸色倔强。 她不要再被困住，什么都做不了。 脚步一顿，霍临远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她。 眼底情绪难辨。 就在最近，他忽然发觉，被程家烨保护过度，以至于有些天真愚蠢的程栀，骨子里其实带有几分刚强。 每每将要被打倒，被击垮时，总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柔弱，却也坚韧。 昨夜小宋已经从尹平安一伙人口中得知，程栀是因为反抗激烈，才惨遭毒打。 直到他赶到前一刻，都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手机响起。 霍临远低头看了一眼，去到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深色冷淡，不紧不慢接起电话，开始和人谈工作。 似乎无暇理会其余事情。 “我……回去了？”程栀试探着轻声问。 没有回应，霍临远置若罔闻。 迅速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鞋，程栀小声说：“赵阿姨，我先走了。” “等一等。”赵阿姨摸索身上，给她一些零钱。 程栀面露感激，道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难受，可还是咬牙，在路人的侧目中，辗转几趟公交，回到帝皇。 员工宿舍没有人，简单清理过后，她倒头一直睡到下午。 噩梦缠身，梦呓不断。 再睁眼，欧姐坐在身边。 “你可吓死我了！手机也打不通！” 程栀满身虚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牵强歉意的笑，“对不起，手机丢了，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那倒没有，下次可别这样了。” 欧姐指指单人床尾的购物袋，“给你送点消炎药之类，还有，霍总特助找你，给你送包和手机。” 是小宋吧？ 微微一愣，程栀道谢，“钱我回头还给你。” 欧姐神色有些复杂，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起身走了。 在床边呆坐一会儿，程栀过去翻看购物袋，见里面有止疼药，便用牛奶吞了一颗。 迷迷糊糊又睡一会儿，她被同住的人叫醒。 “程栀，包厢那边点名叫你过去呢。” “现在？”程栀撑着床，头脑昏沉。 第66章 霍临远真打算把她送人！ 是霍临远么？ 这种时候，只能是他来找麻烦了。 问清具体房号，程栀简单收拾之后，便过去了。 包厢私密性很好，直到推门进去，才听到节奏强烈的舞曲。 桌前有几个兔女郎在跳舞，腰身曲线不停扭动。 程栀视线在她们暴露的服装上掠过。 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即便是关系降到冰点的现在，她也敢确定，霍临远不会这么玩。 不管是曾经平和温柔的他，还是如今阴狠冷酷的他，本质上都是个事业心很重，在许多方面都十分克制自己的男人。 既不好色，也不重欲。 于是才吃过教训的程栀，连沙发上是谁都没看，转身就走。 而刚出去走过转角，她拉伤的左臂便被人一把拽住。 “啊！” 她没忍住痛叫出声，连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似乎都一起痛了起来。 “小栀，让叔叔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略耳熟的男音。 是之前那个吴总！ 程栀忍痛想抽手离开，可男人并不放手。 反而一连推搡着她，到了几步外的公共洗手间内。 “小栀，是不是被别的客人找麻烦了？看这小脸让伤的，叔叔看了太心疼了。” 吴总说着便伸手去摸程栀脸颊，眼底带着醉意和淫欲。 “放开我！”程栀努力躲避他的触碰，被他嘴里的酒气熏得几欲作呕。 吴总笑着看她眼角的淤伤，又看看她带有伤口的嘴唇。 “你这幅受人摧残的样子，看的叔叔都受不了了，你放心，叔叔不是霍总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 听他提到霍临远，程栀忽然想到一个让她后背发凉的可能。 “是霍临远让你来的？！” 吴总察觉她在发抖，以为她是怕被霍临远发现。 “别担心，我们偷偷的……叔叔知道你是霍总的人，上次我跟他要你，他让我等他玩够了，可这怎么能等得了呢？” 程栀浑身一僵。 原来不是玩笑！ 拿她泄恨后，霍临远真的打算把她送人！ 没有察觉她指尖瞬间冰凉，吴总整个身子压向她，试图说服她。 “你家里出事不是很缺钱吗？叔叔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别出声，乖乖的……” “啪！” 程栀一耳光打了过去。 “你曾经跟我爸爸称兄道弟！现在却对我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吴总恼羞成怒，“你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我攀什么亲戚？玩你是看得起你！你卖给谁不是卖！？” “我爸爸不是罪犯！” 程栀眼眶通红，手掌再度举起。 却在下一秒，被吴总一把拦住。 “你名字就写在册子上，你装什么装？推拒两下我当你是情趣，你别逼我真的动粗！” “你放开我！”程栀挣脱不开，大叫起来，“救命啊！有没有人！” 包厢接待的客人都极其注重隐私，附近很少有人来往。 可即便是这样，吴总也心虚。 他一把将程栀挤在隔间门板上，抬起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呼吸受阻，程栀拼命摇头挣扎，力气却比不上吴总。 腰间一凉，上衣一下被撩起。 “唔！”程栀瞪大眼睛，眼眶里全是泪。 第67章 是程灵珊小姐动的手脚 “哎呀？” 门边忽然想起柔媚的女声。 “客人，这种事出去以后你情我愿的，我们管不着，但在帝皇内，是绝对禁止的哦。” 欧姐！ “唔！唔！”程栀挣扎越发剧烈。 吴总本就心虚，这下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整张脸涨的赤红。 恢复自由，程栀跌撞着跑到欧姐身后，边慌张整理衣服，边大口喘息，浑身克制不住地打寒颤。 “既然禁止，就别放任员工随便引诱客人！真是扫兴！”吴总佯装镇定，扥扥衣摆，捡起不多的体面，迅速离开。 “没事吧？”欧姐转身，脸上带了些火气。 程栀抓住她的手，惶然解释：“我没有，欧姐，我没有引诱谁……” “我还不瞎，你都快让他捂死了！个老毕登，敢强上不敢认！” 她朝门口呸一声，“出门就叫车撞死！” 程栀闭了闭眼，忍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滑落。 “我抽空去看看你，你室友说你让人叫包厢去了，我一听就不对。”欧姐领她往外走。 随便擦净眼泪，程栀带着鼻音出声：“那个吴总说我名字在名册上，我不知道是什么名册。” 欧姐拧眉，回头，“陪酒陪唱有个名册……” 这事蹊跷。 “应该是霍临远。”程栀垂眸。 他一直说，她不止是要打扫卫生。 也叫她去过包厢陪酒。 欧姐觉得不是，“不会吧？霍总很忙，哪里会搞这种小事？” 程栀没有说话。 那是对别人，为了折磨她，霍临远如今什么都做的出来。 两人各怀心思，之后一路无话。 等送她安全回到宿舍，欧姐私底下给小宋去了电话。 “喂？宋助晚上好啊？麻烦你了，霍总现在有空吗？” “哎，对，是程小姐的事！” 电话那边很快换成冷淡醇厚的嗓音，“说。” 欧姐把程栀被叫去陪客，差点被强迫的事情简单交代。 而后问：“方便问一下吗？程小姐的名字，是不是霍总您加在名单上的？” 霍临远丢掉手里被捏碎的香烟，双眸微微眯起。 过了片刻，他不答反问：“人怎么样？”。 “不吃不喝，缩在被子里。” 电话挂断。 “都听到了？”霍临远靠在椅子内转身。 小宋点头。 “去查。” “是。” 一小时后。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推开。 霍临远从文件上抬眸。 “老板，是程灵珊小姐动的手脚。”小宋微微低头。 抬手托腮，霍临远眸色渐渐转冷，另一手中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敲。 似乎是在算计什么。 “减少和新城的业务往来。”他下了决定，“初步谈定的玲珑计划终止，另外找人合作。” 小宋点头，一阵头疼。 程继海那边，估计又要电话轰炸他了。 沉吟几秒，霍临远继续吩咐：“详细准备尹平安那边料理善后的费用清单，另外，找人拍一张程家烨在狱中的照片，明天中午前给我。” 而明天下午，他正好能空出时间，去一趟帝皇。 程栀对此一无所知，只想着再休息一天，就开始工作。 闲在宿舍，不是做噩梦，就是胡思乱想。 想爸爸受苦，想霍临远的麻木。 第68章 你拿我当什么？！ 还有，梦里妈妈的眼泪。 她难以忍受，只想尽快忙碌起来。 而第二天下午，她见到了霍临远。 他是头一次亲自来她住的地方。 西装革履，一身低奢站在普普通通的宿舍门口，纯手工的皮鞋上，很快落下浮尘。 程栀坐在床上，愣了两秒，才有些防备地绷紧双唇，问：“又要让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昨天险些被人弄脏了。”霍临远出声，视线审视着她浑身上下。 她气色真是差极了。 像朵已经凋落，正在逐渐腐败的花。 程栀舌根发苦，心头发涩，“托霍总的福，吴总点我去陪酒。” “托我的福？”霍临远压在心底的邪火，一瞬被点燃。 随即却又想到，确实是自己把她带到吴总面前。 他绷着脸，抬腿跨进门内，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她那张小小的床上。 程栀一眼就看到了爸爸的照片。 身穿囚服，脸颊内凹，头发已经花白，短时间内，像是老了二十岁。 “你想做什么？”她仓惶抬眸，又赶忙去看另一张单子。 “这些是……” 霍临远冷然开口：“是你愚蠢赴约的代价。” 程栀一愣。 “你不会以为，我救下你，前后打点不需要花钱吧？”霍临远伸手碰了碰她唇上的伤。 微微刺痛，但程栀没有躲。 她维持着跪坐在床的姿势，仰脸望着他，“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那我爸爸呢？你让我看照片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再提醒你一次，你程家的一切，都捏在我的手里。” 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债务，以及，程家烨的命。” 程栀猛地抓住他的手，“不要！你想我怎么样你直说，就是不要伤害我爸爸！” “跟我走。”霍临远轻松挣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 程栀连忙跟上。 眼底，却没了光亮。 他是要把她送给别人吗？ 她已经再没有反抗的余地。 汽车平稳行驶，一路到达半山别墅。 程栀跟着进门，直到站在玄关，才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前霍临远。 “我嫌脏，没兴趣要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在我没有用腻你之前，你最好不要再抛头露面，招蜂引蝶。” 心口一窒，程栀失声质问：“霍临远！你拿我当什么？！” “保姆？暖床？随你怎么想。”霍临远转身，眼底不带半点情绪。 “至于那些债务，我可以看心情减免，这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程栀眼眶泛红，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这栋先前困住她的房子，再一次变成了囚笼！ 想起什么，霍临远眼底浮现一丝阴翳。 “当然，房子里我不会再安排私保，你大可以逃跑，不过，你跑得了，程继海可不行。” 赵阿姨听了一会儿，稍微明白了点眼前的情况，有些担心地往这边走了半步。 “少爷……” 两个人怎么又弄成这种剑拔弩张的样子，今后可怎么办啊…… 看她一眼，霍临远盯住面色惨白的程栀。 “今后，你伺候这里所有人的起居，包括赵阿姨。” 赵阿姨受到惊吓，“这、这怎么行啊！” 第69章 也对他这样得寸进尺 “不然，你就收拾东西走人。”霍临远毫不留情道。 赵阿姨立即噤声，有些心疼地看程栀一眼，往后悄悄退开。 她这个身份，确实不好多嘴主家的事。 只是，兜了一圈，少爷既然又把人带回来了，说明还是放不下。 她真心希望两人能借这次的机会，好好相处。 “我知道了。”程栀出声。 她不想他继续为难赵阿姨，只能将愤怒，委屈等等情绪尽数压到心底。 她学着平常女佣那样，低眉顺眼，双手交握在小腹，朝霍临远恭敬躬身。 “少爷，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霍临远眉心一沉，因她突如其来的卑微和小心，生出几分烦躁。 他一言不发，直接抬脚出了门。 而刚到公司，就被秘书告知，程灵珊在休息室等他。 心头尚未消散的烦躁，顿时又多几分。 之前和程继海合作期间，他逢场作戏，给了程继海父女太多特权。 以至于那对贪心不足的父女，至今还觉得他们可以左右他。 “临远哥哥！” 程灵珊一听门响，立即花蝴蝶一样从休息室扑了出来。 她故意装成刚哭过的模样，将眼睛周围弄出些不太明显的红肿。 然而霍临远避开她的手和身体，过去办公桌边坐下，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安分一点。” 程灵珊一阵心虚。 不过很快就笑逐颜开，过去趴在桌边撒娇。 “我最近很乖啊，就是逛逛街什么的，我还给临远哥哥你买了好多东西，一会儿让司机送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盯着她笑起来后，和程栀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霍临远咽下了到嘴边的警告。 名册不过是一件小事。 姓吴的才是对程栀施暴的人。 拿名册的事警告程灵珊，倒显得他小题大做，好像对程栀紧张过了头。 想到方才程栀那副卑微的样子，他心底无名火起。 “晚点去家里吃饭如何？” 他倒要看看，面对程灵珊，她是不是还卑微的起来。 程灵珊以为自己成功讨好到霍临远，惊喜地笑起来。 “好啊，我好久没去临远哥哥家里了，我都想念赵阿姨的厨艺啦！” 霍临远神色淡淡，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眼底闪过光亮，程灵珊又试探着问：“不知道家里……换密码了没有啊？” 霍临远抬眸，眉眼疏冷，“没有。” 他不由想，如果某一天程栀也对他这样得寸进尺。 他会不会同样觉得厌恶？ 入夜。 车声响在别墅外时，程栀赶紧擦干手，拦住赵阿姨，“我去开门。” 反抗不了，只能顺从。 想想，她倒是该庆幸，他没有真的将她送给吴总一类人。 刚走到玄关，门外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程灵珊的声音隐约响起。 随着门打开，变得越来越清晰。 “临远哥哥，要不然，我今晚就留下来吧？这么……” “晚了”两个字消失在唇齿间。 程灵珊望着愣在在门内，身系围裙，俨然一副人妻打扮的程栀，眼睛慢慢瞪得滚圆。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高声质问，嗓音尖厉刺耳。 第70章 他不可能善待你！ 她不是应该在帝皇洗马桶吗？！ “临远哥哥？是你带她回来的？”程灵珊脸上已经挂不住笑。 事到如今，难道霍临远还是对程栀余情未了？！ “临远哥哥，你忘了她都做过什么了？你忘了他们家……” 霍临远打断她，眉眼冷厉，“不想进去，你可以原路离开。” 闻言，程灵珊赶紧祭出娇美的笑，“说好的让我来吃饭，临远哥哥你可不能反悔啊。” 手指渐渐蜷缩，程栀满眼隐忍地低下头。 他是故意的吗？ 故意帮着程灵珊，羞辱她，践踏她！ 程灵珊和她爸爸为钱财坑害程家，她现在却被迫要伺候她吃饭！ “少爷，汤是例行备好的，你看还要什么菜？”赵阿姨满面不安地出来打圆场。 霍临远眼睛不自觉盯着程栀，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看客人意思吧。” 说完从程灵珊手里抽出胳膊，一身冷然地上了楼。 赵阿姨只好过去问程灵珊，“小姐，今晚想吃点什么啊？” 所以，她是客人？！ 程灵珊看向程栀。 那这个贱人呢？ 是女主人吗？！ 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程灵珊站了两秒，才压抑着脾气冲赵阿姨摇摇头，一脸勉强伪装出的善解人意。 “按临远哥哥的口味就好，我没关系的。” 说完，又故意拔高声音，“我去看看临远哥哥是不是因为某人不高兴了。” 程栀抬眸，所有情绪，已经被粉饰太平。 经历良多，她总该有所长进。 而见她好整以暇，程灵珊几乎想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她忍了又忍，还是在路过程栀时，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你别太天真，你和临远哥哥之间有血海深仇，他不可能善待你！” 程栀冷眼看她，“这点不用你说。” 冷哼一声，程灵珊拎着手包噔噔噔上了楼。 书房内，霍临远正在打电话。 “谁告诉你的？”他问。 沈漾在对面笑呵呵答：“我说大少爷，你差点上社会版头条，你说我怎么知道的？肯定是为了程栀吧？” 他想不出还有谁，能让霍临远丢掉全部的矜持和克制，亲自开豪车撞开小商店的破门。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霍临远微微皱眉，“还有事么？” “别急着挂，”沈漾叫住他，“我是想问具体发生了什么，肯定很严重吧？” 严重吗？ 程栀被男人暴力虐打，差点被一伙人论剑，至今还浑身伤痕…… 敲门声传来，霍临远盯着门口，眼底一片沉黑，声音更低几分。 “想说什么，尽快说。” “只是提起来就生气了？那肯定很严重。”沈漾在那边推断。 紧跟着提醒他：“你都这样，提都不想我提，程栀作为当事人，你务必多观察观察她身心状况啊，别说点言不由衷的话，也别故意折腾……” “嘀。” 电话被挂断。 霍临远咬紧牙关，不想自己心软。 可又不由自主回想起救她回来那夜，她在他怀里不断发颤的身体。 还有她眼底遮掩得并不好的害怕跟不安。 后来在沙发边，他想过抱她回房，可最后硬下心放弃了。 第71章 让她自己来！ “临远哥哥？” 门外的声音惊散所有心绪。 霍临远抬眸，沉着脸让她进来。 他不该忘记仇恨，还有程栀的背叛。 程灵珊的存在，便是在提醒他这一点。 门打开，程灵珊快步进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心里无端烦躁。 察觉他盯着自己的脚，程灵珊不由放轻脚步。 同时，后知后觉想起一个细节—— 霍临远家里有程栀的拖鞋，而没有她的！ 心里压下去的妒火再度燃烧，她胸口起伏变得明显，脸上笑意越来越牵强。 最后，在霍临远的下一句话里，那点笑意彻底消失。 “没事，就出去。” “临远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见程栀？你难道忘了，她家里害的你父母双亡吗？” 逆鳞受触，霍临远眼神一变。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之下。 程灵珊紧紧抓着手包，心里的不安开始泛滥。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指摘？”霍临远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眼神锐如利剑。 “我……”程灵珊被他看得心惊，瞬间便后悔了。 她嗫嚅着，心里迅速思索着要说点什么，来补救她的一时冲动。 “我也是为了临远哥哥你着想啊，程栀她诡计多端，人家就是怕你接二连三被她骗嘛。” “出去！”霍临远眸带警告。 咬咬唇，程灵珊压着脾气放软声音，“好嘛，我不打扰你了，你记得下来吃饭呀。” 而最终，她并没能等到霍临远陪她吃这顿晚餐。 不过，她却在单独用餐时，发现程栀站在厨房角落，喝剩在锅里的汤。 这可不像什么女主人，倒像是……佣人！ 她嘴角一挑，放下筷子就去确认。 “程栀，你现在是换到临远哥哥家刷马桶了啊？” 程栀不说话，有些倒胃口地把剩下的半碗汤倒进水池。 仿佛这样，就能让所有的坏情绪一起流走。 她去接过赵阿姨手里的活，“阿姨，你休息吧，都放着我来收拾。” 猜想被证实，程灵珊心底所有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抱臂站着，盯着程栀不太熟练地忙活家务，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明显。 霍临远根本就没有原谅程栀！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要把她带到身边使唤，天天不让她安生！ 而且，程栀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惨。 瞧瞧，吃饭都不能上桌了！ 委屈巴巴缩在角落，跟偷人剩饭的老鼠似的！ 仔细想想，霍临远回来似乎理都没理她？ 怪不得！ 轻轻哼笑一声，程灵珊颐指气使地吩咐：“程栀，桌上的菜冷了，你全部给我热一遍。” 正犹豫要不要走的赵阿姨都愣住了。 饭菜上桌还没十分钟，怎么会冷呢？ 程小姐刚才倒掉的那点汤，还腾腾冒热气呢！ 程栀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去端盘子热菜。 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适才做饭打下手都显得笨拙生疏。 这会儿热菜，更是无从下手。 “程小姐，我帮你吧……”赵阿姨不忍心，折返回来想帮忙。 “不用了！”程灵珊不允许，“让她自己来！” 程栀很清楚她是有心为难。 第72章 什么时候学会戳人痛脚了？ 抿抿唇，她还是催促赵阿姨去休息。 不想多一个人，目睹自己的难堪。 赵阿姨不是没眼色的人，知道眼下的情况，自己处理不了。 只能两步一回头，不放心地走了。 在第二份菜热糊之后，程栀眉心紧皱。 程灵珊看了一眼，气得拔高声音大骂：“程栀，你热饭都不会热！不是废物是什么？！就你这样的，只适合去陪酒陪睡！” “嘭！” 程栀将菜盘重重搁在料理台上，回头时，表情却十分平静。 “自主收入都没有的人，在这里说我是废物，不可笑吗？” 程灵珊惊呆了，仿佛看到死人开口说话一样。 这程栀，从小到大骂人就只会“笨蛋”，“傻子”等毫无杀伤力的词儿。 什么时候学会戳人痛脚了？！ “你说谁没有自主收入？！”她才不会承认。 程栀转身，边将锅里已经发黑的菜盛出来，边说：“你自己心里不是清楚吗？你从很久以前，就都是靠家里养着。” “你！”程灵珊一顿。 程栀这个贱人，完全就是嫉妒她啊！ 眼珠动了动，她忽然勾唇讽刺：“我靠家里养着又怎么了，总比你家都没了，没人管的好吧？” 像是有利箭穿胸而过，程栀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凭着一腔怨恨，把锅里烫热的菜和汤汁，全部朝身后的程灵珊泼了过去。 她左手的拉伤还没恢复，连锅也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啊——！” 刺耳的尖叫响起。 程灵珊躲过平底锅，疯狂拍打胸腹和腿面，下一刻直接过去拿起料理台上盛好的热汤，朝程栀脸上狠狠按过去！ 距离太近，程栀躲闪不及，整盆汤全都落在了脖子上！ 且顺着领口而下！ 她被烫得尖叫一声，抖着领口往后退。 锅碗打砸的动静不小。 赵阿姨房间就在一楼，闻声飞速往厨房跑。 而在二楼书房的霍临远比她还快，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早一步冲到程栀身前。 蹲下前，还无意间推了一把挡路的程灵珊。 他也顾不得有人尖叫着撞到桌子摔倒，分辨情况后，直接抱起直抽冷气的程栀跑进最近的浴室，迅速开冷水冲洗全身。 “小姐，我帮你看看。”赵阿姨很想去看看程栀怎么样。 可程灵珊是客人，且痛的一脸狰狞躺在地上，她不能不管。 霍临远很快单独从浴室出来。 眉眼阴沉得吓人。 程灵珊一见他就哭了起来。 “临远哥哥！程栀拿热油泼我！”她指着身上的油渍。 又伸手去捂自己后腰，“你推得我好疼，呜呜呜。” 赵阿姨皱眉。 不是热油，而且隔着衣服，红印都只有一点点，根本不严重…… 哭声越来越大。 霍临远按按眉心，往身后看了一眼，十分不耐地警告：“够了！” 哭声戛然而止。 霍临远拿出手机。 不知道他是准备叫急救还是叫司机，程灵珊赶忙躺倒在地，朝他伸手。 “临远哥哥，你快送我去医院……” 霍临远眉心拧成一个死结，余光看向程栀所在的浴室，收起手机。 “赵阿姨，扶她出来，我去开车。” 第73章 是她先刁难挑衅的！ “程小姐她……”赵阿姨有些犹豫。 程灵珊立即打断她，“好痛！临远哥哥，我好痛，你快抱我去医院啊！” 她忍着嫌弃，在脏污一片的地上蜷缩起身子。 不像受了外伤，更像是受了严重的内脏损伤。 霍临远从一开始就看出她在假装。 他很犹豫，也很烦躁。 人是从客卧的浴室出来了，可心还在那里，跟着程栀一起，不断受冷水冲刷。 他以为他在摇摆中站了很久，其实也就几秒。 “扶她出来。” 难以摆脱的仇恨，还是让他决定对程栀硬下心肠。 他俯视程灵珊，眼底没有半点与疼惜相关的情绪。 转身时，背影更是纯然冷漠。 赵阿姨皱着脸，只能听从差遣，默默把程灵珊扶到臂弯里。 外面的动静程栀在浴室的一片水声中听不太清。 可大门拍上，所有声响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便明白过来。 谁先挑衅，谁先动手，甚至是谁伤势较重，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被丢下了。 在她眼里，霍临远连顺便带她去一趟医院，都不愿意。 她知道烫伤确实应该第一时间冲冷水。 可是真的好冷。 噼啪落下的水珠夹杂不间断的刺痛，流变全身，让她难以忍耐。 可她还是坐在冰冷的花洒下，感受身体里的热度逐渐消退。 因为程灵珊的纠缠，在医院耽误了不少时间。 霍临远回到家里，已经是一小时以后。 他进门就径直往客卧去，脚步，在听到水声时瞬间加快。 赵阿姨见状，轻轻关上大门，先去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 浴室里全是寒凉的水气。 程栀靠在墙角，抱着手臂，不知道是昏是睡。 在门口站定，霍临远沉下脸，“你一个佣人，等着谁来伺候你？” 像是忽然被惊醒，程栀轻颤一下，转过头看向他。 眼睛红肿，明显哭过。 别开眼睛，霍临远当她没事，转身打算离开，“伤药找赵阿姨拿，别耽误收拾屋子，我不留废物。” 程栀撑着墙，慢慢起身关掉水，没有看他，伸出湿淋淋的手臂，拽了条浴巾披在身上。 什么都不要想，尽力照顾好自己。 她不断在心里和自己交代。 却在下一秒，听到霍临远冷漠的声音。 “记得再见到灵珊，好好向她道歉。” “是她先刁难挑衅的！”程栀抬起通红的双眸，神色倔强又委屈。 “而且！” 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不想解释了。 也不想去争论是菜洒在衣服上更烫，还是热汤浇在皮肤上更烫。 不会有谁站在她这边，所以解释和争论完全没有意义。 怪只怪她不够高明，同样动手，却比对方伤的更重，更狼狈。 “我知道了。”她点头，沾有水珠的眼睫垂下，一副认命的屈从姿态。 霍临远皱眉。 他隐约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从前怕黑、怕脏、怕没人在她身边，好像什么都怕。 时时刻刻都需要有人给予她目光和关爱。 娇气又惹人怜。 从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 可现在…… “抬起眼睛，看着我。”他走近她。 第74章 或者说情难自禁 却看不清她。 他眼底的探究，因此越发明显。 “抱歉少爷，我得先去换身衣服。”程栀头垂得更低，至少在这一刻，她不想面对他。 脚迈出去，只走了两步。 手腕一紧，她被人轻松拉扯回去。 男人的吐息滚过鼻尖唇角，和他的嗓音一样冰凉。 “你在怪我？” 霍临远并不确定。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能完整看出她的想法。 “没有，”程栀尖尖的下巴低垂，“我怕感冒，会耽误干活。” 莫名的，他手上骤然松了力道。 而在他下一句话出口前，程栀拉紧浴巾，快步跑出浴室。 程灵珊的香水味，他身上到处都是。 再多停留一秒，她就会濒临窒息。 “程小姐，我那有治疗烫伤的药膏。”赵阿姨在围裙上擦拭手上的水珠，一边快步迎过来。 说着，领程栀去到距离楼梯不远的客卧。 “这是我的房间，隔壁更大那间，是程小姐你的。”赵阿姨解释。 “叫我程栀或者小栀吧，阿姨。”程栀脸唇苍白，对着镜子处理伤处。 大片的红，盘踞在脖子和锁骨附近，和周围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 赵阿姨找来自己干净的衣服，捧着站在她身边，脸上很担心。 “烫的厉不厉害？要是起水泡，还是得去医院一趟。” “就是红肿，没关系。”程栀勉强对她笑了笑。 这一夜她没有去隔壁，而是睡在了赵阿姨身边。 她睡相很好，在床的一角蜷成虾米，不管睡没睡着，一夜都不会乱动。 夜半听到脚步，赵阿姨披衣打开房门探出头，就见黑暗中有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一下转过来。 小声“哎呀”一声纾解惊吓，赵阿姨压低声音问：“少爷，是不是饿了？” 因为程二小姐的到来，他晚餐什么都没吃。 霍临远随意“嗯”了一声，问：“在你房间？” 反应了一下，赵阿姨明白过来。 少爷这是来看程栀的。 人在夜里情绪总容易浮动，他到底还是压不下担心，或者说情难自禁。 心里忍不住叹息。 赵阿姨小声回：“是，前半夜都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熟了，又开始哭。” 说着她就觉得心疼，“也不出声，就是轻轻喘着气，流眼泪。” 沉默良久。 霍临远在黑暗中点头，“伤呢？” “不碍事，没起泡。” 之后无话，各自回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早餐，上桌的煎蛋焦黑。 霍临远挑剔几句，话说的很不好听。 程栀只是低头道歉，鼻音浓重。 她感冒了。 赵阿姨立在厨房无所适从，觉得凌晨遇上少爷一事，约莫是她做梦或者撞鬼了。 早饭不欢而散。 之后程栀学了一天家务。 入夜，霍临远酒后回家。 饭局上似乎不太愉快，他进门后看过来的眼神，让程栀觉得可怕。 “解酒药。”赵阿姨将托盘交给程栀，又赶紧离开。 霍临远抬手按着额角，很不舒服的样子，盯着水杯不动作。 “先喝点水。”程栀半蹲在他身边，将水杯凑到他唇角。 霍临远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灼热，力道拿捏不准，很重。 “衣服，脱掉。” 第75章 她是怕他借酒劲折腾她 呼吸一窒，程栀愣在原地。 她低下头，有些难堪地提醒：“这里是客厅。” 赵阿姨随时可能因为担心，出来看看情况。 盯她看了两秒，霍临远抓紧她骨骼清晰的手腕起身，拖着她要上楼。 屋子里大灯只开了一盏，廊灯昏暗，被他手心的温度和弥散的酒气，烘托出几分暧昧。 程栀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望着他脚前的木阶，“先吃醒酒药吧？宿醉会头疼的。” 其实，她是怕他借酒劲折腾她。 她已经感冒，不想发展成发烧。 脚下仅仅停顿一秒，霍临远便醉醺醺，又带点嘲弄地问：“程栀，你怕什么呢？是没睡过，还是我打杀过你？” “……我没有。”程栀不看他，只能跟着他往前。 她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心跳，借此抵消想挣扎逃开的念头。 等到了主卧，霍临远关上房门。 进浴室前，他头往后侧过几分，平直的眼尾配合清晰的下颌线条，显出十二分的不近人情。 “进来。” 轻吸一口气，程栀缺乏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很想摇头拒绝。 可她知道，那只会换来更冰冷残酷的对待。 “好。”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浴室对她做什么。 解开衣服后，只是盯着她锁骨附近看了几眼，然后示意她躺进浴缸。 他则去冲淋浴。 哗哗声中，微烫的水渐渐没过她伤痕斑斑的身体。 雾气蒸腾，似乎所有情绪都因此开始朦胧。 程栀闭上眼睛，听到他出去，没再进来。 她慢慢放松身体，早前兴起的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直到泡的头昏脑涨，她才穿上浴袍出去。 屋里只亮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霍临远靠坐在那旁边看手机，浴袍大敞，露出蜜色的胸腹。 上面肌肉的沟壑起起伏伏，一直向下，延伸到引人遐想的地方。 半遮不漏的一点线条，都能让人看出他身材优越。 更何况肩上还有那样一张脸。 程栀发了一秒呆，忽然想起他们初见那天，她心底的悸动和憧憬，还有压抑不住的雀跃。 一时只觉得有大股苦涩，开始蛮横地在舌根蔓延。 兰因絮果，大抵说的就是他们。 “过来。”霍临远没有抬头。 乖乖过去，程栀很快被他拉进怀里，然后被压到身下。 他很重，和她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落下的眸光侵略感不容忽视。 程栀别开脸，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给他一个顺从的姿态。 “知道为什么喝酒么？”霍临远问，不自觉低头亲了亲她无论光华多黯淡，却总显得干净纯真的眼睛。 程栀摇摇头。 “因为吴总，他不听话，我就让他去讨饭。” 神情一顿，程栀转回脸，满眼惊悸。 他屈尊降贵一顿酒，喝掉了一位长辈的所有。 特地告诉她，是警告她，要她听话的意思？ “开心吗？”霍临远问。 表情看来，并不痛快。 迟疑着点点头，程栀勾住他抬起上身，将脸埋进他不柔软不温暖的颈窝。 “如果换成是袁成杰，你还开心吗？” 浑身一僵，程栀屏住呼吸。 霍临远忽然推开她，掐住她的下巴，“他今天，去了尚明。” 第76章 逃无可逃 袁叔叔是去求你了吗？ 他公司还做不做的下去？ 是不是又受到了侮辱？ 问题卡在心口，像几根鱼刺。 程栀艰难咽下，又讨好似的伸手去搂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提他好不好？” 她总解释不清，但现在，至少知道什么样的回应，可以不触怒他。 沉默一会儿，霍临远跪直上身脱下浴袍，肌肉紧实的身体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暖光一照，像涂了一层蜜蜡。 程栀眼神游移，不看他。 欣赏，羞涩之类的情绪，她心底还是会有。 可她不允许自己有，表面看起来，就只剩逃避一样的躲闪。 里面带着一两分排斥和厌恶。 于是霍临远的身体再次覆下来时，眼底情绪晦暗，动作也不再徐缓温柔。 …… 这夜之后，一连四天，霍临远都是酒醉回家。 尚明集团尚处在发展阶段，势头虽强劲，也足够惹人巴结，但距离庞然大物还得几年。 所以霍临远想彻底搞垮吴总，并不是一顿酒饭能轻易说定。 而他喝酒，苦的总是程栀。 端水伺候，喂药暖床，有时还会生几句口角，被他拿话刺得体无完肤，再压在身下肆意欺负。 逃无可逃。 折腾没几天，她的感冒便加重。 在她病的最重，开始发烧那天，程灵珊碰巧上门。 霍临远在公司，赵阿姨出门买菜。 偌大的别墅内只有程栀一人。 她烧的迷迷糊糊，眼皮灼热，忽然察觉脸侧贴上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抬手拂过去，手背便是一凉。 紧跟着锐痛袭来，她被迫张开眼睛。 程灵珊没防备她会醒来，慌慌张张，弄掉了手里的裁纸刀。 明晃晃的寒芒闪过，程栀撑着仿佛重达千斤的头颅，仓惶坐了起来。 再去看手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 沙哑的喉咙叫不出声，她惊骇莫名，跌撞着爬去床的另一侧，扶墙，赤着脚跑出门口。 “程栀！”程灵珊后知后觉不能让她惊动别人。 程栀充耳不闻。 她快烧糊涂了，她只知道，有人要趁她睡觉，杀了她！ 家里出事至今，她没有度过一天安心日子。 此刻那些长久被压抑着的惶惑悉数冒尖，肆无忌惮地刺破她的胸口，缠绕她的脖颈，让她惊慌失措，让她慌不择路。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有人冲下车摇晃她，又紧紧抱住她。 程栀只是本能推拒，流着泪摇着头说要走。 这世上除了爸爸，她没有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可爸爸她也轻易见不到。 “程栀！是我！”霍临远半跪在地上，西装裤染了脏，双眸急的赤红。 赵阿姨发消息说程栀感冒加重时，沈漾在场。 在好友各种危言耸听之下，他决定抽空回来看看。 总不能放她病死在家里不管。 谁想临近家门，司机一个急刹，惊叫一声“程小姐”。 “老板，先去医院吧？”司机不敢上前，一脸惊慌。 霍临远如梦初醒，立刻打横抱起程栀，忽略她所有的微弱挣扎，将她带进车里。 半路程栀便昏睡过去。 霍临远狂跳的心脏平复，这才看到她手背上的割伤。 第77章 只是佣人罢了 他立即给赵阿姨去了电话。 “什么？！发烧还受伤？！我出门买菜去了，不清楚呀！程小姐她没事吧？” 霍临远垂眸看向怀里昏睡的人，心底烦躁不堪。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中心医院。 “伤口是次要的，并不深，病人主要是因为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免疫力下降，才导致这次高烧。” “至于昏迷……病人看过心理精神科，你们最好在她退烧苏醒后，再关注一下这方面原因。” 医生的诊断言犹在耳，霍临远靠立在病房窗边，盯着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心头情绪纷涌。 半晌后，他拿出手机。 “沈漾，过来一趟。” 说完挂断电话，把病房号发过去。 没一会儿，病房门被扣响，下一秒沈漾推门进来，双手插兜，步伐随意。 “怎么样，随叫随到，对你是真爱吧？” 他毫不意外地看一眼病床上的程栀，摇着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出事了。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关注她的身心健康，你不听好人言，这会儿后悔了了吧？” 霍临远脸色越发不好看。 “问过物业，没有可疑人物，她手背上的伤口，我怀疑是她自己弄的。” 她为了见妈妈，曾经也刻意伤害过自己。 沈漾皱眉，他感觉程栀不至于自残。 不过嘴上还是叮嘱：“那你可得小心看好了，也别再刺激人家。” 霍临远沉默。 上下看看他仿佛要结冰的脸，沈漾嘴里“啧”了一声。 “人都重新弄回身边护着了，就不能好好对她？” “只是佣人罢了。”霍临远眉眼不动。 还是仇人之女，曾经又背叛过他。 沈漾才不信，“你就嘴硬吧。” 当他看不出来？ 明明就是因为程栀接二连三出事，他才赶紧把人又弄回身边的。 霍临远没再说话。 “爸爸……”程栀忽然皱着脸出声，双眸紧闭。 沈漾和霍临远同时侧脸看过去。 “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听得沈漾好奇心起，“什么真相？” 霍临远定定看着程栀。 “她一直坚持，十年前的事另有隐情。” 说着，转眸看向沈漾，眼底一片冷漠，“很可笑，不是么？假话说多了，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沈漾嘴里“嘶”一声，特意过去翻了翻程栀眼皮。 “你不会觉得，她这会儿还在装可怜，和你演戏吧？” 霍临远不置可否。 不这么想，难道要因为心软相信她？ “来，你摸摸额头，”沈漾一脸不理解，“她烧糊涂了都，这要是都能演戏，我立马出资包装她出道，拿下一个影后。” 霍临远拒绝再听，低头看一眼时间，说出叫好友来的目的。 “赵阿姨收拾东西过来得一会儿，你留在这里，她醒了，立即确认她精神有没有出问题。” 让别人来看着，他不放心。 “合着，我就是个最佳工具人？”沈漾翻翻白眼。 然后，望着已经动身的霍临远，字字清晰地发问：“那你心里，到底是想她出问题，还是不想？” 脚下一顿，霍临远握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第78章 真是有心无力 “现在的她清醒或者糊涂，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病房门开了又关。 沈漾撇撇嘴，不知道该说好友什么才好。 凑近看了看床头的输液单，又瞥一眼床上憔悴苍白的程栀。 他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说当局者迷，他作为旁观者，真是有心无力，说什么都没用。 赵阿姨半刻没有耽误，提着大小包到病房时，程栀尚未苏醒。 一边的陪护床上，沈漾翘脚躺着，在打游戏。 “沈少爷。”赵阿姨和他打招呼，一边腾出手，去摸程栀额头。 嘴里喃喃自语，“就怕烧起来，还是烧起来……” 沈漾听清了，搓手机的间隙问：“她这是病了挺多天了？” “可不是嘛。” 赵阿姨眼眶红红。 “我出门前程小姐还清醒呢，还冲我笑，叮嘱我注意安全，一眨眼就躺在这里扎针，真是……” 她说着快步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出来，卷起来搁在程栀额头上。 “她睡眠怎么样？平时说话多不多？”沈漾继续问，手上操作不停，看起来漫不经心，但话，都问在点上。 “睡什么呀，前半夜睡不安稳，后半夜常常惊醒，有一天晚上我起来，见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风，问她，就说屋里闷，想透透气。” “话不多，就只是忙着学干活，不小心磕碰了，疼也不说。” 沈漾退出游戏，翻身坐起，“她空闲了做什么？不玩手机？总不能一直干活吧？” 一愣，赵阿姨想了好一会儿，“就是一直忙碌，似乎，没见过她玩过手机……” “啧。”沈漾拧眉。 不太妙啊。 正常人，哪有不放松娱乐的？ 一直到半下午，程栀才转醒。 见到沈漾，她轻声叫了句“沈医生”，除了病容满面，嗓音沙哑，没有半点不正常的地方。 “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沈漾笑问。 程栀抿住双唇，眸露思索。 她记得。 当时她看到程灵珊拿着刀，站在她床边。 她吓坏了，昏昏沉沉下床跑出卧室。 至于再后面，就记不清了。 “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沈漾明示。 程栀抬眸，看着他好看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我在睡觉。” 这人是霍临远的好友。 程灵珊害她这件事，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霍临远。 而霍临远，只会偏帮程灵珊。 这点毋庸置疑。 心头闷痛，她闭上眼睛，“抱歉沈医生，我有点累了，可以再睡一会儿吗？” 沈漾点头起身，边往外走，便拿手机给霍临远发消息。 说的都是关于程栀的情况，言语间少不了添油加醋。 于是程栀睡着没多久，霍临远就赶了过来。 “少爷，刚刚量过体温，一直低烧。”赵阿姨起身。 点点头，霍临远拉过椅子坐下，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最近应酬多，时常头疼，因此脾气比以往差很多。 这也是近两天，他频繁和她发生口角的原因。 “家里会重新安排私保，之后回去，让她休息一阵。”他说。 赵阿姨一喜，“这太好了，程小姐知道了，会开心的。” 第79章 你怎么会来？ 程栀知道后，并不开心。 且在凌晨时分，再度发起高烧。 高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发展成肺炎。 霍临远得到消息，立即推掉所有应酬，赶往医院。 之后几天夜里，也都留在医院。 这中间他想了很多。 关于曾经，现在，和未来。 可回神时，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 大约是太过难受，程栀总说胡话，或者是梦话。 反复提到的，都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所谓的“真相”。 仿佛那两个字，能够给她力量，让她尽快好起来。 霍临远因为她这样，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或许，十年前那件事，真的另有隐情。 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程家烨是冤枉的。 可紧跟着，原因不明的恐慌，就将他的那些念头一一击碎。 而压下情绪抬眸，就见病床上的程栀，正目光散乱地盯着他。 “临远，我这么难受，你都不抱抱我。” 她嗓音沙哑，声调柔软，眼底碎光闪闪，很知道怎么惹人心疼。 一如曾经。 霍临远僵在原地。 被刻意丢弃的许多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 直到程栀再次昏睡，他都没有动作。 最后，他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大步离开。 那晚之后，他再没去过医院。 又过了几天，程栀病情好转，观察期结束，就可以立即出院。 赵阿姨很高兴。 反观程栀本人，就显得过分平静。 因为不管是否出院，对她都是煎熬。 第二天阳光难得耀眼，程栀被赵阿姨劝着，去到小花园散步，活动身体。 中途休息时，身边忽然坐下一人。 转眸定睛，程栀神色错愕。 她先往周围看了看，才回头问：“袁叔叔，你怎么会来？” 还好赵阿姨这会儿去帮她准备午饭，不然…… 袁成杰看起来比以往都显得疲惫沧桑，半点笑意都挤不出来。 “你现在和霍临远，究竟怎么回事？”他问得直接。 程继海那边滴水不漏，他问不出更多，又不好在这节骨眼上直接和新城翻脸。 所以只能设法，私下来找当事人问询。 “霍临远手里捏着程家的债务和我爸爸的安危，我只能受他摆布。”程栀面露苦涩，无意隐瞒。 不是合作就好！ 袁成杰心头一松，神色缓和几分，“原来，你和我一样都受他迫害。” 他至今都以为，霍临远掉头对付他，是因为他挖他公司机密，觊觎城南那块肥肉。 至于其他，他从没有多想。 “袁叔叔……”程栀心头愧疚。 她一心认为，袁成杰公司被针对，是受她连累，遭霍临远迁怒。 急于探明她的态度，袁成杰打断她，“你恨他吗？” 程栀一愣，欠缺血色的双唇张了张，没能立即回答。 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眼底掠过一丝阴霾，袁成杰心头一阵焦躁。 可急也没用。 他知道程栀的秉性，威逼胁迫，或者直接提议她害人，一定会被她断然拒绝。 他只能先装好人。 “叔叔没别的意思，只是替你爸爸着急。”他长叹一声。 程栀摇摇头，“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弄清楚当年真相，我就可以摆脱这一切。” 第80章 这很麻烦，也很危险 想了想，程栀满面忧心地说：“而在这之前，袁叔叔你暂时还是不要再和我接触。” 万一被霍临远知道…… 袁成杰眉心一下皱起，“这怎么行？！” 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不管霍临远对程栀什么态度，他们之间都少不了男女那档子事。 程栀作为枕边人，不管受宠与否，利用好了，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啊？”程栀一愣，头一次见他面带愠色。 袁成杰回神，干脆就顺着那点怒气解释：“我和你爸爸相识一场，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受苦，却什么也不做！” 程栀鼻酸，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我会连累你……” 袁成杰打断她，一副真心实意帮助她的样子，“你想弄清楚当年的事，叔叔这里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你或许可以从老程的手账里找找线索。” “手账？”程栀猛地抬眸。 过于浅淡的记忆，瞬间被他的话勾勒清楚。 爸爸受妈妈影响，闲暇时，好像是会用手账记录大小事。 隐约记得，他还和她开过玩笑。 说他和妈妈的手账本，以后要留给她当传家宝。 可她从没见过爸爸的手账本，就一直都没有太在意。 这么想着，她忽然眼眶一红，“我们家西郊的房子已经被霍临远送人，里面的东西，真的还在吗？”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和妈妈被程灵珊和霍临远赶出家门的情景。 人都赶走了，一些杂物又怎么会留下？ 眼珠从左挪到右，似乎在考量什么，袁成杰没有立即说话。 “袁叔叔，我现在行动受限，能不能求你帮我打听一下，程家原先那些东西的去向？” 程栀知道这很麻烦，也很危险。 东西能找回来的希望更是渺茫。 可她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她不能在尽力寻找之前就彻底放弃。 而眼下，她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只能求别人帮忙。 袁成杰眉心皱起，“让我想想。” 考虑到他现在也正身处困境，程栀又不忍心地说：“如果觉得为难，我就自己再想想办法。” 目前在医院，她身边只有赵阿姨，实在不行，只能找机会再偷跑一次。 只是在那之后，她免不了要承受霍临远的追究和怒火。 这时，周围隐约传来呼喊。 袁成杰抬头望了一眼，匆匆起身准备离开。 “不用，我替你找人问问，你保持手机畅通。”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侧的四季青后，赵阿姨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程小姐？你在这里吗？” 程栀按住因希望澎湃，而突突直跳的心口，抬起下巴应声：“我在这！” “真是让我好找啊。”赵阿姨提着保温桶绕过花坛。 程栀冲她浅浅一笑，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哎呀，”赵阿姨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终于会笑了，多好看呐，人啊，还是得多笑一笑。” 唇角的弧度凝滞一瞬，程栀垂眸点了点头。 这之后，她开始数着时间等消息。 而隔天，她就在病房里，接到了袁成杰的电话。 赵阿姨就在浴室，她忙躲进被子里，屏住呼吸。 第81章 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西郊那栋别墅没有人住，周围人也没听说家里收拾出什么东西。” 袁成杰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说完也不等程栀反应，利落挂断电话，仿佛生怕她再进一步提出什么请求。 程栀握着手机，僵在床上几秒，忽然掀开被子坐起。 房子还在！ 爸爸的手帐也可能还在！ 她发丝凌乱，胸口微微起伏着，来不及思考别的，心底那簇熄灭已久的火苗，一点一点重新燃烧起来。 “程小姐，我上楼顶去晾晾毛巾，省的一股消毒水味。”赵阿姨从浴室出来，怀里抱着小盆。 程栀点头，慢慢平躺回去，激动过后，担忧很快冒了出来。 如果住院期间跑出去，霍临远会不会迁怒赵阿姨？ 翻身下床，她走到窗边。 忘着远处洒满阳光的道路，她心头越来越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高跟鞋点地的声音。 这个脚步声是…… 程栀慢慢回头，果然看到程灵珊出现在门口。 “程栀，你是不是太不中用了点？”来人嗤笑，将手机放进包包里，一脸的嘲讽。 程栀盯着她，许多情绪堵在胸口，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还敢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她语带控诉。 她记得她拿刀的事！ 程灵珊心慌了一瞬间，不过下一刻就扬了一下头，微卷的发尾在胸口晃了晃，发丝上都带着倨傲的光泽。 “拜托，你自己发疯，关我什么事？” 她当时确实想趁机刮花程栀的脸，可想到那是霍临远的地方，又有点担心犹豫。 谁想到程栀这个蠢货会忽然自己撞上来？ 程栀咬紧牙关，瞪着程灵珊没有半点愧疚的脸。 太可笑了，她居然指望这种忘恩负义，毫无底线的人害怕，惊慌，甚至是愧疚？！ “怎么？不服气啊？不然你去告诉临远哥哥啊，看他会不会帮你出气。”程灵珊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地样子。 出事后她立即就花大价钱买通物业了，出入记录和监控录像都处理掉了。 只要程栀不多嘴，霍临远不追究，她怕什么？ 这么想着，她得意洋洋地往前迈步。 “你上次的烫伤，应该还会疼吧？我就不一样了，临远哥哥那么紧张我，亲自开车送我去医院，体贴入微地照顾我，我很快就好了呢。” “你呢？你什么都没有，和我可比不了，你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样？呵。” 怒气瞬间盈满心头。 脚尖一转，程栀直接抱过窗台上的一盆绿萝。 狠狠朝程灵珊砸过去！ “嘭嚓！” “啊！” 程灵珊吓得跳到一边，盯着碎在脚边的花盆，和飞撒一地的泥土绿叶。 “你疯了？！”她瞪着眼睛尖叫。 “我是疯了！你要是再挑衅找我麻烦，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程栀忍无可忍，眼眶泛红。 加害者凭什么理直气壮？ 就因为霍临远替她撑腰么？ 闭了闭眼睛，程栀忽然脱力地靠住窗台，替自己感到悲哀。 没错，就是因为霍临远。 只要摆脱不掉他，她就永远只能逆来顺受，任人欺辱！ “这是在干什么？” 第82章 你是不是有喜了？ 赵阿姨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藉，以及摇摇欲坠，面露凄楚的程栀。 最后，才看向背对门口的程灵珊。 “程二小姐，少爷不许人来打扰程小姐修养的，你这样，少爷可能会生气……” 这程二小姐，作为妹妹，怎么总欺负姐姐啊。 程灵珊忍着怒气转身，强扯出一个笑脸，转而又露出委屈的神情，“是程栀发脾气砸我的啊，要是被砸到了，我可就毁容了，赵阿姨你就算告诉临远哥哥，他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赵阿姨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根本就不信程栀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叹口气，她过去扶程栀躺在床上，然后找出清洁工具，清理地上的脏污。 而见自己被忽略，又想到赵阿姨刚才的提醒，程灵珊恨恨看一眼病床上的程栀，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这事没完。 程灵珊走后没多久，沈漾过来了。 依旧是一副随性的样子，一手插兜，白褂敞开，几步路走的潇洒又有型，堪比t台上的男模。 “霍临远让我来看看你。”一进门他就开口。 程栀和他道谢，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之后，沈漾问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 程栀有问有答，最后抬起干净清澈的眼睛，确认道：“是关于心理和精神的测试？” 沈漾起身，对着窗玻璃整理帅气的头发，朝她抛个媚眼，“别那么严肃，说得我心慌呢，就随便聊聊，放宽心。” 说完道别出门，边给霍临远打电话，边回办公室。 病房内，程栀被赵阿姨塞了果盘在手上。 她没什么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赵阿姨，怀孕几个月，会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程栀冷不丁问。 赵阿姨被她一句话惊掉了水果刀。 她一脸惊喜地凑到床前问：“程小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知道她误会了，程栀下意识抬手按上小腹，摇了摇头。 如果她的宝宝还在…… 她抿紧双唇，不忍心再想。 “怀孕了，两三个月可能看不出来，月份再大，肚子上多少就能看出点弧度。”赵阿姨回，心里有些失望。 她感觉，一旦程小姐怀孕，那么她和少爷的关系一定会出现转机。 “知道了。”程栀点头。 脑海中回想起程灵珊的肚子。 那人上门时，不怕冷地穿了套轻薄修身的小洋装。 ——小腹平平。 自嘲地笑了笑，程栀放下了果盘。 她太傻了。 居然会真的相信程灵珊怀孕。 从在半山别墅第一次起冲突，她就该怀疑了。 当夜霍临远来过一趟，但程栀那时吃过药睡熟了，并不知道。 他也没久留，几分钟后就出发回了公司。 最近程继海那边有些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找不到他，小动作不断。 他需要提前防备一手。 “老板，还有别的事吗？”小宋领了吩咐，出办公室前例行询问。 以往霍临远都会让他立即出去。 可这次，他莫名想起几十分钟前看到的，程栀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 “十年前……” 小宋一愣，下意识去看老板神情。 果然，一提到那些旧事，老板就阴郁的可怕。 第83章 程小姐不见了！ 父母的样子，和程家烨那张伪善的脸相继闪过眼前。 霍临远慢慢攥紧拳头。 “算了，你出去吧。” 刚才有一瞬间，他因为程栀对真相的执拗，产生了一丝动摇。 甚至想让人重新调查。 何其可笑？ 直至今日，她竟然还是能轻易影响到他。 …… 隔天，霍临远在会议上，接到了赵阿姨的电话。 “少爷！都怪我！程小姐不见了！”电话那头惊慌失措。 推开椅子站起来的动静不小，所有人齐齐侧目。 却只看到霍临远一阵风一样，转身冲出会议室。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只有距离最近的小宋预感到什么，快步追了出去。 中心医院。 赵阿姨在病房急的团团转，门被撞开的时候，她赶紧迎过去。 “程小姐难得说她想吃馄饨，我就去医院外面……” “失踪多久？”霍临远问，声调难以自控地拔高，整个人濒临暴怒。 一而再再而三逃离我身边。 程栀！我还是太纵容你！ “大概……”赵阿姨来不及答话，就被霍临远第二句话打断。 “去查监控！” 门口的小宋应声疾步离开。 “少爷，程小姐可能是太闷了，都怪我……”赵阿姨战战兢兢。 困兽一般原地转了几步，霍临远不知想到什么，迅速掏出手机。 “立即派人去中心医院附近的湖还有江边盯着，车多的路段和高楼也是，防止有人轻生，快！” 他眼底流露的惊惶，还有交代手下的内容，吓得赵阿姨一阵胆寒。 程小姐不会想不开吧？ 千万不要啊！ 同一时刻，程栀裹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坐在前往西郊别墅的出租上。 “司机师傅，麻烦再快一点好吗？”她轻声催促。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找到，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赶回家。 回家。 想到这两个字，她心头忽然一痛。 西郊那栋住了许多年，承满回忆的旧房子，如今里面没有爸爸，更没有妈妈…… 她早就没有家了。 司机看她一身惊惶，满面病容，也不多问，尽量又加了加车速。 外面忽然起风了，车门一开，寒意瞬间就灌进了衣领里。 程栀把准备好的现金全给了司机，裹紧臃肿的外衣下了车。 “小姐，这太多了！”司机追下车，就见已经跑出去十几步的客人摔了跤。 那姿势看着都疼，她却半点停顿没有，立即爬起来，更努力地奔向别墅区更深处。 背影孤单，又倔强。 可能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吧。司机心想。 房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程栀站在门前，目光在一小片地面上仅仅停留一秒，便泪流满面。 那天，妈妈就是被推倒在这儿。 风似乎更冷了，头顶阴云密布。 凉透的眼泪顺着下巴滴落，程栀用手背重重擦掉。 有些忐忑地凑过去，用原先的密码开门锁。 “嘀嘀。” 打开了！ 她赶紧拉开大门，顾不得其他，飞奔进屋，径直跑到父亲书房。 没有。 这里也没有…… 柜子抽屉翻遍，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角落的保险箱上。 爸爸说过，他所有的密码，都和她相关。 她立即扑过去试着开锁。 第84章 撕掉那一页写了什么？ 生日，不是。 妈妈的生日，也不是。 她着急起来。 脑海里重重画面纷繁杂乱，多数都是父亲宠她，逗她的模样。 闭上眼睛，她额头抵住冰凉的柜面，带着哭腔呢喃：“我一定会替我们家洗脱冤屈，爸爸，你等我。” 话音落，脑海里闪过什么。 她立刻直起身子，重新输入密码。 一声轻响，保险箱开了！ 密码居然是她的出生时间！ 程栀赶紧擦干净眼泪，打开箱门。 跟着眼睛一亮。 里面有少量现金珠宝，程栀没有多看，直接去拿下层角落的手账本。 一模一样的皮质封皮，一共厚厚两本。 把妈妈的抱进怀里，她当即翻看起爸爸的那本。 是工作日志！ 记录的都是一些有关工作的重要事件，间杂一些经验总结和零星杂事。 程栀快速往前翻，按着年月找到十年前齐家出事期间的那几页。 然后，整个人突然顿住。 有人撕掉了一页！ 她反复确认，仔细查看了封皮内侧，又拿起本子朝下抖动。 可是没有，都没有！ 撕掉那一页写了什么？ 外面狂风大作，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扇上的枯叶沙土像是砸在心里。 她颓然跪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大开的保险箱，手脚开始一寸一寸发冷。 是谁？ 有谁提前动过手账本？ 可东西明明放在保险箱里…… 程栀眼珠缓缓动了动，她看了一眼墙壁上还在工作的挂钟，突然从地上爬起。 去找爸爸问问，看看还有谁知道密码。 可刚走了两步，她就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声。 浑身一僵，她左右看看，立刻把手账本塞进胸前，躲到落地窗帘后面。 来不及猜测来人是谁，急促的脚步声就到了楼上。 程栀屏住呼吸，死死抱紧怀里的手账。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便响在门口。 “出来。” 来人嗓音低醇，两个字，便显现出风雨欲来的沉冷。 是霍临远。 程栀闭了闭眼睛。 并不算意外。 他是霍临远，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自然能迅速找到这里，并知道大门密码。 她还记得，上一次他们一起站在爸爸书房，是他向她求婚之后…… 如今物是人非。 鼻根酸涩，程栀心头一片刺痛。 可紧跟着，所有难过，都被恐慌取代。 霍临远那么恨他们家，一旦发现这两本手账，很可能会毁了。 不行。 紧紧裹好宽大的羽绒服，程栀低头走了出去。 “临远，不要生我气好不好？”她声音又低又弱，宽大的棉服罩住她，人显得怯懦又单薄。 “我只是，忽然想回来看……唔！” 话未说完，便被冲过来的男人捧着脸吻住。 唇瓣碾磨，他的动作凶猛又急切。 程栀被他推着向后，一连几步，直到脚跟撞到办公桌。 她被迫仰着脸，承受他的唇舌，气息，还有掠夺。 呼吸受阻，内心抗拒，眼前一片模糊。 可她只是乖顺站着，紧紧护好怀里的东西。 甚至为了保护那两本手帐，微微开启牙关，安抚他，配合他，任由他长驱直入。 直到喘不过气，她才重新发出“唔嗯”。 这时，霍临远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第85章 他原来是这么想的 在呼吸相闻的距离内，他紧盯她的眼睛，似乎是在探究，眼底带有几分冷冷的怒。 想从他的气息里逃开，程栀微微偏过头，慌不择言地说：“临远，我们以前就站在这张桌子前见的爸爸，你还记得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心头一震。 昨日从前，种种画面忽然重现。 霍临远退开半步，神情有所松动。 他怎么会不记得？ 求婚第二天，他和她一起在程家烨面前许诺，发誓会永远珍惜彼此…… 她当时满眼羞涩，心怀憧憬，牵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呢？ 他谨记仇恨，满腹算计，却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心头的窒痛来得猛烈，难以抵挡。 许多他刻意不想分辨的情绪，不停在心口冲撞。 “临远，我真的不是要逃跑。”程栀回想曾经，已经是泪流满面。 霍临远望着她，不自觉抬手替她擦泪。 指腹摩挲她的眼角，最后沿着脸侧一路滑下。 握住她脆弱的脖颈。 “回医院，如果再有下次……” 程栀立刻摇头，“不会了，我只是出来散心。” “你倒是有兴致，就没想过多少人会为你受累？”霍临远讽刺道。 程栀连忙解释：“赵阿姨她不知道，我是偷偷出来的！” 冷哼一声，霍临远转身欲走。 余光却忽然留意到角落里，被打开的保险箱。 心陡然提起，程栀站在原地不敢动。 咽了咽口水，她急中生智。 “临远，保险箱被人打开过，是不是……” 霍临远倏然转身，满面寒霜，“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程灵珊……”程栀咬咬唇，眼角挂着残泪。 他可能猜到了，她其实怀疑的是他。 曾经爸爸那么信任他，说不定真的告诉过他保险箱密码。 霍临远神色缓和，示意她往外走，同时开口：“那天之后，没人来过这里。” 那天。 程栀垂下头咬紧了下唇内侧。 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哪天。 “如果你听话，我可以继续留着这房子，”霍临远眯起双眸，“不然，我就贱卖，或者铲平。” 心一揪，程栀猛地摇头，“不要！” 说着像是冷极了怕极了，紧紧裹着衣服往外走。 汽车就等在门口，很快平稳驶出。 等出了别墅区，霍临远忽然改了主意。 “回家。” 司机应声。 程栀半垂头盯着指尖，苍白着一张脸，没说什么。 出来一趟，他没有发怒折磨她，她已经谢天谢地。 而她发觉，只要她足够乖顺，就能成功安抚他。 回到半山别墅，霍临远没有下车。 他坐在车内，半开的车窗分隔他的脸，露出来的眉眼冷厉漠然。 “临远，我今晚做泡泡虾给你，好不好？”程栀站在车窗外，有些讨好的地说。 霍临远看她一眼，“不是煎蛋都煎不好？现在又能做菜了？看来你之前和灵珊因为晚饭起争执，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程栀哽住。 他原来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对厨艺一窍不通，做饭也没有什么天赋，甚至有些笨。 所有的菜里，只会一道不太需要精确火候和调味的泡泡虾。 第86章 希望爱意长久 还是曾经为了他，缠着家里保姆学了几个月才学会的。 现在煎蛋也会了。 至于上次大打出手的那顿晚饭。 她确实是因为头一次热一大桌子菜，荤的素的，湿的干的，觉得无从下手。 不过…… “菜热糊，我确实有点故意在里面。”她老实承认。 程灵珊故意刁难，她那时还做不到逆来顺受。 即便是决定低头的现在，她也不觉得当时自己有错。 “不必了。”霍临远意味不明地看她两眼，慢慢升上车窗。 目送车远去，程栀肩头一松。 委屈、气闷等情绪在这一刻才浮上眉眼。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她赶紧将贴身打底衫里的手账拿出来。 先把爸爸的手账再次从头翻到尾。 没有任何新发现后，她坐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翻看妈妈的手账。 相比较爸爸，妈妈的手账做得特别漂亮可爱。 上面记录的，都是些琐碎，却极其有意义的事情。 ——多数都关于她。 第一次绘画获奖，第一次赚到钱。 还有，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 她看到妈妈的手账上，有对于霍临远的评价： 长相太好又过于聪明强势的男人，真害怕我们小栀受欺负。 好在人很体贴温柔，望着小栀的眼睛里，满含爱意。 希望爱意长久。 程栀盯着这三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眼睛一眨不眨。 心头的情绪不断淤积。 直到终于决堤。 她把手账重重按在心口，低着头泣不成声。 妈妈，我真的错了。 是我识人不清，才害了你，害了爸爸。 …… 入夜，程栀还是依言做了泡泡虾。 赵阿姨帮她打下手，看她动作间区别于其他菜品的熟练模样。 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察觉她的目光，程栀笑笑，生怕自己不够痛、不能深刻记住一样，故意提起曾经。 “赵阿姨，你知道吗，当初学这道菜，几个月下来，失败品没有一百道，也有五六十道了。” “程小姐……”赵阿姨见她眼圈红肿，想劝她别说了。 程栀摇摇头，继续道：“我那时天天拉着家里陪我吃虾，苦的、太咸的、酸的都有，还被油烫过不少次。最后练好了，才给临远吃。” “他很喜欢吃啊，我就经常做，还说要给他做一辈子泡泡虾。” 联想现在，赵阿姨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霍临远没有回来。 冷透的泡泡虾粘滑油腻，最后全进了程栀的肚子。 后半夜又被她全部吐进了马桶。 赵阿姨听到动静，忍不住在清晨，告诉了霍临远。 于是第二晚，他很早回了家。 可程栀却因为胃疼，吃了药早早睡下。 因为推了一些工作，霍临远难得空闲，在书房枯坐片刻，他起身下了楼。 程栀蜷缩在床侧，已经睡熟，手边放着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厚本子。 伸手翻了翻，塞了书签的那一页映入眼帘。 关于程母对他的评价。 不过后面两行，已经被美术纸胶带贴住。 他伸手欲揭，程栀却忽然惊醒。 “妈妈！” 霍临远愣住，对上她带泪又迷蒙惊慌的双眼。 “是你！” 程栀没有完全清醒，以为自己还陷在噩梦里。 “是你害了我们家！” 第87章 一无所有，只能听话 霍临远脸一沉，用力握住她指着自己的手，一把将她拖到身前。 “是我，你想怎么样？” 手上的痛意让程栀瞬间清醒。 她愣愣望着不该出现在她房间的人，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嗯？”霍临远一手抚上她的脸，“仇人就在眼前，你打算怎么办？” 摇摇头，她低垂眉眼，一副认命乖顺的模样。 “我一无所有，只能听话而已。” 眼下骨气对她来说没有半点用，她不能惹怒他。 只有哄着他，她才有可能去见爸爸一面，问问手账的事。 霍临远拧眉，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望着她的眼睛。 最后，松手起身离开。 他走后，程栀垂眸坐了一会儿，才缓缓躺下。 盯着天花板久久难眠。 这天之后，霍临远一直没有回半山别墅。 “程小姐你别多想，少爷以前常常忙于工作，好几天不回来，不是为了别的。”赵阿姨找到机会安慰程栀。 程栀摇摇头，消瘦的脸只有巴掌大小，看得人很是心疼。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讨好他，找机会求他，让她出门一趟。 又等了两天，霍临远没有等回来，倒是把程灵珊等来了。 “程栀啊，听说你出院了，能继续伺候人了？” 赵阿姨皱眉，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请问喝点什么？”程栀垂眸，收敛情绪，尽量柔和地问。 程灵珊眉一蹙，上上下下打量她，“曾经的南城第一名媛，这就适应下人的身份了？好没骨气哦。” “咖啡，还是茶？”程栀问，一边用抹布，擦去她进门时，带进来的雪水。 雪从昨天开始落，至今未停，难为程灵珊在这种天气里，都要上门羞辱她。 “呵。”程灵珊看她低眉顺眼的窝囊样，心里别提多痛快。 挑高嘴唇，她拿闪闪亮的鞋尖踢踢程栀手背，颐指气使道：“我要咖啡，纯手磨的，不许用磨豆机。” “程二小姐，不用磨豆机，怎么……” 程栀望向她，冲她摇了摇头。 然后起身进了厨房。 洗过手后，她找出擀面杖，用保鲜袋装了咖啡豆，开始在料理台上擀、碾。 这过程跟费力气，不论是她严重拉伤过的手臂，还是遍布裂伤的手指，都有些吃不消。 但她一声不吭，硬是把手冲咖啡做好端过去。 程灵珊笑看她一眼，并腿端坐着，一手抱腹，一手抬高咖啡杯品尝。 “不够浓，重做。” “糖太多，重做。” “奶太多，重做。” …… 无止境的挑剔，让程栀在厨房和客厅之间不断来回。 她几次三番进医院，伤了元气，根本受不得劳累。 没多久，她额头就见了汗。 许久后，嘴唇也开始泛白。 赵阿姨看的不忍心，不知第几次提出要帮忙。 却依旧被程灵珊阻止。 “赵阿姨，我这是帮临远哥哥调教佣人呢，不然下次来了哪位贵客，程栀她笨手笨脚被人挑剔，多丢临远哥哥的人啊。” 她声音刻意拔高，生怕在厨房的程栀听不见。 而话音刚落，就见大门被人打开。 “我倒想知道，是哪位贵客，敢在我的地方，挑剔我的人。” 第88章 不自量力 “少爷！”赵阿姨仿若看到救星。 程灵珊神情一僵，紧跟着就跳起来，一脸雀跃地扑过去。 “临远哥哥！你不是去和我爸爸吃饭了嘛？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说着往他身后张望两眼。 “我爸爸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啊？” 她还不知道自己替程继海惹了麻烦，所以才敢背着人上门，找程栀麻烦。 好出了医院那一盆绿萝的气。 淡淡拂开她搭上臂弯的手，霍临远径直走进厨房。 看到程栀弯着腰费力“磨豆子”时，他眉心瞬间拧起，神色不虞。 “不自量力，你这是又想进医院？” 几天不见，她像是又瘦弱了。 程栀放下手上东西转身，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不想又被人说是废物，况且，我身份就是佣人，别人吩咐做什么，我便只能做什么。”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说话时模样温柔，态度平和。 语气里，却并非不带半点火气。 程灵珊听后，恨恨瞪她一眼，转头就对着霍临远撒娇：“临远哥哥，程栀她刚才不是这样的，你一来，她就开始阴阳怪气了，她这么会装乖顺，你以后可不要被她给骗了啊。” 装乖顺么？ 霍临远眸色渐深，盯着程栀，对程灵珊说：“程继海想必有话要对你说，还不赶快回去？” “不嘛，”程灵珊捏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上次你让我来吃晚饭，因为某人直接吃进医院去了，根本不能算数的，今晚我有空，正好你出差回来，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程栀垂眸。 原来他这些天，都是出差去了。 这件事照顾他起居的赵阿姨不知道，程灵珊却清楚。 已经这么亲密了么？ 狼狈为奸害苦程家的一对男女，就算只是为了利益，以后也会长长久久的吧？ 真让人恶心！ 指尖掐进手心，程栀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深想。 否则，厨房用具这么多，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做些什么。 “你如果还认程继海是你爹，就尽快回去看看他需不需要急救，他只怕气得不轻。”霍临远眉目不动，依旧深深盯着垂头不语的程栀。 说话的语气，冷酷中又带几分戏谑。 可惜程栀此刻正拼命忍耐情绪，完全没有余力去细细分辨。 “什么？”程灵珊赶紧看了一眼手机。 她和小姐妹出去玩，有几个少爷公子在，怕被打扰，所以手机一直静音。 而这会儿一看，就见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什么事能让爸爸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临远哥哥，我爸爸似乎真的挺着急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程灵珊心里忐忑，脸上却还是挂着甜笑，“那我就先回去啦，记得想我啊。” 大门匆匆打开又关上。 赵阿姨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 “程栀，”霍临远一步一步走近，视线落在她柔软蓬松的发顶，“最近装得这么乖，又想做什么？” 程栀顿了顿才抬眸，眼底一片澄澈，“如果你喜欢我顽皮一点，闹腾一点，我也可以。” “你说什么？”霍临远长眸微眯。 第89章 和外面那些女人有什么两样？ 程栀眉目柔顺，“我说，如果你……” “程栀！”霍临远整张脸阴沉下来，“你就这么想讨好我？” 她这样，和外面那些女人有什么两样？ 程栀默然。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今她一无所有，声名狼藉。 圈子里都传她得了精神病，不少人提起她，会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她抵抗不了，也无从反击。 这些她都清楚。 “不觉得下贱吗？”霍临远嗓音愈冷。 心口一阵难受，程栀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我身体很差，只是想日子好过一点，我……你想我怎么做，告诉我好不好？” 他似乎因为她的屈从和讨好而生气？ 她不明白。 “不如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霍临远抬起她的下巴。 程栀几乎就要将目的说出口了。 可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寒芒。 摇了摇头，她选择缄默不言。 霍临远眯眸盯着她，心头一阵烦躁。 四处都安静一片，只剩两人渐趋同步的呼吸。 想了想，程栀主动靠近，轻轻抱住他的腰，打破了周围渐渐凝滞的空气。 “我真的只是想正常一点过日子，别怀疑我了好不好？” 霍临远是不信的。 没有人可以轻易忘却仇恨。 更何况，她已经通过装乖巧，迷惑他，背叛过他一次。 他拉下她挂在身上的手臂，推开她，冷着脸转身离去。 程栀僵立在原地，眼圈泛红，几乎想放弃继续讨好他，另找别的办法。 之后霍临远没再出去。 厨房收拾完，没别的事，程栀在赵阿姨再三的劝说下，回房间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天已经黑了。 “他还在家吗？”她出去问赵阿姨。 赵阿姨正在给食材分类，一包一包往双开冰箱里码放。 “没有，吩咐晚饭不用准备，程小姐你想吃什么告诉我，然后可以回屋多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不饿。” 想了想，程栀转身，去厨房里泡了杯热牛奶，端着上了楼。 推开主卧门进去的时候，霍临远刚脱掉上衣，似乎要去洗澡。 他微微一愣，看过来时目光冷冰冰的。 但不见多少恼怒。 他其实挺习惯程栀偶尔的莽撞和不规矩。 那是他很久以前开始，一点一点惯出来的。 “对不起，我忘了敲门。”程栀先道歉。 说着半垂下头，两步退出去掩上门，用关节，将门板磕出两声轻响。 霍临远不出声不动作，静静盯着几秒后，又一次自作主张推门进来的她。 半点也不觉得意外。 “别生气哦，我只是怕你胃不舒服。”程栀快步过去床头放下牛奶，转身打算离开。 下一刻却被捉住手腕，拉进了浴室。 两小时后，床头的牛奶早已冷透。 程栀从深灰色的被角边伸出手，捡起掉在床侧的白衬衫，随便套在身上，去浴室洗了澡。 出来时，霍临远正在回复信息。 察觉她打开门，他从屏幕上抬起眼睛。 程栀若有所觉地回头，眼尾是哭过的红，“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烦闷，霍临远不由淡淡拧眉。 第90章 程栀没有回头 “你倒真是称职的陪床保姆，下了床，就能立马进厨房。” 恶语伤人，程栀抿紧双唇，压下羞辱感，径自出门，赤着脚下楼进了厨房。 高汤是家里的常备品，鸡骨猪骨混合，炖了奶白一锅，两天一换，随用随取。 等待冷汤沸腾期间，程栀站在料理台前发呆。 “陪床保姆”这个词，以前霍临远也和她提过。 当时她说过什么不记得了。 但一定不是好听话。 可笑现在，她却成了他嘴里的“陪床保姆”。 “程小姐，需要帮忙吗？”赵阿姨在门口探头。 厨房没有开灯，只借着客厅投射的微弱光亮，很难发觉程栀身上的暧昧。 抬手蹭掉不知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程栀没有回头。 “谢谢，但是不用了，只是煮点汤面，东西都是现成的，你教过我。” 赵阿姨叹气，“嗳，那你忙完早点睡，啊。” “好。” 一把青菜，一把小葱碎，卤蛋没有切好，蛋黄散了一锅。 不过还是满屋飘香。 于是霍临远冲过澡，穿戴整齐下楼时，就进厨房看了一眼。 冷淡挑剔两句，他留下一句“这种东西你自己吃吧”，便迈开腿扬长而去。 轻轻吸一口气，程栀倒真站在厨房，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碗面。 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她这么在心里告诉自己。 霍临远这一走，又是好几天。 犹豫再三，程栀打了小宋的电话。 号码是之前在这边和帝皇之间来回时留下的，一直也没打过。 “程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电话接的很快。 程栀斟酌着措辞，“你好，我想问问，临远他在哪里？” 那边手机其实开着免提。 小宋看一眼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老板，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最近忙坏了，这节骨眼上，谁都不想惹霍总这尊煞神。 “没特别重要的事其实，”程栀在沉默中再度开口，“就是担心临远身体，怕他忙起来不好好吃饭。” 这话不是乱说。 她了解他，知道他事多起来，能有多应付他自己。 以前她也督促过他吃饭喝水。 可那些督促放在今天，就显得悬浮，很不真实。 “呵。”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很快，霍临远的声音传出，冷冰冰的，透出讥讽。 “程栀，你说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又低笑两声，就当着小宋的面，故意羞辱道：“你要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想男人了，大可以来公司找我，我办公室沙发很大，休息室也不小。” 满含性暗示的话语，听得小宋冷汗都下来了，绷着脖子噤若寒蝉。 “你！”程栀脸上仿佛滚了火，直接挂了电话。 这种羞辱她没能预料到。 可独坐片刻，冷静下来之后，她咬咬唇，往二楼的试衣间去。 她知道，她犯糊涂那段时间，霍临远不声不响让人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她。 衣服，包，饰品，化妆品，甚至还有颜料画纸一类。 似乎是打算一直将她圈养下去。 可惜，她终究没有选择逃避。 第91章 是她蠢吗？ 而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现实的她，看着眼前这些华丽奢侈的东西，只觉得抵触。 那是他企图为她打造金丝笼的证据。 …… 程栀的出现，让所有人意外。 尤其是尚明集团成立之前，为霍临远打拼的那些肱骨之臣。 因为处在上班时间，碍于公司内部的规章制度，各个部门内部，才没有出现很明显的骚动。 但工位与工位之间的交头接耳，却也不少。 “真是那个落魄名媛？！” “不是说在哪个会所让男人玩得精神出问题疯了？怎么还敢放出来？” “这不是重点好伐，重点是我听说杀人犯的基因，是会遗传的！” “妈妈呀我怕……我要请假！” 一路走过过道，程栀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 那些议论，就像一把把尖刀，扎得她体无完肤。 小宋余光看她一眼，朝前方伸手，声调不自觉放轻，“程小姐，会议室到了，霍总让您进去等他。” “进去？”程栀整理头发的手一顿，触碰到耳朵的手指冰凉。 小宋点了下头，按照吩咐，上前推开会议室大门。 天色灰暗，衬托得会议室内过分明亮，西装革履的众人被打断，一道道目光骤然向门口直射而来。 暗含多种情绪。 程栀有些无措地后退半步，像是被阳光忽然伤害的鬼魂。 几乎能听到皮肤被烧灼时，不断发出的“滋啦”声。 这就是她忽然跑过来的惩罚吗？ 迈动僵硬的双腿，程栀一步一步走到霍临远身后。 “抱歉，请大家忽视我的存在。”她尽量祭出笑容，微微欠身，好让自己显得得体。 可她早已不复曾经光鲜亮丽时的从容。 遍体鳞伤的她，很害怕被人围观探究。 而她在那样的围观探究里，站足了两个小时。 霍临远带她上楼时，她双腿已经发僵，可在他伸手抬起她的脸时，她还是尽量对他扬起一抹浅笑。 哪怕眼眶已经发红，身心一片麻痛。 “以后，还想走到人前吗？”霍临远问，觉得她这一瞬间的笑，异常难看。 程栀摇摇头，“我只是想你了。” “想我？”霍临远嗤笑，手掌顺着她腰线往下，带着狎弄，“哪里想我？” 程栀浑身一僵，踮脚抱住他，以躲避他的大手，仓促间随口说：“我们晚点，去春光里吃饭好不好？” 霍临远推开她，“情侣餐厅？你觉得你配吗？” 去办公桌上拿过烟，他转身上下打量难得打扮的她，仿佛审视一件劣等商品。 “你只是佣人，最多，算情妇。” 这种侮辱性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内。 程栀恍若未闻，抬眸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一起回家好吗？” 香烟点燃，霍临远一口抽掉半根，浓白的烟气吐出来时，他冷冷警告：“够了。” 笑意一僵，程栀偏头，唇角扬得更高更漂亮几分，“什么？” “我说，装深情的把戏，够了。” 眼神闪动，程栀慢慢垂下头，“我只是，很怀念以前。” 霍临远狠狠捻灭烟头，“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蠢？” 心头一紧，程栀没有说话。 是她蠢吗？ 第92章 还要想起那个人 还是他心太硬，从不曾对她有过感情？ 是后者吧。 眼眶一热，程栀闭上眼睛。 难道她最近的自甘下贱，都只是白费功夫？ “你不就是想看你那个蹲大狱的爹？”霍临远忽然出声。 程栀一下抬起头，眼底有几分错愕。 “从医院偷跑，躲在程家烨的书房，你的想法，很难猜吗？”霍临远继续说，面上显露几分轻蔑，眼底喜怒难辨。 “你最近不回家，是因为知道……”程栀不由问。 霍临远立即否认，“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抿了抿唇，程栀彻底沉默下来。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霍临远面上显露不耐，“想去探监，就乖乖在家待着，我需要你，自然会找你。” 他眼神冷上几分，“用不着你跟前跟后，嘘寒问暖，不仅丢人现眼，还虚伪讨嫌。” 程栀木然点头，想起进公司之后，一路听到的那些议论。 霍临远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我回去等你。”程栀死死咬着牙，轻轻转身离开。 她走后，霍临远独自靠立片刻，忽然劈手砸了桌上的镇纸。 …… 两人恢复了不冷不热的关系。 霍临远依旧说话带刺，程栀保持逆来顺受。 日子过得不算平和，但可以称得上安稳。 雪后初晴那天，程栀在半山别墅见到了小宋。 “程小姐，霍总让我来接您。” 预感到什么，程栀快步上楼化了淡妆，稍微打扮一番。 看着车外的景物变换，她抬手按住心口，艰难平复着不断加速的心跳。 她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 会见室的玻璃后，程家烨被带了过来。 他瘦了很多，但双目有神，精神看起来不错。 反观程栀，眼底却挂着妆容遮掩不住的乌青，显得一双眼睛有些忧郁。 “小栀！是不是受苦了？有好好吃饭吗？妈妈呢？她还好吗？” 一提到妈妈，程栀便低头隐忍眼泪。 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死死握着话筒，咬破了唇内软肉，才在父亲担忧殷切的目光下抬起脸。 “爸爸，你别担心，一切都……一切都好！” 见父亲一脸不放心，紧皱眉头还要追问，她赶忙低声说：“爸爸，我这次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是不是霍临远他……” “不是的爸爸。” 程栀立即打断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想起那个人。 “是手账，我找到了你的手账本，可是最重要的那几页里面，有一张被人撕掉了，我想问问你……” “小栀！”这次，换程家烨打断她。 可叫了她一声之后，他便低下头，似乎在压抑什么，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爸爸？” 程栀微微睁大眼睛，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是不是有谁威胁你？要你顶罪？！” 不断摇着头，程家烨心痛万分地说：“小栀，不要多问，也不要追究，那件事到爸爸这里为止，你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定时器响起，狱警过来提醒，“时间到了。” 程栀满心焦急地跳起来，眼泪再忍不住，“不，爸爸！爸爸你说清楚！” 第93章 她总有本事，让他心烦意乱 “哐当。” 程栀趴在玻璃上，一脸失落地看着门关上。 齐家那件事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爸爸为什么不告诉她？ 额头紧贴冰凉的玻璃，程栀指尖泛白，肩头颤动，泪流满面。 她以为手账是新的希望，可现在，父亲的态度却让她感到绝望。 “老板。”路边等待的小宋看向来人。 霍临远点头，甩手关上车门，“进去多久？” “按你的意思，十分钟。” “去接她出来。”霍临远扯了扯领带，眉心不自觉拧着。 一接近这里，他心情就难以平静。 没多久，小宋领程栀出来。 程栀走的很慢，神色有些恍惚，妆容斑驳，眼睛鼻头泛红，像只迷路的兔子。 “无功而返？”霍临远盯住她，神色冷峻。 她心心念念要求个“真相”，见到程家烨后会问什么不言而喻。 程栀摇摇头，没有说话。 越过他，打算搭乘来时的那辆车离开。 她心里很乱，也很累，不想应对他。 可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手腕忽然一紧。 闭了闭眼睛，程栀忍下心头苦涩，不得不继续做小伏低。 她顺着他的力道靠近，面对面，用额头抵住他的胸口。 “临远，我好困啊。” 她嗓音轻软微哑，撒娇一样，带有几分似真似假的依恋。 于是霍临远到嘴边的所有刁难和嘲讽，在这一刻忽然消弭。 他蹙了蹙眉，声调冷然，“困就上车。” 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汽车驶出，程栀抱腿蜷缩在副驾，双眼紧闭，在霍临远清冽的气息中，不断回想与父亲见面时的点点滴滴。 她该再将手账看得更仔细一点。 这样，就能多问一些细节，看爸爸会不会多透露点信息。 不知道下一次和爸爸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眼睫抬起，她看向一直眉心不展的他。 “临远，我可不可以，一个月见一次爸爸？” 她忍不住试探他的态度，眼底却并不带多少希冀。 霍临远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 “那，”程栀抿了抿唇，“如果你哪天心情特别特别好，就让我见见爸爸，好不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霍临远不再理会她。 在他的余光中，她只是一团单薄脆弱的影子。 仿佛一脚踩下去，就能彻底消散。 可事实上，她会轻柔绵软地缠绕上来，让他手脚收缚，无处使力，还挣脱不开。 时隔不久，他恼怒地发现，他又一次陷入了不知如何对待她的怪圈。 似乎，她总有本事，让他心烦意乱。 车停在郊外一处废弃仓库门口。 周围空旷，不见人烟，稍远一些的荒地上，杂草已有半人多高。 程栀没敢轻易下车。 车彻底熄火，霍临远解开安全带，打开驾驶室车门。 冷空气倏然袭来，程栀缩了缩脖子，手脚一寸寸僵硬，眼底透出不太明显的害怕和防备。 “来这里做什么呢？”她小声问。 如今的霍临远，她不敢预测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 沉默着，霍临远伸手按下她安全带的按钮。 第94章 早就该死绝了！ 安全带收束，仿佛划过心尖，拉开一道漏冷风的破口。 程栀轻轻一颤，忽然握住他正要收回的手。 “临远，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赵阿姨说你交代她煲羊肉汤……” “你怕什么呢程栀？”霍临远打断她，冷淡抽手。 眼底带几分轻嘲和薄怒。 “我就算要弄死你，也不会是在这种地方。” 寒意流遍脊背，程栀勉强扯扯嘴角，缩回手低头下了车。 怕就有用吗？ 就算看出她害怕了，他眼底也只有冷漠和嘲讽。 脚下是松软却混杂碎石的沙土地。 程栀穿的鞋在这种地方很容易摔跤，所以她走得小心，很快落后一截。 不远处，霍临远站在紧闭的铁门边回眸，注视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她。 风扬起她的大衣衣摆和长发，让他想起陪她去山中写生的时光。 山中的天气变幻莫测。 那天她的画稿，被突如其来的风雨吹进小溪。 她穿着淡青色的长裙，赤脚踩在清澈的水流中时，也和今天一样，举止小心，头发和裙摆总有一个按压不住，动作中充满孩子气的笨拙。 她下水时，他在做什么？ 似乎是受她指派，在兢兢业业替她剩下的画稿，还有满背包的零食遮风挡雨。 她有多久没有画画，没有吃过零食了？ 又有多久没在阳光下笑闹？ “临远，我不是故意的，鞋子不太方便。” 霍临远低头，看面前怯怯道歉的人。 心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是他一手打造出如今这个单薄如纸，像是能被风轻易扯碎的她…… 可那又怎样？ 是她活该。 默不作声，霍临远冷着脸转身拉开大门。 铁门拖地的噪音分外刺耳。 忍耐一阵，程栀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老旧的排风扇在高处转动，光线昏暗，有人被绑着双手，吊在斑驳脏污的钢板墙边，脚尖堪堪触地。 “老板。” 门后忽然出现的人声，吓了程栀一跳。 “这人出院后，我们跟了一阵子，没什么新发现。”那人继续把话说完。 侧眸看她一眼，霍临远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进去，推到被绑人的面前。 “尹平安？”只走近几步，程栀就认出来了。 她本能后退，几乎想转身就跑。 可后背立即撞上了霍临远坚实的胸膛。 紧跟着肩头落下一双大手，他低醇的嗓音响在耳边。 “为了引你赴约，他提到了一些事不是么？不想问问？” 程栀一愣，忽然想起那天尹平安对她施暴前，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所以你并不知道什么内情？！” “就算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顾不得害怕，她立即出声：“尹平安，关于我爸爸入狱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 她说着一愣，猛然回头，“你……” 霍临远他帮她抓住这个人，是不是因为他也开始怀疑当年的事情？ 看透她的想法，霍临远轻嗤，“只是要你死心罢了。” 随着他话音落，尹志平沙哑粗噶的声音响起。 “程家烨那个傻逼，活该蹲大狱！你们程家，早就该死绝了！” “你胡说！我爸爸绝对是冤枉的！”程栀大声反驳。 第95章 还不死心？ 她转身，揪住霍临远胸前衣料，一脸凄惶地求他：“你既然已经有所怀疑了，就重新好好调查一遍好不好？” 霍临远眯起双眸，并不出声。 要他怎么承认，他早已在暗中派了人去查。 “临远，好不好？”程栀又问了一遍。 霍临远冷下眉眼，推开她，“还不死心？程家烨他根本就是伪善小人，你完全不需要再为他白费心思！” “不是的！”程栀摇着头反驳，眼眶已经红透。 意识到是尹平安说了什么，她着急地指指身后。 “这个人才是小人！他自己公司经营不善，却怪我爸爸正常发展，临远你也经商，还和爸爸共事过，你怎么能看不清楚呢？” 她越说心越痛。 她志不在继承家业，醉心绘画和设计，所以爸爸曾经，几乎是把霍临远当接班人扶持培养的！ 他却反手击垮程氏，送爸爸入狱，现在还要和别人一起污蔑爸爸！ “霍临远！你真的没有心吗？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让仇恨操控，眼睁睁忽略真正对你好的人吗？” 泪水滑落，程栀抬手捂住脸。 压抑许久的无奈和痛苦，再次齐聚心头。 霍临远下颌紧绷，一手紧攥成拳。 他就是还没有彻底硬下心，才频频对她手软！ 才因为她那份寻找真相的坚持而动摇，才带她过来和可能的知情者对峙！ 在他的沉默中，程栀随便抹掉眼泪，转身重新面对尹平安。 “你究竟要怎么，才能说实话？” 抬起肿胀的眼皮，尹平安上下打量浑身充斥易碎感，气质清纯的程栀，一咧嘴，露出沾满血污的牙齿，如亡命之徒一般狞笑。 “让我睡够你，我就告诉你真相。” 神情凝滞，程栀下一秒就抬手。 可霍临远的拳头，远比她的巴掌还快。 “嘭！” 被打歪的头重重撞击钢板墙，尹平安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人就立即昏死过去。 揽过程栀的腰身大步朝外走，霍临远飘向身后的嗓音冷得能掉冰渣。 “人你们看着办。” 上车后，程栀还在因气恨轻颤。 尹平安那张淫邪的脸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霍临远从另一侧上车。 将车发动打开暖风后，他不急着离开，摸了摸才揍过人的关节。 “关于所谓的‘真相’，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他警告道。 要是再遇上尹平安这种人，他不是回回都能及时救下她。 豁然转眸，程栀挺起上身张了张嘴，却在触及他眼底的狠厉时，乖乖坐了回去。 “好。”她无从反抗，只能先答应下来。 车滑出小路，往半山别墅去。 下车时已经过了正午，能闻到从屋里飘出来的淡淡肉汤香。 距离大门边还有几步时，听到车声的赵阿姨已经从内将门打开。 程栀留意到，一贯乐呵呵的她，眉头微微皱着。 接过她手里的包，赵阿姨对霍临远说：“少爷，程二小姐哭了好一会儿了。” 程栀脚尖一顿，有些不想进去。 “抽空换掉密码。”霍临远心下不耐，率先走了进去。 程栀垂眸，盯着自己沾染不少灰土的鞋尖。 换掉密码，程灵珊就能不上门么？ 第96章 尽管提要求 “程小姐，哭过了啊？”赵阿姨走出门口，压低声音，轻轻摸了摸她的手。 一片冰凉。 冲她摇了摇头，程栀回握她粗糙，但温暖的手。 赵阿姨一直对她很好。 “我们进去吧，外面好冷。” 程栀边说，边和往里走。 而才进玄关，就听客厅传来带着鼻音的、撒娇似的抱怨。 “临远哥哥！你怎么能那样和我爸爸说我呢，我快要伤心死了！” 程栀换鞋的手一顿，眼底流露出几分嘲讽。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次程灵珊发脾气。 哪次不是盛气凌人，恨不得用言语将人戳出窟窿？ 只有对着霍临远，程灵珊才会像这样，用撒娇包裹话里的尖锐。 就差把“你快心疼我补偿我”直接说出口了。 “临远哥哥，你说话啊！”程灵珊再度出声。 不过很快，声音就低弱下去。 “我知道错了，我以为你留程栀在帝皇，肯定是要她陪酒的嘛……” 正要继续迈步进去的程栀一愣。 她没想到程灵珊会忽然提起她。 赵阿姨有些担心地握紧她的手。 “……然后我才替你把她名字加上去了，你那么忙，我不想你为那种小事操心嘛，所以你就别终止尚明和新城的合作了，爸爸那么疼我，这次都把我骂惨了！” 吴总骚扰她那次，名册上的名字，不是霍临远加上去的！？ 程栀心头一动。 她误会他了？ 鬼使神差的，她快步走出玄关，正好看到投怀送抱的程灵珊被霍临远推开。 两人侧对门口，都留意到了她。 程灵珊立刻恼羞成怒，“程栀，你偷听别人讲话，你还要不要脸？！” 不等程栀反应，霍临远眉心一沉，冷冷道：“出去。” “临远哥哥？！”程灵珊诧异，“你护着她？” 霍临远不置可否，“别忘了这是谁的地方，由不得你猖狂。” “我！我只是不想我们说话被外人打扰啊，更何况程栀是你的仇人！难道这也有错吗？”程灵珊气不过，想过去拉住霍临远的手。 “仇人”两个字像一根刺，挑动霍临远某根敏感神经。 他最近，确实频频对程栀心软。 这和他带她回来折磨的初衷完全背离！ “程栀，你惹怒了客人，难道不需要有所表示吗？”他转身看向她，面上重新凝结一层寒霜。 程栀微怔，眼底微弱的光芒迅速黯淡。 她微微欠身，将对程灵珊的怨愤统统压进心底，“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偷听，还请客人原谅。” 左右看看霍临远和程栀，程灵珊有一瞬间的迷茫。 迟钝如她，也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些奇怪。 “满意了吗？” 霍临远不再看程栀。 “不满意的话，你尽管提要求。” 霍临远到底还是要报复程栀的！ 程灵珊心里松了一口气，扭头时已经挂上笑脸。 “听进去的话，又不能立马忘了，光道歉有什么用啊。” 霍临远双眼微眯，下一刻冷冷挑一下唇角，侧过身坐上沙发，“你想怎么样？” 见他脸上似乎有笑意，程灵珊立即娇笑着开口：“我要她，跪下爬过来，磕头给我们道歉。” 第97章 指不定就敢偷东西偷人 程栀倏然抬眸，微微睁大双眼。 跪下磕头？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给父母磕过头！ 如今却要向害了父母的人磕头？！ 她下意识去看霍临远。 却见他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一副默许的态度。 “少爷，程小姐身体不好，是不是……”赵阿姨微微欠身，大着胆子求情。 程灵珊抬起下巴打断她，“磕个头也不会死人，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她说着在霍临远身边坐下，就算不敢再黏上去，上身也尽可能地和他贴近。 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是吧临远哥哥？家里伺候的佣人要是不好好教训，今天敢偷听，以后指不定就敢偷东西偷人呢。” 最后几个字直戳心房。 霍临远瞬间便想起程栀初次逃跑时的一切。 “过来，跪下道歉！”他冷冷开口。 程栀圆睁双眸，先是不可置信，心口争相涌现许许多多的怒气和委屈。 而下一刻，那些蓬勃的情绪便急速枯萎，心间只余一片荒芜和寂然。 “好。”她闭了闭眼睛，缓慢点头。 这已经不是初次受辱，是她太傻，才会至今还对他有所期待。 她该时刻记住，她如今能做的，只是咬牙忍耐一切。 双膝慢慢弯曲、触地。 程栀咬紧牙关，依言去到那对高高在上的男女面前，一点一点伏低上身。 霍临远垂眸盯着程栀发顶，搁在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 “程小姐……”赵阿姨的声音几不可闻，红着眼圈别开脸。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啊。 而就在程栀额心即将触地的那一刻。 霍临远倏忽起身。 “够了！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慢吞吞做什么？只会耽误功夫的废物！” 说着，人已经离开客厅，快步上楼。 “看你！”程灵珊一脸幸灾乐祸，“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又惹临远哥哥生气了吧？” 她伸手抓住程栀脑后的头发，狠狠拉起她的脸，“还不去换掉你这身衣服？一个佣人，也好意思穿得这么贵！” 程栀胸口起伏着，忍着疼推开她的手，快步跑回自己房间。 找出父母的手账紧紧抱进怀里，她闭紧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她查到真相就会好的。 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心里却越来越难受。 “妈妈，我好想你……” 另一边，程灵珊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门是虚掩的，可她不敢贸然进去。 霍临远喜怒无常，她根本摸不准他的脾气。 “进来。”男人冷淡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推门进去，程灵珊快步走到桌边，脸上堆起笑，“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啦，要不我帮你按按肩膀？放松一下？” 霍临远冷淡望着她，“程继海告诉你，我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才终止合作？” “嗯，我爸爸就说你太忙了，让我不要太任性，多迁就你。”程灵珊出声。 实际上，程继海将她，包括霍临远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的话，远没有这么好听。 轻嗤一声，霍临远站起身，“回去问清楚，再来我这哭。” 第98章 还以为她依旧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么？ 他和程继海见面，是提到过程灵珊不安分，小动作频繁的事情。 但他借由程灵珊为引，主要提醒的，还是程继海本人。 ——早在数月以前，他就看出来程继海对他不满，生有异心。 加上程灵珊频频插手他和程栀的事，他仅仅只是削减合作，已经算手下留情。 “什、什么意思啊？临远哥哥你和我直接说清楚嘛。”程灵珊说着，就要腻腻乎乎粘过去撒娇。 霍临远避开她，拿起落在桌上的文件，径直开门离开。 行到客厅时见到赵阿姨，他顺带叮嘱：“密码记得换。” 说着脚步一顿，皱眉问：“她呢？” 赵阿姨心里一喜，连忙回话：“在房间呢。” 少爷他终究还是关心程小姐的！ 正这么想，就听霍临远冷声说：“去叫她出来干活，还以为她依旧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么？” 程灵珊追下楼，正巧听见这么一句。 她彻底放下心来。 紧跟着余光就留意到，一侧转角的高大绿植后，立着换过衣服、单薄得可怜的程栀。 得意一笑，她快步追上已经拉开大门的霍临远。 “临远哥哥，我是急急忙忙打车来的，搭你的车回……” 甜腻雀跃的声音渐渐远去，很快车声响起。 望着已经关上的大门，赵阿姨长长叹了口气。 “阿姨。”程栀走出来，所有情绪，已经粉饰太平，只剩眼底几分疲惫。 “程小姐，你没事吧？”赵阿姨转身，赶紧去扶她。 程栀又一次纠正她对她的称呼，然后岔开话题：“之前不是提到小花园该打理了吗？阿姨你告诉我怎么做，让我去吧。” “外面天阴沉，还刮大风呢，还是晚点我去弄吧。”赵阿姨心疼她。 摇摇头，程栀神情柔和，但很明显坚持要自己去处理。 “那好吧。” 几句话后，程栀随赵阿姨去杂物间找出园艺工具，独自往屋后去。 外面风很大，程栀随手扎起头发，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她去到蔷薇丛后，从口袋拿出手机。 她本该在夜深人静时，再打这个电话。 可她等不及。 程灵珊的出现，再一次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半点不想再耽误。 电话拨出，程栀等了一会儿。 提示音即将结束时，对面响起袁成杰的声音。 “程栀？”他意外于她在这个时间段给他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程栀眼眶微微发热，“是我袁叔叔，我今天去看了我爸……” 袁成杰打断她，“找我，是需要帮忙吗？” “是的。” 程栀坦言：“当年和我爸爸合作的人里，有位姓孙的人，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轻易就能让人听出不安。 袁成杰沉默片刻。 “这个，我需要查一查。” 程栀眼底燃起光亮，“那你知道了，给我信息好吗？” “这是当然。” 这句话后，袁成杰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而是有些苦闷地叹息一声。 程栀心里发紧，“叔叔，是有什么困难么？” 她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让他为难了。 可没想到，袁成杰却说起了其他。 第99章 完全是小人行径 “你也知道，以叔叔现在的立场，不可能继续和尚明集团进行业务往来。” 程栀默然，心底胀满愧疚。 她怎么能不知道？ 袁叔叔，根本就是被她连累的。 “如今尚明势头正盛，轻易便能抢占各类优质资源，叔叔如今为了公司存亡，已经快要愁白了头啊。” 袁成杰说的是实话，言语中的力不从心都出自真情实感，让对内情一无所知的程栀心口一阵难受。 强风吹过，她缩起肩膀拉紧领口，轻抽一口气。 问：“叔叔，尚明现在应该不算一家独大，还有没有别的合作公司能够选择呢？” 她发自真心地想替他解决问题。 袁成杰却没将这句话往心里去。 “或许，你能帮叔叔一个忙。” 程栀一愣，“我？” 她如今受困，几乎连自由都没有，能帮上什么忙？ “对，叔叔最近在和尚明竞争一个项目，项目的负责人乘飞机于明晚八点一刻抵达南城……” 程栀张了张嘴，隐约猜出一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如果你能帮叔叔绊住霍临远，”袁成杰继续说了下去，“哪怕只是二十分钟，叔叔谈成合作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他说的十分含糊。 事实上，这一项目，是霍临远亲自跟进，耗费许多心力财力，好不容易说动对方跑一趟国内，来进行下一步磋商。 袁成杰半道得来消息，背地里忽然插上一脚，根本算不上良性竞争，完全是小人行径。 “我……”程栀心底有一瞬间的纷乱。 袁成杰听出她犹豫，立即添了一把火，“这项目关乎叔叔公司的生死存亡，而对于尚明来说，不过是损失一单不痛不痒的生意。” 他前半句话说的不假。 但这后半句，却是全然胡扯。 程栀闻言，心里拿定了主意。 是她连累了袁叔叔，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我帮你……明晚八点一刻是吗？”她确认道。 袁成杰语声瞬间轻快起来，“是。叔叔就知道，老程的女儿不会差。” 听到爸爸，程栀心底一痛，“你尽心帮了我，你遇上难题，我不能坐视不理。” “好孩子，叔叔这边还有应酬，你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叔叔你也注意身体。” 又应付两句场面话，安慰她一番，袁成杰才挂了电话。 呼呼的风声中，程栀手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她满面心事地活动几下身体，开始清理绿地里的落叶枯枝。 她确定霍临远明天会回家。 在面见重要客人前，他一贯都会特意换身衣服。 可，她该怎么留下他呢？ …… 次日中午，霍临远难得回半山别墅吃饭。 之后便在二楼补眠，没有再出去的意思。 程栀把家务做得差不多时，时间不到下午五点。 又等了一会儿，她去烘干机里拿出浴袍浴巾，叠好抱在怀里往楼上去。 和她根据他以往习惯推测出来的一样，卧室的大床上没有人，有断续的流水声从浴室传出。 程栀低头站在浴室门口，抱着浴袍浴巾的手臂不自觉开始收紧。 第100章 他最在乎的事 真的要用这种下贱的方法留住他吗？ 只是想想，程栀就因为羞耻，红透了脸颊。 可她没有想到别的办法。 “笃笃。” 她抬手敲门，将虚掩着的门，推开一点缝隙。 暖黄的灯光泄出一线，水汽瞬间扑进鼻腔，混杂一点纯男性的微妙气息。 “临远，你临时回来，浴巾还没有放进去……” 水声停歇，房间里忽然陷入一片安静。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像打着心虚的节拍，迫使程栀咬紧了下唇。 出卖身体去帮长辈，她做不来这种事。 还是另想办法。 “我放在门口了。”她迅速说完话，转身欲走。 下一刻浴室门打开，霍临远浑身湿润，用他潮热的手臂，勾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将她连人带浴袍，一起拖了进去。 …… 时间走过六点，霍临远穿戴整齐，衣线挺括，站在床边吩咐程栀替他打领带。 他居高临下，冷眸半垂，神态间若有若无一抹餍足后的慵懒。 程栀起身，跪在床沿，举高手听话动作。 她穿进来的衣服全部飘在浴缸里，此刻身上穿的，是霍临远睡觉前随意脱在床尾的浅灰色衬衣。 衬衣透光，纤细的腿部线条在衣摆内若隐若现。 “你还真懂得怎么勾引男人。”霍临远眯起眼睛，眸光里的情绪模糊不清。 压下羞耻心，程栀攀着他肩膀的手臂用力，整个人就要紧贴上去。 霍临远双手握住她的腰，强势却斯文地按她跪坐在床上。 “不合时宜的勾引，只会显得你淫荡又无趣。”他毫不留情地说。 那字句就像戒尺，不止一下地打在程栀脸上。 冰凉又响亮。 她有些神经质地伸手反复往下拉衣摆，眼神湿润，浑身写满了无所适从。 而眼睁睁看着霍临远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系好，转身要走，她心头又急的像有火在烤。 “临远，我、我们谈谈好吗？”她胡乱开口，每个字的尾音里，还含带几分情事后特有的哑和软。 霍临远顿足，没有回头，肆无忌惮地张嘴，侮辱身后毫无体面可言的女人。 “谈什么？睡你一次抵消多少债务么？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活很烂？” 经不起撩拨的是他，提起裤子反口讽刺的也是他。 可程栀无暇顾及这一点，满心的羞耻和屈辱感已经将她没顶掩埋。 以至于隐忍片刻，齿尖便已经将下唇内侧的软肉硌破。 而那些刺痛，随着唇齿开合进一步加深。 “谈谈十年前你们家的事情。” 她刻意提及他最在乎的事。 “你配和我说起十年前吗？”霍临远转身，神色已然变化，眉目阴沉冷厉。 程栀垂眸，眼珠小幅度动了动，试探着问：“齐氏破产的根源……” “我劝你最好闭嘴，”霍临远语气里透出恨意，“否则，你那个爹，在里面不会好过！” 他说完立即转身，几步就消失在门口。 “临远！”程栀连忙跳下床。 她必须拦住他！不然袁叔叔就完了！ 一跑一走，没几步，程栀便张开双臂，从后面紧紧抱住了霍临远。 “放开！”霍临远一把拉开她的手。 第101章 有过一瞬间的难过吗？ 程栀再度扑上去，双手死死扣在一起。 “不，我不放，临远，我们心平气和谈一谈好不好？” 霍临远几次扯开她，又被她抱住，心头越发烦乱。 “只要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程栀力气不及他，身形又清瘦，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全挂在他腰上，才能稍微阻碍他的步伐。 拉扯间，两人已经纠缠着下了两级台阶。 赵阿姨听到动静，在厨房边踯躅，眼底写着担心。 两个人怎么又闹起来了呢，真是揪心。 “程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霍临远耐心告罄。 “像个追加嫖资的贱人！” 话音落，他猛地抽手，用力挣开她打算重新迈步。 而程栀因为他这一挥脚下踩空，彻底失去重心。 “啊！” 她直接从一侧，翻滚着摔下台阶。 “天呐！程小姐！” 天旋地转，程栀重重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想蜷缩身体，却感知不到手脚。 直到被人焦急抱起，身上的那些麻和凉，才统统化作疼痛。 眼前的吊灯很快换做昏暗的天幕，程栀忍着晕眩，抓皱了霍临远胸口间的布料。 司机一早就等在门外，却没有按照原定路线赶往机场，而是用最快速度抵达医院。 去的是私人医院，昂贵的一套检查下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得知程栀没有大碍时，赵阿姨浑身一松。 霍临远则是立即转身，去往病房。 医院的走廊和墙纸，包括被褥都是干净柔和的蓝。 程栀平躺在浅蓝的床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一颗心像是泡在沸水里，翻滚不停。 已经过了八点。 她知道，霍临远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按时赶到机场。 慢慢收回视线，程栀望着天花板，目光空茫。 因意外达成目的，袁叔叔得偿所愿，她算计报复了霍临远。 怎么看，她都该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她却难受到想哭？ 曾经，他算计利用她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难过吗？ “你还真会没事找事。”隐含沉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程栀闭上双眼，不敢看来人。 几步走到病床边，霍临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查看她颧骨上的伤痕。 “轻微挫伤罢了，装什么死？” 程栀咬住嘴唇，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微微蹙眉，霍临远俯身，重重擦去泪痕。 “不是想谈谈？我给你机会。” 他施舍一般开口，换来的却是沉默。 良久，病房里渐渐充斥程栀压抑的哽咽。 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 霍临远胸口起伏一下，冷漠又讽刺地问：“哭成这样，是想追究我？” 手心缓缓攥紧床单，程栀正要摇头，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响起。 她仓惶睁眼看向时钟。 刚过八点一刻。 霍临远出去接了电话。 只是片刻，去而复返的他就变得神情阴沉，眼底戾气翻滚。 程栀之前不敢看他，此刻却预感到什么，呆呆望向他。 她胸口起伏越来越明显，直到脖颈上落下一只大手。 “你怎么敢的！”霍临远咬牙切齿地凑近她。 眼神冷厉凶狠，要吃人一般。 第102章 休想转投他人怀抱！ 小宋电话说明，袁成杰正在机场等候国外那名项目负责人。 联系今晚粘人主动到反常的程栀，以及此刻耽误在医院的自己，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手指一点一点收紧，霍临远不抱希望地确认：“袁成杰人在机场，你是不是知道？” 程栀喘不上气，痛苦地望着他，艰难点了下头。 双手掐着她脖子将她从床上一下拎起，他双眸难得见了血色。 “你敢和他里应外合！算计我？！！” 程栀抓住他的手腕，整张脸涨红变形，却还是艰难地控诉：“你……和程继海他们……也是、里应外合，害我……呃……” 脖子上的手再次收紧，她胸口抽动，再发不出声音。 “所以你就勾搭那个猪狗鼠辈报复我！”霍临远咆哮。 一想到她暗地里一而再地和袁成杰密切联络，他就气恨到几乎失去理智。 程栀已经听不清他的言语，她徒劳地张开双唇，难以自控地踢着脚挣扎，却始终得不到一丝空气。 只嗓子里，断续传出难听地细微声响。 很快，那点声响也没了。 “告诉我！你们亲密到什么地步！告诉我！！” 霍临远冷眼看她挣扎，彻底失态。 她这辈子就是死！也只能是他的人！ 休想转投他人怀抱！ “少爷！” 病房门忽然被撞开，惊醒一场噩梦。 霍临远倏然松手，眼底红雾犹在。 眼睁睁看着程栀瘫软下去，赵阿姨跌撞着冲过去。 “程小姐！程小姐你醒醒！” 她惊慌失措地趴在床边，不停拍打程栀的脸。 倒气声响过，程栀猛地缩紧身体，捂着脖子开始剧烈咳喘。 空气争先恐后涌进肺叶，胸口传来一阵阵难忍的胀痛。 眼泪很快爬满脸侧，她用力喘息，浑身紧绷，却越显得身体孱弱单薄。 霍临远直直盯着她，目光凉薄似冰刃，眼底情绪却深浓的像海沟。 直到看她呼吸有平复的趋向，他才猛然移开目光，满面阴鸷地阔步离开。 “程小姐，你怎么该服软的时候不服软呢。” 赵阿姨几乎是陪着程栀在落泪，语声断断续续，被吓得不轻。 她原本站在房门不远等着，见少爷出去，才打算进病房照顾。 可刚走没几步路，就见少爷面色可怖，先回头冲进病房。 程栀脱力地躺在床上，眼前黑雾还没有彻底消散，耳膜嗡鸣，根本听不清周围声响。 最终，赵阿姨还是叫了医生来看看。 但没多久，程栀就被霍临远安排出院回家。 一夜昏睡，第二天醒来才是痛苦的开始。 程栀咽喉肿胀充血，吞咽困难，之后短短一周，人又消瘦一圈。 那双好看的眼睛，彻底没了神采。 …… “程小姐，少爷说他今晚回来。”赵阿姨看向在替矮树剪枝的程栀。 点了点头，程栀没有抬头，忍下心头的颤动。 天气晴好，但她整个人站在暖阳里，却像是灰色的。 “还是不能说话么？”赵阿姨有些忧愁，想起之前病房里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心惊。 当时要是晚一会儿进去…… 程栀看向她，神情略微有些迟疑。 第103章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其实可以出声。 只是发声艰难，喉咙会很疼，且声音嘶哑难听。 垂下眼睫，程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赵阿姨转身往屋里去，嘴里轻声念叨：“也没说清楚是什么时间回来，我还是去多买点菜备着……”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霍临远晚饭间到的家。 还带了客人—— 听到车声，赵阿姨抢先跑去开门。 程栀立即在围裙上擦干双手，从厨房出去，浑身因为紧张，紧紧绷着。 她自小到大，胆子都不算小。 可事到如今，她是真的有些怕霍临远。 那天在病房，她能感觉到。 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她还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少爷。”赵阿姨退出玄关。 紧跟着，程栀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下一秒，她和霍临远的视线，便在空中相触。 她带几分躲闪，而他，眼底满是寒冰。 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越发冷厉。 只是远远一眼，就看得程栀心底发凉。 “你好，我是袁晓晓，第一次见面这么狼狈，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柔亮的女声传来，大大方方，富有朝气。 程栀微怔，不由往前几步，直到视线越过墙线，看到落后霍临远两步的女人。 这声音她在袁叔叔家里听到过，而这张俏丽明媚的脸，更早以前在宴会上也见过。 她留意到，袁晓晓话是对赵阿姨说的，眼睛却看向霍临远。 她对他有好感。 程栀垂下视线，快步走到赵阿姨身边，欠了欠身。 目光在她发顶一顿，霍临远吩咐：“程栀，带晓晓去楼上换衣服。” 点点头，程栀横手伸向楼梯。 袁晓晓笑着就要道谢，却听霍临远忽然发难。 “面对客人，半点不应声像话吗？多久了，还不懂规矩！” “没关系的……”袁晓晓笑着摆摆手，以为他是客气。 程栀张了张嘴，又低头咬住下唇。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霍临远眯起双眼。 有什么情绪梗在心口，程栀摇着头，脚下不自觉后撤。 霍临远因她细微的动作沉下眉心，黑了脸。 气氛眨眼变得紧绷。 “少爷……她伤还没好，不好发声。”赵阿姨小声帮忙解释，一边对袁晓晓露出抱歉的笑容。 “是嗓子受伤了么？没关系的。”袁晓晓对霍临远笑起来。 心道：他人这么好，怎么脾气这么臭啊？ 她往前走上几步，像是催促，实则解围地轻轻拉一下程栀的手，偏头看向她，“不舒服就别说话了，带路就好了，走吧。” 点点头，程栀转身引着她上楼。 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时，霍临远唇线微动，似乎想问什么。 但最终只是一语不发，冷着脸坐进沙发，交代赵阿姨晚饭菜品。 楼上更衣室。 “女士衣服真不少，还都是名品，霍总前女友品味挺不错呀。”袁晓晓解开外套，打量着整柜整柜的华贵衣裙，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程栀站在她身后，心头苦涩。 “还好颜色都素净，”袁晓晓回头，笑容纯真，眼神清澈，“太浓太艳我可撑不出气场。” 第104章 霍临远，救了袁叔叔的女儿？ 程栀望着她，眼神慢慢柔软。 开朗大方，单纯可爱，袁叔叔的女儿，和他一样好。 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对她这个失礼的保姆，没有半点小姐脾气和架子。 正想着，她忽然留意到袁晓晓外衣里面的裙子，居然是破的。 细细一看，那破口从胸下一直延伸到腰跨，像是被利器划开，就连其下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都隐约可见淡淡的血痕。 “这个啊？”袁晓晓留意到她的视线和惊讶。 程栀点头，过去小心地帮她将外套脱下。 后背上的布料完好，但是脏污一片。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袁晓晓皱了皱眉，“很狼狈吧？不过小命还在，我就很知足了。” 程栀微微睁大眼睛。 “说了你别害怕啊……其实，我遇到抢劫了！”袁晓晓解开裙子，大方展露线条美丽、健康匀称的身体。 而她的青春朝气，和程栀的苍白枯朽，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是倒霉嘛，没办法。”袁晓晓说着打了个抖。 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不害怕是假的。 程栀眼神关切，思索着怎么安慰她。 不过下一秒，袁晓晓就重新微笑起来。 “还好霍总出现，不然我估计得被劫财又劫色了。” 她说着转身，随便拿了件衣服换，嘴里孩子气地感慨：“我妈妈说的对，世上还是好人多！” 程栀眼底一片惊讶和惶然。 霍临远，救了袁叔叔的女儿？ 她僵立原地，心底的冷意，瞬间流遍全身。 不可能的！ 她和袁叔叔刚一起算计了霍临远，他气得几乎掐死她，又怎么会去帮袁叔叔的女儿？！ 他那么阴狠的一个人，心里又挤满仇恨，哪里能多出没来由的好心？ “你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这么差？”袁晓晓换好衣服，从程栀手里拿过外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栀有些惊惶地握住她手，张了张嘴，心里却一片乱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这是怎么了？”袁晓晓察觉到她指尖凉的像冰块，“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回房间躺一下？” 程栀眼睛不自觉地快速眨动，忍着痛楚，艰难发声：“我是……” 她是谁？ 外界流传的杀人犯之女？ 还是连累袁叔叔被针对打击、身心疲惫的元凶？ 又或是霍临远的“陪床保姆”？ 哪一个身份，都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咽下满嘴苦涩，程栀低低垂下头。 晓晓被袁叔叔保护地这么好，单纯天真，无忧无虑，袁叔叔会希望她知道那些黑暗恶心的事情吗？ “你不要紧吧？”袁晓晓小心地碰了碰程栀的肩膀。 程栀缩了一下身子，眼泪忽然汹涌而下。 面对晓晓，她羞愧无比，无地自容！ “笃笃”两声，门外传来低醇冷淡的声音：“晓晓，是不是佣人怠慢你了？” 程栀一惊，睁大眼睛回眸。 霍临远，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没有。” 袁晓晓赶紧过去开门。 “她好像很不舒服，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霍临远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和泪眼婆娑的程栀对望。 神情转瞬冷到极致。 第105章 她有一瞬间失态了 “又在演戏博同情了？”霍临远说。 袁晓晓讶然回眸。 不像是演戏啊？ 这年轻女佣看着有些面熟，温柔瘦弱，楚楚可怜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骗人的。 “晓晓，不必理会她。”霍临远神情恢复自然，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引她往外走，手心却没有真的触碰到她。 一派斯文有礼的绅士模样。 程栀望着他唇边的笑意，胸口不断起伏。 这一瞬间的霍临远，与初相识时的他，何其相似！ 他是想故技重施，利用晓晓？ 还是要做别的什么？ 眼睁睁看着袁晓晓被带走，程栀忙擦干眼泪，快步跟了上去。 晚饭菜色十分丰盛，满桌的山珍海味引人食指大动。 程栀和赵阿姨并肩站在餐桌不远的绿植旁，随时听候差遣。 “霍总，我敬你一杯！” 袁晓晓端起高脚杯，水晶灯下的笑容，真挚又烂漫。 “你今天又是救我，又是请我吃饭，我心里真的很感激。” 霍临远微微勾唇，同样抬手举杯，神态动作矜贵而温柔。 “可以叫我临远。”他低声说。 磁性的嗓音听在耳朵里，有能轻易撩动心弦的魅力。 “真的吗？”袁晓晓有些惊喜，心跳进一步失速。 头顶的吊灯只照亮餐桌和他们两个人，她头一次发觉，被黑暗包裹的隐秘感，除了引人恐惧，居然还会让人上瘾。 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互有好感的他们。 程栀就站在灯光外的灰暗里。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起，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关于曾经。 原来，喜欢和欣赏，真的可以装出来。 眼前强忍羞涩和心动，尽量维持矜持和大方的袁晓晓，不就是曾经的她么？ 她清楚记得，她从“学长”，改口叫他“临远”，也是以一场气氛缱绻的温情晚餐为契机。 在那之后，他们迅速亲密起来。 她长久怀着被他认可偏爱的满足，进一步迷恋他，直到深深爱上他。 那时他说今生只会有一个她，原来都是假的！ 只要他想，他可以假装偏爱，诱骗利用任何女人！ 她不能让晓晓步她的后尘！ 脚尖一动，程栀几乎就要冲过去，毁掉霍临远刻意营造的假象。 可手腕却被赵阿姨一把拉住。 “别……”赵阿姨并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她不知道程栀怎么了，只感觉自己攥住的手腕细瘦冰凉，在微微发颤。 像是冷到极点，也像拼命在忍耐什么。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程栀绷紧身子僵立片刻，颓然垂下了头。 破坏这场晚餐又能如何？ 霍临远可以在其他任何地方，再铺设无数场晚餐。 “倒酒。”霍临远忽然出声，用眼尾看程栀一眼。 她有一瞬间失态了。 想必眼眶已经红透了吧？ 留意到他的目光，程栀只得出去倒酒。 让霍临远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要哭的意思。 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动作十分僵硬。 袁晓晓望着摇摇欲坠的女佣，担心地拧起眉毛，“你真的不要紧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啊。” 摇摇头，程栀又去替霍临远添酒。 而刚站定，她就察觉小腿上有什么蹭过。 第106章 那她的病，治不好吗？ 身体一僵，程栀愕然抬眸，正对上霍临远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一边引诱着袁晓晓，一边在暗地里和她调情？ 不，不是调情。 他们之前，哪里来的情？ 是骚扰才对！ “你，无耻……”程栀费力开口，粗哑难听的声线模糊了字音，只有最近的霍临远，勉强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他长眸微眯，随意一扬手，便掀翻酒瓶，同时将程栀推倒在地。 “不是不会说话？撒谎成性！” 突生变故，袁晓晓一脸不明所以地站起来。 “见笑了。” 霍临远很快平静，又恢复了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 他拉住正要弯身的袁晓晓，阻止她扶起程栀。 “摔伤了么？”他居高临下，俯视摔得十足难看的人。 程栀一点点抬眸，缓慢摇了一下头。 霍临远只是问给袁晓晓听，说完便转身，示意她随他一起离开。 “这顿饭吃的扫兴，我该向你赔礼。” “唔。”袁晓晓有一瞬间的错乱。 斯文有礼的霍总，怎么对这个年轻的佣人这么严格这么凶？ 出门上车后，她再也忍不住好奇。 “临远，那个佣人，是不是犯过什么大错？” 霍临远亲自开车，漠然的双眼盯着正前方路况。 过了片刻，他蓦的笑了笑，食指中指点点发侧，“程栀这里有点问题，不严厉约束，会闯祸伤人。” 袁晓晓不由回忆起与程栀的短暂相处。 忧郁的双眸，孱弱的身体，以及不合时宜的紧张和眼泪。 “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她又扭头倾身好奇地问：“那她的病，治不好吗？” “嗯，”霍临远心下不耐，面上却一派温和，“所以除了我这里，她只能被关进精神病院。” “哎……”袁晓晓坐回去，点了点头。 虽说霍总做了善事，收留了程栀，但她不自由，不健康，还真挺可怜的。 有机会再见，她就对她再友善一点吧。 这么想着，她听到霍临远问：“你父亲，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袁成杰对袁晓晓保护过度，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袁晓晓笑了笑，“不用他提我都知道你，商界黑马霍总嘛，我听人说你赚钱超级厉害。” 霍临远不接话，兀自说：“我和你爸爸，有点过节，这让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他刻意不说明。 有些暧昧的留白，瞬间便让气氛微妙起来。 袁晓晓心头小鹿乱撞，低下头用手背揉了揉脸掩饰。 “哪方面的过节啊？总不会是打过架吧？” 想到那个场景，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开玩笑的，我爸爸稳重了半辈子，不可能和人动手的。” 又一个连自己女儿都骗的老东西。 霍临远眼底闪过嘲弄，嘴里淡淡回答：“生意上的摩擦。” “这个啊，没关系呀，我爸爸自己都说过，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伙伴，只有永恒的利益，你这么出色，如果之后有机会一起吃顿饭，你们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意识到自己的话像是在暗示他见家长，袁晓晓赶紧抿住双唇，红了脸。 第107章 她像不像最初的你？ 轻轻笑了一声，霍临远眼底一片薄凉。 再回到半山别墅，已经临近午夜。 房子里特意留了廊灯照明，但因为宽敞空荡、缺少人气，四处都显得幽暗冷清。 回想几小时前程栀的粗哑嗓音，还有她摔倒，最后抬眸的那个眼神，霍临远扯松领口，径直走向她的房间。 程栀并没有睡着。 平躺在床上近三个小时，她都只是大睁着双眼，定定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很乱，胸口闷堵，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所以她一直听着霍临远开关大门，静立玄关，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没办法再心怀侥幸，只能立即从床上爬起来。 “出去！” 拜他所赐，她嗓音难听极了。 霍临远充耳不闻，回身关好房门，再慢条斯理转身走近。 “她像不像最初的你？” 愚蠢，烂漫，对一切怀揣最美好的幻想。 瞳孔收缩，程栀没想到他张口会是这样一句。 “她是无辜的！”她嘶声喊叫，心头一阵揪痛。 霍临远心里又痛又快。 “如果我告诉她，你是袁成杰的情妇，你觉得她会不会发疯？” 恐惧瞬间盈满身心，程栀一瞬间屏住呼吸。 “父亲出轨的对象，甚至比她还小一岁，稳重慈爱的父亲摇身一变成禽兽，单纯的袁晓晓接受不了吧？” “一定会崩溃的吧？”霍临远继续说。 神情，远比言语还要无情。 “不要！”程栀拼命摇头，从床上跌下来也顾不得疼，半点不停地扑到他腿边。 “是我算计的你！你冲我来！不要再伤害别人了，晓晓真的是无辜的！”她死死抓住他的裤脚摇晃。 霍临远垂眸看她，下颌线条紧绷，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依旧如此。 直到今天，他折磨她时，心底依旧是痛意大过快意！ 蹲身用力捏住她削尖的下巴，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一直只要求你安分守己，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我已经懂了，我明白的！” 程栀在他的掌控中艰难点头，满心苦楚地承诺：“我不会再联系任何人，不出门，不多话，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做，好不好？” 她说到最后近乎失声，可霍临远听清楚了。 退离几分，他眯眼一寸寸看过她的脸，忽然可称凶狠地重重吻住她。 程栀本能地想推拒，可想到袁晓晓，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试着回吻，气息和身体都尽力迎合着他。 霍临远手掌贴上她脖颈，滑腻纤细的触感，让他瞬间想起她濒死时的神情。 他豁然松开她，那天离开病房时的惊悸，在压抑多天后，于这一刻悉数撞回身体里。 呼吸微微急促，他拇指指腹用力抚过她眼尾，神情冷峻，语气难辨真假。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或许……” 程栀贴近他，紧紧搂住他，“我会听话，你不要生气……”不要再迁怒无辜的人。 沉默片刻，霍临远冷着脸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 “康复以前，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话。”他说。 程栀点头，眼神空洞地伸手，主动帮他解衣扣。 第108章 笼中之鸟 霍临远撑手压在她上方，盯着她无比柔顺的眉眼。 这些日子躁乱难歇的心，终于收获几分微薄的平静。 …… 清晨十分，忽然下起大雪。 程栀一夜未眠，在起风时睁开了眼睛。 仰起头，见霍临远呼吸平稳，正在熟睡。 她慢慢从他怀里脱离，随便套上丢在地上的衬衫轻轻出去，到客房的浴室洗澡。 出来时，正巧撞到欲言又止的赵阿姨。 心里一阵难堪，程栀别开视线不敢看她。 赵阿姨睡眠浅，房间和她的房间又只有一墙之隔。 昨夜的动静，想必她都听到了。 “程小姐，相处这么久了，你别见外，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赵阿姨看出她的心思，过去握住她的手。 轻轻挣开她的安抚，程栀点头，指了指身上的浴袍。 赵阿姨会意，知道霍临远还在，她不好回房间。 “来，去我房间，我替你找件衣服。” 换好衣服，程栀便和赵阿姨一起去厨房忙活。 等到天大亮，霍临远才穿着浴袍出来。 他看到程栀身上不合身的衣裳，便能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 脸色因此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转身回到程栀房间，找出她一直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径直出来丢在她脚边。 程栀微怔，偏过头看他。 “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霍临远冷冰冰开口。 不再联系任何人…… 点点头，程栀木然接过手机，当着他的面，清空了所有联系人。 霍临远摸摸她的下巴，姿态仿佛逗弄宠物猫狗，随意轻忽。 “乖。” 说完沉下脸，转身上楼。 程栀留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迈动脚步，回去收拾自己一片凌乱，满是男人气息的房间。 事到如今，她便成了那笼中之鸟，仅供霍临远一人赏玩把弄。 大雪封路，霍临远之后几天难得留在家里办公。 程栀因为不方便说话，又刻意让自己不停忙碌，和他的交集少到近乎没有。 算是度过了难得和平的几天。 而虚假脆弱的平和表象，在霍临远正常出门的那天，被轻易打破—— “袁小姐晚上好。” 赵阿姨的声音自玄关传来。 “你也晚上好。”柔亮的女声笑着回应。 程栀手里的脏盘子，“咚”的掉进水池里。 晓晓怎么会来？ 她立即转身冲出厨房，就见袁晓晓怀抱着一捧玫瑰，刚走进客厅，人比花朵还要娇美。 而看到她出来，袁晓晓微怔，紧跟着眼底闪过怜悯，伸手从花束里抽出一朵，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送给你，我半路厚着脸皮问临远要来的，你不许不收哦。”袁晓晓十足友善地笑着，直接把花塞进程栀手里。 程栀僵着脖子，没有看她，慢慢将目光从娇艳的玫瑰上移开，放在霍临远身上。 落后两步进门的男人挑着唇角，大衣搭在臂弯，每一步都走得优雅矜贵，仿若本该住在古堡内的中世纪贵族。 原来，他没有答应她…… 程栀满心恍然的垂下双眸。 那夜全是她在做出承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答应不再引诱袁晓晓！ 第109章 这种人，他只会爱他自己！ 既然这样，她的屈服和退让又有什么意义？！ 心里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恼怒。 而下一秒，程栀就被他眼底的警告看得心头一跳，所有情绪转瞬冷却。 她哪里有生气的资格。 在他的手心里，她只能予取予求，任由他玩弄。 “别看他了，他不会凶你的，快拿着吧。”袁晓晓误会了，以为程栀是在用眼神请示霍临远。 手指触摸到微凉湿硬的花枝，程栀收回视线，心底的不安，很快蔓延到脸上。 她轻轻握住袁晓晓的手，用湿润的眼睛望着她，“我们去找花瓶好不好？” 袁晓晓愣了愣，重新笑起来，“当然好啊。” 她回过头，征求房子主人的意见，“临远，可以的吧？” 霍临远冰冷的目光从程栀脸上移开，淡淡勾唇，眸带纵容，“当然。” “不过，要注意安全。”他意有所指。 袁晓晓知道他在提醒她，程栀精神有问题这件事。 于是会意点头，心里暖流汩汩，“知道的！” 去到杂物间并不需要多久。 “你嗓子好多了诶。”袁晓晓主动搭话。 程栀弯身在收纳箱里翻找合适的宽口花瓶，闻言动作顿了顿，“嗯，再过几天，声音就不会这么哑了。” “那就好。”袁晓晓点头，转头四下打量起来。 杂物间并不大，东西堆得也不算多，可程栀找花瓶找了许久。 她不知道怎么保护袁晓晓，只能找借口带走她，让她尽量少的和霍临远待在一起。 又过了一会儿。 “那个，我还是先出去吧，你找到了再叫我。”袁晓晓心里惦记着霍临远，说着立即转身。 程栀没来得及阻止，杂物间的门便被关上。 她拿起静静立在收纳箱后边的方花瓶，缓缓蹲下身，眼神空茫，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袁晓晓远离霍临远这颗“定时炸弹”？ 不等她细细思索，才关上的门忽然被推开。 “程小姐，程二小姐忽然来了，少爷叫你出去呢。”赵阿姨神情忐忑。 又上门来找麻烦吗？ 程栀麻木点头，捧着花瓶起身。 才走进客厅，就察觉气氛紧绷。 袁晓晓站在硕大的嵌入式水族箱附近，不动声色打量刚进来的程灵珊。 而程灵珊脸色已经变了，顿足在长沙发边，眼神中的敌意不遮不掩。 赵阿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望向默不作声，仿佛事不关己的霍临远。 “临远哥哥，她是谁？”程灵珊最先沉不住气。 霍临远就在袁晓晓身边，闻言往前走了半步，做出一副维护的姿态。 “次次上门，都不懂提前打声招呼？” 一句话，拉远了他和程灵珊之间的关系。 程栀闭了闭眼睛。 仿佛就在昨天，霍临远才和程灵珊手挽手，赶她和妈妈出了西郊别墅。 今天，他就可以为了欺骗另一个女人，撇清他和程灵珊的关系。 这样自私无情的男人，她以前怎么会相信他爱她？ 这种人，他只会爱他自己！ 压下满心的恶寒，程栀担心地看向袁晓晓，就见她肩膀放松，像是舒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 第110章 敢和她抢人？ 她是在庆幸程灵珊不是霍临远的谁？ 她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他？ 不可以…… 程栀眼眶微红，唇线紧抿，心底一片惶急。 “你好，我是袁晓晓，临远请我来家里做客。”袁晓晓大大方方走到沙发一侧。 程灵珊盯着她伸过来的手，半点不动作。 如果不是霍临远在，她一定立即撕烂这贱人的脸！ 微微抬高下巴，她直接抬脚越过袁晓晓，一身高傲地去到霍临远面前。 袁晓晓笑容僵了僵，回眸看过去。 “临远哥哥，爸爸打算补办一场生日宴，让我来和你说一声。”程灵珊说着就想攀住霍临远手臂，被他冷淡避开。 “愣着做什么？看不到客人来了？”他看程栀一眼。 程灵珊立即转头，拔高眉毛，“没听到吗？临远哥哥留你是伺候人的，你当是让你在这里悠悠闲闲看猴戏的？” 她说着瞥一眼袁晓晓，说谁是猴，意思很明显了。 袁晓晓有些生气地皱起眉毛。 果然，这个忽然上门的女人，也喜欢临远。 “请问需要什么？”程栀下巴微含，欠了欠身。 而一听她的声音，程灵珊眼睛就是一亮，脸上很快浮起笑意。 “这是生病了啊？” 她抱起手臂想了想，“那我要冰咖啡，超冰的那种。” 程栀点头，转而问袁晓晓：“再替袁小姐你准备一杯温牛奶好吗？” “好啊，谢谢。” 片刻后，程栀端着小托盘出来。 袁晓晓和霍临远站在落地窗边。 程灵珊则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脸妒恨地生闷气。 哪里来的骚狐狸！敢和她抢人？ 等着吧！ 她绝对要她好看！ “你的冰咖啡。”程栀蹲身。 程灵珊按住她去端咖啡的手，翻眼看她，“我看你挺辛苦的，你把东西喝了吧。” 微微皱眉，程栀没有动。 她喉咙没好全，睡眠还差，目前遵医嘱在忌口，生冷刺激一律不能碰。 程灵珊松手，抱臂靠近沙发里，拿下巴点点她，“喝吧，我好心好意，你可别不领情啊。” 好心好意？ “抱歉，我没办法喝冷的。”程栀将咖啡搁下，端着托盘上的牛奶起身。 程灵珊正窝火，直接就伸脚绊她。 惊呼一声，程栀一个踉跄。 好在仓促间扶住沙发，才没有彻底摔倒。 可手里的东西却脱手砸在地上。 玻璃杯应声而碎，乳白的牛奶泼洒一地。 霍临远立即转身，就见程栀唇线紧绷，去捡玻璃碎片。 “你没事吧？”袁晓晓快步过来，将桌上的纸巾盒给她。 程栀摇头，刷刷抽出纸巾去沾地上的液体，“不好意思，我这就去重新泡一杯。” “没关系的。”袁晓晓扭头，“临远，让她去帮赵阿姨吧？这里其实不用人照顾的。” 霍临远神情难辨，没有出声。 程灵珊却先一步开口：“你刚来可能不了解，这个程栀啊，最会装可怜扮无辜了，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 “她明显是因为身体不好，你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袁晓晓不好直接说程栀精神不稳定。 程灵珊立即起身，盛气凌人，“我说话难听？你一个莫名其妙赖在这里的外人懂什么？！” 第111章 因为我打了程栀？ 袁晓晓生气地说：“我怎么赖在这里了？是临远带我来的，你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个人！” 她看一眼瘦弱的程栀，补充：“还欺负佣人！” 程栀一愣，忽然一阵鼻酸。 除去赵阿姨，实在太久太久，没有人替她说过话了。 “袁小姐……”她伸手打算拉住袁晓晓。 却被程灵珊恶狠狠一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气上心头，彻底不装了。 “临远哥哥，你到底哪里找来的蠢货，怎么还会帮着程栀这种人说话的啊？！”她质问。 最近爸爸和霍临远的关系持续降温，她催了几次要尽快联姻缓和关系，却次次都被爸爸骂的狗血淋头。 说她没用，笼络不住男人。 可她能怎么办？ 霍临远喜怒无常，油盐不进，她根本拿捏不住他。 眼下，他还又弄出个狐狸精！ 越想越气，她看袁晓晓就更加不顺眼。 “哎呀，你让开！”她说着就要推开袁晓晓，走到霍临远面前。 却在碰到袁晓晓之前，被程栀猛地撞开。 “啊！” 这一下程栀用了全力，和程灵珊一起倒向茶几，又滚到地上。 程灵珊撞到后腰，痛呼后反手就是重重一巴掌。 “啪！” 程栀被打得偏过脸去，耳膜嗡嗡作响。 作壁上观的霍临远在这一刻大步过来，揪住程灵珊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眼神冷到让人胆寒。 “我说过很多次，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程灵珊吓了一跳，一时分不清他是在为谁发火。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和他闹翻。 不少富太太贵小姐可都是因为他，才来接近巴结她的！ “临远哥哥，我就是因为你不理我伤心，也是替你着急……”她缩缩脖子，装出一副娇弱无措的样子。 霍临远无动于衷，一把丢开她，“出去！” “就因为我打了程栀？”程灵珊一脸不可置信。 刚把程栀扶起来的袁晓晓一愣。 霍临远站直，五官过于优越的脸上凝一层寒霜，眼角眉梢写满不近人情。 “她如何我不管，但晓晓是我重要的客人。” 心头一阵悸动，袁晓晓抬眸看他一眼，又连忙垂下眼睛。 现在是重要的客人，以后……会不会变成最重要的人？ “我就不重要吗？” 程灵珊心里盈满气恨，眼眶里全是怨愤的眼泪。 她在他身边努力这么久，就是为了某一天成为霍太太，彻底将程栀踩在脚下，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 可现在，半路却忽然杀出来个狐狸精！ 他还这么护着她！ 她看向袁晓晓，眼里隐含怨毒。 霍临远转身，余光扫过程栀苍白的脸，伸手牵过袁晓晓，将冰冷的话语留在身后。 “别让我说第二遍。” 咬咬牙，程灵珊愤然起身整理衣服发型，怒冲冲转身，将门摔得惊天响。 客厅一下子就剩程栀一人。 忙于筹备晚饭的赵阿姨这才敢出来。 “我看看，”她赶紧查看程栀的脸颊，“红成这样，我给你弄个冷毛巾敷敷，别回头肿起来就不好了。” 程栀抬手抚摸脸颊。 对比心里的难受，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12章 是想从他手里得到些什么？ 晚餐前，袁晓晓特意向程栀道谢。 望着她微微红肿的脸，眼里浮上几分不忍，“很痛吧？” 摇摇头，程栀盯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忍不住关心：“你爸爸的公司，还好吧？” 袁晓晓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爸爸从来不许她接触他的圈子，也勒令她低调，没什么人知道她家开公司。 心里一紧，程栀眼神躲闪着解释，“先前听霍少爷提起……” “他提起我了嘛？”袁晓晓笑起来，耳尖略微发红。 看着她深陷情网的模样，程栀心底一阵痛苦和酸涩。 “只是说起袁总，”她连忙暗示，“可能……是想从他手里得到些什么？” “你是说合作吧？”袁晓晓并没有往坏处想，“要是临远能和爸爸合作，那也挺好的。” 这样，她就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临远，能更多地了解他，和他更好的加深感情。 也顺便……能阻碍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 “不，不是……”程栀连忙摇头。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厨房门口传来霍临远的声音。 “去客厅等？厨房难免有油烟。” 他什么时候来的？！ 程栀有些心慌地望过去，却发觉他并没有看她。 “没关系的，我没有那么娇气。”袁晓晓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听话的往外走。 望着两人登对的背影，程栀几乎克制不住地想冲上去，把一切统统告诉袁晓晓。 可对比她，袁晓晓明显会更容易相信霍临远吧？ 对了！ 可以找袁叔叔！ 他一定还不知道霍临远在接近袁晓晓！ 当晚，程栀找出之前的旧包，从里面翻出没用几张的小册子。 当初租房子时，她做好了频繁换号码的准备，所以一些重要的电话，她用纸笔记了下来。 蹲在床边，趴在床沿上找到袁成杰的号码，她解锁屏幕，准备播号出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轻响。 下意识把册子和手机飞快推进被子底下，她绷着身子僵硬回头。 门从外被打开，露出一道颀长身影。 “做、做什么？”程栀嗓子发干，有些紧张地问。 霍临远见她蹲在床边，微微皱眉，视线最终停在她脸侧的巴掌印上。 一步一步走近，他不容抗拒地伸手抱起她，“你说做什么？” “我、我很不舒服。”程栀下意识挣动。 而她嘴里说的，其实是实话。 在旁观他如何游刃有余地玩弄别人感情之后。 他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觉得恶心！ 霍临远干脆抱着她转身，坐在床边，伸手按住她的腹部，“是这里？” 缩紧身体，程栀推拒着他力道有些重的手，挣扎着要下地。 霍临远牢牢控制住她，冷着脸，神情像是在把玩不怎么趁手的玉器。 他手指上移，指尖在她的心口位置停顿，然后一点点压陷下去。 “还是这里？” 心头一阵狂跳，程栀拼力挣扎下地。 她忍无可忍地质问：“我听话了，可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晓晓？！” “你以为，是我找上她的？”霍临远仿佛就在等她这一句，闻言嗤笑一声。 第113章 她一定会夺门而出 “什么？！”程栀神情错愕。 霍临远冷眼欣赏她精彩无比的表情，略带轻佻地说：“对比当初的你，她可要主动太多了。” 程栀摇着头，“是你先引诱她的！” 她不自觉向后挪步子，满心替自己和袁晓晓不值。 “你故意让她对你产生好感……晓晓那么单纯，所以才会因为喜欢你，对你牵肠挂肚，为你抛开矜持对你主动！” 霍临远眼底透出一抹嘲讽，“袁晓晓仅仅是对你表露一点点善意，你就把她想的这么好？蠢的可笑。” 他朝她招手，大半张脸陷在昏暗中，只能看清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 他总是理所当然地要她违背自身意愿屈从于他。 明明她浑身都写满了拒绝，只要他点头，她一定会夺门而出。 可他就是不允许，既恼怒于她想逃，又满意于她没有真的离开。 程栀在他的凝望中，终归是一步一步走回他身边。 即便一转身，她就能触碰到房门。 一把拉她进怀，霍临远故意贴着她耳畔说：“知道程灵珊走后，你的晓晓在楼上和我说了什么吗？” 程栀不作声，只是垂眸听着。 他想说，她就只能听，他不想说，她开口询问也是徒劳。 而当腰侧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她不得不配合他，问：“什么？” 霍临远手指顺着她睡衣下摆向里探，一边感受着她的颤栗，一边开口：“说程灵珊傲慢恶毒，跋扈嚣张，穿着打扮俗气，不像上流圈儿里的人。” 程栀一愣，心底并不相信。 嘲讽似的轻笑一声，霍临远继续出声：“又说，女人最了解女人，暗示我程灵珊说你的那些话，不是捕风捉影。” 哪些话？ 装柔弱装可怜会骗人的那些？ 程栀一下按住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别说了！” 晓晓心怀善意，怎么会在背后说这些话？ 他一定是故意搬弄是非！ 看懂她眼底的怀疑，霍临远面色转寒。 一把将她推到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住她。 “不相信？” 程栀盯着地面，算作默认了。 眨眼没了任何兴致，霍临远眼神变得冷淡，“你会相信的。” 沉声说完，他阔步离开。 程栀不明所以，但暂时顾不得多想，连忙去被子里找手机。 还好没被发现。 跪坐在床边，她立即将之前已经输好的号码拨了出去。 可不知道是因为夜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 之后几天，也一直如此。 在忐忑和焦虑中，程栀再一次见到了袁晓晓。 她依旧是被霍临远带回来，两人也依旧是单独吃晚餐。 不同的是，今夜霍临远特意吩咐准备蜡烛香氛，且餐厅内外不许有人。 这是一场私密而又浪漫的烛光晚餐。 似乎意味着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正朝着更亲密的方向发展。 程栀坐立难安。 擦地用的抹布里仿佛藏了针，抓在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扎伤。 “程小姐……”赵阿姨看她这样，实在不忍心。 程栀某根神经紧紧绷着，呼吸都放的格外轻。 第114章 难道真的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我……” “我没事”三个字，在这一刻竟是这样的难以说出口。 程栀内心情绪翻涌，眼底的担忧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她怕霍临远留袁晓晓过夜。 从他一进门，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始，她整个心就高高悬上云端，不停颠动、摇晃。 而等晚餐结束，时值深夜十点一刻，霍临远和袁晓晓又相携走进影音室时。 程栀高悬的一颗心直直下坠，砸进了滚烫的沸水里。 一场电影持续到午夜时分，袁晓晓留宿一事，似乎已成定局。 “哎……”赵阿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叹气。 少爷难道真的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不知道程小姐怎么样了，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程栀此刻正攥着手，幽魂一般，不停在二楼楼梯口徘徊。 四周昏暗，隐约能听到袁晓晓轻快的笑声。 来自主卧。 又往那边看了一眼，程栀咬咬唇，硬着头皮迈步往那边去。 必须打断他们。 不能让晓晓和她一样，彻底掉进霍临远的温柔陷阱，失去一切，备受折磨！ 而走了没两步，她忽然听到主卧的门开了。 下一刻，霍临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视线在空中交汇，程栀有一瞬间的怔愣。 为什么他眼底一片了然，眸光还带着几分愉悦？ ——“你会相信的。” 程栀隐隐觉得不对，不由顿在原地。 下一刻，便被大步过来的霍临远捧住脸，推在一侧墙壁上深吻。 “唔……” 她本能挣扎，却半点抵不过他的力气和重量。 眼前是他模糊成灰色的脸，双手手腕很快被他攥住拉向身后。 她瘦弱的身体在冰凉的墙面，和冰凉的他之间拧动，衣料摩擦以及湿润暧昧的水声交杂响在耳边。 程栀呼吸全乱，张嘴就咬。 霍临远却忽然饶过她的唇舌，在她耳边说：“再蹭，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晓晓就在不远处的一墙之隔内！ 程栀不敢再乱动。 紧接着后知后觉忽然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 “你们在做什么？！！” 愤怒又伤心的声音突然炸响。 空气一瞬间凝固。 程栀瞪大眼睛，豁然转头，就见袁晓晓站在主卧门口，直直盯着这边。 然后，利落打开过道间的灯光总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天地大亮。 所有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程栀双唇嫣红，神情无措，睡衣又皱又乱。 霍临远很干脆地放开她，退后几步靠上栏杆。 平静自在，淡漠矜贵，置身事外像个冷面看客。 “程栀！我看错你了！” 袁晓晓仿佛遭受了莫大的背叛和欺骗。 “枉我可怜你，维护你，你却在这种时候勾引我男朋友！还在我们房门口亲热！！” 她还以为，今晚会是她和临远的初夜！ 程栀疯狂摇头，赶忙跑过去要解释。 可才凑近，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我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说的？！”袁晓晓一脸厌恶地推开她，径直跑到霍临远面前。 “临远！” 一开口，她便委屈又生气地哭起来。 “她是有病的！你怎么可以碰她？！” 第115章 还是她那种虚伪的烂人 程栀慢慢抬手捂住脸，神情怔忪。 “我碰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霍临远看一眼程栀单薄的背影，眼底一片漠然。 袁晓晓哭得越发伤心。 “你都不愿意解释的吗？我们前几分钟还在说笑，转眼你就和别的女人搂在一起！” 她一脸嫌恶地回了一下头，“还是她那种虚伪的烂人！” 霍临远微微蹙眉，“如你所言，你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好解释。” 跟着神色越发冷淡下来。 “不过，关于你我的关系，我并没有点头认可过，既然这样，我就有选择别人的权利，不是么？” 袁晓晓被这句反问定住，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 难道，是她太喜欢太心急，误会了？ “不……”程栀转身，“不要听他的晓晓，他在玩弄你！他冷血麻木，他已经扭曲了！” 霍临远并不理会她的言语，抬手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很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袁小姐。” 袁晓晓看看他，又看向自己同样整齐的衣裙，神情一片空白。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他并不打算留她过夜，进一步确定关系？ 说不出是羞恼更多，还是怨愤更多，她迅速回房间拿好自己的包，哭着跑出了半山别墅。 “晓晓！”程栀抬脚就要追。 这么晚，她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去！ 霍临远拽住她的胳膊，“现在，你相信了吗？她心底里，只当你是什么可怜低贱的猫狗猪羊。” “啪！” 程栀忍无可忍地给他一巴掌，同时，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他是生怕她从别人那里获取到一丁点温暖吗？ 一定要让晓晓觉得她下贱肮脏吗？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任一个女孩子，深夜一个人跑出家门！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晓晓是女孩子！这么晚在郊区乱跑，你就不怕她出事吗？！”她质问。 舌尖抵了抵口腔一侧，霍临远微微眯眼，将挣扎不停的她拉到面前。 “如果袁成杰没有抢了那单生意，我倒真会担心袁晓晓叫不来袁家的司机！” 所以袁叔叔那天拿到合作了？ 程栀安静一瞬。 霍临远却在这一刻勃然大怒。 “怎么，替袁成杰高兴？你会不会高兴的太早了！” “不是！”程栀手腕剧痛，仓促摇头。 眼下袁叔叔暂时渡过难关。 晓晓撞破她和霍临远不正当的关系，应该也会远离。 只要安抚好他。 只要霍临远不再发火，无辜被迁怒的人就会好过很多。 “我、我只是听到你说，袁晓晓可以叫自己家的司机，就不想再管她了。” 程栀努力让自己在他上手放松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临远，袁晓晓真的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她都能当面说我有病……” 小心看他一眼，她用另一手擦干眼泪，试探性地靠近他。 霍临远冷冷凝视着她，手上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直到唇上一软。 程栀用力闭上眼睛，与他一触即分。 再睁眼时，眼底只有失落，不见其他。 深深地看她一会儿，霍临远松手，“想讨好我，就做的彻底一点。” 第116章 只要他不再和别的女人纠缠 “……等我一下好吗，出汗了，我想洗澡。”程栀艰涩开口。 霍临远眉心微微一沉。 “就在你房间洗。”程栀连忙说。 霍临远不作声，率先转身回房，还顺手关了外面的灯。 眼前忽然暗下来，程栀望着玄关方向，在原地站了两秒，才低头转身，走向他的房间。 原以为袁晓晓就此可以远离火坑。 但没过几天，程栀在打扫前庭时，忽然听到有陌生的车声。 下意识抬头，正巧看见低矮的围墙外，袁晓晓款款下车。 程栀愣住，眼睁睁看着打扮精致的袁晓晓推门而入，当她不存在一样，径直走进房子。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匆匆跟了进去。 门内玄关，赵阿姨正在迎客。 “袁小姐，中午好啊？” 她隐约知道那天半夜三人闹了不愉快，直觉程栀受了委屈。 但和以往一样，作为拿钱干活的人，她没办法主观对待少爷的任何客人。 只能做好她自己该做的。 “你也好。”袁晓晓笑容友善，对待赵阿姨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打完招呼还主动解释：“临远在忙，让我来家里等他。” 程栀心里乱糟糟的，不由自主上前，“你和霍……” 袁晓晓立即回头瞪她，“我们怎么样，关你这种人什么事！” 临远特意买了礼物让人送给她，摆明是在跟她道歉服软。 他救过她，只要他不再和别的女人纠缠，她就原谅他一次。 ——那夜之后，她找机会隐晦的问过妈妈，要是老公和别的女人有过不正当关系怎么办。 妈妈说，男人都会犯错，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最后知道回家便行。 如果是在上学时，她一定接受不了这种做法。 可放到在现在，尤其是放在临远身上，她却能理解几分。 他过于耀眼，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晓晓。”程栀难过地望着她，眼底流露许多担忧。 霍临远真的不值得，我就是活生生、血淋淋例子啊。 话在心里，口却难开。 最后，她只能怀着无力和无助，目睹袁晓晓仅在短短几天后，就又继续和霍临远密切来往。 这天以后，袁晓晓成了半山别墅的常客。 只要霍临远不反对，除了不过夜，她几乎天天都在。 程栀着急，却没有半点办法，袁晓晓要么冷脸对她，要么将她当做空气。 焦虑之下，她一有机会，便越发频繁地试图联系袁成杰。 期望电话接通的那一天，他做父亲的，能尽快拉袁晓晓一把。 终于，那天晚上洗澡前，程栀总算联系上了袁成杰。 “程栀啊，最近太忙了，国内外的跑，是有什么急事么？”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很疲惫。 程栀没心思在意别的，立即吐露闷在心里许久的话。 “袁叔叔！你知不知道晓晓她一直和霍临远待在一起？你快阻止她，救救她！” 电话里传来“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紧跟着电话便立即被挂断。 程栀握着手机，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而次日清晨，她房门忽然被人拍得震天响。 第117章 只是不想你继续被骗 程栀起身，因为被惊醒，心突突直跳。 这两天霍临远出差不在，没人要求她，加上要偷偷联系袁成杰，她晚上便锁了门。 刚下床，门外传来袁晓晓的声音。 “出来！程栀！” 一愣，程栀立即过去开门。 “晓晓，你……” 话未说完，她被人猛地一推，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哎！”赵阿姨赶紧过来扶。 程栀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借力站起身。 “你一个佣人为什么认识我爸爸？”袁晓晓质问。 下一刻，房门外响起一道万分无奈的陌生男音，“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袁总知道了就不好了……” 程栀隐约明白过来。 可晓晓怎么会知道是她告诉的袁叔叔？ 是袁叔叔说漏嘴了吗？ 看到她一脸茫然，袁晓晓越发生气。 “你还在装柔弱装无辜！爸爸昨晚接电话，我就在门外！” 她原本是担心爸爸熬夜身体吃不消，想去劝劝他。 谁想到会听到爸爸叫程栀的名字！ “我爸爸一看到我，就惊的摔了手机，之后还凶我，问我是不是在和霍临远交往！他第一次那么疾言厉色地教训我！”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被骗！”程栀忍不住解释。 袁晓晓根本听不进去。 “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还有，你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 爸爸略带惊慌的眼神再次掠过眼前，联想爸妈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的关系，还有妈妈说过的话…… 袁晓晓忽然冲过去抓住程栀：“你是不是也勾引过我爸爸？” “什么？”程栀如遭雷击，“你在说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电话铃声。 之前催促袁的男人接起电话说了两句，立即转进门向袁晓晓行礼，“小姐，得罪了。” 说完直接拖着袁晓晓往外走。 “不要！放开我！我要问清楚！”袁晓晓挣扎大叫。 如果程栀真的先和爸爸不清不楚，又和临远纠缠不清。 那她算什么？ 妈妈又如何自处？！ 这关系太脏太恶心了！ “程栀你说清楚！你给我解释清楚！”她死死扒着门框，执着盯着门内。 拉着她的中年男人一脸为难，并不敢用蛮力控制她。 程栀心底一阵一阵发冷，“我要解释什么？我和你爸爸是清白的！骗你的是霍临远，我想帮你啊！” 话音落，中年男人电话再度响起。 他腾出一直手接起，电话那头隐约传来袁成杰的焦急的声音： “老刘，别管晓晓闹，不顾一切带她走！就算打晕，也要带回来！” 袁晓晓距离最近，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挂断。 她不可置信地侧仰过头，眼睁睁看着司机举起手来，利落往她后颈袭来…… “晓晓！”程栀惊呼，下意识要冲过去。 赵阿姨手上用了点力气，拉住了她。 袁晓晓很快被带走。 双臂和头软软倒垂在老刘身后。 程栀站在房间门口，头发凌乱，眼神空茫，睡衣空荡荡挂在身上。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误会我？” 她红了眼圈，“赵阿姨，我看起来真的很下贱吗？” 回想起刚才袁晓晓近乎癫狂的样子，她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第118章 他大发慈悲 “程小姐，那是他们的事，你不要理他们。”赵阿姨实在不忍心，过去替她顺了顺头发。 要是早知道袁小姐是来闹脾气的，她肯定不给开门。 “程小姐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少爷今晚就该回来了。” 程栀忽然缩了下身子，木着脸转身回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全身。 她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事情失控了…… 袁晓晓之后很久都没再出现。 对此，程栀寝食难安。 霍临远却没有半点反应。 越靠近年关，他便越发忙碌。 甚至忙到一周不着家。 那夜难得回来，他没怎么折腾她。 简单发泄后，甚至抱她去洗澡。 出来上床窝进他怀里，程栀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临远，你知道晓晓怎么样了吗？没再见她过来。” 她前几次求着，和赵阿姨去过几趟远些的超市。 可仅仅是出别墅几公里，两点一线，她什么也打听不到。 “怎么？她不来，你不该高兴么？” 程栀措辞着，“就是……觉得奇怪，好奇而已。” 看她神色自然，像是从前和他闲聊时一样，霍临远眉心趋向平展。 “被袁成杰关起来了。” 心头一紧，程栀试探地问：“为什么啊？” “不外乎是发现我和他宝贝女儿有来往罢了，胆小鼠辈。” 程栀松了口气。 估计是太忙，他并没有发觉她偷偷联系过袁成杰的事情。 紧跟着，她又担心起来。 “这么久了……一直关着？” 失去自由，会很痛苦。 霍临远侧身，微凉的指尖从她眉心，缓缓滑到挺翘秀气的鼻尖。 “听说，都快被逼疯了。” 逼疯？！ 程栀不敢泄漏情绪，眼珠移至眼尾看着他。 装作浑然不在意。 甚至还微微挺起脖颈，将柔软的双唇贴上他的指腹，取悦他，掩饰自己。 眼神微变，他抚摸她的唇瓣，“想出门么？” 他并不想她和袁晓晓一样，被关着逼到性情大变，成天在家砸东西发泄。 程栀不吭声，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 “近一个月，我会很忙，你如果无聊，就出去走走。”他大发慈悲。 是真的吗？ 程栀手指不自觉蜷起，转身抱住他的腰，凉而软的脸颊猫一样蹭蹭他的胸膛。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爸爸？” 霍临远的大手，在她光滑纤瘦的腰上不轻不重握了一下，“得寸进尺？” “没有，”程栀立即摇头，扬起脸让步，“你不让，我就不去。” 面对她的乖顺，霍临远不觉得多欣喜，不冷不热开口：“乖。” …… 程栀第一次单独出门，是在两天以后。 被困许久，虽然有司机兼私保跟着，像是防止她逃跑，但程栀已经很知足了。 她先去了一趟帝皇，和欧姐碰面。 将之前买药和杂物的钱还给她。 欧姐不是很在意。 而在她临走时，她才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有人找过你，是个女孩子，鹅蛋脸看着很文静，说是你闺蜜。” 是雯雯吗？ 程栀一阵恍惚。 她深陷麻烦旋涡，早在当初第一次换手机号码时，就声称要躲债，和雯雯划清了界限。 第119章 准备去见谁？ 当夜，程栀回房间锁上了门。 胡雯雯的电话她记得，想了想，她将号码拨了出去。 “喂？” “雯雯，我是程栀……” 电话那头传来小声惊呼，似乎还把什么东西撞到了。 “你躲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担心死我了！” 程栀眼眶一热，“我没事，只是你不要再去帝皇那种地方。” 胡雯雯在那头沉默一秒，忽然有些激动。 “所以，你真是和他们说的一样，在帝皇工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债务被逼的？” 程栀满心苦涩，“没有雯雯，我真的没事，以后有空，我再联络你，你别担心……” “不行，你要真的没事，就尽快和我见上一面。” 为了让她放心，程栀答应。 第二天，她特意化上淡妆。 临出门，却撞上霍临远忽然回来。 他浑身裹挟着门外的寒风，顿在玄关内，上下打量因妆容，气色红润不少的她，微微眯了眯眼。 “准备去见谁？” “胡雯雯，你知道的。”程栀老老实实回答，过去替他脱大衣。 霍临远避开她，抓住她的手腕，“这种生活，这么快就学会乐在其中了？” 反手握住他有些凉的手，程栀垂眸，一缕头发温温柔柔顺颊边滑下。 “你回来了，我就不出去了。”她说。 霍临远感受着指尖被她的体温一点一点侵染，片刻后抽手，面无表情地阔步往楼上走。 “我回来换衣服，没工夫陪你。” 这是，让她按计划出门的意思？ 程栀迟疑。 最后还是没敢直接离开，而是在客厅等着。 很快，霍临远下楼。 肩阔，腰窄，双腿修长的他，天生就是衣服架子。 再加上那张过于优越俊美的脸，随便穿什么都显得贵气逼人。 程栀起身，眼睁睁看他站到自己面前。 “忽然这么乖，是有什么阴谋？”霍临远抬起她的下巴，一贯冷酷的眼睛里，带有几分审视。 程栀轻微摇头，没有说话。 低头看一眼时间，霍临远松开她，冷不防说：“走吧。” 共乘一车到达市区，他问：“约在哪里？” 程栀抬眸：“月影之畔。” 她以前常去的一家餐厅。 车在街角停下，直到亲眼看到胡雯雯出现，霍临远才吩咐司机离开。 另一边。 “程栀！你真的太让人操心了！”胡雯雯一边抱怨，一边含泪伸手抱住眼前人。 程栀满心涩然，除了“抱歉”，什么也没说。 久别的好友之间，总能叽叽喳喳个不停。 但从始至终，程栀都没有提自己的现状，被问到，就抿唇笑着摇摇头。 临别前，胡雯雯又抱了抱闺蜜。 “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啊，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起码能做你坏情绪的垃圾桶啊。” 她看的出来，程栀状态不对。 不过比起妈妈刚去世时，却好上太多。 “好。”程栀忍着泪意，满口答应。 两人在街边分手，程栀抬手拦车。 霍临远一时兴起，却没想过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去。 而上出租时，程栀并没有发现，街对面的服装店里，有人忽然看到她，拔腿追了出来。 第120章 换了种法子，继续折磨她 这天之后，程栀没再应过胡雯雯的约。 霍临远不让。 他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程栀已经渐渐适应。 她没说什么，学会了逆来顺受。 倒是赵阿姨私下嘀咕过一回。 “少爷有时候也太防范别人了，程小姐你那么多年的好闺蜜，他都不放心。” 程栀插花的手顿了顿，落在梅枝上的目光轻飘飘的。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霍临远这是在保护她。 他只是见不得她心情有半点转晴罢了。 相比言语羞辱，威胁逼迫，他只是换了种法子，继续折磨她。 她日子过得憋闷压抑，他才会满意。 一场雪下了两天，霍临远一直没有回来。 雪停时，程栀抵不住胡雯雯多次邀约，答应出去见她。 电话打了两次，霍临远久久不接。 程栀想了想，没有叫他安排给她的司机。 裹上厚实的围巾帽子，她步行出了别墅区，打电话给上次记下来服务号码的出租公司。 然后，在寒风中等了四十多分钟。 两小时后，她在咖啡厅见到胡雯雯时，半晌缓不过来浑身的冷。 “小栀，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闺蜜劈头一句问，让程栀定在当场。 那些未消散的寒意，纷纷凝结成冰，滞留在血管里。 她比被人包养，还要不堪。 佣人不佣人，娼妓不娼妓。 张口，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哪里……听来的？”程栀低下头，长睫毛遮掩不住眼底的难堪。 窘促间，她匆匆端起马克杯，热可可进口，同时洒了一些在虎口。 手和舌尖，都被烫的生疼。 “小栀，有些关于你的流言在校友群里已经传遍了，我前几次因为心里不相信，所以一直不打算问，可你忽然不愿意见我了，我着急……” 胡雯雯越说越急，却始终压低声音，像是怕吓着她。 沉默蔓延，冷风拂过橱窗玻璃的声音，都变得分外清晰。 抿抿唇，程栀始终低垂眉眼，轻声说：“我在霍临远身边，从妈妈葬礼之后，一直都在他家里。” 为他当牛做马，替他纾解怒火和欲望。 愣住，胡雯雯眼底浮现不理解，“你不是说你们闹翻了？” 程栀和她说过，他们反目成仇。 “别问了雯雯，对你我都好。”程栀闭上眼睛摇摇头。 闺蜜所在的圈子简单干净，她不想她也掺和进来。 而看到她的眼泪，胡雯雯满眼心疼。 “好好，我不问了，你别哭啊，反正，我是一定相信你人品的。” 抬袖沾沾不自觉流出的眼泪，程栀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浅笑，“谢谢你，雯雯。” 胡雯雯心里一阵难过，摇摇头，故意说了点最近遇到的烦恼和趣事。 下午四点，天光已经昏暗，两人在街边分别。 程栀照旧去路旁打车，计划尽快赶回去。 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这时候朝她驶来，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门忽然打开，程栀还没来得及从手机上抬眸，便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一下被拽了进去。 手机掉在路牙上，车门“啪”的关上。 程栀惊慌失措，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第121章 摔伤了，就不漂亮了 后座上的两个男人都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只留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救……唔嗯！” 难闻的手帕重重捂上口鼻，程栀拼命挣动。 她尽量闭气，可很快，身子还是软倒下去。 临远……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到的，依然是霍临远。 …… 灯光晃眼，腻人的甜香充斥鼻腔。 程栀抬手按住脑侧，胳膊仿佛灌了铅。 想起身，腰腹却半点用不上力气。 这是哪里？ 她眼睛缓缓转动，眸色时而清明，时而迷离。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归脑海。 浑身一震，她慌忙撑着手起身，拖着沉甸甸又不能自控的身体软软翻下床。 “咚”的一声，身体上所有的知觉随痛感苏醒。 除了晕眩，最难忍的，是流遍四肢百骸的热流与酥麻。 她尝过情事，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迷药，抓她的人，还弄了更下流的药用在她身上！ 恐惧在心底疯狂滋长，她头脑却又开始昏沉。 刚恢复一些的力气，重新开始流失。 第二种药的效果进一步发作。 隐约间，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程栀这才发觉，之前房间内一直充斥着“哗哗”的流水声。 是谁？！ 她努力瞪大眼睛，却不知道浴室在哪里，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不清。 生理性的泪水缓缓流下，她忍受着一阵一阵的涨热和晕眩。 想蜷缩身体，却软手软脚做不到。 恍惚间，有陌生的、沾满水的粗糙掌心摸上脸颊。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伤了，就不漂亮了。” 程栀半睁着眼睛，张口先是一声暧昧轻软的哼喘。 “嗯……临远……”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再吃两口，再瘦就不漂亮了。 …… 她爱漂亮，他曾经时常这么哄她。 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涌现。 程栀猫哼一般小声抽泣，急切寻找霍临远的怀抱。 她爱他。 即便压抑，故意遗忘忽略。 即便她时刻谨记自己该恨他。 可她还是爱他，在身心失去控制时，她还是习惯性地想依赖他。 想他抱她，哄她，亲吻她。 想的心脏都在抽痛。 有人抱住了她。 她立即热情伸手回抱。 可贴上来的身体却庞大肥胖。 凸出来的肚子顶着她，压过来的气息也陌生难闻。 不是他…… 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程栀用尽全部力气合上牙关，几乎将下唇咬下一块肉来，才短暂抵抗住药性，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不要。”她声若蚊吟，缩回几乎缠上对方身体的手脚，开始挣扎。 她费力眼睛睁开，模糊看到一张陌生肥腻的脸就在近前。 下唇血流如注，那陌生的老男人难以下口，有些扫兴地皱起眉头。 “嘭！” 一声巨响忽然传来。 很快，陌生男人被人掐着脖子掼到地上。 拳头砸肉的声音沉闷有力，混合筋骨撞地的钝响，还有男人的惨叫痛呼。 “临远……” 程栀筋疲力尽，有些难耐地抱住自己，发着颤在床单上轻蹭身体。 死掐着地上男人的脖子，霍临远半跪着抬头。 双眸中，仿佛弥漫着血雾。 “你就半点都离不了老男人？！” 第122章 这人好冷 程栀无法回应。 此刻的她，像被包裹在满是热水的气球里。 除了那些难以启齿的燥热和渴望，身周所有的人、物、声响，都遥远又模糊。 霍临远对于这样的她，并不陌生。 可每每她情动，多是在他百般调动之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 察觉不对，他被怒火熏蒸滚烫的目光一沉，转瞬结满寒冰。 他压下心底戾气，大步过去探手摸她脖颈。 触手一片火热。 不止是温度，程栀整副身躯急不可耐地纠缠上来，热情急切。 她像藤蔓一样纤细柔韧，汗水里全是湿漉惹火的情潮。 眉心一沉，霍临远眼神渐渐暗沉。 推开她，在她的轻微的哼吟中，他扯过被子把她整个人裹好抱起，大步走向门外。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小宋在走廊擦着汗，一看霍临远怀里隐约拧动的被子，吓得赶紧别开脸。 “老板。” 霍临远脚下不停，声音留在身后。 “屋里的人，让陈六来问。” 事情蹊跷，得查。 汽车疾驰，一路去到距离酒店最近的观澜苑。 …… 暮色四合时分，私人医生赶到。 霍临远亲自开的门，发皱的衬衫半敞，指间燃着半根香烟。 这公寓他很少来，背后客厅里简单的几样家具上，还盖着白布，洗澡都没有浴袍。 想到昏睡前轻哼着说身上难受的程栀，他拧紧眉心，不言不语转身带路。 干练的女医生跟在他身后，略微有些紧张。 这人好冷啊…… 房间内程栀不省人事，身上的被子折痕明显，是新拆封的。 简单检查过体征后，女医生先处理她唇上伤口。 等利落采血、叮嘱多喂水后，便匆匆带样血回去化验。 没多久，沈漾赶到，推开虚掩的大门径直进来。 霍临远正靠在客厅旁的吧台椅上通视频，脸阴沉着，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老板，他说的那几个人，已经让人去找了……” 小宋刻板严肃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沈漾凑上去，就见画面里并没有小宋。 只能看到一间酒店房间，不远的沙发里瘫着个肥胖男人，肩膀以上肿的猪头一样，脖子上还有掐痕。 刚走没多久的私人医生是他找的，联系听到的只言片语，和眼前的一切，他猜测：“英雄救美？” 话音未落，就听小宋继续出声。 “对了，老板，通过定位，程小姐的手机已经找到了，事发地点周围确认有监控。” “找人打点，调监控。”霍临远吩咐，说完挂断通讯。 沈漾看着他袖口的那点血，吊着眉梢调侃，“又当了一次西装暴徒？” 唇线绷紧，霍临远说起别的，“有人匿名，让我去捉奸。” 他一直在和高层开会，手机静音在小宋手里。 程栀开始的电话小宋没有理会，后来匿名消息进来，小宋才不得不打断会议。 “结果发现你家小宝贝是被下药抓走的？”沈漾拧眉，“这匿名的人，手段可不高明。” 霍临远不应声，转身进到房间，连被子抱起程栀。 “记得关门。”他淡淡出声。 沈漾一脸莫名，“喂！我找你有正事！” 第123章 你家心肝 说着出去带上门追了过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别墅外，赵阿姨听闻车声，已经先一步打开大门。 “少爷……呀！” 霍临远越过她，径直上楼，将程栀放在自己床上。 “去放热水。” 跟到门边的赵阿姨立即走进浴室。 霍临远下楼，问沈漾：“什么事？” “我要出国学习交流一阵子。” “什么时候出发，走多久？” “暂时没定，可能结束后，还得陪我家老太太坐十天半个月游轮什么的。” 霍临远默然点头。 在心里大翻白眼，沈漾抱起手臂，没骨头一样靠在墙上，朝楼上一扬头，“你家心肝，最近睡眠怎么样？” “不清楚。”霍临远蹙眉，有些烦躁。 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 “还没闹够啊你，明明护她护的跟老母鸡看崽子似得……”沈漾吐槽，一脸操心。 “你可以走了。”霍临远准备打电话。 嘴里“啧”了一声，沈漾看好友的架势，十分担心他报复社会。 “内什么，看情况，程栀被下的催情药剂量不算大，血检很快就出来了，你也别太……” “太什么？”霍临远心底越发烦躁。 这脸都黑成什么样了，还不让人说。 沈漾摇头，转身朝后潇洒摆摆手，“走了，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两步路后，他又转身，对刚举起手机的霍临远说：“别再折腾人家，好好过日子啊，省的以后后悔。” 霍临远下一秒开始讲电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叹了口气，沈漾径自离开。 没多久，赵阿姨下来了，怀里抱着程栀的脏衣服。 “少爷，程小姐被人……欺负了？”她忍不住问。 她替程栀洗澡的时候，看到了那些暧昧痕迹，再结合程栀神志不清，和霍临远可怕的脸色…… 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身心受创的大事。 霍临远皱眉，“多喂水，照顾好她。” 说完转身离开。 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奔波至今，他一身衣服却始终没想起来换。 而他一走，误会了的赵阿姨一个人躲起来，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怕程栀想不开，她迅速做完活儿，找了把小椅子去二楼守着她。 程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浑身的不适，和残存的那些记忆都在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眼泪顺着两侧眼尾接连流下，仿佛断了线的银珠。 “程小姐。”赵阿姨起身，从床头柜抽出纸巾，过去替他擦泪。 “不想了啊，都会过去的。” 程栀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忽然放开声音，嚎啕大哭。 “我好脏，阿姨，我好脏！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她记忆里没有霍临远，只记得陌生男人那张恶心的脸。 赵阿姨俯身抱住她，心疼地轻拍她。 而还不等她说话宽慰，门边忽然响起一道冷到极点的声音。 “向我求欢，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哭声戛然而止。 程栀扭头，就见霍临远一身冷厉，大步踏进来。 一瞬间明白过来，赵阿姨松口气，连忙起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你？”程栀挂着满脸的泪珠，哑声问。 第124章 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 她唇上有伤，泪痕斑驳又满面呆愣的样子十分孩子气，加上她才经历的事情，霍临远难免心软几分。 他走到床边抱起她，让她靠在他怀里。 “不是我，你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怔怔的，任由他抱了一会儿。 程栀慢慢转身，搂紧他的脖子，几乎想把整个人缩进他心口，躲起来。 在酒店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真的生出过一个念头： 哪怕被霍临远折磨致死，她也不要被人迷奸！ 那种身体渴求，心里排斥的感觉，仿佛能将灵魂生生撕裂！ “吓死我了，临远……”她说着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涌，立即就想冲去卫生间。 可脚尖一触地，双腿就像面条一样瘫软下去，她只能跪坐在原地，捂着嘴不停干呕。 痛苦的声音传进耳内，却像刺进心里，眼里全是她紧皱的眉眼，和眼尾的眼泪。 霍临远拧眉，起身下楼接了热水上来。 干呕带来眩晕，温水下肚也不能缓解。 嘴唇上的伤口重新开始渗血，霍临远搂着她，帮她用纸巾按着。 没多久，程栀便在他怀里沉沉昏睡过去。 安顿好她后，霍临远去洗了澡，出来留意到手机闪烁。 看了两眼新信息，他眉眼阴寒下来。 …… 次日一早，程栀被噩梦惊醒。 房内只有她。 发觉自己下意识找霍临远，她抿紧双唇，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伤疤未好，就忘了疼。 没多久，赵阿姨上楼敲门。 “程小姐，下楼吃饭吧？” 少爷叮嘱，程小姐似乎胃不舒服，交代她多留意。 稀粥配清淡小菜，程栀没吃几口。 唇上有伤，碰不碰都疼；胃也疼，怎么按住都不管用。 “吃这么点怎么行呢？”赵阿姨面露担忧，把几个小瓷碟往她面前轻轻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程栀实在吃不下，隐约还有些想吐，只好说：“我很不舒服，晚一会儿忙完再吃好不好？” “忙什么呀，你多卧床休息才对。” 程栀老实道：“会胡思乱想。” “那……好吧。” 时至中午。 袁成杰一连忙了好些天，总算有空回家看看。 可却发现，本该在卧室的女儿不见踪影。 “人呢？！”他一脸焦急地跑下楼责问佣人。 年长的佣人战战兢兢开口：“小姐扬言要自杀，我们不敢拦啊，这阵子先生您不在，她已经出去好几趟了……” 袁成杰抬手掀翻茶台，“怎么不通知我？！” “小姐她，她拿刀威胁我们。” “怎么可能？！” 袁成杰立即打电话给老刘，却得到袁晓晓失踪的消息。 眼前一黑，他立即找人去查。 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很快，就有了消息。 …… 霍临远靠坐在老板椅内，盯着监控画面，手里把玩着昂贵的打火机，一双眸子冷漠深邃。 同样的酒店房间，同样肥头大肚腩的老男人。 不过躺在床上的主角，却换了个人。 画面里，房门忽然被撞开，下一秒，袁成杰踉跄着冲进屋子。 霍临远冷冰冰勾起唇角，欣赏眼前这出劲爆的闹剧—— 第125章 加倍奉还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他并不喜欢。 他只会加倍奉还。 袁晓晓既然想弄脏他的人，还敢设计他，就该承担一切后果—— “住手！”袁成杰目眦欲裂。 覆在袁晓晓身上的中年男人扭头，咧开油腻嘴一笑。 “袁总，你女儿又香又嫩，可惜，你来的有点不是时候，我就差脱裤子了。” 不过，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这小美女浑身上下也被他玩遍了、玩够了。 袁成杰看清他的脸，立刻愤怒地冲上去，费力将他从自己女儿身上掀开。 “姜平！生意上有过节你冲我来！算计我女儿算什么本事！”他咆哮。 “爸爸，替我……杀了他……”袁晓晓媚态尽显，意识清醒，但浑身麻软，半点动弹得不得。 她羞耻于被爸爸看到赤身裸体的模样，但心里更多的，是恶心和怨恨！ 一定是程栀！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袁成杰不敢看女儿，扯过被子替她盖好，满眼阴翳地盯住姜平，“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姜平老神在在靠在床头点烟，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后边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袁成杰不再说话，立即叫老刘进来，帮他带袁晓晓赶往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虽然没有被性侵，但袁晓晓浑身上下遍布被虐玩的伤。 住院期间，她听着个别护士的窃窃私语，不吃不喝，一句话都不说。 另一边，程栀也不好受。 自从被霍临远救回来，她至今没有一天能睡好，梦里全是陌生而油腻的那张脸。 不仅如此，她还吃不下饭，胃病几乎时刻都在折磨着她。 而就在昨天，霍临远收走了她的手机。 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忽然明白。 对于她用手机联系外界这件事，他之前虽然严令禁止，却并没有把事情做绝。 所以，他心里多少是有她的吧？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程栀立即晃晃脑袋。 “程小姐，试着喝点鱼汤吧。”赵阿姨这两天变着法的哄人吃饭。 程栀回神，点点头，招呼她也快吃。 可还不等赵阿姨动筷，门铃忽然响了。 “我去开。”程栀立即起身。 来的是程灵珊。 见到程栀，她立即把手上的包包丢给她，撩撩头发，款款过去坐进客厅。 “快去帮我泡杯咖啡。” 赵阿姨也出来了，闻言回头先一步去准备。 等程栀端着咖啡过去，程灵珊忽然冲她一笑，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袁晓晓住院了，你知道吗？” 说着又装模作样掩住嘴唇，短促地“哦”了一声。 “我忘记了，你不能自由出去，又怎么会知道呢？” 程栀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嘲讽，立即紧张地追问：“怎么会住院？严重吗？” 晓晓要是一直被关着……会不会是自杀？ 心脏猛地收缩，她越发担忧，“有没有生命危险？” 轻嗤一声，程灵珊翻翻白眼，“你还真紧张她，可我为什么要全都告诉你？” 她其实才从病房出来不久。 要不是跑得快，就要被忽然发狂的袁晓晓挠花脸了。 第126章 天天要么装死，要么发疯 想想就来气。 程灵珊看一眼回眸不说话的程栀，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嘟囔：“一个疯子，一个傻子，怪不得惺惺相惜。” 她看一眼自己脏了的鞋尖，颐指气使道：“给我把鞋擦干净，我晚点要见临远哥哥的。” 这些日子她光忙着查袁晓晓了，成天累得要死，各种想办法对付她，都没顾得上来别墅这边。 现在袁晓晓忽然就倒霉了，天天要么装死，要么发疯，她总算有空过来半山别墅。 她得尽快夺回霍临远的注意力。 “稍等，我去拿湿巾。”程栀隐忍转身。 却被程灵珊叫住。 “手不能用？给我用手擦！手弄不干净就用嘴哈气擦。” 不远处的赵阿姨闻言皱了皱眉，两只手在腹前捏得死死的。 程小姐身子不舒服，这程二小姐怎么能这么糟践人呢…… 程栀抿着唇，背对程灵珊没动，手下意识按上不太舒服的胃部。 “怎么？不愿意？”程灵珊皱眉。 静默一会儿，程栀转身蹲下，“没有。” 程灵珊笑起来，得意又痛快。 还是折腾程栀有意思。 从小到大高她一等的名媛，眼下只能任由她踩进泥里。 盯着程栀的发顶，她忽然一抬脚，“哈气啊，光手搓能干净？” 鞋尖堪堪蹭到程栀受伤的嘴唇，她立即往后躲，直接摔坐在地。 抬眸瞪向程灵珊，程栀轻声说：“如果你是来等霍临远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被说中目的，程灵珊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少爷去隔壁市了，要明天才能回来。”赵阿姨抢先回答，总算找到机会凑过来，快手快脚地将程栀扶起来。 程灵珊立即摸出手机，给小宋打电话。 她来之前打过霍临远的电话，一直被拒接，不然也不必跑来守株待兔。 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第四个电话，她才听到小宋的声音。 “程二小姐，中午好。” “叫我程大小姐！” “是，程二小姐。” 程灵珊气结，但称呼并不是最要紧的。 “临远在吗？麻烦叫他听电话。” “抱歉，霍总在忙。”小宋很干脆地拒绝。 程灵珊看向一边站着的程栀，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她就是觉得她在看笑话！ “滚下去！”她捂住手机话筒，一脸烦躁。 程栀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三个字的功夫，等程灵珊再和小宋说话，就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愤而离去。 第二天清早，天气忽然变了。 冷风呼啸，大雨瓢泼，花草被打的东倒西歪。 而就算天气恶劣，过午时分，程灵珊还是不惜冒雨，再次来到半山别墅。 开门的赵阿姨望着落汤鸡一样的程灵珊，一脸的惊讶。 “临远哥哥在吗？”程灵珊问。 她要让他看看，她有多想见他，有多惹人怜惜。 张了张嘴，赵阿姨没有出声地摇摇头，让开门口找来毛巾。 “您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程灵珊不接毛巾，湿淋淋走进去，“那程栀呢？叫她出来伺候我。” “程小姐病了，”赵阿姨如实说，“有什么您尽管吩咐我。” “病了？我才不信！” 第127章 让雨洗洗你身上的晦气！ 程栀胃疼静卧，听着雨声才刚睡着，忽然就被人拖下床。 她睁眼时眼前一片朦胧，等清醒过来，腿侧已经挨了一脚。 “你一个佣人，也配大白天就躺下睡觉？” 追过来的赵阿姨闻言皱起眉毛。 等进房间，见程栀躺在地上，她脸色都变了，万般着急道：“程二小姐，这样不好吧？” 程灵珊头也不回，“赵阿姨你下去吧，我又不是冲你。” “你起来！”她又弯腰去拉程栀。 湿透后贴在身上的衣服很不舒服，让她更加暴躁。 “你就是看准今天临远哥哥回来，你就开始装可怜！” 她自己打的是这个主意，就觉得别人也是。 程栀被她揪着两只手臂，脚下用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折腾几下，胃疼的更厉害。 赵阿姨上来掰住程灵珊的手，“程二小姐，不能这么拽，程小姐会受伤的！” “她是假装的！你别被她给骗了！”程灵珊被迫松手，一脸不忿地推了赵阿姨一把。 一个两个的，都帮这个贱人！ 她瞪着赵阿姨。 这老女人知不知道，上一个帮程栀的袁姗姗，已经进医院了！ 程栀翻身跪坐在地，按住胃部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她过去把赵阿姨拉到身后，很不舒服的弓着身子，发白的嘴唇缓缓开合，“你想怎么样？” “你一个佣人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说啊？”程灵珊斜睨着她，拽了拽紧贴身体的湿衣服。 程栀把欲言又止的赵阿姨一点点推出门，回身询问：“帮你放热水，再准备热牛奶可以吗？” 想了想，程灵珊怀着恶意一笑，“我还要你替我去买蛋糕，不用跑太远，崇明路那家joysweet就好。” 程栀望着她，轻轻喘出半口气，压下情绪。 崇明路，距离这里四公里左右，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她眼下没有司机，要拦车，还得先自己走出别墅区。 转眸看一眼被雨水冲刷模糊的玻璃，她慢慢点头，“好。” 迅速换好衣服，见赵阿姨已经准备好牛奶，并先一步去客卧放热水，程栀便直接去玄关的壁柜里拿出伞。 拉开大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被叫住。 程灵珊已经换上浴袍，顶着半干的头发快步过来。 “让雨洗洗你身上的晦气！” 她边说，边笑着一把夺过程栀手里的伞，狠狠将她推出去，飞快关上大门。 程栀重重摔在雨幕中。 愣了片刻，她手指倏然攥紧，扭头看向大门。 可很快，她垂下头爬起来，一个人孤零零淋着雨往外走。 冬雨刺骨，寒冷像细针，密密扎进身体。 却半点压不下胃里越来越明显的灼痛感。 雨水顺着她整张脸往下流，没多久，眼前便开始变得模糊，几乎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 就这么咬牙走了一段。 忽然，脚下不知道绊住什么，程栀狼狈摔倒。 水花四溅，脸颊紧贴粗糙冰冷的地面。 她蜷缩着，因疼痛聚不齐力气爬起来。 一片水雾中，她隐约听到车声，手本能地向前伸了伸，想要求助。 下一刻，却忽然陷进一片黑暗中。 第128章 曾经假装深爱她的他 恢复意识那一刻，消毒水的味道异常鲜明。 程栀眉头先皱了起来。 缓缓睁开眼睛后，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天花板。 果然又进医院了。 她对医院，没有半点好印象。 可她这副破败的身体，却注定她与医院结缘。 额头忽然覆上一只大手，掌心温凉。 转头，就见霍临远低垂双眸，冷冷看着她。 “不舒服不知道吃药，下雨也不知道躲？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在雨里躺到断气么？” 心底生出一股委屈，程栀眼圈泛红，“本来胃痛躺一躺就可以缓解了，是程灵珊要我冒雨买蛋糕，还抢了我的伞……” 而话一出口，她立刻便后悔了。 他一直都是偏帮程灵珊的，又怎么会听进去这些话？ 眼底的光芒重新黯淡，她垂下眼睛，“是我的问题。” 心底没来由一阵烦躁，霍临远收手，豁然转身离开。 外面风雨依旧，他亲自打电话交代赵阿姨来医院，并且证实了程灵珊折腾程栀的事情。 “我安排司机回去接你。”他说完挂了电话。 给司机发过消息后，他转头问小宋：“原程氏集团的专利，程继海依旧不愿意转让？” “是的，老板。” 沉吟片刻，霍临远皱眉吩咐：“你去家里一趟，以我的名义，送程灵珊回家。” 程继海如今和袁成杰抱团取暖，就尚明的长期发展来看，他暂时还不能打发苍蝇一般的程灵珊。 …… 再见到霍临远，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程栀从昏睡中醒来，就看到他靠坐在一侧看文件。 他穿着浅色的休闲服，整个人被身下淡蓝色的沙发，衬出几分淡泊柔和的气韵。 程栀看得微微晃神。 这一刻他给她的感觉温柔平和，太像曾经的他了。 ——曾经假装深爱她的他。 心底涩然，眼眶不知不觉便湿润了。 在眼泪落下以前，她看到他若有所觉地忽然抬眸。 眉心一沉，霍临远冷淡开口，嗓音有种金属的冰凉感：“不舒服？” 仿佛惊醒一般，程栀慌忙摇头，别开眼睛。 放下文件起身，霍临远探手，用手背贴紧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赵阿姨家里有事，医生要求病房内有人看护，你不要误会。” 程栀闭上眼睛，神容憔悴，“我知道。” 她很清楚他在这里，不会是特意为了照顾她。 定定看她两秒，霍临远转身重新坐回去。 入夜，程灵珊忽然来了。 见病房里守着的是霍临远，她脸色顿时大变。 “临远哥哥？你不是说你今晚要开会？” 她原本约他吃晚饭，被他拒绝了。 心下不耐，霍临远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他起身，见程栀还在昏睡，便打算带程灵珊离开。 “不是想去新餐厅试菜？” 程灵珊一脸欣喜，几乎就要答应时，却强迫自己摇了摇头，“我来看着程栀，她可不要早早死了才好。” 死的太早，就看不到她抢走她的男人，美美当上霍太太了。 霍临远眸色转冷，却没有多说什么，拿起文件起身离开。 出了病房。 “小宋，你来医院守着。” 第129章 不枉费她特意跑这一趟 霍临远走后，程灵珊缓步走到病床边，微微挑着眉，唇角也扬着。 “我刚刚知道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程栀静静望着她，深黑的眼珠倒映星点光斑，一动不动。 威胁似得抓住输液管，程灵珊嘴角向下垂，“你还不知道害怕低头啊？敢不回我的话？” 还要她如何低头？ 跪下哭求么？ 别开眼睛，程栀配合地问：“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似乎谁，都可以轻易威胁她。 程灵珊心情好，大发慈悲一般松了手，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 “袁晓晓用叉子戳伤了护士，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那护士似乎伤的挺严重的。” 程栀猛地转回脸。 “晓晓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怎么不会？”程灵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故意伤人，不知道是会坐牢，还是被关进精神病院呢？” “不……”程栀立即掀开被子。 晓晓出事了，袁叔叔怎么样？ 如果晓晓真的是因为被关在家里，精神出了问题，袁叔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脚底贴上冰凉的地面，程栀一阵晕眩，连忙扶住床头柜。 缓上两秒，她焦急地望向程灵珊，“手机可以借我吗？” “你觉得我会借吗？”程灵珊心里痛快极了。 袁晓晓倒霉她高兴，再看程栀惊慌失态，那就是高兴再高兴。 不枉费她特意跑这一趟。 程栀胸口起伏着，一把拔掉手背里的输液针，推开她迈步奔了出去。 夜晚的医院走廊不见什么人。 程栀一路找到护士站，尽量克制地开口：“你好，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 年轻的小护士吓了一跳，“病人，不可以光着脚乱跑的呀。” 程栀顾不得别的，抓住她的手，“我家里有人出事了，我想打个电话可以吗？” 这年头会有人没有手机？ 小护士和同事对视一眼，神色古怪。 不过最后还是取了手机过来。 程栀一边道谢，一边快速按下特意记住的号码。 无人接听。 再打，对面直接关了机。 握着手机僵立原地，程栀晃了晃越来越晕的脑袋。 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程小姐！”小宋的声音响在身后，气喘吁吁。 …… 才离开不久的霍临远半路折返，回到医院时，满面沉冷。 病房门外，小宋恭敬回话：“程小姐想打电话，但身体虚弱，很快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霍临远面沉如水，交代他会议延后，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心拧着。 至于程灵珊，早在程栀冲出病房时，她就一脸心满意足的走了。 盯着程栀看了一会儿，霍临远坐在床边，抬手按了按眉心。 “临远……”程栀忽然出声。 抬眸，霍临远扭头看向她。 她依然双眼紧闭，眉心却忽然舒展开来。 他心头一动。 梦到他，所以安心了？ 因为他先前救了她么？ 在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伸手，轻轻摸上她的脸。 “没人比你更懂……” 话未尽，他蓦的住口，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紧跟着拧眉起身，走出病房。 ——没人比你更懂怎么让人心软。 第130章 她不想和他冲突 第二天，赵阿姨回来了。 见程栀魂不守舍，做什么都慢半拍，便追着问了几句。 犹豫片刻，程栀问：“阿姨，这两天，有什么护士被病人重伤的新闻吗？” 赵阿姨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听着怪吓人的。” 难道，是程灵珊骗她的？ 或者是，袁叔叔把消息压了下去？ 怀着各种猜想，程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霍临远在一边坐着。 “阿姨不是说你要出差？”程栀揉揉眼睛，下意识想坐起来，没能成功。 神容冷峻的男人淡淡看她一眼，“不吃药，是想在医院住久一点，博人同情吗？” 程栀一愣。 她中午其实吃了药，但因为反胃，没多久就全吐了出去。 肚子难受的厉害，她就没让赵阿姨去告诉护士，想好点之后再说。 “没有，”她摇摇头，轻声解释：“当时太难受了，吃不下。” 见霍临远还在看她，以为他想找茬，她忙说软话：“我没有博同情，现在可以吃了，我马上就吃。” 说着就要按呼叫铃。 “不必了。”霍临远放下文件从沙发上起身，拿过手边贴了姓名的药盒走到床边。 程栀望着他，愣愣接过药，倒出来塞进嘴里。 浓重的苦味在舌面散开，她脸一皱，才想起要找水。 下一秒，她被扶着坐起，唇边抵上杯沿。 “蠢的可怜。”霍临远手腕倾斜，见她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大口喝水，眸光渐渐变得悠远恍惚。 这画面他并不陌生。 她从前生病，他便会尽可能多的空出时间，不合眼地亲自照顾她。 喂水，喂饭，甚至洗脸，刷牙。 患病期间，路都不想她多走一步…… “临远，你没有生气吧？”程栀忐忑出声，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 她不想和他冲突。 既害怕被他的冷言恶语刺伤，也怕他因为和她生气，迁怒于她看重的人。 回过神，霍临远微微皱眉。 这两天他回想曾经的频率，未免过于频繁。 “你做了什么，可以惹我生气？”他反问，手上不轻不重，捏了捏她没什么肉感的手臂。 程栀老实缩在他怀里，垂眸坦言：“我借手机，联系别人的事。” 她没敢提袁成杰。 “所以我说你蠢。”霍临远侧过脸，双唇堪堪碰到她发际。 程栀渐渐被他的气息包裹，后背也一点点染上他心口的体温。 她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觉得他今天温柔的有些异常。 “很蠢吗？”她只好用没什么意义的反问，当做回应。 轻哼一声，霍临远声调冷下几个度。 “袁晓晓用袁成杰的钱，买通打手迷晕你送给老男人睡，到头来，你却还在惦记他们。” 他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唇上十分刺眼的创口。 “你不蠢，谁蠢？” 刻意想遗忘的经历重新被提起，程栀僵成了一块石头，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发出声音。 片刻后。 “你骗我……”她摇头喃喃，无法接受。 印象里单纯善良的晓晓，怎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事呢？ 霍临远掐住她下巴的手指用力几分。 第131章 她从头到尾，只属于他 “昨天打给袁成杰，打通了么？”他冷不丁问。 他知道！ 程栀沉浸在惊愕中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仿佛是要她清醒，霍临远松手，轻轻拍拍她的脸颊。 “袁晓晓住院期间伤了人，他眼下焦头烂额帮女儿善后，自然没工夫理会你。” 一提起袁成杰，他便觉得如鲠在喉。 可望着怀里人惨白的脸，还有她那副完全接受不了现实的样子，他不想进一步刺激她，难得没有直接发火。 程栀垂眸，泪水潸然而落。 所以，程灵珊说的都是真的？ 可以随意用器具伤人的袁晓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前一刻的怀疑，现在看来竟然有些可笑。 “可是为什么？” 她有些无助地回头，目光散乱，满心难过，“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霍临远替她擦泪，动作不自觉轻柔，言语却冷冽，“袁成杰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伪君子，你为了他那种人背叛我，简直愚不可及！” 他回想起她第一次逃跑，旧事重提。 而程栀想到的，却是她阻碍他赶往机场，害他丢了生意的事。 “临远，我那次不是故意摔下楼梯，我只是不想袁叔叔因为我被你打压到破产……”她心里一片乱麻，语无伦次地解释。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霍临远神色愈冷。 “袁成杰利用你窃取给他的尚明机密，想威胁我获利，这才是我着手对付他的主要原因。” 程栀如遭雷击，“什么机密？我没有！” 胸口一沉，霍临远立即问：“你敢说你逃跑之前，没进过书房？” 时至今日，她没有必要矢口否认。 是他误会了？ 程栀心头更乱，甚至忘了哭。 “我是去了书房，可我只拿走了手机，一点现金，还有那份罗列十年前齐氏破产经过的文件！” 霍临远半晌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 是私保中出了奸细，还是……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找袁成杰见面……” 事到如今，程栀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曾经是我爸爸的合作伙伴，我找他是问当年的事，他看在和爸爸过往的交情上，给了我一笔钱，要我离开南城，去别处好好生活。” 她满心苦楚，说完捂嘴痛哭。 她那么信任的袁叔叔，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霍临远再度沉默，眼底的情绪几经变化，愈来愈复杂。 而最后，他心底只反复闪动一个念头——她和袁成杰是清白的。 她从头到尾，只属于他！ 心口某处淤堵骤然通畅，他压下那些隐秘的愉悦，手臂用力，将程栀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何必为那种人哭？” 程栀摇头。 他不会懂的。 她满心以为袁成杰会帮她到底，现如今她却又成了孤身一人。 受制于霍临远，她还能找谁求助？ 她该怎么，才能尽快查清当年的事情，救爸爸出来？ 之后霍临远没再开口。 病房内的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 没多久，程栀便耗尽精力昏睡过去。 第132章 总比饿死强 而她睡着以后，霍临远将她放平，盖好被子，转身去了病房阳台。 电话拨通。 “陈六，是我，重查不久前书房失窃一事。” 简洁交代完，霍临远望着眼前点缀灯火的斑斓夜色，眼底一片沉黑。 一连抽掉两支烟，等身上的味道被夜风吹淡一些，他转身回到病房。 程栀哭累了，清丽的脸上犹挂泪痕，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太瘦了，被子下细细一把皮包骨，下巴尖得惹人怜惜。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霍临远转身出了病房。 赵阿姨一直等在外面。 程栀的哭声她听见了，对上霍临远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时，她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 “如果一直不愿意吃饭，就让医生安排胃管。”霍临远交代。 赵阿姨顿时心疼，“哎呦，那可太难受太折磨人了。” “总比饿死强。”霍临远冷淡说完，迈步离开。 …… 出差回来已经是一周后，霍临远没有回家，上车扯开领带，吩咐司机去医院。 单人病房内。 “程小姐，一顿吃这么点儿怎么行呢？”赵阿姨一脸担心。 整碗饭，就只吃上头一点尖尖，菜肉都没碰几下。 程栀脸上不见半点血气，肚子里也空荡，但就是没胃口。 “喝了一碗汤了，很饱了。” 她以前其实很爱吃，也很懂吃。 可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好像味觉也一起出了事，无论什么美食，到嘴里都味同嚼蜡。 “一碗汤会饱，你就不是程栀了。”霍临远推门而入，裤脚一晃，人已经站在了沙发边。 程栀抿抿唇，不自觉站了起来，“你回来了啊。” 她面对他的拘谨态度，看着很是碍眼。 霍临远微微蹙眉，“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吧？” 神情一僵，程栀摇了摇头，“没有。” 霍临远上下打量着她，暂时没有开口说话。 病房内气氛沉闷下来。 “少爷，吃饭了吗？”赵阿姨适时开口。 摇了下头，霍临远脱掉外衣坐下，拉程栀坐在腿边。 赵阿姨立即迈步，“我去重新准备……” “不用了，”霍临远打断她，“添副碗筷。” 程栀讶然抬眸，赵阿姨也是一愣。 而他说是要一起吃，最后桌上的饭菜，大半都进了程栀的肚子。 她撑得皱着眉直打嗝，心底莫名，眼里浮现几丝不解。 他怎么忽然开始在意她的身体？ 他不恨她了？ 不打算继续折磨她了吗？ 还是，终于愿意相信，十年前的事情另有隐情？ “你为什么……” 霍临远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要问什么。 “你不养好身体，受不住折磨死了，那多不解恨？”他摸着她的脸说。 明明动作轻柔，冷硬的言语却砸的程栀胸口一痛。 沉默蔓延，她垂下眸子，神色暗淡。 是她误会了。 他不可能放下仇恨。 她根本不该胡思乱想。 “蔬菜汁喝干净。”霍临远打破沉默。 下一刻，门外响起赵阿姨的声音。 “程二小姐，你现在不方便进去。” 程灵珊声音微微拔高，“怎么不方便？难不成，程栀她藏了野男人？” 第133章 凭什么坐在主人身边吃东西？ 话音落的下一秒，房门被迫不及待地推开。 “野男人”霍临远抬眸，面上凝结一层寒霜。 程灵珊笑容一僵，连忙扯开话题，“临远，你不是说你明天才回来的嘛？” 她以为一句反问可以换霍临远一句解释。 可惜，却只得到了无视。 心底羞恼升起。 程灵珊看向正小口喝蔬菜汁，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程栀。 “你一个伺候人的，让你住院已经够不错了，凭什么坐在主人身边吃东西？” 话音未落，她过去抬手一推。 杯口倾倒，程栀被泼了一身。 她垂眸，看着胸前淋漓的汁液，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好在不用硬往下喝了。 “临远哥哥，你看她啊，杯子都拿不稳。”程灵珊咯咯笑起来。 深深觉得自己这么做，只会让仇视程栀的霍临远痛快。 “啊呀，程小姐，快去换身衣服吧？病服都贴在身上了！”赵阿姨立即过来，将程栀拉去卫生间。 霍临远起身，“很喜欢找麻烦？” 笑容凝固，程灵珊不明所以。 她之前对程栀搞小动作不行，现在光明正大也不可以了？ “听不明白？” 霍临远看向她，眼底含带一两分警告。 “程栀是我的人，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你最好管好自己，离她远一点，你侮辱她，就等于打我的脸。” 程灵珊呆住，“可是！” “没有可是。”霍临远不再看她，难得不错的心情毁于一旦，沉着脸迈步离开。 僵立一会儿，程灵珊冲了出去。 可外面已经没了霍临远的踪影。 她咬着牙重重一跺脚，拿出手机给程继海打电话。 “爸爸，生日宴那天你到底怎么和霍临远说的？他怎么对我越来越不好了！” 在他眼里，她还不如区区一点面子重要？ “珊珊啊，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看吴总他儿子也很不错嘛。” 程继海最近傍上了旭日集团的吴总，说话听起来喜气洋洋的。 “那个好色的二世祖？”程灵珊想起来心里就是一阵排斥。 那种人怎么能配得上她？ “不，我就要霍临远！” 不说别的，单说霍临远那张脸，她就会成为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 尤其程栀！ 程继海笑了笑，“不着急珊珊，你再陪吴少爷多吃几顿饭，多玩几天，等新城壮大，霍临远说不定还要转过头求我们呢。” 含糊答应一声，程灵珊挂了电话。 …… 当天程栀便被安排出了院。 深夜，程栀睡不着，正犹豫要不要起来吃点助眠的药。 就听房门响动。 转头，见霍临远推门而入。 冷风带来淡淡的酒气。 下意识地，她起身抱着被角往后缩了缩。 被子里，睡裙缠住腿脚，布料绞紧，充满束缚感。 她实在害怕醉酒后的他。 可一转念，他想做什么，她躲不过，不如卖乖讨好，换今夜安然度过。 于是她还是掀开被子下床，去扶他。 乖顺显然有用。 霍临远紧皱的眉心舒展几分。 搭在她肩头手顺着锁骨往上，滑向她脸侧。 然后微微用力，推她偏头朝向自己。 第134章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 吻伴随着他大半个身体一起压过来，沉甸甸的，不容拒绝。 程栀抵不住力道和重量，接连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墙面。 她吃痛轻哼，动了下肩头。 下一秒后背环上他有力的手臂，安抚似得摩挲两下。 吻也温柔下来。 睁开眼睛望着他，程栀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 温柔，平和，很在意她的感受。 她下意识放松唇齿，任由他长驱直入。 唇齿交缠，舌尖被吮吸发麻。 有一瞬间，程栀以为，他想吃掉她。 色气逐渐满溢。 他的动作越发放肆，狎弄意味更浓，似乎一定要她动情。 在失控之前，她掌心轻轻抵住他火热的胸膛。 喘息着问：“临远……去楼上好不好？” 一墙之隔，就是赵阿姨的床。 下一刻，双脚悬空，她被打横抱起。 …… 睁眼时，天光大亮。 后颈有规律温热的鼻息，羽毛一样轻，有些痒痒的。 程栀动了动，腰间横着的手臂便慢慢收紧。 “还早。”霍临远沙哑慵懒的嗓音传来。 赤裸的肩头紧跟着落下一吻。 程栀重新闭上眼睛，却没能睡着。 心头一片纷乱。 这种反复无常，是他的另一种报复吗？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无所适从。 她宁愿他冰冷对她，也好过轻易被他搅乱心湖。 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程栀最终还是在身后人怀里睡了回笼觉。 再醒来已经过了中午，身侧没有人，手心贴着一张便签。 上面几个字棱角锋利，遒劲有力，交代她晚饭准备泡泡虾。 程栀捏着便签看了很久，才彻底压下纷涌而来的种种回忆，抬手蹭干眼角，起身下楼。 晚饭准备了一桌子菜。 最中间放着霍临远指名准备的泡泡虾。 而他人却没有如约回来。 饭菜热过三遍，赵阿姨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起一秒，她将电话递给程栀。 “是少爷。” 点点头，程栀接过。 “公司事情很多吗？” 他开口，语气不带商量。 “临时出差，我已经让司机回去接你。” 程栀被这句话定住，不确定地问：“你要带我一起去？” “嗯。” 电话挂断。 程栀维持原本的姿势，在餐桌边发愣，有些乱的发尾在胸口卷曲交杂，像心底丛生的忐忑。 他要做什么？ “我这就替你准备。”赵阿姨心里乐于见到两人关系缓和，立即起身离开。 …… 坤城四季如春，花开不谢。 程栀出了机场，便脱掉了繁重的厚外套。 余光留意到她，霍临远习惯性伸手接过。 以前一起出门，他从来不让她手里拿杂物。 程栀直接停步，心口像扎了根刺，不见血，却痛极了。 时过境迁，他又装出这幅体贴的样子做什么？ 为了让她不断回忆曾经，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往日沉迷骗局的模样？ 霍临远回头，西装笔挺，五官深邃，周身有一种区别于常人的优雅贵气。 “想做什么？”他盯着程栀抿紧的双唇。 身侧有行人来往，不少人都回头打量瘦弱单薄、气质沉郁，却漂亮到不像话的程栀。 霍临远察觉，微微皱眉。 第135章 是补偿吗？还是捉弄？ “有什么，上车再说。”两步过去拉住她，他转身大步往出口走。 而在被他紧紧攥住手腕的那一刻，程栀便打消了质问的念头。 她能安稳一天，便该利用这一天尽量养好身体。 至少，在程家沉冤得雪，父亲得救之前，她不能倒下。 他的温柔是真是假，什么目的，她左右不了，更没有计较的资本。 汽车停在远离市中心的天方园内。 花园式酒店，下车便能看到大楼前的人工湖，荷叶游鱼，山石木台，造景极为秀致。 一路经过无数绿植鲜花到达复式套房。 进门，程栀就被抵在了门板上。 “想说什么？”霍临远逼近。 她出门怕冷，穿一身毛茸茸的白。 衣服厚软，人瘦削，眼神含带几分湿漉漉的欲言又止，很惹人怜。 就像是露出一截莹润白肉的荔枝一样，不自知地勾人品尝，看她是否清甜，能否解渴。 所以明知不该，这一路上，他还是一直很想吻她。 程栀摇摇头，鼻尖不留神蹭到了他唇峰。 “嗯？”霍临远眯眼，尾音低沉，微微上扬。 他执着追问，程栀便不敢不答。 “是补偿吗？还是捉弄？” 霍临远退离几分，眼神从火热转变成冰凉，只需要一秒。 “你指什么？” “所有的温柔。” 从发觉当初偷走尚明机密的不是她以后，他就温柔得让她害怕。 如果不是新的报复手段。 她只能猜测，他是在愧疚，在补偿。 毕竟当初因为那个误会，她承受了许多折磨，身心都有。 仿佛被戳破了什么，棉絮下的尖刀刺出，霍临远眸色变得锋利。 “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不想要吗？” “不想要的话，天亮去陪那几个老家伙打高尔夫如何？” 神情微变，程栀立即摇头。 她早就知道不该多嘴。 他的随心所欲，她没有权利过问。 只能承受。 霍临远松开她，退离半步将她的外套随手丢在地上。 “乖一点傻一点不好吗？什么都想知道清楚，只会多吃苦头，明白吗？” 点点头，程栀过去捡起外套，凑近，乖顺地将脸颊贴上他的臂膀。 “很晚了临远，你是要出去，还是要休息啊？” 霍临远推开她，打电话叫小宋送衣服过来。 之后无话。 很快，他换好衣服。 “你最好不要独自乱跑。” 说完，立即离开。 程栀在床边呆坐片刻，肩头颓然一松，整个人疲惫不堪。 去洗过澡，想睡一会儿，却一夜沉在梦魇中。 直到天微亮，才勉强睡熟。 她就这么独自被丢在了酒店。 窗明几净的精致套房化作牢笼，关的她喘不过气来。 没有手机，客厅的固话只能接通前台。 除了定时送餐的人，没有任何人和她说话。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分每秒都变得难熬。 第三天傍晚，她终是没忍住，独自走出了房门。 整个酒店就像是一座巨型花园，绿植掩映，小道错杂，最后面还有花墙堆砌而成的小型迷宫。 程栀随走随停，一路捡花作为消遣，度过了片刻可称轻松的时光。 直到转身返回时，分辨不清来路。 第136章 身上的衣服，全部丢掉 “有人吗？”她试探着出声。 她不是第一次入住花园式酒店。 曾经举家出国游玩，由古堡改造的更大更复杂的酒店，或是其他各式特色酒店她住过不少。 在她的认知里，这一类大而容易迷路的布局，负责人通常会每隔一段，安排侍应在附近恭候，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可是没有。 她又拔高声音叫了几句。 回应她的，只有间或响起的鸟叫。 没什么好怕的，这里是酒店，不是森林，总会有人发现她的。 压下心慌，程栀开始朝直觉对的方向走。 可她不知不觉似乎走得有些远了，酒店不算高的主楼都看不清楼顶。 四周的草和树都一个模样，景观墙之间的差别，也微乎其微。 无论怎么走，就是转不出当下这片区域。 暮色四合，天光开始昏暗。 程栀着急起来。 她会不会走到了未开放的区域？ 另一边。 霍临远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底沉黑，仿佛酝酿着风暴。 楼上楼下他都看过，到处都没有她！ 她如果敢跑…… “小宋！” 等在走廊的特助从屋内的动静，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他立即快步走近，半低着头，不去看自家老板那张黑透了的脸。 “老板，可能，程小姐只是散心去了？毕竟您……忙了好些天。” 霍临远因这句话冷静几分，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从酒店开始找！” 半小时后。 “老板，人找到了！”小宋不由松了口气。 酒店负责人跟在一边，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能在天方园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他开罪不起。 更何况，人是在他们这里不声不响没影了的。 —— “谢谢。” 程栀微笑道谢，苍白着一张脸，接过安保手里的外套。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针织衫，说不上冻坏了，但真的很冷。 那安保挺年轻的，开朗又腼腆的样子，被她一笑一谢，直接红了脸，挠着后脑勺夸她好看。 而这一切，正好落进霍临远的耳内、眼底。 “有多好看？” 寒凉的声音和冷厉的他一起从树丛后转出。 程栀笑容一僵，很快重新笑起来，看似自然地过去他身边，软下嗓音说话。 “临远，我快被吓坏了。” 有了上一刻的对比，她这一秒的笑显得尤为浮于表面。 心底烦躁滋长，荆棘一样缠绕心脏。 霍临远一把拽过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吻住她。 程栀身上才披好的外套滑落，在脚跟处坠成皱皱一团。 她耳尖绯红，羞耻，却不敢推开他。 而下一刻，霍临远放开了她，展臂将她揽进怀里，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房间。 “临远，我太闷了，所以才出去走走，在花园后面迷了路。”程栀立马解释。 霍临远沉沉盯着她，片刻后，冷淡出声：“去洗澡，身上的衣服，全部丢掉。” 一愣，程栀听话照做，走向浴室。 酒店负责人很快去而复返。 在门口推推金丝眼镜，他立即做出关于服务不到位的解释和承诺，语速极快。 末了说出补偿。 “我们为您和太太安排了烛光晚餐，在a区的醉花荫。” 第137章 是他逼得太狠了吗？ 程栀裹着浴袍出来，隐约听见最后一句。 霍太太吗？ 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她。 那时候满心羞涩雀跃，内心充斥期待。 此刻，却只觉得讽刺。 剩下的就是冷。 穿心的恶寒。 “笑什么？”霍临远冰凉的声音忽然响起，像硬币落进铁盒子里。 程栀一惊，回神时凝固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没有，就是累了啊。” 霍临远伸手，宽大的手掌，轻易托捧她大半张脸，手背有青筋微微凸显，充斥纯男性的力量感。 像是收手，就能将她轻易捏碎。 “刚才在笑什么？”他再次出声，声音更轻。 程栀闭了闭眼，极其排斥和厌恶他的肆意探究。 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解剖台上的青蛙，刀尖就比在心口，等着挖开她的心脏，切割每一条脉络。 但她只能回答。 “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人误会了，有些好笑。” 轻嗤一声，霍临远心里像是有根短筋拧紧，绷得生疼。 “确实好笑，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做我太太。” 程栀胸口缓慢起伏着，心里痛到麻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临远，晚餐，你拒绝了吗？” 话一出口，她不自觉想起半山别墅那场烛光晚餐。 袁晓晓和他，还有最后她的难堪。 然后就是，她给袁成杰的那个电话。 心头忽然一阵难过。 如果她没有过早通知袁成杰，晓晓或许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拒绝了。”霍临远回答，松开她，后退两步倚着墙。 “并不是道歉和补偿，就一定值得被原谅。更何况，有些人，至今从未道过歉。” 程栀一下看向他。 “虚假的屈服，虚伪的笑和讨好，没有半点趣味。”霍临远神情漠然。 程栀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你想我，怎么做？” 她顺从，讨好，压抑自我，乖乖待在他给的牢笼中，还不够吗？ 又或者，他的不愉快，仅仅是因为她乱跑迷路，不够安分？ 霍临远盯着她红透了，却始终未落下任何一滴眼泪的眼睛。 半点不觉得火气消散。 他看不到她的真心。 爱也好，恨也罢，哪怕是她的厌恶和排斥，他通通都看不到。 她像个任由他随手揉捏的人偶。 他手重，或手轻，她疼或者不疼，都没有该有的反应。 她早变得不正常，他一直都知道。 可直到刚才，他看到她对安保不经意间的那抹笑，他才忽然发觉： 她的不正常，只针对他。 面色更寒，心底却乱，霍临远去到沙发边坐下。 “还需要我告诉你？你没有脑子吗？” 程栀真的不知道。 好像她顺从与否，他都不会满意。 想了想，咬紧牙关，她缓步走到他面前。 伸手解开了浴袍的腰带。 又垂头蹲身，摸上他腰带以下。 霍临远长眸微睁，一把捉住她的手，唇线瞬间紧绷。 程母出身书香世家，为人传统，骨子里自有一股清高矜持。 她教出来的程栀，自幼知辱知耻，保守自持。 这种自轻自贱的举动，霍临远做梦也想不到程栀能毫不犹豫地做出来。 是他逼得太狠了吗？ 他不自觉伸手，想抬起她的脸。 第138章 别哭了，太吵，很烦 程栀却忽然打开他的手，裹紧浴袍蜷缩着坐在地上。 抬起的脸上，满是眼泪。 “我真的不知道！”她摇着头。 “我只有这具身体这条命！命你不要，身体呢？可我做不出那些淫贱的事，我试了，我做不到啊！” 她崩溃哭喊。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面对他的喜怒无常，她除了不安，就只剩下无措。 她摸不准他的脾气，不知道怎么平复他的怒气，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丢她一个人在异地的酒店，空对着窗外陌生的景象，看日升日落。 好不容易他想起她，回来却只给她冷言冷语。 他要她真心道歉。 可他们家是冤枉的！ “你不如一不高兴就动手打我！好过让我泡在冰水里，拉出来一寸，下一刻又把我整个人连头按进去！” 情绪爆发，程栀声嘶力竭，五官皱起变形，整张脸哭的潮红。 狼狈极了，也丑极了。 霍临远望着她湿漉漉垂在脸颊两侧滴水的长发，忽然别开脸，重重闭了下眼睛。 那么爱漂亮的她，这是第几次毫无形象的歇斯底里？ 余光看到她忽然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一把抓住她。 “去哪里？” 他止不住心慌。 摇着头，程栀哭着挣动手腕，却没有多少力气。 她不如一直待在花园里，永远不要找回来。 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跟着妈妈，或者宝宝一起走。 霍临远不再说话。 他拖着她到浴室，将她困在自己和洗漱台之间，拿过架子上的吹风筒，替她吹头发。 “别哭了，太吵，很烦。”他嘴里警告，手上的动作却称得上轻柔。 程栀不知道他这一刻的变化，又预示着什么。 她轻轻抽泣，盯着镜子里姿态亲密的自己和他，满心痛苦地闭上眼睛。 反反复复，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她开始怀疑，如果撑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她真的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吗？ 会不会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把她折磨得疯掉？ 不可以。 她必须弄清楚当年的事！ 抬手抹抹眼泪，她慢慢将手搭上身后人的手腕。 出声时鼻音浓重，嗓音暗哑，像得了重感冒，“我自己来吧。” 霍临远任由她拿过吹风筒，看着她的眼神，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的复杂。 “坤城适合养病，我在这边要停留半个月，直到月底，你想的话，可以提前回去。”他施舍一般说。 程栀想回去。 却说：“我留下来陪你可以吗？” 她需要养好身体。 霍临远从后搂住她细瘦的腰，从镜子里看她红肿的眼睛。 “当然。” …… 这天凌晨，程栀发起烧来。 霍临远心知她身体不好，吹风，受惊，又情绪起伏，睡前虽然没说什么，但下意识一直防备着她生病。 所以察觉怀里人体温不对时，他立刻苏醒起身，叫了私人医生来酒店。 酒店负责人曾着重让人留意他们那边的动静，很快也赶来作陪，一副坚持弥补酒店过失的负责模样。 “妈妈……”程栀梦呓。 霍临远帮着医生固定她，没有理会。 下一秒。 第139章 临远，疼 “宝宝……” 霍临远浑身一震，豁然回头盯向她。 她会想起那个孩子？ 那个她狠心抛弃的，他的孩子！ “先生。” 医生唤回霍临远。 他压下情绪，按住程栀总想乱动的手腕。 输液针刺破皮肤，程栀皱了一下眉毛，眼睛半睁开来。 “临远，疼。” 她目光是迷茫的，也并没有聚焦在他脸上，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身边。 眼底却因为他的名字，充斥着信任和依恋。 鬼使神差的，霍临远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 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充满爱意，安抚，和疼惜的亲吻。 但他自己无所察觉，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比不上你杀宝宝时的疼。” 医生隐约听到“杀宝宝”几个字，拿药箱的手都抖了抖。 随后赶紧交代两句，便匆匆离开。 发烧两天，霍临远基本就陪了两天。 等程栀下午一退烧，他让身边唯一一个女助理去房里守着她。 自己则带着小宋和另一名男助理，马不停蹄前往考察地，加紧赶工作进度。 程灵珊正好就是在这时候找到了女助理。 小宋的电话她打不通，特意跑了一趟尚明，她才找到另外两名助理的电话。 “你好，李婧李助理吗？”程灵珊在那头很是客气。 女助理一下没认出声音，“您好，您是？” “我是灵珊啊，临远哥经常带我去公司的，上次从休息室出来，我们不是见过面吗？”她故意说得暧昧。 李婧不由往二楼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心里直打鼓。 这是前任和现任的碰撞，还是正宫和小三的较量？ “啊啊。”她讷讷应声。 “是这样，我和临远哥吵架了，他不理我，我想送点东西向他求和，你告诉我一下酒店和房间号好不好？” “这……” 程灵珊继续套话，“就是一点吃的，临远哥不会在意的，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缠着你哭，你才给的房号。” “那好吧。” …… 昏睡一整天，夜半程栀醒了。 床头灯亮着，借着微弱昏黄的光和明亮的月色，能看到霍临远背对室内，立在阳台。 指尖一点猩红，随着夜风明灭。 掀起被子下床，程栀过去打开推拉玻璃门。 “好晚了。”她提醒。 风吹过，她身上的睡裙空荡荡晃了晃，下面露出的两条小腿，细瘦苍白。 霍临远在烟盒上碾灭还剩半根的烟，下意识抬手扫了扫烟气。 “就睡。” 这两个字一出，两人都是一顿。 此情此景，从前发生过无数次。 霍临远事业心重，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为工作半夜在阳台抽烟筹谋也是常事。 她便经常半夜爬起来，提醒他睡觉。 或者干脆耍赖撒娇，拖他回去睡。 正恍惚，程栀脚下一轻。 “不穿鞋，是还想反复发烧？”霍临远抱着她进到室内，放回床上。 程栀躺在绵软的枕头上，看他绕到另一边衣柜拿睡衣。 在他进浴室的前一刻，她忽然叫住他。 “临远。” 他回眸，眉目冷然依旧。 摇摇头，她拉过被子，侧身闭上眼睛。 她想问，如果没有仇恨，他们会不会很幸福。 第140章 程栀，你害得我好惨！ 可对上他如今那张冷峻的脸，她就知道，生出这个念头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 如果没有仇恨，他就不会带有目的地接近她。 他们根本不会有开始，又如何幸福？ 只能说，会各自幸福吧。 思绪到这里中断。 尚未彻底痊愈，又受药效作用的她，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也就不知道，霍临远站在原地，用略带探究的目光，看了她多久。 第二天霍临远早早离开。 他想尚明更为壮大，就得做出加倍的努力。 更何况，当年齐家破产，流传在外、至今还存在的零星产业，还等他一点一点追查、收复。 程栀头脑昏沉，人很疲惫，但他走之后，却再也睡不着。 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感受时间流逝，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内心越来越煎熬。 忽然，房门被敲响。 “送餐服务。” 是道粗声粗气的女音。 程栀没多想，昏沉间甚至没有看时间对不对，便去开了门。 程灵珊的脸出现在门外。 “你果然不要脸的跟着一起来了！” 她身后不远还站着什么人。 穿卫衣，兜帽遮住上半张脸，下半张脸捂着口罩。 程栀来不及多看几眼，便被程灵珊一把推回房间内。 再抬头，就见程灵珊带着她身后那个人一起进来，并回身锁了门。 看出不对，程栀立刻往楼上跑。 “跑什么啊？你不认识你亲爱的晓晓了？她以前可是维护过你的。”程灵珊不怀好意地笑着。 无意间得知袁晓晓恨程栀，她今天已经做好了看一场好戏的准备。 程栀脚步一顿，回头就见穿卫衣的那个人已经摘了兜帽和口罩。 一张苍白浮肿的脸出现在眼前。 确实是袁晓晓，可是，又有哪里完全不一样了。 “程栀，你害得我好惨！”袁晓晓说了第一句话，语气里的憎恨，刺得程栀肩膀一缩。 复式套房的楼梯并不长，她几步走下来，扶着栏杆，脸色比袁晓晓还苍白几分。 “我打电话给你爸爸，真的只是想救你，霍临远不能相信，他心里只有仇恨。” 她语声艰涩，可无人在意。 袁晓晓激动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抓着她拼命摇晃。 “对啊！他是不能信，我那么喜欢他！甘愿为了他打破底线做坏事，可他却为了你，毁了我！” 她将程栀狠狠一推。 “都是你！都是你勾引他！全都是因为你！” 仿佛遭受当头一击，程栀跌坐下去，手肘后腰被台阶磕得生疼。 “什么为了我？他……” 袁晓晓忽然大笑出声，片刻后忽然瞪大眼睛，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他甚至都不告诉你那些脏事！什么你有病，什么针对你，他骗我骗得好苦！” 卫衣，牛仔裤通通摔在地上。 程栀什么都听不见了，只震惊地看着袁晓晓浑身的伤疤。 有烫伤，也有刀割伤，甚至还有……孔洞！ 除了手脚和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栀不自觉流下眼泪。 远几步站在袁晓晓身后的程灵珊却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 第141章 果然是装病装柔弱 “怎么回事？”袁晓晓反问，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恨意。 忽然弯腰从衣服里，摸出一把水果刀！ “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程栀瞪大眼睛，爬起来就往门口跑。 程灵珊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立即伸脚想绊她。 程栀狼狈避开，踉跄着继续奔向房门。 可房门锁了，还挂上了防盗链！ 程栀手指直哆嗦，根本对不准孔道！ 就这几秒，袁晓晓已经追到了身后！ “去死吧！” 她神态扭曲，眼底闪烁着疯狂。 挥手就是一刀！ “啊！”程栀尖叫一声。 她没能完全避开，肩头瞬间见了血。 这一下几乎吓掉一半的魂。 她惨白着脸，一手捂住肩头，另一手胡乱抓起什么，拼命朝袁晓晓扔。 “哇，这都能躲开？程栀你果然是装病装柔弱！”程灵珊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一副吃瓜看戏的样子。 程栀根本无暇分辨她的声音。 眼底只有不断刺砍过来的水果刀。 耳朵里，也只能听到利刃破空的声音。 “晓晓！不是我害的你！”她仓惶哭叫。 尖刀擦着手背过去，为躲避，程栀一下摔在电视柜旁。 袁晓晓跟着扑过去，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刺向她后颈。 千钧一发，程栀翻身双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用尽力气抬脚，配合双手一推。 程栀猛的将袁晓晓掀开。 下一秒，她抓过手边的烧水壶，一下砸在她头顶。 “嘭”的一声。 袁晓晓捂着头后退几步，被砸蒙一瞬。 程灵珊原本悠闲的神情一变，放下手臂有些激动地站直。 “我说你不是吧！追了半天自己还挨一下？真被那个老男人玩废了啊？我费劲把你偷带出来，你就这点作用？！” 她是真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袁晓晓带出来。 见她没怎么伤到程栀，登时有一种全部家底打水漂的感觉。 闻言，袁晓晓忽然扭头看向她。 浮肿的脸比上一刻还要狰狞。 趁此机会，程栀拖着脱力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几步远的墙边，抓起座机接通前台。 而话筒抬起时，轻微的“咔哒”声，立即惊动了另外两个人。 程灵珊急得跳脚却不敢出声，疯狂扑过去按住程栀，捂住了她的嘴。 她已经计划好，最后要伪装成被袁晓晓蒙骗的受害者。 干干净净将自己摘出去。 所以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帮凶！ “救唔！” 程栀眼睁睁看着电话被挂断，泪水落下，绝望瞬间充斥全身。 她已经感知不到手脚的存在，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停地拼命挣动。 “愣着干嘛！还要我自己动手！” 程灵珊比程栀还矮上半头，根本压不住她。 被刺激到的袁晓晓忽然神经质地一笑，握着水果刀快步过来。 直直就往下扎。 程灵珊发觉不对，本能偏头。 脸颊却还是一凉，紧跟着一阵刺痛。 “啊！”她疯狂大叫。 程栀趁机挣开她，夺命奔上楼，死死锁上房门。 觉得不踏实，又推了床头柜去抵着。 楼下又传来一声尖叫，几乎能刺破耳膜。 程栀惊恐跑离门口，跌跌撞撞摔在墙角。 拉过及地的窗帘遮住自己，她捂着耳朵，屈膝缩紧身体，浑身不停发颤。 第142章 程栀，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忽然一声巨响！ 程栀吓得一哆嗦，用尽全力按压耳朵，将自己抱的更紧。 她数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泪水不知不觉重新爬了满脸。 她是不是，没有机会为家里查出真相了？ “唰啦。” 窗帘被人拉开，厚实的遮光布扫过鼻尖。 程栀浑身一抖，更用力地将自己缩起来，恨不得藏进墙里。 下一刻，却被一双强健的手臂，用力拉出去抱进怀里。 “程栀，别怕，是我。” 低醇的嗓音隐约传进耳朵。 程栀将紧闭的双眼睁开，确认眼前人是真实的以后。 立刻用尽全力，紧紧抱住了他。 “临远！我还没有查到真相！我真的好怕会被杀掉！” 强忍许久，她终于在这一刻哭出了声音。 “爸爸已经没有妈妈了，他不能再没有我了，他会受不了的，呜呜……” 被人拿刀追杀，她吓坏了。 霍临远抱着她，一直轻轻抚摸她不停轻颤的脊背。 过了很久。 小宋的声音响在门外。 “老板，程灵珊小姐已经送到医院，身上包括脸上几处刀伤都不深，据她所说，是袁晓晓胁迫她找到这里，伤害程大小姐。” “目前袁晓晓已经失踪，酒店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在后花园的迷宫附近。” “程继海程总收到通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霍临远低头看一眼怀里昏睡过去的人，眸色森寒，“叫医生过来，她肩上手背有伤。” 小宋一惊，连忙应声去打电话安排。 处理过伤口后，霍临远立即带程栀离开天方园，去到市中心的星级酒店。 夜幕降临，程栀转醒。 霍临远靠坐在床头，曲起的右侧膝盖上放着轻薄本，右手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 至于左手和左腿，都被程栀紧贴缠抱着。 而发觉姿势暧昧亲昵，程栀也无力顾及。 她眼神并不清明，仰头看了他几秒，便倦倦埋下额头，重新抵着他的肘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中午。 被霍临远叫醒。 “起来吃点东西。” 程栀撑着床慢慢爬起来，不经意扯到伤口，疼得轻微一咧嘴。 “临远。” 她不想回忆糟糕经历，但有些事，她必须问清楚。 “袁晓晓一身的伤，是你弄的吗？” “和你有关吗？” 程栀抿唇。 怎么可能没关系？ “我因为这个，被她……” 霍临远不耐，但并没有将烦躁显露在脸上。 “所以？她找人迷奸你又来杀你，我两次救下你，你现在开口，是在质问我么？” 犹豫片刻，程栀艰难开口：“我是想问，你是不是为了我……” 霍临远立即打断她，“她找人睡你，间接脏了我，你觉得我是为了谁？” 果然，不可能是为了她。 那她被人堵上门刺杀，算不算无妄之灾？ 程栀呆呆坐着，心底一片苦涩。 看她片刻，霍临远直接打横抱起她，送到外间沙发上。 “我去漱口洗脸。”程栀脚步虚浮地站起来，前边哭久了，又睡得太久，嗓子哑的厉害，尤其小声说话时。 霍临远冷冷看她一眼。 第143章 再纠缠，就显得没有风度了 “半死不活，就别讲究干净了，没人会夸你。”他说。 再平常不过的细节，都要被指摘打击。 程栀垂眸，没说什么，乖乖坐下。 她现在欠缺心力，疲于计较任何东西。 只知道自己必须养好身体，不然出了危险，自救都难。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她终归因为没有胃口，吃不下多少东西。 霍临远不勉强她，半中间就开始接电话。 全部关于工作。 程栀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眼皮打架，缓缓歪头，靠在他身上。 察觉她的重量，霍临远一顿，神情动作不变，只声音，不自觉放轻几分。 …… 知道李助理被开除，是次日下午。 程栀靠在后座打盹，听到霍临远吩咐小宋通知财务部，结算李助理工资。 隐约觉得这件事该深入思索一二。 可她如今有限的精力，和孱弱的身体，不允许她分出任何的心力去追究。 而一觉睡醒，车上只剩了她自己。 四下看了两眼，程栀发觉自己被霍临远留在了车库。 跟临时寄存在超市门口的宠物一样。 伸手试了试，车门紧锁，只留了点窗缝给她透气。 闭上眼睛消散情绪，再睁眼，她才留意到手边放着手机。 霍临远的备用机。 屏幕锁已经取消，她打开就见到了他的留言： 醒了可以打小宋电话。 想了想，程栀放弃。 打给小宋又能怎么样？ 还是一个人独处，更自在。 “咚咚。” 车窗被扣响。 沿着窗玻璃上方的缝隙，程栀看到了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瞳仁颜色有些淡，一眼让人觉得很温柔。 “小姐，需要帮助吗？感觉……你似乎有些苦恼。” 程栀摇头，“不用了，谢谢。” 被温和拒绝后，车窗外的男人并不离开。 “不需要的话……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展露真实目的。 微愣，程栀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外面的人。 五官英俊，笑容明朗的一个男人，一身衣服简约舒适，气场不强，似乎很好相处。 “不用了，谢谢。”程栀还是之前那句话。 男人有些遗憾地笑笑，“两次被拒绝，再纠缠，就显得没有风度了。” 程栀收回视线，没再看他，以为他这句话后，便会离开。 没想到，男人盯着她线条起伏优美的侧颜看了两秒，重新开口：“似乎，没有风度一回，也不算什么。” 程栀摇摇头，偏头靠上后座，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会。 其实心里有些羡慕这人的锲而不舍。 这证明他心中还有热情。 不像她…… “小徐总，自己没车的话，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忽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所有思绪。 程栀重新睁眼，就见车外原本的那个男人站直，看向大步靠近的霍临远。 收到后者警告性地一眼，程栀立即别开视线，不再往外看。 “这是霍总的车？”被称作小徐总的男人讶然，“那车里这位小姐是？” 霍临远并不回答。 因为带程栀在身边，他没有用太张扬的车。 “小徐总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144章 可很难不在意 这年头，能被称呼一声“某总”的，谁会没有车用？ 霍临远的刻意和敌意不遮不掩。 “原来如此。”小徐总明白了。 他风度十足地笑了笑，“不打扰霍总休息了，我还要上去见我父亲。” “徐总有意向和尚明合作，小徐总在他手下做事，以后想必我们还会见面。”霍临远勾唇，主动伸手。 小徐总握住他的手，余光瞥一眼车里温婉清丽，始终不多看他一眼的女人。 “期待合作。” 说完带着笑容，转身离开，从始至终，都风度翩翩。 车门被重重关上。 霍临远拉过程栀，随意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嗓音冷淡。 “真不该带你出来，放在车库，都能招蜂引蝶。” 程栀不习惯于人前亲密，忍着抗拒，用眼睛去看才上车的小宋。 见小宋眼观鼻，比关心，只专心发动汽车，才回眸望着霍临远。 “我其实都可以的，在酒店，或者跟着你。” 最好是，让她独处，不用见他，见别人。 “可以什么？可以像惊弓之鸟一样，藏在酒店被子里？”霍临远嘲讽。 前两天留在酒店陪她本来便是挤出来的时间。 他中途因工作离开过两小时左右。 再回来，便打不开门了。 ——程栀或许是噩梦惊醒，犯了迷糊，用所有她能搬动的东西，堵上了门。 然后把她自己藏在被子里，捂着耳朵，周围的事全不管不顾。 程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印象很模糊。 只觉得像做梦。 她无话可说。 车内安静下来。 等红灯时，霍临远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程栀看到了程灵珊的名字。 脸色立刻就变了。 霍临远留意到，伸手抬起她低下的头。 “她做了什么？” 程栀抬眸，眼底难得能觑见几丝怒气。 可她并不答话。 说出来就有用吗？ 程灵珊知道他的酒店房号，这一点她不想在意，可很难不在意。 她甚至怀疑，程灵珊上门找麻烦，是他纵容的结果。 而袁晓晓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望着他，程栀眼底兜满心冷和疲惫。 “如果你想留我一条命，就不要让程灵珊再接近我。” 她孤立无援，如今不求反击，暂时只求能够自保。 微微皱眉，霍临远不觉得程灵珊敢真的伤她性命。 “你威胁我？” 程栀立即摇头，低眉顺眼，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做出卑微的姿态，“没有，我是在求你。” 心底一阵不舒服，霍临远拧眉松开她，嗓音冰冷，“只要你听话。” 程栀呼吸一窒。 他总要求她听话。 可已经能称得上百依百顺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听话。 至今，他从来不说，他心底究竟想她怎么样。 霍临远余光留意到她泫然欲泣的脸，便不自觉联想起，那天躲在窗帘后瑟瑟发抖的，惊惶无措，血染肩头的她。 “想见胡雯雯吗？”他淡淡出声。 程栀一愣。 一时不知道他这一举措，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比如，对胡雯雯不利。 她立即绷紧身体摇头，“不，不要，我不见她。” 第145章 三角关系？ “胡雯雯雇佣私家侦探，在调查我。”霍临远语气淡淡，将车窗降下一半。 想点烟，却只是拿出来，在嘴里咬着。 “这件事，你知道吗？” 程栀表情早已经转变成惊恐。 为胡雯雯担心。 可即便在这种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 霍临远很好看——优雅矜冷，有种引人好奇的危险感。 高高在上、善于发号施令的男人，含着烟时眼神透出浅淡的轻蔑，似乎并不将嘴里正在说的这件事，当回事。 不当回事就好。 程栀轻轻喘出一口气，“雯雯应该是担心我，是我没打招呼，就和她断了联系。” 这话主要是在解释，没什么不顺耳。 于是霍临远没再说什么。 晚饭，是在坤城人气颇高的小酒馆吃。 霍临远其实不爱来这种七八个人，就能显得拥挤热闹的地方。 他人冷，日常习惯也和烟火气无关。 从前是为了迁就程栀，她喜欢天南海北，不分贵贱的吃吃喝喝。 至于今天，也是有意无意为了她，不想她再对着一桌精美饭食，只吃能饿死的可怜几口。 但程栀如坐针毡。 ——他们碰到了老同学。 或者说，是上学期间，因为社团原因，比较相熟的校友。 她和霍临远当年称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情侣”，外形成绩都拔尖，程栀还是名门贵女，想低调，关注度却一直不低。 一下想起许多往事，程栀心里，却只留下胡雯雯的那句话： “……有些关于你的流言在校友群里已经传遍了……” “我们走吧，临远？”程栀在桌下扯了扯霍临远的袖口。 流言蜚语淹死人，如今，她不想面对外界任何声音。 正说着，轻飘飘的议论声已经响起。 “那个是程栀和霍前辈吧？” “肯定是，他俩的脸当初被奉为神颜，还能有第二个？” “不是被大佬包养了，他们怎么还在一起？” “三角关系？” 酒馆巴掌的地方，几句议论，剩下不相干的人便顺着议论者的目光，望了过来。 各色的目光像火，燎得程栀匆促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顿饭终归没能吃成。 一路上，霍临远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从没有让人刻意诋毁过程栀。 甚至在能腾出手时，还让人处理过一些媒体八卦。 “小宋，把学校论坛之类的地方，相关的帖子全部清除。”霍临远下车时交代。 程栀就站在一边，闻言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现在又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 帖子可以清理，可她的污名，却会永远留存在众人心底。 …… 第二天程栀独自在酒店房间醒来，霍临远没有带她出去。 而洗过澡出来，房门忽然被打开。 程栀吓了一跳，下一秒，却看到胡雯雯走了进来。 “你怎么会？！” 胡雯雯高兴又生气，关上门跑过来。 “我快担心死了！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了你家里的一些事，那个霍临远不是好东西，你别和他在一起！” 苦笑摇头，程栀抱住她，“雯雯，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第146章 你以为，她是白来的？ “不，我得说，你不能和霍临远在一起，他……”胡雯雯继续出声。 程栀打断她，“别，我和他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你不要牵扯进来，别调查，别探究，我求你了雯雯。” 和袁晓晓不同，如果雯雯出事，她真的死也难谢罪。 见她瞬间红了眼睛，脸色憔悴不堪，胡雯雯嗓子里就好像噎了团棉絮。 “好，我不说了，他说你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紧。”摇摇头，程栀没打算告诉她那些惊心动魄的事。 胡雯雯不罢休，“至少让我看看，我才能放心。” 褪下肩头衣服，程栀露出伤口，“不深的，已经拆了纱布。” 胡雯雯惊了一跳。 “这是刀伤啊小栀！你别糊弄我，你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处境？怎么会受这种伤？” 她父母都是在编的公职人员，交际圈简单又干净，为人纯粹直率。 这与程栀所在的圈子正好相反。 名门圈子里很难交到真心朋友，多的是勾心斗角利益往来。 当初就是因为这一点，程栀才和她成了好朋友。 而也是因为这一点，程栀才惊讶于，她会找私家侦探查霍临远。 “是意外啊，真的没关系。”程栀说。 好友是真的担心她，她不能害了她。 …… 有了胡雯雯的陪伴，程栀的心情才真正开始好转。 之后的日子里，除了早晚，程栀基本不会见到霍临远。 而短暂的接触中，她给他的，是更多的贴心和顺服。 工作忙，思虑多，霍临远乐于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有她在身侧。 在寻求放松的间隙，他甚至可以暂时抛却那些仇恨和阴暗。 “你生日快到了。” 霍临远伸手，摸上程栀绯色弥漫的脸。 才被他折腾过一次，程栀伏在枕头上轻喘，光洁的后背起伏，一时没能分辨他吐出的字句。 霍临远拉她入怀。 两人都不着寸缕，汗湿的皮肤紧贴，身体亲密无间。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一句程栀听了进去。 “有。”她伸手搂住他。 霍临远舔吻她唇角，气息重新变的灼热。 “什么？” 程栀知道自己把他侍候高兴了，提要求时，没有半点犹豫。 “让雯雯回去吧，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霍临远笑了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以为，她是白来的？她要换工作，我已经帮你替她安排好了。” 程栀一下没了言语。 平静没两天的心底，再度开始翻涌。 他到底想做什么？ 最近的他，平和的不像话。 或许，真的是担心还没折磨够，就把她逼死了吧。 就像他提过的，给她苟延残喘的机会。 …… 如霍临远所言，这月到底，他带着程栀回了南城。 赵阿姨来开的门，依旧热情和善。 “程小姐，坤城果然是养人的，才半个月而已，气色就好多啦。” 回眸看一眼载着霍临远，绝尘而去的低调豪车，程栀笑了笑，“但到底不是家乡啊。” 她还是喜欢南城。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这里有她仅剩的亲人。 赵阿姨见她笑了，自己更是高兴。 不过还没彻底笑开，就想起一件事。 第147章 他就是不接受她 和赵阿姨把带回来的几件特产一一搬回来，程栀才去玄关换鞋。 抬眸时，她发现赵阿姨神色不对，似乎忧心忡忡。 “怎么了？” 犹豫再犹豫，赵阿姨还是觉得该提醒她一声。 “有四五天了，程二小姐天天上门找你。” 程栀垂眸，线条柔美的整张脸上没太多表情，但心底难免升起几丝怒气。 她还没有追究，程灵珊却反过来找她？ “家里是不是有私保？” 赵阿姨以为她不知道，闻言一愣，点了点头。 “他们可以拦住程灵珊吗？我不想见她。” “好。” 时间过了正午。 程栀才帮着赵阿姨收拾好厨房。 门铃响了。 紧跟着，就是一声恼怒的尖叫。 “你们敢拦我？！小心我临远哥让你们好看！” 程栀眉眼不动，拿起抹布，打算去二楼擦地。 “程小姐，你别动这些了，少爷吩咐，要你好好休息。”赵阿姨连忙劝。 程栀摇头，心底一片苦涩。 “阿姨，你就当我是在活动身体好不好？” 如果不做家务，她就单纯成了陪床。 至少，在霍临远不在的时候，让她骗一骗自己，她是在做工还债。 而不是出卖肉身。 赵阿姨叹了口气，没再劝说。 门外的怒叫很快消失。 程灵珊出了别墅区，平静下来后便明白过来，这是程栀回来了。 忍着怒气，她让司机开去尚明总部。 大厦气派，下车后，程灵珊径直进门。 她在公司上下早就混了个脸熟，没经过多少阻碍，便去到位于中层的总裁室。 霍临远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察觉她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程灵珊脱掉外套，过去娇滴滴趴在桌边。 “临远哥哥，你都不关心一下人家！养病这些天，我总梦到袁晓晓拿着刀追我。” 她说话间故意挤了挤胸部，上衣v领领口，露出一道诱人的事业线。 养病期间，她决定做出改变。 以前学着程栀，她一直在装纯，但最后收效甚微。 现在，她打算先把霍临远引诱上床。 睡过了，她再通过那些名媛贵妇，放出点消息。 等她和他有名有实，他总不能不认账吧？ 计划的不错，但霍临远一眼都没有看她。 “没养好，就回去休息。”他冷淡道。 程灵珊自然不肯，“别赶我啦，你要是太忙，我在一边等你好了。” 微微拧眉，霍临远没有理会。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霍临远放下笔，抬手按了按鼻根，“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灵珊等的昏昏欲睡，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上去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关闭。 没几秒，整层的灯光忽地全灭。 “啊——”程灵珊气急败坏，在一片黑暗中气得直跺脚。 她不信袁晓晓上门行凶那件事，程栀会不告状，如今看霍临远的态度，一定是偏帮她的。 可为什么，他就是不接受她？！ 驱车回到半山别墅，已经过了午夜。 洗过澡出来，霍临远看了一眼冰冷宽敞的大床。 下楼，将舟车劳顿又劳作后，已经熟睡的程栀抱了上来。 被放下时，程栀身体一颤，惊醒。 第148章 分明是她曾经深爱的人 “嗯……临远？”她迷迷糊糊，朝立在床边的他伸手。 霍临远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 心底星点的柔软，被她美好的侧颜，和橙黄的灯光催动，开始扩散。 一吻落下，他躺在她身侧，将她拉进怀里。 整天下来，只有这一刻，他完全放松。 “下个月初，生日想怎么过？”他再次提起，眼底似有冰雪消融。 程栀已经被他吻醒，有些意外他还会给她过生日。 “都好。”她斟酌着说。 讨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她又小声要求：“不要有太多人。” 她害怕他假借过生日，放任外人奚落她。 抚了抚她后背，霍临远没再开口。 …… 生日那晚，人确实很少。 程栀没记日子，有些迷茫地被带到二楼的玻璃花房。 赵阿姨走后，她四下看了看。 留意到花房外的烛光时，不由愣了愣。 她之前在这里画过画，但还没有去过花房外的露台。 今夜，布局讲究的露台四处摆了不少蜡烛和花，高低错落，光影摇曳，好不浪漫。 是为她准备的？ 程栀心口起伏。 迷离的夜色，和昏暗暧昧的光线，让一切充满虚幻感。 而等看到霍临远颀长挺拔的身影，她能做的，只是走出去。 “会冷吗？”霍临远示意她靠近，过去替她拉开座椅。 举止优雅，唇角微勾，俊美到有些失真。 程栀视线朦胧，受宠若惊地过去坐下，抿唇摇了摇头。 此刻她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声在就在耳边，轻易就能听出其中的悸动—— 眼前的，分明是她曾经深爱的人啊。 优雅，体贴，温柔，迷人。 他为她准备了惊喜，一如当初热恋时那样。 而她甚至没有化妆，还穿着睡裙，头发蓬松凌乱。 “临远，我这样，是不是很破坏气氛啊？”她忍不住问，指指自己。 霍临远亲自替她倒酒，顺带将事先准备好的、小巧精致的黑绒布礼盒推到她手边。 “在家里吃饭，不用拘束。” 程栀望着礼物，又是一阵恍惚。 烛光搭配夜色，容易造梦。 事到如今，是噩梦结束，美梦到来吗？ 隐忍痛苦太久，在这一刻，她忍不住沉迷。 见她盯着绒布盒发愣，霍临远掌心轻触她发顶，开口引诱她打开。 “我亲手设计的专属礼物，仅此一份，不好奇么？” 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程栀抬眸，眼底有细碎的光亮闪烁。 “你专为我设计的礼物？” “自然是。” 程栀含泪望着他，脸上展露浅而美的笑容，满怀期待地伸手。 却一眼看到了手腕内侧的伤疤。 细长一道，浅于别处肤色，是当初为见母亲最后一面而留。 一瞬间，梦境破碎。 烛火褪色，霍临远的笑容看起来不再温柔，反而不怀好意。 这是他惯用的温柔陷阱。 那夜他在和袁晓晓的烛光晚餐上，是不是也说过相似的话，送过相似的礼物？ 他手段太高明。 脸，神情，氛围，言语，方方面面都极具迷惑性。 她不能相信，不能沉迷。 否则就会和袁晓晓一样下场！ “不！” 程栀连打开都不敢，一把推开绒布盒。 第149章 当他看不出来她在假装？ 霍临远唇角的弧度消失，“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可能惹怒他。 程栀连忙回头，牵强地笑了笑，“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不要？”霍临远眼睛危险地眯起。 望着他风雨欲来的眼睛，程栀赶紧摇头，“不是。” 如今，他给的东西，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补救一般，她忙打开绒布盒。 铂金镶钻的项链，坠着一朵小巧精致的栀子花。 花瓣如海浪，簇拥着一颗晶透无暇的蓝宝石，仿佛簇拥着大海的眼泪。 扑通，扑通。 心，再次悸动。 程栀抿紧双唇，低头说谢谢。 霍临远没有出声，垂眸注视着她，眼底情绪晦暗。 她当他看不出来她在假装吗？ 沉默中，程栀轻轻抬起眼睛，见他脸色依旧很差，只好思索着解释。 “我是觉得，我不怎么出门，也不见人，首饰一类送给我，有点埋没……” 霍临远嗤笑，“你倒会心疼首饰。” 此刻，亲自设计项链，亲自督促匠人赶工的他，就是个傻子。 可笑至极！ 他捏住她的下巴，“送你东西，还不如换成肉去喂狗，至少狗还会对我摇尾巴，冲我开心地叫。” 心被捏紧，程栀手心触碰他手臂，“临远你别生气，你替我过生日，我真的很开心，很感激。” 她迅速拿出项链戴在脖子上，一手抓住他的，一手托起那朵小小的蓝宝石栀子花小心向他展示。 “它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霍临远此刻只觉得她脖子上的精美项链碍眼。 “生气？对你生气，只是浪费情绪。”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起身整理领口后大步离开。 程栀僵坐在原地，指尖的坠子因体温一点点变暖，她却在冷风的吹拂下，渐渐冷到心底刺痛。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好与坏，她总害怕会带着什么她承受不起的目的。 …… 第二天早饭，程栀特意换了件方领带蕾丝的上衣。 光洁而漂亮的肩颈和那条栀子花项链互相衬托，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可霍临远视若无睹。 他走后，程栀换回了保守素净的衣裳。 半领毛衣将她脖颈遮得严严实实，项链什么的半点都看不见。 “程小姐，项链你收起来了？”赵阿姨问，眼底有些遗憾，有些担忧。 那条项链应该是少爷送的吧？ 很适合程小姐呢。 不过两人似乎又闹不愉快了。 程栀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没有收起来。 项链她真的很喜欢。 …… 生日夜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降温。 但除了互相之间的交流骤减，相处还算平和。 ——霍临远实在太忙了。 尚明集团的业务正在向多领域发展，他远没有那么多心思精力，回到家里还继续找程栀麻烦。 在此之前，程继海的新城，突然得到旭日集团的扶持，一改之前的消沉状态，开始稳步发展。 霍临远不好一次树敌太多，目前只能继续和程继海虚与委蛇。 因此，除了工作，他还要忍着不耐，和程灵珊逢场作戏。 而程灵珊，几乎是每天都要去公司烦他。 第150章 除非……要和她一起 “临远哥哥，我听说你喜欢吃虾，特意替你定了红魔。” 程灵珊脱掉大衣，露出里面酒红色的深v紧身超短裙，扭着腰跨走到办公桌一侧。 几乎要将半露的一对肉球，递到霍临远嘴边。 浓郁的香水，还有温热的肉体，让霍临远立即黑了脸。 他冷淡推开她，点了根烟抽一口，轻佻喷在她胸口。 “我说过我很忙，没功夫睡你。” 话说的直白露骨，侮辱性极强，不留半点情面。 说完，他眸带厌恶的起身，毫不留恋地走向门口。 “走前替我叫清洁上来打扫除味。” 门关上。 程灵珊气红了脸，狠狠扇扇手，却挥不散身上的烟味。 这霍临远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装纯情妹他不感冒，扮骚货也不上套，真是烦死了！ 她重重踢一脚桌子。 桌面震动，未来得及待机锁定的电脑显示屏忽然亮起。 程灵珊本没有在意。 随意扫一眼之后，却忽然将目光挪了回去。 屏幕上是播完暂停的视频画面，巴掌大小。 袁晓晓浮肿的脸，清晰定格在画面左下角。 心头一咯噔，程灵珊赶忙弯腰挪动鼠标，点了播放键。 视频无声，一共十六分钟。 期间画面背景时不时跳动变化，明显是由多个监控片段剪辑后，再组合而成。 但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袁晓晓。 甚至有她被人追赶、夺路狂奔，在垃圾桶翻捡食物的画面。 程灵珊慢慢站直，有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几秒后，她忽然抬手捂住嘴巴，浑身打了个哆嗦。 霍临远明明已经找到袁晓晓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 而是远程监视着她过街老鼠一样的生活？ 电脑屏幕熄灭。 正巧映出程灵珊脸侧，靠近耳垂附近的伤痕。 她看了一眼，眼底闪过怨毒。 什么也顾不得多想，她赶忙重新晃动鼠标，播放视频，记下了袁晓晓最近一次，也就是昨天出入的地方。 坤城老街，友辉网吧 四个多小时后，霍临远回到办公室。 一眼就看出鼠标被人动过。 垂眸看向桌角打包精美的海虾，他接内线叫来小宋。 “你可以下班了，虾你带回去，顺道，让人盯好程灵珊，再发几张截图给袁成杰……” —— 拿到截图的袁成杰，只当是自己派去调查的人，给他的反馈。 “友辉网吧。”他喃喃念出名字。 等在下一张照片上看到女儿身影，他立即激动起身，吩咐老刘：“快！跟我去找晓晓！” 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准备好，他的女儿，就是进了精神病院，也不能进监狱！ …… 外面的暗流涌动，程栀暂时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夜回来的霍临远，心情似乎不错。 “我和赵阿姨新学了酸菜鱼，你尝尝看？”她试着替他夹菜。 霍临远吃了一片，没挑剔什么，让她上楼放热水。 表情凝固一瞬，程栀点点头转身出了餐厅。 他自己是不泡澡的，通常都是淋浴。 除非……要和她一起。 情事结束。 他在身后环住她，垂首亲了亲她颈侧。 “明天起来早一点，和我去公司。” 第151章 不是再正常不过？ 程栀本心并不想去。 他公司内部关于她的留言，早已满天飞。 可她最终只是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有细小的水珠随她的动作从睫毛尾部落下，掉在霍临远手背上。 他不由抬眸，透过镜子看她。 浴室内弥漫着水汽，她睫毛发梢全是水珠，皮肤滑嫩，人白皙的不像话。 可依旧是过于瘦了。 他站在她身后，不说别的地方，单腰身，她遮不住他的一半。 张开一只手臂，他就能轻易把她整个人裹进怀里。 “想吃什么，尽管让赵阿姨弄给你。”他叮嘱，眉心淡淡拧着。 在他腾不出手处置她时，他希望她能好好活在他给的角落，触手可及。 程栀点头，拿过毛巾，转身踮着脚替他擦头发。 这个姿势实在太适合拥抱。 霍临远一手握住她的细腰，一手按住她后背让她贴向自己，低头给了她一个缱绻细致的吻。 他一直都很会接吻。 唇舌灵活，气息惹人迷醉。 只要他想，无论何时，程栀都难以抵挡。 心像是要跳出胸口，浑身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她最终轻喘着软在他怀里，被他抱回床上。 …… 天气难得晴朗，不过冷风依旧。 程栀裹紧厚重柔软的长外套和赵阿姨道别、出门，坐进车里后，忍不住低头往手上呵热气。 “开暖风。”霍临远淡淡吩咐，说完闭目养神。 昨夜梦到曾经，他睡得不算太好。 到了公司。 霍临远如平常一样，大步往前走。 身后多出来的程栀亦步亦趋，一路小跑跟上他。 宽大的棉围巾拉高，头垂得特别低，不想让任何人看清她的脸。 她那些与生俱来的自信，早已在别人肆意的欺压中，尽数收敛干净。 进电梯后，霍临远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我一会要开视频会议，早餐送上来，你去休息室吃。” 程栀盯着他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后背，点头，“好。” 她不觉得他会在没有半点理由的情况下，特意把她带到人前。 这一点，在视频会议结束后没多久，得到了验证。 “你一定很想见他。” 霍临远推开休息室的门。 下意识起身，程栀看到他身后跟着名二十岁左右，留平头的男人。 “我不认识他。”她嗓子发紧，有些紧张，害怕他又误会她，然后借此折磨她。 霍临远示意男人进去，转头提醒她：“他姓孙。” 孙？ 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程栀眼睛倏忽睁大。 这个姓氏，她用手指触摸过无数次，在爸爸的手账上！ 那是十年前齐家出事前后，爸爸提到过的，和他往来密切的其中一个合作伙伴。 “可是……” 知道她要问什么，霍临远先一步回答：“我说过袁成杰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为求自保出卖你，不是再正常不过？” 心头一阵难受，程栀低下头，“除了这个……年龄不对。” 那位孙姓的合作伙伴，不可能这么年轻。 “这是孙总的儿子。”霍临远继续开口。 年轻男人点头。 “我爸爸临终前，程总曾去探望过他。” 第152章 霍临远，你简直不是人 “临终？”程栀一下抬起头。 “是，家父已在两年前病逝。听说程小姐你想见我，”男人看一眼霍临远，“正巧我公司和尚明有些业务往来，所以今天就跑了一趟。” 程栀微微张着嘴，还沉浸在“病逝”两个字中。 这就表示，线索又断了。 看她一眼，霍临远朝门外伸手：“孙总请。” 该问的，他已经问过。 特意让孙总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与其托付别人，不如进一步依赖他。 客套地笑着点点头，孙总多看了两眼过分清丽的程栀，才抬脚走了出去。 休息室的门被霍临远带上，没多久，门外隐约传来说笑交谈声。 程栀长久呆站在门内，像个在大雾中迷路，辨不清方向的人。 焦虑夹杂迷惘的情绪，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缓缓抬眸，似乎能透过门扇，看到霍临远冷酷的眉眼。 继尹平安之后，他又找来孙姓合作商的儿子，是为了进一步让她死心，让她认罪吗？ 她不会的。 他们家是清白的！ 至于寻找真相…… 一定有哪些细节，被她忽略了。 爸爸的手账本，她一定看得还不够仔细。 想到这，她立刻就想回去。 可门外这时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霍临远送走了孙总。 没多久，更模糊的嘈杂声传来。 “霍临远！你简直不是人！” 一声暴喝，伴随着门被撞开的巨响。 程栀吓了一跳，立刻从休息室出去。 总裁室门口有几个员工在拉扯什么人，安保和前台不停大声道着歉。 程栀往一侧走上两步，避开人群遮挡。 一看清来大闹的是谁，她立马瞪大了眼睛。 她印象里总是沉稳持重的袁成杰，此刻灰头土脸，狼狈憔悴。 衣扣都不见了几个。 他被安保拉着手臂，就像被屠夫掐住翅膀的肥鸡。 扑腾，挣扎，嘶鸣。 霍临远眼神薄凉，略带嘲讽，“袁总，你这样闹上门，未免太难看了。” “我难看？怎么不说你吃相难看？！晓晓接连出事，你这时候提出收购成峰建设，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袁成杰厉声咆哮。 昨夜他好不容易找到流落坤城街头的女儿，却发现她不知道遭到多少人侮辱轮奸。 已经神志不清，彻底疯癫！ 他秘密带她回到南城，火速送进私人医院，被心里的忧愁、悔恨，以及妻子的怨恨责怪折磨得一夜未眠。 他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糕了。 可就在两小时前，他坐在医院走廊里刚睡着，却接到公司高层的电话，要他立刻回去…… “我这难道不是跟你学的？” 霍临远眼神漠然，“你不如告诉我，当初你是如何窃取远洋计划的相关文件，兴许，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什么？！ 程栀心头一震。 机密文件失窃一事，源头居然是袁成杰！ 门边，袁成杰忽然安静下来，眼珠在眼眶中快速滚动。 他不是傻子。 如果坦白，霍临远冷心冷肺，难保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而不坦白，他还可以把那件事当做把柄，要挟程继海父女。 见状，霍临远冰冷一笑，“既然这样，那袁总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第153章 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拖走，丢出去！” 安保立即听从吩咐，将人架起来。 双脚腾空，袁成杰拧动身体费力侧过头，盯视着霍临远，目眦欲裂。 “是不是你！” 他在挣扎间发出最后一问。 “晓晓在坤城被侮辱，是不是你——！” 霍临远随手关上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而转身时，他才留意到休息室门口，站着脸色发白的程栀。 大步过去，他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在怕什么？” 程栀缩了下身子，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是不是你啊？袁晓晓出事……” 第一次被侮辱是他，那这次呢？ 眸色一寒，霍临远俯身，在她耳际落下冰凉一吻。 “你觉得呢？” 偏过头，程栀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抿唇没有回答。 怒意陡然攀升，霍临远脸色却越发平静，“你觉得我会为你，做这种脏事？” 事情是程灵珊做下，他没兴趣替人顶锅。 闭了闭眼睛，程栀点头，转身回了休息室。 她不该问的。 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 这之后，霍临远针对成峰建设的收购流程进一步推进。 尽职调查阶段，消息大肆流出。 紧跟着，就有以【某上市公司老板！独生女！！性丑闻！！！】为标题的视频流出。 四十四分钟的高清视频，内容露骨淫秽，在一天以内，受到无数网友转发。 讨论度居高不下。 可这只是开始。 次日，袁成杰的真名、真实住址、及其多年前的出轨秘闻被扒。 有不良媒体蹲守袁家私宅，截堵袁太太后进行犀利逼问。 迫使袁太太气急攻心，紧急被送往医院救治。 当晚，袁太太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娱乐头条变作社会版头条，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程栀通过早间新闻知道消息时，咖啡杯不慎脱手，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她立即冲出厨房，找餐桌边的霍临远询问确认：“袁太太，是不是袁晓晓的妈妈？！” 霍临远不喜欢她为袁家任何人失态，冷淡抬眸，望向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栀胸口一阵起伏，“是你故意让我听到新闻，现在又来问……” “所以，就算听到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霍临远眉目不动，整个人冰塑一样，透着寒。 程栀永远无法理解他对人命的麻木和冷漠。 “不管袁晓晓和袁成杰做过什么，袁太太是无辜的啊！” 霍临远淡淡点头，指尖拨动平板上的文章，“仅此而已。” 许多话堵在心口，程栀却没再开口。 她明白了。 他就是要看她情绪起伏，却不能多问多说的样子！ 将所有情绪强压下去。 她低着头道歉：“你的咖啡撒了，我去重新准备。” “不用了。”霍临远关掉平板起身，转身穿好外套，直接出门离开。 他走后，程栀立即向赵阿姨借用手机。 了解来龙去脉之后，她呆坐许久。 最后幽魂一样慢慢走回房间，重新开始翻看手账本。 她不知道袁家这整件事里，霍临远插手多少。 她猜都不敢猜。 只能找点事情做，借此来转移注意。 第154章 线索都断了 “爸爸，我好想你。”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了。 轻轻抚摸手账封面，那厚实的皮质触感，让她想起父亲安全感满满的掌心。 慢慢将脸贴上去，她回忆起上一次和父亲见面的场景。 爸爸，真相到底是什么？ 泪水滑落，沾湿脸颊和封面。 袁成杰，孙姓合作伙伴，仅知的两条线索都断了。 再加上霍临远越发严格地限制她和外界联系。 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这一晚霍临远回来，程栀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地和他提起探监的事情。 “舍得赔笑脸了？”霍临远讽刺出声。 那天在办公室见过袁成杰大闹后，她回来就再没对他有过任何多余表情。 程栀唇边的浅笑一僵，垂下眼睫没吭声。 在她看来，袁家走到今天这个结果，大半该归功于他。 虽说过程不同，但结果却类似。 ——受情伤最后不人不鬼的袁晓晓，无辜丧命的袁太太，一蹶不振的袁成杰。 袁家每个人的情况，和他们家何其相似？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却又不得不好声好气，求他放她去见爸爸。 旁观袁家的惨剧，她急于从父亲那里，获取新的力量。 不然，她真的要撑不住了。 “临远，我最近一直都很听话，就让我见一见爸爸，好不好？”程栀忍着满心的痛苦开口。 霍临远望着她近两天又开始憔悴的脸，心头一阵烦躁。 区区一个袁家，对她的影响就这么大？ “过两天小宋回来，让他带你去。”他移开目光，推开她径直去洗澡。 程栀立即回了自己房间，千疮百孔的一颗心，难得感受到几分雀跃。 这一夜霍临远没有叫她上楼。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总算在十二点之前进入梦乡。 可梦，却不是好梦。 ——冰天雪地、大片暗红色的血、父亲发青僵白满是死气的脸…… 程栀皱着脸，紧抓着被角不停摇头叫着“不要”，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虚汗。 窗边不见月色，屋里漆黑一片。 空气中，惊恐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忽然。 “啊！” 程栀弹坐而起，拥着被子，浑身不停打着哆嗦。 哭声在同一时刻响起，划破静谧的暗夜，释放无数的痛苦和绝望。 “啪”，大灯被打开。 赵阿姨披着衣服，急急跑到床边。 “程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摸了一手的虚汗和泪水，她更加着急起来，立刻就要上楼叫人。 可在转身之前，便听到迅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出了什么事？”霍临远大步进来，推开赵阿姨，将程栀揽进怀里。 程栀还没有完全清醒，眼前依旧是父亲僵冷的尸体，不停摇着头哭叫“不要”。 霍临远拧眉，伸手轻拍她侧脸，“程栀，看着我。” 带来过甜蜜和痛苦的声音，让程栀散乱的眼神渐渐凝聚。 她忽然用力抓住他，满脸惊慌，“我要见爸爸！求求你现在就让我去见爸爸！” 她害怕。 怕爸爸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才会托梦给她。 霍临远蹙眉，望着她没有反应。 第155章 他死了，你该庆幸才对 “临远，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求你让我见一见爸爸，我梦到他出事了，我好害怕……” 程栀胡乱央求，嘴里呜呜哭着，执着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现在是半夜。”霍临远松开她起身。 她为程家烨大哭大闹的样子，让他蛰伏的那些怨恨再度苏醒。 “我去监狱外面等，让我离爸爸近一点好不好？我可以等到天亮！” 程栀起身，跪坐在床边，伸手去拉他的手。 抬手甩开她，霍临远面色更冷。 “他死了，你该庆幸才对。” 程家烨一死，她无父无母就只剩下他。 到了那时候，他可以考虑更多的放下仇恨，再对她好一点。 “不……” 程栀摇着头，知道求他没用，立即下床往门外跑。 之前再怎么样，她也没有梦到过爸爸出事。 所以此刻，她已经顾不得思考别的，一心只想第一时间见到爸爸。 霍临远一把拦住她，“你深夜跑出去做什么？一切等天亮再说！” 他已经松了口。 可在这种事情上，程栀没办法接受他的安排。 “我自己叫车去，不麻烦你，我去监狱外面等着，只要一见到爸爸我就回来好不好？回来你随便惩罚我！以后你随便怎么对我都好！” “我是怕麻烦么？”霍临远近乎于咬牙切齿。 程栀挣不开他的手，只能靠着门框滑下，跪坐在地上，双眸已经哭得红肿不堪。 “求求你……” 深吸一口，霍临远将她拽到床边，吩咐赵阿姨：“看好她。” 说完关上门快步上楼拿手机。 小宋作为拿超高薪的精英特助，夜半被叫起来工作不算意外。 意外的是，凌晨两点，开车赶去老板私宅。 门铃响在静夜中。 霍临远亲自过去开的门，然后把穿戴整齐的程栀推了出去。 “小宋，你亲自带她去监狱等在那里，天亮之后，尽快安排她见程家烨一面。” 眼下程栀这个样子，他如果亲自带她去，不知道会对程家烨做些什么。 “是，老板。”小宋反应过来，立即领人上车。 程栀怀着满心不安，抵达监狱附近。 等待最难挨，她因为焦急，手心里全都是汗。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八点。 她却没能顺利见到程家烨。 “程继海于大约两小时前自杀，眼下正在中心医院抢救。” 一句话闷雷一样劈在程栀头顶，她登时腿一软，摔坐在地。 定住一瞬，她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死死抓住小宋，求她送她去医院。 小宋一愣，立即上车。 汽车发动的同时，他拨通了霍临远的电话。 …… 冲进抢救室时，多数仪器已经去除。 程栀僵立原地，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到程继海胸口的起伏。 “爸爸。”她小声叫他，不敢靠近，仿佛怕惊散什么。 程继海半睁着眼睛，意识已经趋向于模糊。 “小栀，爸爸，对不起你……”他强撑着回应她，声音几不可闻。 “爸爸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啊……”程栀不停摇着头，哀伤如巨浪，瞬间将她压入深冷的海底。 “你一直想知道真相……” 第156章 一直都知道真相 “不，”程栀哭叫着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们下次再说，爸爸，你撑住，我去叫医生回来！” 她隐约知道，有些话说完，爸爸就要走了。 所以那么想知道的真相，她在这一刻却半点也不敢听。 “小栀，乖，听爸爸说完。”程家烨想回握她，却做不到。 程栀强忍着哭声，在汹涌而下的眼泪中，不停点头。 “袁成杰他，是我的亲弟弟……” 一句话，程栀忽然瞪大双眼。 “……很小的时候，爸爸弄丢了他，让他吃了很多苦，千辛万苦找到他，发现他和齐氏总秘狼狈为奸，里应外合转移齐氏资金后，我做不到揭发……” 程栀眼眶蓄满眼泪，泪珠轻颤着，却迟迟没有落下。 所以，爸爸是因为亏欠，替袁成杰顶罪？ 那么，袁成杰一直都知道真相！ 心口仿佛被刺穿，程栀立刻问：“爸爸，有没有留下证据？” 爸爸知不知道，妈妈因为这件事不在了！ 他们家为此支离破碎。 她一定要把真相公布！ “手账缺失的，在你的相框……齐氏账本……” 程家烨气若游丝，眼神里的清明时聚时散。 “齐氏总秘人在……” 目光散开一瞬，意识到女儿问证据的目的后，他又勉强聚起一口气。 “小栀，爸爸求你收手，我对不起成杰，我看到新闻，袁家已经出事，你不要揭发他，不然爸爸死也不能瞑目啊！” “可是爸爸，我和妈妈……爸爸？爸爸！！” 程栀话未说完，就见父亲忽然浑身一松。 她身体发僵，喘不上气，连忙哆嗦着，伸手去探他鼻息。 指尖一片冰凉。 “爸爸！你有愧于你弟弟，可他做错了事，不该要我们来替他受过啊！” 程栀扑在他身上，皱着脸，崩溃大哭。 “齐家无辜，我们家更无辜，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和妈妈呢！” 她有些气恨地捶打两下。 下一刻却又心疼地抱住他。 “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以后怎么办啊，你告诉我啊爸爸……” 她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不停用她那微不足道的力气，摇晃着抢救台。 直到精疲力尽。 直到被赶来的霍临远一把拉开。 “他死了！”他吐出冰冷的字句，眯眼看着两步之遥的程家烨。 程栀浑身虚软，根本站不稳，在他的钳制中，目光迷蒙地摇着头。 “我一定要调查出真相，爸爸在等我，我得快点，必须再快一点……” 霍临远握住她双肩，强迫她站立起来。 “时至今日，你还执着什么真相？！”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就这么糊涂度日，不好么？ 程栀抬眸，下一刻却忽然扭头吐了一地。 她没怎么吃东西，吐的都是清水和胃液。 而呕吐声之后，她整个人彻底瘫软，失去了意识。 霍临远一惊，立刻打横抱起她冲出抢救室。 …… 程栀在这天下午苏醒，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两样。 霍临远立即带她回了半山别墅。 他事务缠身，还要出趟短差，程家烨的事并不能改变他原定的行程。 而等他两天后回家。 才发现程栀有些不对劲。 第157章 你陪着，她还能多点安全感 “程小姐平常话就少，加上刚没了……” 赵阿姨看一眼霍临远阴沉的脸，不敢提程家烨，忙低下头。 “我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不愿意说话，可是到了今天早上，她不吃不喝，也不理人了，我就有点担心。” 凝眸望着缩在沙发上的程栀，霍临远伸手抬起她的头。 消瘦，却清丽好看的一张脸，神情木然，睫毛半垂着，眼底没有半点光亮。 像是……不想活了。 心瞬间紧缩，霍临远指尖用力，“程栀，我是谁？” 程栀不作反应，纤长的眼睫依然半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仿佛一块污渍。 霍临远觉得碍眼，掐着她下巴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抬起眼睛，看着我。”他说。 就像蝴蝶振翅，程栀眼睫一颤，落下一滴泪来。 却依旧是一脸木然，吝啬于给出更多的反应。 眼见霍临远脸色越来越难看，赵阿姨连忙大着胆子出声：“少爷，要不要，先让程小姐吃点东西？一整天了，一滴水都没进肚子。” 闭了闭眼，霍临远在程栀身边坐下，仰头靠向沙发，捏了捏眉心。 “去准备。”他有些疲惫地说。 赵阿姨应声去了厨房。 客厅安静下来，程栀慢吞吞爬回沙发角落，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仿佛丢了壳的蚌，徒劳地依靠绷紧全身，来保护自己。 漆黑的眼珠移向眼尾，霍临远定定看了她片刻，摸出手机，打给好友。 “哥，这么早叫我起床，介不介意挨两句骂？” 时差让沈漾怨气冲天。 “程家烨出事，程栀不吃不喝，不说话。”霍临远闭上眼睛，声音低冷。 困倦化作万千蚂蚁，不停啃噬着他的身体。 沈漾立即将通话，切换成视频。 “我看看。” 霍临远转过手机，心头的烦躁，几乎要压抑不住。 “程栀？小栀？阿栀？”沈漾睡眼惺忪，在屏幕里挥手。 程栀不动，像是完全听不见。 独自说了许多话，沈漾累了，叫霍临远听电话。 镜头调转，霍临远淡淡看向手机。 沈漾在里面摇头，“我隔着电话很难发挥热度啊，缓两天，还不好就送医院。” 他说着忽然皱眉，凑近镜头，整张脸不停放大，“我看你也够呛，又玩命工作了？和你家心肝一起歇两天吧，你陪着，她还能多点安全感。” 闻言，霍临远嗤笑一声，“安全感？” “她怕我，恨不得我永远不回家。” 这些，他都知道。 “人的心理很复杂，她是怕你，你也不看你都干了什么……不过她潜意识里也很依赖你，上次你带她找我看病，就很明显。” 想起之前，霍临远眸色一寒。 “上次。”他重复咀嚼。 沈漾察觉不对，“内什么，我……” 通讯中断。 随手丢掉电话，霍临远伸手将程栀拖到怀里。 她没什么反应，看着倒也乖顺。 脸颊贴上他宽厚紧实的胸膛后，立即整个人便靠了过去。 心底的烦躁忽然散去不少，霍临远拧眉，抬起她的脸，盯着她有些泛白的双唇，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 “少爷……” 第158章 在演戏酝酿下一场逃离？ 赵阿姨走出餐厅一抬头，立时定在原地，端着刚热好的鸡丝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东西送上楼。”霍临远吩咐。 说着抱起程栀，一步一步上了楼。 将她放在床上，让赵阿姨试着喂她，霍临远自己先去冲澡。 哗哗的水声中，程栀抿着唇，一口都不吃。 赵阿姨举着勺子满心无奈，望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她，没多久眼圈就红了。 她还记得程栀以前的样子，腰细腿长，身材匀称，脸上略带一点肉感，气色红润，笑起来总有些孩子气的天真。 看着很有福气。 不像现在…… “还是不吃？”霍临远已经换好居家服，随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 赵阿姨一脸忧心地摇摇头，“赌气的孩子一样，就是不张嘴巴。” 霍临远不作声，过去接过碗，将瓷勺里已经晾凉的粥，递到程栀嘴边。 “张嘴。”他强硬命令，动作却并不粗鲁。 程栀眼睛盯着他身上某一点。 “听话。”霍临远尾音压低，语声轻上几分。 缓缓抬眸，程栀像是望着他，又更像谁也没看。 片刻后乖乖张开双唇，含住温热的勺尖。 见状，赵阿姨心里更是感慨。 盼着两人好，便说：“程小姐这是想少爷你了，一定要你喂。” 霍临远不置可否，眼底情绪交缠，徐徐流转。 她是真的因为打击过重，暂时封闭自己，还是没彻底了顾虑，在演戏酝酿下一场逃离？ 他不会再轻易相信她。 一碗粥很快见底。 照顾程栀，他不是头一次，驾轻就熟。 赵阿姨捧着空碗出门前，见霍临远虽然眼神冷淡，但面色已经平和，心底不由舒了口气。 既然分不开，两个都没有双亲的可怜人，能好好相处就太好了。 她走后。 霍临远抽出纸巾替程栀沾沾唇角，然后抱她去洗澡。 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实在难让人生出欲念。 从浴室出来，霍临远那双眼睛，依旧是冷的。 等相拥躺下，他手肘撑在她头顶，指尖摩挲着她眼角，说话时的吐息，扫过她的鼻尖。 “你这幅样子，想必是住持不了后事，程家烨，我就随便让人烧掉撒在步行街？” 他在试探。 而程栀没有反应。 沉默片刻，霍临远拍拍她没多少肉的脸颊，“睡吧。” 程栀依言闭上双眼。 日上三竿，霍临远没有急着去公司。 坐在客厅打了几个电话，他径直上楼，将程栀抱了下来。 早餐过半，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一分钟后，霍临远毫不意外地转头，看向赵阿姨领进门的人。 “临远哥哥！我亲手做了早餐，却没等到你，你休息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呀！”程灵珊娇滴滴噘着嘴，衣着打扮依旧是能露则露，处处展示她还不错的身材。 她留意到了程栀，更注意到了霍临远喂程栀的姿势。 却装作没有看到，径直过去坐在霍临远另一边。 “听说旭日集团的吴少爷正追求你？你不如把早餐送给他？”霍临远心下不耐，话便说的讽意十足。 程灵珊清清脆脆“呀”了一声，一脸欣喜。 第159章 为她争风吃醋…… “这你都知道啊！”她一把抓住他衣袖。 眼下，袁晓晓彻底对她没了威胁，她还顶着即将和霍临远订婚的消息，被吴大少爷高调求爱。 她春风得意到，都不知道怎么和人炫耀了。 这时候，要是霍临远因为吴少爷，为她争风吃醋…… “别误会。” 霍临远放下程栀的汤碗，抽出自己的袖子拍了拍。 在程灵珊脸色微变的同时，他继续冷淡开口：“吴少爷用车和玫瑰堵了你的家门，害程继海深夜回家追尾一事，我们这些人里，谁不知道？” “呃。”程灵珊笑容凝固。 这件事，她被爸爸骂了个狗血临头。 豪车和花是吴少爷让人早上送的，一定要她收下。 她假借矜持之名，恨不得在家门外摆上三天三夜，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谁想，头一天半夜，车和花就被她那个酒醉的爹，撞了个稀烂。 不想再提这件事，程灵珊将桌上的饭盒朝他一推，“临远哥哥，你尝尝？粉蒸排骨和蟹黄包，我新学的。” “嗯。”霍临远不拒绝。 但应声后，却是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喂程栀喝粥。 程灵珊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心里转瞬掠过好几个暗中教训程栀的办法。 可仅仅是盯着程栀看了两秒，她就发觉不对。 那贱人眼神是木的，吃东西吞咽什么的似乎全靠本能。 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临远哥哥，她？”她不由挑高眉毛问。 霍临远眉眼越发疏离，“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甘心地抿紧嘴唇坐了几秒，程灵珊调整神情，尽量自然地娇笑着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临远哥哥了。” 她急什么？ 她现在有吴少爷，想知道什么或是想收拾什么人，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早餐后，霍临远带程栀去了公司。 “老板，半小时后徐总来访。”小宋看一眼正在喂人喝水的霍临远，公事公办地提醒。 霍临远放下水杯，“空出小会议室，准备好材料。” 说完拉起程栀去了休息室。 “在这里安静待着，等我回来。”他将她按坐在床上。 程栀没有回应他，自动自发地找到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 霍临远走后不久，程灵珊来了。 她抓住程栀两只手腕，将她从床上拖到地上。 “程栀，听说你爸爸死了啊？” 程栀摔得狼狈，却不叫疼，也不惊恐，只是在听到“爸爸死了”几个字时，眼珠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程灵珊冷不防给了她几个耳光。 程栀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侧脸很快出现红印，却依旧没什么大的反应。 “你这是被刺激成傻子了？”程灵珊捂着嘴一笑。 看什么稀罕物件一样，她弯着腰，侧过上身，在她身上一下比一下重的乱戳。 看到程栀差点被戳到眼睛时知道躲，程灵珊翻翻眼皮。 “切，演的跟真的一样！” 顿了顿，她灵机一动，“你与其在这里装傻，不如查查你爸爸他好端端坐着牢，为什么会忽然自杀。” “傻子都知道吧，监狱里自杀有多难，可他居然成功了诶？” 第160章 自以为和他们程家有深仇大恨的 像是从水底忽然浮起冲出水面，周围的声音，转瞬便从模糊遥远，变得异常清晰刺耳。 程栀突然伸手抓住程灵珊手腕，双眸眨眼已经红透。 “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程灵珊被她忽然的转变吓了一跳，更因为手腕上的痛楚挣扎起来。 “你疯了？！” 她能知道什么？ 她不过就是不想程栀好过，为了故意刺激她，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事已至此…… 程灵珊眼珠动了动。 “谁和你们家有仇你找谁去啊，你抓着我有什么用？” 还能是谁？ 自以为和他们程家有深仇大恨的，只能是霍临远！ 程栀一瞬间松了手，彻底瘫坐在地。 她心里又悔又恨，泪水汹涌而下。 程灵珊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怀得意地翘起嘴角，转身悄悄离开。 两小时后。 公事告一段落，霍临远按行程需要出去一趟。 思虑片刻，他放心不下，决定破例，带上程栀一起。 而推开休息室的门，他一眼就看到抱膝坐在地上的程栀。 她明显哭过，整张脸红印和泪痕遍布，狼狈不堪。 霍临远拧眉，快步过去，“出了什么事？” “啪！” 脸上挨了一下，他一把捉住程栀手腕，对上了她满是恨意的目光。 “凶手！你把妈妈和爸爸还给我！”程栀歇斯底里。 压抑累积至今的恨，和爸爸的死，让她再没了顾忌。 一只手被制住，她就扬起另一只手。 双手被压制，她又张嘴去咬，拿脚去踹，用肩头去撞。 她发了疯，发了狂，不顾一切地撕打，不顾一切的尖叫。 “你狼心狗肺！你自负冷血！我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你真的半点都不记得吗？他们真的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因为……” 她明明知道真相，却因为父亲的遗言不能说！ “你去死！你去死啊！” 霍临远整颗心像是被什么钝器捣烂了，流出的却不是热血，而是冰冷又粘稠的毒。 他掐着她的双肩，一双眼睛同样赤红如染血。 “我怎么会死？没让你生不如死，我怎么舍得死？” 程栀越发激烈地挣扎踢打，直到被霍临远用领带紧紧绑住双腕，丢在床上。 “放开我！放！” 哭叫和挣扎戛然而止。 程栀昏了过去。 这一瞬间，她脸上脖子上的的红还没消退，满脸残泪，头发蓬乱，肩缩着，锁骨处深深凹陷下去。 霍临远死死盯着她，眼底满是阴霾。 她迟来的歇斯底里并不意外。 可面对她的恨和怨，她的指责和怒骂，他却没能如设想中那样，做到的平静自若，淡然应对。 平复片刻，他寒着脸朝着屋外扬声：“进来。” 在办公室门口候着的小宋硬着头皮现身，恪守本分地低着头，“老板。” “送她去医院，告诉医生，她有精神病史，曾伤过人。” 小宋看一眼情状凄惨的程栀，“这……” “嗯？”霍临远冷冷看他一眼。 小宋绷直脊背，“是，老板。” 他不敢抱老板的人，最后姿势别扭地将人背了下去。 …… 程栀再醒来，面对的是只有床垫的纯白病房。 以及捆在身上的束缚衣。 第161章 他在问她，知不知错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转头四顾，留意到了房间角落的摄像头。 这是哪里？ 没有半点污垢的纯白色，加剧了不安感。 她一颗心跳动得越来越快。 试着挣动，却发现自己被衣服外的系带，牢牢固定在床垫上。 一瞬间联想到实验室里，被定住四肢的小白鼠。 她挣扎得更加用力，衣料反复摩擦和绷紧的声音此起彼伏。 “霍临远！你出来！” 她气息不稳地叫着他的名字。 一开始，字句之间还是恨意和怒气更多。 后来，声线开始颤抖，语气也不复激动。 听起来，更像是可怜的哀求。 孤独，对于刚刚失去最后亲人的她来说，无异于是最难忍受的折磨。 她甚至开始哭泣。 可周围一片寂静。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意义的纯白。 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模糊。 等再次见到霍临远，程栀看到他嘴唇张合，却一下分辨不清他在说什么。 良久，她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在问她，知不知错。 “知道了，我错了，妈妈，爸爸，我真的错了，对不起……”程栀呢喃。 霍临远看着她眼神发直，有些恍惚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拧眉。 只是关了几天，让她好好冷静，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宋，”他叫助理进来，“去办理出院手续。” “是。” 留意到病房内的监控探头，霍临远没有替程栀换衣服，只是解开束缚，替她披上他的外衣。 刚到他腿面的大衣，她穿已经过膝。 纯黑的衣服里空空荡荡，仿佛盖着一副骨架。 霍临远看的气不顺，说了句“跟上”，转身便走。 下一刻手被一把抓住。 程栀看起来不太清醒，对他笑了一下。 “临远，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呀？” 语气雀跃，像即将得到糖果的小朋友。 心里升起几分怪异感，霍临远冷着眉眼回头，“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接触到他的目光，程栀打了个哆嗦。 像是被他薄凉的眼神刺到柔软处，她眼神清明几分，小心翼翼放开他，缩回手，恢复了之前极力讨好他时的模样。 “临远，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前一阵子，她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霍临远盯着她看了片刻，一把拉过她，径直出了病房门。 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没有风，不算太冷。 程栀却抱着手臂，裹紧不合身的大衣，埋着头哆哆嗦嗦上了车。 不优雅，不体面，流浪汉一样，身上没有半点富家千金的影子。 霍临远余光留意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十分陌生。 对比从前的程栀，眼前的她，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割裂感。 是他造成的吗？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车开没多久，程栀便靠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到了半山别墅，霍临远叫醒她。 她一如上车前一样，裹紧大衣，低垂着脑袋，打着冷颤去按门铃。 冻透发紫的指尖还没触碰到按钮，霍临远先一步出声：“住了多久，至今密码都不知道记？” 程栀一愣，没有想到他会从这种地方找茬。 同一时间，大门从内被拉开。 “临远哥哥……” 第162章 她不会是？ 程灵珊娇柔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瞬间，安静到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程栀望着门内的女人，脑海深处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却很快被什么情绪压了回去。 “她怎么？！”察觉自己语声尖厉，程灵珊赶紧调整。 “她不是被你丢去精神病院了？怎么这么快就接回来了啊？吓了我一跳呢。” 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同时还失望到不行。 她原本以为，她仅仅凭借三言两语，就把程栀逼疯了。 “什么精神病院？”程栀怕冷地缩缩脖子，转身望向霍临远，“她在说什么啊？” 程灵珊一愣，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她。 真疯了？ 还是又在装？ 霍临远只当程栀在假装。 他不看她，冷冷盯着不该出现的程灵珊，“要我亲自送你吗？” 脸色微微一变，程灵珊不得不转身去屋里拿包。 而等她重新出来，路过程栀时，故意用鞋跟狠狠从她脚面上踩过。 程栀吃痛，后退时险些摔倒。 “啊！不好意思！”程灵珊看向霍临远，“临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差点崴了脚，你看。” 她抬高一条腿，转了转黑丝包裹的纤细脚踝。 吴少爷刚夸过她脚踝比别人好看，霍临远怎么就留意不到呢？ “小宋，你和司机一起送她。”霍临远眉眼挂霜，冷淡依旧。 说完大步进了屋子。 门外只剩下蹲在地上，无人过问的程栀。 赵阿姨这时候才冲过去，一脸心疼地扶住她。 “没事吧程小姐？鞋跟那么尖那么细，该疼坏了吧？” 程栀已经忍过了最疼的时候，摇了摇头跟她道谢。 然后抬手，按住越来越晕沉的脑袋。 …… 换过衣服，霍临远便匆匆出了门。 晚饭间。 “真的不用准备这么多，我没什么胃口。”程栀望着料理台上的四菜一汤，胃里的难受越来越鲜明。 “程小姐你尝尝，这参鸡汤我煲了好久的。”赵阿姨笑着说。 鲜美的肉香飘过鼻端，程栀却忽然扭头，捂嘴干呕起来。 赵阿姨一惊，“哎呀！这是怎么了？” 摇摇头，程栀皱着脸，转身靠在水池边缓了一阵。 晚饭最终还是没吃几口。 半夜，程栀又起来一次，冲去卫生间吐。 吐也吐不出什么，全是她睡前喝的那些水。 她扶着洗漱台，腰腹各处的难受连成一片，折磨的她面色发白。 好在这一夜，以及之后两天，霍临远都没再出现。 而他回来的那一晚，风很大。 大门关上的声响，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程栀。 她下意识起身，却像是用力过猛，牵动了身体深处。 小腹忽然一阵坠痛，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将筋肉向下拉扯。 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揪紧床单，她咬紧牙关，紧闭双眸忍过这阵疼痛。 却在睁眼时，整个人忽然顿住。 连日的呕吐、头晕，还有此刻的小腹坠痛…… 她不会是？ 想到这儿，她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凉。 也就在这一刻，房门，被忽然推开。 酒气夹杂着冷风席卷过来，程栀仓惶望过去，本能地挺直后背。 第163章 不想被我碰？ “你、你喝酒了？”她忍着不适下床，神情紧绷，满心紧张。 霍临远一步一步靠近，身上不见多少醉态。 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程栀盯着他，手指不自觉蜷着，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心尖上，一下一下，带来无数关于恐惧的震动。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的第一个宝宝，就是因为他，才被强制拿掉！ “今天有人问我，你的价码。” 霍临远伸手一下抬起她的脸，眼睛微微眯起。 月色不明亮，屋里没有开灯，她的脸被黑暗模糊，只一双眼睛，明晃晃写着防备。 心里的烦躁疯长，霍临远压制不下。 “我帮你准备醒、醒酒药，好吗？”程栀开口。 眼珠在眼眶内轻微挪动，看起来像是在颤抖。 他是凶手。 她对他的那些恐惧，因为可能存在的第二个宝宝，被无限放大。 以至于敲在耳膜上的，全是她自己的心跳，根本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而话音刚落，她便被对面人捧着脸重重吻住。 噬咬一样的吻，让程栀慌乱起来。 她拼命推拒，下一秒却被掐住了脖子。 呼吸受阻，她一下瞪大眼睛。 “不想被我碰？”霍临远眉眼冷厉，一把推开她，“那就去陪别人！” 程栀摔在床上，下意识护住腹部，小心翼翼，吓得不敢乱动。 同时，霍临远转身离开。 “嘭！” 摔门声吓得程栀浑身一颤。 她缓缓摸上小腹，肩头慢慢放松，累极一样倒在了床上。 像陷在了记忆的流沙中，她渐渐沉向漆黑一片的深渊。 一夜昏沉。 次日程栀如往常一样，早起帮着赵阿姨忙碌。 “程小姐，身体好点了吗？” 程栀有些疑惑的转身，“什么？” 赵阿姨一愣。 见她不说话，程栀牵强地笑笑，转身继续擦地。 直到吃饭时再次犯恶心，她才有些恍惚地垂眸看向小腹。 惊恐再次一点一点填满心房。 “赵阿姨，一会儿买菜，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她试探着问。 并不清楚，自己现在能不能出门。 赵阿姨没被霍临远特意交代过什么，便按照之前那样，回话说：“好啊，你今天是想去远些的地方，还是就在小区外面？” 程栀手放在小腹上，喃喃：“远一点吧。” 远一点的商超旁，有药房。 …… 入夜，霍临远的司机来接人。 程栀站在玄关内。 即便屋内有供暖，她也还是裹着厚厚的软外套。 “去做什么？”她有些不安地问。 她看过天气预报，一会儿可能下雪，出门会很不安全。 “老板没有说明，只说让接你过去。程小姐，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司机的态度公事公办。 回头看一眼赵阿姨，程栀慢吞吞弯身去换鞋。 在没人留意到的地方，指尖微微颤抖。 车很快驶离别墅区。 程栀望着车窗外，神情中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 很快，路边的绿植，换做了房屋商肆。 吞咽一下，程栀双手在膝头攥紧，试探道：“麻烦停一下车。” 司机从内后视镜看她一眼，车速依旧不急不缓。 第164章 接她去做人流手术 “我，我想上厕所……”程栀再次找借口，试图下车。 她想离开。 继续和霍临远相处，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怀孕的事情。 她不能再让他伤害她的宝宝。 “程小姐，您忍忍，没多久就到了。”司机不想承担任何风险，相当谨慎。 程栀点点头，垂下眸子，死死抿着双唇。 霍临远忽然接她出去，是要做什么？ 会不会，他发现了她找借口避开赵阿姨，偷偷去药房买验孕棒的事了？ 所以，现在是让人接她去做人流手术？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栀就浑身发冷。 “不！” 她突然失控大叫，吓了司机一跳。 “不要！停车！现在立刻停车！”程栀被恐惧驱使，一下站了起来。 车内空间有限，她半弯着腰，十分别扭地攀住驾驶座。 “求你救救我，现在立即放我下车！” 司机吓坏了，以为她要抢方向盘，立即猛打方向，想靠边停下。 他头一次处理这种情况，操作不当。 车辆瞬间失控，直直冲上路牙，撞在了树干上。 程栀抱着腹部跌回后座，额角重重磕在车门上，当即没了意识。 救护车很快赶到。 司机和程栀一起被紧急送往医院。 没多久，程栀因为手背上的刺痛，睁开双眼。 留意到她醒了，护士起身，边调整滴液速度，边对她说：“万幸没有大碍，注意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叫人。” 她说着拉开隔断帘准备出去。 “宝宝！”程栀伸手，一阵眩晕，没能拉住她。 护士转身，“胎儿没事。” “谢谢。”程栀闭上双眼，将那阵晕眩感和呕吐感忍过去。 见她顾不上自己，都要先问孩子，护士有些不忍心。 “你身体状况不好，今后注意保持心情舒畅，同时一定要改善营养，不然，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叮嘱后，她拨开帘子离开。 程栀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手慢慢揪紧了腹部的被子。 失去孩子的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 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时候，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响起，并越来越近。 “唰啦。” 帘子被一把掀开，霍临远难掩惊慌的脸出现在后面。 程栀受惊，第一反应便是远离他 她不顾一切地从另一边翻身下床。 手上的针头被她的动作硬生生扯掉，她慌不择路，扶着晕沉的脑袋，从隔断帘另一侧闯了出去。 心揪得更紧，霍临远立即追了上去。 几步路就将人拦了下来。 “你乱跑什么？嫌命长么？！”他死盯着手里的人，眼底渐渐晕开一点红。 她出了车祸，他又惊又怕，不顾一切地赶过来。 她却怕他，躲他？ 不断摇着头，程栀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我，我找东西……你怎么在这里？” “别生气了临远……” 深深皱起眉毛，霍临远心里的怪异感再次开始弥漫。 见她头上裹着纱布，他转头就想找人问问，看她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程栀看到他的动作，瞪大眼睛立即踮脚捂住他的嘴巴。 “带我回家临远，我们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求求你！” 第165章 任由她拿捏愚弄 她不自觉落下泪来，像挂着水珠，已经枯萎的栀子花。 断续央求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霍临远绷着下颌。 整颗心仿佛掉进了荆棘丛，翻滚着，刺痛不断。 司机电话告知，车祸由程栀故意推拉方向盘导致。 “为了逃避，为了不见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么？！”他沉声质问。 没错，无论是疯，还是傻，她都只是为了逃避程家烨的死。 就像她母亲去世时一样。 可与上一次不同，他这次，不买她的账！ 他不会再犯蠢，任由她拿捏愚弄！ “……回家临远，你带我回家，我不要在医院……” 程栀反反复复重复这几句话。 必须离开医院。 不能让他知道宝宝的事。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周围零星的几名医护和病患频频侧目，大多目光异样。 霍临远没心情被人探究围观，索性顺了她意。 他交代小宋去结清费用、善后，自己领着人回了别墅。 赵阿姨正担心，见到程栀的模样，吓了一跳，眼眶立刻就红了。 可霍临远寒着脸，她半句话也没敢多问。 “既然喜欢躲着人，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个够。”霍临远将程栀推进影音室，然后出来，关门，上锁。 紧跟而来的赵阿姨一脸担忧，“少爷，里面连床褥子都没有……” 霍临远忽而转头，“你是想进去陪她？” “不，不是。”赵阿姨连忙低头。 她在外面，还能想想办法，要是也被关进去，那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一天三餐你送进去，不许让她出来。”霍临远吩咐，说完大步上了楼。 影音室内。 程栀呆愣站了一会儿，慢慢蹲下，抱紧了有些发凉的身体。 还好，霍临远没有发现。 谨记护士的叮嘱，她尽量对自己好一些。 于是将几个硕大的软垫堆靠在墙角，整个人蜷缩着窝了进去。 身下柔软，周身能感觉到温暖。 望着圆形吊顶上用来照明的浅蓝灯条，她在一片幽暗中，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轻微的敲门声。 程栀睁眼的同时，门被赵阿姨用钥匙打开。 “程小姐，喝点热的吧？” 她一手托着托盘进来，转身掩上门。 等看到窝在角落，一身凌乱，神情恍惚的程栀，她止不住地感到心酸。 “来。” 热牛奶，菜丝牛肉粥，还有一小碟青提。 食物清淡养人，可程栀一阵犯恶心。 “多少吃点，两口也成。”赵阿姨劝，以为她肠胃不舒服。 程栀点头，一改常态，忍着难受接过托盘，将东西一口一口，强吃下去大半。 末了说：“阿姨，我想吃青梅。” 她难得在吃的方面有诉求，而且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赵阿姨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市面上买的不放心，这两天我买些新鲜青梅，用糖渍了，给你备着。” 摇摇头，程栀握住她的手，“新鲜的就好，开胃解腻。” 想吃新鲜的更简单，赵阿姨没有多想，“程小姐你就放宽心养养身子，过段时间……” 她没敢提霍临远。 “过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片刻后，赵阿姨出去，径直走到霍临远面前。 第166章 只对他发疯胡闹 霍临远双腿交叠，优雅靠坐在沙发一侧。 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中的询问，十分明显。 赵阿姨看了看剩下的半碗粥，“吃的不多，比原先好点，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想吃水果。” “没闹没和你说胡话发疯？”霍临远皱眉。 赵阿姨摇头，“就是身上难受，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吃过东西，又昏沉沉睡过去了。” “嗯。”霍临远小幅度抬了一下手。 赵阿姨点头，回去收拾厨房。 独坐片刻，霍临远一双眸子渐渐变得阴沉。 只对他发疯胡闹？ 还说不是假装？ 枉费他还有些担心。 之后，他刻意没再过问她。 程栀就这么被关在了影音室。 每天唯一能做的，便是抚摸着肚子，在片库里找些音乐柔和的影片，放给宝宝听。 即便宝宝目前听不见。 没过几天，赵阿姨该回家过年了。 走前，她备了些年货塞满冰箱，又特意剪了几张福字窗花。 不过没敢擅自乱贴，只是放在玄关柜上，算是给屋子里添些年味。 霍临远回来看到了，脚步顿上一顿。 他默然盯着那抹红，努力回想，却无法清晰回忆起幼时和父母欢聚的新年景象。 更鲜明些的，是和程栀在一起后，同程家人和乐融融吃年夜饭的场景。 一瞬间百感交集。 他该愤恨。 可心底的滋味，却是酸涩到发苦。 眺向屋内四周，即便过年，满目也只是缺乏生气的冷清。 赵阿姨走后，最后的那点烟火气都不剩下多少。 心头开始泛冷，他却忽然想起，房子里还有个程栀。 被他圈在角落，触手可及的程栀。 洗过澡出来，他去到玄关拿起那几张红窗花，找到影音室。 门打开，里面舒缓的音乐流出，打破了外面几乎快要凝固的沉闷。 霍临远走进去，目光梭巡片刻，才看到程栀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墙角，身下和周围全是软垫。 就连沙发上的垫子，都被她拆了囤在身边，做成只能盛放她一人的暖巢。 她最近胃口不错，可人还是消瘦苍白。 霍临远走过去，在回家直面孤独以后，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之前将程栀关在精神病院那几天，对她意味着什么。 她刚刚丧父，如果再被他放弃，就好像彻底被全世界抛弃。 他又想起她为了逃避见人、逃避他，先夺方向盘，又从病床上逃离的事。 不由蹲身，摸上她的脸颊。 “程栀，你和我注定纠缠，不死不休，你孤立无援，凭什么不认命？” 见她睫毛轻颤，他伸手将她拖进怀里。 “被绑在精神病院时，是不是有过不想活了的念头？” “你死都不怕，怕我做什么呢？” 他一手造成了她对他的畏惧。 可他又时不时痛恨这种畏惧。 “嗯……” 身体被挪动、抱紧，迫使程栀缓缓撑开眼睑。 而她原本清澈漂亮的一双眼睛，此刻仿佛蒙着大雾一般。 “别碰……”她挣扎着，碰掉了他手里的福字窗花， 等从他怀里爬出来，她立即踉跄起身，晕乎乎往门口去。 霍临远眼底的情绪转瞬冷却凝固，冷眼看着她拉开影音室的门，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第167章 挨打，会伤到宝宝 怒火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被点燃。 她分明没有睡醒，却依旧对他满怀抗拒，甚至立即就要离开！ 霍临远起身大步追出去，一把拽住程栀手腕。 “就你现在的样子！出去以后除了被男人玩，还能干什么？！” 程家烨的死讯，似乎让不少人想起了他还有个娇养长大，如花朵一样美丽的女儿。 只是近几天，打听她的人就又多了不少。 程栀猛地甩手。 “在你这里也是被玩，你是男人，别人也是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反常的话脱口而出，声音忽大忽小。 霍临远两道视线仿佛淬了冰，宛若实质，恨不能将她捅个对穿。 “你再说一遍，我和谁一样？”他阴沉开口，一字一句都咬着牙。 她把他，和外面那些野狗同等比较！ 程栀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因为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恍惚间，才想起这几天反复提醒自己牢牢记住的秘密。 她忽然抱着手臂蹲下，拼命摇着脑袋。 “对不起，不要生气，不要打我……” 霍临远眼角眉梢依旧冷硬，过去弯腰抓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 “戏演的这么好，想不想大家都来看看？” 头皮被扯得生疼，程栀眼角湿润，“不要打我……真的不要打我……” 挨打，会伤到宝宝。 还在假装！ “很好！我就给你观众！”霍临远拽着她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回影音室。 关上门后，他摸出手机。 他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工作这些年，为扩展人脉关系，各条路上结识的酒肉朋友却不少。 几个电话打出去，单城郊这片，就说定了十几个人。 那些人各自再带上朋友女伴，天还没黑透，便一窝蜂全聚在了半山别墅。 酒是家里现成的，甜点菜品是高价从星级酒店定制的。 短时间内，霍临远还聘请了专业的服务人员。 一场说是“轰趴”的私人聚会，几小时内却筹办的像是高端晚宴。 区别是，所有人都随性自在，熟悉的爆糗事开玩笑，不熟悉的经人简单介绍也很快玩在一起。 露台、前庭、后花园，四处都是端着酒杯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 阁楼附近，甚至还有临时搭上的，寻求新鲜刺激感的男女，远离人群，私下谈笑热吻。 几小时前冷清幽暗的房子，此刻嘈杂热闹，灯火璀璨。 霍临远靠坐在客厅沙发内，身处全场的焦点位，却是一身冷然，意兴阑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 眼神，时不时飘向不远处拐角后的影音室。 棋牌室，电玩间已经被人攻陷，只影音室，还没人去过。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程栀拉到人前。 ——她有一张虽不艳丽，却能称一声“祸水”的脸，再加上如今憔悴消瘦带来的那份楚楚可怜…… 思索间，一道娇柔的女声响在大开的门边。 “临远哥！” 程灵珊踩着色泽亮丽的小高跟，一进门就脱掉了身上的大衣。 一旁有人起哄似的吹了一声长哨。 霍临远身边坐着的人当即挑眉，“好辣的妹妹。” 第168章 受刺激疯了？还是傻了？ 霍临远不置可否。 他知道程灵珊想引诱他。 可惜，他不是吴家那个急色鬼。 “临远哥哥你难得开派对，也不叫我一声。”程灵珊嗔笑着抱怨。 称赞程灵珊那人又扭过头，问霍临远：“霍爷，这就是快和你订婚的那个程家小二吧？” 程灵珊笑容一僵，觉得这人长相挺讨喜，说话却太讨人厌。 快订婚的消息是她单方面让人放出去的，霍临远能当众承认吗？ 他不承认，那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下的来台？ 可他要是承认了，吴少爷还会不会继续追求她？ 其余人闻言，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却见霍临远忽然拧紧眉头，搁下酒杯起身，大步从落地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又见他臂弯里提了个轻飘飘的女人进来，风一样带上楼。 客厅或坐或站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灵珊一边觉得程栀的出现替她解了围，一边又嫉恨她出来乱跑，把霍临远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于是便主动和人解释：“是我堂姐啦，前一阵我那一时糊涂，蹲了大狱的大伯不是离世了？那之后她人就不对劲了。” “受刺激疯了？还是傻了？”有人问。 程灵珊故意道：“谁知道啊，时好时坏的，之前她不是和我临远哥有过一段？早就分手了，不知怎么的，现在又跑过来纠缠……她还背着一身债呢……想想就发愁。” 她说着一阵唉声叹气，还抬手揉揉眼角，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多数人就想当然地觉得，是程栀装疯卖傻，带着债务，赖上了霍临远这个前男友。 “啧，这事倒不算多新鲜，见得多了。” “还是得说一句，真不要脸。” “霍爷仗义，这我可比不上，真是肃然起敬，一会儿多和他喝两杯。” 参加轰趴的这些人，多是些玩咖，和那些贵妇名媛的可能有接触，但终归不是一个圈子。 不会对这件事多上心。 不过嘻嘻哈哈说笑一通，在霍临远周围的圈子里，程栀的名声，更臭了。 这时候，最先吹口哨那位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开口：“姐妹围着同一个男人打转？灵珊小妹你也是真大度，喝一个，坏事别往心里去，谁人头上不带点绿啊？” 程灵珊还没开始幸灾乐祸，就因为这一句，脸上几乎挂不住笑。 另一边。 霍临远将程栀抵在主卧门后，按着她双手手腕，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 “怎么？想趁乱离开？谁给你的胆子？” 程栀尽量往后缩身子，却还是和他紧贴着。 “我想去看看爸爸，我梦到他躺在雪地里，浑身是血……”程栀小声说，脸白的仿佛透明。 霍临远一下皱起眉头。 那一夜她的哭闹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对比当时情绪激烈的她，现在的她，平静得不正常。 “是梦吧？”程栀忽然抬脸，殷切地望着他，瞳仁幽黑，眼底没有半点光亮。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重蹈覆辙，再次信你？”霍临远嗓音低冷。 即便隐约察觉她不对劲，但他也不能相信。 第169章 妹妹插足，抢了姐姐的人？ 这样，才不会心软，不会被她愚弄。 不会给她机会逃离。 “笃笃。” 门被敲响。 “临远哥，没出什么事吧？” 程灵珊声音不大不小，靠在二楼栏杆上聊天喝酒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担心真的出事，已经迈步走向主卧门口。 “霍总，没关系吧？”有客人询问。 无奈，霍临远只好将程栀拉到身后，再打开房门。 他露面，就表示没什么事，那几个好奇，想着看热闹的人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候，程灵珊却再度开口：“程栀，你总这样怎么行呢？你这样，让你死去的爸爸怎么能放心的下啊？” 霍临远看向她，目光冷下几度。 “我爸爸怎么了？！”程栀受了刺激，立刻从他身后冲出来，一把捉住程灵珊肩头。 程灵珊没想到她会动手，吓了一跳。 几乎想立刻给她一耳光，让她放开她。 可碍于周围有人，她只能装作即将被推倒的样子，往后踉跄几步。 嘴里惊慌地喊：“啊！你又想对我做什么？！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宽容吗？！” “够了！”霍临远盯着程灵珊，手上一把拉过程栀，将她推进房间，关门，从外面上锁。 “临远！你告诉我！” 程栀在里面惊惶叫喊，拍打房门。 “我爸爸怎么了？你们告诉我！我爸爸他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周围人都被这一幕看呆了。 他们是来玩的，却没想到会目睹霍临远和两个女人的情感纠葛。 妹妹插足，抢了姐姐的人？ 然后疯了的姐姐，又介入妹妹的感情？ 又或者是，霍临远仗着姐妹俩一个疯癫，一个痴情，回头草和嫩草全咬在嘴里，坐享齐人之福？ 周围人不停交换着眼神。 精彩，真精彩，可以请八卦媒体写专题了。 霍临远没兴趣让人看他的笑话，一张脸沉的能滴水。 他定定望着不请自来，搅乱一切的程灵珊，平静地摸出手机。 “吴少爷，是我……” 程灵珊微微一愣。 “有没有兴趣来家里一聚？人不少，男女都有。”霍临远继续说。 他顿了顿，那头明显答应下来。 “好，待会儿见。” 程灵珊脸色已经变了。 在场肯定有人知道吴少正在追求她。 霍临远在没公开承认和她的关系时，忽然叫吴少爷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他对她没兴趣？ 他打电话的态度，总归不会有人觉得，他是想为她争风吃醋，当面给吴少爷难堪。 她悄悄看了看周围和楼下的这些人。 他们回去会不会乱说？ 那些因为霍临远和吴少爷的关系，不停巴结她的小姐妹，会不会知道？ 淡淡看她一眼，霍临远转身下了楼。 此刻，卧室里已经安静下来，一周抱着各种心思的人，也都收回了目光。 而一下楼，程灵珊就借口离开。 对于她特意来道别，霍临远冷然以对，又换来不少人在心里各种猜测。 这一日的聚会闹到第二天天边泛白。 霍临远约好人来收拾打扫，才上楼进了主卧。 房间昏暗，能看到床上的被子下凸起一处。 第170章 一动都不敢动 掀开被子，霍临远看到了已经睡熟的程栀。 她似乎是哭累了，才撑不住睡去。 眼角还挂有泪痕。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他按了按因酒意和疲惫，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身去了浴室。 程栀被浴室的关门声惊醒。 睁眼的瞬间，不知名的恐惧重新袭上心头。 她脑海一片混沌，记忆杂糅，眼前闪过的许多画面都扭曲模糊。 只记得，她要离开，才能保护好肚子里的宝宝。 浴室内传来流水声。 她挪动眼珠看过去，呆坐两秒，咬紧下唇轻轻下了床。 一路出了卧室，下了楼，她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快步走进玄关，摸上门把手。 下一刻，唇上的血色便全部消失干净。 门反锁了。 "钥匙……"她无声呢喃，像是在祈祷，转身去柜子里找。 没有。 她立即起身，走向可以通往庭院的落地门。 也被锁死。 她出不去。 战战兢兢往楼上看一眼，她立即快步原路回卧室。 推门的时候，正巧和出浴室的霍临远四目相对。 空气短暂凝滞。 程栀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微微眯起双眸，霍临远面露轻嘲，“想做什么？” 轻吸一口气，程栀苍白着脸摇头，“我……”她眼珠轻微动了动，“我有些饿，没找到吃的。” 回身将擦头的毛巾随意仍上洗漱台，霍临远伸手拍拍她的脸，“原封不动剩了许多吃的，都堆在厨房，客厅桌子也有，统统没有看到？” 她的借口，太过蹩脚。 嗤了一声，他扶了一下墙，转身走到床边，将自己摔在床上，倒下便睡。 头痛欲裂，他无暇追究。 总之，她跑不掉。 程栀心尖鼓噪，等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才脱力一样后腿两步，靠在墙上。 要怎么才能离开？ 一直站在那里等霍临远彻底睡着，程栀才轻手轻脚重新下楼，回了影音室那堆软垫里。 再度苏醒，已经中午。 程栀打开影音室的门，发觉外面没有半点动静，才慢慢走出去。 她忘了穿鞋，赤着脚，头发和衣服都凌乱。 看到她这幅样子出现，霍临远眉心一沉。 “你有个人样吗？” 程栀出门一直垂着头，没有留意到沙发里看文件的他，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脚尖往后收了收。 “我……饿了。” 其实没半点胃口，但她不能不吃。 霍临远深深看着她。 她这幅怯懦，仿佛惊弓之鸟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自己叫餐。”他拿起备用手机解锁，丢在沙发上。 她从前的爱好之一，就是吃吃喝喝。 在这方面，他从没打算亏待她。 点点头，程栀有些紧张地一点点靠近他，蹲身拿起电话。 余光却见他忽然朝她伸手。 她下意识惊叫一声想躲开，却没能站起来，侧着摔坐在地。 一瞬间，她浑身定住，半分不敢动，直到感受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才慢慢转头，去看霍临远。 他阴沉着一张脸，手还悬在半空中。 “我以为……”她略带慌张地解释。 霍临远心口刺痛，怒气蓬勃，“你以为什么？” 第171章 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 程栀望着他那双冷酷沉黑的眼睛，不敢再说话。 更不敢再要吃的，仓促将手机放回原处。 霍临远心底像是被她的动作撕开一道口子。 他猛地收手，一拳砸在沙发上，“我要是真想动手，你以为你能反应过来？！” 他扪心自问，再怎么对她不好，也没有动辄对她拳打脚踢过。 刚才，他只是留意到她下颌角位置有伤痕，想查看。 她却……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临远，你不要生气。”程栀摇头，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霍临远盯着她，目光沉沉，心口的窒痛一阵胜似一阵。 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女人装疯卖傻是为了折磨他。 她察觉他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 所以用这些手段，看他失态，看他情绪起伏。 借此回击，报复他。 正巧这时门铃响起，打破一室窒闷。 赵阿姨休假，程栀一身凌乱满脸恍惚。 开门的，只能是霍临远。 而拉开门之前，他已经将情绪粉饰太平。 “王三少？” “是我，叫我泽贤就好了。” “嗯。”霍临远神情淡淡，没有让开门口。 他和忽然上门的人不熟，只和他父亲有过一次合作。 见状，王泽贤主动解释：“昨晚喝多了，碎了你一个花瓶。” 他说着指指身后两名工人抬着的木盒子。 视线，却试图越过霍临远的肩膀，向房子里看。 余光瞥见程栀进了厨房，霍临远这才转身往里走。 “装饰用的赝品，不用麻烦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省的我爸回头知道了，念叨我不懂事。” 说话间，工人已经将花瓶拆出放好。 可王泽贤，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这时，厨房传来玻璃碎裂声。 霍临远转眸看了一眼，王泽贤却“哎呦”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长眸微眯，霍临远跟了过去。 厨房里，程栀望着地上的碎玻璃，以及没完全化开的奶粉团发呆。 她搅拌时只是晃了一下神，杯子就碎了。 “没伤着吧？”王泽贤关心道。 霍临远留意到了他眼神中的几丝热切。 昨夜只是在聚会上一晃而过，她就让人惦记上了。 “回房间去。”他吩咐程栀。 抿紧唇，程栀有些紧张，“我不是故意的，我会收拾好的……” 霍临远心底烦躁渐起，“听不懂人话？出去！” 程栀忙垂下头快步离开，单从背影，就能看出不安。 见状，王泽贤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从厨房出去之后，他便试探着开口：“对霍总你来说，程大小姐应该算个不小的麻烦吧？” 霍临远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王三少想怎么做？” 被他这一问鼓励，王泽贤一笑，“不怕霍总笑话，以前程大小姐上学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昨晚看到她，发觉心里依旧怜惜她。” “要是霍总觉得麻烦，不如把这个麻烦，丢给我？” 霍临远眼底寒光凛凛，随意在沙发上坐下，“这样，倒是委屈王三少了。” “替霍总解忧，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就是……”王泽贤磨蹭了一下。 第172章 早听说王家人脸皮厚 霍临远，“不妨直说。” 见他一直在往下问，王泽贤就以为事情已经说成了一半。 索性也不犹豫了。 “就是有什么大的项目，或者生意场上的可靠消息之类，别忘了拉我爸和我哥一把。” 话音未落，霍临远低低哼笑几声。 他平常几乎不笑，此刻难得一扬唇，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愉悦，反而冷飕飕的。 “早听说王家人脸皮厚，今天我总算亲眼见识到了。” 王泽贤愣住，心底一凉。 “想染指我的人，还想我带你们全家发财？” 霍临远嘴角下沉，一张俊脸顷刻间挂满寒霜。 “天底下所有的便宜，早晚有一天，让你王家占全了！” “不是，哪儿敢啊……”王泽贤闹了个大红脸。 赶忙随便找个借口，灰溜溜告辞。 巧的是，他一出门，就在路边撞上了刚下车，准备利用午餐献殷勤的程灵珊。 她意识到自己昨天自作主张，让霍临远成了大家的谈资和乐子。 这趟过来，是打算放低姿态维护关系的。 “程二小姐。”王泽贤匆匆打过招呼，就准备走。 程灵珊留意到他从别墅出来，脸和脖子都是红的，不由好奇。 “泽……泽贤哥？”她努力回忆他的名字，止步套近乎。 应了她一声，王泽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 他虽没有多大的色胆，但色心却不死。 “泽贤哥，我看你像是不太舒服，我们要不坐车里说？”程灵珊更加好奇。 她长得漂亮，娇滴滴的，一口一个哥，王泽贤哪好意思拒绝。 程灵珊当即将司机赶下车。 得知王泽贤是奔着程栀来的时候，程灵珊暗地里咬了咬牙，妒恨决堤，在她心底泛滥成灾。 昨夜光鲜亮丽的是她，为什么这男人只惦记不修边幅、疯疯癫癫的程栀？！ 她到底有哪里不如她！ 看出她脸色不太好，王泽贤拧眉，替自己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俗人一个，看上个美女想弄到手，也不算什么。” 程灵珊伸手轻轻在他心口拍了一下，附和，“那当然啦，酒色是人生两大乐趣嘛，我很理解泽贤哥你的。” 顿了顿，她挑眉一笑，“也是泽贤哥你太直接了，临远哥就算再不待见程栀，你当面要，他也不能松口啊，不然他成什么了？皮条客吗？” 王泽贤眨眨眼，恍然大悟，“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我想办法让程栀出门，你直接带她走，临远哥那边，我私下去说，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程灵珊出主意。 她头脑不算顶顶聪明，但在拿话忽悠人这方面，却是佼佼者。 “好主意！”王泽贤开怀笑起来。 而他那张年轻平凡的脸，在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才显露出几分色欲。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白月光多年后重见。 他对程栀，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程栀周身那种饱经折磨的易碎感，正对他的胃口。 尤其她那双恍惚迷蒙的眼睛，一下就勾起了他的淫欲。 隔天，程灵珊再次来到半山别墅。 第173章 被迫睡在二楼 按了半天门铃，却没人过来开门。 以为霍临远在和她生气，她立即摸出手机打电话。 坚持许久，十足冷淡的声音才终于响在耳边。 “什么事？” “临远哥哥，”程灵珊语气带笑，“我新学了一种中式点心，很香很好吃，你来帮我开下门好不好？” 那边停顿两秒。 “回去吧，我不在。”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程灵珊张着嘴，未出口的话留在舌尖。 她先是觉得气恼，但等收起手机，看向紧闭的大门，神情却稍稍缓和。 霍临远不在？ 那不是正好？ “程栀！”她丢掉那些假装的矜持，开始不停疯狂按门铃。 半晌，依旧无人回应。 她绕到房子一侧的庭院里，从全透明的落地门处往里看。 客厅一览无遗，别说人影，半点人气儿都没有。 ——程栀被迫睡在二楼主卧。 打碎玻璃杯后没多久，影音室的门便被霍临远锁上了。 之前上锁，是不让她出来。 现在，是不让她进去。 仿佛，不把她放在身边，霍临远就不放心。 甚至于，今天出门应酬前，他还考虑过带她一起。 但将要同桌吃饭的，都是长久浸淫于酒色里的中年老板，他最终只得作罢。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这份不放心来源于在乎。 他只将这些异样的情绪，解释为责怪和厌恶。 责怪程栀水性杨花，厌恶她善于招蜂引蝶。 而程栀因为他的责怪和厌恶，变得更加紧绷和敏感。 只是数分钟前略显烦躁的十几声门铃，便将她吓得捂着耳朵，长久把自己完全藏进被子里。 直到霍临远回来。 被子被掀开的那一刻，昏昏欲睡的程栀猛然惊醒。 她惊呼一声，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压住。 尤其唇瓣。 霍临远堪称急切地啮噬、索取着。 双手搂紧她腰身后背，仿佛要将她按进身体里。 程栀被他灼热的气息，还有稍显粗暴的动作吓住了。 等胸口一凉，才倏地挣扎起来。 她挣扎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伤到自己。 以至于霍临远直接忽略了她的抗拒。 “程栀，你曾经为我画过一副画，叫‘远山’……”他在接吻的空隙，带着喘息出声。 今日肖总做东，他在他家见到了一幅画。 山水画情，藏着她独特隐晦的签名，以及她为他设计的专属印记。 他和她在画中的微末存在，外人轻易看不出来，也不会明白。 可他了解，他懂，一眼便认了出来。 程栀浑身一僵，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清明。 下一秒，有泪水争先恐后，顺着眼角滚落。 她记得。 “那是我打算作为结婚礼物，在新婚夜送给你的……” 后来家里资产清算还未结束，便不见了。 “为什么送给别人？” 霍临远想起了太多曾经，声调不自觉温柔下来。 没有送给别人。 程栀心道，却没有否认解释，眼底泪光闪烁，爱恨难辨。 “是你毁了一切，新婚不会再有，那幅画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你从头到尾给我的只有谎言，现在跑来问我做什么？” 第174章 她爱不得，恨又不够鲜明 退离几分，俯视她痛苦的样子。 霍临远心底并不好受。 吻落在她的眼尾，他轻声开口，“你大可以恨我怨我。” 不能相爱，相互怨恨也不错。 至少，她最深浓的情绪给了他，她整颗心，整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程栀闭上眼睛摇头，只觉得精疲力尽。 父母教会了她如何爱人，却不曾告诉过她怎么恨一个人。 她爱不得，恨又不够鲜明。 像是掉进了情绪的蛛网里，越挣扎，越被缠缚，最终窒息，被情绪吞没、腐蚀成残渣。 这是父亲做的选择，她无路可走。 在知道真相以后，她默认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也曾在一个人的午夜，想过承受他的磋磨，一点一点在他手上消亡。 可她怀孕了。 都说新生带来希望，她不知道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会为她带来什么。 她只是本能地想保护他，想力所能及的给他最好。 为此，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临远，你曾经要我真心道歉，如果我替……” 程栀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为莫须有的罪名低头，尤其还背负着父母的性命，堪比活生生躺在炭火上，被挖心剖肺。 “如果我替全家向你道歉，你能不能看在我全心爱过你的份上，稍微对我好一点？至少，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对待？” 没人可以忍受长期被限制自由、被语言暴力、被施加带有凌辱意味的性爱。 他在故意折磨她，她一直都知道。 “临远，过去的事，对不起，让你满怀仇恨地长大，对不起。”她抽泣着道歉。 霍临远心头一颤，撑在上方望着身下人的泪眼。 她狼狈，憔悴，看起来千疮百孔。 这样的她，正在放弃最后的坚持，祈求他的一丁点施舍。 他要不要给？ 在她彻底失去父母，身边只剩他以后。 “程栀。”他俯身，分辨不清心底过于庞杂的情绪，只是扣住她的五指、交握，一下一下吻她耳廓，低低叫她的名字。 像是预感到什么，在反复确认她的存在。 又仿佛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他只是个站在停尸间的小男孩，一遍一遍有些无措地呼唤再也回不来的至亲。 程栀猫一样小声应着，身体迎合地贴向他，微微发着颤。 “临远，如果想要我，那就轻一点好不好？我配合你，从头到尾都会配合你……” 难得和谐的一夜。 天光大亮时，霍临远慢慢恢复意识。 他不自觉收紧手臂，去感受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 可下一秒，就察觉怀里人浑身一颤。 程栀一把推开紧贴她的男人，有些慌乱地蜷缩身体。 眼神不复清明。 霍临远坐起来，直直望着缩到床角的她。 在这一刻，他终于愿意相信，她真的出了问题。 “程栀……” 他想重新提起“远山”，或是别的什么，让她清醒过来。 可犹豫之后，他只是套上裤子，拉过被子替战战兢兢的她裹好。 然后下楼，拨通了沈漾的电话。 对面猜到他是为了什么打的电话。 一开口就问：“怎么样？你家心肝有好转吗？” 第175章 装可怜没用 霍临远说没有，眼底像是有阴云弥漫。 “现在什么表现？”沈漾问。 “怕我。” 淡淡两个字出口，霍临远心底一阵闷痛。 “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清醒，浑浑噩噩，说胡话。” 沈漾顿了顿，又问：“吃东西和睡觉方面呢？” “比之前爱吃，也更能睡。” “嗯哼？这倒是奇怪了。” 安静片刻。 沈漾重新开口：“我现在是最走不开的时候，回不去。” 他想了想。 “你现在两个选择，要么，请国内权威给你家程栀看看，要么，就把人打包，让她住进我家的疗养院，我亲自关照，更方便放心点。” “程栀不喜欢国，我也不可能把她丢在疗养院。”霍临远想也不想地拒绝。 即便不愿承认，但丢她去精神病院这件事，他后悔过。 沈漾拧眉，“你真是恨不得把人揣兜里到处带着。” “不是我说，哥，你真的逼得太狠了。” 他一个局外人看他们纠缠到现在，说到最后，真是满心无力。 霍临远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他去到厨房，用微波炉叮了些赵阿姨预备的牛肉丸和虾丸，又泡了杯热牛奶，找来托盘，端上楼进了主卧。 程栀还在床角窝着，但衣服已经穿好。 她有些戒备地看他一眼，又慢慢垂下眼睛，手在曲起的膝头握紧。 霍临远走近，将吃的放在床头柜，然后离开。 之后一整天，他花费了大量时间查阅国内关于精神心理治疗方面的权威专家。 然后想办法联络，预约面诊。 上一次程栀精神出问题，他因为私心不想她痊愈。 这次，同样因为私心。 但他想她恢复正常。 期间程栀试探着下了楼，发觉他没有过多关注她，便开始大着胆子在厨房里进出。 跟着赵阿姨许久，除了曾经苦练过的泡泡虾，她学会了其他一些更简单的家常饭菜。 午餐她准备了番茄鸡蛋面和苹果汁，晚餐则是瘦肉粥搭配拌莴笋，她为了宝宝，在尽量保证自己的营养。 哪怕依旧反胃，也还是逼自己多吃了一些。 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睡觉。 霍临远就是趁这个时候，靠近她，打量她。 她就算不清醒，也尽量在好好照顾她自己。 这是不是说明，她真的想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他指尖碰了碰她微微卷翘的眼睫，确认她已经睡沉，才轻轻抱起她去了浴室，帮她洗澡。 …… 一连在家几天，发觉程栀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后，霍临远便开始时不时离家，去忙那些永远也忙不完的交际，应酬。 为尚明的进一步发展扩张做筹划。 年假到这里已经算是结束。 程灵珊也终于能从和小姐妹的各种聚会中抽身，再一次找上门来。 依旧不巧，霍临远不在。 但和上次不同，这次有负责打扫做饭的钟点工来替她开门。 “新佣人？”程灵珊没多在意，自顾自进去，满屋子找程栀。 等发觉她可怜兮兮缩在影音室的一堆软垫里，她不由得意地笑了笑。 “程栀，你已经沦落到睡狗窝了？看来装可怜没什么用啊？” 第176章 这样宝宝才能安全 她还怀疑霍临远对程栀旧情复燃，心慈手软。 没想到，他提前把人从精神病院带回来，居然真的是为了继续折磨她。 程栀正昏昏沉沉睡着，听到她的声音，本能地想远离。 而看到她仓惶爬起来往外跑，程灵珊微微愣了愣，然后饶有兴味地跟了出去。 “小姐！” 正在擦地的钟点工吓了一跳，立即拦住冲出来的程栀。 “小姐，霍先生吩咐过您生病了，不能出门乱跑！” 程栀依旧向着大门口挣扎。 她必须去到一个没有霍临远和程灵珊的地方。 这样宝宝才能安全！ “让我走！我不要在这里！”她抓住临时工握在手腕上的手，试图扯开。 临时工哪里敢放她，甚至用另一条胳膊去拦她的腰。 可现在的程栀根本不让人碰她腰腹部分，立即反应过激地一把推开临时工。 “哎呀！你没事吧！” 程灵珊立即跑过去，假装做好人，实际上死死压住了想爬起来的临时工。 眼睁睁看着雇主再三交代要看好的人拉开门跑出房子，临时工欲哭无泪。 程灵珊到了这时候，才放开她，快步追着程栀而去。 “别着急，我去帮你追！” 她边说边跑，还从包里摸出手机，打算通知王泽贤来接人。 而刚跨出门口没几步，她就见程栀被两个陌生男人拦在路边。 并且很快被强制送了回来。 皱眉看了一会儿，程灵珊明白过来。 那两个男人，应该是一直在别墅附近的私保。 霍临远盯人盯得还真紧！ 跺了跺脚，程灵珊一脸不甘地收起手机，直接离开别墅。 不过这一趟，她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她确定了一点：程栀是一心想要离开。 不然，以她那种恶心人的温柔性子，轻易可做不出来推人的举动。 这样一来，她都不用费力带她出来，只要创造机会，她自己就会主动跑出来。 白天的事情，霍临远一进家门便知道了。 后天赵阿姨就会回来，他付了双倍薪资，提前辞退了钟点工。 找到程栀时，她已经睡熟。 霍临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摸摸她的脸，觉得她不冷，就没有挪动她。 反而陪着她，在很不像样的那堆软垫边坐了下来，仰头靠着墙，幽暗的瞳孔，望向天花板上淡蓝色的光。 这两天的夜里，他想了很多。 关于仇恨，关于现在，以及未来。 程栀必须在他身边，这是从头到尾，他唯一不变的念头。 有所改变的是，他听进去了她的哀求，看到了她的痛苦。 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对她好一点。 …… 赵阿姨回来那天，程栀显得有些高兴。 她现在高兴了不笑，只是会多说几句话。 霍临远在早餐桌上确认今天的行程，余光里，是程栀跟在赵阿姨身后，小声说冰箱里的青梅已经吃完，她还想要百香果。 这么多天，她没向他表达过这些诉求。 一直忍到赵阿姨回来，才说出口。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霍临远神色有些冷，却没有发火。 “面诊约在一周后，这期间，不要刺激到她。”他交代赵阿姨。 第177章 找什么旧情复燃的机会 赵阿姨连声应好，扭头看了一眼程栀。 这话当着程小姐的面说，不太好吧？ “面诊？”程栀有些不安地抬起眼睛。 霍临远见她整个人缩在赵阿姨身后，脸色更加难看。 “过来。” 程栀肩膀一缩，怯怯的。 眉心一沉，霍临远重复：“过来！” 兴许是他声音有些大，程栀一哆嗦，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不要……不要伤害……” 嘴里含糊不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护着腹部往影音室跑。 霍临远心底一阵刺痛，整张脸覆上一层寒霜。 他根本没想再伤害她！ 赵阿姨观察着他的脸色，想追过去看看程栀，又不敢。 “少爷，先吃饭吧。”她只好这么说。 话音未落，霍临远豁然起身，带着一身冷然，摔上门大步离开。 而他走后没多久，程栀便被赵阿姨从影音室带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早饭还是要吃好的。”赵阿姨念叨。 程栀被她拉着手，闻言木木地点了点头，“对，得好好吃饭。” 她不吃没关系，宝宝得吃。 赵阿姨看她痴痴傻傻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红了眼眶。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下午正睡着，被人推醒。 睁眼看到程灵珊的脸，程栀立即坐起身，靠向墙角，拉了个软枕紧紧抱在怀里。 留意到赵阿姨在门边探头探脑，一脸不放心，她才稍微放松几分。 程灵珊也留意到了，假笑着转头交代：“赵阿姨，你先出去，我和程栀说两句悄悄话。” “这……”赵阿姨踟蹰。 程灵珊笑意淡了些，“临远哥找这么多人看着她，我还能当场害死她不成？我大好年华，才不想因为她坐牢。” 她话说的挺重的，赵阿姨不好得罪老板的客人，只能缩回身子带上门。 不过，她没有走远。 就在距离房门几步远的位置站着。 门虚掩，声音透过缝隙隐约传来。 只听到“帮你逃”这一个词，她就瞪大眼睛，一阵心惊肉跳。 房门内。 程栀同样大睁着无神的双眼，定定望着程灵珊。 “啧”了一声，程灵珊皱眉推她一下，“和你说话呢！给点反应！” 她至今都不相信程栀是真疯了。 在她看来，这都是程栀的“手段”。 不然，她也不会让霍临远在报完仇后，还留她在身边折磨、把玩，却不干干脆脆解决干净。 霍临远可不是什么拖泥带水，会心软的人。 “你爸妈都死在霍临远手上，你别告诉我，都到了这一步，你还对他抱有幻想，想留在他身边找什么旧情复燃的机会。” “爸妈”一词，像是触动到情绪的阀门。 程栀眼珠一动，眼底忽然便有了内容。 “我……”她哑着嗓子出声：“凭什么相信你？” 程灵珊皱眉，哄骗人的话信手拈来。 “你蠢不蠢啊，你走了，我才能一个人霸占临远。” 她眼珠一动，故意说：“我也是女人，谁要一直跟你玩什么‘两女共侍一夫’的戏码！” 共侍一夫吗？ 程栀一阵反胃。 她望着程灵珊，脸色苍白。 “快回话！”程灵珊不耐。 第178章 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你打算怎么做？”程栀问。 手臂下意识环住腹部。 在显怀之前，她必须尽快离开。 哪怕程灵珊不可信，她也只能冒险试一试。 程灵珊见她答应，心里一喜，不过面上还是一脸不耐烦。 “别墅周围有私保，”她压低声音，“屋里还有个赵阿姨，我当然不可能用什么正经手段带你出去。” 她说着对上程栀那双清澈的眼睛，心底的厌恶瞬间泛滥，忍不住拧眉又推她一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跑出来联系我司机，他送你走不就行了？” 她说着塞过去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王泽贤的电话。 程栀垂眸看着那串数字，片刻，将便签纸紧紧攥在手心。 目的达到，霍临远又不在，程灵珊没有多做停留。 她走后，赵阿姨立即找到程栀。 “程小姐！不能跑，程二小姐没安好心，跑掉了你一个人要是照顾不好自己呢？或者万一跑不掉呢？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 在家里，程小姐时不时发病犯痴犯傻，还有她或者少爷照顾。 出去以后呢？ 她模样生的好，外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人啊！ 程栀脑子正乱，闻言心头一咯噔，“你听到了？” “你们后头声音小，多的我也没听全，但不管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咱都不能冒险逃跑，啊？”赵阿姨苦口婆心。 程栀鼻根酸涩，难得清醒的时候，只想对眼前人说声谢谢。 “阿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程灵珊没安好心呢？ 可她能怎么办？ 冒险一逃，肚子里的宝宝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要是一直留在霍临远身边，他时常和她亲热，没多久，他就会发现她怀孕的事。 那样，宝宝必死无疑。 念头闪过，她心底的想法更加坚定。 她会借着程灵珊创造的机会逃跑，但她不会去联系那个号码。 只要出了别墅区，她就乘公交往乡下跑。 “阿姨，我必须走，不然我活不了，”程栀哭求：“求求你，装作不知道好不好？就当救救我，真的求求你……” 她说着就要跪下。 赵阿姨吓得抱住她，连声答应。 “程小姐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啊！” 程栀伏在她怀里，哭着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阿姨，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我怕这件事连累到你。” 唉声叹气一阵，赵阿姨点了点头。 …… 这夜霍临远回来，发觉程栀眼底多了几分清明，像是浓云散开，露出明净的月亮。 “谁来过？”他问赵阿姨。 赵阿姨低下头，如实说：“是程二小姐。” 闻言，霍临远立即拉过程栀，担心她挨打了不知道说，上下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痕。 程栀不挣扎，静静立在他面前。 “不清醒时，才是你。”霍临远冷不丁出声。 不清醒，只知道怕他的她，才是真正有情绪的她。 不像现在，隐忍一切，活像行尸走肉。 程栀隐约知道自己偶尔会犯糊涂，但她没有那期间的记忆。 “都是我，只是，你不喜欢清醒的我。”她说。 第179章 真的放下仇恨，她可以吗？ 霍临远抿唇看着她。 都不喜欢，他心想。 他喜欢的她，已经在很久以前被他亲手抹杀。 “程灵珊再上门让赵阿姨打发，你不用理会。”他说，领着她上楼。 程栀被他牵着，眉眼低垂，指尖一片冰凉，形同木偶。 可她因为失去希望，沉寂已久的那颗心，却在重新跳动。 现在，她只需要等一个未知的机会。 拼尽全力，逃离他身边。 霍临远带她上楼，通常便有求欢的意思。 可今夜，程栀拒绝了。 用温柔又弱气的口吻。 “临远，就这么抱着我睡好不好？这两天，我不太舒服。” 霍临远从她颈窝间抬起头，濡湿微凉的吻落在她唇角。 他没说什么，这一吻之后，起身去了浴室。 再出来，床上的程栀已经睡着，在梦里蹙着眉头。 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霍临远转身下楼。 时间还早，赵阿姨还在收拾厨房，空气里飘散着清洗剂的味道，很淡的薄荷味，闻起来清冽干净。 接纯净水加冰块，霍临远靠在厨房门口喝了一口。 问：“程灵珊上门，就只是和程栀说话？” 赵阿姨没敢回头，手上擦洗料理台的动作加快不少，“是啊，没多久就走了。” 觉得事有反常，不过霍临远没再吭声，顺手泡了杯热牛奶带上楼。 迷迷糊糊，程栀被人托起后背。 可能因为怀孕，身体虚弱，她如今嗜睡，且总能睡得很沉。 直到咽下一杯牛奶，她才抗议似的哼哼两声，偏头在霍临远心口位置蹭了蹭，继续睡。 就着这个姿势，霍临远坐了一会儿。 窗外天幕青黑，月色皎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头滋长。 从床头够一根烟，放在唇齿间咬了咬，他垂眸时，眼角眉梢的线条锋利清晰，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薄凉。 “对你好一点，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如果他真的放下仇恨，她可以吗？ 他和她，能回到曾经吗？ 一切都是未知。 新年伊始，霍临远开始订购东西。 果蔬，蛋奶，红白肉等等，全都要当天空运，最顶级的。 他说是自己吃，但越发忙碌的他，除了回家睡觉，几乎不见人影。 赵阿姨省了买菜时间，一门心思钻研菜单。 一日三餐不重样，却单单做给程栀一个人吃。 可半个月过去，程栀气色依旧不好，身上也还是不挂肉。 只她眼底的忧愁焦虑，一天多过一天。 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多过犯傻的时候，很少躲去幽暗的影音室。 最常待的，是阳光灿烂时的玻璃花房。 有时候一坐一整天，抚摸着小腹，满心惦记忽然没了音讯的程灵珊。 多滑稽？ 又有多悲哀？ 程栀苦笑。 如今，她竟然天天惦记着仇人来带她出去。 这天夜里，霍临远出差，没能回家。 程栀在自己的房间早早入睡，半夜，却忽然被玻璃碎裂声惊醒。 她从床上弹坐起来，扭头就见窗户已经被打碎。 吓了一跳，她立即满身防备地下床，打算开门出去。 下一刻，却忽然听到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 第180章 没路了 因为霍临远不在，程栀睡觉锁了门。 “程小姐！阁楼失火了，什么都别管，快和我出去！” 赵阿姨的声音响在门外，透出惊慌。 阁楼少有人去，好端端怎么会失火？ 程栀怔怔盯着门板，缓缓后退一步。 这会不会就是逃出去的机会？ “程小姐？程小姐醒醒！” 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赵阿姨明显是去找房门钥匙了。 时间紧迫，程栀立即转身，从破碎的窗玻璃之间钻了出去。 她庆幸自己平时没有睡在霍临远房间的习惯，更庆幸自己近些日子，一直贴身放了几张零钱。 一路从后院绕到房子一侧的庭院，程栀躲在花藤下的躺椅后面。 等赵阿姨惊慌失措地从大门跑出来喊了几句什么，她看到前院的私保，立即从暗处出现，冲进了房子里。 就趁这个时候，程栀迈步奔跑，沿着围墙边的阴影，一路跑出别墅外门。 她必须走前门，上大路，后门的小路出去是人工湖和树林，难走，夜里容易迷路。 赵阿姨余光看到了，神情几番变化，最终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站在前庭中间，双手紧握，越发心神不宁。 仿佛冲破桎梏的小兽，程栀脚下不停，沿着大路一直往下跑。 头顶月明星稀，她尽量将自己藏在阴影里，片刻也不敢停。 可是猝不及防的，眼前车灯一晃而过。 程栀遮住脸，佝偻着身子脚下不停。 车中人似乎发觉不对，上行的汽车在十几秒种后猛地刹停。 程栀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瞳孔骤然紧缩。 遥遥一眼，开门下车的人影身量颀长，肩阔腰窄，何其眼熟。 霍临远？！ 怎么会这么巧？ 她惶惶然收回视线，脚下半点不停，步子换的更加频繁，恨不得多生几双腿脚，变得猎豹一样迅捷。 其实不算巧，早在程灵珊那次上门后，霍临远便开始加倍留心家里的情况。 而且，他今晚会回来这件事，赵阿姨在早饭间提过。 可近两天程栀心里越发焦虑，便没有留心。 “程栀！站住！” 男人的声音传来，含带着沉甸甸的怒意。 程栀吓得一哆嗦，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见状，霍临远心头一跳，赶紧大步追上去。 可下一刻，程栀就仿佛被地面烫到一样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大路，往周围绿化覆盖的的黑暗处去。 她怕他开车追她，只能往路边的各种缝隙里去。 这里已经不在山腰，区别于霍临远的山景别墅，周围是相邻紧密的一些联排。 再往下，是正在施工中的几座新楼盘。 程栀不敢回头，被抓回去的恐惧填满心肺，拼了命地往山下跑。 可她到底身子弱，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她和霍临远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眼泪因为惶急滑落，她慌不择路，一头跑进了未完工的楼盘内。 白日里灰突突的混凝土墙此刻只剩黑影，四面透风的楼体阴森森立在暗夜里。 程栀心底和脑子里一片混乱，嘴唇开合，无声呢喃的只有一句话：不能被抓回去。 而等发觉眼前没路了，她忽然愣在原地。 第181章 霍临远，我受够了 惊惶已经让她无法思考，她试探着往前迈步。 换来身后近乎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要往前！不要！” 霍临远僵立原地，四肢百骸爬满冰凉刺骨的恐惧。 一双慌乱的眼睛，紧盯着站在水泥平台边缘，浑身披挂月光的程栀。 她人像是半透明的，身上只加了件外衣，纯白的睡裙下摆露出，在冬夜里被风吹得像是残破的花瓣。 “你想出门玩对不对？程栀你退回来，我带你继续我们之前没走完的行程……” 她要去南方，想在山川米聚，如诗如画的水乡写生。 而行程不是没走完，是尚未开始。 当初他们将水乡定为蜜月旅行地，她攻略做了很久，满怀憧憬和期待，却等来一场他精心策划的天翻地覆…… “好不好？只要你到我这儿来，程栀，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听见了！” 霍临远不敢去想，她是抱着什么心情爬上这里。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挽回。 在这一刻，他怕她了无牵挂一跃而下，怕得想发疯。 程栀回身，在一片黑暗里，甚至分辨不清来人是谁，脸上是什么表情。 月色和夜色将他们分割，他整个人站在黑暗里。 “什么？”她偏了偏头，眼神迷蒙。 他略微颤抖的言语，全散在风里，她脑中像是被塞满杂草，耳膜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听不清，更听不进去。 “不要乱动！” 霍临远拔高声音，藏在暗处的双眸已然浸透慌乱。 “你走近我一点，”他又放轻声音，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我重新说给你听……” 月光斜斜笼罩在程栀身上，还有她身周的地面上。 她紧盯着不断靠近，慢慢走入月色里的男人，忽然睁大双眸，神情惊恐。 这个人曾让她安心酣睡，却也是她所有噩梦的源头。 他只会伤害她。 伤害她的宝宝！ “不要……不要……” 她呢喃着后退，在这一刻忽然清醒。 如果一定要做选择，与其被他抓回去责问、折磨，最终被迫失去孩子。 不如就和宝宝一起。 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回头看一眼身后，发尾被风扬起的一刹那，程栀在如水的月色中回眸。 “霍临远，我受够了。” “不！！” 霍临远肝胆俱裂，惊叫着飞扑过去，却只堪堪抓住她的衣袖。 她悬挂在半空，望着他，眼底落满明月的清辉，肌肤仿若上好的白玉。 这一眼，像是能穿山渡水，跨越时光。 彼时他们相遇不久，骄阳正好，少年人情投意合，彼此相爱，许下永恒的诺言—— 付出的一切收不回来，她管不住心。 她还是爱他。 所以舍不得恨他，就只能恨自己。 死了也好。 怪只怪她，不够心狠。 “抓住我手腕！程栀！”霍临远双眼透红，染血一般。 上来之前，他为保险已经叫人准备救援，再拖一会儿，只要再多拖一会儿！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伸出另一手，试图拉她上来。 “不再见了。”程栀摇头，挣脱外衣。 直直下坠。 “程栀！” “程栀！！” 霍临远朝她伸手，却眼睁睁看她坠向夜色。 第182章 呛得他连声咳嗽 沈漾敲开别墅大门，先对上了赵阿姨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情感丰富，心软，这些日子没少偷偷抹眼泪。 “怎么样了？”沈漾问。 他回来的匆忙，行李箱还拖在身后，对整件事的前因了解的也不够多。 “出了这么大的事，少爷心里怕是过不去那道坎。”赵阿姨伸手帮他拿行李，说着眼圈又红了。 那天深夜一听出事了，她立即就往医院赶。 见到抢救室门外的少爷时，他手里还死死抓着程小姐的外衣，失魂落魄地靠坐在地上。 呢喃：我要是不走过去，不吓到她就好了。 沈漾听她说了经过以后，抬手拍拍前额，鼓着腮帮子长吐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我去看看他。” 他也没心思管行李了，说着就往楼上走。 赵阿姨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祈祷他真的能让事情出现转机。 这几天，她除了送饭，别说上楼，干活时都不敢弄出多大声响。 至于烧了一半的阁楼，至今也没敢找人来修理收拾。 二楼主卧。 门是虚掩的，沈漾一推就开。 屋里遮光帘全放下了，昏暗一片，烟酒味漫天。 一进去鼻咽就是一紧，呛得他连声咳嗽起来。 “我说霍总霍少爷，公司不管了？小宋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他说着打开大灯，这才看清楚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床边地毯上的霍临远。 只能说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颓废邋遢。 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身上衬衫不知道穿了几天，皱皱巴巴，前胸都被酒渍染变色了。 “我早说过……” 沈漾适时住口，这时候翻旧账，听起来就像风凉话。 “不是说回不来？”霍临远开口，嗓音短时间内被烟酒荼毒过度，粗哑难听，说着仰头又灌一口酒。 沈漾皱眉，“你心里有怨气，也不是这么迁怒的吧？” 这傻逼，不会把程栀出事的一部分原因，怪到他没及时回来看看她上面了吧？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吧。 霍临远不说话，一口一口往下灌酒，眼睛直直盯着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 画作沈漾不懂，国内的酒他更不懂。 过去把好友手里的酒瓶抢下来看了一眼度数，他又瞪着眼睛看一眼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酒瓶。 “你要死啊？想酒精中毒横着进医院？” 霍临远听到“死”和“医院”这两个词，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沈漾拉住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我去看过了，她本身精神就有点问题，要是真……你也别太内什么了。” 他同情程栀是一回事，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挣扎长大的霍临远废了。 谁想，他这句话一出口，霍临远回手就是一拳。 沈漾“嚯”一声狼狈闪避，退了几步后，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说你他妈有事没事？！真魔怔了！你折腾人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天呢？这会儿知道护着了？一句坏话不让说？你早干嘛了？” 他平常笑眯眯，但不代表没脾气。 火上来了，说话就不好听。 “精神出问题，不也是你搞出来的？” 第183章 她是那么的不想见他 霍临远胸口起伏着，拳头紧攥，蛛网一样的血丝在眼球上不断蔓延。 “那是她活该！” 他眼底闪烁着火光，而那团火，却是黑色的，带有一种阴沉沉的偏执。 “她想一死了之？绝不可能！他们家欠我的，我要她用一生来偿还！” 说完人已经大步出门，下了楼。 沈漾见过霍临远最艰难可怜的时候，对别人不一定，面对他，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原地站了一秒，他就追着霍临远出去了。 “你这幅鬼样子出去是想吓死谁？不怕巡警抓你问话啊？” 无论如何，好友受他点刺激能振作，总好过一蹶不振。 …… 到了医院。 霍临远没有去看程栀。 他永远记得她那晚确认是他后，整个人的眼神和表情。 还有她最后的那句“不再见”。 想必就算昏迷，她也不想他出现。 “你是临时决定，还是出事那天就想好了？”沈漾和他并排站在医院大楼前，手上拿着手机找国外好友的电话。 霍临远没有回答。 出事那天，程栀掉下去并没有直接摔在地上，楼体周围的水平安全网救了她一命。 没有让她当场死亡 “我已经和医院沟通过了，手续办好之后，你搭私人飞机带她过去。”霍临远说。 沈漾皱眉，不太赞成。 “内脏出血，多器官功能衰竭……她目前还没脱离危险期，随时面临死亡，这时候送走会不会太草率了？” 霍临远回复手机上积攒的消息，疲惫发白的脸上冷然一片。 他想她尽快好起来，就只能送她去没有他的地方。 她是那么的不想见他。 而沈漾母亲的家族世代从医，把她送过去，资源条件只会比在国内更好。 沈漾见状，干脆换了个问题。 “你呢？要往国发展吗？我爸那边应该能帮上忙，不对，应该说，我爸妈他们得开心死。” 谈及工作，霍临远回答：“在国内站稳之后再说吧。” 等两人坐进车里，沈漾还是不得不再度提起程栀。 “那你跟她，以后什么打算？” 已经把程栀逼成这样了，还是不见临远放下仇恨，他很替两人的未来担心。 霍临远目视前方，抬手捏了捏眉心，“等她好转再说。” 他现在闭上眼睛，就是程栀坠楼前的一幕幕。 他不想思考以后。 更不敢想起她。 …… 刚回国的沈漾，时差还没倒过来，便带着程栀前往国。 沈母提前得到消息，介绍了朋友的女儿——热情大方的joy作为程栀的主治医生。 不想折腾程栀转院，沈漾落地安顿好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出面，花重金，把joy挖到了自家疗养院工作。 有双湖蓝色眼眸的joy家里条件很不错，是名爱好广泛，能熟练运用多国语言的学霸级人物，对钱之类的倒是不在意。 爽快换工作的理由，是因为沈漾那张俊俏又有男人味的脸。 不过在检查过程栀之后，她先反手给了沈漾一耳光。 “哈？！”沈漾直接被打蒙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臭渣男！”joy的中文十分流利地道。 替人背锅的沈漾，一张俊脸瞬间全黑。 第184章 什么放火？什么关系暧昧？ 另一边，霍临远见了一个人。 “放开！放开我！”程灵珊在陈六手上不停挣扎。 她做梦也想不到，矜冷如贵公子一样的霍临远，私底下居然也跟暴发户一样，养打手！ “临远哥哥！他弄疼我了，你还不帮我教训教训他！” 霍临远没有理她，冲陈六点头，“去吧。” 陈六五大三粗的，领着其余几个人关门出去。 而他们离开的地方，正是之前失火的阁楼。 说是阁楼，从一侧小门出去，却还有一片四十多平米的空中小花园。 之前程栀第一次生病期间，也曾在那里画过画。 因此阁楼内，还存放了一些她当时完成，或者未完成的画作。 原本霍临远让人给画盖了布，保存完好。 可惜，那夜失火，那些布和画，却成了最好的燃料。 思及此，霍临远面色更冷几分。 “谁替你放的火？吴少柯？还是哪位和你关系暧昧的公子哥？”他开门见山地问。 程灵珊心里慌乱，眼神四处乱飘。 可她知道，只要他不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她就不能承认。 “什么放火？什么关系暧昧？临远哥哥，是不是程栀和你说我坏话了……” 她只知道程栀逃跑失败，不知道被霍临远关到了哪里，为此还在背地里骂了她不止一次蠢。 霍临远起身过去，把指间的剩下一半的香烟，狠狠在程灵珊肩头碾灭。 “啊！”尖叫一声，程灵珊跳向一边。 她穿了件厚呢子外套，倒不至于一下烫到皮肉，可那一瞬间受到的惊吓却是实实在在的。 霍临远漠然盯着她，语声寒凉，“不说实话？下一次烟头碰到的，可就是你的脸了。” 心头突突直跳，程灵珊下意识抬手摸脸。 上次袁晓晓划伤的疤痕还在，每天化厚厚的底妆都不能完美遮住，她哪里还能承受脸上再一次留疤？ 还是烫伤疤痕…… “真的不是我！临远哥哥！” 后面撒娇的话还未出口，霍临远站直，打断她：“别再来我眼前晃，更别再招惹程栀。” 说着迈步出了阁楼。 程栀治疗期间，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查。 程灵珊一直等他的脚步声消失，才松下肩膀，悄悄呼了口气。 霍临远真是太吓人了！ 不过，他特意叫人弄她来一趟，就为按个烟头？ 简直有病一样！ 她在心里骂着，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到了门边，却发觉门被上了锁。 “临远哥哥？！” 转身看了看四处都是烟熏火燎痕迹的房间，又看了看满地的焦黑残渣，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如果是故意关她，会关多久？ 她还答应了别人的约会！ 程灵珊直到第三天才见到太阳。 两个夜晚面对焦黑一片的房间，她回去之后一连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 与此同时，霍临远在送走程栀后，第一次拨通了沈漾的电话。 他曾经说过，如果他不问，就不要告诉他程栀的近况。 而这句话，他后悔了。 “程栀怎么样？”他听到自己在电话里冷冰冰的问，仿佛毫不在乎她的死活。 沈漾沉默良久。 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185章 他还有件更重要的大事 这轻轻一叹，仿佛一记重锤。 霍临远的淡漠和冷酷出现裂痕。 “她怎么了？！”他略带慌张的追问。 沈漾再度叹息，这一次，却是为了霍临远。 “别误会，她人没事，上周已经醒了，暂时不能动，还有就是……” 心仿佛坐上过山车，霍临远再度追问，“就是什么？” 沈漾一愣。 他其实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并不是故意吊人胃口。 “你别太紧张……她就是听不得别人提起你，我之前不小心提了一嘴，她情绪过于激动，甚至呕血……” 除此之外，他还有件更重要的大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关于程栀腹中，奇迹般存活的小生命。 一瞬间，霍临远不知作何反应。 从她说了那句“不再见”开始。 她对他的一切排斥，都不会让他觉得意外。 可心尖上这种意料之外，又难以言表的痛楚，该算做什么？ 是为他们崩坏的关系难过吗？ 可他们早就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康复之前，不必提我。” 霍临远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自己却半点没有察觉。 “我和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不死不休的关系。” 只要她还在，等她好起来，她依旧只能留在他身边。 他要做的，只是忍下一切，耐心等待。 电话那头。 程栀怀孕的事，几乎到了沈漾嘴边。 可听到好友最后这句话，他又默默把那些字句咽了回去。 挂断电话，他望向不远。 玻璃窗外天空蔚蓝，云彩悠然，宽阔嫩绿的草地上，joy在陪疗养院的小男孩玩球。 程栀一袭白裙，披着宽大的羊绒方巾，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他们。 明明唇角带笑，眼神却满是忧伤。 哀莫大于心死。 沈漾不知道坠楼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是在短暂相处之后，他隐隐察觉，她不是因为精神恍惚，在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坠楼。 那一瞬间，她很可能是真的想死。 似乎是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到了他，远处的joy跳起来热情挥手，笑容灿烂，如明媚的太阳。 joy至今还会以当初那一耳光为借口请他吃饭。 但他知道，长相明艳，大胆活泼的外国姑娘，八成是惦记上他了。 甜蜜的负担啊。 抬起手回应joy，沈漾转身出了办公室，一路踏着草地，走到了程栀身边。 “程坚强，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 程栀转头，抗议地望着他，“不要这么叫我……” 她依旧浑身病气，苍白瘦弱，像朵枯萎，又沾满泥水的栀子花。 但脱离了名为“霍临远”的困境和折磨，她正在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小栀刚才笑了哦，”joy拉着小男孩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是arthur的功劳，明早奖励他们一人一块奶油蛋糕！” 蛋糕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因为她雀跃的语气，就让人觉吃到应该很高兴。 程栀不由抿唇笑了笑，望着小小的arthur，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垂眸时神情变得安静柔软。 “谢谢你，joy。” 这些天她说过太多次谢谢。 joy救了宝宝，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是小宝宝舍不得你。” 第186章 她已经死过一次 joy笑着，“他知道他的妈妈在最后关头，还是护着他，所以自己很争气，拼命拼命地留了下来。” 不然，就算她是上帝，也保不住这个和他妈妈一样脆弱的胎儿。 程栀抬眸，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满目感激。 不过随即，她留意到了沈漾手里的手机。 想到什么，她瞳孔一缩，那张带有不少伤痕的脸，眨眼浮现惊慌。 沈漾一直在留意她。 连忙在她情绪激动之前开口解释：“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孕妇保持情绪稳定很重要，你别害怕。” 他不止自己守口如瓶。 甚至，在joy的威逼利诱之下，他半推半就出手，和国内接收过程栀的医院已经打过招呼。 她怀孕这件事，只要他和joy不说，就能被隐瞒得滴水不漏。 当然，霍临远要是真下了血本去查，也不是查不出来。 毕竟，就他那不要命的工作强度，还有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国内早晚是他的主场。 “小栀，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得克服恐惧。”joy有些忧心。 摇摇头，程栀垂下头。 她太瘦了，哪怕有厚方巾披盖，颈后的脊骨凸起还是清晰可见。 joy和沈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怜惜。 而就在他们以为程栀会颤抖，会哭泣的时候。 她却重新抬起脸，眉目沉静，眼底有一抹柔韧坚定的光。 “等宝宝平安降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已经死过一次，许多事情在她眼里都和之前不同。 她本能畏惧霍临远，是因为他曾扼杀过她的第一个宝宝，也几乎杀了她和第二个宝宝。 可这里不是国内，等宝宝出世，她会带着他躲得远远的。 再也不沾染那些爱恨情仇。 “好样的小栀！” joy欣喜地笑着，举起一只拳头替她打气，“充满智慧的女性，永远不可能被苦难打倒！” 程栀迎着阳光望向她，眼眸湿润，眼底光亮闪烁。 又过了半个月。 正筹备公司上市的王家，忽然举家在南城消失，生死不明。 业内有传，他们得罪了如日中天的尚明集团。 也有小道消息称，王家是和霍临远，结了私怨。 但无论如何，事情与霍临远脱不了干系。 他在南城冷厉狠绝的名声，进一步传播开来。 与此同时，程家烨有意让女儿和吴氏少东家吴少柯订婚。 消息还未传出，程灵珊先把程家烨的豪华办公室砸了个干净。 第二天，她一反常态，换掉那些性感的装扮，以及艳丽的妆容。 穿一袭芋紫色裙装，画着清丽干净的日常妆，一身淡雅地去找霍临远哭诉。 霍临远独自在帝皇顶层喝酒。 奢华的包厢内一片幽暗，只吊顶四周闪烁着暗紫色的灯光。 门被撞开时，霍临远抬眸，眼底仿佛凝结着万年寒霜，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温度。 直到看到程灵珊微微弯起的眉眼。 “程栀……” 音乐声嘈杂，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门口想拦没拦住程灵珊，一路追过来的经理擦着冷汗，却见霍临远不打算计较地摆了一下手。 门被关上。 “临远哥哥。”程灵珊的嗓音依旧甜腻。 第187章 想要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霍临远眼底渐融的冰雪，一寸寸重新凝结。 不是她。 端起桌上加冰的酒一饮而尽，冰块碰撞，像极了他心肺摩擦的声响。 他觉得冷。 家里，办公室，哪里都没有半点温度。 他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许久，五脏六腑都变得僵冷。 可没人救他。 在送走程栀以后，他终于愿意承认。 他不能失去她。 如果他说，折磨她，他后悔了。 如果他说，在怀有目的接近她后，他真的赔了心，爱上了她。 爸妈会原谅他吗？ 他不知道。 他无法面对爸妈，更不敢面对程栀。 爸妈冰冷残破的尸体；程栀一跃而下的画面、坠落前的眼神，以及最后的那句“不再见”，是他一直以来的梦魇。 那些画面交缠着出现，扭曲可怖，折磨得他食难安稳，寝难眠。 “怎么不理我呀？” 程灵珊试探着走近，神情多少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上次被他忽然关在烧焦的阁楼，还有王家出事的消息，给了她很大的阴影。 可虽然她更怕他，却莫名的。 更想得到他。 霍临远就像是一只人人畏惧忌惮的怪物，身份外表都华丽。 如果能拥有他，甚至是驯服他，那么所有人都会因此对她高看一眼。 他将会成为她，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你怕我？” 霍临远淡淡开口，拿烟的手轻佻抬起，抚上她柔和下来后，和程栀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程灵珊眉毛已经能感受到烟头的温度，她下意识皱眉，往回收下巴躲闪。 而她这一个动作，脸的角度和神态，像了程栀六七分。 “别动。”霍临远骤然凝眸。 在迷离幽暗的环境下，近乎贪婪地紧盯着她。 想要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程灵珊僵在那里，能感受到男人目光的复杂和炙热。 可她却没有敏锐到可以分辨其中的爱与恨。 他不会再发疯吧？ 她只担心这个，喉咙不由发紧，下意识绷紧双唇。 一瞬间，迷雾被她这一个小小的，在霍临远眼里堪称多余的动作打散。 他双眸不悦地眯起，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我有说让你动了吗？” 程灵珊被他盯得后背直冒寒气，拧紧眉头，忍着下巴上的痛楚。 “我……” 她能怎么解释？ 她也不想的啊！ 与此同时，程栀也在经受煎熬。 重伤苏醒，是折磨的开始。 复健的过程中，她身上的病服被汗水打湿了一层又一层。 “小栀，我们离开疗养院后，得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对不对？你难道不想亲自教宝宝走路，陪他玩滑梯，踢皮球吗？” joy很善于利用言语，来激发病患心里的希望和热情。 程栀咬着下唇，用力点了一下头，将几乎浮上眼眶的泪忍下。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被人摧毁一切。 她一定会重获新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带着宝宝快乐安宁地活下去。 痛苦是她迈向美好的第一步，花开以前，都要种子先挣扎破土。 …… 四个月后。 为了阻止霍临远去找程栀，沈漾被迫回了一趟国内。 见到霍临远的那一刻，他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第188章 你怎么就能这么恨她？ 如果说他这个好友，原先只是冷峻淡漠。 那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冷气制造机”。 他一进来，周围的气压和温度，都开始齐齐下降。 他和他这么熟，面对他都忍不住有些拘谨。 “要不，久别重逢，我先给你做套心理测试？”沈漾试探着问，伸手搭住霍临远肩膀。 拂开他的手，霍临远漠然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腿交叠，双手平放在膝头。 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像是精心设计过，矜冷优雅到不像真人。 “这么久不见，你不替我摆个接风宴之类？分分钟几百个w的霍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沈漾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有点想叹气。 眼前人以前只是不爱笑，现在，话都不爱说了。 正想着，就听霍临远开口。 嗓音倒是没变，低醇平淡。 “程栀呢？” 嘶—— 沈漾抬起一根手指挠挠眉毛，心里开始慢慢长草。 “我是说要带她回来见你，但……” 他思索着措辞。 “但什么？”霍临远微微挺直后背，明显紧张。 察觉他想歪了，沈漾一咬牙，“她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跳车了……” 话没说完，霍临远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怎么样？！” 沈漾心里长的草着了火，烧的他口干舌燥。 “救治及时，就是躺下了。”他舔舔嘴唇，含糊其辞。 霍临远信了。 他骨子里，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小结交的沈漾。 “她不愿意见我。”霍临远眉目紧绷，眼底仿佛有团幽幽的火在滚动燃烧。 沈漾轻吐一口气，试图劝好友：“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前后加起来，已经分开快半年了，两人都相安无事。 霍临远在国内忙事业，程栀在国外待产。 不如他们就此化作两条平行线，不要再强行交错在一起？ “算了？” 霍临远冷笑，眼底几丝戾气浮动，“你不如拿刀杀了我。” 他的神情让沈漾误会了，他一脸的不理解，“你怎么就能这么恨她？” 这么久的相处中，他和joy都认为程栀是美好善良，值得被爱被呵护的人。 温柔爱笑，外形出众，还很会照顾别人情绪，和她在一起，阴雨天都不会显得潮湿讨厌。 而不说这些。 单是她身心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害，却还是愿意给予别人善意和温暖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看重，以及尊重她。 “是恨吗？”霍临远坐回去，抬手撑住半张脸，像是累极了，却永远得不到休息。 疲惫和更沉重的东西，仿佛快要将他压垮，逼疯。 而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浓烈情愫，沈漾以为是恨。 “你这个状态很不对劲，哥，听我一句劝，抽空找心理医生看看，我有很好的推荐人选……” 霍临远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字字出口，如钢珠落地。 “五个月。” “五个月之后，我必须见到她。” 她至今离开五个月，他不介意再给她五个月。 这是最后期限。 “这……”沈漾心里充满无奈。 “笃笃。” 门忽然被敲响。 第189章 恐怕相当难 不等霍临远回应，门便被推开。 “临远哥哥。” 程灵珊站在门后，穿淡色长裙，长发蓬松微卷，散在肩头身后。 她看到沈漾后，笑得娇俏，“你有客人啊？” 沈漾看她第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见过程灵珊，她原先的穿着打扮，气韵神态根本不是这样。 现在的她，乍一看气质柔和，让人觉得很温顺。 有五分像程栀。 “哥啊，你这是在搞什么？”他扭头看向霍临远。 霍临远没有看他，拧眉让程灵珊出去。 不太情愿地重新拉开门扇，程灵珊身形顿了顿，忽然回头说：“人家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来着，去小会议室等你？” 眼底闪过不耐，霍临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门再度被关紧。 沈漾长久盯着好友，满眼询问探究。 可直到被他赶出去，也没等出一句解释。 吹了吹额前落下的几根碎发，沈漾就这么满心烦恼地回了国。 接机的是joy，回到疗养院后，沈漾和她大致说了在国内的状况。 “我们不能让小栀再回去。”joy站在办公室里，一手叉腰，另一手烦恼地按着额角。 沈漾没说话。 看霍临远的样子，恐怕相当难。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 这天雨很大，窗外尽是轰隆隆的闷雷声。 程栀清晨被雷雨声吵醒，起身的时候，身下忽然觉得异样。 是不是羊水破了？ 她定在原地不敢动，低头的同时，有些慌乱地大声叫喊joy的名字。 “没关系的小栀，不要怕，我们准备得很充分。”joy立即翻身下床。 她了解程栀的身体状况，一直防备着她早于预产期分娩。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沈漾给程栀做心理疏导，她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睡觉吃饭甚至去厕所都在一起。 一直到中午，程栀才从待产室，被送进产房。 这整个过程，对于她来说是新奇又辛苦的。 她经历了一层一层不断递进的痛楚，仿佛灵魂都被撕扯搅碎。 直到眼前的一切开始迷乱，神志渐渐昏沉。 她隐约听到身边有人用外文沉声宣布了什么。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才迟钝地明白。 医生的意思是，大出血。 …… “临远，快一年了，真的不能放手吗？你都已经离开南城，计划在b市定居，从前的一切就不能放下？”沈漾在电话里苦口婆心。 霍临远嗓音低冷，“一年已经足够，如果你不愿意送她回来，我不介意亲自去接。” “得了吧，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把尚明的场子从南城铺到了b市，你能有空出国，你上个月就站在我面前了。” 沈漾没好气，被好友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心力交瘁。 并且深刻认为，好友这种不要命的工作方式，迟早要倒在办公桌上，然后火速登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晚点再发你航班。”沈漾挂断电话，用力抓抓头发，回头看身后眉毛倒竖的joy。 “我不会让你带小栀回国的！” 当晚，霍临远收到了沈漾发的航班消息。 垂眸盯着手机看了许久，一片冷寂的胸口内，有什么激烈地挣动一下。 第190章 她要回来了 程栀所乘坐的飞机，将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四十分落地。 霍临远当即叫小宋过来，交代他修改行程。 “明天十二点以后的时间，全部空下来。” 小宋一愣，十分敬业地提醒，“明天下午两点，你答应了和孙总见面，谈关于投资……” “改期。”霍临远说着抓起车钥匙起身。 小宋见状便不再多嘴，兢兢业业地打电话去沟通调整。 尚明总部的迁移工作其实还没有完全结束，霍临远本该是最忙碌的时候。 他却在百忙中，抽空回了一趟位于近郊的独栋别墅。 房子是早先置办好的，他搬进去两个月不到，算上今天，是他第三次回来。 “少爷？”赵阿姨开门时微微诧异。 她原本是打算留在南城的，但霍临远亲自开口，说习惯了，换新人麻烦，让她跟着过来。 她便没有拒绝。 “程栀明天回来。”霍临远淡淡开口。 赵阿姨却仿佛承受一记惊雷。 “她没事了？”她轻呼，双手交握朝天花板拜拜，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 “我这就去准备！” 大扫除少不了，还要做些好吃的，新的床单前几天洗了晒了，要拿出来再晒一遍。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 霍临远不一样，他只是上到楼顶，去看露台上新建的玻璃花房。 和南城半山别墅内的花房很像，可远比那间要大。 有树有花架，还有吊床和秋千。 都是程栀喜欢的。 靠在花架上许久，霍临远不得不承认，他如今既期待，又担心。 甚至觉得身体深处的某一点，在不受控制地颤动。 可无论如何，她要回来了。 不是回满地伤心的南城，而是一切全新的b市。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 次日六点。 天还没亮全，霍临远出了家门。 他昨夜忽然认为十二点下班有点晚，想赶一下进度，再早一个，或两个小时。 七点半，手机屏幕自动弹出早间新闻概要。 霍临远目光从文件上短暂移开，如往常一样，随意瞥了一眼。 却在下一刻，忽然一把抓起手机。 官方媒体图文并茂，说明了美航un857在航行途中遇险坠海一事，并称事故主要原因暂时不明，目前有关部门还在全力搜救调查。 文章最后，公布了各国搭乘此次航班的具体人数。 霍临远死死盯着航班信息，反复切换页面和沈漾发给他的信息对照。 最后颤着手给沈漾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坠海航班……是不是……”霍临远心痛如绞，骤然失声。 沈漾沉默许久，涩然开口：“我尽快回国，你……” 话未说完，霍临远直接挂了电话。 他就那么站在办公桌后，神情茫然一片。 时间走过十一点，他忽然迈开僵硬的腿脚，快步冲了出去。 一路驾车疾驰，到达机场。 可候机厅内外隐约响起的追问和哭声，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他失魂落魄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了崭新的玻璃花房内。 关于客机坠海，进一步的报道每天都在持续更新。 第191章 她就这么死了？ 霍临远握着手机，不眠不休地检索阅读一切信息，专注到有些神经质。 像是疯了一样。 两天后，沈漾风尘仆仆找了过来。 他状态也不好，没了一贯的潇洒慵懒，人显得有点慌张无措。 而等亲眼见到霍临远那双赤红的眼睛，还有眼底掩藏不住的痛苦和绝望。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爱和恨仅仅一线之隔，两种复杂的感情，并不是不能同时存在。 所以，现在没了程栀，对于霍临远来说，意味着什么？ 爱与恨皆失？心彻底被挖空？ “临远？”沈漾试探地叫他，很担心。 霍临远静静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神情空白。 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他不想听，不想看。 所有事物都遥远又虚幻，他毫无兴趣。 不得已，沈漾只能如程栀坠楼那次一样，给他点刺激。 “至少程栀她，解脱了。” 霍临远脖子动了，头抬起一寸，视线模糊，眼底晦暗不明，“是啊，她解脱了。” 可他呢？ 可他妈的他怎么办？！ 她就这么死了？ 她凭什么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反复回味相识至今的苦与悲！ “原来，以前的恨根本不算什么。”霍临远整个人迅速阴沉下去。 沈漾以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与爱相关。 但并不是。 “真正的恨，是恨不得找出她的灵魂，撕碎，吞咽，直到最后，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沈漾皱眉，听得心惊，“临远？你没事吧？” 他疯了？ “我要找到她，哪怕是一片碎骨，我也要找到她。” 霍临远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整个人冷得像鬼。 “她不想回我身边，我怎么能让她如愿？” 他不愿梦到她在冰冷的海底彷徨哭泣。 他得想办法，带她回来。 沈漾拉住他的胳膊，觉得匪夷所思，“你知道那片海域有多深多广吗？” “一年找不到，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霍临远挣开他，已经在思索可利用的关系网。 沈漾茫然立在花房内。 半晌，才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如果不找个理由，临远怕是就撑不住了吧？ 不管他对程栀是什么感情，他心底，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之后，霍临远真的如他所说，找关系，砸钱，让人在客机坠毁的海域反复下潜打捞。 甚至不顾危险，亲自下水，魔怔了一样。 沈漾就差给他下跪磕头了，依旧劝不住。 最后甚至惊动了沈父沈母。 可霍临远依旧一意孤行。 直到那天，他从船员手中，接过一条刚被打捞起的项链。 一条以蓝宝石为心的栀子花项链。 …… 三年后，港市。 名为“栀子”的小酒馆开在街尾最安静的角落，却是整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 这一夜也不例外。 外头灯红酒绿，浮躁嘈杂，酒馆内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舒适。 暖色的灯影落在狭长的吧台上，宾客满座，但酒馆内却并不吵闹。 “鸭舌鸭掌，拌一份海蜇丝，再来两份黄米酒……老板娘，今天小朋友不在啊？” 第192章 心酸又好笑 程栀站在吧台内，长发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丽的脸蛋，系着围裙，手脚利落地准备着熟客要的食物。 “在呢，在闹小脾气。”她笑着轻声回话，有些无奈地看一眼腿边。 食客伸长脖子往吧台下看，果然见老板娘小腿上挂了只肉乎乎的“无尾熊”。 “有两岁了吧？” 程栀一笑，没有回答。 恰好来了新食客，她应着话，声音轻缓，和笑容一样让人觉得温和贴心。 忙过八点这一阵，慢慢就闲了下来。 程栀收拾好吧台，准备擦完地就打烊。 但腿边的宝宝还在小小声哼唧，不想让她干活。 她只好把儿子从腿上“摘”下来。 “宝宝，妈妈真的没有生病。” 他的小脾气来自她出门前喝水呛到。 之前他发烧时咳嗽得很难受，就以为她病了。 “宝宝怎么，信妈妈？”程望奶声奶气，说话略有些咬字不清，听不出太精准的情绪。 不过黑润的瞳仁里，却写着害怕。 揪心的感觉涌了上来，程栀蹲身抱了抱他小小的身体。 大约半年前，她因为接连熬夜画稿子，昏倒过一次。 正当着程望的面，吓坏了他。 邻居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赶紧找人破门，把她送到了医院。 她醒来时，宝宝嗓子哑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妈妈让你检查好不好？教过你的，看舌头后面的小水滴两边，有没有红红的。”她松开宝宝，和以往一样哄他。 程望两只又小又嫩，面团一样的手，小心捧着妈妈的脸往她嘴巴里看，表情特别认真。 “没有红红！” 轻轻亲了亲他挺翘的鼻头，程栀又哄了他几句。 等他笑了，才一边问他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地板收拾干净。 不到十点，她领着孩子回到出租屋。 七十多平的一室一厅厨卫俱全，是母子俩都很喜欢，富有安全感的温馨小家。 “宝宝，妈妈去放热水，屋里有些冷，你先不要自己脱鞋脱外套，好不好？”程栀帮宝宝取下脖子上挂的儿童电话，在鞋柜上放好。 可能因为是早产儿，程望生长发育比同期的孩子缓慢，还很容易生病。 最初害怕自己照顾不好他，程栀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好。 “嗯嗯知道，不能着凉，着凉妈妈要，哭鼻子。”程望很早就学着照顾自己，就是年纪太小，总做不到最好。 小小的他对此很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程栀弯起唇角，心酸又好笑。 “宝宝不能着凉的理由，是因为你自己会很难受。”她揉揉他的脸，去弄了小半杯温水给他。 看他乖乖双手捧着，坐在他专属的小黄鸭矮凳上小口小口喝，她才放心去浴室。 正给宝宝洗澡，joy拨来视频通话。 “快给我看看小天使望望！” 程栀笑着将镜头对准浴盆里一头泡沫的可爱小宝宝。 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却一下凝固在唇角—— “临远住院了，我得回国看看。”joy的身后，沈漾推门而入。 话音落，他正巧看向镜头，整个人便愣住了。 第193章 她不想再执着 有多久没听过那个名字了？ 程栀有些恍惚，心脏抽痛。 当年临去机场前，沈漾才忽然告诉她，霍临远一定要她回去。 她接受不了，立即想从疗养院逃出去。 可惜，她身体虚弱，宝宝也一直在哭，很快就被拦住。 她那时紧抱孩子，站在楼梯口，受不住满心的绝望昏了过去。 而一直在昏迷之中的她，理所当然地错过了回国的飞机。 当时，沈漾不知道怎么和霍临远沟通，只能先把航班给他。 不久，却忽然传来飞机失事的消息。 joy便主张利用这个机会，让可怜的程栀脱离掌控。 在沈漾的安排下，程栀被偷偷送往港市…… 这些年，程栀的状态不断改善，生活也早已步上正轨，很少再想起霍临远。 却在这么个和乐融融，没半点防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的名字。 还得知他住院了。 “妈妈，你是难过了吗？”程望过来趴在盆沿上，身后的水面上，飘着一洗澡就不离手的小鸭子。 他伸出短手指，小心摸了一下程栀微红的眼角。 水珠沾了上去，像一滴眼泪。 他笨手笨脚地拿手背去替妈妈擦，可他手背也全是水。 程栀皱皱鼻子，压下所有情绪逗他，“宝宝臭臭，洗澡水也臭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期，她状态还没有恢复好时很容易紧张。 程望从小就表现得很敏感。 她为此查阅过很多资料，也咨询过育儿专家，最后只能归结于，单亲宝宝容易缺乏安全感。 那之后，她开始有意识地让内心变得强大。 所以，曾经的痛苦、怨恨，又或是难以割舍的情爱，她不想再执着。 她好好抚养宝宝，同时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这比什么都重要。 “啊？会臭臭？”程望低头用力嗅了嗅洗澡水，又站起来去闻妈妈的脸。 程栀被他鼻尖蹭的痒，环住他，让他回到水里。 “别着凉了乖乖，妈妈骗你的，小望是最爱干净，最香喷喷的宝宝。” 电话那头。 joy见程栀表现得很平静，放下心来，转身就要朝沈漾头上来一记爆栗。 沈漾抓住她的拳头，拉到唇边飞快亲了一下，算是为自己的莽撞致歉。 然后在joy无奈的目光中，接过电话。 “小栀，梁杰明天回国，他和你说了吗？” 程栀看向被她搁在一边的手机，边帮宝宝冲干净泡沫，边回：“嗯，早上说过了，让我休息一周，完成之前的画稿，再带小望出去晒晒太阳。” 梁杰是栀子酒馆的真正老板，和沈漾是很好的朋友。 最初回国，程栀什么也不懂，是他好心收留了他们母子，教了许多东西给她。 后来酒馆有次灯牌失火，门头跟着遭了殃。 梁杰觉得不吉利，见有不少人都是奔着程栀来吃饭喝酒，还会点名要她做的家常菜。 干脆就把原本偏向欧式复古酒吧的小店，改成了类似日式居酒屋的小酒馆。 还特意更名为“栀子酒馆”，隐藏菜单就叫“栀子私房菜”。 那之后，酒馆成了各年龄段男女老少缓解压力，释放疲劳的地方，生意便越来越好。 第194章 会不会很难缠 “一周时间够吗？你身体不好，得多休息，梁杰手握国外一整条酒吧街，不差钱的，店你不用太上心的。”joy插话。 她比程栀虚长两岁，可以算作同龄人相处，却总像个操着妈妈心的大姐姐。 并且一开始是她建议沈漾，替程栀找点可以多接触外界的事情做，这样不仅能糊口，适当忙碌还有助于锻炼身体，开阔心境。 “诶诶，人就在隔壁睡着呢，几小时前刚送你一瓶好酒，你这么说亏不亏心？”沈漾勾住她肩膀，顺势揪她的脸。 joy不理他，用变了形的脸继续说：“小栀，你还是专心画插画，那才是属于你的天地……不过你这次的插画要用在港市最大的广荣商场，财大势大的甲方会不会很难缠？” 两年间，程栀已经成了优秀的自由插画师。 只要她有空，约稿不断。 “商稿其实不算难的，了解市场会轻松很多，更何况，这次对方要求加入国风元素，正好是我擅长之一，你不要担心。” 程栀没有看手机，已经将新鲜出水的宝宝裹进厚实的浴巾内，抱在怀里。 “妈妈太厉害了！” 程望赶紧挣扎着，吧唧吧唧亲了程栀下巴好几下。 大人说的内容他不能全懂，但听得出来自己妈妈特别自信，简直快要闪闪发光。 程栀被他亲的很开心，胸口软成一片，把他身上有些散开的浴巾裹得更严实，快步进了卧室。 卧室是她亲手设计布置的，几乎全是暖色调的家装，到处都给人一种柔软温馨的舒适感。 床周围鹅黄色的宝宝围栏还没有拆卸。 她抬手把程望放进去，忙着替他穿睡衣，手机再度被随意扔在一边。 看了许久摇晃天花板的沈漾，这次盯着黑屏，一脸无奈，默默替joy挂了电话。 忙完宝宝，程栀还得忙自己。 叮嘱过程望之后，她回到浴室梳洗。 等简单收拾过卫生之后，已经接近十一点。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程栀就见程望已经睡着了。 短短圆乎乎的一小只，小鸭子一样趴在她枕头边，侧头含着手指，能看到一点米粒牙，还有粉粉的舌尖。 一天的劳累，在这一刻被治愈。 程栀轻轻上床，俯身亲了亲宝宝的小耳朵，没有挪动他，爬到他身后躺下。 正要闭上眼睛，之前被扔在床尾的手机震动。 程栀这才想起来，和joy的视频通话没有挂断。 她轻手轻脚探身拿过手机，却见屏幕上闪动着另一个名字。 崔云尚。 酒馆的熟客。 不过，这么晚了，他打电话做什么？ 程栀已经开始犯困，但对面是经常见面的人，想了想，她还是接了起来。 “崔先生？” “叫我云尚就好，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 程栀听到他背景音里有小男孩的哭声，忍不住问：“你家宝宝哭得很厉害，不哄哄么？” 程望一岁前也有过这样哭闹不休的时候。 那个阶段，她还在定期做心理辅导。 偶尔会觉得彷徨害怕，还会疑神疑鬼，不安烦躁。 可即便那时，她也不会放任宝宝一直哭下去。 第195章 你随时可以过来 所以，她此刻已经在脑海里重新构建崔云尚的形象。 对外平和，有礼有节的温润男人，其实对内好吃懒做不负责任，孩子哭成那样，也不管？ 而一瞬间的念头过后，她又疑惑：孩子妈妈呢？她也不管么？ 仿佛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崔云尚立即做出解释： “是朋友家的孩子，最近来港市游玩，从晚饭间到我家一直闹到现在，非要吃上次的‘绿绿丑丑的小鸭子饼干’。” 他说到最后，压低声音，学着小朋友的语气腔调，听起来很好笑。 程栀一愣，坐在昏暗暖黄的灯光里，唇边忍不住绽开一道浅浅的弧度。 那饼干是她特意做给程望的。 她的宝宝很懂事，通常不挑食，但只有一样东西怎么也不愿意吃。 ——西蓝花。 她试过各种办法，煮在粥里，搅打成泥加在果汁里，他都会吐出来。 最后无奈，她将西蓝花汁和菜碎加进了椰奶味的饼干里。 程望最爱她做的椰奶小饼干，吃撑了饭都能多塞几块进肚子。 所以那天虽然小声抱怨味道怪怪的，但还是抱着鸭子形状的饼干袋，吃下去不少。 至于剩下的半袋，她顺手放在了吧台上。 崔云尚那天吃完饭，坚持买了回去。 没想到，是拿去哄朋友家里的宝宝了。 明白他深夜来电的无奈后，程栀又笑了笑，小声说：“方便把电话给小朋友听吗？我试着帮你们哄哄他。” 那边明显舒了口气，“那就太感谢了。” 哭闹声由远及近。 程栀捂住手机，看了一眼程望。 还在睡着，轻微的鼾声奶里奶气的，很可爱。 “阿姨好，呜呜呜……” 电话对面的孩子性子执着又强势，哭着却还不忘讲礼貌。 程栀一笑，语气越发柔和，“宝宝乖，先不哭，阿姨和你说说小饼干的事，好不好？” 哭声渐渐小了，但哭得太久，抽噎声断断续续，还打着嗝，听着挺心疼人的。 “阿姨明早起来做些小饼干，让崔云尚叔叔带给你，好吗？” 孩子又要哭，“现在不可以吗？” “不要闹哦，不然明天也没有，以后都没有，而且再哭下去，你还会嗓子痛，就算有了小饼干，也吃不开心。”程栀轻声威胁，但声线低柔，听起来并不凶。 孩子是不能一味宠溺的。 她想着，对面的小朋友应该就是家里娇宠过头了，才会在深夜里因为嘴馋，闹得一周人不安宁。 “阿姨你坏……呜呜……” 程栀应声，“可是坏阿姨可以替你做丑丑的小饼干，你要不要？” “呜呜……我要！” 孩子终归是最简单可爱的生物，程栀轻轻笑着，“那把电话给大人吧。” 崔云尚很快接过手机，笑声十分好听，“还是你有办法，救了我和朋友一家。” “没什么的。明天有空吗？酒馆营业时间内，你随时可以过来。” 栀子酒馆一般下午四点左右开门，往来的食客，都是约上三两好友，借晚饭和宵夜时间说笑谈天。 “那到时候见。” “好。” 第二天六点，程栀准时醒来。 第196章 这样的孩子，她太心疼了 程望原本小猫儿一样蜷在她臂弯里，她一动，他也跟着动了。 “唔……妈妈……”宝宝没睡醒，揉着眼睛，嘴唇瘪着，要哭不哭。 程栀盘腿坐在床上，抱起他，让他面对面趴在她肩膀上，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摇晃着哄了一会儿，等他彻底醒来。 “一会儿吃完早饭，你先在邻居奶奶家玩一会儿，妈妈晚点再去接你好不好？” 她通常都是用商量的语气和宝宝沟通。 如果宝宝抵触她的决定，那她就会做出调整和改变。 但程望很乖，一般都会接受安排。 他搂着妈妈的脖子，和她更紧密地贴在一起，才会觉得安心。 “徐奶奶说，下次我再去，给我吃小馄饨，有虾仁的，妈妈也去吃呀？” 闻言，程栀想起上次见徐阿婆。 阿婆觉得单亲妈妈上班又带孩子很辛苦，说起送程望去幼儿园的事。 程栀舍不得。 程望已经快要三岁半了，可看起来，却和两岁的孩子差不多大。 他总是很安静，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闹。 就算使性子，也只是抱着她的腿不放，哼哼唧唧地和她撒娇，流眼泪都是默默的。 这样的孩子，她太心疼了。 加上程望特别粘她，她就想着自己带，直到他上小学。 实在不行，以后请个保姆帮她一起。 “好啊，记得认真和奶奶道谢，知道吗？”她回答宝宝。 二十分钟后的厨房里。 蒸水蛋，烤饼干在同时进行。 程栀腿上挂着还犯困的宝宝，用橄榄油煎了芹菜和牛肉，出锅前加了一点点胡椒盐。 她后来图省事，干脆随宝宝一起吃饭，这两年口味变得很淡。 可能现在的人都开始注重科学饮食，她那些少油盐调料，味道简单的料理，居然很受酒馆一部分食客的欢迎。 有的人甚至不喝酒，来酒馆只为吃她做的鸡汤面。 出门才七点多。 程栀带着宝宝去不远的生鲜市场买了几斤虾，再送他去邻居阿婆家。 “中午来吃饭，老太婆给你们俩包馄饨。”徐阿婆不见外，收下东西，把小程望接过来抱好。 大概算了下时间，程栀笑着点头。 她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休闲毛衣，下摆一侧松垮别在浅色牛仔裤里，长发挽起，鬓边有自然垂下微微卷曲的碎发。 迎着阳光温温柔柔弯起眼睛时，像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女。 徐阿婆心里疼惜，回身去房间里拿了块海棠酥。 “你早上容易低血糖，吃点甜的，可别再晕倒吓着小程望。” 半年前程栀在家里晕过去，就是徐阿婆听到哭声，当机立断领人破的门。 老人家爱唠叨，那之后一直惦记这件事。 “我忘记啦。”程栀接过，先给巴巴看着她的程望尝一口。 叮嘱：“这个很甜，一天最多一块，知道吗？” “嗯嗯。”程望抿抿嘴唇回味着，其实还想吃。 不过他拍拍怀里的卡通背包，“妈妈带点心了，椰奶小饼干。” 探身亲了亲他，程栀又叮嘱徐阿婆：“您老也要少吃糖，不然……” “走吧走吧走吧。”阿婆立即赶她。 “妈妈你早点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第197章 心里有人啊？ 从广荣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其实没什么大事，特意跑一趟，是为了彻底清算费用，避免之后不必要的纠纷。 约稿的负责人表示，等过两天商场活动开始，插画就会挂出去。 他也不是和谁合作，都会特意说明这一点。 正经到手的画稿，他们作为甲方，就算最终不用也没什么。 只不过程栀个人拥有不小的粉丝群体，流量等于财富的时代，他们乐于和她打好关系。 程栀不在意这个，商业画作就只是件商品，她不会倾注过多感情。 礼貌道别后，她立即赶到徐阿婆家。 程望一直是按点吃饭，已经快两点，他吃过饭后早就睡着了。 “没和你一起，小程望不怎么高兴。”阿婆说着，转身去厨房下馄饨。 程栀跟在她身后，洗手时，轻声说：“等睡醒了，我哄哄他。” 鸡汤底的馄饨上桌，鲜香四溢。 程栀坐在热腾腾的雾气后面，阿婆则去到一边看电视。 咿咿呀呀的戏曲，武生在荧幕里耍长枪，阿婆时不时还能跟着哼上几句。 听起来也挺有味道。 片刻后，曲声小了，阿婆在噌噌锵锵的伴奏中，缓声问：“这么年轻，就没想过再找个伴儿？” 手上的瓷勺一顿，程栀舔舔唇上的汤汁，抬起来的眼睛干净清澈。 带点埋怨。 “怎么又提啊。” “我有个军官外甥，模样挺好人也正派，特别配你。” “阿婆……” “一个人太不容易了，哪天老太婆我要是不在了，可不准你给小程望找另一个阿婆。” 徐阿婆活得通透，不忌讳生死，提这话也不为发泄丧气，就是开玩笑。 同样，程栀经历过生死，这些事情也看得开。 她听了这种玩笑，略微伤感的同时，还能弯弯唇角。 “我保证，小望就你一个阿婆，可你要是再让我找伴儿，我就不保证了。” “去，还威胁我。” 程栀一笑。 “心里有人啊？”阿婆早就怀疑、想问了，尤其想知道是不是小程望的生父。 程栀笑意凝固，紧跟着摇头。 “阿婆，您长命百岁，以后还要帮我照顾小望的宝宝呢。” “净瞎说。” 徐阿婆嘴上这么说，却不自觉设想那个画面，脸上很快就笑开了。 笑骂：“就你这小无赖知道怎么哄我。” 这对母子住进对门没多久，小的就病了。 雨夜，高烧，打不到车。 孩子被雨衣裹得严严实实，妈妈自己淋得透湿。 最后慌得敲开她老婆子的门求助。 她看着惊慌不能思考的新手妈妈，一边数落，一边帮忙叫了救护车。 后来当妈的也病了，喂奶粉都摸不准温度，她没办法，让两人在她家住了几天。 就此，母子俩便赖上她了。 …… 栀子酒馆门前。 程栀手里牵着程望，脚步迟疑，侧眸望着路边的男人。 他似乎才从什么正式场合出来。 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靠在低调的轿车门边垂头打电话。 说实话，人帅车靓，画面好看，很像电影画报。 换做别的小姑娘，应该会惊艳会心动。 而程栀认清那人真是崔云尚，便收回目光，先过去开门。 第198章 不舒服，才变得磨人 程望依旧不高兴，进门后，就想伸手抱住妈妈的腿。 他自从不再用安抚奶嘴之后，程栀的其中一条腿，就代替了奶嘴的作用。 为什么不是手臂或者怀抱？ 程栀多数时间都在忙碌。 她站在地上走动，程望触手可及的，便是她的小腿。 他有时还会坐在她的脚上小小耍一下赖皮，要她更温柔地哄自己。 “乖乖，妈妈要准备食材，你帮妈妈剥玉米粒好不好？”程栀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其实时间还早，但准备工作有很多。 崔云尚进到酒馆内时，程望已经在哭了。 哭也不出声，只瘪着嘴巴吧嗒吧嗒掉泪珠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能说一样。 “妈妈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宝宝这样程栀什么也做不了，抱着他坐在椅子上，不断小声哄他。 几句话后觉得程望有点反常，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点发热。 果然是不舒服，才变得磨人。 看一眼时间，程栀只能暂时关店，临时带孩子去一趟社区医院。 才站起来，眼前伸出一双大手，手指修长干净，骨骼分明，隐含力量感。 “我帮你抱着他，你去准备东西。”崔云尚轻声说，声线平滑厚重，像融化了的巧克力，很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摇摇头，程栀道谢过后解释：“他不喜欢别人抱他，尤其不舒服的时候。” 说着一手抱着程望，一手有些费力地扯下围裙。 “麻烦你，帮我开下门好吗？” 既然能单手解围裙，开门自然不在话下。 她很贴心，拒绝他的好意后，还是请他帮点小忙，好让他收回的双手不至于无处安放。 崔云尚一直都看得懂她在细微处的温柔，帮她打开大门，顺手抽走她手里的钥匙。 “你先上车，我帮你锁门。” 一顿，程栀径直走向路边车锁灯闪烁的轿车。 打过针，拿了些清热解毒的冲剂，程栀回到店里。 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梁杰其实没有要求程栀按点上下班，他连营业额都不看，只要一季度下来小店不亏钱，他就照常给她开工资。 正如joy所说，人家不差这么小小一间店。 可程栀不能不在意。 这间小店，在最初时养活了他们母子，梁杰是他们的恩人。 “我请你吃晚饭。”程栀向崔云尚道谢。 “番茄牛腩可以吗？配白饭或者拉面，再来一点甜辣脆爽的腌萝卜？” 番茄牛腩其实是程望的晚餐，多弄一些，许多客人也喜欢。 崔云尚本来要说不用，听到最后，却真的升起食欲。 店里开始来人的时候，崔云尚要走了。 程栀将小饼干的袋子塞给他，忙碌中叮嘱：“做法在里面的便签上，可以让你朋友或者他家的佣人做给宝宝吃。” 今晚以前，她以为崔云尚是附近公司的白领，或是哪间学校的老师。 不过看他身上的这身正装，明显是有身份的，那他朋友，应该也非富即贵，很可能不需要自己下厨房。 程望在入夜时就退烧了，也不再耿耿于怀没有妈妈的那顿午餐。 从休息室出来，小尾巴一样跟着程栀跑前跑后。 第199章 小老板要放假了 程栀让他继续去睡觉，他也不肯。 好在七点多的时候，梁杰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他身上有一半白人血统，高眉阔目，发色浅，身高足有一米九。 一进店里，就有几名认得他的熟客哀嚎： “完了，大老板回来了，小老板要放假了。” “这下好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口福喽。” 梁杰摆摆手，哈哈笑着和出声的几人开了两句玩笑。 他身上有典型的商人特征，圆滑亲切，和谁都能说几句。 “小栀看看你，都成了酒馆的顶梁柱了。”他和程栀说笑。 程栀冲他抿嘴笑，恬淡又大方的样子。 几句话过，梁杰又去看粘着程栀，明显病恹恹的小程望。 “孩子又不舒服了？”他问。 紧跟着催促她赶紧带孩子回去休息。 “我这次回国有事要办，预计得待半个月往上，店这边有我两个助手打理，你尽情休息，别跟我客气。” 程望生病，程栀也不推辞，点点头道别离开。 第二天。 她难得和宝宝一起睡到快九点。 睁眼的时候，却看到程望坐在一边泪汪汪，怀里是昨天背过的卡通双肩包。 “妈妈，小鸭子不见了……” 想了想，程栀摸摸他的脸：“别着急，昨天你不是在店里的休息室睡觉了？应该忘在那儿了。” 于是程栀起床后，暂时将他托付给对门阿婆，独自出了门。 到酒馆时，她再度遇到了崔云尚。 他今天没有开车，穿一身很新潮的休闲装，恢复了那副随性样子。 他上来先和她闲聊，带着点港市口音，说他还惦记她那一口小菜，问她曾经是不是专门学习过。 程栀笑了笑，有问有答，但没有聊自己从前的任何事。 而得知她冷不丁要休假，崔云尚提议，让他朋友家的小萝卜头，和小程望见个面。 程栀没有拒绝。 程望没上幼儿园，总跟着她，除了公园偶遇的孩子，很少交到同年龄的朋友。 第三天，第四天…… 程栀都被崔云尚借口带小朋友玩，约出去见面。 似乎因为“绿绿丑丑的小饼干”，他们便有了区别于旁人的别样关联。 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去进一步接近她。 而他找她聊天的时候，话题的切入点总是很自然。 从饭菜，到宝宝的身体情况小爱好，再到前一阵的台风天。 最后话题结束时，总要围绕程栀叮嘱一些琐事。 什么注意添衣，记得带伞，哪个母婴品牌出了问题。 又或者肉蛋蔬菜，其他什么东西可能要涨价。 他温柔贴心，又真诚实在，再加上优越的外形，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他动心。 可程栀直到一周过去，才在不经意看到一对情侣时，猛然反应过来。 她这是正在被人追求吗？ 不怪她现在才明白，她实在没有半点接触感情的心思。 在将曾经的一切封藏在心底时，她的整颗心便注定不再为任何人悸动。 所以，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也就是拒绝的时候。 这天晚餐结束，崔云尚又一次询问：“可以让我送你回去吗？” 他在昏黄的路灯下笑着，风度翩翩又显出几分期待。 第201章 外地来的富商 除了国风元素让人觉得含蓄又富有韵味，他没有别的感受。 霍临远却不自觉呢喃，“好像……” 和她的画风好像。 心口瞬间弥漫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霍临远收回视线，随口问：“请问，贵商场插画出自哪位画师之手？” 他一直想请人复制程栀的那副“远山”。 可一直找不到满意的画手。 楼层经理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稍后我们就叫活动负责人过来，把画师的联系方式给您？” “尽快。”霍临远淡淡出声。 他来港市谈生意，不出意外，三天左右就会离开。 …… 程栀到家时，程望已经醒了。 自己拿了枕头边的绘本，趴在那看得津津有味，小脚丫在半空悠闲地一摇一晃。 阳光透过窗帘斜洒在床上，程栀能看到他棉袜子边缘的细小绒毛。 微微勾起唇角，她拆掉一侧围栏，手指在宝宝腰侧轻轻挠了挠。 “怎么这么乖呀我的小望望。” 程望怕痒，咯咯笑着翻身抓住妈妈的手，身上晒过太阳，有种小宝宝才会有的，暖暖甜甜又惹人心软的味道。 “妈妈，想要牛奶，好不好。” “当然好呀。”程栀说着就要起身。 宝宝中午吃的不算多，半下午要加餐很正常。 程望跪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妈妈，要奶瓶可以吗？” “不用害羞，”程栀回身摸摸他的小脑袋，“宝宝还没长大呢。” 程望是看动画时，不知道因为什么情节受到触动，自己莫名其妙就戒了奶嘴和奶瓶。 程栀至今不太能理解这一点，她看有的宝宝，戒奶嘴挺不容易的。 宝宝叼着奶瓶继续看绘本的时候，程栀去整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回来的购物袋。 杂物柜是内嵌式的，就在玄关，原本应该是挂衣帽用的，被她很随意的用来放杂物了。 收拾整包宝宝湿巾的时候，她发觉新买回来的包装，和家里剩下的颜色字体有细微的差别。 程栀一手拿一包，坐在玄关愣了一会儿，有些哭笑不得。 怕买到假货绕远，结果还是买到假货。 不得已，只能去退货。 起身的空档，卧室那边传来铃声。 紧跟着是小程望翻身下床，在木地板上扑腾小短腿的声音。 “妈妈妈妈妈妈！”他小肉弹一样冲过来，撞在程栀小腿上，手机举过头顶，仰起乌溜溜的大眼睛往上蹦跳着。 送东西这种事，似乎能让程望获得极大的成就感。 他非常喜欢拿着程栀需要的物品像这样冲向她。 “哇，宝宝棒棒！”程栀接过手机，被小牛犊一样的儿子逗笑了。 不过，她希望儿子不是跑得像小牛犊，而是壮实得像小牛犊。 电话是广荣商场的活动负责人打来的。 “程小姐，是否可以将你的私人联系方式，告知外地来的富商？” 被人认可是件能让人产生幸福感的事，程栀立即回答：“当然可以。” 挂了电话，她才想起，刚刚或许可以和负责人提一下他们商场卖假货的问题？ …… 傍晚，程栀带着程望和那一大包湿巾出了门。 第204章 重逢的画面 她拧眉，刻意将那丝熟悉感忽略。 却在走入电梯转身按楼层之际，看到一伙人陆续从包厢出来。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眼冷酷。 他虽然在金碧辉煌处被不少人簇拥，却像独自站在暗夜中，眸带阴翳，身披孤寒，疏离冷漠，叫人难以接近。 心停跳一拍，程栀听到尘封的记忆在心底深处哀嚎。 她不由绷紧全身，伸手反复去按楼层按钮。 电梯门缓缓闭合。 她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抬头。 可下一秒，她就眼睁睁看着霍临远在迈步间抬眸。 然后目光定格，凝聚，变得深刻。 瞬息之间，仿佛有什么在他眼底炸开。 他忽然推开身侧挡路的人朝电梯狂奔。 这一秒，程栀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全被挤了出去，她努力调整呼吸，不断提醒自己，眼前不过是个早该过去的人。 其实，梦里有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 她最初每次都是哭叫着醒来，但后来，她可以做到平和镇定地睁眼。 而近半年，她已经很少梦到重逢。 电梯门及时关闭。 程栀肩头放松，却在下一刻，听到头顶疯了一样的砸门声，以及众人隐约的惊呼阻拦。 快点离开，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和宝宝生活在十分安宁的西区，市中心很少过来。 只要快点离开，港市这么大，他未必会找过来。 上车后，程栀回眸看向坐在右侧安全座椅内的程望，心里最后的那点不安，渐渐平定下来。 曾经霍临远可以任意欺辱她，归根究底，是她放不下他，对他还有指望，下意识的想依附他。 如今不一样，她有程望，有自己正在发展中的事业。 如果霍临远还放不下仇恨，故技重施想要继续困住她，报复她。 那她也不会如多年前一样，彷徨不定，任他鱼肉。 与此同时。 霍临远已经在最初的疯狂之后，冷静下来。 他反复回忆着刚才那一眼。 不会错。 不是幻觉，没有认错，程栀真的还活着！ 她会紧张，会不安，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老板，没事吧？”小宋有些忧心地问。 他也看到了程小姐，并不惊讶老板忽然间的失态。 程小姐不在的这几年，多少次，都是他出面，把酒醉或者认错人引起纠纷的老板扛回来…… 摇摇头，霍临远闭了闭眼睛。 “联系酒店负责人，查监控，周边的监控，能拿到的一起查。” 这时候追出去，一定已经不见人了。 确定车辆信息后没多久，霍临远去见了一趟罗先生，称自己不经意间得知他在港市游玩。 两人之前在某国际展会上见过面，如今港市偶遇，吃顿饭合情合理。 于是罗家离开港市前，无意间将栀子酒馆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借此，霍临远很快查到了梁杰。 结果绕了一圈，发觉问题出在沈漾身上。 而这一切，他只用了两天时间不到。 给沈漾的电话还没打出去，程栀的地址拿到了。 霍临远那颗躁动两天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沉寂下来。 她那天在电梯里的反应还在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直接去见她。 第205章 这一次没有报复，没有折磨 他不想吓到她。 几年前拿到栀子花项链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徘徊在爱恨之间的自己何其愚蠢可笑。 那些被仇恨按下的爱，在那一刻纷纷冒头，利刃一样，将他刺的体无完肤。 可后悔已然晚了。 她一死了之，而他，只能继续守着尚明，过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他至今不敢回南城的半山别墅。 甚至后来，连赵阿姨也送走了。 程栀，以及关于她的一切，聚合成他了心头不可触碰的肉瘤。 稍微一动，就会疯长扩散到全身内外，让他变成怪物，让他痛苦到想毁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而现在，偶然的出差让他遇到了她。 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的死，他这些年的忏悔和痛苦都不重要了。 他久久盘桓在心头的那个念头，终于有了依托。 ——他想要她回来。 这一次没有报复，没有折磨。 哪怕回不到最初，他也想和她重新开始。 …… “妈妈，菜菜咸。”程望皱起小脸，看着分格餐盘里的菜心。 程栀回神，赶忙尝了尝自己碗里的。 是好咸。 她又去尝瘦肉粥，味道正常。 “宝宝喝粥吧，菜菜不吃了。”程栀说着夹走宝宝餐盘里的菜心放在自己碗里，加了点水，几口吃干净。 “妈妈不浪费，好宝宝。”程望举起自己的牛奶，把吸管凑过去，依旧怕她被咸到。 程栀笑，用纸巾沾沾嘴唇，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 程望高兴了，收回手自己用力嘬了一口。 “乖乖，肉肉粥呼呼再喝，小心烫到。”程栀提醒。 “好——” 望着孩子认真吃饭，程栀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这两天，她又开始频繁想起以前。 从霍临远，想到爸妈。 这让她偶尔晃神发愣。 程望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昨天已经开始担心她了，一眼看不到，就会放弃玩耍或休息，赶紧找她。 “妈妈去洗手，你自己坐好不要乱动。” “嗯嗯。” 进浴室，掬一点凉水拍在脸上，程栀轻轻呼出一口气。 为了宝宝，也为了自己，她不能乱了阵脚。 那些心理疏导不能白做，她人在港市，拥有新生活，以前的已经过去。 她和宝宝好不容易活下来，没有什么能轻易将她击溃。 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程栀总算觉得轻松一点，很快走了出去。 而卫生间灯灭的同时，楼下车里静坐许久的霍临远，忽然抬起头来。 手边的烟灰缸插满了烟屁股，车里也满是呛人的烟味。 而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过来了。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遇上程栀的事，他犹豫的时间，总会被无限拉长。 而他一边权衡利弊，思索着自己要以怎样的面貌出现。 另一边，一百个不放心程栀住在这里。 条件太差。 没有挂牌的老式小区，由四栋五层高的小楼，和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组成。 处处陈旧嘈杂，不存在物业安保，门口的看门大爷还拄着拐。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看到程栀走出楼道。 手里牵了个娇小漂亮的宝宝，隐约能听到孩子在喊妈妈。 霍临远神色骤变。 第206章 跟我回去吧 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断裂。 他再顾不得思索权衡，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程栀带宝宝下楼，是打算散步。 这个时间段，小区花园里会有别栋楼的宝宝结伴玩耍，他们和程望的关系很不错。 她和其他妈妈爸爸，也能聊一聊育儿经，交流一下经验。 而出了居住楼没几步，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程栀被拉得迫转回身子，手里的程望小小惊呼一声。 “你跟了谁？” 孩子看起来不过两岁大，是她和别人…… 霍临远眼神发狠，克制着自己手上不要太用力。 “是梁杰？还是别的谁？” “放手！”程栀拧眉挣扎。 在心底升起各种情绪之前，程望哭了。 还冲过去推打霍临远小腿。 程栀赶紧安抚，“宝宝！到妈妈身后去，别怕，妈妈没有和人闹矛盾。” 很聪明又很敏感的小程望根本不相信。 程栀只能用另一手抓住霍临远的衣袖，死死的攥紧，“有什么我们私下说，让我先送宝宝回去。” 心虚紧张这一刻才渐渐翻涌。 程望五官还没有长开，又一直是她一个人带。 他的神韵乍一看和她有七八成相似，更像个精致内敛的小姑娘。 可要真的仔细看，从五官轮廓上，完全找得到霍临远的影子。 而且，三岁的程望，比两岁更像霍临远一些。 或许再过几年，会更像…… 霍临远被她眼底轻微的恳求刺痛。 他冷静几分，不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 他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然放开手。 程栀顾不得多理会他，迅速弯腰抱起程望，轻轻亲吻着他的眼角和眼泪，小声哄他。 “妈妈刚刚一紧张声音就大了，吓着宝宝了对不对……” 她指指眸色复杂的霍临远，忍下苦涩骗程望：“看啊，那个叔叔是妈妈很久以前认识的人，人很好的，你再看看，他是不是已经不凶了？” 程望含着眼泪从她肩头转过脸。 对上孩子那双天真的眼睛，霍临远心底却有几丝戾气在暗暗涌动。 就算程栀跟了别人，甚至有了孩子，他也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这辈子不管是死是活，都只能是他的人。 至于介入他们之间的那个男人，还有眼前的孩子。 霍临远眼神阴沉下来。 他无法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只能把这些都当做是惩罚。 ——当年他执着于恨，几乎逼死她的惩罚。 不生病的程望是很好哄的。 程栀很快抱着他往楼上走。 霍临远一步一步在后边跟着。 他垂着眼睛，盯着程栀鞋跟部分有些磨损的运动鞋，所以不知道，趴在程栀肩头的程望，一直用那双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在静静望着他。 徐阿婆开门的时候，有些意外。 晚饭后的这个时间段，程栀一般不会叫她帮忙照看孩子。 “阿婆。”小程望瘪着嘴，委委屈屈。 留意到程栀身后陌生，又莫名有些眼熟的男人，徐阿婆没多问什么，只是多打量那男人几眼，又看了看程望。 重新下楼。 霍临远先开口，“跟我回去吧。” 第207章 有些事情，不想知道太难 他和十多分钟前又惊又怒失了分寸的他，仿佛两个人。 程栀轻轻吐息，苦笑着嘲讽：“回去？回去参加你和程灵珊的婚礼吗？” 她这些年不想关注他的消息，可尚明的发展过于迅猛。 霍临远这三个字，也过于出名。 他背后资产雄厚，外形条件许多男星都自愧不如，不用刻意高调，在各界都能得到不少关注。 这其中，自然包括线上线下的媒体杂志。 信息时代，有些事情，不想知道太难。 比如程灵珊和他在南城的那场，各界风云人物云集的订婚宴。 即便她不看资讯，酒馆往来的食客们也会讨论不绝。 “不会结婚。”霍临远立即回答。 “什么？”程栀理解不能。 不知道她了解了多少，霍临远一并解释：“和程灵珊的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程栀打断他，“就和当年一样？” 停顿一秒，霍临远才明白她说的“当年”，是哪一年。 “不一样，你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和别人一样。”他紧盯着她，心底有火在烧，眼神因此变得越发滚烫。 他太想念她。 如果可以无所顾忌，他恨不得直接将她抱住，狠狠揉进骨血里。 “没什么不一样。” 程栀不想和他回忆曾经，那除了让她再次感受痛苦，没有半点好处。 她退离半步，尽量真诚地望着他，“霍临远，以前的程栀真的死了，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你放过我，我才能放了你。”霍临远看着她的脸，眉眼依旧冷厉。 可眼底，却分明涌动着难耐的痛苦。 程栀眉心皱起，他说得太抽象，她听不明白，只是满眼防备。 “你又在酝酿什么？又想对我做什么？” 她此刻的神态，和之前推打他的那孩子几乎一模一样。 霍临远胸口起伏，刻意收敛的气势因为情绪，不自觉泄漏几分。 “我昨天拿到地址的那一刻，就可以上门找你，我没有，今天上门，我本可以直接让人带走你，我也没有，程栀，你真的不明白，我想做什么吗？” “无论是什么，我不希望你的出现，打乱我的生活。”程栀不意外他的调查。 同时，不想他压低声音，垂着头和自己说话。 他这样，就好像他还是很早很早以前，那个温柔平和，事事以她为重的他。 好像他放低了姿态，在向她祈求什么。 事实上不是的。 她吃了多大的教训才彻底接受，他的温柔和尊重都是为了报复而做出的伪装。 他霍临远骨子里永远都高高在上，冷酷独断。 她不能信他。 于是在对面那个看起来很痛心的男人再度张口之前，程栀坚定地让他离开。 而她这一刻眉眼间的冷漠，和多年以前他时常展现给她的那种，何其相似。 只不过他的冷漠，纯粹由仇恨支撑。 而她的，则满含被艰辛打磨过的勇敢。 可霍临远太了解她。 知道她身周看起来坚硬的外壳，实际上很脆，也很薄。 他只要拿刚才那个孩子威胁，她的伪装顷刻间就会碎成烟尘。 然后她就会乖乖按照他的心意，做任何事。 第208章 真的只为见你一面 可他没有。 要她回到他身边简单。 要她心甘情愿回来太难。 这些年间，他梦到过无数次她对他满心信任，对他笑。 而他为了她的依赖和爱，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爱她，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 他几天之前还以为那些场景余生都只能出现在梦里，他也只能借由梦境来安放感情。 可这一刻，她在他面前。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过就走。”霍临远说。 失去过之后，他不敢再轻易伤害她。 她现在排斥他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程栀不太敢相信，她熟悉的霍临远，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你楼下等了很久，真的只为见你一面。”霍临远说着转身。 很快上车离开。 他真的很忙。 港市这段行程将会无限期延长，小宋为了协调工作几乎要抓狂。 霍临远作为尚明的领导者，要做的事比小宋只多不少。 而汽车转出路角良久，程栀才收回目光，一步一步上了楼。 她像是才披甲上马打过一场硬仗，身心的疲惫难以言表。 而看敌方的态度，这场仗似乎远没有结束。 见她神情空白，一脸疲惫，徐阿婆叫她进屋喝豆糊。 红豆熬得只剩沙，里面煮有切成厚片的年糕。 豆糊甜滑，年糕软糯，暖暖一碗下肚，很能安抚身和心。 小程望越大吃东西越斯文，今天难得趴在桌边贪吃地舔着勺子。 “妈妈，幼儿园好玩不啊？会不会有很多小萝卜哥哥，还有小美姐姐？” 小美是隔壁楼的四岁小丫头，扮家家酒时，永远都和程望分别扮演妈妈爸爸。 小朋友中程望最喜欢她，而很明显，小萝卜短时间内，已经和小美成了他的并列“最喜欢”。 程栀看向徐阿婆。 “孩子去学校，你才能在工作之余，有那么点个人生活。”阿婆牙缺了几颗，说话漏风，但理直气壮。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才见过霍临远，阿婆就和程望提幼儿园，和她提个人生活，什么用意她明白。 继而觉得不安。 阿婆是单纯觉得霍临远脸好，穿着气质也不像穷鬼才想让她抽空发展。 还是看出来了他和程望的那点相似？ “阿婆，别见到男人你就想让我往上贴好不好啊……” 徐阿破瞪眼，一脸不满，“说这么难听，老婆子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今天那个年轻人看你的眼神不一般，接触接触，准没错。” 那眼神深刻而压抑。 但凡感情不到位，都轻易装不出来。 程栀拧眉摇头，转头去回宝宝的话。 “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但是没有小美和小萝卜。” 程望明显兴趣消减，嘟了一下嘴巴，“那妈妈可以和宝宝一起去吗？” “不可以。”程栀说。 “唔。”程望便不再往下问了，继续专心地和剩下的两小块年糕奋斗。 阿婆嗔过来一眼，“舍不得放手，累死的是你自己。” 程栀回她一点笑容，阿婆瞬间没了脾气。 之后平静两天，程栀下楼时，再度遇到了霍临远。 第210章 他变了，变成了无赖 从阿婆出现之后的画面，她做梦都想象不到。 她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直到霍临远自顾自走向厨房。 厨房总面积不到二十平，半环式岛台占据一半空间，岛台的三分之一又被分隔出来当餐台，下面收着宝宝座椅和吧台椅。 原本利用很合理的空间，霍临远进去之后就显得逼仄。 所有空气像是被他的气势压缩成小小一团，躲在角落，和程栀一样不安。 不该放他进来的。 她心里很后悔，却无可奈何。 “你想吃什么？。”霍临远转身。 程栀拧眉看着他，觉得匪夷所思。 不速之客站在她的厨房，问她想吃什么？ “我想你出去。” 说着，她却留意到他额角真的有虚汗，脸色也很差。 霍临远捕捉到了她眼神间细微的停顿，“真的胃疼，昨天中午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程栀别开眼睛。 她原本觉得他和四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 他变了，变成了无赖。 霍临远慢慢上前一步，想离她近一点，却立刻换来她的防备和后退。 他只好止步，低声说：“如果我昏倒在这里，你就得帮我叫救护车，邻居们都会看到我，孩子也会被惊醒。” 她明显想丢掉过去。 而他只能借此要挟，以图在她身边多停留一会儿。 “你除了威胁，还会什么？”程栀冷下脸，却不得不受他要挟，重新迈步，绕过他往燃气灶前去。 霍临远一直看着她。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忽然伸手拉住她，紧跟着欺身抱住她。 程栀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往后两步，双手撑在了台面上。 “我好想你……”霍临远埋首在她后颈，鼻端脸侧那些满是暖香的发丝，仿佛能连接他心底丛生的相思。 程栀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眨眼。 掌心下的大理石平面透心的凉，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不敢信他了。 示弱，温柔，这些与冷酷狠厉的他并不匹配。 她早就醒了。 醒在几年前南城的医院里，醒在国外那间疗养院里。 “你明面上有光鲜亮丽的程灵珊做未婚妻，暗地里有美艳娇贵的大明星当情人，你的人生多姿多彩，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扰我？” 她讨厌自己对他不是一无所知。 又庆幸自己了解一些事情。 “都是假的，我放不下的只有你。” 霍临远说着又强调：“我不可能放下你。” “因为我是主动离开，而不是被你丢弃？” 程栀闭上眼睛，已经被遗忘的委屈开始翻滚涌动。 她眼眶渐渐发热。 “霍临远，你拿我当枯燥生活的调剂品，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想在某个角落，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霍临远收紧手臂，感受她瘦弱却温软的身体，唇角慢慢贴上她的耳廓，“不是调剂，你和我回去，不去南城，我们在b市定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回去？”程栀轻轻笑了，满面苦涩，“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我只想请你不要毁掉我第二次。” 第211章 是他的错 她坠楼时的最后一个眼神闪过脑海，霍临远骤然松手退开。 良久。 “对不起。” 他顶着一张线条凌厉的脸，不知道具体在为什么而道歉。 程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见他手不自觉按着腹部，她轻轻喘出一口气，过去倒米淘米，替他熬粥。 其实米糊南瓜糊一类的幼儿辅食更方便快捷。 但她私心里不想他接触宝宝的任何东西。 粥熬上，程栀没尽量忽视霍临远的存在，去到客厅角落的工作台前该忙什么忙什么。 心里只祈祷程望多睡一会儿，不要太早醒来。 没一会儿，霍临远从厨房跟出来，站在客厅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去了卫生间洗手。 流水声才响，程栀听到程望爬下床的动静。 她还没过去阻拦，就见卧室的门很快打开，程望捂着小肚子，嘴里嘀咕着“宝宝好急好急”，一路小跑往卫生间冲。 程栀赶紧就追。 可小程望已经和才出来的霍临远打了个照面。 不到八十厘米的小宝宝，和一米八八的加大码霍临远在门框内外对望。 程望瞪大眼睛，紧跟着脸色慢慢涨红，然后扭头看向程栀，眼底写着委屈和惊慌。 他尿裤子了。 “妈妈，呜呜……他坏蛋……” 年仅三岁的宝宝接受不了自己尿了裤子，站在那里小声呜咽着开始抹眼泪，脸上绝望的神情，仿佛天快塌了一样。 程栀心疼的不行，蹲在他身旁，探手进他睡裤里摸了摸，抱他到沙发那坐下。 “妈妈知道你着急了，又被吓到了，没关系的。” 其实睡裤里有纸尿裤，小朋友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憋着，跑去厕所。 她一直有把程望当做小宝宝养，只是她的宝宝似乎急着要长大，对自己的要求总是很严格。 “坏蛋……呜呜……”程望抱着妈妈的脖子哭，还扭头偷偷看霍临远。 霍临远就站在几步开外，注视着程栀耐心的样子，对于他们中间站着的孩子，心底充满抵触跟厌恶。 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分走了程栀全部的注意力和温柔。 “宝宝不哭啊，妈妈带你去换衣服怎么样？你自己换，妈妈帮你数时间，让妈妈看看我们小望有没有上次快，有没有更棒棒好不好？”程栀轻轻顺着宝宝后背，有意识地引导他注意别的事情。 “……好。”程望很好哄，点点头，抽噎着自己擦擦眼泪。 程栀抱他进了卧室。 很快，里面传出她很轻很慢的读秒声。 “1、2、3……” 霍临远垂眸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是他的错。 如果他不是在失去程栀之后才幡然悔悟，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出现。 他心里也就不会嵌进一根不能动手拔除的刺。 没多久，程栀带上门出来。 她哄着程望自己看绘本去了。 好像仅仅换身衣服的空挡，宝宝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家里还站着“坏蛋”。 霍临远目光随着她移动，两人都是一语不发。 气氛难以避免的有些沉重。 好像谁犯了多大的错。 “你在怪我？”霍临远跟进厨房。 第212章 就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程栀心里确实有气。 如果他不多余来找她，宝宝根本不需要哭上一场。 程望每次哭都不会特别大声，仿佛怕哭的太厉害会吓着她一样。 所以他每次流泪的样子都特别可怜，能让她整颗心都揪着疼。 但对于霍临远的问话，程栀盯着不断冒泡的锅，没有回答。 一问一答，听起来像是要吵架。 她不想和他吵架，他们没有那样一层关系。 ——他们根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粥好之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霍临远想过道歉。 “对不起”第一次出口会有些生涩，第二次却不会。 可他没有。 为了一个野种道歉，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是个男人就做不出来。 程栀利落切好青菜碎丢进锅里，搅拌后，找了碗盛出来放在她吃饭的位置上。 还习惯性地、很多余地放好了勺子，顺手拉出椅子。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她又不好把勺子收回来，椅子推回去，只能拧眉说：“要盐或者酱油自己加。” 说完转身离开，去了卧室。 霍临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过去椅子边坐下。 她不是没有给他煮过粥。 只是以前他满怀仇恨，没有好好吃过一口，永远都是挑剔，逼着她重做。 她那时候做小伏低，生怕把他伺候不好得到更多折磨，米下锅就会开始询问。 火候、温度、甜的还是咸的、内容要素还是要荤，问到他烦，问到他言语越发尖利，她也只是淡淡笑一笑。 他当时只觉得不满意，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满意。 后来他懂了，因为她的顺从和笑容，都是假装的。 不如这一刻她怄气时的情绪真实，让他觉得踏实。 …… 听到大门响动，程栀愣了愣。 起身出去看，发觉霍临远已经走了。 去到厨房，就见盛粥的碗还放在原处，勺子歪在碗里。 “一抹嘴就走，碗都不知道放到水池里。” 还不如她三岁的宝宝懂事。 她皱眉拿起碗转身，却猛然留意到锅也空了。 “……” “妈妈？”程望趴在门框上，眼睛黑溜溜。 叹了口气，程栀扭脸望向白嫩可爱的宝宝。 养程望这件事，能让她放弃一切不必要的纠结和矫情。 她得抓紧赶画稿，进一步充实家底，为之后程望上学做准备。 把锅碗统统收进水池，她牵起宝宝回到客厅。 “妈妈放动画片给你好不好？神厨小福宝？还是白猫侦探？” “福宝！看小福宝！” “小馋猫。”程栀点点他鼻尖。 通常她在家忙工作，就会给宝宝找点事情做。 动画，绘本这一类东西，总能让程望专注很久，除了有什么需求，他基本很少会主动去打扰她。 乖的不可思议。 就这么一连忙了五天，程栀接到了崔云尚的电话。 “我记得小望很喜欢绘本对吗？” 程栀看一眼背对自己，撅着小屁屁翻绘本的宝宝，“嗯，碰到喜欢的，可以看一整个下午。” “那两天后的插画展，有空带小望出来吗？不少展出作品，来自于知名儿童绘本创作者。”崔云尚笑说。 第213章 都变得丰富不少 她当然有时间。 梁杰准备再在港市开家新店玩，不过原本看好的店面似乎出了点问题，他不得不多留一阵。 再具体的他没有和她多说，只说让她安心休息，工资照算。 “那太好了！”崔云尚语气轻快。 程栀几乎能想象到他含笑的样子。 不由也勾了勾嘴角。 从认识至今，他一直很温和，很容易让人感到愉悦。 和他结交以后，她的生活都变得丰富不少。 “我到时候来接你。” “好。” 约好时间以后，程栀挂了电话。 她没有提前将消息告诉宝宝，好避免在那之前，因为出了什么变故，没办法如期出行。 他总是不愿意看到小程望失落失望的样子。 晚间。 大门再度被敲响。 程栀正在和宝宝玩看图识物，增加宝宝的词汇量，听到动静，很不想起身。 因为她知道，门外站着的一定是霍临远。 “妈妈？有人。”程望指指门口，以为她没有听见。 程栀握住他伸出去的手，抓回来亲了亲。 “这个是什么？”她指着卡片上的斜塔。 程望注意力被拉回来，拖长音调，认真又奶声奶气地回答：“茄——塔——” 程栀心里的烦乱被他的咬字不清驱散。 可爱死了她家宝宝。 铁塔，斜塔，在他嘴里都是“茄塔”。 “小馋猫。” 话音未落，停顿了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程栀和程望两张神韵极为相似的脸一起看向门口。 安静了十几秒，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又一次传来。 显示出敲门人的执着和耐心。 “妈妈？要不要，宝宝帮你开？”程望搓搓小手，弯起眼睛笑着，特别期待帮妈妈干活。 程栀心里软成一片，摸摸他小脑袋瓜，“开门这种事，一定要大人来做，知道吗？万一外面是坏人怎么？” “那妈妈怎么办？妈妈是女孩子，也，怕坏人。”程望一脸认真地问。 心里一动，眼睛缓缓眨动一下，程栀撑着沙发从地上站起来，“妈妈可以把坏人赶跑。” 宝宝给了她勇气。 针对霍临远不知所谓的打扰，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 门很快被拉开。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程栀缩了缩脖子，回头去看宝宝。 程望在认真整理散乱的卡片，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她回过头，这才留意到霍临远手上的点心盒，醇厚的奶味混合着黄油的香气，似乎已经整个充斥在楼道间。 眉心拧起，她有些苦恼地透过门缝看他，“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现？” 霍临远静静望着她，一颗心像是没入了冰凉的海面。 “结束工作，路过凤凰街的吉祥……” 凤凰街那家名叫“吉祥如意”的传统甜品店生意火爆，晚上七点，还会有人排队。 东西是真的好吃，价格也是真的昂贵。 程栀每次带给对门阿婆，都会和她吐槽不划算。 阿婆从不管这些，吃完了，就会继续要她买给她。 因此，程栀在吉祥如意排过很多次队，知道那家店的东西有多难买。 而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留意到了霍临远冻红的手指。 第214章 所以在谋划另一场报复？ 港市的冬天不算冷。 可他穿的太单薄了，衬衫，西装，外面添件大衣。 以前程栀会觉得俊，有型。 但生过孩子，身体大不如前的她现在只觉得有病。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是想重复最开始的把戏，用温柔做一颗名为“深情”的糖衣砒霜？ 可目的呢？ 找新鲜找刺激？ 还是单纯因为发现了她“假死逃离”，所以在谋划另一场报复？ 她不知道。 在他多年前露出真面目后，她就再也没能看懂过他。 “我想看看你。”霍临远回答的很快。 即问即答，发自内心，半点不用思考。 说完示意她把点心接过去。 程栀站在门里不动作，“你真的别再来了，回去吧。” 说着就要关门。 霍临远用脚卡住门，很轻松就拉开门扇走进玄关。 她的那点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看。 本能的，程栀想往后退，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伸手抵住他胸膛。 “别再往前，你会吓到宝宝。”她低声说。 程望所在的位置，有墙角遮挡，不能直接看到门口。 可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霍临远就能走进客厅。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霍临远出声，按住自己心口上的，她的手。 意料之中的冰凉。 比他长久吹过冷风的手还凉。 “你身体不好，让我照顾你，好吗？。” 第一次在楼下见面的时候，他便想这么说。 可那一次猝不及防看到孩子，他失态了，表现的很不好。 程栀不能理解地望着他，“我身体不好，难道不是因为你么？” 她是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小时候吃的喝的，都有专人负责。 更大一点，除了营养，爸妈开始注重她身体素质的培养。 马术，滑雪，浮潜，这些东西只要她有兴趣，家里就会全力支持，请最专业的教练，去到最安全的场地，让她根据心意尽情尝试。 从心灵，到身体，父母花了大把的时间金钱精力，把她教养的很好。 可后来呢？ 他出现了。 他害她家破人亡，毁了一切。 她经历流产，厌食，精神失常。 最后坠楼，二胎早产，又遭遇产后大出血。 joy说过，她这副身体修修补补之后，虽然看起来完好如初。 但再怎么样，也恢复不到正常人的健康水平。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想更长久地陪伴宝宝长大，就只能劝说自己修身养性，尽量平和心态，远离那些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 而霍临远，就是她的“情绪炸弹”。 ——他迎面走来，身后拖拽着她血淋淋的曾经。 “程栀，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好吗？”霍临远更用力地抓紧她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个人更亲近一点。 摇摇头，程栀摒除脑海里那些不愿意记起的事。 “东西放下，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就是你对我最好的照顾。” 霍临远心头发冷，那股冰凉的刺痛感，逼得他眼角发红。 他慢慢将她拉进怀里，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 “程栀，我真的……” 这时候，低弱稚嫩的嗓音忽然响在两人身后。 第215章 你和梁杰，到底是什么关系？ “妈妈……” 小小的程望扒着墙角，睁着大大的眼睛，要哭不哭。 他对“大坏蛋”的印象，实在太过糟糕。 可他现在抱着妈妈的样子，就和妈妈平常抱他一样。 搂得紧紧的，还帮她顺后背…… 看起来，又有点像好人了怎么办？ 程栀立即推开霍临远，转身过去抱起宝宝，“卡片都收好了对不对？” “嗯嗯。”程望点头，偷偷从她臂弯一侧，去看霍临远。 然后耸耸鼻子，皱起轮廓清晰，形状很漂亮的小眉毛，“妈妈，臭臭。” 程栀一愣，低头，闻到了自己身上沾染的香烟味道。 她回头，眼神责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临远拧眉，觉得眼前的野种事多麻烦且碍眼。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和程栀解释：“只是最近抽的凶，你不喜欢我就戒了。” “那是你的自由，我没兴趣干涉。”程栀抱起程望，直接进了卧室。 无论如何，她不想他们过多接触。 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宝宝，我们睡觉觉好不好？”程栀和孩子商量。 因为她打理酒馆，作息不太正常，程望比一般孩子睡得要晚。 可程望说好。 点头，程栀动手帮他脱衣服。 小朋友偏过头，表情有些苦恼，“妈妈，刷牙洗脸不要了吗？” 程栀夸夸他的好习惯，笑着和他解释：“衣服扣扣已经解开了，先睡好不好？晚一点，妈妈给你刷牙洗脸，看你做梦的时候能不能感觉到？” 好奇心被勾起，程望露出几颗白白的小奶牙，“好！” 不是日常的睡觉时间，程栀多哄了好一会儿，程望才慢慢睡过去。 再出卧室的时候，就见霍临远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手里在翻看她和程望的相册。 瞳孔一缩，程栀立即过去抢下相册。 里面有程望每个周岁的纪念照，照片后还有她写下的，每一年对程望的祝福。 他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发觉程望的真实年龄是几岁几个月。 她不敢想象，要是让他借由年龄，怀疑并发现程望是他的儿子，他会做些什么。 会觉得她是又一次逃跑，并“偷”了他的东西吗？ 会因此展开新一轮，更激烈的报复吗？ 她承担不了那个后果。 “你和梁杰，到底是什么关系？”霍临远眼神比进门前，冷上几个度。 相册里最多的是那个野种，他没兴趣看。 他想看的，是没有他参与的这些年间，关于她的照片。 可意外又不意外的，相册里出现了那个叫梁杰的混血男人。 “梁杰……”程栀忽然想到什么，“梁杰那个店面出问题，是不是你搞的鬼？” 霍临远脸微微一沉，恼怒于她的怀疑。 但沉默两秒，他解释：“不是我。” “那是怎么回事？”程栀下意识问。 霍临远起身，过去替她抚平肩头有些凌乱的发丝。 眼底的那丝温柔，被暖黄灯光放大了数十倍，一点一点侵袭过去，徐缓却霸道。 “他想坐在国外办公桌上，指点国内的江山，却没有那个本事，被港市本地的小老板当踏板戏耍。” 第216章 不愉快分手后的补偿 程栀有些意外他会耐心作出解释。 更意外于，他此刻的平和温柔。 他们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热恋期。 她叽叽喳喳，对他周围发生的一切刨根问底，他一边说她烦，一边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 “那他现在还有争取下去的必要吗？”她忍不住继续往下问，甚至忽略了“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梁杰以及他遭遇的麻烦”这件事。 霍临远上身微微前倾，直到能闻到她皮肤上散发的淡香。 他盯着她颜色很淡却润泽的双唇，强忍想径直吻下去的冲动，回答：“没有必要，出售门面的老板在利用他让别人竞价，他只是个陪跑的工具。” “梁杰主场不在国内，没必要急着在不熟悉的领域内砸钱。” 程栀点头，决定一会儿提醒一下梁杰，别让他再继续为这件事花费精力。 正想着，却忽然觉得耳廓一麻。 霍临远脸侧贴在上面，轻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那个小鬼，究竟是不是他的种？” 程栀猛然从刚才那过于温馨的气氛中惊醒。 忽然发觉，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的影响力依旧不小。 轻易就能用他这张好看的脸，温柔的眼神，以及轻缓的语调迷惑她。 往后退离一大步，她半低下头，“不管是不是，都和你没有关系。” 不怪他会误会。 梁杰让她打理酒馆，熟客当他面都敢叫她小老板。 这很像始乱终弃，或是不愉快分手后的补偿。 “真的没关系吗？”霍临远紧盯着她，“这关系到他国内的产业能不能继续发展。” 程栀理解不了他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你这么说，我还能怎么回答？” 霍临远沉默，执着于她亲口说出答案。 如果孩子是梁杰的，他会让他带着那个野种滚回国外，再没办法回来。 如果不是，梁杰帮过她，他就替她还了那点恩情，让她再也不必惦念他。 “你不要再问了，宝宝的爸爸死了，可以吗？” 霍临远神情阴沉下来，“在哪里？” 心口的起伏骤然急促，程栀抬眸瞪向他，“出去！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望着她一生气，就有些发白的脸，霍临远没再逼她，态度缓和下来。 “别动气，我问过沈漾，你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程栀轻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别再因为我迁怒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拜托你。” 她知道沈漾和他自幼相识，可她害怕他发起狠来六亲不认。 “你放心。”缓缓吐出这一句，霍临远抬手摸摸她的脸，抬脚离开。 他走后，程栀站了一会儿，心情才彻底平复。 过去将客厅的窗户打开一道缝隙透风，她又去帮熟睡中的程望刷过牙擦过脸。 然后，立即换下衣服丢进洗衣机，去浴室将自己清洗干净。 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总觉得屋子里霍临远的气息挥之不去。 甚至上床后，还能若有若无闻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有些苦，又有些发涩的味道。 就像烟丝泡在了薄荷酒里。 第217章 也不用再摇摆不定了 回想起来，他身上还是有些变化的。 至少，比之前更成熟，更内敛。 也更让人捉摸不透。 有一两个瞬间，身周气压骤然下降，她以为他会发作，可结果却并没有。 摇了摇头，程栀转身看着宝宝幼嫩可爱的睡颜，顺利把一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统统抛出了脑海。 她很忙，不该想太多。 夜深人静，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程栀先给梁杰去了电话，把昨天霍临远的话转告给他。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弃，有你这些话，我也不用再摇摆不定了。” 他说着骂了一句外文脏话，很难听的那种。 程栀赶紧轻轻“啊”一声，没让程望听到。 ——她在厨房弄早餐，手机开的免提。 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她手上在揉面，程望蹲在角落的地上帮帮忙洗空心菜。 而听她惊叫，程望立即站起来，脸上溅到几滴水珠子，眼底带着担心，“烫了吗？宝宝给妈妈呼呼。” “谢谢宝宝，妈妈没事。” 电话那头的梁杰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哎呀，忘了小程望还没长大呢，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程望很不乐意，双手攥着一把滴水的空心菜，对着案台上的手机纠正：“梁叔叔大男子汉，程望，小男子汉！” 梁杰十分爽朗地笑起来，“是是是，程望宝宝是小小男子汉！” “嗯！”程望肯定地点点头，迈着小短腿回去墙角继续洗菜。 程栀失笑摇头，就听梁杰在电话里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让那孙子给涮了？” 他妈妈是b市人，所以他说话到点b市口音，语调奇怪，洋不洋，中不中的。 一愣，程栀倒是没想过，自己怎么解释这一点。 她不想对他撒谎，索性沉默下来。 而她一不吭声，梁杰就觉得不对头。 “诶，你是不是被哪个大佬看上了？这几天，我可在酒馆附近看到不止一个来回晃悠的生面孔，瞧走路都知道是练家子。” 他对程栀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这话问出来，甚至还带些打趣。 霍临远但凡稍微多了解一点梁杰，就不会怀疑他和程栀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因为梁杰打从八岁起，喜欢的就一直是丰乳肥臀，性格火爆的热辣尤物。 程栀这种清丽温柔型的，在他眼里就像名贵的瓷娃娃，造价不菲，一碰就碎，只能敬而远之。 “酒馆那边没事吧？”程栀被他这句玩笑拉紧了心弦。 “能有什么事，最多打听打听你呗……等你第二春了，记得请你梁哥我喝喜酒，哥给你一个大红包。” “……” 之后随便闲话几句，程栀挂了电话。 她盯着手下的面团，眉心渐渐皱起。 霍临远，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安一直持续到了插画展那天。 上午十点整，崔云尚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程栀替程望戴好帽子，锁好门，然后一手牵他，一手提着折叠起的迷你儿童推车下了楼。 “全副武装，要出远门啊？”阿婆刚好买菜回来，在小区门口碰到母子俩。 第218章 受过小萝卜头的荼毒 不等程栀回答，崔云尚已经下车大步过来，接过她肩上不小的妈咪包，还有手里的折叠车。 “崔叔叔好！”程望出门前就开始兴奋，小脸红扑扑的，打了腮红一样。 崔云尚眉眼温和，过来揉揉他的发顶，“小望好乖。” 他受过小萝卜头的荼毒，看程望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天使。 阿婆听到一把温润悦耳的好嗓音，扭头看了看，不由得一愣。 她早些年就已经成了老花眼，转过身脖子往前伸了又伸，才确认程栀身边这是换了个男人。 她“哎呦”一声，眉毛一抬，脸上皱出好多褶子，笑得像朵菊花。 程栀莫名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尚，这是住在对门嘴巴特别馋的徐阿婆。” 阿婆横她一眼，嗔笑，悠悠缓缓地说：“我一大把年纪了，好吃几口滋味甜甜的东西，碍着你了啊？小无赖的样。” 单两句话，就能听出两人的亲近。 崔云尚笑，眼底亮亮的像撒了星子，很有精气神。 “我公司楼下有家茶点铺，钵仔糕滋味好正，下次过来，给阿婆你带两人份。” “多孝顺的乖仔，阿婆又有口福喽。” 崔云尚和阿婆都是港市本地人，说话有些咬字很奇特，程栀在这里不算太久，听起来依旧如最初一样不习惯。 倒是程望听得津津有味，还露出米粒一样的小牙，问程栀，“妈妈，那个糕糕宝宝没吃过，它好吃吗？” “一会儿就带你去。”崔云尚说着和阿婆点点头，先把左右手上的东西放到车上去。 他走开了，阿婆立刻就问：“哪个更中意啊？一个酷酷仔，一个暖暖仔，老太婆我觉得都好，就是你啊，这下难挑喽。” “阿婆！再这样我不理你了。”程栀抿唇，让她别胡说。 老人家假装被吓到，笑一笑，一手提菜篮，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回去了。 崔云尚再度回来时，抱起了程望。 “今天bb有安全座位了，是你喜欢的闪闪亮的银色，叔叔带你去坐看看？” 说完笑看程栀：“走啦，小无赖？” 一愣，程栀瞪他，“别和阿婆学好不好啊。” …… 画展举办的时间是这月的18号到28号，工作日半天，周末全天。 今天是周六，开展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18点。 而下午一点的时候，程栀还在餐厅等位。 位子其实是崔云尚提前两天定好的，程栀也知道午饭要一起在外面吃。 而他们十二点半到达餐厅时，却被告知要稍微等一等。 在耐心地等候二十多分钟后，程望小朋友抱着肚皮，弱弱声地说他有些饿，崔云尚便找到了餐厅经理询问。 “真的很抱歉，有客人包了整层餐厅，最多再半小时就结束了，实在不好意思。”经理点头哈腰，最后一下鞠躬，腰几乎折下去九十度。 而正说着话，不远处的电梯里互相簇拥着下来一伙人。 为首的是霍临远和另外两名年纪大些的人，三人都是西装革履，边走边说话，应该是在谈公事。 第221章 我现在真的不需要你 深吸一口，压下心底的烦躁，霍临远将烟碾灭在烟盒上，伸手想接过她另一个肩膀上的妈咪包。 “去了哪里？”他淡淡问。 已经过了九点，她作为妈妈，总不会这个点单独带孩子在外面。 程栀轻微侧过身，想躲过他的手。 没能成功。 他执意将妈咪包接了过去。 于是她掏出钥匙开门时，他理所当然地跟了进来。 程栀很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干脆直接选择无视他。 “妈妈，怪叔叔一直，看你。”进到浴室后，程望在她耳边小声说，生怕外面的“坏蛋”听见。 浴室已经暖和起来，程栀摇摇头，把宝宝身上的外衣脱掉，抱他坐在自己膝盖上，去看他的小脚丫。 “还痛不痛？”她问。 下车的时候，他才告诉她，吃饭的时候，有侍应生路过，挤到他垂在板凳边的脚了。 程望伸出短短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贴在一起，“一点点。” 亲亲他的小手，程栀放下心，迅速脱掉他所有衣服，把他放进澡盆里。 这时候，她才想起，宝宝的洗发水上次用光了。 “等等妈妈，不许乱动哦。” 她起身打算去杂物柜取。 却在卫生间门口遇到了霍临远。 他后背贴墙站着，一条腿曲起，侧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很冷漠。 “我叫赵阿姨来照顾他，你可以轻松很多。” 她对那个野种的温柔和耐心，他看的越多，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她年纪大了，别再折腾她。”程栀收回目光，快步往玄关走。 他既然已经不在南城，赵阿姨自然就不必继续跟着他。 “我在明悦庄有套房子，独栋，就在悦江大桥旁边……”霍临远跟在她身后。 程栀蹲身从柜子里拿出洗发水，重重撕开外头的薄膜包装，“知道你富有，不必告诉我。” 话被打断，霍临远唇线紧抿。 等程栀抱着裹成粽子的小宝宝从卫生间出来，他才继续开口，“你明知道，我说起房子不是那个意思。” 她如今住在这里，条件太差，他实在不放心。 若不是怕她抵触生气，他第一次过来，就会立即在附近安排私保，保障她的安全。 程栀走进卧室，拉过蓬松绵软的被子盖住程望。 她回过身，有些无奈，又有些冷淡地说：“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请你离开，很晚了，我和宝宝要休息了。” 明明是在自己家，在她身边，可是有霍临远在，程望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吃苦受累。”霍临远胸口起伏，强忍着心中情绪。 程栀抬眸，眼底的神色带几分嘲弄，“最苦最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真的不需要你。” 她说着心头一动，回眸看向在被子里露出两只大眼睛，偷偷看他们的程望。 她不需要，那……宝宝需要他吗？ 她不是没有发现。 每次霍临远出现，宝宝不管情绪如何，也忍不住悄悄打量他。 对别人就不会这样。 想起白天程望大哭的样子，程栀闭了闭眼睛。 “麻烦帮他换下睡衣，在床头。”她轻声开口，边往外走边挽起长发，进了浴室。 第222章 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霍临远黑着脸看向床上那一小团拢起。 程望连忙拉高被子，把自己全部藏起来。 卧室里安静下来。 暖黄的灯光照亮浑身冷然，和温馨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男人。 心里的烦躁在慢慢滋生，霍临远觉得舌根发痒，喉结一滚，仿佛牵扯了心尖，很想点一根烟。 可剩下的烟，已经被他随手扔在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他有在戒烟。 在门口等到九点，见她深夜还不回家，他心烦之下，才点了今天的第一根。 却正好被她撞见。 察觉被子里的孩子又在偷看他，霍临远迈脚走到床边，抓起床头叠得四四方方的卡通睡衣，轻飘飘丢在孩子头上。 “自己穿。”他冷声说。 程望犹豫了一会儿，见他不再有其他动作，胆子大了起来。 他光溜溜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很乖，也很紧张地抓起衣服。 霍临远垂眸，居高临下盯着比自己半条腿长不了多少的肉团子，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如果没有他…… 恶念一闪而过。 他下颚绷紧，脸色略显阴沉。 不行，没有这个野种，他更不好接近程栀。 这几次她之所以让他靠近，都是因为顾忌眼前这个小鬼。 “唔……叔叔帮帮宝宝……” 霍临远回神，就见肉团子十分笨拙地回手往后背摸，却拉不到卷在肩后的衣服。 拧眉看了他两秒，霍临远还是伸手帮他把衣服拽好。 “谢谢，叔叔。”程望抬起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容易受惊，但性格大方，胆量其实不算小。 这从他第一次见到霍临远，以为他要伤害程栀，被吓到的同时，却立即冲上去推打他就能看出来。 而现在，小程望发觉妈妈允许这个怪叔叔进家门，他心里就更不害怕他了。 等穿好睡裤，程望忽然从床上爬起来，偏着脑袋，一脸认真地说：“叔叔，我见过你。” 废话。 霍临远冷冷看着他，不作声。 他沉默又安静，脸上的线条因灯影少了几分凌厉，让程望心里的那点紧张消散不少。 “在杂志上啊，妈妈以前放在，那个的下面。”他奶声奶气，指着枕头，一脸天真地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心头有巨浪开始翻滚，霍临远立即伸手将他指的枕头拿开。 失望的同时，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以前。 可心脏的鼓噪一时半刻却停不下来。 她想过他？ 枕着印有他照片的杂志睡觉，总不至于是因为恨他。 这一刻，他忽然记起很久以前沈漾说过的话。 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了，大致的意思是，她怕他的同时，也依赖他。 有他在，她会安心。 她曾经深深爱过他，那是不是，她也跟他一样放不下？ 眼神几经变化，霍临远转身，急不可耐地想找程栀问个清楚。 抬眸间却发现，她怔怔站在门口，手上举着毛巾，维持着擦头发的动作僵在那里。 她听到了。 霍临远大步走近，握住她的双肩追问：“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大脑一片空白，程栀盯着近在咫尺、万分急切的男人，很想转身逃开。 “回答我，程栀！” 第223章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程栀没有立即出声，垂下浓密的眼睫不看他。 她确实怀念过以前。 他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又独自抚养着他们的孩子。 她不可能真的忘记他。 可那又如何？ 浓烈的爱或恨她现如今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她最终是要彻底遗忘从前的。 只要他不出现，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霍临远，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程栀抬起脸，立即挣开他的钳制，到他身后将他往大门口推。 可她的那点儿力气哪里比得过霍临远的？ 她被他轻易抓住手腕，重新拽到眼前。 “你心虚。” 他从她稍显古怪的反应中抓到破绽，“你在心虚程栀，你放不下我，就跟我放不下你一样！” 没人能体会他这一刻心底的狂喜。 在他以为这段感情无可挽救，只能靠漫长的时光一点一点消磨爱恨，或是靠他年复一年的主动贴近，来打破彼此之间的隔阂时。 他忽然发觉，她心里有他。 “妈妈……”程望看不太懂大人之间的纠缠。 妈妈好像被欺负了，可是，那个怪叔叔却在笑。 还笑得有点吓人。 但他能感觉到，他在开心。 程栀连忙回头安抚宝宝：“妈妈没事，你先躺下，我出去和叔叔说两句话，就在客厅。” “好。”程望放下心来，替自己盖好被子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他们大人，总有很多事不让他们小孩子听。 妈妈和对门阿婆就总这样。 白天和崔叔叔也是。 这会儿和怪叔叔还是。 程栀连拉带拽，将霍临远带到了客厅。 他身形比几年前宽厚不少，触手所及之处，全是紧实微鼓的肌肉，拉他出来实在不容易。 “我很累，以后再说好吗？”她轻轻喘息着。 却在下一秒，忽然被霍临远捧着脸吻住。 他的吻急切，凶狠，舌尖顶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程栀喘不上气，顾不得分辨他动作中浓烈的情绪，只是本能地挣扎。 他很快放过她的双唇，却紧紧搂住了她。 程栀轻声痛呼，大口吐息着，在他怀里拧动着身体想出来。 “你弄疼我了……” “程栀，你或许想象不到，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有多想你，多后悔。” 霍临远手臂越收越紧，觉得无论和她如何贴近如何接触，都不够缓解他内心哪怕万分之一的渴求。 “给我一个机会，你只需要点一点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不会限制你，不会伤害你，我们还和最初相爱时一样……” 他说着又连忙改口，“不，你不需要像那时一样爱我，你甚至可以恨我，只要让我能每天看到你，能照顾你，就足够了。” 程栀渐渐不挣扎了，安静地任由他抱紧自己，感受他因为过于用力，而带给她的痛楚。 等他稍微平静一点，她才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也不想明白你，我只知道，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可以。”霍临远退离几分，定定凝视着她的双眸。 程栀摇头轻笑，“你可以？可以让我放弃这里的一切，和你回到b市？” 第224章 不会再要你改变什么 “还是可以打乱我所有的计划，让我住到你的明悦庄去？” 霍临远微微怔住。 “你说你不会限制我，”程栀继续开口：“可你已经在心里安排好一切了，你让我点头，不就是要我听话？按照你设想的去做？” 霍临远想解释。 “不，这里太老旧，不安全，绿化面积也不达标，还很偏……” 程栀打断他，“够了，说一套做一套，你与其花费心思哄骗我，不如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信我？”霍临远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她刺伤，眼里流露出难以遮掩的痛楚。 他放下所有伪装表明心迹，她一句都不愿意相信吗？ 仿佛在回答他，程栀点头，“我一句都不相信。” 他一直就是一个自私狠毒到极致的人。 她在他身上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她怎么敢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放弃一切，孤注一掷地相信他？ 霍临远压下心头的窒闷感，低头十分珍视地轻轻吻过她额心，“你想我怎么做？我哪里让你不满意，我都可以改。” 他放低姿态，进一步做出退让，只想换她放下戒备。 程栀却显得越发紧绷。 “你不用做出改变，我有我的生活，而你，只需要回你的世界去，继续过你的生活。” “可我的世界没有你。” 霍临远说着神情一顿，受这句话启发，忽然有了一个全新的念头。 “我不会再要你改变什么。” 他不容拒绝地再一次吻住程栀，却在她抗拒之前松手放开她，转身大步离去。 关门声响起，程栀用手背蹭过嘴唇，眉心渐渐拧起。 她错了。 初相逢，她觉得他几乎没什么变化。 可现在的他，分明和三年前差别巨大，也不像当初刚在一起时的他。 就好像两者融合了，现在的他既温柔，又强势霸道，让人更难招架。 有些心烦地叹了口气，程栀转身进了卧室。 小程望下巴压着被子，耳朵竖得高高的，黑亮的瞳仁咕噜噜地转。 “偷听？”程栀捏捏他挺翘的鼻尖。 程望一双眼睛里写满好奇，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抓住妈妈的手抱好，问：“妈妈，你们在扮家家酒吗？你演爸爸，他演妈妈，你们吵架。” 程栀纳闷，重点立即偏移，“我怎么是爸爸？” “因为，怪叔叔像小美姐姐，妈妈像宝宝。”程望认认真真回答，觉得自己说得清楚极了。 程栀却听迷糊了，失笑摇头，把沾了水的头发解下来，就那么散着上了床，哄宝宝睡觉。 等程望睡着后，望着他的程栀才在这一秒忽然反应过来。 她看过程望和小美扮家家酒，小美总扮演步步退让的弱势妈妈，程望则是脾气不好的强势爸爸。 所以，程望偷听到他们在客厅的对话，觉得她在欺负霍临远？ 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酸还是涩，她手指描了描宝宝的眉毛，小声数落：“小白眼狼。” 是父子天性吗？ 宝宝对霍临远的关注度，还有共情程度，远高于旁人。 随即又觉得宝宝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或许是她想多了。 第225章 很适合过日子 第二天起床，程栀和宝宝一起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时，才忽然想起来，婴儿推车不小心忘在了崔云尚的后车厢里。 怕占了地方，为对方造成什么困扰。 程栀忙回卧室给他去了条消息：抱歉，推车忘在你车上啦~ 对面立即回复：午间休息我送过去，沿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带给你？ 程望的小推车一共有三个，就算立即要出门，东西也并不着急要。 于是程栀回：你先忙，等有空了再说，我只是怕东西放在车里，你不方便。 崔云尚：是有点不方便[笑]，而且我很有空，中午不用做饭，等我。 程栀一愣，不由勾勾唇角，回：好，谢谢。 中午崔云尚过来，最开心的人是徐阿婆。 他兑现承诺，替她带了钵仔糕，双人份，加大码。 “小崔真的是很乖啰。” 阿婆接过东西，笑眯眯的，在门口不停向程栀使眼色。 程栀皱眉，不看她，“别叫人家小崔啦。” 怎么说，人家也是知名游戏公司的总经理。 “小崔都乐呵呵，你在不满意什么，小崔，哦？” 崔云尚把手上带给她的烧鸭也递过去，“阿婆爱笑，看起来就有福气相，喏，不是值钱货，只是好味道一点，吃饱些啦。” “哎呀，今天真是好日子，有口福喽~”阿婆喜滋滋。 不过她高兴，倒也不全是因为吃的，更多是因为崔云尚脾气好、体贴，说话动听，还知道心疼人，很适合过日子。 “去去，你们回去，老太婆我要去吃独食啦！” 话音落，徐阿婆已经将大门拍上。 程栀哭笑不得，替阿婆挽回形象，“你别见怪，阿婆偶尔就像个小孩子。” “不会，老人家就是喜爱小辈哄她开心，很可爱。” 程栀和崔云尚回到对门，就见客厅里，程望正对着桌上的烧鸭乳鸽汤含着手指流口水。 “我们家小馋猫口水都流成小河啦！”程栀笑着过去，捏捏他软嫩的脸蛋。 程望小朋友半点不知道害羞，扬起脸说话时，嘴角晶晶亮，“妈妈，叔叔，小望好想吃，我们快点开始吃吧？” 他馋坏了，伸伸手，又很守规矩地收回手含在嘴里，努力忍耐的模样看的人忍俊不禁。 程栀过去给他穿好围兜，又戴好手套，撕了一只鸭腿给他。 然后起身面向崔云尚，脸上的表情略带严肃，“我去厨房烫点蔬菜配餐，再替你们打点果汁，你和宝宝都不能偏食。” 微微一愣，崔云尚曲起一根手指挠挠脸，“我确实不喜欢蔬菜水果。” 程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转身快步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端着一方托盘出来。 上面是处理过的一盘西蓝花拌菜心，一小碟甜辣腌萝卜，还有三杯西柚汁。 “蔬菜只撒了一点黑胡椒盐还有果醋，很适合解腻。” 崔云尚点头，很给面子的先尝了一口蔬菜。 很神奇的，这清淡的口味他居然不排斥。 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喜欢她做的菜？ “你下次可以做的更难吃一些，让我试试。”他开玩笑。 第229章 厚颜无耻 可他等不及了。 那天阳光明媚，她原本是笑着的，笑得很温暖惬意，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急剧冷淡下来。 甚至抱着孩子，说他是陌生人。 他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神情姿态。 他们纠葛了近十年，且还将继续纠缠下去。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陌生人？ 她太知道怎么挖他的心，怎么让他痛苦难过。 所以他十分仓促地搬了进来。 眼下房子还没有通电，再过不久，到处都会是漆黑一片。 另一边，程栀抱着孩子匆匆返回家中。 “妈妈……”程望察觉她的慌张，声调有些弱弱的，带着关心。 程栀蹲身帮他换鞋，冲他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可惜，没有新朋友陪小望玩了。” “小望有妈妈，就好了。”程望抱着她撒娇。 然后站直，伸手摸摸她的嘴唇，皱着小脸，像是自己受伤了，“破了，痛痛？” 抿抿嘴唇，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回想起被拉进门的那一幕，程栀耳廓微微有些发热。 隔着一扇门就是孩子，霍临远那个疯子到底在干什么！ 想到这，她忽然一愣。 不对。 他不是因为她说他是陌生人，才搬来的。 在那天遇到之前，阿婆就已经在说新邻居的事情了。 所以，他之前就有了搬过来的打算…… 可是，是什么时候？ “妈妈？”程望更加担心了。 妈妈看起来呆呆的。 程栀摇摇头，“没事，不疼的，很快就会好，宝宝别担心。” “那怪叔叔……” “妈妈早上买了新鲜的牛肉，”程栀摸摸他的脸，不想让他多关注霍临远，“一会儿给你炸小肉丸好不好？” 油炸的食品程望很少吃，一听这话，大眼睛立刻变得闪闪亮。 像他们住的这种小楼房，一家做饭，半个小区都飘香。 第一锅炸肉丸出锅的时候，大门便被敲响了。 程栀在围裙上沾沾手，过去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笑眯眯的徐阿婆。 “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程栀转身，让她进门，拖长声音回答：“没有。” “阿婆！妈妈做的，可香可香了！”程望跑过来，小手捂着嘴巴说话，遮住嘴里没咽干净的小肉丸。 程栀急着照看油锅，快步进了厨房，等第二锅肉丸下锅，徐阿婆已经捧着一碟子焦香诱人的肉丸回了自己家。 程栀在一片滋滋啦啦的油炸声中回头，就见厨房里只剩了紧盯着她的程望。 没多久，敲门声再度响起。 程栀一脸无奈，调小灶火，小跑去开门。 “这么快就……” 门外站着霍临远，高大冷然，微微皱着眉。 “程栀，我饿了。” 他不太习惯说这一类示弱的话。 可他知道，独自照顾孩子的程栀，应当是最容易因为这种话心软。 就像第一次给他熬粥一样。 “又胃疼？”程栀眸带轻嘲。 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厚颜无耻，赶不走，打不走。 霍临远不回答，只是盯着她。 厨房里噼啪一声油爆声。 “妈妈！” 程栀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看宝宝怎么样了。 第231章 活像她跟霍临远，有多亲厚的关系 摇摇头，程栀离开很容易让人产生依恋感的怀抱，“宝宝，我们忘记喝水了。” 程望从绘本中抬头，小小的脸蛋在天光下像雪花一样无暇，“啊哦，又忘记了。” 望着他，程栀抿唇笑了笑，心底有些无奈。 宝宝心情明显好过平常。 他真的很愿意和霍临远接触。 “没有忘记，妈妈煮了陈皮水给你。” 程望一听，顿时苦下脸，“味道怪怪的，可不可以……” “不可以。”程栀抬手，晃了晃手里带吸管的儿童水壶。 宝宝最近有些上火，鼻孔边缘的皮肤有一点红红的，还起皮，一天擦三次宝宝霜都不顶用。 等程望磨磨蹭蹭自己过来拿水，程栀才小声告诉他，“放了冰糖，甜的。” 程望眼睛一亮，抱过对他来说有些大的水壶，咬着吸管，坐回沙发上翻看已经重温过很多遍的书。 回过身，程栀就见霍临远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皱眉，犹豫一下，还是问：“你也要喝？” 霍临远没想到她会特意问他，嘴唇动了动，点一下头。 “等等。”程栀回了厨房。 一直到她做好三人份的汤面，又盛好肉丸，拌了素菜，准备开饭时，她才给了霍临远一碗熬得浓浓的陈皮水。 半点糖都没有放。 小程望皱着眉头，知道那有多难喝。 继而又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霍临远面不改色地将陈皮水一饮而尽。 “叔叔！棒棒！”他拍起小手，一脸崇拜。 程栀抿唇，不看霍临远，催促宝宝：“快吃饭吧。” 一餐饭在安静中结束。 原本程栀打算冷冻、变着花样多吃两顿的肉丸，一顿就被霍临远吃干净了。 “大名鼎鼎的霍总，难道吃不起饭吗？”她忍不住抱怨。 宝宝最后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给我留一点”的神情，他硬是狠心吃完了。 霍临远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下一次吃你做的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程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厨艺是还不错，可也还没到这种程度。 他更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可怜兮兮。 就在这时，门边传来敲门声。 以为是对门阿婆来还碟子，程栀摆脱面对面的沉默，立即起身去开门。 程望则开始一趟一趟，把桌上的脏碗筷往厨房运。 霍临远自觉帮忙。 于是，他错过了门打开后，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宋。 “你……”程栀往后让了两步，觉得自己似乎挡了来人视线。 小宋一脸抱歉，冲她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程小姐打扰了，请问霍总在吗？” 抿紧双唇，程栀从没想过，有一天尚明的总助，会找人找到她这里。 活像她跟霍临远，有多亲厚的关系。 可她总不至于和小宋撒谎，毕竟从始至终，他对她一直都很客气。 “在厨房。”她说，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霍临远已经住到了隔壁，甚至已经心安理得地在她家吃饭。 程望也一点一点和他熟悉起来。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能将他再次赶离她的生活吗？ 想到这，她立即叫住小宋。 第232章 一瞬间的摇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港市啊？”她问。 小宋想了想，如实告知：“短期内，霍总没有离开的打算。” “尚明他不管了？”程栀惊讶。 霍临远用他父亲的名字命名，历尽艰难才做大的产业，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南城，b市，以及其他地方的一应事务，霍总目前基本靠远程操控处理，下一步，他计划提前往港市这边发展，将尚明总部重新在这里设立。” 顿了顿，小宋强调补充：“为了程小姐您。” 程栀咬住下唇。 这番话，说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冲击，是骗人的。 可…… “谁让你找过来的？”霍临远的出现打断一切思绪。 程栀扭头，就见小宋已经微微躬身，“是这样霍总，有一份加急文件需要你过目盖章，我到处找不到你，所以……”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许来打扰她。”霍临远出声。 “是。”小宋点点头，“那，我在外面等您？” “嗯。” 小宋出去，霍临远走到了程栀面前。 “在烦恼什么？”他掌心贴上她微凉的脸颊。 程栀抬眸，眼底有丝丝缕缕的迷茫。 “什么都不要多想，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会随着你的脚步，调整我的步伐。”霍临远轻吻她额心。 程栀退开半步，摇头，“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强行一致步调。” 更何况，他们之间，横亘的不仅仅是时间以及误会。 而刚刚那一瞬间的摇摆，让此刻的她觉得羞愧。 “你走吧。”她指着门外。 小宋就站在那里，心底一根弦紧紧绷着。 千万不要搞砸啊霍总，多少人指望你吃饭呢。 虚掩着的大门被打开，霍临远垂着眼睛走出。 单看神情，瞧不出半点情绪。 可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却紧紧握拳。 那隐隐蓬勃的力量感，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失控暴起。 但两步路之后，他神态和气息已经平和下来。 就像是困于囚笼的猛兽，忽然明白自己一味地心急烦躁，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签好文件，小宋离开。 霍临远站在一片凌乱又狭小的房子里，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地狼藉。 恰巧在这时候，沈漾打来电话。 “临远，梁杰跟我说他在港市看到你了？” 一贯开玩笑的语调中，掩藏着几不可查的紧张。 “嗯。”霍临远轻吸一口气。 真的到了该对峙的这一刻，他却忽然不想计较什么了。 那边沉默一阵。 沈漾的嗓音开始发紧，“你……打算怎么做？” “当年空难，是怎么回事？”霍临远问，很平静，整个人连头发都纹丝未动。 沈漾知道瞒不住，只能挑能说的说。 “程栀知道要回去，试图逃跑，中途受刺激晕了过去错过了飞机，我当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飞机就失事了，那我干脆就把人送走喽，不然，当时的你们再继续纠缠，只会毁了对方。” 沉默良久，霍临远承认：“你说的对。” 他不想计较这些年自己的痛苦。 因为他曾经给她的痛苦，比那些只多不少。 “我想追回她，可不太顺利……”他艰涩开口。 第233章 那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那边沈漾静默一瞬，无限感慨地说：“时过境迁，她的生活已经平稳安定，你……你图什么呢？” “我不能没有她。”霍临远坦言。 “过去几年你也没有她，不都走过来了？” 霍临远知道沈漾话里的意思，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以为她死了！沈漾！我之前以为她死了！” 顿了顿，他竭力让自己回复平静。 “不要和我说这些，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沈漾最终轻声叹息，“我给不了你实质性的建议。” “你和joy……”霍临远提醒他，以为他在推脱。 沈漾有点抓狂，“我说了几次，是她追的我！” 他仰天长叹，抱怨：“怎么总有人不信啊？老子真有那么差劲吗？” 霍临远挂了电话。 头一次觉得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半点用处都没有。 …… 天黑时，窗外万家灯火闪耀，只霍临远身后一片黑暗。 他斜身靠在窗框上，觉得身心都空落落的，习惯性地伸手去兜里摸烟，结果摸了个空。 唇角向下沉了沉，他转身，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笃笃。” 他敲响房门。 一次没人开，他又敲了第二次。 听敲门的节奏，看他的神情，都是不紧不慢。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里已经被不知名的火焚烧殆尽。 他想见她。 想的不得了。 程栀最终还是开了门。 她眉头皱着，嘴唇抿着，有些生气。 “我家是餐馆吗？” 中午才走，晚上又来，现在白吃白喝，接下来是不是要白住？ 她以为他已经跟着小宋离开了。 “程栀，我那边没有通电。”霍临远静静望着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想碰触她。 她就像他如今身处的黑暗里，那唯一的光源。 “妈妈，叔叔好可怜。”程望趴在鞋柜边，眼睛亮闪闪。 他已经被霍临远征服了。 从他中午干掉了那杯浓浓的陈皮水开始。 那个东西，可是难喝到他要抱着妈妈哭哭的地步。 “程望，去洗手。”程栀没有回头。 她和宝宝刚吃完饭，餐桌都还没收拾，他就来打扰了。 “哦——”小程望拖长音调，和霍临远挥挥小短手，转身磨磨蹭蹭往卫生间去。 而霍临远从始至终，只是盯着程栀。 像猛犬盯着自己的肉骨头，眼神专注，内心充满强占欲。 程栀若有所觉，有些心悸。 仿佛她及时止步在悬崖边，却忽然发现，一步之遥的深渊会自己张嘴吃人。 她整颗心像是打了个寒颤，那种怪异感和想要及时躲避危险的念头骤然强烈。 “你真的不要再上门了，我们不该再有任何关系，一切的一切，都该停在飞机坠海的那一刻。” “不，程栀，我只是想留在你周围。”霍临远心脏剧痛，只能收敛自己。 哪怕他此刻很想冲进门，将她按碎在怀里，让她的所有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让她只属于他。 “那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程栀垂眸，慢慢关上大门。 她赶不走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至少，不看到他，她的心跳就不会因他产生任何异样。 第239章 当年好多人羡慕你，想巴结你 “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间店喽。”欧琴代为回答。 程望偷偷插话被发现，耳朵有点红，已经顾不得去想话里的意思，赶紧道谢：“嗯嗯，谢谢小琴阿姨。” “你家宝宝也太乖了，养起来一定很幸福。”欧琴开玩笑，眼底闪过苦涩。 其实她第一眼看到程栀时，先想到的是霍临远。 她没想到他们会分开，程栀身边还有了新男人，甚至都有小宝宝了。 “生了你就知道辛苦了。”程栀涩然道。 随即又笑起来，“不过看他一天天长大，还是满足感更多。” 点点头，欧琴脸上的笑容越发浅淡。 从出现起，她就一直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程栀静静看她两秒，终归还是忍不住地问：“这几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够好？” 她不想用言语刺伤她，话说的很温和，眼神也很柔软，有点小心翼翼的。 欧琴心底的那些无人问津的痛苦跟委屈，瞬间便化作眼泪冲到眼底。 “你啊，就是想骗我眼泪。”她使劲儿揉揉眼角，到底没有哭。 而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被男人骗光了钱而已，干脆就远远地跑来港市，开始新生活。” “只是钱吗？”程栀觉得不是。 空气安静下来。 程望能感受到渐渐弥漫来开的悲伤，不由垂下头，把脸埋进妈妈的肩窝。 又过了一会儿，不大的房子里，响起欧琴有些沙哑的声音。 “还有孩子，”她抬起脸，眼尾和嘴角都垂着，慢慢伸手抹掉不小心溢出的眼泪，“我以后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宝宝了。” 程栀望着她，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所以才在幼儿园附近开了一间鱼丸店吗？ 她没能问出口，不管是不是，这句话说出来都显得残忍。 “你哭什么啊，真是，我都这么惨了，就别让我哄你了行不行啊？”欧琴半抬起身子，替她擦眼泪。 末了说：“你还是心软，所以那时候才总受伤害。” 那时候？ 被霍临远困在帝皇折磨的时候吗？ 程栀摇摇头，神情有些怔忪。 现在想来，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别怪我提曾经那些事啊……”欧琴坐回去，“其实当年好多人羡慕你，想巴结你呢，被我拦下来了。” “羡慕……我？”程栀理解不了。 那时候的她，就像只可怜的蝼蚁一样可以被人随意践踏，居然会有人羡慕？ “因为大老板太过关注你啊，有事没事，基本都会去看看你。” 犹豫了一下，欧琴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我就是他安排在你身边确保你安全的，当然了，帮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个人感情，不全因为工作。” “他安排？确保我的安全？”程栀喃喃重复，随后惨笑，“不奇怪，他那时候一心要我好好活着，接受他的报复。” 欧琴摇头，很笃定地说：“我感觉不是，他各种行为是骗不了人的，比如……” “好了好了，不要说他了。”程栀垂眸，不想再听。 伤害已经造成，事到如今再追溯过往，没有任何意义。 “你……” 第240章 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欧琴想问她最后怎么摆脱的霍临远，不过看她一脸黯然，便没有开口。 “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我总算没那么难受了。”她故意伸了个懒腰。 程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拿我的伤心事转移注意力，你可真好意思。” “那请你们吃鱼丸赔罪怎么样？”欧琴想找些事做，省的闲下来伤春悲秋。 “想不想吃啊？程望宝宝？” 程望摇摇头，有些蔫巴巴的靠在程栀怀里。 “这怎么还委屈上了？”欧琴不解。 程栀无奈地笑，“小望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哎呦，是姨姨不对，不该让小望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姨姨给你做鱼丸好不好？咖喱味的？要不要尝尝？”欧琴问小朋友。 又转头看程栀，“他这么小，能吃味道重的东西吗？” “调味料至少得减半。”程栀回。 说着轻轻晃一下怀里的宝宝，又亲亲他额头，“好不好？小琴阿姨做的鱼丸肯定特别好吃。” 程望泪汪汪点头，“好。” “小可怜……你家宝和你也太像了，一碰就要碎似的，得轻拿轻放。”欧琴笑着摇摇头。 “胡说八道。”程栀不认可这个说法。 翻翻眼皮，欧琴起身，“不跟你扯了，老娘下厨去。”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程栀眉心不自觉重新拧紧。 “妈妈？”程望仰头，抬手去摸她眉心。 程栀拉住他的小手亲了亲，“妈妈没事。” 想了想，她趁这个空档尝试和宝宝沟通。 “小望，每个人都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不需要为了别人的情绪太过紧张或者失落，知道吗？那样自己会很累很累。” 宝宝以后接触到的人会越来越多，她不想他总被别人的情绪困扰。 程望懵懵懂懂看着她，大眼睛里写着迷茫。 “就是……”程栀重新思考措辞，却想不到一个能让宝宝立即明白的例子。 孩子还是太小了。 …… 到家门口，天已经暗了。 程栀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若有所觉地扭头，果然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霍临远的身影。 不过，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转身离开。 “妈妈，怪叔叔总一个人。”程望侧脸枕着她肩头，小脸上的神情，和他看到受伤的小动物时一模一样。 同情，又带些担心。 “他有很多人陪，只是宝宝没有看到。”程栀抱他进门前，下意识又往霍临远消失的转角看了一眼。 那边的感应灯已经灭了，漆黑一片。 莫名的，她忽然想起几天前，他站在门外，说他家里没有通电的样子。 气质依旧冷然，却没有让她觉得难以接近，而是显出几分孤独和寂寞。 仿佛一直在世间独身闯荡的剑客，淋了很久的雨，却没人知道，更没人为他撑伞，问他一句冷不冷。 眉心骤然紧蹙，程栀抱着宝宝站定在玄关，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可笑。 霍临远身边从没有缺过女伴，又怎么可能真的陷入孤独跟寂寞？ 真正因为他拒绝社交，闲暇时间孤零零的人是她。 她有功夫为他胡思乱想，不如多去结交几个朋友。 弯身放下宝宝，正要和他一起换鞋，手机响了起来。 第241章 看来是她因为心虚想多了 “宝宝先去洗手。”程栀拍拍宝宝的小屁股。 点点头，比鞋柜高不了多少的程望小跑进了卫生间。 程栀含笑望着他，抬手接起电话。 “云尚，忙完了？” “刚坐进车里……今天真是抱歉。” “没什么，原本就是麻烦你去了一趟幼儿园。” 说起这个，程栀回想起自己白天的担心。 但结合进门前霍临远平静的反应，她又慢慢安下心来。 他估计不会在意宝宝的年龄。 他讨厌小望。 “我正要说这个事。” 崔云尚提到打电话的目的。 “白天参观，你走了之后，宝宝见到了很多正在上手工课的小朋友，他很开心，特别想融入大家，和大家一起交流做游戏，所以之后要是bb真的入园，你应该不会太头疼分离焦虑这一类的事。” 情况不算意料之外。 不过真的听到人这么说，程栀心里却忽然涌现出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我忽然觉得，不是小望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她总觉得宝宝还太小，这也担心，那也害怕，到头来，却发现没有良好成长的人，好像是她自己。 “你是太紧张宝宝了，你们相依为命，所以你看重宝宝，不能失去他。”崔云尚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背景音里能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程栀很感谢他的理解，语气轻快一些，“你快回去休息吧，天都黑透啦，大忙人。” “其实……”崔云尚有些惭愧道：“我很闲的，像是今天这样忽然叫我回公司的情况，一整年都难得出现几次。” 程栀只当他是说笑，见宝宝已经举着湿淋淋的小手出来了，便匆匆挂了电话。 第二天，小宋如约上门。 他带来了关于小神龙幼儿园更为详尽的资料，其中最多的，自然是关于实地考察的那部分。 临走前，他十分贴心地提醒：“关于小少爷的年龄，程小姐不用担心，之后如果真的决定办理入园，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随时打给我。” 说着，双手递给程栀一张名片。 点了点头，程栀肩膀放松下来，伸手接过名片。 看来是她因为心虚想多了。 目前根本没有人多关注程望的具体年龄。 想了想，程栀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亲自去看过了，道谢后，去厨房给他打包带了屉才出锅没几分钟的包子。 猪肉鲜虾馅，程望昨晚睡前点名要吃。 也因为是宝宝要吃，所以包子包的很小，有几个还做了花样出来。 圆滚滚的小猪，小兔子之类，模样卡通可爱，很显童趣。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宋不敢接。 程栀把餐盒递到他手心里，毫不吝啬地展现善意，“费事折腾一回，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吃，不用不好意思。” 她先前听到敲门声时，直接从厨房出来，所以围裙还没来得及摘。 一低头时眼角眉梢全是充满居家感的温柔。 小宋点点头，推一下金边眼镜后，认认真真开口道谢，人有点愣愣的。 他跑这一趟，其实可以算作公事，且老板和程小姐关系不太好，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样好的待遇。 第242章 程小姐让带了点吃的 而他愣神的一会儿功夫，程栀已经又进过一趟厨房，端出来另一碟包子。 小宋以为她预备开饭，忙开口告辞。 不过没想到的是，程栀跟着他一起出了门，并敲响对面的大门。 徐阿婆牵着程望来开门。 “妈妈！好想你啊！”程望想抱她，发现够不着，立即抬手给她飞吻。 程栀笑看他一眼，“才多久没见啊……不过妈妈也想你。” 哄完小朋友，她再度看向阿婆，“你这盘是纯虾仁的，按你的口味，馅料里点了陈醋，你一会儿进去了尝尝对不对味，不好吃可别找我。” “不好吃你就要掏给我损失费，还有育儿费。” “阿婆你想得美……” 小宋收回目光下楼，在这一刻才有些明白。 为什么老板会对程小姐念念不忘，近乎着魔。 小区外面停着辆迈巴赫，来往路人有识货的，总要多看一眼。 小宋出来，径直上了副驾。 霍临远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听到车门响动，睁眼时闻到一阵饭香。 他不由回想起程栀站在温馨的小厨房内，微微垂着头的模样。 “老板，程小姐让带了点吃的。” 程栀是很特殊的存在，小宋接了东西，也不敢不问老板的意思，自己随意处置。 “给你的？”霍临远幽幽看向他手里的餐盒，特意确认。 “……是的。” 探身从他手上拿过东西，霍临远揭开盖子时出声：“回去自己找财务，这月奖金加一倍。” 这算是直接花大价钱把吃的买下来了。 小宋推推眼镜，应声转回去。 虽然有时候，他觉得老板心狠手辣挺不是东西，不过一直以来，他给钱都很大方。 …… 周日，程栀起了个大早，准备处理昨晚生鲜店送来的食材。 确定程望还在熟睡，她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对门，叫来徐阿婆帮忙。 “大餐有没有我的份呀？”阿婆边替水池放水，边扭头问程栀。 程栀在清理虾线，划开虾背轻轻一挑，动作熟练利落。 “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的啊，这么多肉和菜呢，我还订了海鲜，预计十点会送过来。” 她说着示意阿婆往厨房最里面看。 通风窗下面的两块地板上，食材的包裹足足堆了三层。 阿婆扭头，讶然，“你开多少人的派对奥，准备这么多东西？小小的房子要撑爆掉啰。” “算你六个人左右吧。”程栀也不确定。 她叫了欧琴。 之前梁杰说要带人一起过来，但没具体说带多少人。 不过应该不会多，他一直以为她讨厌热闹。 没多久，程望醒了。 程栀简单弄了培根煎蛋，搭配牛奶早餐面包给他。 吃过之后，乖巧的小朋友自觉地去洗脸刷牙。 之后便搬了他的小鸭子矮凳，安安静静坐在厨房角落帮忙洗菜，期间时不时问一些“菜菜吃多会不会变绿”之类的有趣问题。 十点一刻，海鲜送到家门口。 签收后，程栀和阿婆一起火速清洗，上了大锅一整锅清蒸。 不到十一点半，欧琴敲响了房门。 “上楼时候就闻到味道了，看看，口水都把衣服弄湿了。”她一进门就开玩笑。 第243章 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小琴阿姨，羞羞。”程望小朋友拿食指戳戳自己脸蛋。 当着孩子，欧琴还是要点形象的。 她赶紧把手里带的东西放在玄关，蹲下和小朋友面对面。 “阿姨说笑的，这个是洒水车弄湿的，别的地方还有呢，你看。” 她侧过肩膀，后背明显也湿了一大片。 程栀伸手摸了摸，估计她里面的底衫也湿了，便拉她往卧室走，“去换件我的衣服先穿着，阳台上有烘干机，不过很迷你，烘的有点慢。” “阿姨，湿衣服不能穿，要生病的。”程望严肃点头。 揉揉他的嫩脸蛋，欧琴进了卧室换衣服。 出来以后，就说要帮忙。 但程栀和徐阿婆都属于手脚麻利，十分能干的人，几个钟头过去，活都干的差不多了。 “坐着等吃吧。”程栀推她出了厨房，脸上一直带着笑。 “小望，去陪阿姨玩一会儿。” 欧琴一手叉腰，“叫孩子陪我玩儿？” “阿姨，我你讲绘本给你听好不好哇？”程望听话地走过来，仰头看着她。 欧琴所有的吐槽都吞进了肚子里，“乖乖真可爱，我们走吧。” 绘本一共也没讲下十分钟，房门再度被敲响。 “我去开！”欧琴起身过去。 门拉开，外面站着梁杰和崔云尚。 前者欧琴没见过，一眼看到只觉得面部线条粗犷，很有男人味，不由盯着看了两眼。 梁杰同时也在打量她。 他阅女无数，眼睛上下一来回，便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 屋子里不冷，欧琴只穿了件半高领的奶茶色打底衫。 她虽然比几年前清瘦，但天生身材傲人，胸前屁股十分有料，骨架也比程栀大一些，所以将身上这件保守的底衫穿的曲线玲珑，性感惹眼。 崔云尚轻咳一声，从两人身侧进了门。 “宝宝，有没有想我啊？” 他抱起跟过来的小朋友，远离玄关已经开始搭话的男女。 程栀在厨房准备小菜。 因为实在觉得有些累，阿婆又回去换衣服了，她就随便拍了两根黄瓜，和木耳杏仁一起，用香油、糖、醋、盐巴拌了拌。 又用盐水烫了点土豆丝，撒上葱花红椒末，热油一泼了事。 也是因为累了，等转身准备出去时，她才留意到厨房门口说悄悄话的一大一小。 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来了怎么不叫我啊？” 崔云尚小心放下程望，伸手接过她端着的餐盘。 “看你专心忙碌，就没打扰你。” 他说着一笑，还是忍不住坦白：“其实是怕帮不上什么忙，我妈妈一直说我是厨房杀手。” “真可怕。”程栀缩着肩膀摇摇头。 而其实很早以前，她父母也叫过她厨房杀手。 “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端上桌了。”她又说。 话音未落，梁杰和欧琴一前一后过来了。 “准备开饭啦。”程栀冲他们弯起唇角。 程望一拍小手，“开饭喽！” 菜悉数上桌，程栀去对门叫徐阿婆。 “你们玩，我嫌吵闹，记得给我留吃的！” 程栀清楚她不爱热闹，闻言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而转身时，她余光看到了霍临远。 第244章 不可能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和之前不同，他被她发现以后，没有立即走开，而是迎面走了过来。 程栀拧眉，连忙迈步，准备进屋关门。 不想霍临远直接大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有什么事吗？”程栀面无表情地抬脸。 霍临远深深盯着她，发觉她没有挣扎，才慢慢松了手。 “我来替小宋还东西。”他说，视线不离她的眼睛。 垂眸，程栀这才留意到他手上的饭盒。 她点头，淡淡道谢后从他手里拿过饭盒，转身欲走。 “方便让我进去吗？”霍临远问，“你似乎请了几个朋友小聚？” 他话说得及，并没有考虑前后两句，是否真的有什么关联。 程栀背对他摇摇头，不可能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就在这个时候，大开的门扇内，传来程望满是稚气的声音。 “妈妈，叔叔也要来，吃大骨头？“ 他身后还跟着欧琴，正一脸讶异地望着霍临远。 两秒后，又回头去看往这边张望的崔云尚。 老天，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三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叔叔不吃，叔叔很忙，我们……”程栀牵起宝宝。 霍临远打断她，“我不忙，我只是想进去坐一会儿。” 站直回头，程栀眉心拧着。 朋友就在不远处坐着，孩子就在身边站着，他是想在这种情况下，逼她说难听话赶他走吗？ “小望，先和阿姨进去好不好？”她看向欧琴。 后者已经完全惊呆了。 这低声下气收敛气场的样子，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霍总霍大少爷吗？ “出了什么事？”崔云尚和梁杰一起过来了。 屋子不大，楼道里还有回音，大门也没关，很容易就能听到门口的动静。 梁杰越过程栀站到最前面，十分热络地伸出手。 “呦，霍临远啊，沈漾常提起你，还给我看过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儿，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没正式见过面的老熟人了。” 其实并没有，霍临远的照片沈漾只给他看过两张，一张正装照，一张生活照。 话是他随口瞎说套近乎的。 霍临远微微颔首，和他握手，“嗯，沈漾和我提过你，算起来，我该谢谢你的照顾。” 他说话时眼睛看向程栀，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可他没有明确说出是代替谁道谢。 因此，作为当事人的程栀想开口反驳，却找不到切入点。 “哪里哪里，霍总的谢我可担当不起。”梁杰哈哈一笑，没接他这句谢。 崔云尚趁那边两人寒暄的空档，靠近程栀，轻声问：“还好吗？” 她看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程栀摇摇头，见对面徐阿婆的门开了条缝。 “没事吧？”老太太大声问，像是要给程栀底气。 程栀忙说没事，说完抿唇垂下眼睛。 一场临别聚会，她张罗了一早上，这会儿所有人却都堵在门口担心她。 简直成了闹剧。 心下叹了口气，程栀调整心态和神情，重新抬眸，“都进去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程望觉得气氛怪怪的，不过到底是孩子，闻言立即拍拍手，“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245章 仿佛拿她当了下酒菜 “嗯。”霍临远点头。 程望就仰起脸冲他笑，脸蛋红润，看起来有点憨憨的。 也只有他对霍临远笑。 其余人都只是沉默地转身，重新进屋坐下。 既然已经万般无奈地放霍临远进来了，程栀作为主人家，也不好继续端着脸。 她去厨房给他拿了副碗筷，在距离霍临远最远的茶几另一角，也就是崔云尚身边坐下。 程望见状，立即从欧琴身边跑过去，腻在妈妈怀里，要她帮他布菜。 程栀垂眸，小声哄着他稍微等一会儿。 小小的程望这才发觉，大家一时之间居然都是枯坐着，没一个人要开始吃饭。 气氛冷凝，满桌子饭菜上蒸腾的仿佛不是热气，而是滚滚冷雾。 “别等着了，动筷子啊！”欧琴率先帮着张罗。 梁杰立即举杯，“这酒可是我珍藏的好酒，国内就放了一瓶，且喝且珍惜！” 其实在场人里，就属他最为圆滑，最擅长为人处世，所以通常先出面打圆场缓和气氛，都是他。 奈何他身边坐着的不是别的谁，而是霍临远。 老实说，他和他并排坐下的一瞬间，还真挺心烦的。 霍临远和程栀的事情，他知道的不算细致，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大概。 不止是孩子，还有程栀因为他精神失常的事。 他见识过母子俩太多的不容易，更知道程栀这人有多好。 所以他替她膈应。 在门外时，他为了帮忙解围的那几句寒暄，以及那张强扯出来的笑脸，是他面对霍临远时为数不多的克制。 要不是今天这场聚，是程栀特意为了他准备的。 他非得当场和霍临远干一架，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狗东西。 “刚杯！”程望假装拿着酒杯，举起虚握的小手。 崔云尚笑起来，觉得他的口音很可爱，“宝宝很会搞氛围嘛。” 说话间，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霍临远。 “干杯干杯！为了不知道目的的这顿饭干杯！”欧琴略微拔高声调。 她虽然因为霍临远在场心头突突直跳，几乎想借口离开。 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程栀，同时很想弄清楚她和霍临远，还有崔云尚的关系。 “蹭饭都蹭不明白。”梁杰打趣。 欧琴挑起眼尾看他，随口回了两句。 之后，两人便像是约好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勾着别人说话。 饭桌上这才没有彻底冷场。 程栀心不在焉地应了两次声，之后便专心照顾小朋友吃饭，没再轻易吭声。 至于霍临远。 打从进门坐下，他便一语不发，酒喝了几杯，视线一直在程栀身上徘徊。 仿佛拿她当了下酒菜。 这换来崔云尚时不时的侧目。 很快，两个气质截然相反的男人，在不经意间忽然对视。 崔云尚礼貌客气地点头致意，看起来毫无攻击性，霍临远微微颔首，没再多关注他。 后半段，除了欧琴和梁杰，再没有人说话。 他们两人聊天的内容，也不再围绕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转而开始互相试探和对方紧密相关的事。 饭桌一周浮动着暧昧，尴尬，以及紧绷。 第246章 终究还是她做出退让 半小时后，一餐饭终于在极端微妙的气氛下接近尾声。 程栀如释重负，抱着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程望起身，“我先送他去卧室，你们坐一会儿。” “给我吧，你再吃点东西，一直忙着照顾宝宝，你自己都没吃几口。”崔云尚说着伸手，从她怀里接过程望。 程望迷糊间半睁开眼睛，本能地要挣扎要妈妈。 可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谁后，便嚅动两下嘴唇，偏过头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双眼，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这让一旁的霍临远微微眯起双眸。 那个没有半点气势的男人，和程栀很熟悉。 吃饭时还没有觉得，这会儿看程望的态度，却不难看出来。 他们认识多久？ 是什么关系？ 他想直接开口问程栀。 可他连踏进她的家门，都是一种奢侈。 更遑论过问她的生活？ 无力感徘徊心间，卷起阵阵烦躁。 可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慢慢靠近她，一点一点走进她的生活。 崔云尚抱着孩子进了卧室。 看了一眼聊得热火朝天的欧琴和梁杰，程栀眨眨眼睛，默默去了厨房，没有打扰两人。 不过紧跟着，她便后悔了。 ——霍临远跟了进来。 厨房里没人，空间又狭小，他进来之后，程栀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饭已经吃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霍临远静静望着她，“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吃饭吗？” 默了默，程栀抬眸，十分平静地说：“我没有那么天真。” 她不想面对他，只好转身取出烤箱里尚且温热的可颂，转身放在台面上，往上淋蜂蜜。 晶莹剔透的蜜糖一丝一丝落在可颂焦酥的外皮上。 程栀垂眸，恍惚觉得自己就像一点一点被缠绕的可颂。 只不过霍临远不算是蜜糖。 他是苦的。 还带刺。 一根一根，名叫“曾经”的刺。 “我每天都很想你。” 程栀手上一顿，当做没有听到。 “所以才总想看到你——只是看看你。”霍临远有些说不下去。 却也意外自己能将这些话顺利说出口。 他本就是不善于袒露内心的人，更不是会踯躅犹豫，优柔寡断的那种人。 面对程栀，他已经破例过太多太多次。 “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我的朋友都很不自在。”程栀半垂着头，抬手舔了一下指尖沾上的蜂蜜。 质量很好的槐花蜜，她却觉不出甜。 “你不要排斥我，我会听你的，不会轻易冒犯你。”霍临远和她讨价还价。 程栀苦笑，依旧不看他，只是盯着光滑反光的大理石纹台面。 “我排斥你有用吗？”你又真的会听我的吗？ 他从头到尾，就不是个会讲道理的人。 他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她，或是美好的曾经。 便想用尽办法，让她按照他的心意，回到他身边。 她明确说过，她不需要他，不想见他，几次三番请他离开。 他从没往心里去。 “算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打乱我的生活。” 终究还是她做出退让。 “我不会，我只是总想见到你。”霍临远出声。 程栀重复：“真的，你先回去吧。” 第247章 你就是个混蛋！ “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络我，或是小宋。”霍临远出声。 说完转身，却见厨房门边站着崔云尚。 他似乎是刚止步，但明显听到了一些话，至少最后一句，他听了个清楚。 霍临远因此微微沉下脸，眸色转瞬变得阴寒。 “无疑偷听，我只是来找程栀，并不知道你们在说话。”崔云尚有礼有度，只不过眼底，带上了淡淡的敌意。 霍临远接收到了他视线中微不可查的信息。 瞬间，他就像是被敌人刻意侵犯领地的雄狮，刻意收敛的气势全部倾泻而出， 程栀若有所感，越过霍临远，推着崔云尚到了客厅。 她身后，霍临远不紧不慢迈步，眼睛盯着程栀碰触到别人的手。 “你先跟他们坐一下。”程栀匆匆开口，说完顾不得其他，拉着霍临远快步出了大门。 崔云尚望着两人一起出门，片刻后抽回视线，默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尚明集团一年前便开始涉足国内游戏市场，势头强劲。 因此，对他来说，“霍临远”三个字并不陌生。 他没有想到的是，程栀会跟他有所牵扯。 业内盛传，霍临远为人冷酷，行事狠辣。 他如果真的纠缠程栀…… “想什么呢？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梁杰笑得爽朗，手臂抬高，搭在他的肩头，和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我们不是说好给程栀一个惊喜？她怎么都没有奇怪，我为什么没带人过来？” 梁杰一开始说要带来的人，便是崔云尚。 后来得他得知程栀直接邀请了崔云尚，便商量着故意不告诉她，到时候让她自己发现，好好逗逗她。 崔云尚抿唇，“她没心思在意。” 关于梁杰的话，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提醒。 让他不得不正视程栀对霍临远的态度。 躲闪，回避，不安，却又不自觉关注他，因为他的存在坐立不安，心不在焉。 他们之间，纠葛颇深。 绝不是最近才有所接触。 大门外。 霍临远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 他再度压过去，吻住程栀。 程栀依旧挣扎，咬了他之后，再次挥出一巴掌。 “啪！” 霍临远可以躲，却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消气了？” 他知道他的亲吻和触碰会让她生气。 可他还是吻了下去。 他甚至想就这么带走她，将她藏在别人无法觊觎的地方。 “你出尔反尔。”程栀怒瞪着他，手腕在他手里，身体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我会听你的，不会轻易冒犯你。 这句话，他几分钟前才刚说过！ 霍临远充耳不闻，执着地看着她。 “告诉我，为什么急着把我和那个男人分开？你在害怕什么？怕我发现你们之间存在暧昧，然后对他不利？” 程栀半点不想解释，也根本没必要对他解释什么。 “你就是个混蛋！”她压着声音，气的眼角发红。 霍临远定定看她一会儿，闭了闭眼睛，忍下心头翻腾的危机感，以及其他所有的情绪。 “对不起，可关于你的事，我做不到冷静。” 第248章 他总有本事，毁掉原本美好的一切 他冲动了。 他完全可以自己私下里找人查，而不是逼她，强迫她。 明明好不容易她才软化态度，允许他在她身边看着她。 “别生气，我不会做什么，你说过，屋里那些只是你的朋友。”霍临远继续出声。 而嘴上这么说，并不代表他心底的疑虑已经完全打消。 即便屋里那个男人内敛柔和，并不多展露情绪，可那人站在厨房外时，的的确确对他展露出过淡淡的敌意。 他同为男人，不会看错，更不会误会。 程栀她用力推他一把。 累了一早上，她本以为吃饭的时候，可以和朋友们聊聊天，好好放松一下。 结果却要在因霍临远而变得无比别扭的一餐饭后，继续承受他的喜怒无常。 “我不想看到你，你滚！” 和方才不同，这一次，她成功推开了他，且顺利拉开大门进去，再回身紧紧关上门。 唇齿间他的气息犹在，她胸口起伏着，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总有本事，毁掉原本美好的一切。 “没出什么事吧？”·崔云尚掌心抚上她的手背，却并没有真的碰到她。 程栀摇摇头，急切地想替自己找点事情做。 “厨房里准备了点心，我去切果盘。” 她说着越过他，满面疲惫地往厨房走。 崔云尚想跟着，想了想，没有再跟上去增加她情绪上的负担。 而是让她如愿，让她一个人忙碌。 等她再从厨房出来，心里已经平静不少。 这些年过来，她秉持着不想为难自己，消极度日的想法，已经很懂得怎么消化负面情绪。 客厅里只有梁杰和欧琴。 程栀放下手里的点心盘和果盘，往阳台上看了看，没人。 想了想，她又转身进了卧室。 崔云尚果然在床边坐着，床内侧睡着无尾熊一样蜷缩四肢的宝宝。 “床边没有安装护栏，我不知道宝宝睡相怎么样，担心他不小心滚下床。”他解释。 程栀轻轻“啊”了一声，“怪我忘记提醒你了，护栏在床下。” 她说着蹲身，从床下抽出横放着的一侧护栏。 “你是懂得利用空间，合理收纳的。”崔云尚完全没有想到，床底和地毯缝隙之间，还能放东西。 程栀一笑，有些自得，却也觉得无奈，“空间有限，有时候是得动脑子想想办法。” 闻言，崔云尚开始思索怎么帮忙，“要是你不介意，我在港馨馆有间屋子，那边会大一点，平常总空着……” 港馨馆也在西区，因为距离市中心有些远，所以房价并不算离谱。 那里作为新式小区，环境好，设施齐全，小区内设有餐饮街、生鲜超市、游泳馆等等，居住生活十分便利。 程栀知道那里，闻言连忙摇头，“我和宝宝住，不需要太大，太大了空荡荡的，反而没有安全感，收拾起来也麻烦。” 现在的房子就挺好的，她和宝宝都住习惯了，不想搬家换地方。 还有就是，他们舍不得对门阿婆。 要是真走了，程望估计得又哭又念叨一阵子。 “没关系，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没被的意思。”崔云尚笑了别的 第249章 心疼就是心动的开始 “不用解释呀，我知道你是好心。”程栀浅笑，看向床上的程望。 或许是因为她独身带着孩子，所以别人总会因为好心，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她。 像梁杰，对门阿婆，隔壁楼的小美妈妈等等。 当然，陌生人也有，门口看门的瘸腿大爷，还帮她提过菜。 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善意和不求回报的帮助，帮她洗去了不少关于过去的晦暗。 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身边的人，也大多都是温暖的，并不像她曾经被霍临远困住时遇到的，那样居心叵测，丑陋险恶。 她会这么想。 不过她不会这么告诉程望。 等他再大一些，她会告诉他这个世界除了美好，还有许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丑恶。 这样，他就不会像曾经的她一样，那么天真，那么愚蠢好骗。 “只是好心吗？”崔云尚苦笑。 不止是霍临远，他心里也充斥着危机感。 他以为他会有很多时间接近他喜欢上的人。 可结果却发现，她的身边潜伏着对他来说，十分棘手的威胁。 程栀愣了愣。 不等她往下想，床上的程望翻了个身，脚丫正好踢在宝宝围栏上，痛倒是没有多痛，但足够他醒来。 “妈妈，呜……” 崔云尚立即扭头，以为他哭了。 “没事，小望有点起床气。”程栀解释。 同时上床跪坐下来，将宝宝抱起，让他趴在肩头。 见崔云尚一直望着自己，她勾勾唇角，进一步解释：“不会真的哭，就是哼哼唧唧，要人抱要人哄，撒娇呢。” 崔云尚偏头，从她肩后去看程望，就见他含着手指，一边脸蛋被肩骨顶得轻微变形，眼底泛着满含困意的泪光。 倒真的没有哭，做出娇气的的样子就是故意想要人疼疼他。 “软萌萌的小bb，好可爱。”他柔声评价。 程栀认同，“就是因为这样，即便他偶尔不管不顾的粘人，让我什么都做不成，我也从来都不觉得生气。” “那是你好性格。”崔云尚夸赞。 她平和温柔，就算生气也不显得尖锐，和安安静静不爱闹的程望好像。 他第一次留意到她，好像就是因为她的平和淡定。 那时似乎是新客故意刁难，几个人闹哄哄的围着吧台，叫嚣着十倍赔偿。 不等他和朋友过去，程栀已经很平静地拿出手机，点出“110”三个数字给他们看。 那几个人很快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站在一旁，忽然留意到她小腿上还挂着个无尾熊一样的宝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直在打瞌睡。 他那时以为她已经结婚，任何别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来。 直到没几天再去，通过别人，听说她是单亲妈妈，很辛苦，但人特别开朗特别好。 “这种性格太好的女人多半都会被坏男人骗，然后遭烂男人辜负。” 他记得当时那人这么评价。 他觉得心疼。 可能心疼就是心动的开始。 自那以后，他也成了栀子酒馆的常客，不过只是能和她搭上话。 直到不久前，因为朋友家的小萝卜，他真正和她熟悉起来。 第252章 希望他可以识相离开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更不想和你说话，拜托你，换个时间来烦我。”她直接将话说出口，只希望他可以识相离开。 可惜，霍临远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识相”这两个字。 “你脸色不好。” 程栀双唇紧抿，唇线蹦得平直。 什么也不说地绕过他，过去开门。 她抱着孩子，单手开关门不太方便，霍临远帮了一手，自然而然跟了进去。 看他一眼，程栀抱着孩子径直进了卧室。 而直到看她拿出体温枪给孩子量体温，霍临远才留意到，脸色比她更差的是程望。 “去医院吧？我送你。”霍临远看了一眼显示出来的温度。 程栀心里已经开始着急——每次程望生病她都会很着急，只是面上未能显现。 她点点头，也不看他，替程望加了帽子围巾口罩，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准备抱他出门。 程望体重有二十六斤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程栀平常抱他逛半小时超市没什么问题，可她今天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心急心跳过速。 只是出门到下楼这一段，就显得有些气喘吃力。 于是下楼中途，霍临远便自发接过程望，态度强硬。 他对他眼中的这个野种依旧没有半点耐心和温柔，主动抱他，不过是不想程栀因为他累着。 可程望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烧的迷迷糊糊，嘴里还咕哝着“谢谢怪叔叔”。 不排斥他的怀抱不说，还感觉他包覆住他整个后颈的大手很舒服。 霍临远垂眸看他一眼，觉得他生病时有些虚弱的神态，也和程栀很像。 像是看到小时候的她，他忍不住低声回：“睡吧。” 闻言，程栀莫名眼眶一热。 她了解霍临远，知道他简单两个字里的意思。 她很想告诉程望，爸爸他在安抚你。 第一次安抚你。 可她不能。 她承担不起宝宝的事露馅之后，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医院后，霍临远一直抱着程望。 一直到进了儿科坐下，才把乖乖睡熟的宝宝交给程栀。 “谢谢。” 霍临远碰了碰她的头发，在有人来往、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里认认真真告诉她：“你和我不需要说这些。” “要的。”程栀坚持。 正说着，他西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一开始没有理会。 直到程栀因为持续不断的震动声看向他。 霍临远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拿出手机看一眼，接起，去找安静的地方讲电话。 等他回来，程栀已经抱着孩子坐在了输液大厅。 程望手背上扎针打着点滴，横躺在程栀怀里。 程栀就那么垂眸看着孩子，人看着有些过分安静。 “下午想吃什么？”他问，就好像平常夫妻那样。 如果他没有穿那身正装的话。 他其实是准备出门去临时办公地点开会的，出门前听到楼道里隐约传来她的声音，这才过去看看她。 刚才的电话，便是催他过去开会的。 程栀无力在这种时候和人针锋相对，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垂眸摇了摇算作回应。 第253章 我不想看到你，不管是怎样的你 见状，霍临远没再说话。 转身在她身边坐下。 输液室吵闹，小孩的哭声不断。 这一点让他很心烦。 可身边坐着程栀，又让他觉得安宁。 嘈杂中唯一的安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的坐着，感受时间流逝…… “你忙就先走吧。”程栀忽然开口。 她和他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和他在一起，她只会觉得压抑。 那些关于曾经的记忆，会因为他的存在，不断挣扎着要苏醒。 就好像种子急切地渴望破土，在深处缓慢又坚定地钻顶着她脆弱柔软的心田。 “不忙。”霍临远说。 然后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程栀侧过脸，鼻尖被头顶的节能灯照出一点浅白的光泽，像是嵌了颗模糊不清的珍珠。 “接吧。”她说。 如果对面是小宋，她几乎能想象到他焦虑到不断推眼镜的样子。 霍临远作为老板，有时候真的很任性。 “我想陪你。”霍临远说。 鼻根酸涩，程栀却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称不上是笑的表情。 然后收回视线，眼神淡淡的，“我不用你陪，最需要你陪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喉结滚动，霍临远想说他不知道她还活着。 可随即又想到，她假死躲到港市的理由。 “以前……”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被猛然看过来的程栀打断，“不要提！” 尤其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提起。 她的那段经历根本见不得光，太脏太恶心。 她半点都不愿去回忆。 “妈妈……”程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黑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在眼尾聚成一簇，脸蛋透出点不健康的红。 他这会儿的热度，比在家时更高。 程栀摸摸他额头，眼底透出心疼。 “妈妈在呢，宝宝别害怕。” “妈妈……” 程望只是叫她，像是难受的厉害，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找妈妈。 又隐约知道妈妈也不能帮他，语气很难过。 抬眸看了一眼输液袋，程栀眨去眼底泪意，心揪成了一团。 她知道药物发挥效用需要时间。 可她还是着急。 “他经常生病？”霍临远问，心疼她的无助，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安抚这个行为，在近些年里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该去重新学习。 可又不知道找谁，该怎么去学…… 要是没有这个野种就好了。 他不知第几次生出这个冰冷，又简单粗暴的念头。 “嗯。”程栀盯着地面，点点头。 她其实是习惯陷入当下这种情绪里的。 知道宝宝没大碍，可就是揪心，焦虑，甚至自责。 不过这一次，她身边坐着霍临远。 造成眼前局面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心里的那份自责，就变成了怨恨。 “你为什么可以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在我千疮百孔，带着伤痕艰难存活以后。 “好端端吗？”霍临远唇角动了动，身体里不知道那个部位开始抽痛流血。 顿了顿，他看向她，“你想看到怎样的我？伤残？还是失意落魄？” 程栀被他眼底的认真惊到。 仓促收回视线。 “我不想看到你，不管是怎样的你。” 第254章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霍临远还想再说什么。 被程栀阻止。 “别说了，我很累。” 阻止没用。 霍临远现在根本不要他那张尊贵的脸皮。 过了几分钟，他再度开口：“幼儿园的事，顺利吗？” 他在很努力找她感兴趣的话题。 甚至比当初追她那段时间，还要小心。 程栀没有回应。 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细汗。 输液室人多，空气又不流通，加上她心急体虚，所以不止额头，从坐下到这会儿，她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细汗。 贴身的打底衫贴在皮肤上，浑身像是被捆缚包裹，很不舒服。 “妈妈……”程望动了动，皱着脸出声。 他病了就是这样，不哭不闹，只会一直用低弱稚嫩的嗓音叫妈妈。 叫的程栀心里难受。 “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快点好起来，妈妈赔给你很多很多奶酪棒，好不好？” 她至今想不通，自己已经很尽心了，程望为什么还会生病。 现在距离他上次发烧，才过去多久？ “妈妈，拉钩钩？”小馋猫眼睛又多睁开一点，只是眼底光亮浅浅，没什么精神。 程栀弯身握住他抬起一点的小手亲了亲，才伸出小指，和他的短手指勾了勾。 “有，几个？”程望舔舔嘴唇，生病也不忘惦记甜食。 程栀望着他，“你想要几个？” “想要，好多好多……”程望说着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轻吐一口气，程栀将他搂紧几分。 “只是发烧罢了，不会……”霍临远试图安慰。 程栀皱眉看向他，心底生怒，“只是？” 可下一秒，她又收回目光，眼底多一抹轻嘲。 他冷血麻木，又不喜欢小望，自然不会担心他，心疼他。 “你还不走？”她彻底冷淡下来。 霍临远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不由凝眸盯住她，“比起时而平静冷淡，时而厌恶排斥，我更愿意你一直恨我。” 其实，她就连厌恶也是淡淡的。 总会给他一种她已经、或是正在放下一切的感觉。 这感觉糟糕透了。 “你误会了，”程栀木着脸，轻飘飘开口：“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就极端排斥你，这种排斥如果有时候你感觉不到，那只会是因为我累了，没办法向你展现。” 她话说的直白。 霍临远心底却反而放松几分。 起码，她不是真的平静，对他无无动于衷。 “酒馆我可以让人帮你打理，如果你想，你可以只专注陪着孩子。” 顿了顿，他神色淡了一些，“孩子我也可以让人帮你照顾，你不会劳累，能有更多的时间画画。” “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做设计师。” 一瞬间，程栀神情变得复杂。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霍总，你现在是腻了女明星，想换换口味，包养独自带孩子的单亲妈妈？”她话里带有嘲讽。 让霍临远眸色迅速转寒。 “我想照顾你，就这么难吗？” 程栀也冷了脸，“想要你照顾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不管他抱着何种心态，什么目的，她都不可能重新接受他。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程家是如何因他，一步步走向家破人亡。 第255章 你就尽情使唤他 之后两人无话。 程栀觉得周围吵闹，心底却总算因为霍临远的沉默而趋向于平静。 洁白的天花板下，药液一滴一滴，像在数着时间。 晚上八点多。 程栀抱着被西装外套包裹的程望，鼻息间是宝宝身上的奶香，还有混杂其间的那点苦涩冷冽的气息。 她抬眼看向身前的男人，在这一刻的夜幕下，心里忽然很难受。 小望，你知道吗？一直想要的爸爸，今天陪了你一晚上。 上车后。 霍临远发动汽车，却没有急着将车开出去。 “能不能让以前的事情彻底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他望着无人的停车场，还是问出口了。 她现在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还有整个人的健康状态，他都不满意。 他想她生活的更轻松，更慵懒一些，不用有任何烦恼，不用为生计奔波。 就像一切谎言未曾被戳穿时一样。 可她不愿意。 “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以前的事情，又怎么能彻底过去？”程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爸爸妈妈的脸。 霍临远依旧觉得程家烨死有余辜，所以，便以为她指的是飞机失事。 以为她在告诉他，曾经的程栀已经死了。 且再也回不来了。 “对你，我不会放手。”他说，同时牢牢握住方向盘。 他给她的选择里，没有彻底离开这一项。 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强逼她。 却也不会如她所愿，彻底远离她。 偏头靠在副驾椅背上，程栀精疲力尽一样摇了一下头。 回到家门口。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身后不远的门开了。 “听动静，就知道是你回来了。”阿婆披着外衣走出来，探着脑袋去看程望。 不过霍临远太高了，她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踮着脚也没能看清。 抬头看看面容冷峻的霍临远，她伸手在他手肘上拍了一下，“你低点，我看看宝宝。” 霍临远垂眸，身高搭配冷淡的脸，即便他没那个意思，也多少给人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更何况，他还抱着程望僵立不动，明显不打算理会眼前普普通通的老人。 程栀已经打开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皱眉过去拉了一下霍临远胳膊，想接过孩子。 顿了顿，霍临远却没把还孩子交给她，而是自己拧眉俯身，给老太太看孩子。 “只听她一个人的哦？”徐阿婆没跟年轻人一般见识，眼底还有几分打趣。 霍临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说没说怎么烧起来的？”徐阿婆看小程望脸色还可以，转头问程栀。 “就说嗓子有炎症，抵抗力不行，其余的没多说什么。”程栀说话间再度朝霍临远伸手。 他依旧不将程望交给她，站直身子，径直进了她的家门。 眼底显露几分烦恼，程栀唇线紧抿。 “他要帮你做事，你就尽情使唤他啦，看看他会不会不耐烦直接走人。”徐阿婆帮她出主意。 在她看来，程栀已经把那个冷酷仔吃定了。 偏偏程栀自己意识不到。 想了想，程栀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觉得这似乎也是个办法。 霍临远发号施令惯了，应当受不了被人使唤。 第256章 你在跟你自己过不去 进屋后，程栀一眼没看见人。 留意到卧房的门大开，她忙走了进去。 霍临远正在四处打量，眉心沉着，明显不满意这间小小的卧室。 至于程望，已经被他随手放在了床上。 “别看了，又不让你住。” 房子是程栀一手布置的，她不高兴他的挑剔。 快步过去，她手探进孩子衣服里摸了摸。 有点潮。 她习惯性起身，准备开始忙碌，却想起阿婆刚才的话。 “你……帮我弄盆温水？东西都在浴室里。”她说，却做不出颐指气使的样子。 霍临远微怔，立即转身往外走。 他很快回来，放下卡通水盆，然后又出去了一趟。 第二次进来，他拿来毛巾和宝宝润肤乳，还开口问她：“要衣服还是浴巾？” 程栀有些恍惚地看着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最初的他，有多么贴心。 他一直就有洞察人心，并且玩弄人心的能力。 只要他想，他能将每件事做到尽善尽美。 温柔和体贴，也都能做到淋漓尽致。 她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而到了此刻，她不由开始真心地好奇—— 他有多少耐心？ 又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你帮宝宝擦擦身子，换衣服，我……”她想不到理由，随口说：“我有点累。” 点头，霍临远走近她，在她额头上轻啄，“累了就躺一会儿。” 说完先抬手打了个电话。 程栀微微拧眉，没来及阻止，便被他安排好了一切。 一小时后，房门被敲响。 定制的餐品被送来。 进门的几名侍应生穿着统一的制服，暗沉的红蓝配色，一眼便能看出餐品来自某家星级酒店。 程栀站在自家空间有限的客厅内，眼睁睁看着整齐有素的几个侍应生鞠躬后离开。 如果放在很早以前，她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 花钱买服务，买享受，再正常不过。 可放到现在，她觉得不适应。 那些侍应生还有银制餐具，跟她跟她家格格不入。 这一点不用她想，便能从其中一名侍应微妙的眼神中体会。 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她和霍临远，真的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想吃了，你快走吧。”她忽然变脸，转身走进卧室，坐在床边看熟睡的孩子。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让心情平复。 让她整颗心落在实处。 霍临远跟着她，望着她，神情良久没有变化。 “程栀，你在跟你自己过不去。” 他终于出声，平直的眼梢让他看起来万般冷漠。 偏偏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有些灼热的光。 “跟你没关系。”程栀眉眼温柔，语气却十分冷淡。 沉默片刻，霍临远决定忽略她这句让他恼怒的话。 “多少吃一点，”他默然的双眸看向床上被她爱着的孩子，不想，却又不得不以他为借口：“你得照顾孩子，不能同时病倒。” 这句话直戳要害，极为奏效。 程栀轻吸一口气，起身出去，坐在了沙发上。 “油盐减半，都很清淡。”霍临远依旧跟着她，视线片刻不离她。 程栀毫不意外。 她知道他让人在暗地里调查她。 第257章 现在更加拦不住 从梁杰试探地问她是不是被什么大佬看上时，她就猜到了。 心里挺抵触的。 但也无可奈何。 以前她还是程家大小姐的时候，他想做什么，她都拦不住他。 现在更加拦不住。 吃了沉默的一餐，程栀觉得胃里像吞了石头，想吐，头晕，半点不想再理会霍临远。 关于使唤他什么的，她也不继续挂在心上。 该洗漱洗漱，又简单收拾了卫生。 最后，她找到视察领地一样，在屋子里随意四处看的霍临远，出声赶他。 “等你睡着，我就走。” 她从医院出来脸色一直不好，他不放心。 程栀一脸不理解，“这里是我家，你别逼我报警。” “随你。”霍临远过去客厅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掏出手机看文件。 没几秒，他听到她走开的脚步声。 紧跟着，就是卧房门关上，再反锁的声音。 有电话进来，霍临远接通，低声处理着白天耽误的事情。 直到深夜，他从口袋摸出一早找到的房门钥匙，开了门进到卧室。 程栀呼吸声很沉，眉心皱着，表情难受，睡得很不安稳。 他伸手摸上她额心。 毫不意外，她在发热。 霍临远拿出手机，让等着的私人医生过来。 期间程栀醒了。 “你怎么进来的？！” 她有些受惊，却又顾忌宝宝，压低了声音。 霍临远把钥匙当着她的面放在床头。 “房门钥匙不要放在玄关柜里，不安全。”他交代，像个善于操心的家长。 程栀冷着脸，不自觉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 “躺好，你在发烧。”霍临远手掌放在她肩头，没让她起身。 程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额头，眼神倦倦的，“发烧吗？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宝宝生病之后，她很大概率也会跟着病一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问过医生，说是她气血两亏，身体太弱，情绪起伏过大就容易低烧。 “正常？”霍临远拧眉，“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程栀觉得他这种类似于质问的话很可笑。 “至少，我能活下来。”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曾经她在他身边时，有专人照顾，她却差点活不下去。 霍临远眼神晦暗几分，总是爬满荆棘的心底越加刺痛难忍。 私人医生很快赶到。 看诊之后，也是围绕着身体虚弱这一点说了些原因。 开过药，叮嘱几句，医生又在程栀的要求下顺带看了看程望，然后才离开。 听到大门关闭，程栀抬眸，“你也走。” “我不放心。”霍临远摸摸她的脸。 程栀偏头躲开，无意间看到了窗外的夜色。 她忘记拉窗帘了。 念头闪过，像是心底某处松动，她强忍许久的眼泪忽然接连落下。 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却成了她情绪崩溃的导火索。 这几年，程望生病的次数很多。 每次他生病，就是她体味孤独和无助的时候。 以前身边从来没有人。 今夜本该也没有人的…… 在这一刻，她忽然可悲地发现。 自己还是会向霍临远发泄委屈。 “我知道你很辛苦，程栀，让我照顾你，嗯？” 第258章 却是哭着求他离开 霍临远的手一直在程栀脸侧徘徊。 擦眼泪，安抚，不论为了什么，他就是舍不得收回手。 在他看来，程栀被程家烨保护太过。 高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总怀着孩子一样的天真看待世界。 单纯到连恨都学不会。 几年前是，几年后重逢依旧是。 “你如果知道怎么利用我、折磨我，怎么尖锐强烈地恨我，你自己就不会这么难过，这么辛苦。” 他曾经将自己想做她。 在设想里，他无数次亲手将那么对待“自己”的“霍临远”，碎尸万段。 两相比较，他怎么可能对她放手？ 她就像遗落世间的月亮，没人比她纯洁无瑕。 他怕有人再伤害她，而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只有他能最妥善地护着她。 “我求你……走开啊……” 程栀捂住脸，不想他目睹自己这一刻的样子。 泪流满面，好像下一刻就要开口诉苦一样。 但事实是，在辛苦之余，她也收获过快乐和宁静。 更因为身边的很多人体会到世间美好，热爱目前的生活。 “你吃了药，我就走。”霍临远收回手，瞳色幽深，整张脸阴阴沉沉。 他以为程栀的眼泪，代表她终于愿意打开心扉，依靠他，亲近他，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她。 可结果，却是哭着求他离开。 “我之所以不走，只是怕你病了没人照顾，还要看护孩子。”他解释。 并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能逼得太狠。 借此，来暂时逼退身体里即将走出黑暗的猛兽。 程栀揉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 自己撑着上半身起来，想下床。 可身体和脑袋都很沉重，像是身体起来了，灵魂却还躺在床上。 眩晕感难忍，她只好坐在床沿边缓了一会儿。 趁着这个空档，霍临远已经出去兑了杯温水进来。 程栀抬起眼睛的功夫，药片也准备好了，在他掌心里。 一瞬间回忆翻涌，无数相似的画面闪过，程栀的心潮再一次荡起波澜。 杯沿碰到她清晰的下唇唇线，霍临远凝视着她，“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程栀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他真的可以很温柔。 可现在的她，最怕他温柔。 她已经尝过一次裹着蜜糖的毒药。 那些甜蜜的糖衣化去后，留给她的结局只有肠穿肚烂。 “你走！”她一把推开他的手。 温水泼洒，他腿面顿时湿了一片。 握着失去水温，急速冷却的水杯，霍临远深深望着她又开始充斥泪水的眼睛。 “我之后几天要出差，两小时后就走，”他说，脸上情绪难辨：“留在这里，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他的话多少让程栀松了一口气。 至少，之后几天，她一定不会再见到他。 霍临远起身出去，重新带回一杯温水，这次没有喂她，只是和药片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他做出的让步。 程栀乖乖吃了药，也没再赶人走。 躺下以后，摸了摸宝宝的手，背对床边的霍临远，睁着眼睛发呆。 她不知道今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临远强硬也好，温柔也罢，她都应付不来。 第260章 一个疯子的车，谁敢上？ 等人径直走到面前，程栀才确认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程小姐，老板在路边等你很久了，想送你一程。”小宋示意她看向路边。 那里停着一辆低调过头的商务款捷豹。 程栀拧眉。 他这么快就出差回来了？ 见她半晌没有出声，小宋微微偏过头询问，“程小姐？” 恰巧这时，崔云尚将停在附近的车开了过来。 正好停在那辆捷豹的前面。 摇摇头，程栀快步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那是？”崔云尚看向似乎要跟着她过来的男人。 西装革履，带着金边眼镜，一副精英打扮。 “我们快走。”程栀目视前方，眼底带有几分困扰。 车开出去一段，崔云尚有些在意地问：“新的追求者？” 程栀转头，微微讶然，“不是啊。” 小宋怎么可能是她的追求者？ 崔云尚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神情一变，紧急刹车。 身体前倾又撞回椅背，程栀心脏几乎停跳。 “没事吧？”崔云尚惊魂未定，握住她的手臂关切询问。 摇摇头，程栀抬起眼睛，就见车前横着之前看到的那辆捷豹。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霍临远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崔云尚也看到了他，眉心紧蹙，“他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就见程栀迅速下了车。 她径直冲到霍临远面前，仰头瞪着他，“你疯了？自己找死还要拉上别人？！” 这附近都是居民区，道路不比市中心的宽阔，万一旁边有别的车呢？ 这种地方也敢横冲过来别车，简直是不要命了！ “上车。”霍临远眉目冷然，看了她一秒，便转眸死死盯住紧跟着下车的崔云尚。 “我不会……”程栀下意识拒绝。 一个疯子的车，谁敢上？ 下一刻，霍临远收回视线，十分平静地开口：“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这条路是回那个无名小区的必经之路。 他中途便留意到了副驾坐着的身影像她，让司机减速确认过之后，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开车人的身上。 一直到两人下车，进了超市又出来，他才压下所有的情绪，让小宋去叫人过来。 本来她如果乖乖上车，他不会做任何会吓到她的事情。 可惜。 “啪！” 程栀扬手给了眼前人一掌，“疯子！” 紧跟着手腕被紧紧抓住。 “我是为了谁？”霍临远咬牙。 崔云尚大步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对上了霍临远含带警告的眼睛。 “你最好自觉滚开。” “和他没关系，我跟你上车！”程栀不想连累别人。 说着回头，尽量客气地对崔云尚说：“谢谢你今天帮我送孩子。” “你们……”崔云尚拧眉。 程栀立即打断他：“你也挺忙的，我就不继续耽误你了。” 说完看向霍临远，抿紧双唇，示意他松手。 霍临远冷冷看一眼崔云尚，过去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看着她乖乖走近，弯身坐进去。 横在路口的捷豹掉头离开，崔云尚凝眸望着路的尽头。 头一次兴起了想通过手段，了解程栀背景的想法。 二十分钟后。 第261章 举止斯文，却像个无赖 汽车缓缓停下。 小区内没有停车位，车只能停在大门附近。 霍临远先下车，然后绕过车头，拉开副驾车门。 车内的人久久没有反应。 ——程栀半垂着眼睫，正出神。 她心里塞满心事。 担心宝宝上幼儿园不开心，不知道霍临远想做什么，还害怕崔云尚被她连累。 直到唇上微温，她才触电一样猛地往后缩身。 伸手想推开身前人时，她忽然透过车窗，留意到缓缓走出大门的徐阿婆。 推拒的手抵住前胸，却没有发力。 霍临远心跳乱了一瞬，握紧她的手吻得更深。 眼珠随着阿婆缓缓移动，程栀身体发僵，连挣扎都不敢。 这附近往来的很多人都认识她，很容易就会被看到。 舌尖相触，程栀没来由的心悸，越发喘不上气。 片刻后。 “对不起，关于情不自禁。”霍临远意犹未尽地啄吻她鼻尖，捧着她的脸先道歉。 吃准了她听到这种话后，会不知道怎么反应。 程栀整张脸包括脖颈绯红一片，别过脸，手死死攥着衣襟，气得浑身发抖。 疯子。 神经病。 去死。 她在心里暗骂，却想不出其他更能解气的词。 “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霍临远站直，明明举止斯文，却像个无赖。 程栀侧身推他一把，匆匆下车，低着头往小区内走。 霍临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在家门口站定，回头赶他离开。 “程栀，我只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你。”他面无表情地说，装可怜的功夫很不到家。 可话却是真心的。 程栀生气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她说不下去。 “我完完全全把你挡住，不体面的只会是我。”霍临远言语里不含半点羞愧。 程栀气结，心底像是着了火。 “神经病。”她骂道。 说完转身开门。 掏出钥匙的一瞬间，她后知后觉自己该更防备一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霍临远夺过她手里的钥匙，开门后将她拉了进去。 “你到底要……” 她的话再一次没能说完。 “酒馆不要做了，下班太晚，遇到的人太杂。”霍临远揽住她，强制她靠在他怀里。 他的人看到她在酒馆门口挂了牌子，说这两天就会开始营业。 程栀有些烦闷地皱起眉头，好脾气如她，也被他一连串的举措弄得极度不耐烦。 “这是我的事，你替别人做决定时，可以不这么理直气壮吗？” “别人我不会管。”他说，因为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语气缓和几分。 他想说她不是别人么？ 程栀闭了闭眼睛，半点不曾被这句暗示打动。 她不说话，霍临远便继续开口：“你想做生意，可以开茶馆，咖啡厅。” “别说了。”程栀打断他。 霍临远一直望进她的眼底，很快调转话锋，“舍不得酒馆，我可以买下来，你亲自找人打理，然后偶尔过去看一眼，不需要天天守着那里，对付一些愚蠢麻烦的客人。” 程栀挣开他的手臂，坐远一点，“你是我的谁？我不可能听你的，更不会要你的东西。” 第262章 他这条命都是她的 “崔云尚呢？你排斥我，是因为打算接受他？”霍临远语调低沉几个度，眼神也冷下来。 这才是症结所在。 别车，强吻，献殷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臆想她和崔云尚的关系。 程栀可以想到这一点，但觉得难以理解。 是因为她是“仇人”，所以看不得她好过？ 还是因为她曾经跟过他，就不能有第二个男人，第二段人生？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她隐忍着解释。 又近乎于无助地发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再迟钝，她也能察觉到，他在一点一滴侵入她的生活。 社交，工作，这些他都想插手。 甚至于，他现在就住在她隔壁！ “我喘不过气霍临远，你就像铺天盖地的海水，毫无道理地朝我压过来……”她怀着难以形容的酸楚，试图让他理解她，进而放过她。 霍临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看起来，就仿佛他也正陷在某种关于她的困扰里。 “那是因为你不要我。”他说。 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指责，也没有委屈，只是陈述事实。 程栀摇头，眼神一点一点变得陌生，好像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他。 “不是你给别人就一定得要，你为什么总是听不懂我的拒绝？” 霍临远整个人阴沉下来。 他不是听不懂。 而是不能懂。 不然，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于是他答非所问，“你身边迟早要出现一个男人，那个人只能是我。” 他了解她，父母的教育让天生柔弱的她不会轻易被击溃。 就像顽强柔韧的藤蔓一样。 可没有大树，藤蔓一辈子就只能趴伏于地面。 她需要挺立向上汲取阳光。 而他，就是最好的那棵大树。 甚至于，如今的他，能给她所有的阳光。 他的尚明，也可以是她的。 不止尚明，只要她能不再介意过去，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他这条命都是她的。 “别说了。”程栀觉得自己悲哀又可笑。 她居然试图让他理解她？ 太滑稽了。 也太傻了。 每次她说出心里话，他就只会说些不知所谓的疯话。 ——什么男人，她想都不会想。 她和程望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他们吃的药加起来，比普通人多两倍还不止。 所以这辈子，她只求能平安把小望养大就够了。 “你走吧。”程栀很累，这句话出口，她就像破了口的气球，肩线沉下一两分。 其实从崔云尚车上下来，和霍临远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她就不怎么舒服。 她现在的身体，就好比缺少螺丝固定的精密机器。 破破烂烂，动作稍大一点，就有可能零件松动，出现故障。 霍临远没有应声。 但看样子，并不打算听话离开。 看了他一眼，程栀轻轻吸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卧室。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模糊想起之前徐阿婆的话。 又想起不知道之前在哪家杂志媒体上看到过，说霍临远不喜欢麻烦的女人。 她要不要找点麻烦给他，让他自己离开？ 第263章 有点担心她想不开 这么想着，她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被霍临远叫醒。 屋里没有开灯，遮光性很好的窗帘拉着，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程栀觉得自己恢复了几分生气，撑着手臂要起来。 却被一只大手抬起下巴，被迫接受了一个强硬又温柔的吻。 等唇上的温度退离，她在昏暗中随意挥手，然后用手臂蹭嘴唇。 “你让我恶心。” 霍临远摸摸被她打到，但不痛不痒的脖子，觉得就算是千百个吻，也难以抵消他对她的渴望。 “白天睡久了晚上会睡不好。” 程栀看一眼时间，不到十点。 她拧眉，不想理他，打算洗过脸后继续之前的画稿。 今晚酒馆恢复营业，她要做好收尾工作，免得两头安排不好，头尾都顾不上。 等出了卧室，她才看到小宋也在。 “程小姐。”精明干练的特助起身，微微颔首，神态间很是恭敬。 勉强冲他笑一笑，程栀回头看向身后的霍临远，问：“你没有办公室？没有家吗？” 为什么总赖在她这里。 “没有。”霍临远坦然回答。 尚明总部暂且没有迁来港市。 至于家…… 以前他没有。 以后，他希望她能给他。 程栀明显想不到这些，只当他在耍无赖，故意要她拿他没有办法。 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简单收拾，带上相机背着平板，拍上门离开，将小而温馨的家留给了别人。 霍临远走不开，他为挽回程栀耽误了很多公事。 从小宋被迫找到程栀家里就能看出一二。 不过他这一次没有追出去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能察觉程栀对他的忍耐，已经接近临界点。 她情绪起伏过大就会不舒服，他不想她总因为他难受。 那会让她越来越排斥他。 而有些话他想说，却没能张开嘴。 ——横车逼停崔云尚这件事，他后悔了。 程栀出了门。 第一件事，就是先一条一条回复崔云尚的消息。 基本都是在担心她。 不过有两三句话，是稍微婉转些的询问。 问她和霍临远的关系。 而崔云尚话里话外给她的感觉，就是他认识霍临远。 至少知道他是手握日益壮大的尚明集团的霍总，本身实力和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打到车后。 程栀再次摸出手机。 但为了避免想起太多曾经，她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和崔云尚多说什么。 对她来说，深浓的爱或恨都是奢侈品。 曾经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该被风雨侵蚀，顺着河流飘进大海。 如果霍临远不再出现，哪怕花上几十年，她也一定会忘记自己曾经爱过他。 “美女，去渡口做什么哇？”司机师傅见客人表情不对——眼神好像燃烧后剩下的死灰，有点担心她想不开。 程栀回神，眼珠轻轻一动，整个人就“活”了起来。 “拍照，画画。”她说。 “去荒山画画？”司机一脸“你骗人”。 程栀望向内后视镜，察觉司机眼底的忧心后，忽然明白过来。 “我不是去跳崖的，谢谢你关心。” 渡口是远郊一座野山的名字，出名在山顶每年都有人跳崖。 第264章 可不想做送你上黄泉路的人 她一脸烦闷和灰心，又说要去渡口，司机会误会也属正常。 “不是就行啊，我可不想做送你上黄泉路的人呀。”司机开玩笑。 程栀笑了笑。 阳光透过车窗斜照在她侧脸上，眉眼微弯，鼻梁和眼睫投下浅淡的阴影，显得面庞愈发干净美好。 半点也不像受过很多伤。 …… 未开发的山少有人去。 程栀独自一人，也不敢按原计划上山顶采风，只爬到山腰，便停下来拍照。 时间不到正午，拂过手背的风很轻。 程栀盯着镜头，里面的天空湛蓝，有云朵飘游，一切都十分安闲。 她坐下歇了一会儿，身周有一棵枯树，和许多灌木作伴。 山上的太阳比市区的暖，没多久，在家里没有休息够的她慢慢有些犯困。 拿出平板记录一小段涓流一样划过脑海的灵感，她靠着枯树持续放空自己。 觉得这样，比睡很久更能放松自己。 等坏情绪消散得差不多时，她背起随身的包包准备下山。 走了没两步，她看一眼不知第几次亮起屏幕的手机。 上面闪烁着陌生号码。 她知道是霍临远打来的。 所以从山脚到山腰，再到此刻下山，一直都没有接。 不接，却不能不想。 因为脑海里“霍临远”三个字，加上如今身处的环境。 她忽然想起曾经有过一次，他们一起爬山看日出。 那天她看错了天气预报的日期，猝不及防的大雨直接浇懵了他们。 她在混杂着雨幕的夜色中哭丧着脸，担心他们会被困在山上，发生什么危险，她会变成千古罪人。 冷着脸的霍临远叹了口气，默默脱下外衣撑在他们头上。 后来，她几乎是挂在他脖子上，被他半拖半抱带往山下。 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夹杂水汽的清冽体味、潮湿微烫的体温，以及略显粗重的喘息。 在不到一小时的路程里，他在黑暗中给她温暖，力量，和安心。 甚至生出一种可以将性命放心交托给他的错觉。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数年里，他的味道、呼吸、体温，他一切的一切，都会让她无条件的产生信任和依赖。 这些，甚至在被他困住、肆意报复的那段时间里都没能改变…… 思绪越来越乱，心口也重新变得沉重，程栀晃晃脑袋，不想再继续回忆下去。 脚下却因为短暂的分神，忽然一滑。 剧痛袭来，她本能缩起吃痛的右腿，整个人因此失去平衡，摔坐在地。 下山的路坡度不小。 她这么一摔，直接蹭着砂砾碎石滑下去很远。 等反应过来，说不清楚具体位置的痛楚已经将她整个人淹没，眼泪瞬间充斥眼眶。 挂在脖子上手机又亮了起来。 程栀无暇顾及，试着起身。 却惊恐地发现她站不起来了！ 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可怕的想法。 整个人彻底慌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她立即轻颤着用满是伤痕的掌心接起电话。 在对面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的一瞬间，她不自觉慌乱又委屈地开口：“临远，我摔倒了，起不来了……” 第265章 她伤的是脸？ 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对面已经开始焦急地追问她在哪里。 “在渡口山腰……”程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东、东面小路，我从东面的小路下山，摔了一跤。” 电话那头传来快步下楼的声音，同时，霍临远沉稳低醇的嗓音传进耳朵。 “别乱动，等我。”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煎熬，但其实霍临远来的不算慢。 他顺着斜坡上来期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难看出浑身的肌肉都在因焦急发力。 前胸和大腿附近的布料因此绷紧，起伏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危险，又给人安全感。 程栀坐在高处，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模模糊糊地想：他比几年前强健很多。 拥有和背后势力相匹配的，极度傲人的体格。 霍临远眨眼到了很近的位置。 他微微喘息着蹲身，摸了摸她的脸，“还是半点都不能动吗？” 说着扭头催促被甩在很后面的私人医生。 不止私人医生，他身后不远还跟着两名私保。 而看到私保手上的轻便担架时，程栀睁着一双在阳光下更显漂亮的眼睛，愣住了。 他大张旗鼓，她都不好说自己双腿已经恢复知觉了。 右腿非常疼，不过应该勉强可以靠左腿站起来。 摇摇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想对他客气，轻声说：“应该就是脚扭了……” 至于之前一下子起不来，可能是摔蒙了，吓着了。 “嗯，别怕。”霍临远肩头松懈几分，看向身后的表情称不上耐心。 私人医生上了年纪，鬓边的短发黑里掺白，用这种速度爬山，简直是在燃烧余量不足的生命。 奈何金主大方，为了可观的出诊费，拼一拼不亏。 受伤的是位气质清贵的小姐，长相不浓艳，但很美，五官无论分开还是组合起来看，都透出两个字：精致。 “她伤的是脸？”霍临远臂弯里揽着程栀，出声警告管不住眼睛的医生。 程栀扭脸看向他，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医生擦擦汗，赔着小心过去简单做了伤情判断。 “没有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 闻言，霍临远便不打算用上特意带来的私保，自己转身示意程栀趴上来。 想起自己就是因为回忆和他下山的场景才会分神摔伤，程栀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有些犹豫。 “不然，还是用担……” 话未说完，被霍临远打断。 “晚点是不是还得接孩子？” 抿抿嘴唇，程栀不再耽误，扶着他宽厚的脊背，用左腿撑起自己，费力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皮肤隔着衣服相贴，互相感觉不到彼此的体温，也就不觉得有多亲密。 但这种算的上紧密的接触，似乎让霍临远上瘾。 后边全程，不论是扶还是抱，他都一定要十分强势地挨在程栀身边。 程栀伤了腿脚，拒绝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时用眼刀刮他。 她这种想凶凶不起来的小模样，让霍临远心里生出一股痒，像有羽毛撩拨心尖一样，总想一口咬在她身上。 哪里都行。 第266章 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努力改 但最好是心口。 心口咬破，他就可以重新钻进去。 出了医院，程栀坐上霍临远的副驾。 轻微骨裂。 她在心里默念。 这是不是代表，酒馆又一次没办法如约营业？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 霍临远看过来，瞥见“欧姐”两个字。 而和他并排坐着一起看到这个名字，程栀忽然恍惚了一下。 想起了重逢那天，欧琴说起的，关于他的“关照”。 来不及深想，霍临远探身帮她接了电话，还顺手开了免提。 一接通，欧琴郁闷的声音立即响在车厢内。 “小栀，你说我要不要重新开店？如果用了梁杰的钱，会不会显得很贱？” 这该怎么回答？ “这个……”程栀思索着。 欧琴不歇气地继续开口：“你说他们男人怎么天生都不长良心的？你那个霍临远……” 说到这欧琴忽然顿住，紧跟着问出一直卡在胸口的问题。 “话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崔云尚知道你和霍临远以前的事吗？” 程栀心头狠狠一跳。 在别人看来已经过去很久了的事，在她这里依旧是一碰就恶化的疮疤。 更何况，霍临远此刻就在一边旁听。 “和崔云尚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栀连忙开口。 欧琴被她的惊慌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霍临远又威胁你了？” 车内的空气转瞬变得稀薄。 程栀像个在黑暗里发抖的胆小鬼，用布满细小伤口的指腹匆匆划过屏幕，挂断电话，不去看身边的男人。 “我不会威胁你什么。”霍临远目光沉沉望着前方，垂手发动汽车。 车开上大路，没多久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程栀抬起眼睛看着指示灯上的倒计时，有一瞬间觉得，只要有霍临远在，她的人生路口可能就永远等不来绿灯。 她还会想，是不是因为前二十年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一路畅通无阻，享受了太多的幸福和快乐。 所以才要为了某种平衡，得到后来的那些艰难和困苦？ 可能是她脸上的伤感太过明显，霍临远抽空抚了一下她的手背，“别怕我，也别怀疑我，除了离开你，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努力改。” 怎么相信呢？ 程栀低垂双眸，没有吭声。 车停在附近口碑较好的餐厅，两人面对面吃了沉默的一餐。 只是他们之间沉默。 霍临远期间一直在忙碌接电话。 回去睡了没多久，便临近幼儿园放学的时间。 “我让人去接，你继续睡，什么也不用操心。”霍临远按住想起身的人。 还趁人伤病，肆无忌惮地亲她眼睛和鼻尖。 程栀别过脸，因为他接二连三的触碰神情不虞。 “我必须自己去，除非你打晕我！” 宝宝第一次放学，她不可能让陌生人代替她出现。 “知道了。”霍临远点头，亲自开车送她去幼儿园。 到的时候还早，差二十多分钟。 程栀借着霍临远的搀扶，一条腿发力站在园门外，朝里张望的样子称得上望眼欲穿。 可爱欢快的音乐响起，程栀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纸风车，站在一短列队伍中间的程望。 第267章 是我做错了吗？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程望身上没有任何抗拒和不适应的影子。 反而扬起小脑袋冲她举高双手，然后边迈步，边摇摇晃晃指尖相接，对她比了个圆滚滚的、没有尖尖的爱心。 “解散啦！”老师出声，嗓音极富朝气。 小朋友们数着一二三拍拍手，呼啦一下跑开，奔向密密麻麻站在外围的家长。 程望小朋友冲过来时像个小肉丸，不过被霍临远俯身拦在了程栀身前。 不等程栀不满，程望发问，霍临远便单手抱起程望，另一手勾起程栀的腰，把一大一小带向车旁。 “哇。”程望第一次和妈妈一起被同一个人抱在怀里，感觉很新奇。 “叔叔力气好大，我以后也要一样，和你这样抱妈妈！” 程栀心下无奈，脚下几乎不沾地的走着，不用想都知道眼下的情形有些滑稽。 而她就是身残志坚，来接孩子的滑稽一号。 她垂眸走路，因此没能留意到程望比平常还要亮晶晶的眼睛。 上车以后。 “叔叔，手好大哦。”程望坐在程栀怀里，小手比在方向盘旁边。 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和五指短短的肉肉小手。 爸爸的，和宝宝的。 程栀看了一眼，刨除旁杂的一切，大手和小手对比的画面可称温馨。 她不由淡淡弯了弯唇角，亲吻程望的同时，下意识去看霍临远的神情。 浓而锋利的眉毛微微拧着，眸色冷淡。 对小朋友的存在，他依旧是不耐烦的样子。 程望也能发觉自己被冷落，稍显失落地收回手，小小的脑袋里想不明白大人的坏情绪，只能有些苦恼地靠在妈妈怀里不说话了。 “小望。”程栀叫他。 程望抬头，奶声奶气，“妈妈。” “宝宝没有做错什么对不对？”她试着引导他。 程望点头，又摇摇头，有点伤心地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程望转头看向望过来的霍临远，偏了偏头，“叔叔为什么，不喜欢小望？是我做错了吗？” 因为你是野种。 因为你不该存在。 霍临远神情冷漠，表面一语不发。 “程望！”程栀几乎喘不上气，“不管是谁的错，都不会是你的错，听到没有？” 她说着打开车门，准备抱着孩子下车。 她待不下去，宝宝的难过让她心如刀割。 可手腕被人及时拉住。 “你脚上有伤。”霍临远拧眉，迅速探身替她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将门窗锁上。 程望眼泪汪汪，去摸程栀红红的眼尾，“妈妈，我听到了，你别生气。” “没有生气。”程栀亲亲他手心，又亲亲他有些凉的额头，抱着他侧过身朝向窗外，强忍情绪，随手指了个小朋友。 “那是不是和你一个班的宝宝啊？” 程望没了上车前的精气神，蔫巴巴的摇头，“不是啊。” “那宝宝是哪个班的？”程栀轻轻抚摸他后颈，能察觉身侧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水母班的。”程望认认真真回答。 程栀又问：“今天在幼儿园累不累？都做了什么？” …… 说了很久的话，程望情绪才恢复一些。 第268章 特殊的存在 因此下车的时候，程栀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 不过她坚决不要霍临远帮忙，自己一手牵着小朋友，一手扶着墙，艰难又费力地往楼上走。 程望这时候才发觉妈妈不舒服，抬起两手努力扶着她，小脸都憋红了。 霍临远跟在母子俩身后，眉心沉着，唇线紧绷。 等程栀靠近台阶的时候，他快步过去打横抱起她，按下她的挣扎，对身边一脸惊讶的小豆丁说：“往前走，自己上楼梯，你妈妈受伤了，你自己照顾自己。” 他这句话说的没有半点起伏，细听依旧含带几分不耐烦。 不过内容听在小程望的耳朵里，就成了提醒，成了教导。 虽然有些严厉，但他说的没错，妈妈确实受伤了，他不能让妈妈劳累。 “我可以的，我是男子汉。”他嘴里嘀咕着就往楼梯上走，每一步都踩得特别用力，特别认真。 霍临远视线在他幼小瘦弱的脊背上停留一瞬，神色不明地跟了上去。 “他才几岁？怎么自己照顾自己？霍临远你不要太离谱！”程栀挣扎不停，开口叫宝宝，却不见他回头。 只是用他充满稚气的嗓音回应她：“妈妈，等宝宝长大了，也抱妈妈走路，让妈妈一直一直休息。” 霍临远在幼儿园门口单手就几乎将程栀拎起这件事，已经给程望小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这会儿他又轻轻松松抱程栀上楼，程望心里就越发崇拜他。 程望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大多都很顾忌他小朋友的身份。 对他能有多温柔小心，就多温柔小心。 像霍临远这样毫无顾忌的人，成为他身边罕见异类的同时，也成了那个较为特殊的存在。 让小小的他感到万分好奇，不由自主地想模仿他、接触他。 程栀暂时没能想通这些，总怀疑这是父子天性。 觉得是因为那些写在血缘里的东西，才让程望没来由地喜欢亲近如此强势，又如此讨厌的霍临远。 进了家门，程栀被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霍临远看一眼她不高兴的脸，把她被固定过的右脚踝轻轻从地上抬起，平放在茶几上。 程望蹲在一边托腮看了一会儿，等霍临远转身进了厨房，才过去轻轻碰了碰程栀的腿。 小脸上写满忧心，“妈妈，痛痛啊？” 摇摇头，程栀强笑着让他去洗手，自己先给欧琴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霍临远在厨房拨通小宋电话，开口时，不再遮掩眼底的狠厉。 “崔云尚和程栀的关系，尽快查清楚。” 在车上听到欧琴着重提到崔云尚时，他几乎就要开口逼问程栀。 好在忍住了。 客厅内。 程栀简单说了两句，没有解释忽然挂电话的事，只含糊提到自己不小心伤了脚踝。 挂了电话后，她问小跑着过来的程望，“小望，之后暂时让小琴阿姨接送你上幼儿园怎么样？” 程望看向她的腿，“要不要，我陪你？” “小望要是不想去幼儿园，妈妈就帮你请假……” “你这么溺爱，只会养出个废物。”霍临远端着杯温水缓步走近。 第269章 程望其实也是他的孩子 程栀垂眸，只当没有听见。 她不觉得尊重孩子的意愿是溺爱。 “如果小望喜欢幼儿园，就按时去。”她继续未说完的话。 程望想了想，“我喜欢幼儿园，里面有福包，福豆，还有，小姚老师。” 他说着抱住程栀小臂，“可更喜欢妈妈，不能让妈妈，一个人生病。” “那如果妈妈有人照顾，不会是一个人呢？”程栀问，她可以请护工，或者找阿婆。 程望看一眼在他眼里好强大好可靠的霍临远，弯起眼睛笑了，露出米粒一样的小牙，“那我就，放心去幼儿园！” “那就去吧！”程栀举起手掌，笑着看他。 宝宝才三岁，想事情就很清楚了，还会按自己的看法分出轻重缓急。 程望笨手笨脚地和她击掌，奶里奶气地学她说话，“那就去叭！” “谁早上哭得丑兮兮，这会儿又说喜欢幼儿园了？”程栀逗他。 程望挺着小肚子，难为情地舔舔嘴唇，“我也不知道啦，妈妈不要记得这个。” 这时候，手机振动声响起。 程栀脸上笑意淡了些，没有扭头。 一直默默不语的霍临远转身去了阳台接电话，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程栀心里发闷，但眼下伤了腿，她连出去躲躲都做不到。 “我们回卧室，晚点妈妈叫外卖好不好？” 程望小声欢呼，“好啊好啊！想要薯条好不好？” “这个不行哦。” “嗯——妈妈妈妈~” 晚饭最终还是霍临远准备的。 他倒是没拦着程栀点餐，不过先一步安排好了一切。 程望小朋友缠着问有没有薯条，霍临远不想他总粘过来，用他米糕一样香软的小身体贴着他，便皱眉吩咐人多准备了一份土豆泥，借此打发他。 不曾想，小程望越发喜欢凑在他面前。 程栀几次想制止，但每每看到宝宝发光的那双眼睛，便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反而找机会提醒霍临远：“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所有恩怨都和他无关，你不要让他难过。” 霍临远望着她，忽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吻了一下，“听你的。” 程栀气得咬牙，抬手就要打他。 他不避不闪任她打，只说：“一会儿有视频会议，不要打脸。” “无赖！”程栀气结。 “妈妈？”进屋找到蜡笔出来的程望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程栀连忙整理表情，冲他招手，“今天想画什么？” 闲暇时，她偶尔会教宝宝画简笔画。 “想——”程望黑又大的瞳仁转了半圈，转到霍临远那边，脸上瞬间绽开明亮的笑容，“画叔叔！” 程栀一愣，霍临远拧眉。 好在门响了，送餐的人到了。 依旧是暗沉的红蓝制服，程栀心下叹气，并不觉得这家酒店的饭菜适合小宝宝吃。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霍临远主动开口解释：“特意吩咐过，不用担心委屈你的孩子。” 他想过，就算是为了哄她高兴，他哪怕是假装，今后也会对程望好一些。 起码表面上要过得去。 程栀垂眸点头，心里泛起苦涩。 或许霍临远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程望其实也是他的孩子。 第270章 她不会来了 酒馆重新营业的时间一延再延，程栀理所应当要告诉梁杰一声。 “多大事啊，还特意打电话过来。”梁杰背景音里喧闹一片，动感的节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震得程栀耳朵疼。 至于他说的什么，她基本上是一个字也没听清，也难为他能听明白她说了什么。 “一直歇业不是个办法——”程栀忍不住大声吼。 正抱着小腿在穿小袜子的程望扭脸，发觉妈妈没什么事，才扭头继续和剩下的衣服奋斗。 “你自己看着办，”梁杰终于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要是担心之后营业不好做，你就随便找两个人先顶一阵。” 他说着一顿，好像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你哪儿伤着了？” “脚踝，至少得静养一到两个月。”程栀重复，这话在一开始她就已经说过了。 梁杰在那边‘啧啧’两声。 “那是得好好歇歇，不是更严重的伤就行，店的事你自己决定，就是不想管也没事。” 他说着一笑，语气微变，略带调侃又含着讽刺，“你完全可以潇洒一点，不然你后边儿上赶着帮你兜底儿的人就该失望喽。” 程栀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下一秒，她就想到了霍临远。 “行了不逗你了，就这样，拜~”梁杰在她再度开口前挂了电话。 程栀放下手机，盯着慢慢熄灭的屏幕，眉心轻轻皱着。 “妈妈，想要小包子好不好？猪猪，还有小兔子。”程望穿好衣服，四肢着地，从床沿爬到她脚边。 摸一下程栀腿上的石膏，他挺着肚皮坐上自己的后脚跟，“哦，忘了忘了，妈妈的脚坏了，做不了小包子。” 程栀捏捏他热年糕一样软乎的脸蛋，“怎么不能？正好妈妈要找点事情做。” “是奥，不要累，知道吗？”程望小大人一样叮嘱她，还站起来，用自己的小脑袋去碰她额头。 程栀顺势抱住他亲了亲，仔细检查看他有么有哪件衣服没穿好。 嘴里一边交代：“想嗯臭臭或者想嘘嘘一定要找老师知道吗？不可以憋，小肚子会爆炸的。” 她吓唬他。 程望见她眼睛在笑，根本不害怕，“好。” 到点了，敲门声响起。 “你小琴阿姨来了。”程栀下床，右脚悬空，蹦跳去玄关。 小程望看的咯咯笑，学着她一起跳出去。 程栀回头看他，又无奈，又欣慰。 “扶着墙啊宝宝，当心摔跤。” 才去了一天幼儿园，她就觉得小望开朗不少。 而伸手开门时，她笑意又淡下去。 还是说，是因为身边有了亲生父亲陪…… 门扇打开，霍临远那张出众的脸出现在门外。 程栀皱眉，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半个残疾人。 “当心。”霍临远及时搂住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程望已经飞快跑了过来，“妈妈……” 目睹妈妈差点躺倒，他吓了一跳。 程栀尽量自然地从霍临远怀里转身，“没事，快去背书包，小琴阿姨就快来了。” “嗯嗯。”程望扭身跑开。 “她不会来了。”霍临远说。 第271章 难得的不抗拒 程栀转头，眼睛冒着火。 他现在连程望的事情都要插手？ 他明明那么讨厌宝宝！ “别生气，会不舒服。”霍临远带上门，抱起她过去坐到沙发上。 程栀不想当着他的面滑稽的跳来跳去，像是做游戏，索性任由他安置自己。 而霍临远因为她难得的不抗拒，心情好了很多。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定义过自己的心情是好是坏。 这些年以来，心情好，或者这心情坏，对他来说都一样。 或者说，他这几年间，从来都没有心情好过。 “欧琴来去不方便，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忙，我就在隔壁，最近休假，正好帮你接送程望。” 骗人。 程栀心道。 没有人会在休假的时候，电话不断，视频会议不断。 “叔叔接送我？”程望从卧室跑出来，背后背着他的小鸭子背包，头上戴了顶很可爱的天蓝色画家帽。 程栀注意力立刻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怎么想起戴帽子？” 之前程望很不喜欢戴帽子。 斯文又爱整洁的小朋友，很讨厌帽子把他蓬松的发尾压得乱七八糟。 “和福包福豆说好的。” 说好一起戴帽子？ 程栀不由笑了笑，很高兴自家的小朋友一入园就能立即交到好朋友。 “那头发乱乱怎么办？”程栀问。 程望有些苦恼，“找小姚老师好啦。” “到时间了。”霍临远起身，掐着点赶时间一样，也不问过程栀，直接过去单手抱起程望。 程栀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提醒，“宝宝的水壶，还有零食袋。” “在哪儿？” “厨房的餐台上。”程栀说。 霍临远点头，抱着宝宝大步过去。 十几秒后，房子里只剩下了程栀一个人。 她呆呆盯着玄关口，眼前全是程望又兴奋又高兴，抱着霍临远脖子不停说话的样子。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宝宝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霍临远？ 他甚至没有对他有过好态度，更别说笑容。 其实，她很想让宝宝讨厌霍临远，远远避开他。 可她到底没能做到那么自私。 霍临远很快回来。 不过，身后多了一人。 “小栀，这两天才有空回国，不会怪我吧？”沈漾风采依旧，笑容明朗。 他说着丢开行李箱，在玄关朝着程栀大大张开双手。 霍临远回身关上门，从后腰推他一下，“别让她走动。” “嘁。”沈漾翻个白眼，这时候才知道心疼人？ 什么品种的傻逼。 程栀刚站起身，就被沈漾紧紧抱住，后背被他的手轻拍几下。 他曾经救了她，见到他的感受都不能单用“亲切”来形容。 “欢迎回国！joy呢？她不是总说想来港市玩几天，这次有没有一起来？” 沈漾松开她，扶着她坐好，忽略身侧霍临远阴阴的视线，坐下揽住她的肩膀，“别提了，她和家里闹得厉害呢。” “怎么了？”程栀神情一顿。 沈漾用另一手抓抓头发，一脸的心烦，“还不是因为我……” 他这么说，程栀就懂了。 joy家里虽然和沈家都认识，但并不怎么满意沈漾的身份。 第272章 你心口流的血难道是冷的吗？ 沈漾前些年不干正经事，顶着“二世祖”名声到处玩的时候，圈内的公子少爷人人都要叫他一声“沈二少”。 ——他有位能力极为出色的大哥。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活的这么潇洒，永远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 而joy家里真正看上的，正是他的那位大哥。 joy为这个事，不止一次和程栀诉过苦。 “你就这么扔下她回国了？”程栀问，心里并不愿意这么相信。 沈漾被炮仗炸了一样，几乎跳起来，“我是那种混球吗？” 他说着有些烦躁，“是joy的意思，先假装分手，让她外祖母缓口气，前面她和家里闹得太凶，老人家气性大，直接横着进了医院。” 程栀蹙眉，陪着他一起叹气。 “那你大哥是什么态度？”她问。 沈漾抬头看了几秒天花板，像是在提前做什么心理建设，免得稍后一开口自己先炸了锅。 他这样，搞得程栀多少有点心慌。 她对着沈漾，基本上是心里什么，脸上就写什么。 霍临远留意到后，拧眉推了一把沈漾的脑袋，顺便把他放在程栀身上的手拉开，动作半点不客气，“别吓唬人。” “神经病。”沈漾斜斜给他一记眼刀，不想和傻逼多话。 他也不是有意要卖关子，于是立即转头和程栀说：“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我大哥态度暧昧，一副想答应，又顾虑重重的样子。” 他话尾骂了句不知道哪国的脏话。 程栀没听明白，不过看霍临远的表情，就知道难以入耳。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吗？”她问，心里却知道自己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沈漾点点头，摸出一根烟想点燃，看了一眼程栀不算健康的气色，干脆塞进嘴里嚼了嚼，拎过垃圾桶“呸”一口吐掉。 “多陪joy聊聊天吧，她比我难熬多了。”他一脸颓然。 程栀点头，心情不觉沉重下来。 “我去泡杯热牛奶给你，早饭还没吃吧？”她说着要起身，已然忘了自己腿上有伤。 霍临远站在沙发后，也就是她身后，不轻不重按住她一侧肩膀，“不必管他。” “喂！”沈漾抗议，腹诽：你活该不受小栀待见！ 程栀拧眉，扭脸时眼神坚持，下一刻挣开他的手。 无奈，霍临远沉下脸，“我去，坐着别动。” 而等他去一趟厨房出来，沈漾已经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到了这一刻，旁人才能浅浅看出他之前刻意隐藏的疲态。 程栀安安静静在他身边坐着，眼睛望着玻璃窗外，眉眼间拢一抹轻愁。 “他们的事其实很简单，既然女方家利字为重，那就拉他大哥下马，沈家是他的，joy就是他的。”霍临远把热牛奶放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神情语气都很淡漠。 程栀回眸，一双干净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沈漾和joy就不会这么痛苦。” 她忽然有些好奇，说出这句话的他，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你心口流的血难道是冷的吗？” 霍临远眉眼不动，眸色漠然，“我可以替他动手。” 第273章 太没品了 程栀拧眉，“做什么？对付他大哥？” 作为好友，对付沈漾的亲人？ 霍临远没有回答，示意她将牛奶喝掉，“你不需要为这些伤神。” “疯子。”程栀轻声说。 霍临远对这种事无所谓，掌心触碰她发顶，有些眷恋地摩挲，“你觉得是，就是。” 无论他是疯子，还是傻子，她都只能是他的。 …… 沈漾醒来的时候，先对上了一双天真的大眼睛。 程望嘴巴里含着奶酪棒的棒，蹲在矮矮的沙发边。 他有些兴奋，以至于忘记了嘴里有东西，凑过去亲沈漾的时候，扎得人嗷呜一嗓子。 吓了一跳，程望赶紧缩回去，眼睛眨啊眨，眼仁又黑又大，仿佛带了美瞳，和程栀的眼睛特别像。 “有没有扎到嘴巴？”沈漾顾不得管自己，先去查看心肝宝。 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干儿子。 程望摇摇头，眼眸亮晶晶，握成拳的小手搭在沙发边缘，像只满怀期待的小狗狗，“小妈咪呢？” “小爹地对你就一点都不重要吗？”沈漾佯装吃醋生气。 “没有没有。”程望不知道怎么解释，拿掉嘴里的东西，给了他好几个奶香味浓重的亲亲。 沈漾很快被宝宝啵的湿淋淋，顶着一脸的口水笑得像个傻子。 “爱小爹地。”程望说。 这话是沈漾亲自教的，听进耳朵里高兴又得意，“这还差不多。” “嘿嘿。”程望放心了。 沈漾坐起来，把他抱到腿上，“妈妈呢？” 短短的食指伸向厨房，“在捏，全——都是肉肉的小包子。” 他一根一根竖起手指，“有兔子，小猪，还有新的乌龟。” 沈漾空腹睡了一天，一听肉包子，肚子里就开始唱空城计。 “走，去看看。”他很响的咽了口口水，说着就要起身。 下一刻被小宝宝捂住眼睛，“不能看！” “为什么？”沈漾被迫重新坐下。 程望小声再小声地凑在他耳边说：“叔叔，e，叔叔不让小望过去，妈妈照顾小望，很累，会不高兴。” 沈漾心里有点冒火。 好你个霍临远！ 他之前和程栀确认过，清楚霍临远现在还不知道程望是他的种。 不过就算不知道，骗小孩子远离妈妈这种事，也太没品了。 “妈妈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因为照顾你不高兴？”沈漾重新把孩子往正常思路上引。 程望噘着嘴摇摇头，“会，我生病，照顾我，妈妈会哭，然后也病了。” “那是担心你，她不会因为你不高兴，小望你这么想，你妈妈会伤心的。”沈漾无奈。 程望皱着小眉头，脑袋飞速运转。 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该有这种愁苦的表情。 沈漾看的心里不痛快，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答应帮霍临远追回程栀。 两个心理有问题的人，凑在一起能养出多健康的宝宝？ 程栀还好一点，一直在努力克服心理创伤留下的后遗症。 至于霍临远，他从失去父母至今，从来就没有正视过他自己的内心。 正想着，便听到程栀在叫宝宝。 “妈妈！”程望一骨碌从沈漾身上下来。 第274章 要带走程望吗？ “我来啦妈妈！”程望一路小跑。 沈漾起身跟了过去，然后臭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盯着霍临远看。 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霍临远望向程望的眼神，哪里是在看孩子？ 简直就是在看眼中钉肉中刺！ 他之前担心过这个问题，不让霍临远知道程望的身世，他势必会误会程望是程栀和别人生的孩子。 程栀他放不下。 可程望呢？ 以他的脾气性格，根本不可能接纳程望。 就像抢夺领地成功的狮王，对待领地内的幼崽只会一律咬死，根除。 嘶。 要不要干脆把真相告诉霍临远？ 沈漾思索着，视线又落在了程栀身上。 不告诉霍临远真相，那么她的“不忠”，还有可能让霍临远再一次远离她的生活。 要是说出真相…… “饿了？” 程栀察觉沈漾在看着自己。 她坐在吧台椅上，手心握着面片，身子侧向门口，动作间随意挽起的发尾划出好看的弧度。 “多出来的肉馅我打算煎点汉堡肉，要吃吗？或者是可乐饼，馅饼？” 沈漾走过去，抓住霍临远的手臂，“汉堡肉吧，简单。” 说完拉着人出了厨房，进到卧室关上门。 窗边遮光帘没有拉开，室内昏暗一片。 “你怎么想的？不让孩子接近亲妈？”沈漾先发难。 霍临远静静望着他的眼睛，“要带走程望吗？他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 “……”沈漾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想朝他脸上给一拳。 “你有没有没想过，要是没了程望，程栀会怎么样？你失去过她一次，还学不会怎么对她好？” “玩笑而已。”霍临远过去床边坐下，指尖摸到程栀的枕头。 他能想起她抱着宝宝睡着的样子，长发蜷曲在雪白的颈后，眼睫低垂，唇峰微翘，侧颜和孩子一样恬静天真。 可母子俩的相似很碍眼。 他想程望消失，却知道不能。 “这玩笑真的挺可笑。”沈漾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霍临远不置可否，“不要和程栀一起防备忌惮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真的知道？”沈漾表示怀疑。 霍临远想拉拢他帮自己，所以不介意和他多做解释：“程望不在，程栀才会失去躲避我的借口。” “你不如试着讨好程望看看？看在宝宝的面子上，程栀会对你好上一点。”沈漾说。 “她对我很好，”霍临远强调：“一直都很好。” 就是太好了，他才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能对她那么狠？ 沈漾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霍临远抬头，昏暗中眸光锐利若鹰隼。 沈漾指关节刮刮下巴，“就打算这么一直赖着？一点也不像你。” 他其实是担心霍临远耐不住性子，又像多年前一样，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只要事情关于程栀，他就相当容易失常。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霍临远不答反问。 “不都说爱屋及乌？对程望好一点，程栀一个人把他养到这么大，付出的艰辛你我想象不到。” 第275章 从哪里学成了这种无赖样 霍临远不觉得他在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淡淡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望着门边泄进来的光亮，沈漾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过去把自己摔在床上。 厨房里。 程望抓着章鱼形状的小叉子，已经吃上了汉堡肉饼。 他不喜欢酱料，程栀切了一颗番茄给他配餐。 “妈妈，要一点糖，酸的。” 程栀按照宝宝的心意尝了一口，伸手替番茄片撒上砂糖。 “肉肉也要。”程望用叉子点点肉饼，像是讨要被酸到的补偿。 没有戳破宝宝的小心思，程栀笑着替他加糖。 这时候霍临远进来了，程栀收手，推了一下另一个盘子。 里面盛放着做给沈漾的汉堡肉，深褐色的肉饼上淋了奶黄色的芝士酱，旁边放了点红绿间杂的蔬菜沙拉。 “帮我拿给沈漾。” 霍临远应声，不过端起盘子后，却是自己先吃了一口。 “你这个人？”程栀瞪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成了这种无赖样，没脸没皮的。 “你没有准备我的份。”霍临远申明，也不见脸上有什么不满意的神色。 程栀眼里冒火，让他看自己面粉都没来及洗干净的手，“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看我顾得过来吗？” 她真情实感的抱怨对霍临远来说很难得。 他嘴角不觉往上抿了抿，扶着她的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逗你的，别气。” 程栀愣住，想起要生气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没了霍临远人影。 “妈妈，”程望舔舔嘴角的油渍，眯着眼睛笑，“叔叔好喜欢你。” 亲亲，就代表喜欢。 心跳漏了一拍，程栀皱着眉心没有说话。 接触以后，她才发现，霍临远其实和过去很不一样。 或者说，他正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 沈漾回来以后，接送程望的事情完全轮不到霍临远。 不过霍临远还是以程栀的腿伤为借口，频繁出现在她身边。 程栀起先一直各种赶他，后来发觉没用，自己又开始忙画稿，忙着替酒馆招聘，也就没再多理会他。 眨眼到了周末。 早餐桌上，程望忽然说想学拳击。 “拳击？”程栀着实被宝宝惊到了。 程望此刻穿着背带裤，小兔子拖鞋，为了吃饭方便，半掌长的头发在脑袋顶扎了个“小蒜苗”，可可爱爱的形象怎么看，怎么和打拳不沾边。 “拳击……”程望咽下嘴里的花椰菜，确认自己新学习的名词没有念错之后，立即大声强调：“对！拳击！” “怎么想起学这个了？” “福包福豆就学。” 程栀越来越好奇宝宝嘴里的福包福豆了。 打算再多问两句，大门被人敲响。 不紧不慢的频率，一听就知道是谁。 “我去开！”程望想下椅子，左看右看，下不去，连忙挥着小手说：“妈妈，帮我。” 程栀心下叹气，伸手把他从宝宝椅里抱出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到了玄关。 大门开合，程望牵着霍临远进了厨房。 “妈妈，有点心。” 程栀无奈点头，弯身把宝宝放回椅子里，默然吃自己餐盘里的煎蛋。 “想不想出去散心？”霍临远问。 第276章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话音落，人已经凑近。 程栀用手肘挡他一下，这么些天，依旧抗拒和他亲近。 “快过年了，你不回南城？” “我家在你这儿，你要我回哪里？” 程栀抿唇，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们曾经确实预备组建家庭。 可一切都被他毁了。 似乎知道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霍临远起身离开她几步，到橱柜附近熟门熟路地替自己泡咖啡。 听到他开冰箱的动静，程栀拧眉，想起一件小事，“别再用小望的果冻模具冻冰块。” 她和程望身体都很一般，家里从来不准备冰块雪糕一类东西。 霍临远不一样，他早上时常会需要冰美式提神，家里冰块少不了。 “还有，别再不问我就往我家添东西。”程栀又说。 吃的，用的，他还让人换了浴室有些暗的顶灯。 而这些，他都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问你，你会要吗？”霍临远开口，往杯子里丢进一颗蝴蝶形状的卡通冰块。 不会。 程栀在心里回答。 一边的程望扭头，有些馋的舔舔唇角，眼里心里只有霍临远手里的咖啡。 察觉后，霍临远走近，随手将咖啡杯放在他旁边。 看了一眼低头回消息的程栀，程望悄咪咪捧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下一刻，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 在这一瞬间，霍临远稍微体会到一丁点养育幼崽的乐趣。 可惜，孩子不是他的。 他转身靠上餐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里漫无边际地计划着和程栀的以后。 “怎么了？”程栀发觉程望皱着脸。 程望捂着嘴摇头，等苦味变淡以后，才有点同情地看霍临远。 “叔叔好可怜。”他噘了一下嘴。 经常喝苦“药”，还没有糖吃。 程栀不明所以，霍临远眉眼不变。 “想不想带程望去看雪狐？”他问。 程望眼睛一亮。 小朋友对小动物总是很感兴趣。 “我没有出游计划。”程栀握住宝宝的手。 她得留在港市，忙酒馆的事。 酒馆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打理，她只能改变计划，先招一两个人帮忙跑腿，做些琐事，自己去忙吧台后最主要的事。 反正她只是伤了腿脚，不乱走乱动就好。 程望有点失望的小小叹一口气。 看着宝宝思索片刻，程栀说：“周一去了幼儿园，你问问福包福豆，他们在哪里学拳，妈妈让你们一起好不好？” 让宝宝锻炼一下也好，对身体好。 “真的吗？”程望立即高兴起来。 “当然是真的呀。” 早饭后沈漾来过一次，送了点草莓和芒果，最后拉着霍临远一起离开。 程栀切了点芒果给宝宝，然后修改了挂在网上的招聘信息。 临近春节学生放假，兼职杂工确实比全职店长更容易招到人。 信息修改发布不到两小时，程栀接到了六七个咨询酒馆兼职的电话。 她最后挑了住处距离酒馆较近的两个学生，约了下午两点在酒馆见面。 “宝宝，妈妈下午有事要出门，你在阿婆家玩一会儿怎么样？” 程望摇头，也不吃芒果了，“不嘛，想跟妈妈一起。” 第277章 不和他同进同出 自从上了幼儿园，程望白天大多数时间都见不到程栀。 这么小的孩子，不想妈妈是不可能的。 趁着周末，自然要每分每秒都粘着她。 程栀明白了宝宝的需求，“那妈妈就带你一起，不过先说好，出去得一直自己走路哦。” 她托沈漾替她配了拐杖，免得康复之前，任何一点走动都只能靠蹦。 “嗯嗯。”程望重重点头，然后握着小勺子回去坐下，安安静静吃剩下的小半碗芒果块。 午饭前程栀简单收拾了一下妈咪包，只拿了水壶湿巾一类的必需品。 而吃过午饭要出门的时候，霍临远过来了。 “不是说不出门？” 他话里没有指责质问的意思，听起来甚至不期盼程栀回答。 说完自发接过程栀左肩上的小包，还有左手牵着的程望。 见程栀沉默不语，他干脆去问程望：“要去哪里？” “酒馆……” “小望。”程栀打断宝宝的话，拧眉看霍临远。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牵走我的孩子？” 他这样，总会让她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 霍临远看了她两秒，点头松手，“我送你。” 摇摇头，程栀拒绝：“我打车很方便……” 在家里她打发不走他，只能忍耐。 可在外面，她半点也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一旦遇到熟人，被人问起他的身份，她该怎么解释？ 朋友？ 不是。 仇人？ 不像。 他的执意接近，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介绍，不想被人误会，更害怕有心人发现程望和他五官上的相似。 “我送你更方便。”霍临远说。 看一眼时间，程栀伸手推他，想绕过他下楼。 程望仰着脸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方便，我不放心，你当我是司机不可以吗？”霍临远拉住她。 她手腕细细瘦瘦一把，完全握住，手指还多出一截。 “这几天不是挺好？你只需要接受便利，不用做出任何反应。”他说。 她明明需要人精心照顾，却总是倔强的想靠自己。 程栀手上放松力气，“我不觉得好，无奈接受和心甘情愿接受不一样。” 微微皱眉，霍临远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心甘情愿接受？” 他已经足够收敛克制，也能察觉她的态度在慢慢软化。 程栀摇了摇头。 明明才出家门，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开始觉得疲惫。 他说来说去一直都只是这些类似的问题。 要她接受他，要她相信他，要她跟他走。 她不明白时过境迁以后，是什么让他总觉得他们还可以摒弃前嫌，重新开始。 沉默蔓延。 程望有些不安，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大人的袖口，“妈妈，小姚老师说，吵架了，就背靠背，从一数到十。” 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程栀妥协。 “没有吵架宝宝，只是在商量怎么去酒馆。” 她看向霍临远，平心静气地说：“你要做司机，那就说话算话。” 她只有一个目的，不和他同进同出。 霍临远眉心舒展，“随你。” 第278章 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程栀收回目光，心头五味杂陈。 如果刚才的一幕被霍临远圈子里的谁看到，他估计会觉得难以置信。 在商场上孤傲矜贵，心狠手辣的尚明掌舵人，却在她一个平凡女人面前一再放低姿态。 还要做出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一路默然下了楼。 霍临远引着程望爬上后座。 正准备和宝宝一起上车，程栀就听车内传来小声的惊呼，“小望的！” 她往前走两步，向车内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儿童安全座椅。 她眸色越发复杂，尤其被人塞进副驾，又被他亲手系上安全带以后。 “霍临远，你不是闲人，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多做纠缠？” 霍临远绕过去坐进驾驶室，松了松领口衣扣，“我很忙，但这并不耽误我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程栀觉得他病得不轻。 霍临远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凌厉又冷峻，“有些话你听了不高兴，我不想说。” “谢谢。”他说与不说，程栀都觉得气闷，忍不住别开脸看向车窗外。 转头看她一眼，霍临远不轻不重咬了一下牙，心里叫嚣着，很想吻她。 他可能真的病入膏肓了。 她所有含带真实情绪的反应，都会在一瞬间点燃他。 那些情绪提醒着他，她有思想，有情绪，是活生生的，是温热柔软触手可及的。 而不是被他幻想出来、寄居在吊坠里的一抹幽魂，看得见，摸不着。 到酒馆花费不了多久。 霍临远解开安全带，预备下车时，程栀咬咬唇，提醒：“说好了做司机，你在车上等吧。” 眉梢微动，霍临远动作顿住，眼底显出几分浅淡的笑意，“认真的？” 程栀有些愣愣地望着他，忘了回答。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他笑了。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直到程望有点好奇地试图把小脸凑过来。 “小心受伤。”程栀向后转头，同时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霍临远紧跟着下来，快步过去将程望抱下车，然后去后备箱拿了拐杖和单肩包，另一手强硬揽过程栀细腰，带她往酒馆门前走。 “小望……”程栀脚下几乎不沾地，不住扭身往后看。 程望跟在两人身后，小短腿不停扑腾着，眼睛亮晶晶。 明显把眼下的状况当做了做游戏，追他们追得很起劲。 “你对他有点太小心了。”霍临远说。 把男孩养的像女孩一样。 程栀被迫紧贴他，拉着脸半点不想理他。 等到了酒馆门前，就见那里已经站了两个大男孩，都穿牛仔裤和有些单薄的浅色外套，看起来清爽又有活力。 “老板。”“老板娘。” 两人性格都外向，分别打招呼。 程栀一听，抿了抿唇，脸上有点抗拒的样子。 不等她说话，霍临远先开口解释，“我只是司机。” 程栀一愣，就见他转身往车那边走。 两个大男孩对视一眼，都是一脸不相信。 不过人都走了，和他们关系也不大，便都没说什么。 “妈妈，呼~呼~”程望抱着程栀小腿，小手扇着风。 第279章 不记得，求你别说了！ 程栀没办法抱他，便向对面两个人笑着说：“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店里好一阵没收拾过，乱倒是不太乱，就是有灰尘。 两个学生见她腿脚不方便，便自动自发收拾出来一片地方，和她面对面坐下。 “都是学生吧？” “对对，这是健康证明。”“还有学生证。” “好。” 简单了解过后，程栀把两人定了下来。 他们健谈，开朗，朝气蓬勃，她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添加好联络方式，程栀说好周一下午正式开工，就让两人回去了。 回程路上，她手机便开始时不时亮起。 霍临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和两个学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程栀半点没注意到车子行驶的轨迹，已经偏离了回小区的路。 期间崔云尚打来电话，程栀接听时抬起头来，才发觉窗外景色不对。 “好点了吗？知道你行动不便，又忙画稿，最近都没约你出来。”崔云尚说。 其实是他家里出了点事，他离开港市，今天才回来。 程栀半个字没听进去，举着手机，一脸质疑地看向霍临远。 “别总担心我图谋不轨，想让你散散心罢了。” 为了避免她拒绝，他末了又加上一句：“还有孩子，周末家长大多喜欢带孩子出游。” 皱着眉收回视线，程栀问：“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才响起崔云尚清朗的嗓音。 听着似乎有些低落。 “嗯……没什么，就是问你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估计年后就能正常行动了。” 寒暄几句，程栀挂断电话。 “络绎游戏……”霍临远出声。 程栀转头，“你调查他？” “没什么，只是对崔云尚他们公司的项目，有些感兴趣。”霍临远话说的半真半假。 程栀问：“如果只是这样，你为什么特意说给我听？不管是你的尚明，还是络绎游戏，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可以和尚明有关，但不能和络绎游戏有牵扯。”霍临远说。 程栀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抵触，转眸看向车前笔直的大道，“我都不想沾上半点关系。” 沉默片刻，霍临远点头，“也好。” 他相信她和崔云尚没有什么暧昧关系，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至于以后，他会更悉心地把人看好。 车最后停在海洋馆附近。 程栀未下车先变了脸色，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他绝对是故意的。 海洋馆对曾经的他们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还记得吗？我……” “不记得，求你别说了！”程栀在这一刻才愿意承认，过去其实并没有真的过去。 有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事到如今依旧一碰就疼。 霍临远噤声，眸色开始沉淀，渐渐变得幽深。 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以为，他们共同拥有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会让她也产生至少一丝的眷恋。 “程望有没有来过海洋馆？”他转眸，问后座一脸担心，要哭不哭的宝宝。 程望看向情绪不太好的妈妈，缓缓摇头。 “没有，妈妈说有大鲨鱼，好可怕。” 第280章 她还是走不出来 霍临远胸口一窒，好像血液瞬间被抽离心脏。 她并不像表面上这样云淡风轻，忘却一切。 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 可他竟觉得难受。 他这几年赖以为生的回忆，在她这里却仿佛洪水猛兽。 她避之唯恐不及。 甚至因此从不带她最疼爱的孩子参观海洋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栀尽量压下情绪，忽略心底翻涌的疼痛。 她转头，后车窗照进来的日光，斜斜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皮肤看起来仿佛透明。 “小望，想不想进去看看？妈妈一直也没带你去看过，里面不可怕，鲨鱼都被关起来了。” 程望瘪着嘴，眼睛里能看出渴望，但却摇摇头，在安全座椅上向前伸出短手，“不去……要妈妈。” “妈妈累了，想睡一会儿，让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程栀说。 心头一动，霍临远盯向程栀，目光说不出的炙热。 她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这是不是表示，她开始相信他了？ 程望手臂一点点落下，扭头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 海洋馆整体建成了海浪的样子，颜色层叠渐深的蓝色背景前，多的是家长带着小朋友四处参观。 大家穿着各色的衣裳，就仿佛飘在水里的彩絮。 程望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今天穿着深橘配鹅黄的小鸭外套，好适合和外面那些宝宝一样，变成海洋馆里到处飘荡的彩絮。 “去吧，你看，妈妈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要一个人才能安安静静睡一会儿。”程栀看出宝宝的向往，频繁眨动眼睛，做出困倦的样子哄他。 犹豫了一下，程望点头，纤长浓密的眼睫一抬，挑起一点笑和许多天真，“那妈妈睡一下，宝宝好快回来陪妈妈？” “宝宝真乖。”程栀牵起唇角，隔空朝他么了一口。 而看向霍临远时，表情眨眼恢复平淡。 “麻烦你了，程望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在包里，他不爱闹，会自己上厕所，有需求也能说清楚，很好带，你只要跟着他，别让他接触危险的东西，去危险的地方就好。” 一句一句交代完，她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切的最开始，她是被这张脸蛊惑了吧？ 然后被他假装出来的温柔体贴，进一步俘获，迅速坠入爱河，全身心的爱上他。 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走不出来。 他再晚几年出现就好了。 那时，她说不定已经亲自带程望去过海洋馆，甚至可能也带宝宝回过南城看故乡，能和个别旧识玩笑一样说起以前。 可惜…… “嗯，好。”霍临远没有多说什么，眸带安抚地望着她。 是他失误。 一直以来她都伪装的很好，以一副势必忘记一切的姿态，向他展示她的坚决。 因此，他预料到了她今天可能会无动于衷，却没想到，她会像被撕开疮疤一样，狼狈的缩起身体，试图藏起伤口。 “等我一下。”他说。 车门打开又关上，他快步去到路边，买了些巧克力和软糖回来。 副驾门被打开，程栀下意识接住塞进怀里的购物袋，有些意外地抬起脸来。 第281章 一定要坚持问过你才可以 “妈妈……”程望什么都没有，红嫩的嘴唇嚅动一下，眼巴巴看她。 程栀借转头看宝宝，避开了霍临远那双深沉幽邃的眼睛。 “小望想吃吗？”她明知故问。 程望用力点点头，眸光晶晶亮。 无论是幼儿还是成人，吃太多糖对身体都不好，所以从程望很小开始，程栀就有意识的控制他的糖分摄入。 尤其是糖果一类，只会适当让孩子吃一些解解馋。 不过今天，程栀不想让宝宝忍馋。 低头在购物袋里挑了挑，她拿出两小包软糖，一包椰奶味，一包草莓味。 这两个味道都是程望喜欢的。 “两包都是小望的，吃多少小望自己决定。” “太棒啦。”程望举着双手欢呼，像在水中抖动身体的海葵。 伸手将糖包递给宝宝的同时，后车门打开。 霍临远解开程望身上的安全扣，单手把他抱了出去。 “一起去？”他提议。 程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笑着和宝宝挥手，“跟妈妈再见。” “妈妈，好好睡，拍照给你。”他说着指指霍临远的裤子口袋。 叔叔的手机总在那里震动，他记得可清楚了。 程栀本来虚浮的笑意里多了些真切，“宝宝真聪明。” 站定看了她两秒，霍临远留下车钥匙，沉默地抱着孩子离开。 他的身高和外貌，加上单手抱萌宝、臂弯挂粉色妈咪包的反差感，一路引来不少人侧目。 程栀靠在车窗内，看到程望无意间弄乱了霍临远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不自觉的笑了笑。 紧跟着又收起笑意，觉得自己大概快要精神分裂了。 说睡觉只是借口，可没过一会儿，程栀却真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车窗外是不熟悉的景色。 居然睡了这么久这么沉…… 皱皱眉坐直，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小打着鼾的宝宝。 不等她问，霍临远主动解释：“新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耽误不了多久。” 看了一眼时间，程栀半点不考虑继续和他待在一起，说：“找个地方放我和宝宝下车，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了。” 她说着又去仔细看程望，确认他不是因为饿，哭累了睡着的。 霍临远无动于衷，“后座有蛋糕和烤鸡，你饿了可以吃，程望已经吃过。” 吃过了？ “你给他吃了什么？”程栀立刻问。 霍临远抿抿唇，被质疑不怎么好受。 “山楂汁和拉面店的儿童餐，他想吃炸鸡汉堡，但一定要坚持问过你才可以。” 心里又暖又酸，程栀神情缓和几分，态度也不再坚决。 “我不饿，停车以后再说吧。” 闻言，霍临远立即找了个暂时停车的地方。 望着外面的景物静止，程栀气结。 要离开就不停车，吃饭就停是吧？ 霍临远没有解释的意思，伸手从后座拎过包装袋。 烤鸡外面套了两层保温袋，打开时里面还是温热的。 蜜汁烤鸡，香味一出来就唤醒了程望这只小馋猫。 程栀干脆趁机换去后座，照顾着宝宝又吃了一些鸡肉。 期间霍临远下车一趟，回来时手上拿了一杯热可可，一杯热橙汁。 第282章 不要不开心，知道吗？ 程望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橙汁，透过车门，大眼睛望向站在外面看不到脸的霍临远。 “叔叔的呢？” 微微俯身，霍临远那双漠然的眼睛，和孩子干净的目光对上。 程望用油乎乎的指尖分别指指两杯饮料，“妈妈的，宝宝的，叔叔的呢？” “喝吧。”霍临远实在没有那么多耐心应对小孩。 程栀侧身挡住宝宝的视线，“叔叔不喜欢甜的。” 微微皱眉，霍临远盯向她后颈。 其实少有人知道，他嗜甜。 酸甜的味道最喜欢。 他不相信曾经专门研究过他口味的她，会轻易忘记这一点。 程望尝了一口橙汁，“不是很甜，叔叔一起喝啊？” 霍临远站直，重新坐回副驾，没有半点理会小朋友的意思。 好意被忽略，程望有些不解，有些难过。 程栀心下叹了口气，嘴唇碰了碰程望的吸管，“真的不太甜诶，妈妈很喜欢。” “嗯嗯，很好喝。”程望又尝了一口，咂咂舌尖的酸甜果味，不愉快立即被抛置脑后。 程栀没多少胃口，最后宝宝反而比她吃的还多一些。 “想吃什么？”霍临远回眸，唇边叼根香烟，没有点燃。 摇摇头，程栀淡淡迎上他的视线，“我只想回家，程望很累了。” 唇线紧抿，霍临远沉默着发动汽车。 他没必要一而再地迁就一个野种。 海洋馆之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高兴罢了。 可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 好一点的是，她伤痕累累的内心，终于被他稍微的看到了一点。 这是他的机会。 既然伤害是他造成的，自然就只能由他来抹平。 没多久，汽车停在施工中的工地外。 小宋已经在路边等候。 他很着急，霍临远刚推开车门下车，他便两步走近。 “老板，是新城集团那边的负责人出了问题。” 新城集团。 程栀骤然抬眸，心脏像是被坚硬的石块击中。 锋利的棱角划过，心尖上很快流出鲜血。 她是在躲到港市后的某一天，因为一则关于新城集团进军房地产行业的新闻，忽然明白过来“新城”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新城，新程。 ——程继海联合外人，谋夺了爸爸的专利项目和部分财产，摧毁了原本的程氏集团，创立了如今的新城集团。 原本寂寂无名的他，踩着她和父母的鲜血走到现在，成了迈向人生巅峰，越来越多人称羡的新“程总”…… “妈妈？”程望有些不安地出声，小手摸摸妈妈紧绷的手臂。 程栀侧过脸，原本按在膝头越收越紧的双拳骤然松开。 不要去恨，什么都不要去想。 她的身体还有如今的处境，并不适合她去惦记曾经的恨和怒。 眼神柔和下来，程栀扬起有些苍白的嘴唇，笑着握住宝宝的手按在心口，“没事。” “不要不开心，知道吗？”程望奶声奶气地叮嘱，用另一手去够她的脸。 凑过去让他如愿抚摸自己，程栀心里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愈合。 好好抚养宝宝长大成人，尽可能久的留在世上，在他身后看他成家立业，这就够了。 第287章 狼心狗肺的“狼” 沈漾有点烦躁的搔了搔头。 “我听joy的口吻，情况似乎在好转，你别太担心。”程栀安慰他。 沈漾苦笑，“我就是觉得挺窝囊。” “那边是你大哥和父母，这边是joy的至亲，事情确实棘手。” 幽幽叹了口气，沈漾抬头望天，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不说我了，你呢？” 程栀一愣，“我什么？” “喏。”沈漾朝前边努努嘴，示意她看正在给程望举高高的崔云尚。 高个子的男人相貌气质是一等一的好，在人堆里很扎眼。 程栀没有说话。 “那些事之后，你开始变得敏感小心，应该不会看不出来那人对你有意思吧？”沈漾点明。 出门之前坐在客厅沙发上，崔云尚可是明里暗里一直在和他聊程栀。 几乎是句句不离她。 程栀也不瞒着他，“他之前很明显的表露过心意，我拒绝了。” “那就是暂时做朋友呗。”沈漾懂，这种事他听说过不少。 程栀到这一刻，才显露出几分苦恼，“我也不知道。” 已经拒绝过了，对方明说做朋友，一直以来也没有任何逾矩的言行，她不想显得反应过度。 “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人我总感觉说话绵里透着劲儿，说一分，藏三分的……人暂时瞧着倒是不错，长得……” 他这边一通分析，程栀忽然一笑，“你跟我闺蜜似的。” 话出口，她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缓缓垂眸，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曾经。 上一个帮她分析男人的是胡雯雯。 而她分析的男人，是霍临远。 ——又酷又帅又霸气，好像冰原狼有没有？ ——他对别人都冷，就对你不一样，他肯定为你神魂颠倒。 现在看来，只有第一句说的还算对。 霍临远骨子里确实有狼性。 狼心狗肺的“狼”。 也不知道胡雯雯近些年过得怎么样。 “可别，”沈漾没留意她的神情，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我这是一片厚重而深沉的父爱。” 程栀所有的伤春悲秋都被他这一句击散，伸手给了他一下。 这种玩笑要是别人来开，她绝对接受不了。 “父爱”对于她来说，及时恩泽，也是枷锁。 他们程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皆因她父亲做的那个决定。 他可能从未想过，他自己因心怀愧疚包庇亲弟，会替他们家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可事实是一切就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她没办法怨怪父亲做出的选择，可要说不介意太假。 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更不值得的袁成杰，爸爸和妈妈丢了性命，她也赔上了大半人生。 更可悲的是，父亲到死都不知道他的选择害死了妈妈，害苦了她。 又不自觉回忆曾经了。 程栀拧眉，快走几步赶上崔云尚，抓住了程望的小手。 肉乎乎的小短手，窝在手心里特别温暖，能让她迅速定下心来。 “妈妈？”程望偏过头，笑意还在脸上。 似乎是隐约知道她需要他，他连忙朝她伸手。 崔云尚转眸，见她脸上是那种他熟悉的，满怀心事和隐痛的表情。 第288章 要和叔叔一样高 她有不太美好的曾经，这是他不用问询，便能确认的一点。 而当他越来越靠近她时，便渐渐发现她的过去，用“不太美好”来形容可能过于单薄片面。 “妈妈腿脚还有伤，宝宝几十斤呢，还是让叔叔抱？好不好？” “有没有，很沉？”程望不笑了，很介意地向程栀确认。 程栀被他过于严肃的小脸逗笑了。 去幼儿园的这些日子，宝宝最大的变化就是胖了八斤多。 她为此特意和姚老师联系过，以为是自己喂养的方式有问题。 或者说是园内让宝宝吃了太多糖类和脂肪。 而最后得到的答案是，程望和同班小伙伴在一起吃饭时，饭量几乎是单独吃饭的两倍。 程栀先开始既震惊又担心。 因为程望在她有意的教养下，不怎么挑食，本身就不算小饭量的宝宝。 直到后来发现宝宝平常的饭量也开始加大，并且屙臭臭和其他身体表现都很正常，她才放下心来。 “我减肥。”程望又冒出一句。 程栀笑意加深，嗤嗤笑了好几声，“哪里学的新词？” “福包福豆说，他们妈妈天天都，减肥。”程望想起好朋友，表情好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程栀止住笑，“宝宝不用减肥，减肥会长不高，你不是想长高高？” “嗯嗯，要和叔叔一样高！有力气！”程望小脑袋里浮现出霍临远，然后又想起他单手抱起妈妈的样子，神情越发坚定。 程栀点头，“那你就照着崔叔叔长。” “比他高！”程望小手往高处比划。 怪叔叔比崔叔叔高，他们抱他的时候，他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聪明的他能感觉出来差别，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把手往崔云尚头顶伸。 “年纪不大，对自己要求还不低。”崔云尚笑。 他刚过180，算高，却也不算特别高。 摇摇头，程栀拉下宝宝的手，和崔云尚并排，“妈妈就这么牵着你走，好不好？” “嗯嗯。”程望点头，拉着她的手到嘴边很响亮的啵了一口。 不过手牵手并没有走多久，便遇到几个做游戏的小朋友。 程栀就让崔云尚放他去玩了。 他们两个就和其他家长一样，在周围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 “沈漾呢？”崔云尚问。 程栀亮了一下手机，“发信息说有事，先走了。” “真是潇洒。”崔云尚一笑。 程栀看着不远处社交毫无障碍的程望，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身侧响起一道女声。 “云尚？真的是你啊？” 崔云尚一愣，转头看清来人，眼底闪过一丝紧张，肩膀也有一瞬间的紧绷。 留意到后，程栀便不着痕迹地偏过脸，往一边侧了侧身子。 乍一看，就像他们半点不认识一样。 “我带宝宝出来玩，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长相艳丽的女人在崔云尚另一侧坐下，松开手里的小女孩，“叫人呀。” “云尚叔叔好。” 女人满意了，一扬手，“去玩吧，小心点跑。” 回过头又问：“就你自己吗？” 程栀正想要不要起身过去找程望。 手腕被人握住。 第289章 没了再多了解她的兴趣 “不是一个人。”崔云尚似乎在短时间内考虑清楚了某件事，整个人放松下来。 程栀眨眨眼睛，转头迎上艳丽女人探究的视线。 “下午好。”她礼貌点头打招呼，傍晚的风划过脸庞，有碎发自她耳际滑落，显得她神态和样貌愈发温柔。 艳丽女人眉梢微微挑动一下。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崔云尚身侧的女人。 那女人的气质是区别于平常人的干净清雅，很难让人忽略。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和云尚一起的。 “下午好。”她手肘支在崔云尚腿面上，上半身直接横在他胸前伸手。 程栀愣了一下，日常生活中，倒是很少和人用握手来打招呼。 而且眼前人和崔云尚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亲密。 心里起了点好奇，她友善地笑着和女人握手。 崔云尚一脸无奈，扶着女人的肩膀让她坐直，然后转身介绍道：“小姑，这是程栀，之前带给你的健康餐，还有贝贝很喜欢的曲奇饼干，都是她做的。” 小姑？ 也就是他爸爸的妹妹？ 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程栀点点头，主动解释：“路程的‘程’，栀子的‘栀’。” “很靓很大方，哦？”女人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侄儿。 紧跟着笑意加深几分，拍了拍程栀的手背，“和云尚一起叫我小姑或者姑妈就好。” 这不好吧？ 程栀问询地看向崔云尚。 不想她有什么负担，崔云尚主动说：“她喜欢人叫她美玲姐，或者你叫她郑太太。” 崔美玲明显是心思玲珑那一类人，见状，大概就知道侄儿和这个漂亮女人，目前是怎样的情况。 她抬手整理头发，将过分的热切收敛几分，不过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什么郑太太，多见外？还是叫我美玲姐吧。” 程栀答应下来。 “程栀啊，听你口音不像是港市本地人啊？”崔美玲以话家常的口吻出声。 之后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隔着一脸无奈的崔云尚和程栀闲聊。 程栀有问有答，能说的尽量回答，不想说的，就不着痕迹的含糊过去。 加上有崔云尚时不时开口搭腔，三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很不错。 闲聊一直持续到程望玩累了跑过来才告一段落。 “妈妈，想喝水。”穿的像个小冬瓜的宝宝趴在程栀腿上，被细汗打湿的头发打着圈挂在额角。 他和程栀一样是天生的自然卷，程栀是波浪一样的大卷，他是海螺壳一样的小卷。 不过他的发色没能遗传到程栀，是墨染一样的乌黑。 和霍临远一样。 “我说贝贝一直缠着的小漂亮是谁家的孩子，原来是程栀的北鼻啊。”崔美玲用惊叹遮掩自己的惊讶。 继而悄悄横了崔云尚一眼。 对程栀的剩下的热切在眼底消失干净，没了再多了解她的兴趣。 她情绪遮掩的很好，程栀半点没有察觉她前后的差别，笑着让程望叫人，一边伸手从随身包里找出水壶。 “阿姨好。”程望好奇地打量时髦精致的女人。 不太认生，却也并不会主动和陌生人亲近。 第290章 要贴钱替人做继父 “妈咪，弟弟给我的小茶点。”贝贝跟着程望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块饼干。 弟弟？ 带孩子就算了，还带的是男孩？ 崔美玲再度看向精致到性别难以分辨的程望，暗中用手肘顶了一下崔云尚腰窝。 微微皱眉，崔云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底流露几分不愉快。 贝贝手里的饼干有些碎，边缘掉了不少渣。 程栀一愣，低头就见宝宝捂着嘴巴偷笑。 “什么时候悄悄藏了饼干？妈妈居然没能发现。”程栀去翻他腰侧的小口袋，果然见到里面有饼干屑。 “下次不许喽，口袋里面不干净。” 程望咬着水壶吸管点点头，含糊回答：“基道啦。” 另一边崔美玲已经用纸巾包了贝贝手里的碎饼干，看样子是准备一会儿丢掉。 乖巧的小女孩鼻端全是香甜的味道，很想尝尝却不能，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睛。 程栀往那边看了一眼，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 “贝贝，吃这个，和弟弟给你的一样，还更多哦。” 小女孩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打开闻了一下，“真的一样，好香好香。” “还不谢谢程栀阿姨。”崔美玲重新笑起来，轻轻推了一下女儿。 贝贝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微微弯腰，一丝不苟道谢的样子一看就是大人特意训练过的。 摇摇头，程栀摸了摸她的肩头。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家里没有请保姆佣人或者营养师吗？”崔美玲问。 其实从程栀的穿着就能看出她的经济状况还不错。 但具体不错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她能在港市住多大的房子，需不需要专门请人来打理。 程栀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话，不太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 “小姑，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崔云尚起身，说不上冷脸，但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程望抱着水壶望向他，大眼睛一眨一眨。 “叔叔，不高兴。”他含含糊糊和程栀说悄悄话。 崔美玲神情微变，“云尚……” “代我向姑丈问好。”崔云尚弯身从程栀身后拿过包包。 这个姿势两人贴的很近，程栀几乎是被他罩在身下，她只好侧身跟着站直，手伸向程望。 “宝宝，快和阿姨还有姐姐道别。” 程望咕的咽下去一口水，抽空用另一手和人挥挥，“贝贝姐姐再见，阿姨再见。” 话音落，他就被崔云尚抱起。 “哇，叔叔举高高！”他还记得之前玩得有多开心。 崔云尚不由笑了笑，“喝饱水再举高高。” 说完对程栀说一声“走啦”，便领着一大一小往停车地去。 崔美玲一脸不赞成地望着他们走远。 忍了忍，还是带着宝贝女儿去到人少的地方，掏出手机打给大哥。 一接通，她立即压低声音开口：“大哥？你知不知你的乖仔想不开，要贴钱替人做继父啊？周末不休息，在江边公园替人照看小北鼻的！”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传来崔云臻沉稳的嗓音，“小姑姑？” “怎么是你接呀？” …… 上车后，程栀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些什么。 第291章 他不会解释 “你小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程栀看向沉默开车的崔云尚，“需不需要我帮你解释？” 轻出一口气，崔云尚再度鲜明的感受到，她对他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沉默两秒，他拨动转向灯。 哒哒的规律轻响中，他缓缓开口：“没关系，她真的问了我再讲不迟。” 他其实不想解释。 如果想撇清关系，他就不会在那一刻握住她的手腕。 “妈妈！我认得，大恐龙！”程望忽然挺起肚子指窗外，仿佛看到了外星人飞过。 程栀看了一眼穿着玩偶服的地推人员，夸赞道：“宝宝真棒！” 嘻嘻一笑，程望继续叼住吸管一点点喝水。 车内安静下来，且之后一路无话。 晚饭在小区附近的粥店解决。 程望因为想吃糖饼不被允许，难过了一路。 不过洗澡时，又因为程栀多给他澡盆里加了五只小鸭子，重新高兴起来。 “妈妈，雪是什么？”程望抓住快要漂远的小鸭子，水汽熏过的脸蛋湿漉漉、红扑扑。 程栀揉着他头顶绵密的泡沫，偏头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港市的冬季气温很少跌破十摄氏度，几乎从不下雪。 “贝贝姐姐说，请吃雪饼。” 一愣，程栀失笑，“是这个雪啊。” 不过宝宝的话，还是给了她一点新想法。 “过年的时候，妈妈带你去北方看雪怎么样？” “看雪饼？”程望眼睛一亮。 “小吃货，雪饼妈妈之后买给你，至于雪，你到时候见到就知道了。” “好期待呀。”程望摇头晃脑，水盆里的水跟着溅出来一些。 程栀看一眼自己已经湿到不成样的裤子，随宝宝高兴了。 “小望又会新词语了，真棒。” 其实还是上幼儿园要好一点。 接触的人多了，听到的字词言语更丰富，程望的问题变得更多，语言表达也更明确更有条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胖了。 胳膊肘都有圆乎乎的小肉窝了。 第二天一早。 沈漾准时上门。 程栀给他配了钥匙，他直接开门进来，一路顺着香味找到厨房。 “有没有我的早餐啊？” 餐台前的程望扭头，嘴角还沾着一点胡萝卜泥。 “有。” 他回答着，赶紧把自己手上抹了很多胡萝卜泥的吐司往门口递，只希望沈漾能一口帮他解决掉。 不挑食不代表什么都爱吃，他还是更喜欢肉类食物还有甜点糖果。 “程望，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要自己吃干净。”收拾料理台的程栀头也不回，很清楚宝宝在动什么小心思。 “好——” 拖长声音应答，程望乖乖往嘴里塞吐司。 程栀转身，“三明治吃么？云尚买的火腿肉特别好。” “好啊！双蛋，然后肉加三倍，我饿惨了。” 只一面，沈漾就知道崔云尚是个讲究精细又有品位的人，送人的东西，一定不会差。 十分钟后，特制巨无霸三明治吃到嘴里时，沈漾闲聊一样提起，“霍临远估计要出一趟长差，再有半个多月不就过年了？他估计会直接回南城，那边的业务似乎出了点问题。” 第292章 想给你惊喜 “你昨天是去找他的？”程栀问，撕下一块吐司咬进嘴里。 其实想想，港市这边也就霍临远会让沈漾暂停一切活动，立即过去找他。 ——不管霍临远和沈漾两个人对待某些事的看法有多大差别，他们关系亲厚这一点，永远都是毋庸置疑的。 点点头，沈漾咽下嘴里的食物，回味那点清淡的坚果香。 “加了腰果？” “嗯。”程栀垂眸。 话便聊到这里，沈漾到底没有提昨天霍临远临时找他是出了什么事。 程栀不想在意，但一直到送宝宝出门，心头都是乱的。 不过在碰触到数位板和压感笔的一瞬间，她眼里就只剩下了工作。 下午三点，程栀准时出门。 酒馆新招的两个学生手上没有大门钥匙，她担心两人会早到，不想他们等太久。 出门照旧打车。 不过这次上车，闻到车内淡淡的新皮座的味道后，她心里忽然兴起买车的想法。 然而念头还未成型，很快就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在嘀嘀嘀的喇叭声中，被港市的交通情况劝退。 下车时还不到四点，酒馆大门紧闭。 程栀刚走两步，便看到门侧立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 霍临远。 他到的更早，只是沉默的久了一点，就让距离他三步远的两个男学生有些拘谨局促。 气场太足太冷的弊端之一： 很难和普通人足够友好和谐的相处。 而留意到程栀之后，霍临远便直勾勾盯着她，一直到她站定在自己面前。 “不是很忙？还有空过来？”程栀问，抬手和另外两人打招呼。 不久前才知道她私下联系过小宋，霍临远的心情算不上晴朗。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程栀淡淡点头，不想关照他的心情，没再和他多话。 开门之后首先就是打扫卫生。 可程栀忽然发觉，酒馆里四处都干干净净——地板光洁，桌椅整齐，开灯后，暗红色的木纹吧台光可鉴人。 两个奔着干活赚钱来的学生也愣在那里。 个子高一点的叫江麟，抬手挠挠头，“我们这工钱是不是拿的太轻松了？” 比他矮半头的是张旭朗，也跟着开玩笑道：“小栀姐真是太心疼我们了，感动的都想哭了。” 程栀收起怔忪笑一笑，看向毫不意外的霍临远。 等交代江麟和张旭朗分别去做事后，程栀拧眉拉着霍临远到了休息间。 休息间不过八九平米大，有书桌电脑衣帽架。 远离门口的位置还放了张小沙发，多数时间都用来让程望小睡。 “你为什么能进酒馆？”程栀问，有些生气，又有点恐慌。 他似乎总能轻易掌控她的生活。 “我找了沈漾，想给你惊喜。”霍临远说。 想起早上沈漾对她问题的回避，程栀胸口起伏一下，心里的恐惧不安消散大半。 “谢谢，但是下次别这样了。” “好，”霍临远难得从善如流，“你不喜欢，那我下次先问过你。” 说着贴近一点，让鼻端萦绕着的，属于她的清甜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程栀没领会到他的企图，以为他又要做什么。 第293章 多照顾他的情绪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觉两人同处在狭小密闭的空间，距离有些暧昧。 但霍临远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的近了几分而已。 克制的不像他。 ——哪怕是当年初相识，他也没有绅士到这种地步，连温柔的时候也极具侵略性。 这是当初她迷恋他的另一个原因。 她喜欢因为自身实力强悍而性格强势的男人。 因为她自己本身欠缺的，就是尖锐和强硬。 “还是怕我。”霍临远似乎是在叹息。 程栀抬起眼睛，眼底的情绪其实很淡。 “我不该怕吗？” 她轻声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霍临远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身影消失。 她是该怕他。 但更该重新回到他身边。 为了这个目的、为了她，他可以尝试一切办法。 包括昨天沈漾说的，多照顾她的情绪。 不过很可惜，他以为的能让她轻松愉悦的惊喜，她似乎并不喜欢。 吧台后。 程栀有些心不在焉的找出之前收起来的调味品。 她没想过，霍临远会通过沈漾，绕了一圈帮她做打扫酒馆这样的小事。 这种不像他会做的事，为她带来了不该有的触动。 她不自觉想起，他说他只是想对她好。 在休息室和他面对面的某一个瞬间，她第一次觉得，他的存在对她平静的生活来说不是阻碍，不是风浪…… “小栀姐，这些尖椒丝，火腿丝还有木耳丝什么的，是准备做什么？”江麟捧着托盘走过来。 身后的张旭朗抱着冻冰块的模具。 “一会儿炸春卷。”程栀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打电话给合作的生鲜店，让他们一会儿送其余货品时，多送一些饺子皮。 饺子皮刷油摞起来，再擀开蒸熟就是春卷皮，这偷懒的法子她还是跟对门徐阿婆学的。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期间程栀总忍不住回头看休息室。 “小栀姐，是需要什么东西吗？”江麟出声。 摇摇头，程栀没说什么，继续忙手上的活，嘴里说：“你们把杯子餐具都擦一擦，过了六点，陆续就该来客人了。” 她提前在酒馆门外挂过牌子，也在食客群里发过公告。 虽说好一阵子没开门营业，但今晚应该不至于半点生意也没有。 而她话音刚落，门边的风铃钉钉玲玲，清脆又轻微的响了几声。 系着统一围裙的江麟自发拉一把张旭朗，干劲儿十足地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程栀忍不住笑了，正想说不用这样，就察觉有道目光落在她脸侧。 回眸，就见一直没有离开的霍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立在门边望着她，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家伙，你这员工挺行的啊？小店的精神面貌一下就出来了。”沈漾抱着程望靠近，斜斜横了一眼霍临远。 这家伙怎么还赖在这？ 小宋电话都打到他这里了…… “你差不多就回去忙你的事，站这里当什么吉祥物呢。” 霍临远不说话，也不动。 “吉祥物，小鲤鱼。”程望出声，嘴角的口水晶莹剔透，带点绿。 程栀拧眉，“小望，嘴里吃的什么？” 第294章 现在还要拿出来？ “翘翘糖……”程望扣扣手指，心虚的不敢看她。 妈妈说过，他现在不能吃糖了。 他没忍住…… “福包给的，谢谢我们的牛肉干。”他说着手伸到肚子前边的小兜兜里，摸出红红绿绿的长条形包装。 “给妈妈吃。”他一脸乖巧的伸手。 沈漾小声说：“让你进门之前吃完，你怎么吃的这么慢？现在还要拿出来？” 程望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牛肉干妈妈做的。” “知道牛肉干是她做的……”沈漾忽然有点接不上小朋友的话。 程栀从吧台后走出，接过宝宝，“吃的多不多？” 程望伸出被染成浅绿色的舌尖，短短的手指一捏，“一丢丢。” 对他实在是没脾气，程栀掐一下他鼻头，“还知道不多吃，不算很可恶。” “妈妈。”程望不喜欢这样被捏鼻子，拉下程栀的手抱住。 “危机”过去，他才有心思去看一边的霍临远。 “叔叔，荡秋千！”他朝他伸出双手。 程栀有一瞬间的纳闷。 不过随即便想起来，去海洋馆的那天霍临远帮她带了会儿孩子，或许是那个时候两人做了什么游戏。 霍临远没有理会宝宝，这时候才对沈漾说：“之前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你让小宋过来接我。” 他没带手机，包里只有文件。 沈漾猜到了，边摸手机边吐槽，“你真是忙糊涂了都不忘往这边跑。” 眼睫眨动一下，程栀抱着宝宝走到吧台后。 到了这会儿，江麟和张旭朗才过来逗孩子。 自然而然的，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宝宝几岁了呀？” 程栀心口一紧。 沈漾电话也不讲了，举着手机看过来。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问过程望了，他想了想，很肯定的举起五根手指。 “三、岁……” 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酒馆门口再次传来风铃声。 “小栀，终于正常营业了啊。” 崔云尚的话，正好把宝宝稚嫩的声音盖住。 “来啦，第一位客人。”程栀笑了笑。 霍临远则眯了眯眼睛。 微微冲他和沈漾点头，崔云尚径直坐到了老地方——距离程栀正面座椅隔了两张椅子的位置。 不至于太近，又能将她看清楚。 江麟和张旭朗对视一眼。 果然好看的人身边都是好看的人，看看老板娘的这些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亮眼。 风格还各不同。 念头闪过，江麟看向眼巴巴盯着他的程望，又看了一眼他用力伸展的五根手指。 这孩子能有五岁？ “小糊涂，你肯定记错了。” 程望偏过小脑袋，“没有啊，妈妈？” 他就是三岁呀，妈妈又不会骗他。 这时候程栀放下宝宝，在吧台后蹲身和他说，“我们以后都不说这个，太伤害我们宝宝脑细胞了。” 这句话逗得江麟一阵笑。 程望不明所以，不过很愿意听妈妈的话，用手捂住嘴巴，闷着声音说：“不说，以后都不说。” 知道内情的沈漾松了口气。 他过去拉过冷冷盯着崔云尚的霍临远。 “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有话说才怪，但无论如何，先把这颗定时炸弹带走为好。 第295章 你真辛苦 他们一前一后出去，酒馆内莫名感觉空荡下来。 程望探头探脑，惦记着和霍临远玩“荡秋千”，视线全部黏在他的背上，拔下来仿佛能拉丝。 见状，程栀很想问宝宝喜欢他哪里。 不过，崔云尚已经坐下一会儿了，她还是先去招待他。 “今天想来点什么？要喝酒吗？” 既然叫做酒馆，梁杰家里投资的又有几间酒厂，店里不卖酒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自从门牌失火之后，那些高端的洋酒、花哨的鸡尾酒之类全部下了菜单。 改成了更为温和亲民的米酒、黄酒，花果气泡酒之类。 当然，中高端的葡萄酒也有售，只是并不卖座。 “老样子啦，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酒的话，之前听别人提过雪峰暖樱，这里有吗？”崔云尚说。 说话间有客人进门，江麟又想上去招呼。 被程栀叫住。 等他过来了，她低声说：“店里是自助点单，吧台附近的菜品我自己就上了，远一点的才需要你们。小江，你和小朗主要负责的就是卸货跑腿等等一些力气活，其他时间找个角落做透明人就好，看书就更好了。” 看书对他们自身有好处，也对酒馆里的氛围有加持。 本身酒馆主打的噱头就是温馨解压，有人看书能突出“闲适”两个字，顾客的心理感受会因此有所提升。 点点头，江麟做梦一样的走了。 老板开的工资不低，他和张旭朗都做好出卖色相努力卖酒的打算了，结果工作却这么轻松？ 看两个大男孩在角落坐下，程栀看向一直望着她的崔云尚。 “雪峰暖樱有啊，”她笑笑，在一侧的煎炸区热上油，“点了昭和清酒，不来点拉面怎么行呢？” 见崔云尚好脾气地点头，她继续说：“我打算炸点春卷，宝宝还没有吃过，替你弄点带酱料的，当做拉面的配菜怎么样？” “好啊。”崔云尚接受她体贴的“推销”。 刚进门的新客听了，觉得有点意思，直接要了一样的套餐。 这时候风铃响了，程栀刚打开煎炸区上方的排烟器，余光就见熟悉的人影一晃，进了休息室。 霍临远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是说了要小宋来接？ “妈妈……饿了。”被忽视许久的程望抱着程栀的小腿，声音有点委屈。 程栀拿过五个包好的春卷下锅，趁它们在油里翻滚冒泡的空档，去看另一边温在锅里的骨汤。 汤是中午在家里炖的，到酒馆只需要热一热就能用。 “骨汤面要不要吃？”她低头小声问。 程望点头，饿了的时候，基本上是程栀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之前才说过话的新客看到她对着脚下说话，站起来往里探头。 对上程望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有些唏嘘又有些佩服地说：“你真辛苦，忙着带孩子，还得出来做生意，我老婆生完孩子专门在家带孩子还带不过来呢。” 脱掉外套，想出来帮忙的霍临远顿住脚步，脸黑上一个度，心里漫上细密的痛楚。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带程栀脱离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 第296章 可她不肯 可她不肯。 程栀笑了笑，将炸好的春卷捞出。 低头看眼巴巴的程望，“一会儿就好，晾一晾就可以吃了。” 说着话，身侧靠近一大片阴影。 侧头，就见霍临远和她并排站在了吧台内。 “你这是？”程栀先把油锅温度调小。 霍临远重新将油温调回去，“你说，我做。” 微微拧眉，一旁的崔云尚一脸不赞成。 “这是老板吧？终于知道心疼老板娘了？”之前说话的新客笑着坐回去。 程栀立即开口解释：“不是，他是……” 是什么呢？ 她一直以来不想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他的身份，她无从解释。 “员工。”霍临远代为回答。 “这，不像啊？”新客嘀咕，不过识趣的没再多问。 程栀拽住霍临远后衣摆，“你别想一出是一出行吗？” 他总有本事打她个措手不及。 “叔叔，也会做好吃的？”程望不明白大人之间的纠葛，只问到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程栀一愣。 会的。 霍临远是会做饭的，并且比她有天赋。 热恋期间，多少次他将亲手做的早餐端到床边喂她。 他调制的腌肉料，是她至今吃过味道最好的。 晃了一下脑袋，她不让自己继续去想他的那些好。 甚至，不去深想眼下他的帮忙，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只能把他往坏处想。 “你是想毁了我这几年的心血吗？”她轻声说，为了不让食客听到，嗓音几不可闻。 而霍临远和她肩贴肩站着，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眸色转寒，转头盯向她。 好意被曲解，原来是这种感受。 他转身大步离开，这一次没有去休息室，而是直接出了大门。 程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将几个春卷丢进油锅，把之前出锅的那几个先给程望吃。 扭头见江麟一直在注意这边，她招了一下手。 江麟立即收起手机，起身跑过来。 “去库房取酒，”程栀把钥匙给他，“架子上标的有名称，两瓶雪峰暖樱。” 简单的事情大学生不至于干不好，她交代的很放心。 然而一低头，却发觉程望不见了。 抬头，就见门口蹲着崔云尚，他面前站着捧着小盘子的程望。 这种情况，总归不是崔云尚带孩子出去。 将手里的事暂时放下，程栀离开吧台快步走了过去。 “程望！”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程望吓的小身体一哆嗦，转头的时候已经开始掉眼泪。 “妈妈对不起……呜呜……” 崔云尚不想她生气，先一步安抚：“我跟着呢，他只是走出门口张望，没有往远处去的意思。” 这句话并不能打消程栀心底的后怕。 她转过程望的身体让他面对她，目光严肃的锁住他。 “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乱跑？万一有坏人把你抓走，你让妈妈去哪里找你？到时候你回不了家，就再也见不到妈妈还有阿婆！” 她这么说，程望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怪叔叔伤心，我想给他吃……呜呜……”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春卷，知道后悔和害怕，说着说着就开始咧嘴哭。 第297章 他也会为她伤心？ 可有时候很多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后悔和害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程栀亲身经历过，再明白不过。 可这么小的程望不会懂。 “跟我过来。”程栀朝他伸手。 她已经因为程望的眼泪心软。 却因为他私自乱跑可能引起的后果很严重，不能表现出来半分。 程望一条胳膊抱着下盘子，将另一手放在她掌心里，挂着满脸的泪珠子进了门。 程栀在休息室门前松手。 “不能因为好心，就不顾自己安危。自己去休息室吃东西，一边吃一边想一想自己错在哪里。” 不经意，她留意到衣帽架上挂的黑色外衣，用料考究，款式偏向商务风，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程栀想起宝宝的话。 他也会因为她伤心？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乱，她转身回到吧台后。 很少见到妈妈冷脸的程望委委屈屈进去休息室，坐下后小手握起一个春卷，咬一口嚼一嚼，就要掉几滴眼泪，样子好不可怜。 休息室外。 崔云尚回到原本的座位，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色如常，在吧台后忙碌的程栀。 “真的很生气？” 她刚才状似很严厉，可后来看向宝宝的眼神分明已经变得柔软。 真是性格好到凶也凶不起来。 程栀抬眼，摇摇头，“是后怕。” “宝宝知道错啦，他也是好心。”崔云尚说。 程栀往休息室看上一眼，“我知道。” 但说是好心，却更像是有针对性的关心。 程望总是特别愿意关注霍临远。 这一点她虽然说不上介意，但多少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 因为霍临远不配。 讨厌程望的他不值得程望对他好。 可这种事情，她没办法如实传达给程望。 头疼。 十几分钟后，骨汤拉面出锅。 程栀留下程望的份，其他的盛在拉面碗里，配了小菜和春卷，分别将套餐给了崔云尚和话很多的新客。 新客点头说谢谢，侧过手机给屏幕里的人看了一眼程栀。 “和你一样是位刚出新手村不久的妈妈。”他嘴里说，只是简单的分享，没有刻意冒犯的意思。 程栀只好朝屏幕里素面朝天的女人笑了笑。 男人做口型：我太太，很漂亮吧？ 窥见一点寻常夫妻之间平淡又温馨的生活，程栀笑容真挚，点了点头。 新客很快离开，崔云尚将餐盘交还给程栀，说：“很幸福的夫妻。” “是啊。”程栀说，眼睫低垂。 “其实你可以考虑……” 崔云尚一脸真诚和认真，还要说什么，被推开门快步进来的沈漾打断。 “小栀，我找不到joy了！” 一愣，程栀连忙将手擦净，找到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一片忙音，联系不上。 她有些茫然地举着手机抬头，就见沈漾已经迈开长腿往外走。 “等等！” 沈漾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用担心，我回去看看。” 说得好像是回酒店一样，可事实上他却是要直接飞回国。 “joy是？”崔云尚问。 关于程栀身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程栀压下忧心，冲刚进门的食客点点头，又应付两句调侃后，才转眸看向他。 第298章 你别不喜欢我 “是沈漾在国外的女友，家里不同意他们交往，joy那边应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崔云尚想了想，“是哪个国家？” 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不过程栀还是如实告诉他：“国，joy自小在那边长大。” “嗯，如果之后再发生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一声，我有朋友在那边做律师。”崔云尚说。 神情空白一瞬，程栀失笑，“你想的有点太严重了。” 崔云尚十分认真的摇摇头，“如果家人将子女关起来，我们可以尝试走法律途径解决。” 微怔，程栀认同了这个可能，继而更加担忧，“如果需要，我再找你帮忙。” “好。”崔云尚勾起唇角，满足于自己能帮到她。 这会儿没有再进来食客，程栀端着小份的拉面去了休息室。 不过很快就出来了，明显没有怎么安慰独自反省的小朋友。 又坐着闲聊一会儿，眼见客人越来越多，崔云尚起身告辞。 不过走前，先去了一趟休息室。 今夜的客人比预料中来得多，程栀暂时顾不上小家伙，他得来看看。 程望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晚饭，将小盘子和小碗整齐叠放在一起，自己则垂着头抠手指。 “宝宝，怎么这么伤心啊？”崔云尚蹲在他面前。 程望没精神地看他一眼，“妈妈，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你妈妈最爱你了。”崔云尚摸摸他的脑袋。 小孩子果然不可能按照大人的设想反思相应的问题，反而因为大人的态度产生了误会。 “我做错事。”程望闷闷不乐，肉眼可见的后悔。 崔云尚点头，“什么错事？” “自己，乱跑。” “那改正错误，以后不乱跑就好了，妈妈不会和你计较的。” “真的吗？” “叔叔跟你保证。” 于是崔云尚走后没多久，程栀余光留意到休息室门边，有只磨磨蹭蹭走出来的“小企鹅”。 她故意没有理他，直到他偷偷抱住她的小腿，在她脚面上坐了下来。 这算是他的“御用”座位，每次心情不适，就要来这里坐一坐。 “妈妈，我不乱跑了，你别不喜欢我。” 程栀没想到他会往这个方向想。 她暂停手上的工作，蹲身亲了一下宝宝的脸，“傻宝宝，你是妈妈的宝贝，我不会不喜欢你的。” 只这一句出口，用作暂时安慰宝宝，更多的话她留到了晚上说。 等程望终于放心的捏着拳头睡着，程栀才起身去收拾自己。 今晚很累，好在有江麟他们，不然她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 洗过澡，还要继续修画稿，在这之前，她先去厨房替自己泡了杯蜂蜜水，安抚几乎要冒烟的喉咙。 她今晚实在应付了太多陌生人，说话说到口干。 之前似乎因为酒馆忽然关门，在食客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讨论。 因此今晚便出现一批抱着好奇心的新客，想看看这个让一批人大呼“遗憾”的小酒馆有什么特别之处。 半杯水喝了一半，大门忽然被拍响。 是拍，不是敲。 “咚咚”的动静让程栀不自觉紧张。 第299章 不会再拒绝 很快，门外传来霍临远的声音，低醇磁性，单听很有魅力。 “程栀，程栀……” 这个听起来和平常无差别，但尾音略微拖长的语调，明显是喝酒了。 一门之隔，程栀拧眉，很不想开。 “咚咚。” 拍门的动静一下大过一下，程栀无奈，还是伸手拉开大门。 外面的冷空气伴随着酒气灌进来的同时，霍临远的阴影像片黑雾一样，瞬间将程栀完全笼罩其中。 紧跟着就是他小山一样的身体，还有炙热柔软的双唇。 “你……唔，你发什么疯！” 程栀压低声音指责，好不容易挣开他以后，先去把门关上，生怕对门阿婆听到奇怪动静。 “很想你，想每天把你带在身边。”霍临远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沉甸甸的，含着深浓的情绪。 程栀别开脸，不和他对视，不去分辨他眼底的情愫。 她转身去找手机，顾不得深夜时分会不会打扰到小宋，只想请他赶紧过来接人。 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喝醉酒的霍临远。 可手机刚拿到手里，她就被霍临远从背后扑倒在沙发上。 她被压得难过极了，像只被按住壳的乌龟一样挣扎手脚，嘴里气的骂他，“混蛋，你不知道你有多沉么？” 生气也不敢大声指责，卧室里宝宝睡着才没多久。 “程栀，不要拒绝我，心里回很难受。”霍临远紧紧抱着身下的人。 他的啄吻落在颈后，引起一片酥麻。 程栀缩着肩膀安静忍受，被他牢牢控制，动弹不得。 他原来有心，也知道难受吗？ 那他知不知道，他以前让她难受过千百万倍？ 思绪飘过脑海，她最后只能软下态度哄他，好让自己暂时脱困，将“求救电话”打出去。 “你先起来好不好？我不会再拒绝你。” 这句话诱惑力十足。 哪怕霍临远的心思和神经大半被酒精麻痹，也还是觉得兴奋、欣喜。 继而像是能为此做出一切退让那样，费力地撑起沉重的身体。 不等他完全挪开，程栀已经泥鳅一样，从他臂弯到膝头中间的这点空隙钻了出去。 并且迅速抓紧手机回到卧室锁上门。 门被拍响，轻微的震动由皮肤传进心底。 有一瞬间，程栀荒唐的以为，自己是位在末世求生带着宝宝求生的母亲。 此刻正被丧尸堵在安全屋内。 ——被压在沙发上时，她感觉霍临远想做的不是吻她，而是一口一口吃下她。 电话在同一时刻接通。 “程小姐。”小宋明显还没睡，背景音里能听到清脆的打字声。 讲电话的时候，也没听打字声有任何停顿。 回想沈漾对霍临远说过的话，程栀忽然有点同情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宋助。 “麻烦你过来接一下霍临远，他喝多了……” 现在被关在客厅外面。 “这个……”一贯很有主见的小宋难得没了主意。 他其实能听到老板的声音，还有不间断地拍门声。 “我明天需要早起，真的没有时间应付他。”程栀又说。 小宋持续犹豫。 老板醒酒后，会想杀了他吧？ 第300章 有人比我动作更大 小宋办事一向注重效率，来得特别快。 不过他进大门的时候，霍临远已经坐在地上，背靠着卧室门侧的墙面睡着了。 他单薄衬衫下能看出肌肉线条的起伏，像隐忍不发，守株待兔的猎人。 不过屈膝垂头的颓丧模样，又像家道中落，一朝沦为乞丐的落魄贵族。 “你一个人来的？” 程栀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外套，一身都是浅色，看起来干净柔软，像初夏被晚霞浅浅浸染的云朵。 点点头，小宋不知道怎么回话。 他不觉得追爱受挫折的老板，希望别人看到他的狼狈相，因此才独自赶来。 “我帮你。”程栀说。 她身后虚掩着的房门留有空隙，能看到昏暗中睡得像天使一样的幼童。 于是小宋摇摇头，“不用了宋小姐，你和孩子早点休息。” 跟着便十足费力地将比他高一头，大一圈的霍临远扛起，就那么强撑两条腿铆足劲儿下了楼。 短暂的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程栀躺在床上后，尽量将霍临远的那些言语和触碰遗忘，才劳累后，得到了还算安稳的睡眠。 不过自这一天起，霍临远成了酒馆的常客。 过了一周有余，程栀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不是要出差？” 霍临远坐在吧台正对她的那个座位，并不奇怪她知道这件事。 表情很淡，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她，“临时改了时间，年后再去。” 程栀没有再说话。 几分钟后，门边细微几声叮铃，进来几个年轻人。 最近新客多，程栀没多在意，照常微笑点头过后，让客人自行选择位置，等待他们自行点餐。 几样卤制的鸭货和凉拌菜，他们招了招手。 今天张旭朗请假，店里程栀在吧台后忙着备餐，答话的便是江麟。 再三解释过没用之后，他不得已来找程栀。 简单了解原由，程栀过去好声好气道：“小店暂时没有高度数的白酒出售，有售的酒品都在酒水单上。” “不让自备酒水，又不卖我们要的酒，你是想怎么样？生意不想做了？”穿红黑夹克的男人开口，语气很冲。 年轻人气盛可以理解，做生意哪有不遇上麻烦客人的。 程栀客气地笑了笑，“黄酒怎么样？店里销量……” 话未说完被打断。 “黄酒？哪种‘黄’？是不是能让你和哥哥我爽一爽的‘黄’？” 说话的男人耳骨上几乎带满耳钉，就坐在红黑夹克男旁边，距离过道，也就是程栀最近。 他早在进酒馆的时候就不断打量程栀，这会儿目光越发下流放肆，不停在她胸口和腰身附近流连。 搭在椅子靠背上的手还作势要拍拍她的屁股。 程栀察觉他的举动，下意识侧身。 不过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啊！” 杀猪般的嘶叫响起。 酒馆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耳钉男被人掐住手腕，几根手指被生生向后掰折，几乎贴住手背。 大家静默一瞬。 “天哪！”有女性食客吓的尖叫起来。 距离最近的几个人惊得站了起来。 程栀睁大眼睛转脸，一颗心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第301章 生怕他把人打出好歹 “找死。”霍临远沉着脸，眼底仿佛有火光幽幽闪烁，含带煞气。 穿黑红夹克的男人立即起身要帮同伴。 下一刻却直接捂着肚子飞了出去。 霍临远这几年没少游泳，更为了潜水经常健身打拳，自虐一般觉得待在水里，就能更靠近程栀一点。 所以他如今的武力不是几个年轻混混能比的。 程栀被他凶狠的一脚吓了一跳，生怕他把人打出好歹，惹上官司。 “这种事在饭店酒馆很常见，你别……” “常见？你遇到过几次？都是哪些人？”霍临远问。 他目光扫视周围神色各异的食客，眸光冰冷锐利，闪烁寒芒的尖刀一般，让人心头一凛。 “眼下在场的人里有没有？” 他对她这些年的生活还是了解太少。 没人愿意告诉他，包括沈漾。 他让人去调查过，可她这几年很注重隐私保护，他连她的工作经历都查不清楚。 只知道一个栀子酒馆，一个她的私人社交账号。 “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程栀不想他继续闹事。 霍临远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睛微微眯起，神情不悦，“我在帮你。” “我不需要。” “他妈的，打了老子朋友，还当着老子的面谈情说爱？！” 一声大喝，木椅带着风直直砸过来。 霍临远瞳孔一缩，眼疾手快拉过程栀，另一手抬起格挡。 “哐当！” 椅子磕过桌沿后坠地。 程栀整颗心猛地跳了一下，连忙要查看他手臂，“你怎么样？！” 将她扯到身后，霍临远仿佛不知道疼一样，直接迎面对上扑过来的三个人。 叫骂声，打砸声，时不时的闷哼痛呼此起彼伏，响了许久。 看着逐渐变成一片狼藉的店面，程栀脑子一片空白。 个人的打斗，却几乎将整个店铺砸的一干二净。 之前愣住的那些食客早已经惊呼躲避着跑了出去。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有人拨通电话报警。 玻璃门和橱窗外没多久便聚满了看热闹的路人。 而以一打五，最后只有霍临远站着。 程栀过去扶住他，眼眶不争气的透出红，解开他衬衫衣袖去看他之前挡椅子的手臂。 “先去医院。”她抬手蹭一下眼眶。 “等等。”霍临远微微喘息，体温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偏高，周身气息变得更具有侵略性。 程栀被他环住肩膀，在他怀里听他打电话和人说明酒馆位置。 挂断电话，他问：“有后门吗？” 程栀点点头，指了一下库房方向。 “什么都不用管。”霍临远搂着她转身，故意放了一部分体重在她身上。 程栀不知道他具体都伤到了哪里，察觉肩头的重量，什么也没说的跟着他离开。 在后门等了没一会儿，有辆银色轿车停在身边。 进后座之后，霍临远淡淡交代司机，“去明悦庄。” 程栀抬眸，想说什么，目光却触及到他下巴上的伤痕。 抿了抿唇，她看向窗外。 明悦庄位于悦江大桥旁边，距离上次遇到崔美玲的江边公园只隔了一条行车道。 下车时程栀看了眼时间。 第302章 她其实不该管他死活 “担心程望？”霍临远问，脚下不停，带她一路进了别墅。 他一直想送给她的房子，今天终于有机会带她看一看。 “嗯。”程栀点头。 紧跟着拨通欧琴的电话。 “晚点接了小望，麻烦你直接带他回我住处吧，然后先放他在对门徐阿婆家。” “嗯，我这边遇到点事耽误了……” 交代好程望的去处，程栀明显安心不少。 可心里放不下的，还有霍临远的伤。 他毕竟是为了她出头，又替她挡了一下椅子。 “真的不去医院？”她问，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情绪和表情。 她其实不该管他死活。 霍临远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她的态度明显因他受伤而软化。 他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拉进两人的关系。 “不了，私人医生会来，你先去换身衣服。” 程栀看了一眼自己被泼洒了酱油陈醋的衣服。 是得换，不成样子不说，调料味还很刺鼻。 她抬眼看向拿出手机打电话的霍临远。 后者看明白了她眼底询问，“衣帽间在二楼尽头，和以前的布局差不多。” 以前…… 程栀心头像是被针扎过，神色不由黯然几分。 察觉后，霍临远微微拧眉。 她还是不愿意听到任意一点关于曾经的事情。 难以忘怀过去，却又逃避过去，不愿将从前的心结解开。 一直这样，他们怎么重新开始？ 二楼衣帽间。 名品服饰琳琅满目，全是女装。 从衣帽到首饰鞋子，都是相同的尺码。 是巧合？ 程栀想让自己不要多想。 可她却记得，重逢后没多久，霍临远便提到过明悦庄的独栋别墅。 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越来越搞不懂。 …… 程栀下楼时，私人医生已经站在了客厅。 还是之前在山坡上的那名医生。 因为有过一面之缘，不算全然的陌生人，程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小姐的腿伤看来恢复得不错，那天我……” 医生刚开口，被霍临远打断。 “需要静养对吗？手臂上的伤呢？” 已经被交代过的医生自然会在职业道德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将他的伤势往严重了说。 “一定要静养，左手尽量不要提重物，身上的伤最好还是抽空去一趟医院，全面检查之后，再做一下判断。” 程栀心里惴惴，清浅描画过的眉毛微微拧着。 一直到医生离开，都没有放松。 “去医院。”她说，过去拉了一下霍临远的右手，声音闷闷的。 霍临远眼底多了几分温度，仿佛被冰封多年的人，终于望见温暖的一束光。 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神情一顿—— “医药费，还有期间的伙食费各种费用，我会全部付给你。” 她不想欠他。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我不缺你那点钱。” 抿紧双唇，程栀别开眼睛，尽量用冷漠的口吻说：“我只能给你钱。” 气氛凝滞，有什么艰涩的情绪在缓缓上升。 霍临远身周的尤其浓重。 “不然，陪我吃顿饭吧。”他终是按下心头的闷痛，提出一个可称卑微的要求。 程栀唇角动了动，“只是……吃饭？” 第303章 她很喜欢 他的要求，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嗯，只有你我。”他强调。 想了想，程栀答应下来，“吃饭的事情缓一缓，你还是先养伤吧。” 清楚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霍临远“嗯”了一声。 在原地站了两秒，程栀垂眸，“我就先走了，酒馆那边还需要善后。” 想到几乎打砸干净的店铺，她一阵头疼。 这事还得和梁杰说一声。 “回去休息吧，酒馆的事我来善后，尚明有律师团队，许多纠纷处理起来很方便。” 这是实话。 程栀无可反驳，谢谢之类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淡淡点头。 这时候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尚明总部暂时不在港市，律师团怎么能及时处理这边的纠纷。 ——警察可能下一刻就会找上门来。 私人飞机都没有这么快。 “让司机送你。”霍临远再度开口。 程栀没有拒绝。 别墅区从来都很难打车。 靠徒步，她得自己走到江边。 而她没有说出来是，最开始动手的时候，她受过伤的那只脚轻微扭到了。 这也是她答应让霍临远处理善后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不想再绑上石膏，行动不便了。 很快赶回住处。 程栀先去敲响徐阿婆的门。 “妈妈！”程望开的门，显得很兴奋。 闻到屋内的香味，程栀抱起宝宝走了进去。 在厨房见到阿婆，她先收获了一句夸赞。 “今天穿的很靓哦，很衬你的气质，像朵珍珠质感的小白花。” 其实一身衣服颜色依旧素净，不过面料设计和平常的衣服不在一个档次，低奢感扑面而来。 程栀被夸的不好意思，“我们小望才是小珍珠，不对，是圆滚滚，白嫩嫩的小肉丸。” “肉丸，想吃。”程望已经饿了。 今天幼儿园组织小朋友上陶艺课，所以放学比平常晚。 他玩的很开心，同时也又累又饿。 “一会儿就有饭团吃啦。”阿婆笑呵呵转头。 她最喜欢能吃能睡的宝宝了，那样身体会越长越壮，不要大人多操心。 “早跟你说，小望长大一点就结实了，你总紧张兮兮的瞎担心，这几年也不知道煎熬了谁呀。” 程栀眨眨眼睛，“反正不是我。” “是谁谁心里知道。”阿婆哼一声，将海苔片和肉松取出来放到台面上。 程望偏过头，“谁是谁？” “没谁。”程栀点点他鼻头，抱着他去一边的高脚椅上坐下。 糊涂了的小宝宝挠挠头，想起开门时就想说，又不小心忘记了的事。 “妈妈，今天做了杯子，给你的。” 程栀扬起眉毛，很惊喜，“真的啊！” “嗯嗯！”程望用力点头，“小姚老师说，下周就，做好了。” …… 拿到程望亲手做的陶瓷杯，是在星期三。 程栀盯着仿佛一块半融化奶酪一样的水杯看了半天，还是夸宝宝：“小鸭子做的真不错！第一次做成这样真的很棒了！” 皱着鼻子，程望一脸苦大仇深，指着本该有东西的地方，“不见了，鸭子的嘴巴，还有眼睛。” 程栀抱抱他，“就算没有，妈妈也看出来了，开心一点，这件礼物妈妈特别喜欢。” 第304章 简直荒谬 三岁小朋友做的陶艺大多很难出成品。 看质地，这陶瓷杯应该是幼儿园请人后期美化加工过。 保留童趣和心意的同时，让杯子真的可以投入日常使用。 “真的开心哇？”程望确认道。 程栀鼻尖埋进他脖子里蹭蹭，“当然是真的！” 觉得痒痒，程望缩起肩膀拧动身体笑。 第二天傍晚。 程栀接到了霍临远的电话。 “今晚有空吗？”他问，背景音很安静，能听到他不急不缓的呼吸声。 程栀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有。” 这顿饭，早点吃完，才能不继续放在心上，尽快遗忘。 “六点，我让人来接你。” 程栀顿了顿，“晚一点吧，六点我和人有约。” “谁？”霍临远立即问，呼吸的频率微微有所改变。 拧眉，程栀避开他的问题，回：“我半小时左右就能结束，我们可以约在七点见面。” 她不想更晚。 程望太晚不见她会不安。 沉默片刻，霍临远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声回了声“好”。 早一步安顿好程望，七点，程栀准时出门。 她没有特别打扮，依旧是平常清新素净的装束。 不过特意带了上次从明悦庄穿走的那身衣服，并且早先就已经送去干洗过。 以为来接她是司机。 上了后座以后，才发觉驾驶室坐着霍临远本人。 “到前面来。”他一双眼睛通过内后视镜看过来。 程栀顺手留下装衣服的袋子，下车改坐副驾。 吃饭地点在红荔酒楼。 程栀进电梯的时候有些抗拒。 重逢那天，她就是在这部电梯里看到了霍临远。 当时心中的惊悸，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清晰。 像是知道她不自觉在回味什么，霍临远盯着她在电梯壁上模糊的倒映。 一字一句说：“对你来说或许很糟糕，但我却在真真切切看到你的那一刻，得到了救赎。” 就仿佛沉溺深海多年，在那一刻被打捞，开始重新接触阳光和空气。 “救赎？” 加害者从被害者身上得到救赎？ 简直荒谬。 程栀完全无法相信。 “那更可能是你发觉旧玩具不但没有因为你彻底损毁，反而自我修复之后，一时兴起的探究欲……” 或者说是，新的破坏欲。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他的种种行为。 “你说的不对，但你的事我确实全都想知道，如果可以的话。”霍临远说。 程栀拧眉，“自相矛盾。” 转眸看向她，霍临远没有出声，但眼神仿佛在说“你也一样”。 别开脸，开餐之前，程栀彻底没有了进食的欲望。 依旧是顶层豪华包厢，内外光训练有素的侍应生便站了六七个。 程栀穿着普通的衣服，脸上不施粉黛。 在零星偷偷打量的目光中，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仅仅是想和你专门坐下聊一聊，你别紧张。”霍临远误会了，错把不适当紧张。 程栀无心计较和指正，“我都已经坐在这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就当是补偿他为她受的伤。 霍临远替她铺上餐巾，“在这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第305章 会一直爱你 几个侍应生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接着，程栀眼睁睁看霍临远拿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绒布盒子。 她稍微变了脸色。 几乎想立即起身离开。 她放在桌边的手一瞬握紧，像是想从空气中抓住能让自己镇定的东西。 霍临远留意到，下一刻依旧按照自己的心意，曲指将盒子打开。 蓝宝石作芯的栀子花，静静躺在绒布上。 程栀浑身紧绷，似乎连睫毛都变得僵直。 她当初其实很珍视这件礼物。 哪怕是在那样一个境况下得到它。 一次坠楼，一次生产，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她都戴着它。 直到沈漾将项链要走。 “……你一直留着。” “我一直爱你。” 异口同声，程栀不觉睁大眼睛，心在这一刻像是被陨石击中，有什么东西在身体深处碎成残渣。 “你说……你一直爱我？”她像是听不懂，小幅度侧了一下头。 神情在下一刻变得脆弱无比，眼底却滚动着烈烈怒火。 “所以呢？” 霍临远没能读懂她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是该低声下气的哀求她回心转意，还是继续平淡如水的倾诉爱慕。 ——迟来的，终于敢于承认的爱慕。 程栀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不可能爱我，不要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用这句话来让我和你冰释前嫌。” 他或许是真的对她有些感情。 但她更倾向于那是一种习惯性的，觉得她必须属于他的控制欲。 她从学生时代就属于他，他习惯她向他摊开自己，袒露内心的一切。 所以他不接受她的防备和排斥。 这一点其实在三年前，就已经初现端倪。 这三年的空白放大了他的这点控制欲，才会让他在发现她还活着后，表现的如此急切，如此执着。 一定是这样。 不会存在别的可能。 程栀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断否认他的言语。 对比他恨她，她完全无法接受他爱她这个可能。 人的爱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侮辱她，伤害她，甚至任由程灵珊欺凌她。 让她失去避风港…… 还有，失去父母。 程栀低头闭上眼睛，眼泪在这一刻滑落。 她想起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想起程灵珊透露给她的那些话。 霍临远看到她的眼泪滴在手背上，心脏一瞬间紧缩。 “程栀，我真的爱你，以前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我？”程栀抬起头，想做到面无表情。 可脸上的泪痕，和眸光的破碎，终究显出几分狼狈。 “你怎么说得出口你爱我？” 她声音里带上浓重的哭腔，“我宁愿你说你恨我，也不要接受那样伤害过我的你说爱我！” 他对她的恨情有可原，因为他一直误会是她父母害了他全家。 可他对她的爱从何而来？ 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忍辱负重的哄骗她。 他在她父亲入狱的那一刻，撕下伪装的平和体贴，要她崩溃，要她痛苦。 最后优雅自持的端坐高处，欣赏她为了苟活，卑微忍耐、做小伏低，变得如玩物一般。 在她最艰难最痛苦的时期，他从头至尾都毫不留情的施展着他的反感，冷漠，以及不耐。 第306章 还是慢慢来 这样的他，说爱她？ 程栀没办法继续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她像是被那三个字打碎了，起身时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险些被桌脚绊倒。 “程栀！” 霍临远难得流露出慌张，不敢碰她，过去挡在门后。 她近乎于崩溃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外。 在他的设想里，她或者继续淡然以对，像重逢以后她一直做出的样子。 或者歇斯底里，愤怒指责，宣泄这些年对他的所有怨恨和不满。 可都没有。 她哭得很厉害。 像是伤心透顶。 连话都因为哽咽，说的不够连贯。 最后胡乱用手背擦蹭眼泪，着急想离开。 仿佛想把受伤的自己藏起来。 “让开……”程栀半垂着头，伸手去推拦门的人。 霍临远顺势将她拉进怀里，用低而轻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道歉。 “我不该说，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冷硬，都被她的眼泪化解。 他想尽可能温柔的对待她，不想继续做伤害的施加者。 程栀将脸埋在他心口，无声的眼泪尽数藏进布料里。 至少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和可靠。 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那些挥之不去的曾经，像醒后久久无法忘怀的噩梦。 她厌恶，她恐惧，她不可能接受。 她只想遗忘，然后淡然以对。 “你放过我吧，霍临远。”程栀哑着声音说。 身体一僵，霍临远缓缓收紧手臂。 沈漾曾经也说让他放过她。 他做不到。 这辈子都做不到。 “我们还是慢慢来，好吗？”他请求，像快要因干渴而死的人，祈求一口水。 程栀沉默摇头，眼泪一点一点干涸。 她没有张口拒绝。 重逢后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在反复和她强调拒绝没用。 他执意要和她纠缠，她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再逃一次吗？ 不说她带着孩子，逃又能逃多久？ 只希望他尽快腻烦这场纠缠游戏。 “你不是爱我，霍临远，你永远只是爱你自己。”她说，同时从他怀里起身。 身体里情绪的巨浪翻滚而过，席卷摧毁太多心力。 她浑身脱力，手脚泛软，被他轻而易举的打横抱起。 “有没有不舒服？”霍临远问，心里窒闷，面上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字句。 摇摇头，程栀逃避一般将脸埋向他。 其实头很晕，不正常的犯困，有精疲力尽的感觉。 霍临远没有再让她说话，叫来侍应生交代两句，抱着她搭乘另一方向的贵宾专用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 程栀在后座昏昏沉沉休息了片刻，撑身坐起来时，先去留意时间。 八点多一点。 察觉汽车不久就要驶上悦江大桥，程栀眉心蹙起，“放我下车。” 这和她回家完全是两个方向。 “我已经让人去接程望，再睡一会儿，家里我让人重新准备了晚餐。”霍临远说。 在程栀不太愉悦的沉默里，他补充：“多数适合程望吃” 如果一定要利用孩子才能让她软化，他可以暂时不去介意程望的身世。 “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不满意哪里，都可以提。” 第307章 好听的假话 这是句假话，说来为了好听的假话。 程栀并没有往心里去，略带讽刺的说：“所以酒馆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始营业？” 砸了桌椅，弄脏了一些墙面，距离打架那天已经一周了，她不觉得还需要消耗更久的时间。 霍临远话回的含糊，“我让人在打理，纠纷解决，一切准备就绪时我会告诉你。” 他知道她业余时间远比在酒馆时要忙碌，又因为身体原因很容易累。 这一次问过，下一次再想起来，至少要再过几天。 而这期间，他就有了联系她，或是找她借口。 如今的他，似乎只能利用她在意的东西接近她。 酒馆，程望，还有…… “你最好说到做到。”程栀别开脸，找出手机，和徐阿婆通话。 她不知道霍临远是让谁去接程望，她不希望他的人太过严肃公事公办，吓到上了年纪的阿婆。 电话很快接通。 程栀还没张嘴，就听那边徐阿婆压低声音，十足八卦地问：“这次来了个戴金边眼镜的美男子，精英范儿哦，小栀啊，你还有多少男人是阿婆不知道的？” 应该是小宋。 看来人已经到了。 程栀轻叹一口气，已经习惯了阿婆乱开玩笑，“阿婆，人家是在工作。” “那是真的要把宝宝给他带？”徐阿婆问出主要的问题。 今天就是程栀不打这个电话，她也会主动打给她询问。 毕竟那是孩子，不是别的，哪里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嗯，阿婆你把电话给程望。”程栀说。 那边安静一瞬，传来小宋的声音，“程小姐，小少爷躲在卫生间，不是很配合。” 无奈，程栀让对面开免提。 “小望，小宋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那边隐约传来宝宝委委屈屈的声音，“程望，不认识他。” 程栀将语音电话转成视频通话。 屏幕上很快出现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一小坨阴影在门后面趴着。 “宝宝，你把门打开一道缝，就能看到妈妈了。” 程望犹豫一下，慢慢将门打开一点。 “妈妈，好想你！” 程栀心头一暖，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吧？宝宝做的很好，不轻易相信陌生人。” “嗯嗯，妈妈教过的。” …… 程望是自己走过玄关的。 别墅对于小小的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只是穿过前庭那些很别致的绿化，就让他有点气喘吁吁。 扑进程栀怀里的时候，在空气里摊开十个手指头。 “九个。” 程栀脱了外套，上身穿一件宽大的白毛衣，怀抱特别柔软，还散发着她身上独特的浅淡香气。 程望小鼻子在她肩颈附近左拱右拱，嗅足了妈妈的味道后，一路上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总算安定下来。 “什么九个？”程栀问，余光留意到霍临远从半开放式的厨房内走出。 程望也看到了霍临远，眼睛一亮，不过还是先回答妈妈的话。 “九个灯。” 霍临远走近，抬手握住程望腋下将他提起，面无表情地过去，把他放进临时准备在餐厅的儿童椅内。 “叔叔，这里，是你家吗？” 第308章 一点点探究，就让他心头狂跳 “我们不理他。”程栀第一次这么对程望说，心里有点冒火。 他刚才不是抱宝宝，而是用手把他架在半空，就那么放进了椅子里。 他就那么嫌弃？ 以至于连片刻的怀抱都吝啬给程望？ 程望明明那么愿意亲近他，他就半点都感觉不到孩子纯粹天真的好感吗？ 而霍临远能猜到她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我没换衣服，身上有油烟味。”他解释。 程栀此刻已经没了兴趣知道，过去坐在程望身边。 盯着灯光下的她看了几秒，霍临远转头吩咐远远等在一边的佣人：“可以开饭了。” 两名佣人点头，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饭菜一样一样上桌，程望双手扒着桌沿，一边期待的盯着菜品，一边不厌其烦的和佣人们说谢谢。 程栀看着他，唇角挂着不自知的浅淡笑意。 霍临远换好衣服下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温馨，和睦，附和他对家的记忆，以及对未来家庭的幻想。 除了，那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压下许多情绪，他在程栀身侧坐下。 一顿气氛越来越沉闷的晚饭。 一开始不停说些孩子话的程望，到中途都默默闭了嘴。 晚餐结束，霍临远和程栀同时起身。 一个是打算离开，一个是试图阻拦。 “楼上房间很多，很晚了，留下吧？”霍临远说。 程栀从儿童椅内抱出程望，帮他穿好搭在椅背上的小外套，牵着他走向玄关。 “我送你。”霍临远跟了出来，顺手拿了她的外套和包。 程栀拧眉，抱起孩子先一步出了门。 夜风寒凉，天幕上不见月亮。 上车前程栀接了个电话。 崔云尚的，询问酒馆的事情，要不要帮忙。 他最近代表公司出了趟短差，这件事还是从梁杰口中得知。 按理说之前小火过的栀子酒馆，忽然发生恶性斗殴事件，消息不说铺天盖地，也该有一定的讨论度。 然而霍临远却把消息压得严严实实。 那些路人拍的照片视频，以及网上的一些言论，几乎都是刚一出现就会消失。 “不用了，之后重新营业了我再通知你。” 应声之后，崔云尚在那边问起程望。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帮程栀举着手机的宝宝转过头，学着大人叮嘱：“记得喝水，叔叔。” 崔云尚笑着连胜答应。 上车的同时挂了电话，程栀扭脸，见霍临远手肘支在车窗上，撑着额角看窗外的夜色。 他将车开出来后，一直在耐心等待。 程栀前一刻和他隔着车窗对望过一眼，她见他神情平和，好似将所有的棱角悉数隐藏。 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不太明白。 不管是在红荔酒楼，还是在这里，这顿晚饭都不算愉悦。 他为什么能比之前还要平静。 是因为看到了她失态？还是别的什么？ 霍临远这时候忽然转头，双眸像是被夜色侵染，黑而幽深，“别这么看着我，我会想对你做点你不喜欢的事。” 她目光里的探究，会让他因为产生期待而觉得兴奋。 她已经很久对他不感兴趣了，一点点探究，就让他心头狂跳。 第309章 发烧只是借口 而他直白的将欲念说出来，却不真正有所行动。 这样远比将想法藏在心里伺机而动，来的让人安心。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 程栀眉心紧紧皱起。 她或许也病得不轻。 明明被他的言语冒犯，却觉得他的行为比之前好上几分。 别开眼睛，程栀没再看他。 …… 隔天崔云尚来电，说他从外地回来时带了些特产，想上门送东西，顺便蹭顿饭。 程栀这两天正忙，约稿方频繁的提出修改意见，让她烦不胜烦。 “明天怎么样？有虾饺吃，正好周末，程望还念叨着要去公园和你玩。” 她今早去生鲜店，没能买到新鲜的虾货，于是和老板专门预订了几斤。 到手后自己留一点，还能给徐阿婆一些，老人家特别喜欢吃虾。 “好啊。”崔云尚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他提着大包小包到了程栀家门口。 不过先敲响了对门的大门。 阿婆正准备出门买菜，见到他脸上没有多少意外。 “又来啦乖仔。” 崔云尚笑着点点头，“出差买到的小吃，给阿婆你一份先。” “还有我的份啊，真是沾了我们小无赖的光。”阿婆乐呵呵收下，放在玄关后挎着小篮子出来。 “买菜去了，小栀要是缺什么菜，让她打给我。” 阿婆走后，崔云尚进了程栀家门。 最近能吃能睡的程望还没有起床，屋子里静悄悄。 “虾货要去取吗？还是送上门。”崔云尚问。 程栀塞给他一杯蔬果汁，喝了一口自己那杯，“九点多会送来，省得麻烦。” 尝了一口蔬果汁，崔云尚一脸喝到毒药的表情。 在程栀的轻笑声中，他留意到亮着的电脑屏幕里，是未完成的画作。 看了看工作台，他随口闲聊。“你习惯板绘的？” 程栀点头，“鼠绘线条太死板，个人不喜欢。你懂这个的？” 说着想到什么，“也是，你是做游戏的，了解这个很正常。” “嗯，公司有原画师嘛。”崔云尚点头。 工作方面聊了两句，程栀便不愿意再多讲。 正巧这时，崔云尚手机响了。 看一眼来电显示，他先抬眸看程栀。 后者被他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崔云尚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避开她，直接点一下接听键。 “小姑。” 崔美玲？ 程栀想起了那个时髦精致的女人。 下一刻，崔云尚改口，“是贝贝啊？怎么听起来不高兴？” “嗯”了几声，崔云尚挂断电话。 问：“小栀，你介不介意我去接贝贝过来待一下午？我小姑发烧，贝贝不想和佣人度过周末。” 他怀疑发烧只是借口，她真实的意图，是想让贝贝阻碍他。 他小姑不太愿意他追求程栀。 程栀眨一下眼睛，想起那个被管束得有些拘谨的小女孩。 “不介意啊，贝贝来了，程望会很开心的。” 崔云尚很快带回贝贝。 这时候程望已经洗漱好，穿着棉质的奶牛睡衣眼巴巴看着门口。 一见到贝贝，他立刻跳起来过去，想和她分享自己最喜欢的绘本。 可贝贝眼里明明是想去的，却拽进崔云尚的手，摇了摇头。 第310章 担心把人吓跑 “不管你妈咪说了什么，在小栀阿姨面前，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崔云尚略带严肃地说。 心里已经确定崔美玲是装病。 “云尚叔叔……”贝贝小声叫他，脸上出现和年龄并不相符的为难。 而到了这一会儿，程栀才后知后觉这对表兄妹之间的称呼是错的。 程望以为贝贝是认生，再一次拉住贝贝的手，开口时声音奶奶的，“别害怕，我保护你。” 程栀蹲下哄道：“贝贝，阿姨要去厨房做事，你帮忙带一会儿小望弟弟好不好？贝贝很会照顾别人的，对不对？” 点点头，贝贝仰头看崔云尚。 “去吧，小望弟弟特别喜欢你。” 贝贝这才跟着程望走了。 孩子自己去玩了，程栀便抬脚进了厨房。 崔云尚进去帮忙，刚挽起袖子，就听她有些好奇地问：“贝贝怎么叫你叔叔？不该叫表哥吗？” 想了想，觉得这些小事，也没什么不好告诉她的，他便解释说：“贝贝其实是我大姑姑的孙女。” 程栀一愣，第一反应先问：“她自己知道的？” “知道，所以一直改不了口叫我哥哥，除此之外，变得特别懂事，甚至生活的很小心。”崔云尚苦笑。 程栀身为妈妈，听得心口发闷，“那你大姑姑家是怎么回事？” “哎，一年前和家里闹僵，举家移民离开国内，当时贝贝生重病，丢下之后就再没有过问过。” 真是不负责任。程栀心道。 崔云尚手上帮着洗葱蒜，继续说：“我小姑结婚好多年没有儿女，就抱到了身边养，小姑丈家里有信仰，时不时吃斋的，当时也不反对，一直当贝贝是亲女儿一样疼。” 程望想起之前贝贝在江边道谢时微微弯腰的样子，发觉自己可能误会了，“所以美玲姐应该对贝贝很好吧？” “特别好，家里的芭比娃娃堆起来简直像小山，就是她人妈妈很生疏，知道疼爱宝宝，但不太擅长教育引导宝宝。”崔云尚看向她。 小姑姑人是很好的，就是骨子里有点和外表不符的古板跟固执。 “听起来，你们家里人挺多的。”程栀随口闲聊，心里想着让贝贝早点吃上午饭，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 一边还计划，饭后做点甜品给孩子当下午茶。 崔云尚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你会不会觉得家里人多很麻烦？或者说，因为我大姑姑他们，觉得我家里的人都不怎么样？” 他忽然有些后悔过早说这些。 担心自己感情路上的第一步还没有成功跨出去，先无意间把人吓跑。 “怎么会？”程栀讶然，不太明白他的这种想法。 崔云尚一笑，“其实我家里大多数人都很好。” “应该很幸福吧，家里人多一些，也会很热闹。”程栀半垂着头，不自觉开始想念父母。 她自小除了和父母亲近，其余那些只贪图利益的远亲都不怎么联络。 如果她也有一大群很棒的家人，当初他们家被霍临远报复，应当不至于迈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想起什么了？”崔云尚眸色专注。 第311章 自家的小程望有多能吃 思绪被打断，程栀摇摇头，“没什么，我再腌点牛肉吧，一会儿当配餐。” 崔云尚笑着点点头，说起别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和他无话不谈。 …… 有了贝贝作对比，程栀再一次意识到，自家的小程望有多能吃。 尤其碰到喜欢的食物。 饭后，她摸摸宝宝圆滚滚的小肚皮，“撑不撑？” “饱饱的。”程望咧开嘴角，不小心打了个饱嗝，看一眼贝贝，赶紧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 贝贝一板一眼宽慰他：“没关系，人都会打嗝。” 程栀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精致的编发，眼神充满怜爱。 “小栀阿姨，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还有甜点吃？”贝贝笑着问。 她闻到一点黄油，还有奶油的味道、 “对啊，真聪明。”程栀夸她。 程望舔舔嘴唇，开始期待，“妈妈，是什么？纸杯蛋糕？蛋挞？” 他想吃这两个。 “小馋猫。”程栀拍拍他的肚皮。 程望挺着突出一点的小肚子，笑嘻嘻的。 “我们一会儿先下楼玩，等消消食，晚点再吃甜点。” 崔云尚这时候从厨房出来，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你真的该准备一套洗碗机，顺便还能更好的消毒。” “我考虑考虑。”程栀有这个打算。 先前家里是有台式洗碗机的，不过被她不小心弄坏了，之后想换一个品牌的洗碗机，一直没有挑中的。 “我公寓有闲置的，不如给你用？也省的占地方，你用坏了，还可以帮我处理了。”崔云尚说。 有闲置的才怪。 他所住的公寓至今没有开过火。 甚至，当初在装修的时候，他都没有置办大多数厨房电器和锅碗。 就连冰箱，也只是用来存放酒水和冰块。 “不太好吧？”程栀觉得不妥当。 崔云尚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不好？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就当是帮我一个小忙，我不也常常来蹭饭？” 他这么说，程栀才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见大人们的交谈告一段落，程望晃了晃程栀的手臂，“妈妈，下去玩。” 低头，程栀摸摸他的脸，“让崔叔叔带你们去小花园玩怎么样？妈妈晚点再去。” 她先把做蓝莓派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一会儿宝宝回来，很快就可以吃到嘴里。 “怎么样？”她抬眸，是问两个宝宝，也是问崔云尚。 崔云尚自然点头应下。 “好。”程望主动过去拉住崔云尚的手指。 贝贝见状，去到另一半，不过没主动伸手去牵崔云尚。 程栀到小花园的时候，崔云尚正在和隔壁楼的李阿伯下棋。 脚边的贝贝正带着程望研究枯树叶。 程栀站到崔云尚身后，“你还会这个？” “何止是会，下得好不错嘞。”李阿伯先一步搭话。 崔云尚忙笑着瑶瑶头，谦虚道：“阿伯过奖了，我的风格还很青涩。” 然后扭脸看向程栀，回她前边的话：“之前在家里和外租经常下。” 程栀点点头，“你们继续，我看一会儿。” 她是去年才发现，看人下棋很适合打发时间。 第312章 生怕被人看到，结果还是被看到 一盘棋未下完，小美骑着儿童小三轮过来了，身后跟着微胖的马太太。 “小望妈妈！” “小望！” 母女俩有近乎相同的个性，对人都很热情。 程栀和地上蹲着的程望同时抬起眼睛，一大一小两张精致面孔，长睫毛，高鼻梁，神韵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母子俩真是养眼，以后碰到谁，我要好得意的告诉他们，我们两家定了娃娃亲。”马太太先一步走过来，嘴里开着玩笑。 程栀每次见她心情都会变好，迎过去两步，和她聊起各自的近况。 另一边小美已经和贝贝交换了名字。 三个小朋友打算轮流骑三轮车，一人绕着几张石桌骑一小圈。 他们里面就程望年纪最小，程栀和马太太各自转头叮嘱两句，随他们去了。 贝贝原本还在笑，这会儿看了看程望的妈妈，又看了看小美的妈妈，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这时候崔云尚转头，“贝贝也要小心一点，不要磕着绊着，不然你美玲妈咪要念死我了。” 程望从三轮车上的卡通图案上收回视线，认认真真和小美说：“贝贝姐姐的美妈咪，很美。” “呀！贝贝的妈咪也叫小美啊？”小美惊讶的捂住嘴巴，几乎跳起来。 贝贝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得重新笑起来，“不是啦。” 三个小朋友撅着屁股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久以后才开始猜拳决定谁骑三轮车。 程栀和马太太有说有笑，末了听马太太小声问：“下棋的那位靓仔是不是男盆友？” 一愣，程栀摇摇头。 不等她说什么，马太太神神秘秘一笑，手搭在她肩头，凑近她耳边说：“上次在车里亲密的，是你们吧？靓仔穿的好正式，在车门边弯着腰，就在……” 她退开一些，抬手指向小区门外。 一瞬间，程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脚一阵发寒。 是他发疯逼停崔云尚汽车，带走她的那次…… 她当时被他亲吻，生怕被人看到，结果还是被看到。 还是很熟悉的小美的妈妈。 察觉她神情不对，马太太微怔，赶紧侧眼悄悄观察了一下崔云尚的背影。 似乎……不是这个男人？ 那天她虽然只看到男人的一个背影，但那个男人的身形明显比眼前这个宽厚。 气场也更强一点。 发觉自己误会了，马太太笑了笑，也不是很在意，再度凑近低声说：“是我认错啦，不过你是不是关系不够稳定，还不打算公开？” 程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放心啦，我们是亲家嘛，保密了啦。”马太太拍拍她手背，脸上写着“我不乱说你放心”的表情。 程栀强撑着笑了笑，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睫。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看见。 她真的不想某一天程望出门，有人指着他和人讨论：他妈妈不怎么检点，父不详就算了，还光天化日的在大路边和男人亲热。 “怎么回事？”崔云尚发觉她情绪不对。 李阿伯望一眼下错位置的棋子，抬眸看看崔云尚，又看看程栀。 第313章 有心事啊？ “没什么。”程栀勉强笑了笑，“你继续下棋，我去看着点程望。” 说完垂眸走开。 见状，马太太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她是害羞了。 转而又去和李阿伯闲聊起来。 而程栀走后，崔云尚的棋便下得心不在焉。 连输两盘，又有别的老人过来，他便下了棋桌，往冬青环绕的小花坛走去。 程栀是跟着忽然换了玩耍地点的孩子们过去的，站在那里已经出了好一会儿神。 有人靠近都没能立即发现。 “有心事啊？”崔云尚轻声问，面上不见多少探究，关切更多一些。 程栀回神，察觉自己又想起霍临远，先是皱眉，紧跟着展颜笑了笑。 像是觉得自己好笑。 “有点。” 崔云尚等待两秒，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不再问了。 “贝贝今天很开心，看着也开朗些。”他转移话题。 程栀看向正在骑小车的贝贝，不由笑了笑。 “周末要是有空，你可以常带贝贝过来，我答应了下次做布丁给她。” 目光柔和几分，崔云尚应了声“好”。 或许是最近时常想起曾经，忧思过重，这一夜程栀忽然做起噩梦。 梦里的天空昏暗低压，四处大雪弥漫。 她在雪地里仓惶狂奔，鞋丢了，长发散乱，却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直到摔倒，身后扑上来一具冰凉尸体，呵着寒气斥责： “小栀，你不孝啊……” “爸爸！”程栀惊叫着睁开眼睛，一头冷汗。 程望在睡梦中被她吓得身子一哆嗦，迷迷糊糊揉眼睛，有点想哭的样子，“要妈妈，呜呜……” 迅速从惊恐的情绪中脱离，程栀转身抱起宝宝，坐在床上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不怕，不怕……” 她不断低声重复，眼睛木木然盯着某一点。 本以为程望会在得到安抚之后重新睡过去，却在半分钟后，听到他奶声奶气问：“妈妈，做噩梦？” 愣了愣，程栀点点头。 片刻后，她眼底的犹豫和不安消散几分，轻声问：“小望想不想看看妈妈的家乡？” 程望没有回答，含着手指，睡着了。 之后两天，程栀带着程望住在徐阿婆家。 “是在躲男人哦？”阿婆搅拌锅里的甜粥，在咕嘟嘟的浓稠沸腾声中回过头来。 程栀有些心不在焉，大概两分钟前，她隐约听到自己家门被敲响。 听动静，应该是霍临远。 “肯定是啦。”阿婆又说，紧跟着问：“程望放长假，不打算带孩子出去玩？” 听到她问宝宝，程栀才抬起脸，“准备去一趟南城。” 只不过，主要不是为了带宝宝旅游。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 徐阿婆笑看程栀一眼，摇摇头去开门。 “程栀在吗？”霍临远冷淡平直的声线传来。 阿婆演技在线，“她不在家吗？奇怪诶，你打打她电话先？” “谢谢。”霍临远转身离开。 电话打的通，他就不会多余敲开对面大门。 门关上。 阿婆搓搓手臂，老顽童样的缩缩脖子，“气场好足好冷的仔，这样怎么讨女人欢心呦。” “阿婆……” 第314章 她又不是不看财经新闻 程栀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霍临远用不着讨女人欢心，他身边从不缺女人。 多的是女人为了接近他不择手段，如蚁附膻。 “开玩笑啦。”阿婆又说。 看样貌气度，就知道那冷酷的男人习惯发号施令。 再说了，她又不是不看财经新闻。 那个冷酷仔，她在电视上见过。 就是真人和上镜有差别，一开始让她回忆了许久。 “妈妈，你和叔叔，吵架了吗？”程望忽然问。 程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霍临远就像裹挟着所有曾经的台风，所到之处，平静的表象被摧毁殆尽。 而一片狼藉中，那些零碎四散的东西，多是些让她难以放下的谜团。 其中包括父亲当年真正的死因。 那时她浑浑噩噩，连父亲的身后事都没能参与。 甚至于，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入土为安。 而霍临远作为凶手，她不想见到他。 “妈妈？”程望摸了摸程栀的脸颊。 徐阿婆看出程栀情绪不好，“哪位宝宝想吃点心？” 程望立即举手，可眼睛依旧盯着程栀。 “去吧，吃完记得漱口。”程栀抬眸勉强笑了笑，出言提醒。 程望这才放下心来，从她腿面上滑滑梯一样滑下来，跑去牵阿婆的手。 “看着锅，要是糊了，今晚都没得吃。”阿婆叮嘱。 程栀只得从角落里的木椅内起身，过去站在灶台前。 抽风机呜呜嗡嗡的响，她垂眸盯着锅里翻滚的气泡，在心里确定好了出发的时间。 这次临时决定的行程她谁都没有告诉。 哪怕站在机场时正巧接到joy的电话，她也没有多说。 “你怎么样了？还是不能和沈漾见面吗？”程栀问。 身旁的程望骑马一样坐在行李箱上，下巴垫着拉杆上，偏着脑袋昏昏欲睡。 joy语气听起来挺轻松，“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之前有一阵子没联络你，你没有吓坏吧？” 程栀说还好，一手护着程望，一边实话实说。 “一开始沈漾说联系不到你时真的吓了一跳，后来又被程望吓着了，等第二天想起来要担心你，沈漾已经先一步告诉我他找到你了，就是不能见面。” “他没告诉你怎么找到我的？” 程栀不解。 “他当他是罗密欧，翻墙想从我卧室阳台爬进来，结果被家里的五只杜斌追得满花园跑。”joy说着大笑起来。 背景音里很快出现沈漾的抗议和抱怨声。 程栀嘴角不自觉向上抿了抿，觉得最近身边总算是发生了件好事。 “你呢？最近怎么样？”joy问。 程栀知道她想问的是她和霍临远。 不过没有回答。 “挺好的，就是酒馆一直出问题，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耽误营业。” joy立即宽慰她：“前边我见到梁杰了，他还提起过想改甜品店，咖啡厅什么，想一出是一出，你实在不用太在意。” “归根结底，你是个搞艺术的，早晚要将设计作为本职工作。” 无论是通话，还是文字，她们私下里常常闲聊，互相都知道对方的理想。 不自觉点点头，程栀正要继续开口，机场内响起航班提示音。 第315章 还以为你这次离开，连我都要隐瞒 那边joy静默一瞬间，有些小心的问：“程栀，你这是……” “不是要偷偷逃走，有过一次已经够了。”程栀先一步解释。 “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这次离开，连我都要隐瞒呢。” “没有，小望想看雪，所以……” 程栀没有详细说明，拿宝宝作为借口。 “抽空出去旅行也不错，记得分享沿途的好风景给我哦，我总说要去国内旅行，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joy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嗯，临近登机时间了，落地后再聊。” …… 时隔多年再次踏上故土，程栀在南城最繁华的中心步行街，盯着形形色色的路人看了许久。 过往的一切随冷空气铺面，一点一点从皮肤渗透进身体里。 “妈妈，好冷哦。”程望鼻头红红，说话时嘴里呵着白气。 程栀从包里翻出毛茸茸的围巾，替他裹在脖子上。 本就穿着厚外套，戴棉帽子的宝宝，这下彻底成了圆滚滚的“球”，像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程栀右手提着买好的一些必需品，单手抱不动他，只能和他商量着，让他自己走路。 “要一个糖葫芦，好不好？”程望不知和谁学会了讲条件。 程栀无奈，点了点头，提前打好预防针：“一会儿怕酸吃不下，也不可以给妈妈，听到了吗？” “不怕，糖葫芦甜的。”程望笑得不见眼睛，仿佛上次被酸出眼泪的不是他。 买过糖葫芦，短暂的出行便结束了。 程栀拉着程望去坐地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程望举着糖葫芦一蹦一跳。 兴高采烈的样子，和心事重重的程栀形成鲜明的对比。 回到酒店。 程栀选择的是较为平常的名麓连锁酒店，作为大多数旅人的性价比之选，设施服务都都还不错。 二楼餐厅附近专门设有儿童乐园。 里面全是充气式游乐设施和泡沫彩球，孩子放在其中一整天家长也不用担心。 程望从小门钻进去之后，程栀去到家长等候区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出发前她已经查好了几个电话，分别是当年父亲服刑的监狱、出事后实施抢救的医院，以及南城殡仪馆。 只是带宝宝出行意外不断，到了这会儿才能将号码拨出。 监狱不必说，基本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医院那边也是各种含糊其辞，约程栀面谈，却定不下具体的见面时间和接待人。 最后问到南城殡仪馆，程栀详细的说出一系列相关信息，包括死亡日期，父亲的姓名等等。 甚至她还提到了霍临远还有小宋。 得到的答复却是“查无此人”。 放下电话，程栀在膝头攥紧的指尖陷进肉里。 几乎立即就想打给霍临远，质问他究竟对她父亲做了什么。 为什么和“程家烨”三个字相关的事情，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或者别的什么，都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翻出通话记录里没有名字的一串号码，程栀指尖悬在上面。 会不会打草惊蛇？ 霍临远在南城的势力不减当年。 第316章 这些号码，你都记得？ 会不会这个电话打出去，原本存在的一些蛛丝马迹，也会被他一一掩盖？ 指尖调转，程栀退出通话记录页面。 爸爸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想起那晚让她毛骨悚然的噩梦，父亲的指责犹在耳畔。 她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线索？ 一出神就是两个小时，程栀起身的时候，程望已经趴在护栏内眼巴巴望着她。 看一眼手里的水壶，程栀快步过去。 “宝宝对不起，妈妈忘记了让你喝水。” 程望从正方形的小小入口处钻出来，穿着棉袜子的小脚踩在彩色的地毯上。 “没关系妈妈。” 紧跟着边找鞋子边说：“饿了妈妈，想要小肉包。” “妈妈做不了肉包，宝宝忘了，我们出来玩了呀？灌汤包想不想吃？有蟹黄的，还有虾仁的。” 程望喜欢虾仁，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吃完饭回到房间已经八点多。 程栀先找出泡腾片，去替浴缸消毒，出来的时候，就见程望只穿条小内裤趴在床上看手机，屁股上印着打圈的猪尾巴。 房间暖气开的很足，程栀不是很担心宝宝着凉，还笑着过去拍了拍宝宝滑嫩肥美的屁屁。 正想开口叫一句“小猪仔”，就听程望抱着的手机里传出低醇冷感的嗓音。 “所以，你们现在在哪里？” 心里一咯噔，程栀立即拿过手机。 通话页面上显示的，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霍临远特意换了号码打进来。 直接挂断，程栀有些严肃的看向程望。 “怎么可以随便接听陌生电话？” 程望慢慢爬起来，坐好后，肥肥的肚腩折叠出两层肉棱，“是怪叔叔的号码……” “你不接听，怎么知道？”程栀面色缓和，意外的同事，心里还觉得后怕。 万一霍临远知道她偷偷回了南城，会做什么？ 会不会误会什么？ “知道，怪叔叔有两个号码，这是另一个，”程望说着开始摆起短指头数：“还知道妈妈的，崔叔叔的，阿婆的，小姚老师的……” 程栀越发意外，“这些号码，你都记得？” “嗯嗯。 手机再度开始震动。 程望小心的瞄一眼，小声说：“怪叔叔的。” 微微拧眉，程栀挂了电话。 下一刻，有短信进来。 【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并不打算干涉你，但你不要逼我。】 程栀刚读完短信，手机再度响起。 无奈，她接了起来。 “为了躲我，不惜带着孩子离开港市？”隐含愠怒的嗓音传出。 程栀轻吸一口气，尽量以平和的口吻说话：“只是临时带孩子外出旅行，不是为你，你不配。” 对面静默一瞬，像是不适应她话里的棱角和直白。 “你说得对。”霍临远开口，语调已经趋向平静。 “一个人带孩子游玩很累……” 不等他说完，程栀直接打断，“用不着你操心。” “……” 顿了顿，霍临远再度开口时，语调越发低沉，含带一两分温柔和诱哄。 “不想见我，也不要累着自己，我让人过去照顾你们？嗯？” 程栀依旧冷淡，“不要烦我，至少让我清净几天。” 第317章 又在背着她难过了多久 “要几天。”霍临远问，语调多几分隐忍。 说再多，他也只是担心她再一次跑的无影无踪。 这些天他找不到她，又怕她反感，没能大肆动用手段调查。 忍耐至今已经到达极限。 程栀顿了顿，实话实说：“两到三天。” “我在港市等你。” 挂了电话，程栀放松肩膀，坐在床边微微驼着背，很累的样子。 他说在港市等她…… 关于父亲的事，她是不是该从霍临远身边开始调查？ “妈妈，你别难过。”程望毛毛虫一样爬到程栀腿边，脸颊贴近她腿面蹭了蹭。 垂眸看他纯真的大眼睛，程栀笑了笑，“没有，妈妈只是在想，最近会不会下雪。” “天气，预报？”程望好心的提醒。 程栀失笑。 其实她已经看过最近的天气。 南城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妈妈明天带你去坐缆车好不好？” 好不容易带程望出来一趟，还是先让他玩好。 “好啊好啊！”程望挺起脖子，一脸惊喜。 缆车程望坐过，不过上次是在楼与楼之间穿梭，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看多了很没意思。 而南城的缆车连同的是山与山。 …… “妈妈，那里！”程望抓住程栀的手，指向另一座山的山顶。 太阳今天不上班，山间的雾气这会儿还没有消散干净。 程栀顺着孩子的手，望一眼灰白天幕下，像戴了破损白帽的山顶，告诉宝宝：“是积雪呀，小望不是在电影里看到过？” “嗯嗯！和我的一样。”程望指指自己头顶的棉帽子。 程栀看过去，知道他说的是颜色相似。 宝宝的棉帽子是米色底墨绿条纹的毛线帽，出自徐阿婆的一双巧手。 当时织出来是送给怕冷的她的，不过在港市时，一直没什么机会戴出门。 下缆车的时候，遇上一四五岁的小男孩哭闹。 一边拽着妈妈的手，一边拽着爸爸的手，屁股坠向湿漉漉的泥土地面，嘴里一连声叫着爸爸大坏蛋。 程栀没有为此停留的打算，她手里牵着的程望却一步三回头。 总是天真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沉静，紧紧抿着的嘴巴在努力不让羡慕流露出来。 小小的他很早就学会了忍耐。 小时忍耐病痛，稍微大一点，便开始忍耐渴望。 程栀不是没有留意到宝宝的神情，但她只能假装不知道。 午餐是在山脚下的农家菜馆。 程望坐在桌边，指尖扣着白瓷碗的边缘，大而黑的眼仁轻轻转动着，明明很安静，却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妈妈，爸爸……” 程栀抬眸，死死咬住唇内侧的软肉。 “爸爸真的，死了吗？”程望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开口眼睛里已经蓄满眼泪。 程栀转身将他抱在腿上，绷着下巴，眼底有火光闪动。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程望关于他生父的任何事。 程望身边的任何人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唯一一次冲动出口，说“爸爸”死了，是为了打消霍临远的探究欲。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程望这一点？ 程望又在背着她难过了多久？ 第318章 注意力顺利被转移 “小望，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程栀轻声哄他。 程望不说话。 “别不开心，和妈妈在一起不快乐吗？”程栀问。 摇摇头，程望揉着眼睛小声说：“别的小朋友都爸爸，我没有。” 程栀满口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菜馆的老板娘来送菜，见母子俩抱在一起，气氛沉重，便大咧咧地关心：“哎呀，这是怎么了？” 程栀回眸，面对善意勉强扯起唇角，“小朋友累了，正在闹情绪，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嗨呀，孩子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老板娘放下手上的两盘菜。 弯腰问程望：“姨姨后院有大肥猪，想不想看？” 程望自小就在城里生活，从没亲眼见过家猪。 “豪猪？”程望放下揉眼睛的手，眼眶红红的。 程栀亲亲他额角，“不是动物卡片里的那种猪，一会儿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想，现在看好不好？”程望好奇心被勾起，注意力顺利被转移。 程栀拿过随身包，抱着他起身，“好。” 这种时候，她自然会优先满足宝宝的要求。 “麻烦你了。”她对胖胖的老板娘说。 “这有什么。” 在菜馆后院待了快四十分钟，程望才重新笑起来。 “妈妈，我们住在这里好不好？不去酒店。” 程栀失笑，“玩够了还不想走啊？看看你裤脚上的泥，姨姨要嫌你脏脏臭臭。” “那先回去洗香香？”程望有点不好意思。 点点头，程栀松了口气、 见他们直接结账，打算将菜品打包离开，老板娘表示理解。 “一个人带孩子出门玩？” 程栀垂眸点点头。 “那一定多注意安全啊，慢点走。”老板娘也不多问。 女性之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多少能体味到对方的难言之隐。 两小时后，程栀带孩子回到酒店。 而刚走到酒店大堂，她就发觉两位前台小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飘向另一侧的等候区。 察觉身上落下两道视线，程栀下意识扭头。 紧跟着骤然变了脸色。 长条的皮质沙发上靠坐着霍临远，此刻正握着手机，定定望过来。 原本压下的怒火，在这一刻重新被点燃。 程栀转头目视前方，不顾宝宝的小声惊呼，大步走向电梯间。 上行按钮按下，霍临远在身侧站定。 “我不放心。”他解释，从她手中接过程望，半点不顾孩子鞋底裤脚的泥污。 “叔叔，我和妈妈今天坐了缆车哦……” 无需霍临远多问，程望已经开始细数离开港市后的行程。 程栀全程没有说话。 进房间后先叫了客房服务，让酒店帮忙加热饭菜。 然后去浴室，给乖乖站在那里等待的程望换衣服洗脸。 “别生我气。”霍临远站在浴室门口，不理会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外套衣摆还有程望不小心踢上去的泥。 他过来的急，扔下了不少事情。 程栀依旧不说话，拍拍程望的屁股，“自己去床上看手机，不可以乱碰危险的东西。” 她面对宝宝一直淡淡笑着。 第319章 他说他知道她的痛苦和委屈 程望不觉得哪里不对，穿着套浅蓝色的保暖衣裤，撅着屁股跑了。 很快，房间内响起动画片的片头曲。 程栀这时候转身，面对已经走进浴室的霍临远。 “是你告诉程望，他爸爸死了？” 其实根本不用问，答案显而易见。 可她不知道张口第一句能说什么。 霍临远沉默片刻，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不出其中情绪。 “长痛不如短痛，断了他对生父的念想，他才能更好的接受别人，不是吗？”他说。 听起来很有道理。 程栀胸口的起伏变得剧烈，压低声音也能听出来愤怒。 “他才几岁？你不觉得那么告诉他很残忍吗？！” 霍临远走近她，“一直让他对生父抱有希望才是残忍，想见见不到，想求求不得，这种感受我比谁都明白。” ——那时程望偏着头问他是不是爸爸。 他否认之后，看着他稚嫩，却和程栀有几分相似的脸，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他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他不是你！”程栀气道。 霍临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一直有说，你宠他太过。” “疯子！”程栀挣扎，隐忍压抑的所有怨恨恼怒，在他的这句指责中悉数爆发。 “你害的我父母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来害我的宝宝！” 霍临远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大怒。 下意识地想将她揽进怀里。 “我没有程栀，不管你信不信，我在试着对你和程望好。” 他想要她回到身边，就不得不接受程望，他有在尝试，只是内心依旧矛盾…… “别碰我！” “啪！” 程栀挥出去了第一掌。 紧跟着又是一巴掌。 霍临远咬牙，狠狠将她按在怀里，“程栀，你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种话？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爸爸妈妈不会出事，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敏感多思，歇斯底里，这就是现在的她。 “程栀你公平一点！我父母怎么出的事难道你忘了吗？”霍临远被触到疮疤，心底情绪不断翻滚。 “我曾经对你不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恨你入骨，可我弄错了，我……” “别说了。”程栀丧失生气一般，忽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 归根结底，还是爸爸的选择出了错。 如果爸爸一开始就说出真相，而不是为了袁成杰顶罪。 他们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在家破人亡之后，她还要因为父亲的遗言，一辈子保守秘密，无法将真相宣之于众。 “程栀，我知道你很痛苦，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你可以朝我发泄，你所有的好与坏我会全盘接受，让我在你身边照顾你，补偿你，好不好？”霍临远吻上她的眼角，手心轻抚她的脑后。 在他怀里摇摇头，程栀推他，不想再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沉默仅仅只能代表她万分之一的无奈。 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言语对她有所触动。 他说他知道她的痛苦和委屈，她不相信，却还是因此觉得胸口热涨。 第320章 为了她，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霍临远放开她，改为用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程栀，一个人太苦了，我尝过很多年，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好吗？” 他认认真真望着她，眼底的认真和渴求他自己都没能发现。 一个人太苦了。 他不想一个人，他想要她。 这辈子只想要她。 为了她，他可以做出任何事，说出任何话。 只要她愿意回头。 程栀回望眼前的男人。 他此刻说的话句句戳心，她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摇摆。 她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 或许…… “笃笃。” 敲门声响起，仿佛惊散一场美梦。 霍临远微微皱眉，眼底掠过一丝戾气。 这一瞬间的冷厉被程栀捕捉。 她心里打了个激灵，后背一阵发寒。 他在蛊惑她。 如从前一样，用无可挑剔的体贴温柔，引诱她不顾一切地走向他。 而这一次，他会不会也和曾经一样？ 一息之间变脸，手掌翻覆，轻易就让她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明知他有分不清真假的两幅面孔，她怎么还敢信他？ 一把推开他，程栀随便用指尖拭去眼泪，快步出去开门。 浴室外仿佛是另一片天地。 动画片中童趣的配乐轻快活泼，夹杂着程望嘻嘻呵呵的笑声。 过去打开房门，楼层服务生推着餐车，脸上带有公式化的微笑，言谈举止客气有度。 “客人，您的餐品好了。” “进来吧，谢谢。”程栀让开门口，同时偏头避开对方略带关切的视线。 她那双眼睛明显哭过，不怪别人多心。 年轻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进门，抬眼时先对上一双锋利如刀的眸子。 他合理怀疑，如果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被那个神情阴冷的男人痛扁。 “呃，”服务生转身，对才进门的程栀说：“客人，餐车随后我再来回收。” 说完溜之大吉。 程栀看一眼身周气压极低的霍临远，过去将门关好。 再转身，就见他已经将餐车推到落地窗附近。 程栀预定的是半开放式公寓。 除了浴室周围的磨砂玻璃，其余空间都没有做隔断。 落地窗附近设置茶台、书架、绿植，往大门方向依次摆放着长沙发、茶几、衣帽架以及鞋柜。 沙发对面有悬挂投影布的墙面，沙发后做高一级的平台上放着宽大的圆床。 整个房间宽敞通透，采光很好，可惜南城这两天持续不见阳光。 仿佛预示着这趟行程不会愉快一样。 “小望，先吃饭了。”程栀过去推餐车，故意唱反调，把菜品一一端出，放在茶几上。 程望点点头，关掉动画，把手机还给程栀，到她身边跪坐在地毯上，耸耸鼻子嗅了嗅。 “姨姨做的饭菜好香啊……想要蛋羹。” 菜不少，蛋羹被挤在茶几另一角，程栀要拿还得绕过去。 她转脸，对上霍临远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蛋羹在你那边。” 霍临远脸色依旧不好。 他能感受到敲门声之前的某一刻，程栀已经被他说动，几乎就要松口，给他一个机会。 可惜却被破坏了。 “谢谢，叔叔。”程望先一步道谢。 第321章 来不及制止 霍临远点头，冷着脸过来伺候程望，让他先吃上蛋羹。 吃了几口，程望又惦记上了别的。 程栀给他叉子，他转脸却去跟霍临远撒娇，声音软软，“叔叔，想要肉肉。” “那个太……” 程栀话还没有说完，霍临远的筷子已经凑在了程望嘴边。 就几秒的功夫，来不及制止。 程望吸溜吸溜，囫囵把红彤彤的鸡丁吞下。 片刻后。 “啊啊，妈妈，着火啦嘴巴！”程望呼呼往外哈气，手掌在脸侧扇扇子，嘴唇立刻红透了。 “你怎么能给他吃辣椒？！” 程栀瞪霍临远，立即去随身包里找常备的小盒牛奶。 火急火燎回到桌边，她忙扎上吸管让程望喝。 程望眼泪鼻涕都辣出来了，就着她的手吮吸一大口。 “你是不是故意的？”程栀发作霍临远，想凶，皱眉抿嘴时却只能看出类似委屈一样的表情。 霍临远隔着程望摸了一下她手背，“别担心。” “妈妈别担心，”程望松开吸管，吸溜一下鼻涕，小狗一样吐着舌头，“还想要一口肉肉。” 程栀：“……” “你顾着自己，我管他。”霍临远说。 饭菜上桌，她一口没吃就先紧张小的。 程栀没说话，不过后半程倒也真的把程望交给霍临远伺候。 出乎意料的，程望到霍临远面前半点不拘束。 一个童稚软萌，一个冷酷强硬，两人反差强烈，却有种矛盾的和谐感。 是因为五官的相似？ 程栀捧着半碗饭，心不在焉地戳饭粒。 还是，她知道他们是父子，所以看他们自带血缘滤镜？ 按计划，下午的行程是去动物园拍照。 本心上，程栀想回程家旧宅看看。 但带着孩子不方便，加上眼下霍临远还找了过来。 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出发时程望才睡醒，赖在程栀肩头手臂软软的缠着她的脖子，霍临远一碰就哭。 “想帮忙，就背包拿东西吧。” 于是一身黑的霍临远，再一次背上了粉色的妈咪包。 上车后，程望清醒了，不觉得委屈了，便又开始缠着霍临远说话。 他对霍临远的亲近源自于对强者的崇拜，程栀不懂。 只是别过脸看向窗外，觉得孩子有机会接触生父也挺好。 而霍临远对于那些童言童语反应很淡。 偶尔嗯一声，开车时余光时不时看程栀的侧脸。 很想和她说说话。 “等年后天气暖了，我再带你们来南城。”他没话找话。 南城其实以花闻名国内，但眼下却不是赏花的季节。 程栀不应声，视线却从熟悉的建筑物上，移向绿化带附近妆点的一些假花上。 “什么花啊？”程望好奇。 下一刻却又留意到霍临远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办公用的手机留在了名麓酒店，他带出来的这部是私人手机。 “叔叔，程什么什么？”程望努力辨认手机上闪烁的名字。 他和妈妈名字里都有“程”，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可其他两个字，他就不认识了。 程栀下意识回头，在霍临远挂掉电话的一瞬间，看清了宝宝没有说出来的后两个字。 第322章 心口像是被绳子勒紧 灵珊。 心口像是被绳子勒紧。 程栀立即别开脸。 她居然忘了，这些年程灵珊一直在他身边。 “这样挂掉好吗？”她忍不住开口。 下一刻又觉得自己这句话不该出口。 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怎么听怎么别扭。 霍临远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不想她误会，“你不用在意她。” 恨也好爱也罢，他从头到尾，所有最浓烈的感情全都只给了她。 至于程灵珊。 最初，她是他取信程继海的工具。 如今她依旧是工具，只是作用和从前不太相同。 程栀抿唇，“莫名其妙。” 她在意什么？ 他对程灵珊的感情或者两人的关系吗？ 都与她无关。 “妈妈……想认字……”程望小朋友还在纠结之前没说出来的两个字。 程栀抱着宝宝转了方向，引他看向车窗外。 “回去妈妈继续教你。快看，那是什么？”她指着路边做促销的奶茶店。 “大雪人！带皇冠的！”程望学着人偶手舞足蹈。 被冷落在驾驶座的霍临远微微皱了下眉。 他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 南城的动物园程栀来过太多次。 童年时和父母，大学时和闺蜜，之后还和霍临远来过。 而故地重游，心境却大不相同。 程栀不去想曾经，霍临远也没有提起从前，两人只当是头一次到达陌生的地方。 陪着心情异常晴好的程望走完全程。 照片拍了不少，除了动物，零星还有几张合照。 程栀和宝宝的，或者霍临远和宝宝的。 唯一一张三个人的合照，出自一对热恋情侣之手。 女孩笑的烂漫，夸赞三人颜值高，宝宝完全继承了父母的美貌，五官无可挑剔。 这话当时听的程栀提心吊胆。 路人单从程望那张小脸，就能看出她和霍临远相结合的影子。 霍临远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在忐忑中结束游览，霍临远去开车，程栀牵着程望站在路边等他。 期间接到崔云尚的电话。 出行计划程栀没有和他提起，他开口却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市。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地？”程栀直接问出口，觉得崔云尚不会隐瞒什么。 “其实是梁杰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 不算意外。 joy、沈漾和梁杰是好友，几人有空就会聚在一起喝酒，谈笑间说起共同的朋友也属正常。 而到了这会，程栀冷不丁想起她准备给梁杰的那场迷你告别宴。 梁杰当时说要带人，最后却是一个人赶到。 其实他要带的就是崔云尚吧？ 只不过正巧那天她也邀请了崔云尚。 没多开口确认，程栀说：“我带宝宝出来玩两天，这几天就会回去。” “那你之后可以发航班给我，我年假期间很有空，去接你机如何？”崔云尚自然而然开口。 想了想，程栀委婉道：“看看情况，既然放假，你还是休息为主。” 话音落，身前响起短促的喇叭声。 程栀抬眸，又是一声。 “妈妈，叔叔来啦！”程望仰起脸提醒。 程栀抬眸，和几步远的霍临远隔着车窗对视。 “如果没别的事……”她准备挂电话。 “等等！” 第323章 一个人带程望也习惯了 “你是和别人一起的吗？”崔云尚问。 程栀不知道怎么回答。 独自出行被霍临远插上一脚，难道要她和别人说自己是跟霍临远一起，带着宝宝旅行？ 那太离谱了。 “我以为你是独自带着宝宝出行，还很担心你。”崔云尚继续开口，当她是默认了，语调比之前低上一些。 程栀笑了笑，“嗯，不用担心其实，一个人带程望也习惯了。” 听到她说到自己，程望抬了一下头。 这时候，短促的喇叭声连续响了两声。 电话那头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叹。 不等程栀深究，崔云尚开口：“快去吧，注意安全。” “好。” 上车后。 “谁的电话？沈漾？”霍临远问。 程栀不想回答，“你管不着。” 下颌线条绷紧，霍临远发动汽车，一路都没再说话。 总有一天，他会有资格过问。 而在这之前，在下车以后，他当完司机、搬运工和外卖员。 被无情关在门外。 “你自己重开房间。”程栀隔着门板开口，然后带着程望去茶几边吃饭。 “妈妈，叔叔一个人……”程望时不时转头看房门。 程栀神情不变，打开饭菜包装盒，把选择权交给宝宝，“那妈妈放你出去找他？” “不要不要。”程望立即抱住她手臂。 不可能有谁比妈妈还重要的。 “妈妈生气了？” 程栀失笑，“没有生气，只是妈妈不能放他进来，天快黑了。”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程望不再提起霍临远。 这一晚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房门被敲响。 程栀刚忙完宝宝的事，正在浴室洗脸。 哗哗的流水声中，她听到程望奶奶的问外面是谁呀。 “我。” 霍临远的声音毫不意外的传进耳朵。 擦擦脸上的水珠，程栀走了出去，看到程望正踮着脚尖，费力的摆弄门锁上的安全挂链。 从门打开的缝隙间，能看到霍临远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 是因为匆忙赶过来，什么都没带吗？ 程栀抬手解开挂链。 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霍临远在南城有公司有房子，几家大型酒店都是他的，有没有衣服换，有没有地方睡觉这一类事情，实在轮不到她来操心。 “今天打算去哪里？”霍临远问，回身关上门，顺手抱起仰头望着他的程望。 儿子在他手里，程栀只好拧眉跟在他身后。 “滑雪场！”程望先一步回答，笑的见牙不见眼。 程栀对上霍临远确认的目光，点了点头。 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因为港市的滑雪场不比南城的小，没必要千里迢迢过来这里滑雪。 但不去滑雪场，行程似乎就要这么结束了…… 仿佛知道她纠结的点在哪里，霍临远微微勾唇，“去东临怎么样？看雪，看冰展。” 程栀因为他的笑晃了一下神。 她也考虑过带程望更改行程去别的城市，但她一个人精力有限，怕出行时间久了，她没那么多体力照顾宝宝。 而在她考虑期间，程望已经开始欢呼。 “看雪！妈妈，叔叔能让小望看雪诶！” 崇拜之情更上一层，好感也随之加深。 第324章 他很怀念 “冰是什么？可以吃吗？”程望又问。 霍临远没有回他，只是盯着程栀。 光孩子点头不算，她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哄得改变主意。 程栀看他一眼，冲他怀里的程望笑了笑，“小望想去吗？” 程望自然是想去的，又快又重的点头。 她这么问，就相当于答应了。 霍临远转身，单手横在程望胸前抱着他，另一手摸出手机打电话，让人立即安排。 他和他手下的行动力毋庸置疑。 午饭后，程栀被他领到机场。 一直到上了飞机，她才后知后觉寻思。 他似乎急着让她离开南城？ 是怕被谁看到？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转眸看向霍临远，不想他也正在看她。 视线在半空中相碰，一触即分。 程栀不再继续往下想。 而霍临远之所以不想让她继续在南城待下去，其实是不想她过多的想起从前的事情。 之前在港市海洋馆的那次，他深知过去的回忆，会让她感到痛苦。 远不是她所想的，害怕什么人看见她。 …… 东临市的冬天比别处都要冷，尤其年关就在眼前，一连几天都飘着雪。 最后导致飞机因天气原因，没能直达目的地。 一直辗转折腾到深夜，才总算抵达下榻的酒店。 程望已经睡熟，下了车就一直在霍临远怀里。 程栀也很困，疲惫让她放松了警惕，被霍临远牵住手都没能及时发觉。 直到坐在酒店的绒布单人沙发上，喝下他递过来的那杯热可可。 拂开他刚放在头顶上的手，程栀起身，想去床边看宝宝。 住的是豪华套房，透过弧形落地窗可以俯瞰东临半个城的夜景。 程栀绕过电视柜后的书架式隔断，看到了睡在床帐里的程望。 快步过去拉开被子，她一条腿跪在床边，将他身上厚实的外套剥下。 还没起身，身后贴上半面身子。 霍临远的气息由后至前，迅速将她包围。 “我曾经在梦里见到过无数次这个场景。” 他侧脸贴在她颈边，喟叹着，却没有做出更多的冒犯举动。 “而每次梦醒，都是因为你的笑容，我知道那时候的你根本不会再真心对着我笑。” 其实至今也一样。 他很怀念最开始，每天脸上都有笑容的她，是他亲手毁了那样的她。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能为父母报仇，又能保住她的纯真和美好。 “我很后悔，后悔至今。” 程栀一动不动，分不清他言语里的真假。 “别吵到宝宝睡觉。”她轻声说。 霍临远睁开眼睛，看向床上无知无觉睡着的孩子。 几秒后，才松开手站直。 “你不该总绕着程望打转，你的生活可以过得更加多姿多彩。”他说。 程栀转身，眼底带着清浅的嘲弄，“那该绕着谁打转？你吗？” “程望是我生活的大部分，他在我挣扎求生时救了我无数次，你不配以规劝的口吻，和我说这些话，不管你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为了你好。”霍临远解释，随即又说：“不过你不喜欢，我之后不会再说。” 第325章 真的不会吗？ 真的不会吗？ 程栀并不相信。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冷漠。 霍临远眉心微沉，“我只是想留在靠近你的地方。” “我不想你靠近我。”程栀推开凑过来的他。 霍临远唇线抿直，眸色不明的望着她。 从港市到南城，再到东临，他一路追着她跑，任劳任怨。 却连一时半刻的温存都得不到。 迎上他的视线，程栀那些因疲倦弥散的防备重新凝聚，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长眸微眯，霍临远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程栀本能挣扎，下一刻，耳廓传来轻微的酥麻。 “晚安。” 话音落，霍临远放手，定定看她一会儿，转身离开。 门扇关闭，程栀久久回不过神。 她以为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已经准备好武装全身心的去应对他。 可他忽然就这么走了。 就像是拼尽全力的一拳打空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迅速占据身心。 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捉摸不透，下意识觉得危险。 这一夜在辗转反侧中度过。 次日。 霍临远来的很早，站在门外时，才刚过七点半。 屋内程望在沙发上看动画，曲腿脚心对着脚心，弯着腰，两手抓在脚腕上。 他身旁的沙发一角窝着程栀，头偏在肩上，昏昏欲睡。 听到门响，程栀睁开眼睛。 她一时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转眸时，看到落地窗外雾蒙蒙一片。 飘雪花的阴天，实在太适合扑在温暖的床上补觉。 “叔叔来啦！”程望眼睛紧盯着液晶显示屏，却已经伸直小腿往沙发下“蠕动”。 程栀先一步起身。 门开时，先闻到一股焦酥的油香味，透点甜。 很腻的那种甜。 和霍临远的眼神差不多腻。 如果不是经历许多，程栀可能会因为一个眼神，确认身前的这个男人真的爱她。 “没有定酒店的早餐，去了一趟闹市区的小店，替你们换换口味。”霍临远说，一边很自然的揽过她往屋里走。 程栀脱离他，没吭声。 他手里拿的是牛肉馅饼，豆浆，和豆沙麻球。 这些她和宝宝之前经常吃。 ——他用来换口味的东西，其实她和宝宝早就已经吃腻了。 “你实在不需要做这些事。”她说。 会很突兀，然后生出一种割裂感。 就像套着玻璃罩的奢侈品，掉进了炸油条的锅里。 让人惊讶又恐慌。 “你只需要我离开，对吗？”霍临远放下一次性餐盒，脱下前襟溅上油点的外套。 程栀抿着唇，无话可说。 察觉气氛不对，程望表现的很安静，时不时偷看程栀一眼。 眼神让人心疼。 心下叹了口气，程栀伸手找到筷子，转头时候脸上挂着浅而好看的笑容。 “好香啊，一见吃的妈妈都不困了，宝宝想先吃哪一样呢？” 程望跟着她笑起来，恢复了霍临远进门前的模样。 “想吃，肉饼。” “好。” 程栀照顾程望吃早饭，没再留意霍临远。 三人份的早餐，最后只有程望吃完了他的那一份，还多吃了半个馅饼。 霍临远盯着食量不如小孩的程栀，眉心紧皱。 第326章 他或许可以试着装傻装糊涂 尽量忽视他的视线，程栀陪着宝宝看未播完的动画。 过了八点半，雪下得越来越大。 到了这会儿，程望才忽然留意到窗外。 “妈妈！想出去玩！”他双手在玻璃上摊开，鼻子也尽可能的贴近，直到扁平变形。 他的言语和动作无不透露出向往，程栀自然不会拒绝。 毛线帽，棉手套，半长的奶黄色羽绒服裹好，程望成了点缀彩塘的长条形“奶油”。 程栀穿和他同款的亲子装，围巾是墨绿色的，和他的帽子正好搭配。 手牵手走出电梯。 气质干净的高颜值母子引来几人侧目。 很快，霍临远也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堂，抬手接电话的同时，大步赶上程栀。 “山顶滑雪场的缆车故障，我们带程望去室内滑雪场？” 程栀没多想的点头，注意力都在脚步越来越快的程望身上。 滑雪与否其实根本不重要。 这一趟东临之行，重点是带程望看雪，看冰雕。 “哇！很轻，凉凉的！”程栀双手接住雪花，两只手套挂在脖子上。 酒店外的大道有扫雪的痕迹，不见积雪。 程栀四下看了看，带着宝宝慢慢走向不远处的花坛。 修剪得宜的冬青上覆盖一层厚雪。 程栀随手一抓，几下揉出个雪疙瘩，然后教程望怎么滚雪球。 程望哈着白气，脸上一直带笑，动作看起来笨拙，却很快就得到个拳头大的雪球。 “然后，大雪球和小雪球摞起来，就是雪人的身体和脑袋。”程栀轻声说着话，陪小朋友在雪地里玩耍。 雪花如洒落的鹅毛一样纷扬，她肩头和发顶很快添上一层软白，睫毛上的雪化了，泪珠一样摇摇欲坠。 霍临远站在一步远的地方看含笑的她，至少在这一刻，内心得到了宁静还有平和。 那些足以刺破血肉的渴求短暂饶过了他。 他想，如果她一直这样，既不严词拒绝，也不欣然接受，不算放任他，但说不上限制他。 他或许可以试着装傻装糊涂。 然后他们就一直这样下去。 室内滑雪场人不多，原本一对三的教练一对一的引导程望滑雪。 加上霍临远一直在程望左右，程栀终于得到了短暂的空闲时间。 她用最快的速度去自助区买了一罐热咖啡提神。 回来时，却见白茫茫的人造雪坡上，只剩下正在和新学员交谈的教练。 以及无人理会，拄着滑雪杖，站成“x”的程望。 迅速回到宝宝身边，程栀抱住他，问：“小望怕不怕？” “还好啦。”程望老老实实说。 没吓到就好。 “妈妈带你滑。”程栀说。 教练这才留心这边，担心出事故，出言劝阻。 程栀想先晾着粗心的教练。 不过不等她解下程望的滑雪板，就听他奶声奶气的和人显摆：“我妈妈滑雪，超级厉害的！” 摇摇头，程栀起身捏捏他鼻头，“妈妈是要带你滑雪圈，不是双板。” “啊……雪圈，不好玩。”程望有点失望。 程栀半点不心软，说话前看了教练一眼，“但是安全。” 知道自己的疏忽让人家妈妈不满意了。 第327章 她突如其来的触碰 教练之后没再多话，只管做好分内的事。 雪圈来回玩了两趟，程望表现的兴趣缺缺。 “是不是累了？”程栀问。 正式滑雪之前，她陪着宝宝打了很久雪仗。 后来堆雪人，学双板也都很耗费体力。 程望点点头。 人造雪场的风景和空气，远不如山里的好，待久了很容易无聊，而无聊就会犯困。 揉揉程望脸蛋，程栀简单收拾后，带宝宝离开雪场回了酒店。 霍临远因公事离开二十分钟不到，再来便半点找不到人了。 询问之后，才得知程栀已经离开。 赶回酒店，敲门敲了十分钟之久，他才进去房间。 “生气了？”霍临远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清新又干净。 程栀拧眉，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 “你该庆幸宝宝没有出事。” 霍临远脱去外套，去浴室拿了毛巾，想替她擦头发。 拿过毛巾，程栀推开毛巾下他的手。 霍临远只好解释，“雪坡很缓，就算摔跤，也不会轻易受伤。” “不摔跤不是更好？”程栀开口。 说完又觉得不该和他争辩这个。 他从来不会过多的为程望考虑。 “你出去吧。”她有点泄气，忽然觉得不该犯蠢，答应和他来东临。 直接从南城回港市就好。 免得生出多余的纠葛。 “傍晚我来叫你。”霍临远看出她的疲惫，并不强求留下。 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程栀满心无力，推了他一下。 而她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心意一动。 他轻轻抱住她，“别生气，公司的紧急电话进来，我只能暂时走开接听，走前叮嘱过教练，让他多留心孩子。” 程栀挣开他，转身往电视柜后走去。 “关好门。” 她真的很困，晚上还要带孩子看冰雕展，她需要抓紧时间补眠。 雪白的大床上程望已经睡熟。 程栀随便用毛巾包好长发，在他身边趴下。 连关门声都没来得及确认，眨眼便睡了过去。 傍晚雪停了。 程栀被霍临远叫醒。 睁眼后，她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抱歉，未经允许，擅自留在房间。”霍临远淡淡说，维持着弯腰叫她的姿势，和她离得很近。 程栀心里起火，抬手就想打他。 道歉道得毫无诚意，仿佛“抱歉”两个字是他的底气。 霍临远不躲不闪，让她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颈侧。 程栀没多用力，但空气中还是传来“啪”的脆响。 她微微愣住。 打人会上瘾吗？ 她记得她以前从不动手。 而一直高高在上的他，也不可能有喜欢挨打的癖好。 “你不觉得自己是在犯贱吗？”尖锐难听的话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程栀说完后立即咬住下唇。 谈不上后悔，但这种话出口很不习惯。 “你怎么说，我都接受。”霍临远毫不在意。 程栀轻吸一口气，别过脸。 和他多话简直是浪费口水。 “小望，醒醒，雪人来打你屁屁了。”她轻轻晃动程望。 霍临远已经站直，正要开口说话，却下意识看向床头柜上，忽然亮起屏幕的手机。 第328章 赶不赶得及尝尝鲜 程栀睡觉调了静音，留意到霍临远的反应，才意识到有电话进来。 “呜……妈妈……”程望揉着眼睛。 程栀抱起热热软软的他，一边伸手拿过手机。 是崔云尚的来电。 看一眼霍临远，她下床抱着孩子去了客厅。 “喂？” “没打扰你吧？”崔云尚在那边开口，语调柔和。 程栀看向跟出来霍临远，唇角往下抿了抿。 “没有啊，怎么会。” “我让朋友带些虾过来，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赶不赶得及尝尝鲜。” 想了想，程栀说：“我明天……最晚后天吧，你看要是来得及，可以帮我留三人份。” 程望和阿婆都很喜欢吃虾，回头按市价折算付钱给他就好。 “那太好了！”崔云尚笑道。 程栀一愣，“什么？” 静默一瞬，崔云尚开口：“没什么，就是，你正巧赶得上吃个新鲜。” 紧跟着说：“那，我们回头联系？” “好。” 道别后，程栀挂了电话。 霍临远隐约听到对面是个男人，但没有从程栀的言语里听出丁点暧昧。 于是什么也没问。 程栀以为他会问。 最后却只见他没事找事一样，伸手掐了一下程望脸蛋。 有起床气的宝宝这会儿是不禁逗的，立刻扭头咬霍临远。 细细短短的奶牙“咔”的落在虎口位置。 从程栀的角度，正好能同时看到牙印和他脖子上的掌痕。 霍临远黑了脸。 再试着伸手，程望依旧要咬。 程栀移开视线，总算觉得心里气顺了几分。 二十分钟后。 两大一小前后脚出门，直接乘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冰雕展在上冻的江面举办，规模不小。 程栀牵着程望缓步穿过一小片树林，之后便完全置身于一片冰雪世界之中。 手边数米高的城堡可走进内部参观。 几十米以外的冰滑梯入口旁，排满了成人和小孩。 夜幕朦胧，各色光影被冰雪分隔，所有的一切显得迷离又梦幻。 “妈妈，美人鱼！还有茄塔！”程望开心坏了，一路踩着雪蹦蹦跳跳，咧上去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程栀受他笑容感染，扬起唇角纠正，“是斜塔。” “哦哦，斜塔。”程望终于念对了。 霍临远默然跟在两人身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里只有程栀的身影。 程望终于玩累了。 程栀抱起他，小心翼翼走出江面，去到江边灯火通明的美食街。 街边安静的角落有腰鼓形状的石凳，程栀买了两杯热奶茶，抱着宝宝过去坐下。 几秒后，霍临远在身侧不远处站定讲电话。 “说够了？” 他冷然的嗓音隐约传来，程栀不自觉扭头朝他看去。 果然是一脸冷酷和不耐。 和这几天在她面前的样子半点不同。 电话那头是什么人呢？ 应该是女人吧。 走神的功夫，程望从腿上滑下，抱着奶茶杯跑向霍临远。 程栀立即去追。 靠近一些后，不经意间听到话筒里忽然爆发出哭吼声： “你再不娶我！我爸爸就要逼死我了！” 心像是被捅穿了。 程栀蹲在地上，维持着拉住程望的姿势，慢慢抬起头。 第329章 他们之间微妙的和谐 霍临远神情微变，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像是怕动作太大，进一步让她受惊，动作很轻微的挂断电话。 “叔叔，这个好喝的。”程望靠在妈妈怀里，一心只想分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栀垂眸，迅速收拾所有情绪，默默抱起宝宝转身。 “程栀。”霍临远两步靠近。 隐约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和谐，在这一刻忽然消散。 程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抱着宝宝沿一侧台阶走上大路。 小吃街就在江边的公园内，出了公园，才能打到车。 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情，她现在只想带孩子离开。 “程栀，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霍临远紧紧跟着母子俩，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有没有可能吃醋了？ 有没有可能—— 她也放不下他？ 这种猜想让他心头躁动，几乎想不顾她的意愿，立即带她去到无人处，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程栀停住脚步，转过脸看他，眼底情绪复杂。 “我只是忽然被程灵珊提醒到罢了。” 他婚约在身，却跑来和她纠缠。 她就算不自爱，也得替程望考虑。 “我说过，你不用在意她。”霍临远拧眉，希望落空的同时，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再三解释。 谁都没有她特殊，没有她重要。 这一点，他以为他已经表现得十足明显。 程栀退开两步，紧紧抱着程望，眼底写满抗拒，“你不用解释，更不需要教我怎么做。” “别再跟着我！” “你想去哪里？”霍临远眸色渐深，重逢最初的那种失控感再次弥漫心头。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在慢慢好转。 可现在却因为一个电话…… 仅仅只是一个电话！ “不用你管。”程栀重新迈步。 程望面朝后趴在她肩头，咬着手指，眼眶红红的盯着面如寒霜的霍临远。 而几步路后，程栀发觉他还跟着，不得不再次停下。 “我说了别再跟着我。”她没有回头，说完加快脚步。 地面有残雪，越快，走的越不稳当。 霍临远定定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转瞬压下所有情绪，妥协，“我不跟，你慢慢走。” 冰天雪地，抱着孩子，一不留神就要摔跤。 “你别赌气，天黑了带着孩子不安全，出去立刻打车回酒店，知道吗？”他继续叮嘱，说完后停下追随的脚步。 程栀沉默，不想解释自己现在不是在赌气，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人群聚集的冰雕展，周围道路上来回的出租车很多。 上车以后。 “妈妈……”程望有点担心的伸手。 程栀接住他的小手亲了亲，“妈妈有点累，我们提前回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明明，吵架了。”程望垂着眼睫毛，闷闷不乐。 程栀轻轻吐出一口气，尽量让所有的情绪，随着这口气离开身体。 “只是意见不和，宝宝能懂吗？” 程望摇摇头。 “就是……”程栀想了想。 “就是你和淘淘哥哥上次为玩具生气那样。” 淘淘是小美的表哥，第一次和程望一起玩，就因为奥特曼能不能穿裙子的事情闹不愉快。 第330章 过去有多血淋淋也无所谓 两位宝宝意见不和，因为年纪小说话也不够有条理性，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双双背过身子生闷气。 “奥奥……”程望似懂非懂。 程栀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呢喃似的说：“看法不同罢了。” 或许在霍临远看来，一脚踏两船，三船，甚至更多都无所谓。 过去有多血淋淋也无所谓。 他只看重他自己，一直以来都随心所欲，麻木不仁。 回到酒店。 先替一身汗的宝宝洗澡。 出浴室后，程栀给他放了动画电影。 自己则坐在一边查航班。 最近的班次不能直飞，需要转机，有点麻烦。 不过犹豫一二，她还是订了票，然后联系物流邮寄行李。 才挂电话，房门被敲响。 不用想都知道门外是谁。 程栀不想理会。 可霍临远的执着，让人难以招架。 十分钟后，敲门声依旧断断续续。 从频率和力道，能听出门外的人并不焦急，不紧不慢的，仿佛就打算这么一直耗下去。 “妈妈……”程望被吵的看不进去任何画面，委屈的摇摇程栀的手。 无奈，程栀起身去开门。 门大开，走廊里的暖气比屋内还足。 铺面而来时，夹杂着霍临远特有的气息。 四目相对，程栀面上无波无澜，率先转身。 霍临远心里轻松一些，起码她还愿意见他，对比最初，还是要强上不少。 迈开长腿进去，他带好门。 一路跟着程栀走到落地窗边，他才开口问：“要不要留在东临过年？这边的年节庆典比港市那边热闹。” 弧形落地窗外有半个城市的夜色，今晚天幕上不见星月，全靠地面的车流和灯火点缀，才得一两分生气。 程栀垂眸看着，至少在这一秒，心境是开阔的。 “不用了，我和宝宝都不喜欢热闹。”她背对身后的男人，心平气和的说。 霍临远抿抿唇，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点破她，“说谎。” 她不喜欢参与热闹。 但她乐于做随时可以抽身的旁观者，置身于所有人的热闹之中。 程栀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委婉而好声好气的拒绝他不愿意听懂，是喜欢她情绪浓烈，言辞尖厉吗？ 简直有病。2 程望这时候滑下沙发，踢踢哒哒跑过来，抱住程栀小腿，小声叫着“妈妈”。 “怎么了？”程栀蹲身，手臂环住他，神情转瞬变得柔和。 程望板着小脸，很严肃的说：“不许闹矛盾，我和淘淘，都和好了。” “淘淘是谁？”霍临远拧眉。 程栀没有理他。 问程望：“宝宝困不困？” 程望有点犹豫。 要不要困呢？ 其实他洗澡的时候已经开始犯困，但惦记着进门前妈妈答应的动画电影，才一直硬撑到现在。 程栀了解他，见状直接抱起他往大床方向去。 “困了可以先睡，妈妈替你暂停电影，我们醒来继续看不就好了？” 点点头，程望抱住她的脖子，大眼睛偷偷去看霍临远。 等坐到绵软的被子里，他主动伸手让妈妈帮忙脱掉套头保暖衣。 “要光溜溜。” 程栀没答应，“回家以后再光溜溜。” 第331章 但忍得住 哄睡犯困的宝宝很容易。 没几分钟，程栀从床上坐起，扭头就见霍临远站在落地窗前，和之前姿势差不了多少。 不过，手里捏根未点燃的香烟，不知道想做什么。 “要是抽烟麻烦出去。”程栀走到他附近赶人。 看一眼手里的烟，霍临远开口：“快戒断了。” 偶尔想抽，但忍得住。 “说戒就戒？”程栀不信。 据她所知，早在他们认识以前他就抽烟。 又根据小宋的话，她知道近几年他抽烟更凶，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你不喜欢，所以该戒。”霍临远说。 他这种话太假，程栀内心毫无波澜，“我很早以前就不喜欢烟酒。” 霍临远知道她的意思，“嗯，我知道，只是当初在一起，我多数时候心里不安定，不知道怎么对你。” 一面怀有目的接近她，一面为她心动，进而喜欢她，爱上她。 心底的爱恨如水火难以相融，却又矛盾的共存一处。 “你的意思是，现在知道了？”程栀唇角往下抿了抿。 霍临远点头，缓步走近，“想照顾你，想为你做很多事。” “既然这样，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程栀无动于衷。 态度可称冷淡。 而不管好的坏的，霍临远照单全收，迈步朝外走，“东临附近还有不少地方值得去——值得带宝宝去，明早我来叫你。” “晚一点吧，想多睡一会。”程栀叫住他。 不想和他多话纠缠什么，便没有直接说明自己一早就打算去机场。 霍临远眼底多一分笑意，乐于见到她态度软化。 “好，如果提前醒了，可以打我电话。” 一直望着他离开，关上门，程栀很轻很轻叹了口气。 她和他之间的平和温馨，永远都是流于表面的假象。 需要用隐瞒和谎言去修饰加固。 太累了。 希望他早日放过她，他们可以不再有任何瓜葛。 次日一早，程栀接待过上门取行李的工作人员，便退房叫好车，抱还在睡的程望离开酒店。 等霍临远带着吃的找过来，看到人去房空时，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 “人什么时候走的？”他隐忍着问客房清洁。 清洁人员被他冰冷的神情吓到，点头哈腰，嗫嚅着说自己不清楚。 同一时刻，程栀接到了崔云尚的电话。 “玩到哪里了？我新年没有出行打算，记得多拍些照片分享给我。” 程栀透过玻璃，看楼下候机大厅人来人往。 “在东临机场，下午就回去了。” 听到她背景音里的提示音，对面的崔云尚高兴之余，自然而然问了航班。 才切断通话，手机再度响起。 程望探头，看到一排数字，立即提醒：“怪叔叔的！” 扫了一眼，程栀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检票登机后，是四个多小时的飞行。 落地时天色不算晚。 按照约定，程栀先找出手机，打给崔云尚。 机场不方便长时间泊车，崔云尚到的早了点，一直停在附近。 挂断电话几分钟，他开车过来。 “崔叔叔！”程望在程栀怀里，朝着熟悉的轿车挥手。 第332章 不再拒绝他的好意 分享欲满满的小朋友，上车之后嘴巴就没有闲下来。 直到在提前预定好的餐厅落座，如愿得到冰淇淋香蕉船。 “妈妈，甜的，好凉。”程望举起勺子，脸上是纯然的开心。 一趟旅行，外加落地后，破格让他在天寒地冻时拥有的冰淇淋，便足够他高兴许久。 程栀笑了笑，很耐心很温柔的样子，只是面色有点苍白，眉眼疲倦。 她摇摇头，让他自己吃。 飞行的后半程她有些晕机，眼下甜的腻的都入不了口。 而看出她不舒服，崔云尚马上叫人来修改菜品。 “其实不用……”程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 崔云尚摇头，“接风宴，自然要你吃得开心，不要和我客气，认识很久了哦。” 觉得心里暖，程栀弯起眼睛，不再拒绝他的好意，“也是。” 用饭期间手机屏幕反复闪烁。 崔云尚留意到了，见程栀没有任何反应，便默然低头吃东西。 越吃越沉默，程栀明明刻意忽略了霍临远的信息和来电。 可他却还是那么鲜明的影响着她。 最后，她不得不在身边一大一小的注视下，匆匆拿起手机走出去。 电话接起。 “平安落地了？现在在哪里？”霍临远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程栀不太适应。 按照以往，他该阴沉沉的发怒，至少，嗓音会是冰冷的。 可都没有。 她骗了他，他却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在意她的安全，还有位置。 “我还能去哪里？”她叹息，像拔足狂奔，经历一番挣扎，却很快跑回远地的人。 她拿他没有办法。 “要我陪你过新年吗？明天年三十。”他说，平直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程栀抬手按住额头，餐厅过道暖气太足，熏香味道又浓，她又开始头晕，犯恶心。 “我不需要，你明知道会得到拒绝，可不可以不要问？” 霍临远听出她气息不稳，像是无奈到带了哭腔，“你怎么了？不舒服？”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皱着脸，摇摇欲坠的样子。 程栀没有回答，扶着墙面走到过道尽头，将通风窗打开一条细缝。 冷空气争先恐后钻进来，话筒里因此灌进呼呼的风声。 “你在哪里？”霍临远有了不好的联想。 与此同时，不放心的崔云尚从门边出来，四下看了两眼，目光总算锁定程栀所在的方向。 这个距离他看不出她是不是在听电话，只能看出她微微弓着背，扶着窗框，像是很难受。 “小栀！你没事吧？！”他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忧心的询问迅速靠近，掌心贴在她后心上极小心的拍了两下。 程栀回眸，轻轻摇头的同时，挂了电话。 “恐怕还是之前晕机的问题。” 崔云尚自责，“我该先送你回去休息。” “这怎么能怪你，我和小望确实空着肚子。”程栀借着他的搀扶站直，紧跟着便离开了他的怀抱。 “快回去吧，宝宝一个人在包厢。” 程望依旧很开心，程栀两人回去的时候，他还在没心没肺的戳香蕉船。 “宝宝真的好乖。” 第333章 她有些泛青的眼底 “我们小望一直很懂事。” 得到崔云尚和程栀的接连夸赞，小程望更开心了，摇头晃脑的耍宝，尾巴都想翘到天上去。 回家之后。 “如果不舒服一直没有缓解，记得电话我。”崔云尚在门前叮嘱。 然后伸手，揉了揉依旧兴冲冲的程望的脑袋。 程栀点点头，“今天谢谢你，宝宝开心坏了。” “那你呢？”崔云尚忽然问。 程栀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 笑了笑，让自己不显得太过认真，崔云尚将话说得更完整。 “你开心吗？” 程栀唇角动了动，言不由衷，“挺开心的。” 撒谎。 崔云尚心下叹息，很想直接将所有的话问清楚。 可触及她有些泛青的眼底，只是又笑了笑，“那就好。” “好好休息，不是还累积了不少工作？” 提到这个，程栀心里许多恼人的情绪瞬间消散。 “对啊，工作。” 她看一眼脚边的“吞金兽”，眼底总算多了些光彩。 “天快黑了，你开车小心。” 点点头，崔云尚退出玄关，缓缓帮她关上大门。 听到落锁的声音，他才转身离去。 一门之隔，程栀放下宝宝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捶打肩头。 “小望，你再胖妈妈就抱不动了。” 程望看她眼底有笑意，自己先是嘻嘻一笑，然后认认真真奶声奶气地说：“我减肥。” 喷笑一声，程栀没了脾气。 每次听宝宝一本正经的说减肥，就觉得很好笑。 “我们今晚不洗澡了，妈妈想偷个懒。”她说。 只有和宝宝独处时，整个人才最放松。 “好耶！”程望立即就要往卧室跑。 程栀一把拽住比她更想偷懒的宝宝。 “等等！鞋子还得换，刷牙洗脸也不能少。” “好——”程望拖长声音，老老实实接受安排，过去鞋柜边的软毯上坐下换鞋。 行李还没到，程栀没什么好收拾的。 很快带着宝宝进卧室睡觉。 夜半，霍临远抵达港市。 小宋去接机，见到人后，自动自发的将公事相关的话含在口里，没有先一步出声。 霍临远在人前还是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 任谁都不会将这样的他，和在程栀面前的他联系起来。 等汽车驶离机场，霍临远凝视着窗外无边际的黑，回想着下午那通电话。 程栀挂电话前，他确定他听到了崔云尚的声音。 刚回港市就立即见他吗？ 真是急不可待。 “崔云尚最近什么动向？”他问。 小宋回答：“前些日子去拜访过耀光小学，具体做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顿了顿，见他不说话，小宋问：“老板，要不要去清河小区？” 程栀所住的无名小区外就是清河路，他便把小区代称为清河小区。 沉默片刻，霍临远收回目光，半张脸映着路灯的光，一双眼睛有些阴沉。 “太晚了，先回明悦庄。” 程栀不舒服，他去了，只会让她更不适。 她身体不够好，他必须顾及这一点。 “让人盯紧崔云尚。”他又吩咐。 “好的。” 抬手捏捏眉心，霍临远思索着之后的行程。 第334章 一个人就是孤单 “今晚通宵处理公事，先前谁找过我，列个名单出来。”他说。 犹豫一二，小宋试探地问：“过年真的不回南城吗？” 他在福利院长大，无所谓在哪里过节。 可老板父母都葬在南城，重大节日，不回去看看吗？ 霍临远抬眸，眼底漆黑一片，神情却很淡，“去过了。” 围困他多年的家仇已经过去，他现在只想盯紧未来。 他要程栀原谅他，要她回心转意。 …… 今年的年三十依旧过得冷清。 对门阿婆年末这些日子住去了市中心的儿子家，所以这一层只剩下程栀一家。 “妈妈，为什么吃饺子？小美姐姐家怎么吃汤圆的？” 早上马太太来过，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特意好心的带些年货给他们。 马太太的婆婆是北方人，年货多是些炸制的肉货。 酥肉，小黄鱼，鸡块，肉丸一类。 那些东西冻起来耐放，做菜的时候用起来也方便，她给了很多。 程栀无以为谢，趁机将一些土特产给她，也省的再跑。 而两位妈妈在客厅聊天的十几分钟里，小美和小望窝在一边地毯上嘀嘀咕咕，想必就是在交流年夜饭这些。 “除了汤圆，他们家还吃盆菜，也包饺子。”程栀伸手，在宝宝鼻梁上摸了一下。 程望顶着一鼻头白面粉，毫无所觉的睁大眼睛，有点犯馋的说：“这么多哇！”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程栀笑了，手上不紧不慢给饺子封口。 “因为他们家今晚会来很多亲戚，各种东西都准备一些，人多不怕吃不完。” 程望一听，自然而然问：“我们怎么没有人的？” 手上动作一顿，程栀抬眸笑了笑，“和妈妈跨年不开心吗？” “开心。”程望说着蹙眉，“可是妈妈好孤单。” 一愣，程栀摇摇头，“学会个新词语，就往妈妈身上用啊？” “动画片说，一个人就是孤单，妈妈和怪叔叔，都孤单。” 程栀沉默片刻。 “那崔叔叔呢？你每次见他，他不也是一个人？对门阿婆不也总是一个人住？” “不一样。”程望说不清楚，表情苦恼。 重新开始包饺子，程栀问他：“怎么不一样？” “就是……”程望不知道怎么说。 正绞尽脑汁思索，隐约传来敲门声。 程栀微微拧眉，放下才挖起的馅料。 年三十这天，过了中午还能上门的，除了霍临远，她想不出别人。 而在怀着满心无奈起身的一瞬间，她忽然领悟到程望话里的意思。 宝宝之所以说她和霍临远孤单。 是因为他们没有家人。 逢年过节亲人团聚的时刻，无论是在故土，还是在异乡。 他们都无处可去。 怀着难言的情绪，程栀拉开大门。 霍临远手里提着红艳的塑料袋。 程栀粗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多数的东西也是红的。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想和你一起吃顿年夜饭，很多年没吃过了。”他话说的直白，有卖惨的嫌疑。 可却是无法轻易对他人诉说的实话。 正中程栀心底某处柔软。 默然让开半步，她皱着眉心放人进门。 第335章 两张红双喜 “叔叔！”程望已经在厨房门边探了半天脑袋，鼻子上还顶着一抹白，笑容很可爱。 点点头，霍临远去客厅放下东西，又拐回来脱外套。 身上的寒气在这一来回间，已经散去不少。 程栀弯腰在不算宽敞的玄关找客用拖鞋，察觉他从身侧贴过来。 离得很近。 “我不要这个。”霍临远说，视线落在她露出来的一截细腰上。 明晃晃的白，想忽略都难。 家里不冷，程栀为方便干活，只穿了件贴身的打底衫。 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衣服一伸胳膊，便会春光乍泄。 “爱要不要，不要就光着脚。”她直起身，把手里的拖鞋丢在地上。 放他进来的一瞬间她就开始后悔，他还要挑三拣四。 回头看气呼呼走向厨房的她，霍临远人高马大立在哪里，嘴唇抿了抿，像是笑了，但表情很淡。 一秒后，他直接迈步跟上，脚上只穿一双很古板的深色袜子。 一进厨房，他就被程望教训。 “叔叔光脚丫，要挨妈妈骂的！” 程栀把他之前玩的面团塞给他，“叔叔是大人，和宝宝不一样。” “可是……”程望宝宝困惑，“都会生病啊。” 程栀哑口无言，唇角微微下沉。 程望立刻不说话了，低下头扣扣手上的面疙瘩，拿眼角偷看她。 “没有生气。”程栀无奈。 程望一下抬起头，去和霍临远说话。 “叔叔，留下吃饭叭？” “嗯。”霍临远不想应付孩子，转眸看向程栀：“我带了春联和剪纸。” 程栀不想应付他，“你想贴就贴，别问我。” 于是霍临远出去了。 半小时后。 听外面半点动静都没有，程栀好奇之下，走了出去。 然后愣在客厅和厨房的过道间。 后出来的程望张大眼睛惊呼，“哇塞，结婚啦！” 沙发背景墙贴了福字窗花，吊顶一周挂满拳头大的迷你红灯笼。 电视柜上贴了迷你小对联。 左侧最远处，通向阳台的落地门两侧挂了两串很长的如意结。 客厅桌上还放着未来得及张贴的两张红双喜。 程栀紧紧捏着指尖，僵硬的站在原地。 大门响动，霍临远迈步进来，带上门。 “你是专程来恶心我的？”程栀没有转头，抬手用力指着桌上的红双喜。 他要结婚的人不是她。 上一次见到这些东西，还是在他们的订婚宴上。 在她身侧站定，霍临远眸色凝结，“不是，店家拿错了，原本该是两张福字。” 程栀不说话。 是她反应过度了吗？ 霍临远握住她瘦条条的小臂，另一手从口袋摸出手机。 “要是不信，我让人带店家过来。” 程栀忙按住他的手，一脸别扭，“不用了，我信。” 大过年的，折腾人家做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忽然生气，都是我的错。”霍临远反握她的手，那双总让人很有压力的眼睛，这一刻含带几分歉意。 程栀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和他回到了热恋初期。 她对的时候是她对，她错时也是她对。 但紧跟着便反应过来，立即抽手退开两步。 第336章 他实在太会蛊惑人 他实在太会蛊惑人。 估计没人能想到，冷硬外壳之下的他仿佛某种精怪，仅仅扬眉勾唇，便能让人无声无息因他跨入深渊。 “你要是闲，就帮我带程望。”程栀不再看他。 她自己并没有发现，对比最初的防备躲避，她现在已经可以放心的将宝宝交给他照顾。 换言之，她还是被他蛊惑了。 霍临远的温柔是有针对性的，除了她，换了别人谁来，他都只有一张冷脸。 包括天真可爱，不到四岁的程望。 好在程望接受度很高，一直认为他的怪叔叔不爱笑，是因为一个人过得不好。 “叔叔，我讲绘本给你听呀？”年幼的小朋友想哄人开心，就会慷慨掏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霍临远不感兴趣。 身边这个小人，对他来说只是个活生生的“证据”。 提醒他程栀曾属于过别人的证据。 但一墙之隔就是程栀，不想惹恼她，他只能老老实实带孩子。 程望绘本其实讲的很好，虽然言语零碎，最基础的连接词还没有搞清楚。 但他会尽量口齿清晰，最大限度的、完整的说出自己那些理解和想象。 天马行空，童稚有趣。 可除了崔云尚和程栀，至今没有人成功抵达他的精神世界。 于是发觉霍临远只是摆个耳朵给他之后，小朋友便开始想别的主意逗他开心。 “叔叔，我……”他有点羞涩，站起来时很郑重的跳了一下立正。 挺出来的小肚子和脸蛋一起，duang的弹了一下。 霍临远皱眉。 他这么胖，程栀怎么抱得动？ “……我跳兔子舞给你看呀？”程望不知道自己被嫌弃，还两眼晶亮的看着他，期待他的喜欢。 兔子舞是在幼儿园时新学的，大家都说他跳的特别好。 “楼下可能会投诉。”霍临远说。 程望笑得像个小傻子，“我轻轻的跳。” 说着话，程栀出来了。 她眉心拧着，招手叫宝宝来自己身边。 “我们不给他看。” 程望撅着屁股哒哒哒跑过去，“为什么？” 往沙发方向看一眼，程栀蹲身在宝宝耳边悄声道：“他是傻瓜，他看不懂，他什么都不会懂的。” 联想他听绘本没有半点反应，幼小的程望深信不疑，立刻发出感慨： “啊，好可怜……” 霍临远眉心一沉，看向程栀。 却先对上程望满怀同情的眼睛。 牙关在嘴里闭合，轻轻咬住，他起身走向她。 程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语有点心虚。 “叔叔……嗯？”程望头顶被按住，转不过去。 程栀正皱眉要解救宝宝，唇上便是一软。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霍临远已经站直。 “坏嘴巴。” 程栀抬起手背抵在唇边，两眼冒火的瞪着他。 “别这么看我。”霍临远手心捂向她干净灵动的眼睛。 程栀避开，抱起一头问号的宝宝进了卧室。 这次霍临远没再跟着，坐在客厅，一个一个回进门至今，没接到的几个重要电话。 几个豪商巨贾年关来电，多是联络感情，公事没有几句。 漫不经心说着话，霍临远留意到茶几二层放了几份合同。 第337章 随随便便质疑她？ 另外两份很普通，只第三份…… 目光扫过，“耀光小学”几个字映入眼帘。 霍临远慢慢坐直，薄雾样的漫不经心散开，裸露出骨子里的狠厉和阴郁。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更不清楚。 他指尖捏着一纸文件，猜疑和嫉妒慢慢顺着血脉攀爬。 像带刺的藤蔓，最后缠绕心肺。 崔云尚，耀光小学。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不知道独自坐了多久，卧室门被打开。 程栀带尿急的宝宝出来上厕所。 却发觉客厅气压低迫。 她下意识看沙发上的霍临远，见他咬一根香烟，半眯着眼睛看过来，高挺的鼻梁在另半张脸上投下不浅的阴影。 而他面前，散落着她先前随便收起来的约稿合同。 “别乱动我东西。”她皱眉，牵着宝宝去卫生间。 冲水声后，她快步走出来，到他面前收文件。 可其中几张纸被他食指按在桌面上，硬要抽走，纸张就只有被撕碎一个结局。 程栀抬眸，长发因为弯腰，分流在锁骨两侧，一截雪白的后颈直戳戳出现在霍临远眼前。 “放手。”她说，困惑又防备，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疯。 “约稿都怎么来的？” 他其实想问，约稿是不是靠崔云尚得来。 程栀沉默不语。 在条件允许时，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告诉我，只是有点好奇。”霍临远不得不放缓语气。 唇角微向下，程栀直起上身垂眸，下颚线条柔和，鼻头挺翘圆润，整张脸有着珍珠一样素净优雅的美。 “我自己运营有社交账号，粉丝量还可以，画工画风都不错，有人主动找我约稿很奇怪吗？” 她最有天赋的其实不是画画，只是因为喜欢，同时也是为了梦想打基础，一直都在绘画这方面努力。 他现在是想在未了解的情况下，随随便便质疑她？ 霍临远抿唇，松手之后看向卫生间门口，“你的宝宝在等你。” 程望自己踩着脚凳洗完手，已经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许久。 “莫名其妙。”程栀收好合同，抱着去牵宝宝的手。 霍临远定定望着她，眼珠随她而动。 他庆幸自己没有直接质问，不然此刻绝对不好收场。 卧室门再度关上，比上一次用了点力气。 霍临远上身后靠，拨通小宋电话。 对崔云尚的调查终于有了方向。 只是在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年夜饭上桌时不到七点，因为程望饿了。 重头戏是肉三鲜的饺子，皮薄馅大，圆润饱满，胖嘟嘟码在盘子里，配有一小碟点麻油的香醋。 程望只是闻味道，就不停咽口水。 配菜荤素搭配，啤酒鸭，清蒸鱼，油焖虾摆中间。 两边放一盘蚝油青菜、一盘蒜蓉西蓝花。 开动前，程栀应宝宝要求，先用手机放了一段鞭炮声。 噼里啪啦中，程望捂着耳朵，又嫌吵又兴奋的小声惊叫。 “怪兽被吓跑啦！” “小傻子。”程栀忍不住笑。 霍临远拧眉，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更融入不了，但没说什么，默然蘸醋吃饺子。 而饺子刚入口，他忽然抬眸。 第338章 顺手分了你一点 “醋里放了糖。”他陈述事实，心跳快了一拍。 她果然还记得他的口味。 “别误会。” 程栀垂眸，夹起饺子吹吹冷，放在程望铺了醋的小餐盘里。 “小孩子爱甜，替小望调醋的时候，顺手分了你一点。” 说完也不看他，叮嘱程望别被陷烫到。 程望不停点头，筷子戳破饺子皮，先找到完整的虾仁呼呼吹一吹。 塞进嘴里以后，才托起迷你餐盘扒拉剩下的皮和馅料。 他只要全部吃光光，程栀是不会管他顺序是怎样。 而她收回目光时，发觉霍临远还在看她。 “你想说什么？”她不自觉抿抿唇。 其实不是顺带给了他加糖的醋。 她就是觉得在这种日子里，既然都留他吃饭了，刻意别扭没有必要。 所以考虑了他的口味，让他能好好吃饭。 他似乎还有胃病。 “程望的里面没有麻油。”霍临远说，坚持要她亲口承认点什么。 程栀瞪她，觉得自己前边是吃饱了撑的，才嘴硬。 “不想好好吃饭是吗？”她有些恼羞成怒，慢慢搁下筷子。 程望赶紧把盘子里的食物全部扒拉进嘴，放下盘子坐的笔直。 一边睁着大眼睛观察妈妈，一边含着食物，口齿不清的支招。 “苏苏，要道歉。” 霍临远唇线绷紧一瞬，手心覆上程栀的手背，“对不起。”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真的还愿意为他花费心思。 哪怕仅仅是一星半点。 这“对不起”来的莫名其妙，程栀看一眼程望。 “不许乱教别人。” “哦哦，好。”程望点点头，能感觉出来，妈妈没有那么生气。 “要肉肉，妈妈。”他嗓音软软的撒娇。 程栀给他餐盘里放一块鸭腿。 筷子用不好，程望干脆上手。 吃了几口，油乎乎的小嘴开合，嗓音依旧软萌，“妈妈，要酸奶，谢谢妈妈。” 还没开始吃，程栀又起身去拿提前温好的酸奶。 霍临远皱眉，多重原因，让他对程望很挑剔。 “像个女孩。” 又嗲又娇气。 被暂时的偶像嫌弃了，程望立刻纠正：“不对，小望是男子汉。” 霍临远不说话，被从厨房出来的程栀盯了一眼。 屋子就这么点大，他在客厅说的话，程栀在厨房不可能听不见。 “我养的孩子，为什么要你来评价？”她不太高兴。 霍临远拧眉，“坐下几分钟，你有没有吃上一口东西？” 微微一怔，程栀明白了点什么。 他是觉得宝宝耽误她吃饭了？ “你不能拿成年人的那一套去看待宝宝，他很乖了，是你太苛刻。”她说。 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霍临远点头，顺势说出一直以来心里的想法，“可以请人来带。” “不需要，也不用你操心。”程栀眼神冷淡下来。 顿了顿，又补充：“以后不要说宝宝像女孩，他很介意别人那么说他。” 程望自小就很精致漂亮，她也愿意花心思把他打扮的很可爱。 毕竟宝宝一眨眼就会长大，幼年期很值得珍惜。 但不清楚性别的人说错没关系，霍临远明明知道宝宝是男孩子。 第339章 给霍临远一种错觉 程望在一边竖起耳朵，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反正嘴上是半点没闲着。 “嗯。”霍临远应声，之后没再开口说话。 饭桌上只剩下程望时不时开口。 童稚的嗓音伴随着轻微碗筷声，间或还夹杂程栀轻柔的诱哄声。 手背无意间碰到醋碟，霍临远看了一眼里面晃动的香醋，心跟着一动，忽然生出先前从未有过的一个念头—— 如果程望是他的孩子…… 年夜饭后，程栀带着程望守岁。 最初的时候，程栀并没有守岁的习惯。 因为自小到大，她跨年这一晚，多是跟着父母在某地旅行。 对于“跨年”这件事，并没有根深蒂固的执念。 直到父母不在，她独身带着还在来到港市。 她才会借由传统节日的习俗，还年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今年不同。 家里多了霍临远，程望的生父。 只看血脉关系，他们三个勉强算是一家人吧？ 这么想着，程栀轻轻拍拍怀里的程望，示意他看厨房。 洗完碗的霍临远才出来，对上了一大一小两道目光。 “叔叔，快来，我们要看晚会，热闹。”程望说。 他坐在程栀怀里开口，给霍临远一种错觉。 就仿佛是程栀属意孩子这么说的，希望他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跨年。 他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因为这个念头，幅度很小的抿了一下唇角。 他笑起来也是冷冷的，眼底波澜淡淡。 但程望不管那些，观察偶像一直很仔细的他立即瞪大眼睛，“哇！妈妈！叔叔笑啦！” 微微皱眉，霍临远过去，像摆弄洋娃娃一样单手抓着他的睡衣将他拎过来，坐在了程栀身边。 “你小心一点。”程栀不满他的粗鲁，一举一动简直像个土匪。 而这句责怪听起来很亲昵。 至少霍临远这样认为。 于是他点了点头。 然后下一秒，他便交叠双腿，不着痕迹的凑近她，无意间把程望架在了膝盖上——一个尽可能远离两人的地方。 程栀冷了脸，扭过身抱回怎么都坐不稳的程望。 跨年倒计时传来时，程望已经睡着。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程栀揉一下酸涩的眼睛，扭头看向霍临远。 他就只有睡熟时，面容才会显得柔和几分。 和程望五官上的相似，因此变得更明显。 小心翼翼将宝宝和他并排摆在一起，程栀端详着，神情沉静，眼底略带几分疼惜。 宝宝你知道吗？ 这是爸爸陪伴你的第一个春节。 摸了摸程望稚嫩的脸，她拿出手机，偷偷拍下父子二人的合照。 这或许是这辈子，他们唯一一次以熟睡的姿态同框。 眼眶一热，她放下手机，垂眸按了一下眼角。 冷不丁的，霍临远的声音响起，“在想什么？” 下一刻，她便被人抓住手心。 程栀受惊，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要抽手退开，“你没睡着？” “为什么伤心？因为我吗？”霍临远不答，反而进一步追问。 摇摇头，逃避一般，程栀口不择言：“新年快乐。” 心意一动，霍临远欺身在她额心落下一吻，“新年快乐。” 第340章 平静对他也好，各种抗拒也罢 不等程栀有所反应，他再度出声：“愿我们新的一年，能有新的开始。” 程栀像是被都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个激灵推开他，“不可能的。” 说完仓促抱起程望，快步进了卧室，再将门锁死。 电视还没关，支持人正慷慨激昂的说着新年祝词，所有演员喜气洋洋，仿佛全天下的好事，都在这一刻发生。 霍临远听着，看着，忽然一阵心烦。 他靠向沙发，抬手重重揉捏眉心。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他刚看到希望，程栀就会用抗拒和逃避让他失望？ 她还想他怎么做？ 他还能怎么做？ 一夜过去。 程栀转头时，看到身侧的程望手脚大敞，还在呼呼的睡。 不知道霍临远走了没有。 她轻手轻脚去开卧室的门，没看到沙发有人，肩头渐渐放松。 却在往卫生间去时，忽然和他打了个照面。 “早，睡得好吗？”霍临远问，伸手摸了摸她未来得及整理的乱发。 程栀退开半步，表情说不上好看。 昨天因特殊节日而给他的宽纵，此刻已经悉数收回。 “我以为你至少会识相一点，主动尽早离开。” 霍临远将她前后的态度变化在心底细数，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忽冷忽热，是你折磨我的手段？” 程栀并不想刻意怎样，平静对他也好，各种抗拒也罢，都只是随心做出的举动。 可他此刻这么问了，她却并不想多做解释，让他好过。 “你以前不也这么对我吗？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他搂住她的腰凑近几寸，“你尽管报复我，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的，我都会照单全收。” 程栀闻到他嘴里清淡的草莓薄荷味，一时却没心思在意。 “既然这样，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霍临远神情已经趋近平和，“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喜欢，我就不问。” 又是这一句。 类似的话先前也听过几次，程栀记得很清楚。 可男人的话真的能信吗？ “我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包括被你碰。”程栀挣扎不开，被迫微微抬起脸的姿势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霍临远衣服从善如流的样子，眉眼依旧冷酷，“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 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住她。 揽着腰的那只手上滑，他重重掐住她的后颈，不停加深这个在他看来不算意外。 但在她看来十分惊骇的吻。 程栀在接近一分钟的时间里不能呼吸。 缺氧和恐慌让她浑身发软，却又忍不住拼命挣扎。 最后的结果便是气力耗尽，示弱一样抓紧他胸口的衣料，瘫软在他怀里。 他仿佛想用一个吻杀死她。 并且几乎成功。 “我真的很爱你，程栀，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霍临远在新年第一天，在程栀耳边近乎发狠的说。 他想了一夜，回想重逢至今，她似乎从未相信过他。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症结不仅仅在于不信任。 但至少，她的不信任让他万分恼火。 “滚出去。”程栀喘息着，三个字说得全无气势。 第341章 当初她承受忍耐了多少 霍临远的情绪是经过长久的压制，才终于戳出心口的刺。 可程栀不知道。 在她看来，他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不然我报警了！”她接连后退，直到后背死死抵住墙面。 霍临远咬牙，并不畏惧她毫无震慑力的威胁。 但看着她红透的眼睛。 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对不起。”他说。 为曾经，也为今天。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终于明白了她当年的感受。 也终于知晓，当初她承受忍耐了多少。 程栀双唇嫣红，冷着脸，“我不会接受。” 点头，霍临远转身开门离开。 原谅与否，他都会纠缠到底。 至于崔云尚…… 她最好和他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 客厅。 程栀缓缓坐下，嘴唇上的灼热感还在，心跳剧烈到胸口钝痛。 她用力拍了一下沙发。 轻微的“嘭”声后，她嫌不够解气，又低声骂了句“混蛋”。 留他吃了一顿年夜饭，却换来了他报复一样的冒犯。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余光看到随意收在茶几底下的红双喜。 她立刻拿出来，几下撕碎扔进垃圾桶。 他总有本事让她后悔自己的某些举动。 ——她昨天就不该放他进门。 盛满负面情绪的大年初一很快过去。 初二，崔云尚带着许多礼物上门拜访。 他没说是拜年，按习俗来说不合适。 而程栀才透露拒绝的意思，他就推说东西都是带给程望吃的。 “这两日有无画画？钱赚不完，新年要先注意休息。” 他跨进玄关，放下左右手还有臂弯里的各样东西，抬眸后，眼睛笑意更浓。 “贴了不少东西嘛，红彤彤的好喜庆，耳目一新。” 程栀垂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喜庆的东西来自于一个不讨喜的人。 如果不是程望不愿意，在他进门之前，她就已经将家里恢复原样。 “怎么？有烦恼？”崔云尚总是对她的情绪很在意。 身体不好便要多笑一笑，真正开怀后，才会舒服一些。 “人怎么会没有烦恼啊。” 程栀没有正面回答，含笑问他要不要吃饺子。 “三鲜的，里面有木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崔云尚目光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程望，“怎么会不喜欢？” “又要哄我开心。”程栀不让他往下多说。 因为下一句一定是“你做的怎样都好吃”。 话音落，她进去卧室，带着笑意叫还在生闷气的宝宝。 程望性格好，但也不是没脾气。 不过生气了不会哭闹，就闷闷不乐找个安静的角落，谁叫都不想理。 “崔叔叔来喽，带了程望没有吃过的东西。” 被子底下的小肉团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颀长的身影映进室内，晃动两下，崔云尚走了进来。 “太阳老公公晒屁屁了，宝宝还在睡懒觉？好害羞啊。” 程望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捏着被角的拳头举过头顶，“没有没有。” 见宝宝眼角有泪光，崔云尚微微一怔。 不过没有多问。 等哄住程望，带他到客厅吃点心，他才找去厨房。 去看正在面对一堆海货发愁的程栀。 第342章 破碎红双喜 “宝宝怎么闹情绪了？”崔云尚出声。 以为进门时程栀脸上一瞬间的黯然，是因为和宝宝发生矛盾。 程栀抱着硕大的泡沫箱回眸，迎着光的脸有一瞬间白过身侧的墙面。 自然而然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崔云尚摇摇头，“里面全是冰块，手臂会酸啊。” 程栀很感谢他的小题大做。 被好友关心呵护的感觉，总归不会差。 “哪里那么娇弱，程望比这些还要重。” 说起程望，她回答他一进门的问题。 “程望不开心，因为我弄坏了他喜欢的东西，和我生气呢。” 崔云尚放好泡沫箱，转身靠在案台上，有些惊讶，“怎么会呢？你待他足够小心翼翼啦。” 程栀真的是位很贴心，又细致入微的妈妈。 她对宝宝的认真和负责，在他所见过的那些妈妈里是数一数二的。 “难免的。”程栀回答，并不打算对他细说什么。 脑海里却又开始回忆这两天的一切。 程望生气，是因为今早发现了垃圾桶里躺着的破碎红双喜。 还有被她扯下来的迷你对联。 “叔叔的心意，很漂亮，妈妈坏坏！” 当时说完这句，程望就泪汪汪的跑回卧室。 很难过的在封闭的被窝里待了接近三个小时。 小孩子觉得漂亮的东西被人暴力损毁，伤心难过在所难免。 尤其漂亮的东西，是他很喜欢很崇拜的霍临远亲自带来的。 程栀对宝宝的一切情绪都能做到理解。 但她有自己没办法对孩子诉说的理由。 所以哄过之后，程望的心情不见好转，她索性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想看看宝宝自己消化情绪的能力怎么样。 直到崔云尚到来。 “这些鲜货中午要吃吗？有几样切片就可以生食。” 程栀回神，垂眸看那些冒浅白寒气的冰块，还没吃其中埋藏的冰冷海鲜，就觉得肠胃一阵不适。 “我们吃不完，我准备一部分吧。” “一部分”的一半做刺身给崔云尚吃，另一半还是做成熟食。 “家里没有柠檬，果醋你吃得了吗？”程栀问。 崔云尚点头，似乎永远都不会挑剔什么，“依你的想法，怎样都好。” 话音落，铃声响起。 程栀的手机在客厅，她转身，将厨房的空间留给崔云尚。 刚拐出去，就听到崔云尚不太高兴的说：“哥，我有说过不要插手，她不喜欢被人家打扰。” 他？ 还是她？ 疑惑在脑海闪过一瞬，程栀很快将这件事抛置脑后。 …… 初八过去，程栀所有工作告一段落。 不过为了庆祝平台粉丝突破整数，她在个人账号上告知粉丝，将通过抽奖，送出一千册从未对外公开过的插画集。 插画集中收录的，多是她平时随手画给宝宝的小故事。 也有数量很少的程望亲手绘制的作品。 她觉得很可爱，干脆送给粉丝留作纪念。 而在和印刷厂工作人员联系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栀子酒馆。 初五的时候她主动打过霍临远电话，询问酒馆的事情。 但是得到的回答，是还需要继续打理善后。 第343章 一定要掌控她的生活 这么久过去，她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善后，需要花费这么久。 说不疑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之前莫名没有去想。 像是知道这件事细细追究，很可能会带来一场很不愉快的争吵。 栀子酒馆门前的长街霓虹闪烁。 这两天下过雨，路牙旁的水洼里倒映着不断变换的彩色灯光。 程栀脚尖就挨在水洼边，看着和从前没两样，继续正常营业的酒馆，慢慢气红了眼睛。 可生气的同时，又有一种更加憋闷的情绪堵在心口。 这件事仅仅只怪霍临远吗？ 她明明早点来看一眼，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临远一定要掌控她的生活。 除了酒馆叫人打理，他还说过什么来着？ 程栀唇线一点点绷紧。 是程望。 他说要叫人来照顾程望，这样她就可以活的更轻松，更多姿多彩。 摸出手机，程栀转身背对没有自己站位的酒馆。 压不下的火气让她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指责。 “你真的一辈子都学不会尊重人吗？” “酒馆是我一手打理的，老板是梁杰，你凭什么帮我和他决定它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真的很烦，你可不可以不要随随便便干预我的生活？！” 音量难以控制，惹来路人侧目。 街对面很潮很吵的酒吧有几个男人抬头，以一种发现猎物的目光收起手机和香烟，张望着来往车辆，似乎想找机会过来。 程栀胸口起伏，挂断电话转身进了酒馆。 吧台还是原本的吧台，只是后面站着两名制服统一，员工打扮，全然陌生的女人。 “小栀姐！”江麟正巧从后厨出来，赶忙跑了过来。 程栀张了张嘴，想问的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抱歉，那天我们都懵了，没能帮上任何忙。”江麟一脸惭愧。 而他的话音未落，吧台后的两个人陆续出来，恭恭敬敬朝程栀鞠躬。 异口同声，“老板。” 程栀拧眉，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 “我不是老板。” 酒馆里为数不多的食客悄悄往这边张望。 有熟客想搭话，却被过于一板一眼，仿佛人工智能的两个店员劝退。 “现在是老板了小栀姐。”江麟低声说。 程栀不明所以。 “前边霍先生来交代过，之后你是这家酒馆的唯一老板，我本来想发消息告诉你，被霍先生制止了。”江麟进一步解释。 程栀手指攥紧手机，胸口大幅度起伏几下，手碰了碰江麟胳膊。 “方便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说。” 重新出去站在路边。 “你们应该快要开学了，我把寒假工资提前结给你们，不用再来酒馆。”程栀点亮手机屏幕，说完准备转账。 江麟赶紧摇头，看出来她情绪很差，他显得有点紧张。 “工资霍先生已经结过了，我就是在家闲得慌，钱拿得多心里又不踏实，才过来帮忙的。” “我知道了。”程栀怒极反而平静下来。 她长出一口气，余光见街角转过来一辆出租车，便直接站在路边拦车。 上车后，司机询问去哪里。 程栀沉默着咬了一下唇。 第344章 真的不辛苦吗？ 真的要找霍临远时，她脑海里居然一片空白。 自从年关不欢而散之后，他们至今还没有见过面。 她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港市。 “师傅你先开吧。”程栀只好这么说。 看了一眼车窗外，她尽量平复情绪，摸出电话再度打给霍临远。 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模模糊糊想，刚才她一通指责，他半点没有还口，之后也不见任何电话和短信进来…… “还生气吗？”霍临远很快接起电话，背景音很安静。 程栀抿唇，“你在哪里？” “你家门口，在等你。”他说。 下一秒，电话里传出门被敲响的声音。 熟悉的频率，熟悉的敲门声。 程栀绷着脸，直接挂断电话。 “师傅，麻烦你找地方掉头……” 进小区走到楼下，程栀慢慢站定。 霍临远就站在楼道口，穿一身高定，发型一丝不苟。 仿佛荧幕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微低着头看手机，脸、手，乃至裤脚都棱角分明，俊美不像真人。 和生活气息浓重的老旧居民楼格格不入。 而一察觉有人走近，他立即抬起双眸。 那深沉阴凉的视线一落定，便给人无限的压迫感。 程栀下意识想别开脸回避。 但下一秒霍临远已经大步过来，像是迫不及待见到她一样。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他先一步解释。 程栀所有的指责因为这一句话，还有他略显苦恼的神情，全部堵在喉咙里。 专断霸道的他，真的会在下决定前苦恼吗？ 他又真的能体会到她的辛苦吗？ “我没有说过辛苦。”她闭了一下眼睛，转开脸。 霍临远没有强迫她看着他。 一个肆无忌惮的吻，加上之后几天的冷静期，足够他重新压抑对她的种种渴望。 “多数时间七点起床，午夜十二点开始休息。中间清醒时，就是一直不停的忙碌，包括出门旅行，依旧是全程照顾孩子。” 他提起她的部分生活，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真的不辛苦吗？” 程栀不想承认。 但事实上，她确实有感到疲惫的时候。 比如在甲方不停提出修改意见，甚至要她删改终稿的时候。 或者是在忙碌整天后的夜晚，替程望洗过澡，又困又累，还要面对一地的水、泡沫以及玩具的时候。 “我对不起你那么多，我为你做什么，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不是吗？”霍临远把话说完，然后伸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安抚一样，在她发际落下轻吻。 “我不明白……”程栀静静待在他怀里，呢喃一般出声。 “什么？” 程栀推开他，“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你现在给我什么，我都不会领情。” 说完便抬脚往楼道里走。 回眸定定望着她的背影，霍临远思索一瞬，跟了上去。 “你可以不领情，我只是想你过得更好。” 低醇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程栀毫不意外，没有回头。 她没有急着去对门接回程望，而是开门，示意身后人进去。 眉眼不动，霍临远心里却微微讶然。 而进门后，程栀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第345章 霍临远内心抗拒承认 她习惯性的先掏出来看一眼。 而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正好落在跟进来的霍临远眼里。 程栀没有将钥匙放下，毫无所觉的接起电话。 她身后，霍临远一双眸子已经变得沉黑无比。 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阴暗的东西从他眼底流出，张牙舞爪，向穿着白外套的她扑去。 霍临远这些日子除了冷静自身，还更进一步，更有针对性的调查了崔云尚。 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 崔云尚一直在暗中帮助程栀。 不仅仅是动用个人关系帮她活动，让她拿到更多约稿。 曾经还私下里请几家自媒体为栀子酒馆写过推文。 这些全是自掏腰包。 换句话说，崔云尚出钱出人脉，让程栀白白赚钱。 对她真可谓是体贴周到，不声不响，细致入微。 他给钱给的这样隐蔽迂回，费尽心机不让她有半点不适。 被发现的那一天，必定换来感动无数吧。 比他高明——这一点霍临远内心抗拒承认。 因为抗拒，所以恼羞成怒。 往前跨一步，他伸手从程栀耳畔抽过电话，“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有些人你这辈子都没有资格惦念。” 语气冰冷轻蔑，像面对一只蟑螂，说完利落挂断电话。 程栀在呆愣两秒之后骤然回身，恼怒之余觉得羞愧。 “他是我朋友，你对他发什么疯！？” 在她看来，崔云尚何其无辜。 “你拿他当朋友？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话里的真假？又知不知道他有多少龌龊心思？”霍临远一步一步欺近，直到将她抵在墙边。 程栀推不开他，想从一侧逃离，却被他捉住手腕。 “程栀，人心复杂，你总是这么天真，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霍临远抬起她的下巴，眼底的担心不似作伪。 “崔云尚为人正派，性情温和，龌龊的人是你！”程栀试图抽手。 背后明明是平整的墙面。 她却觉得自己此刻被人堵在了狭小的墙角。 霍临远心底怒气滚滚，面上却越显平静。 “正派的人为什么要遮掩过去？知道吗？除了近几年，他先前所有的经历全部被人抹去，这种人深藏不露，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你调查他？” 程栀只抓住这一个重点，像被碰到肚皮的刺猬，瞬间变的警觉而防备。 “你想对他做什么？” 她不想重温那种，别人因她倒霉的负罪感。 霍临远眸色幽深，微微眯起的眼睛流露出危险的信号，“为什么不问问，他想对你做什么？” “要问我也是去问他！” 程栀的挣扎再次失败，手腕生疼，又气又急，眼底直冒火。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为什么你总试图像操控人偶一样的摆弄我？” 霍临远眸色微变，她的曲解让人难以忍受。 “我怕你被人骗，我怕失去你！” “霍临远，别再玩什么深情游戏！太假了，你与其说爱我，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 霍临远下颌紧绷，盯紧她的眼睛。 “我的控制欲？如果你自己一个人可以生活的很好，我何必事事插手，惹你厌烦？” 第346章 他有什么脸对她说这些？ 他们最初在一起，便是他计划一切。 她自小便被安排惯了。 离开家里之后也不算独立，因为身边一直有他。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她需要照顾，需要有人帮她安排规划某些事。 这也是他当初能成功利用她的主要原因。 “我生活的很好！你凭什么说我生活的不好？！”程栀像是被人戳到痛处。 最初来到港市，她确实什么事都处理不好。 可现在不一样。 几年过去，她已经能独当一面，把自己和宝宝照顾的还算不错。 这件事她引以为傲，他却出言打击。 “好？你是天之娇女，如今却在市井里摸爬……” “够了！”程栀忍无可忍。 他有什么脸对她说这些？ “你一个刽子手，拿刀砍下我的头，却问我‘为什么死了，难道活着不好么’，你可不可笑霍临远？别人就算再骗我，崔云尚就算真的图谋我什么，那就让他来，反正我因为你没了父母，家破人亡，我还能怎么悲惨！” 锋利的言语句句戳心。 愤怒、惶恐、懊悔、痛苦，霍临远瞬间被各种情绪点燃。 “你甘愿被他骗，也不信我？！” 她很少说尖锐的话，这让他不可抑制的产生猜想。 她是不是知道崔云尚为她做了什么？ 然后默许，静静等待好感累积，最后水到渠成，两人成双成对？ “对！我……唔！” 话未说完，程栀双唇便被堵住。 吻含带怒气和惶恐，疼痛感和被渴求感一样鲜明。 程栀的推拒和挣扎变得激烈。 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换来更强硬的对待。 霍临远像是在她唇舌间和身体上迫切寻找什么。 她被他抚摸，按揉，顶开双腿，提起来抱在腰际。 天旋地转，程栀摔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程望的玩具小汽车，被她挣扎时挥过的手臂扫翻在地，滚出很远。 “不要……”她拼命抱住自己，蜷缩身体，却感觉对方的手掌顺着腰际往上，热的吓人。 霍临远死死按着身下的她，对她关于感情的所有渴求，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欲念，将理智碾成碎片。 他丝毫未能留意到，她在轻轻发抖。 程栀想起了很多灰暗的记忆。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当年被他利用床事频频侵犯侮辱之后，她至今不能走出阴影。 他的一切触碰对她来说仿佛刀割。 她躺在他身下，像是被割去皮肤，连空气流动，都会让她觉得疼痛。 “求求你……”她小声哀求，泪水连成一线从脸侧滚落。 面对强硬又强悍的他，她的力量和声音一样微不足道。 霍临远埋首在她颈窝，蓦的直起上身。 火热的身体像跌入冰湖，冷却的同时刺痛开始无边无际蔓延。 他不想伤害她。 “程栀，我……”他伸手想替她擦泪，绷着脸，心头掠过慌乱。 程栀却更紧的缩起身体，哭着将脸埋进一侧的靠枕。 泪水被柔软的布料吸收，带走了所有力气。 她无声痛哭，为她从未真正摆脱的曾经。 霍临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却不知道怎样安抚，“我只是怕……” 第347章 而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程栀感受不到他的半点害怕，从头到尾只得到了来自他的压迫和欺辱。 他就像危险冷血的猛兽，她难以相信他会有任何有温度的情绪。 “不要碰我，我不想看到你。”她浑身写满拒绝，半点不愿对他打开身体。 她眼前浮现了太多的过去。 那些被按在漆黑湖底的恐惧在哀叫，气泡翻滚上升，上面布满她的难堪和狼狈。 她像是冷的打摆子，连牙齿都在磕绊。 却还是伸手，用尽全力将他推离自己。 霍临远松开她起身，在短暂的失控以后，又更加挫败的发现自己安抚不了她。 垂眸盯着四轮朝上玩具汽车，他静静站着，试图降低存在感，留在她身边。 可他气场过强，情绪不好时显得更加冷厉。 程栀觉得压抑。 房内的空气像是受他影响，逃往屋外，她喘不过气。 “走啊！”她忍无可忍，不想再因为他回忆起任何往事。 霍临远走了，关门声几不可闻。 警报解除，那种阴沉沉的感觉散去，似乎连空气都放松下来。 程栀肩头因为前一刻过于紧绷用力，这会儿隐隐发酸。 她闭上眼睛，窝在沙发角落的抱枕堆里，总算慢慢开始恢复情绪还有力气。 脑子里像灌了潮水，半天都难以缓解，她有些难受的拧眉，试图驱赶霍临远留在她耳边的声音。 在这一过程里，她沮丧的发现，他对她的影响力更胜当年。 又过了不知多久，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崔云尚惶急的脸出现在面前，西装革履，上衣口袋夹着钢笔，明显仓促赶来。 “还好吗？”他不急着靠近。 因为程栀看起来不太好。 她外套掉在玄关和客厅之间的过道上，身上穿着的丝质衬衫纽扣掉了两个，漏出来的锁骨上有引人遐想的红痕。 一身狼狈，包括神情。 “对不起。”崔云尚只扫过一眼便转身，给她时间和空间整理自己。 也让他自己得到短暂缓冲。 在她的电话里警告他的人是霍临远。 而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不敢往下想。 程栀被尴尬感冲击到头脑发昏。 好在她并不清楚落在别人眼里的自己，真正有多脆弱狼狈。 换过衣服，她去卫生间洗接水，将脸浸没在冷水里。 几秒后抬头时，拒绝去看镜子里七零八落的自己。 这时候崔云尚清朗的嗓音徐徐响在门外。 “小栀，宝宝在阿婆家吧？我去接他回来好不好？” 宝宝总是妈妈的力量源泉。 程栀擦干脸上的水，感觉清爽镇静许多，“好，麻烦你了。” 程望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掉落的玩具汽车。 他跑过去捡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依偎进程栀怀里，和她撒娇。 “妈妈，我忘记收起来。” 程栀抱住他小小的身体，觉得心里安定很多。 “没关系，小望已经很乖了。” 宝宝乖巧，收入不错，虽然辛苦忙碌，但也充实踏实。 她该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 “要不要叫点东西来吃？”崔云尚已经脱去西装外套，只穿件烟灰蓝的衬衫，脸上的笑容很温和。 “你是不是知道酒馆换人的事？” 第348章 满腔好感与爱意该如何安放 崔云尚一愣，看向忽然发问的程栀。 “是不是？”程栀重复，抬起的眼睛沉静，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 他是酒馆的常客。 之前酒馆刚因为打架事件歇业，他还常常会问起。 不知是哪一天开始，他便再没提起过酒馆。 崔云尚笑着过去摸摸程望的发顶，不让小宝宝轻易察觉到大人的情绪。 “我是很早就知道酒馆换了人打理。”他大方承认。 紧跟着解释：“重新开业后去过一次，看到经营者全是陌生人，我以为你打算专攻绘画，不做酒馆生意。然后……以为你做出了决定，我就没有多问。” 当时他还为她感到开心。 她主业副业一起经营，平常还要照顾宝宝，换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太过辛苦劳累。 程栀点点头，帮程望拿到他要的苹果，没说话。 “其实不是对不对？其实我该问过你，对吗？”崔云尚又问，隐约觉得他的想当然，让他错过了什么。 摇摇头，程栀勉强笑了笑，“没有。” 她语焉不详，他便礼貌的不再多问。 只是他心里的苦闷，却越积越多。 他喜欢她，所以给她更多于别人的包容，耐心，以及尊重。 多过太多，以至于霍临远为程栀做出的那些改变，就变得不够明显。 因此程栀全都忽略了，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点。 或者说她始终对霍临远心存芥蒂，所以他做的是好是坏，某些方面有没有进步，就都不重要了。 她躲避曾经，所以逃避他，还有她自己。 …… 在程望捧着手机开始看启蒙动画时，崔云尚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很直白的说：“小栀，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想帮你，很希望看到你开心。” 程栀正在用力抚平之前忽略的沙发一角，想抹除霍临远来过的任何痕迹。 闻言动作一顿，她沉静的眼睛垂了下去。 真的有人能帮她吗？ 她抬起眼睛，轻轻笑了笑，充满无力感，“嗯，谢谢。” 崔云尚点头，眸光不自觉黯淡几分。 事已至此，她还是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是不是都关于霍临远？ 几十分钟前的那通电话—— 霍临远都看出来他对她的心意。 那她呢？ “小栀，我……” “云尚……” 程栀和他同时开口。 两人齐齐住口。 “你先。”崔云尚颓然一笑。 曾经被拒绝过，现在再度告白的勇气只需要一瞬间，就能轻易丧失。 他对自己无奈，为自己这段毫无进展的感情惆怅。 不知道满腔好感与爱意该如何安放。 程栀抿一下嘴唇，“霍临远他……” 她想了想，全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通电话。 余光看到跟着儿歌节拍摇头晃脑的程望，她转眸，“霍临远是个疯子，你记得一定远离他。” 崔云尚眼底的惆怅散去，目光温水一样，暖融融的。 “如果是这样，我更想保护好你。” 被伤害的明明是她，她却在担心他。 心底被什么力量支撑，他终于问出口：“他让你很困扰吗？是你的狂热追求者吗？” 第349章 她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程栀还愣在他前一句话中。 “保护……我？”她轻声重复，眉心不自觉出现细微的纹路，写着不安和担忧。 崔云尚静静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的笑笑，“没错啊，想保护你，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 是男人和女人。 不是我和你。 他还是退缩了，害怕她进一步追问，他说明心意后，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点点头，程栀双手握住膝盖，显得心事重重。 霍临远永远都可以让她的生活变得一团乱。 …… 这天之后，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霍临远忽然消失了。 程栀为此生出过短暂的思索，但那些心思很快便被程望的病打消。 其实只是普通的发烧。 只不过程栀最近事情很多，人就显得忙乱而忧心忡忡。 “妈妈，痛痛。”程望泪汪汪的，侧卧着，自己笨拙的用手揉肚皮。 他已经退烧，可还是拉肚子。 医生说这次生病就是因为坏肚子，说病从口入，程栀那时候抱着宝宝只能点头。 一下确定不了，究竟是哪几口东西，让她的宝宝遭了罪。 “过两天就好了，宝宝忍耐一下好不好？” 程栀从床边的地毯上起身，拉下宝宝不小心掀起的绿恐龙睡衣。 搓热手掌，坐在床沿上帮他捂肚子。 程望浑身都不舒服，听到还要两天，表情更委屈了。 “呜呜……好。” 他皱着脸假哭，逗笑了程栀。 这算是这几天以来，她难得有笑容的时候了。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印刷厂那边弄错了她选定的特种纸，同城寄送过来的样书和理想的样子差距甚远。 老牌大厂，她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而以她的印刷量不算大客户，负责和她对接沟通的工厂人员态度散漫，劝说她将错就错。 反正她是自留，不是出版外售。 程栀不同意，那边便让她等一等，要先忙碌别的订单，说会为她尽早安排。 明显的推脱，程栀却无可辩驳，再三强调要快之后，气闷的挂断电话。 “妈妈，想要一个酸奶。”程望弱弱的声音响起，病了依旧嘴馋。 程栀摇摇头，“不可以，你的小肚子需要休息。” “不要……”程望开始抹眼泪，脸红红的，嘴唇却有些白，看起来病恹恹。 程栀心疼，但最后也没有松口纵容他。 好不容易让因病粘人难哄的宝宝睡着，程栀盘腿坐在地上，继续未完成的画稿。 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没多久，她处理局部细节时找不到想要的笔刷。 忽然一阵烦躁上涌，她抓了一把头发，后靠，贴上床沿，仰头看着天花板。 为什么霍临远可以随随便便出现，在搅乱一切后，又轻飘飘抽身而退？ 他就没有伤心，悲哀，痛哭流涕的时候吗？ 未免太不公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程栀拧眉坐直。 心里更加烦闷。 这时候手机响起。 宝宝睡觉，她调的震动，细微的嗡嗡声在这一刻也显得讨厌。 伸手从床头柜够到手机，看一眼屏幕，她不自觉提起一口气，心头越发的闷。 第350章 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云尚。”她笑了笑。 她没什么朋友，其实一直很高兴他会惦记她。 只是现在，她有些怕他所有的关心背后，真的掩藏了难以估量的情意。 电话那头的崔云尚情绪并不高，不过说话依旧轻缓，态度很温和。 “不去酒馆，你似乎更忙了，一周半了，我居然一次都没能成功约到你？” 开玩笑似的说法，里面藏着不安。 她在避开他，他能感受出来。 程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眼宝宝，垂下头，“程望病了嘛，会心神不宁，所以……独处比较轻松。” 不单单是因为程望病了。 还因为另一个人。 她不该在正常生活中频繁想起的人。 “病了？我居然不知道，你别着急，我……”崔云尚紧张起来。 程栀心口微暖，不由笑了，“没事的，吃坏肚子发烧，退烧了修养两天就差不多好了。” “这样就好。” 崔云尚听到她笑声里多了几分真心，放松一些后，开始找别的话题。 “bb不是吃了鱼生虾生之类吧？” “没有，他肠胃脆弱，入口的东西我都看管的很严格。”程栀说。 就连幼儿园入园之前，她也特意在表格的特别备注里写明了这一点。 后来还在闲聊时，和小姚老师提醒过。 崔云尚听出她很纳闷，想让她宽心。 “别担心啦，宝宝对世界多好奇，说不定是舔到什么咬到什么，吃进去细菌。” 似乎只有这个可能了。 程栀心下轻叹，有些无奈。 她不是监控，不可能二十小时间每一秒都盯紧宝宝。 之后问了些关于宝宝的小事，崔云尚才提到她最近的生活。 程栀已经在闲聊中放松下来，望着窗外逐渐昏暗的天幕，不经意说起自己的事。 提到最近灵感匮乏，提到印刷厂，提到被耽误的插画集，粉丝等待抽奖之类。 “印刷厂那边络绎之前有过合作，印刷宣传册什么的，我跑一趟市场营销部，应该可以帮上你的忙。”崔云尚说。 程栀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直接拒绝道：“还是不要了。” 崔云尚笑的无奈，“只是打声招呼就能解决麻烦，为什么不要呢？公司里我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想了想，程栀最终还是拒绝了。 “那好吧。”崔云尚不勉强她同意，计划自己暗中执行，总之能帮她解决麻烦就好。 “那你不需要帮忙的话，我依旧能去吃白饭吧？”他又说。 程栀没听出来是玩笑，不明白这两者前后有什么关系。 但拒绝过他之后，就不好连着拒绝第二次，吃顿饭也没什么。 “你看好自己的时间，我都在家。”她说。 崔云尚“嗯”一声，“我难道没有说过，我很闲的吗？” “是呀，大闲人。”程栀笑，心里并不当真。 按点上下班，又时不时加班，他哪里像是真的没事做？ 另一边，霍临远坐在沈漾对面。 “告诉我程栀的所有事。” 沈漾挑他一眼，“我请你来帮忙，你先讲条件，你这是想威胁我？好没良心啊远远。” 他和他大哥意见不合。 商场上的事他不懂行，只能找霍临远来。 第351章 那是程栀经历生死 不为别的，就为了保住家族产业。 “我已经和你大哥见过面，他说会再谨慎些。”霍临远目光寡淡，没多少情绪。 沈漾气结，“再谨慎一点，然后转脸就出资？那项目风险太大，我爸都不同意，你和我大哥还算能说上话，再劝劝？” 霍临远冷淡又强势，“他想放手一搏，让沈家登上头部名单，在他看来，风险和收益持平，我话已经说尽，没什么好多说。” “所以你千里迢迢飞过来，和我大哥说几分钟话就走？”沈漾抹一把脸，觉得血压持续攀升。 “沈家不需要再往上走了。树大招风……再说了，我哥是放手一搏舒爽了，我爷爷的心脏可能就为这个不搏了！” 霍临远不再就沈家的事情多说，“带我去看看疗养院。” 那是程栀经历生死，曾经休养生息过的地方。 “别了吧，这时候看这个有什么意义？” 霍临远看向他，眼神晦暗。 “怎么？”沈漾不怵他，“把人欺负够了扔港市，你自己躲来国外追忆往昔？简直脑残。” 霍临远前两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当时就气的他恨不得把人从二十三楼丢出去，好好替程栀出口恶气。 霍临远陷入沉思。 他没想欺负程栀，也不会丢下她，出国更不是为了躲避。 他离开，是因为心痛。 她那天被他吓到，表现出他熟悉无比的恐惧跟厌恶。 他慌了。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想见她，却不想她因为他痛苦难受，只能找些别的事情做。 凑巧那时沈漾打来电话。 “所以我该怎么做？”霍临远问。 沈漾抱着手臂翻白眼，“你都知道那个崔云尚比你手段高明，你就学啊，你也不是没追过程栀，能不知道她会为什么样的人心动？” 真的，只要一遇到程栀，他这个面对别人冷静加冷酷的好友，就一定会表现的像个白痴。 “我不知道。”霍临远心底一阵烦躁。 最初他和程栀其实是互生情愫，双向奔赴。 第一次约会，在还不熟悉的情况下，两人之间便能看到爱情的火花。 偏他心底为父母报仇的执念太深，让他刻意忽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把互相对彼此产生的致命吸引力，归结为她单纯好骗。 “你没救了，抬走抬走。”沈漾扶额，看一眼时间，“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joy。” “你爱joy吗？”霍临远冷不丁的问。 沈漾转身看他，一脸的复杂，“我为了见她玩命的翻墙爬楼，差点做了当代罗密欧，你说我爱不爱她？” 霍临远拧眉，隐约得到某种启发，心底的那股烦躁却总也挥之不去。 担心他钻牛角尖，沈漾不得不多说两句。 “你可别学我，程栀和我家这位不一样，joy喜欢热烈、直接，我做对了她开心，我做不对了，她给我一巴掌照样开心。” “程栀不同，她适合被迂回，徐缓的对待，你默默无声对她好，别吓着她，手段别太激进，她会知道的。” 霍临远不说话，脑海里回想起相逢以来的种种。 第352章 你伤她太深了 “国内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发乎情止乎礼，你别太着急。” 霍临远拧眉，眼神有点阴沉，“joy身边有别的男人，并且她不拒绝，换你……” “打住！”沈漾不接受这个假设，“你只是说说，我就要爆血管了——不过你和程栀又不一样了……” 说到这，他犹豫片刻。 最后还是决定为了程栀当前的安宁日子，破格告诉他些事情。 “老实跟你说吧，无论身心，程栀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另一个男人，你伤她太深了。” “她说的？”霍临远骤然抬眸，眼底神色微微变了。 沈漾点头，“我曾经替她做过这方面的心理引导，失败了。不过她对你的态度，比我预料中的要好很多。” “所以你收收脾气，克制一点，对她对你都好。” 这番话像颗定心丸，也像一剂强心针。 霍临远渐渐沉寂冰封的心，总算重新安稳跳动起来。 只是流过身体的血，依旧是冷的。 程栀不在身边，他太久没有见过她了。 …… 飞机落地没多久，霍临远在车里接听沈漾来电。 沈漾的指责就那样，不痛不痒。 静默听两分钟，霍临远回复：“你大哥看上的新项目我出资六成，无论盈亏，沈家不会有事。” 那边的沈漾一噎，声音里都是心惊，“你和我大哥都疯了……” 霍临远挂断电话。 钱而已，亏了也就亏了。 他在国内的发展半点不会受到影响。 “老板。”小宋自副驾转头，眼下两团乌青。 霍临远脸上也有疲态，不过依旧是那副冷酷疏离的模样，整个人像套了过于精致的玻璃罩子。 “你继续。” “是。集团旗下天韵珠宝公司……” 车窗外景物飞掠而过，没多久停靠在一处老旧小区门口。 霍临远下车，径直步入小区大门。 这个点是午睡时间，小区里没什么人。 不过没几步路，他和两名中年妇人擦身而过。 霍临远实在会长，身材样貌没得挑剔，又比旁人高出好多，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劲。 其中那名瘦小些的妇人一见他就眼底放光，用胳膊肘狂怼身边微胖的妇人。 “诶诶诶马太，看那男人真是好靓仔呐，这么俊的是不是电影明星来的喇？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马太太正准备找出女儿弹钢琴的视频炫耀，闻言连忙扭头。 霍临远腿长步子大，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走远。 望着他的背影，马太太眨眨眼“咦”了一声。 她站住脚，踮起鞋尖，视线越过矮树丛，望见霍临远走进哪个楼道以后，眼珠一转，忽然脸上绽开一抹笑。 “怎么，是不是很靓？” 马太太回头，一脸神秘的不回话。 “什么事笑得这么荡漾？女儿那么大了，背着老公再度春心萌发哦？” 马太太还是笑，很得意的样子，“我呀，知道一个秘密……” —— 程栀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并不意外。 她原先还在想霍临远会不会就此消失。 可他明显还没有玩够“深情游戏”。 “对不起。” 开口第一句是道歉，但是话从霍临远口中吐出，便不显得卑微。 第353章 真的就只是看她一眼？ 沉默间，对门阿婆开了一下门。 发觉一男一女对峙，过道气氛微妙，又关门缩了回去。 霍临远期间一直盯着程栀，心里回想着沈漾说过的话。 “只是想看看你，没有别的事情。”他说。 “嗯，你走吧。”程栀脸色不太好，说完直接拍上门。 然后站在门里等了两秒。 意外的，敲门声没再响起。 放下心来，她转身去到工作台前，随手翻看桌面上崭新的画集。 距离和印刷厂那边沟通才过了两天，新的样书便送来了。 她里外看过，扉页，页脚之类都满意，就没有多问什么，利落确认印刷数量。 而才挂断电话，霍临远便找上门来。 他说想看看她，真的就只是看她一眼？ 正想着，大门再度被敲响。 果然。 程栀唇角微微下沉，起身走向玄关。 却在距离几步的时候，听到霍临远隔着门说：“知道你不想见我，东西放在门口。” 说完，外面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程栀能想象到他走路的样子，气势很足，冷着脸。 也清楚，他又回到了隔壁那间什么都没有的破房子。 她之所以知道房子里的情况，是因为小宋“无意间”提起。 当时没有在意，她也以为自己没放在心上。 却在这一刻无端想起。 等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失，她打开门，探头去看。 门边的墙脚旁放着纸质的精美包装盒，奶油蛋糕的香甜味道微微溢出。 程栀拧眉，纠结要不要拿进门。 却在不经意间抬眸时，和对面与她同一个姿势，将脑袋探出门框的徐阿婆打了个照面。 “贴心哦，这家蛋糕很高端很贵的喇，吃下去，不得甜到心坎里？”阿婆乐呵呵的。 程栀抿唇，算是不用再纠结蛋糕的去处。 她站直走出去，提起纸盒送到对门。 “阿婆你吃吧，程望最近糖分超标，我不方便拿回去。” 徐阿婆一听就知道她在找借口。 “小孩子还会换牙齿的，这么克制做什么啊，可怜的小望。” “怎么就可怜了啊……”程栀短暂皱一下眉毛，将盒子塞给她转身进了屋子。 中午，大门又一次被敲响。 程栀忙于工作，握着笔，一下没有回过神。 “药膳，补气血的，至少喝几口，不准给别人。”霍临远的声音隐约传来，低醇徐缓。 程栀愣住。 他知道她把蛋糕给了阿婆？ 随即想到，门外的过道空荡有回音，脚步声都能听清楚，更何况说话。 她拧眉起身，挽着头发的铅笔滑落也顾不得管，披一头蓬松散乱的长发，快步过去打开门。 霍临远已经转身走出两步，察觉门开了，停下脚回眸。 天光从一侧斜照过来，将他身上的部分细节照亮，更显他轮廓深邃，眼带阴翳。 程栀侧头看他，在这一刻忽然发觉。 他瘦了很多。 其实霍临远从没胖过，只是初相遇时有肌肉支撑，所以显得强壮有力。 程栀先前没有留意过，所以这一刻的感受异常奇怪。 想起他曾说起过，她折磨他。 “怎么了？” 他两步过来，站在她面前。 第354章 一点一点侵入她的生活 程栀看到他双眼幽黑，像是任何光亮都照不进眼底。 “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和我说。”霍临远开口，没什么多的情绪。 外表仿佛高高在上的君主，言语听来，却像是甘愿卑躬屈膝的奴才。 好违和，割裂感严重。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的转变实在过于明显，程栀想忽略都难。 她不明白，依旧心怀防备。 “只是想你相信，我是真的在反思，在改变，然后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对你好。”霍临远弯身提起地上的保温饭壶，递过来。 真诚到好像这阵子去了什么专业机构进修，短短功夫便能洗心革面。 程栀后退两步，心悸的感觉那样强烈。 “扑通扑通”的声音敲在心口，像是里面有个小人蹦跳着在碰撞，要出来，要她敞开心门。 而她退两步，霍临远就进两步。 他站在了门框里，在伸手就能揽她入怀的位置，搁下饭壶转身离开。 克制，有礼，除了尽量遮掩的强势，没有半点像他自己。 程栀久久难以回神。 一阵风过，大开的门扇动了动，才打破她的僵硬。 在这天以后，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 除了点心、药膳，还有包包、衣服，一些质量上乘的日用品。 最开始只有她的份，一周以后，程望也被算在其中。 然后在某一天，程栀开始和霍临远频繁“偶遇”。 楼梯走道，楼下花园，小区路口，还有幼儿园门边。 程栀不知道怎么应对。 霍临远以一种坚定强势又温和如水的方式，重新一点一点侵入她的生活。 连崔云尚都有所察觉。 他又一次问起霍临远，程栀依旧缄默不言。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像是被霍临远的掌心包裹。 在难以分辨软硬的温凉里，持续迷茫着。 她考虑过反抗。 但她平均两天见他一次，以匆匆望见一眼的方式。 这种程度的“偶遇”，她连将东西归还给他都来不及。 但要她欣然接受，她心底不会安宁。 事到如今，她已经能看出来他是在追求她。 比初遇时迫切，又比那时小心、耐心。 可她忘不了他们之间横亘着什么。 他摧毁了她的家，摧毁过她。 她怎么能因为一些东西，一点好处就原谅他？ 她曾经引狼入室，对不起父母一次，如今怎么能不知悔改，再度受他迷惑，重来第二次？ “妈妈，看，叔叔！”程栀扭头。 咖啡馆的橱窗外停了一辆车，车身深黑，车窗半降，里面坐着霍临远。 他额前的黑发今天没有特意打理，硬戳戳散下，发梢连接线条平直的眼尾，微侧过脸撇来的第一眼，显出几分邪肆。 姿态闲散，却危险感十足。 程栀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大学时的他。 心意一动，她立即别开视线，看向桌对面托腮坐着，眸带探究的欧琴。 “什么情况啊，就不能和我说个明白？” 程望傻呵呵朝着外面挥手，半截身子探出程栀臂弯，几乎就要栽下去。 “小望，你这样你妈妈会很辛苦哦。”欧琴连忙制止。 第355章 他为了你回国了？ 程栀轻轻把宝宝拉回怀里抱好，心烦意乱的拨开颈侧长发。 余光再看，外面的黑车已经不见。 “怎么走了……”程望有点失落，手里拿着霍临远送的秀珍跑车。 车可以用遥控驱动。 而遥控器在程栀手里。 闭了闭眼睛，程栀将遥控器当烫手山芋一样塞给程望，转而问欧琴：“你和梁杰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为了你回国了？” 听说，自然是听沈漾说。 他最近对她尤其关心，言语间还会打听霍临远的近况。 为此，程栀这两天已经不接他的电话。 信息也不回。 欧琴一脸扫兴的摇摇头，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什么叫为我回国？那大少爷我可惹不起。”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程栀说。 她原本不是会对别人避而不谈的事，刨根问底的人。 但梁杰不一样，欧琴也帮过她，这两个人之间要是真的发生什么，她多少心里得有点底。 顿了顿，欧琴垂眸盯着眼前的柳橙汁，“怎么说呢……” 程栀眨眨眼睛，先去制止程望要下地玩车的举动。 “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公共场合必须规范自己？这里人来人往，万一小车乱跑，害别人摔跤怎么办？” 程望还没有从霍临远不理他的失落中走出来，心里又添上新的失落。 他噘着嘴巴低下头，有点要为了小事赌气的样子。 这在以前是基本不会发生的情况。 “程望，妈妈最近是不是管你不够严格？你怎么开始任性了？”程栀戳戳他嘟起来、小猪一样的嘴巴。 程望垂着眼睛，长而黑的睫毛眨动着，就是不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滑倒痛不痛。”程栀不打算哄他。 说完抬眸看欧琴，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就如实说呀，我朋友很少，很珍惜重新遇见的你，我们不该见外的。” 她说的这么真诚，有一双惹人心软的眼睛，欧琴就没再多考虑什么，直接把情况说明了—— “其实挺狗血的……我之前为了月事失踪的事检查身体，加到了妇科医生的账号，咨询的时候，不小心把信息发给了梁杰。” 程栀微微睁大眼睛，想象着她大概发了怎样的信息。 “其中提到月事失踪，不可能怀孕之类的字眼，梁杰就误会了。” 说到这儿，欧琴顿了顿，笑得有些讽刺，“他回来就为了半哄半拽的拖我去医院仔细检查，担心我悄悄生下私生子，他和家里不好交代。” 事情说来挺让人难堪的，程栀只能回以沉默。 “所以其实没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欧琴神情淡漠，有种自暴自弃的伤感。 想抽烟，摸出来后却又觉得不合适，便在指尖搓皱了烟纸，随意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不可能没什么。”程栀说，眼眶微微泛红。 顿了顿，又问：“那梁杰知道了你……” 欧琴点头，明白她是指什么，冷笑一声，“嗯，去医院前我就告诉他我出车祸流产过，不能怀孕，但他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盯过报告才行。” 第356章 最主要的是我太蠢 程栀心里闷堵，噎了棉絮似的。 沉默间，她听到欧琴轻轻笑了一声。 “你也不用难过，他钱倒是给足了，人长得也帅，睡过他又拿了钱，算一算，我其实是赚了。” “你其实很想安定下来吧？”程栀能察觉她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 前不久朴素的她已经不见了。 她今天出门化浓妆、踩高跟，身段妖娆，性感妩媚，风采依旧。 好像最初在帝皇八面玲珑的“欧姐”又回来了。 “或许吧，”欧琴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怪只怪梁杰那个王八蛋说话太好听，外表也太具有迷惑性……不过啊，最主要的是我太蠢。” 程栀垂眸，心里很难受。 其实刚认识梁杰的时候，她以为他已经结婚有家庭了。 因为他给人的人夫感很强。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 哇，这个男人看起来踏实可靠，高眉阔目望人含情脉脉，笑起来又见几分亲厚，应该属于英年早婚，身后有漂亮老婆管束的那种人吧。 后来认识久了才发现，梁杰实际上很“外国”。 他性观念非常开放，加上家里有钱，自己很会赚钱更会花钱，身边的性感美女简直像流水一样换。 沈漾曾经说过，他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 只是程栀没有想到，她只是叫欧琴过来吃顿饭，梁杰就把她带上床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些生气。 欧琴是她朋友，梁杰未免太无所顾忌。 正巧，火气才上来，沈漾的电话打了进来。 程栀扫一眼，拿起手机接通。 “梁杰自己爱玩就去找同类，为什么欺负我朋友？！” 张口一句话，电话那头的沈漾，还有对面的欧琴统统愣住。 就连怄气的程望都抬起脸，黑又大的眼珠转了转，特别识相的抓进道歉：“妈妈对不起。” 生气最不凶，最不吓人的就是程栀，但身边所有人，没有一个愿意让她生气。 包括遇到极对口味的欧琴，而一时精虫上脑的梁杰。 最近他被收买，把酒馆转给霍临远这件事，至今也不敢亲自告诉程栀。 程栀搂紧宝宝不吭声，皱眉点了免提，静等电话那头说话。 良久。 沈漾出声：“……小栀，你这副身子就别动气了，你放心，回头我说梁杰，你就画画养孩子就行，其他别操心。” 程栀确实觉得胸闷，抿紧双唇“嗯”了一声。 话音落，那边背景音里传来joy的问询：“梁杰干什么了？能惹小栀生气？” 紧跟着电话被挂断。 程栀眉心皱的更深。 看情况，沈漾把joy蒙在鼓里了。 那他估计又要挨打了。 joy正义感极强，而且很不喜欢他为那些“狐朋狗友”，隐瞒她任何事。 “怎么忽然就发火了？憨里憨气的。”欧琴“嗤”一声笑了，心里也没那么伤感了。 不就是她想走心，却被对方哄骗走了肾？ 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当被狗咬了。 而且这次结束的干脆利落，也不会难受多久。 程栀不自在的摸摸脸，“可能因为情绪本来就不好吧。” “因为霍临远？” 欧琴八卦起来，“他是在追你没错吧？” 第357章 很难相信……更难接受 程栀表情凝固。 怕她依旧不愿意开口，欧琴用她说过的话激她。 “不是说我们不该见外？知根知底的，你还防备我啊？” 程栀没有这个意思，闻言只好点点头。 少对人显露的困扰和苦闷这一刻浮现眼底。 “我不知道他这样算什么，很难相信……更难接受。”她说。 欧琴托着下巴，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那崔云尚是怎么回事？” 程栀再度沉默。 之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现在呢？ 欧琴心思活泛，立即就想明白了。 “这么忧愁干嘛，有人追不好啊，我想要还没有呢。” 她表面上笑得很洒脱，垂眸看着果汁杯上残缺的口红印。 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和杯口的那点红一样，因为艳丽，能引来零星关注。 但仅仅只是个会被清理和遗忘的浅淡痕迹罢了。 可能有的人还要嫌脏。 “小琴阿姨……”程望宝宝视线角度比较低，留意到欧琴垂眸时，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坠落。 碎钻一样，但只有一颗。 程栀伸手，握住了欧琴放在桌面上的手背，冰凉的温度让她手指收的更紧。 “要是碰到合适的，我介绍你认识。” 她一脸认真，欧琴却愣住。 紧跟着“噗嗤”一笑，“你不去酒馆以后门都不怎么出，怎么碰到合适的？” 程栀拧眉，神态越发认真，“总之你不要去接触那些不靠谱的，尤其酒吧里认识的。” 她以前在帝皇工作时就有所察觉，八面玲珑看起来很独立的欧姐，其实一直很想有个依靠。 可她背靠的一直只有那些拖油瓶一样的家人。 想到这里，程栀不由问：“你家里怎么样了？” 欧琴生在乡下，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弟弟，父母没什么本事，一味的要她养家，替两个弟弟赚房钱娶媳妇。 欧琴耸耸肩，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程望，对他笑了笑。 “断绝来往了，当初我出了事，几乎死在手术台上，醒来什么都看开了。” 人一辈子不能什么都要，她想轻松，想自由，只好放弃给她生命，却吝啬疼爱的家人。 程栀叹息，一直握着她暖不热的手。 笑了笑，欧琴感谢她的安慰，也不再多问那些她不想说的。 “走吧，到时间了。”欧琴抽手，把剩下的果汁一口喝完。 今天她们出来碰面，除了互相都有话要说，就是约好了一起带程望去体检。 程栀每个季度都会带宝宝体检。 眼下天气迈向初春，温度不热不寒，加上她这几天事少，便约着欧琴一起把体检做了。 上一次同行的是徐阿婆。 别看阿婆一把年纪了，但身体硬朗又有决断力，出门在外能帮上程栀不少忙。 这次阿婆被儿子接走度假去了，走前还交代她一定多找个人和她一起，言语间暗示她通知霍临远。 不是她明里暗里经常夸赞的崔云尚，而是霍临远。 程栀几乎确定，阿婆已经看出来程望和他的血缘关系。 微微皱眉，她忍不住看向正在开车欧琴。 第358章 那是程望未经历过苦难的眼睛 思索措辞以后，她拐弯抹角地问：“你能想象小望再长大一些，会是什么样子吗？” “用得着想象？”欧琴抽空看她一眼。 程栀眨眨眼，侧过头时鼻尖映着一点温柔的光弧，“嗯？” “有特效相机啊，返老还童都可以，更何况让小孩子长大？” 欧琴用下巴点点她挂在腰际的手机，“你真的半点不像年轻人，跟个不和新事物接触的老太太一样。” 程栀好脾气的接受她吐槽，然后换了一边手让有些犯困的宝宝躺，用左手摸起手机。 按欧琴的指导下载操作一番，程栀盯着手机屏幕上展现出来的画面，半天没有反应。 等红灯时，欧琴转头，“什么样啊？是不是帅到你这当妈的都愣住了？” 程栀在她将脸凑过来之前扣下手机，很匆忙，眼珠在眼眶里左右动了一下。 “一点也不像我的宝宝，这个相机不好。” “怎么会？”欧琴不信，她自己用过，“返老还童”后的照片，和她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 就是因为用过，觉得靠谱，她才推荐的。 程栀摇摇头，没再说话，常年颜色很淡，又不爱上口红的嘴唇抿着，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程望一直闭着眼睛，上下眼睫剪合。 要不是犯困，他就能在一分钟之前，看到自己的脸在屏幕上如云般变化，最后呈现出他怪叔叔的脸。 不是现在成熟俊美如刀刻斧凿似的脸，而是更年轻、满是少年气、五官邪肆的一张脸。 程栀收回落在宝宝脸上的视线，转而投向窗外。 天空碧蓝，让她想起初见霍临远的那天。 他那时候年纪很轻，偶尔会显露几分跋扈和邪气。 再早一些呢？ 十几岁的霍临远，会不会也有一双黑白分明，能轻易望见底的眼睛？ 就像照片上一样。 思绪停顿几秒。 她又想，不可能的，那是程望未经历过苦难的眼睛。 而一个背负仇恨，阴暗生长的少年，怎样都不可能满眼天真，一副友善无害的样子。 那…… 他的童年是怎样的？ 程栀第一次思索这个问题。 他曾经说一个人太苦—— 程栀皱眉，目光划过路边瘦高挺拔的白杨树。 重逢之初好像很远了，她居然记得他那么早的话。 甚至还要为了他失去快乐的少年期，觉得他可怜。 例行的体检结束后，程望带宝宝回家。 告别欧琴后，她牵着程望走进小区，一步一步上楼。 她想她该健身了，她现如今肌肉单薄的手臂，已经快要抱不动宝宝了。 “叔叔！”程望开心的叫人，立即忘记抽血之后，一直延续至今的恐惧和伤心。 程栀抬眸，看了霍临远一会儿。 这一次总算不是“偶遇”。 他背靠门边灰色的水泥墙，瘦高英俊，一条腿曲着，一副等人的样子。 “叔叔。”程望又叫了一次，小手从程栀掌心抽出，踢踢踏踏跑到霍临远面前。 他笨拙的往上撸袖子，很心急，像是要拿自己郑重告诫大家。 “医院好可怕，叔叔，手臂痛痛。” 霍临远宽大的掌心按在他头顶，皱着眉心，仔仔细细看程栀。 第359章 完成你的设计师梦想 “不舒服？”他问，放开自作多情的小朋友，径直走到程栀面前。 程栀的心跳先是不正常的缓慢，然后忽然加速。 他是真的一直在消瘦，轮廓的骨骼感很重。 仿佛西方的某些男模。 面部的每一处线条，都像削尖的笔锋，快速划过纸张所留下的痕迹。 是因为她吗？ 程栀别开眼睛，绕过他时开口：“没有，是带宝宝体检。” 根据程望的举动和言语，去医院做什么其实不难猜。 但霍临远就是要看看她会不会亲口告诉他。 现在她说了，短短几个字就让他觉得心情变好。 同时不再犹豫压在舌根的话。 “去我公司上班吧，完成你的设计师梦想。” 程栀顿住脚步，背对他站在他和宝宝之间。 腰背线条看着柔软，弱不禁风，后颈却撑成硬挺的一截。 “我知道你一直在朝着目标努力，我给你机会，入职以后我不会再插手，所有工作你靠自己。”霍临远把话说完。 如果她跟他回了南城，或者b市，这样的安排几分钟就可以完成。 可她不愿意跟他离开港市。 而港市豪门一直都是那么几家，他作为外来者，想从别人的餐盘里抢肉并不容易。 他暗中筹备许久，出钱出力，四处应酬，终于能在这一刻向她发出邀请。 慢慢转身，程栀看向背光而立的男人。 然后用清冷的嗓音，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安排。” 去他手下工作，和答应受他摆布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牵过呆呆愣愣的宝宝，找出钥匙准备开门。 “咔哒”一声锁芯响，霍临远抓住机会靠近，揽住她拉开门跨了进去。 他这一刻强硬闯进门的举动，让他连日来的克制守礼显得特别可笑。 程栀挣开他，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发作，也深知自己不能拿他怎么样， “装不下去了？”她略带讽刺的说，站在背光的地方，表情好像快要哭了。 霍临远心里不痛快，垂在裤线边的手很想抚摸她，安慰她。 “没有假装，跟进来，是想继续和你面对面说话。” 是面对面。 不是隔着一扇门对着空气开口。 更不是用视线横跨一条街，无所期盼的向她展示她不会懂的情绪。 “对你没有任何坏处，你的生活会改善，你会距离目标更近，正常的作息也会让你身体更舒服。”霍临远试图说服她。 程栀眼尾泛红，像有刀尖刮过，“可我的父母不会原谅我。” 嗟来之食，还是出自仇敌。 霍临远知道这不是他能触碰的伤口，可为了她，他还是碰了。 “他们了解你，只会为你高兴，你爸爸曾经私下对我说，等你毕业，顺利工作，你所经手的一切设计品，他都要一一买下珍藏。” 已死之人未来得及完成的承诺。 程栀甚至今天才知道这些话，一瞬间，心像是被活生生捏碎了。 她慌忙抱起因为“爸爸”两个字，忽然仰起脸的程望，身体里的悲痛铺天盖地袭来。 “你一定要现在说吗？”她责怪他。 他完全可以趁宝宝不在过来。 第360章 终于不再刻意忽略 可他没有。 他对别人没有那种温暖的体贴。 他从来都不会替程望考虑，哪怕是出于人道主义的一星半点。 “妈妈，哪里痛？不哭。”程望哭了起来。 因为体检的可怕，因为想到爸爸，因为妈妈隐忍的哭腔。 他的性格和他的亲生父亲截然相反。 年纪这么幼小的孩子，自记事以来表现出的体贴和心软，比普通孩子多过太多。 就像是为了弥补霍临远的那部分欠缺，在不自知的替他偿还着什么。 霍临远僵冷的立在原地。 薄唇紧抿，思索前后，发觉自己能做的只有道歉。 让人心烦，觉得无力的口头致歉。 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年夜饭时，程望含着满口碎碎的饺子，口齿不清的教他，说： “苏苏，要道歉。” 三个字出口，他满怀压抑和黯然，转身离开。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安抚不了她。 只有离开，才能让她迅速平复情绪。 门轻轻响过。 程栀抱着宝宝坐去沙发。 肉乎乎的小屁股压着腿面，她在程望脸上亲了好几下，眼睛、眼泪，还有小小的通红的鼻尖。 “没关系宝宝，人都会伤心都会哭，我们得记住这一点对不对？” 她嘴上这么教给宝宝，心里却酸楚的埋怨，为什么世上会存在一个霍临远。 一出现，就总会让她痛苦。 除了遇到他，她明明没有做错别的事。 她又想起前一刻的对话。 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南城之行。 在这一刻，她终于愿意去面对过往中，关于父母的那一部分。 也终于不再刻意忽略，她从没有祭拜过他们的事实。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弄清楚父亲当年过世前后发生的事。 不然，她怎么有脸见他？ 当晚程望睡下，程栀思虑再三，从通话记录中找出一串数字，点击，拨打。 对面几乎是立刻接起。 程栀看一眼时间，夜半十二点十分，霍临远还没有睡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边声音微哑，听起来很疲惫。 程栀说没有，沉默两秒，在他轻浅的呼吸声中开口：“我决定去上班，告诉我地址和时间，还有薪水和大概的工作内容。” 她做任何事都不喜欢敷衍。 哪怕是抱着目的，当做调查工具的工作，她也不习惯轻忽对待。 霍临远沉默的时间更久，呼吸声都出现停顿，像是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喂？”程栀在一片安静中出声确认。 霍临远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在隔壁，我们见面详谈。” 在程栀开口拒绝之前，电话被挂断。 紧皱眉心看一眼身上松垮的睡裙，程栀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套胸衣。 走关系进私人公司，又有什么好详谈？ 她心里浮现几分不耐，为几分钟后的见面。 或许都不到五分钟。 程栀刚放下睡裙，大门被轻轻敲响。 下床经过客厅走到玄关，轻吸一口气，她打开大门。 霍临远穿一身休宽松家居服，头发半干，额前的黑发全放下来有点遮眼，明显才洗过澡。 而他身上干净的纯男性气息，熟悉到让她觉得危险。 第361章 只想她话说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你发信息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没必要面谈。”程栀压下情绪，并不想轻易让他进门。 这种方式的抗拒，有些像赌气。 霍临远因此想起曾经，她生气时总会微微鼓起的脸颊。 但此刻她脸蛋瘦削，皮肉很薄，看起来清丽，一点也不柔软可爱。 他站在门口，又垂眸去盯看她小而美的嘴唇。 那种吞心蚀骨的渴念，又开始在灵魂深处窜动。 他曾经想过，心要不到，只要人可不可以。 反正她对他还不够防备，他有打晕绑走她的机会。 他可以为她买一座岛屿，她在那里除了他谁都不能见。 不管爱恨，她眼里都只会有他。 但紧跟着，他就清醒过来，担心贪心的自己或许不会轻易满足。 毕竟肉体的欢愉是短暂的，紧贴时热烫的体温一经分开便会消失。 他不满足那些，更想要她对他笑，想她心里有他。 希望她能是他的家。 “我想见你，想和你说话，你就当在可怜一个乞丐，不进去也可以，我们就在这里谈。”霍临远眼底坦然。 那些丑陋可怕的想法还在心头，尚未消散，可他半点没有让她察觉。 板着脸思索一瞬，程栀别开眼睛，让他进来。 夜的宁静会放大楼道里任何回音，半点不是能谈话的地方。 “小望在睡觉，轻一点。”她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然后习惯性走向厨房。 家里来人，她通常都会烧水或是清洗水果，用来泡茶或者准备果汁。 霍临远不知道这一点，以为她不想在和卧室一门之隔的客厅谈，所以跟着她进了厨房。 而程栀进了厨房便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需要招待不速之客。 她后腰靠着餐台，抬眸看向他，“你说吧。” 霍临远盯着她，只想她话说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天韵珠宝，产品开发部，任职设计师。”他简单说明。 程栀点头，被他侵略感很强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 很难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说的言语上。 不自觉就看向他松垮挂在腰跨上的睡裤，然后是紧贴的黑色背心，还有外面披挂在肩头的单薄外套。 他穿得严严实实，站得端端正正。 但仿佛要掀高她裙子一样的目光，滑动的喉结，还有隐隐紧绷的腰腹肌肉。 却让他显得放肆又涩情。 空气中好像充斥着强烈的荷尔蒙，充满性暗示。 程栀敢说，如果她此刻意义不明的点头 他一定会立即冲上来，撕开她的睡裙，让她很久没办法开口说话。 “我知道了，上班时间呢？”她觉得身体发热，像是被他勾引成功。 真的是勾引，她认定霍临远是故意的。 不止是她，他对任何女性的吸引力都是致命的，只不过他轻易不会刻意展现自身。 她此刻只想问清楚关键的一点，打发他离开。 其余的问题，等到公司报道时，有的是机会弄清楚。 霍临远看穿看她的想法，向她迫近两步，弓身从两侧抓住她撑在餐台上的手。 低头就能深吻的距离，呼吸相闻，暧昧无限。 第362章 接受什么？ “仅仅是想见我？想说话？” 程栀控诉一样抬起眼睛，眼睫末梢堪堪挑过他鼻尖。 她没有挣扎，多少次的经验告诉她，他真的想做什么，她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霍临远低头，含住她的双唇。 世上没有任何糖果，能比得上她唇舌的滋味。 但他克制着无穷尽的贪心，略一吮舔，便狠心退离。 然后贴着她脸颊低语：“是不是，可以稍微试着接受我？” 她第一次主动打他电话，自愿接受他的安排。 然后放他进门，带他来到狭小私密，只属于他们的空间。 种种迹象都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 她想通了。 在这一刻，他心脏承受着超负荷的鼓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停跳。 “是吗？告诉我，程栀，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他执着的追问，像终于有希望要到糖果的孩子。 “接受什么？”程栀别过脸，耳尖是红的。 只不过厨房内没有开灯，过道投射进来的光线，不足以照亮她上半张脸。 霍临远停住动作，探究的俯视着她，眸色深深。 心底失望的感觉那么尖锐，刺的人发痛。 “你这样是想告诉我，工作要拿身体来换，是吗？” 程栀转回脸，眼瞳漆黑，只有边缘有一弯淡淡的光弧。 “程栀！”霍临远低吼，好像哪里被刺伤了。 程栀眨一下眼睛，忽然掉下眼泪。 “那你想我怎么想？你从进厨房开始，几乎就要用眼睛把我扒光了，你按住我，要我接受你，我怎么反抗？我没有你力气大。” 她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为了什么目的，蛰伏，雌伏，委曲求全。 这和曾经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上一次她是为了活下去。 这一次呢？仅仅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霍临远攥紧她的手，恨不得把她捏碎在手心里，让她和他一样痛苦。 “只是一个吻，程栀，我没有索求更多，只是一个吻，你一定要把我们想的肮脏不堪？” 他重重呼吸着，像是真的很难过，潮热的吐息全部散落在她单薄的颈窝里。 紧跟着，他像是颓然倒下的巨兽，缓缓将脸埋在她的肩头。 “知道吗？你多看我一眼，我就能坚持很久，在你背后，在不见光的地方默默等待，我只是在问你，在求你，不是威胁，也不想伤害……” 程栀扭头，双眼望向明亮的过道，心头的土壤被浇灌苦涩的汁。 是她误会了吗？ 他的声音压抑又痛苦，像是真的很煎熬。 但他为什么煎熬呢？ 爱而不得吗？ 可就算他真的爱她，曾经的那些伤害也不是作假。 她能遗忘并原谅吗？ 缓缓伸手，她有些犹豫的轻轻搂住他的后背。 一双含泪的眼睛藏在昏暗里，假装自己看不见接连浮现的伤痛回忆。 “程栀，相信我好吗？不要怀疑我。”霍临远在这种时候低声请求。 程栀闭上眼睛，手心慢慢能察觉他透过布料，温热的体温。 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等待她的，会不会是另一场骗局？ 爸爸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话就在嘴边，可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第363章 能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缓缓睁开眼睛，程栀换题转的生硬。 “天韵的负责人是你？我记得原先的老板是港市本地人。” 天韵珠宝公司，在港市算是老牌的珠宝公司，她有关注过，最近在业界掀起不少波澜。 “嗯，用了点手段，不光彩，你不会喜欢听。”霍临远不在乎她说什么。 手臂横上她后腰，略微用力，将她更紧密的按向自己。 仿佛这样，就能让眼前的平静和谐无限延长。 绵软的肚皮贴上他紧实有力的小腹，程栀眼神闪了闪，像被烫到，想躲，却动弹不得。 在这一刻，她忽然看清楚了他最近的行为模式。 他们就像是僵持在沙场的敌对将领，她稍有退让回避，他就会强势进犯。 抿紧双唇，程栀按捺着待在他怀里。 “你最近都在忙珠宝公司的事情？还是小宋在打理？” 她得确认自己上班的地方，可以离他，或是离小宋很近。 “我和他最近偶尔会在，你去了，我会一直亲自打理。” 他表明心意，程栀此刻却无心在意。 “天韵为什么可以扩张发展这么快？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她又问。 霍临远顿了顿，唇角碰了碰她耳际，动作幅度很小，像是在安抚。 “我有资金有经验，捧起一家小公司，不算太难……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程栀沉默，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一个计划隐隐约约显现出轮廓。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靠近，能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眼下，还是先进公司站稳脚跟。 次日一早。 程望揉着一只眼睛走出卧室，另一只眼睛一下看到了沙发上的霍临远。 “哇，叔叔早安！” 三只眼睛相对，霍临远心情不错的样子，难得点了一下头，然后垂眸继续看手机上的资讯。 程望看不懂他成年人的打招呼方式，放下粉白的胖拳头，绕过茶几趴到霍临远膝盖上。 面团一样的软小身体，带来扑鼻的奶香，还有程栀身上那种清淡的花香。 霍临远耐心更多一点，没有和以往一样推开他，或是打发他去别处，还冷冷淡淡回了一句“早安”。 于是程栀从厨房出来时，就见到霍临远垂眸看手机，程望趴在他边上，屁股撅着，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点。 不过宝宝认出来的字少得可怜，没几秒就皱着脸，很伤心的说自己没有文化。 他上幼儿园以后，和体重一起骤增的还有词汇量。 前几次和沈漾他们通电话时金句频出，逗得大人哈哈大笑。 摇摇头，程栀重新转身，放心的回了厨房。 昨夜霍临远说今天想带她去公司看看，她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一大早过来。 少油的单面太阳蛋出锅时，失去耐心的霍临远领着叽叽喳喳的程望过来，脸有点臭。 程栀回眸看到他的表情，对比程望的兴高采烈，心里有点发闷。 “宝宝进入了表达欲旺盛的阶段，你比他大那么多，一会儿还蹭他的早餐，迁就他一下真的很难吗？” 霍临远凌厉好看的长眉一动，眉心皱出一点细纹。 第364章 都有谁？ “知道了。”他说。 然后单手抱起安静下来的程望，又转身回了客厅。 程望一直很开心的样子，坐在霍临远比妈妈粗硬很多的大腿上，偷笑着小声说：“大家，都爱妈妈，怕妈妈。” 他说不好“因为爱所以怕”的因果关系，但心里已经明白一点这样的道理。 “大家？都有谁？”霍临远第一次听进去了程望的话。 程望靠在他怀里，小小一只，掰着指头奶里奶气的数：“小爹地，小妈咪……小琴阿姨，梁叔叔，小美姐姐，淘淘哥哥，崔……” “吃饭了。” 话被程栀无意间打断，程望注意力全被引到餐盘上的草莓牛奶上。 “是我的啊？”他小声问，声音细细的，有点嗲，很可爱。 霍临远拧眉，觉得跟智力不健全的孩子说不清楚任何事，起身去厨房拿餐具。 出来时程望正双手抱着杯子，嘴边一圈奶白的泡沫，还有草莓颗粒。 他放下杯子，一把塞进嘴里五六颗蓝莓，然后抓起卡通分餐盘里最后两颗蓝莓。 “妈妈，啊~” 他一张嘴，掉出来两颗蓝莓在饭兜里，赶紧捡起来塞回嘴里。 程栀含笑看他，配合的吃下蓝莓。 “这个，给叔叔。”程望伸手，试图把最后一颗蓝莓放进霍临远的餐盘里，可惜够不到。 程栀接住蓝莓，塞进他嘴里，看他腮帮鼓鼓的，忍不住笑了笑。 “宝宝真乖，不过我们自己吃，他不喜欢蓝莓。” “我喜欢。”霍临远靠近。 蓝莓只有程望有，而餐具，只有他没有。 这种区别在意起来嫌幼稚，可是不在意很难。 程栀也不是故意忘记他的餐具，宝宝习惯上手，她喝粥用勺子。 只有他的沙拉和牛肉需要筷子。 “妈妈，蓝莓给叔叔。”程望立即指指厨房，另一手摇晃程栀手腕。 程栀抿抿唇，摸宝宝额头，“蓝莓没有了。” 她看向霍临远，“你先吃饭吧。” 截然不同的语气，前一句轻柔温和，后一句冷淡敷衍。 但餐后，霍临远得到了一瓶酸酸乳。 小孩喝的，做成胖狗蹲坐的样子，瓶身和他大拇指差不多高。 郁气一扫而空，霍临远看向门边帮小朋友系鞋带的程栀。 她蹲坐着，半垂着头，轮廓美好，温柔到像是会发光。 “还是欧琴接送他？”霍临远问。 程栀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我自己就能送。” “你需要一辆车。”霍临远起身。 程栀能预感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一步开口：“我自己会看情况买。” 她前阵子考虑过买车，但住在这里，停车成了最大的问题。 送车的意图被委婉拒绝，霍临远不心急，掏出手机拨号，“我送你们。” 程栀来不及拒绝，他已经开口吩咐人尽快送车过来。 “应该来不及，算了。”程栀找到机会拒绝。 霍临远拿起玄关柜上程望的小书包，“我的人会调度安排，二十分钟左右。” 程栀沉默。 开门，下楼。 霍临远抱着程望，程栀在后面检查宝宝包里的东西。 完全没有留意到迎面过来的马太太。 第365章 几乎被坐实 “哎呀，小望妈妈！”马太太热情依旧，看到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人知道她每天从哪里收获的这么多开心。 明明她在婆家过得很不容易。 程栀先是僵住，不知所措在一瞬间游遍全身。 她用力抓紧书包带，眼睛不自觉看向抱着宝宝的霍临远。 怎么解释？ 孩子在他怀里，她能撇清关系吗？ 马太太和熟人打过招呼，有些犹豫要不要和冷到冻人的男人说话。 而霍临远已经先一步开口。 “平时有劳照顾。” 照顾谁？自然是程栀。 一句话出口，隐晦的男女关系便几乎被坐实。 马太太笑得越发八卦，欢欢喜喜点着头说不用客气。 然后总算敢近距离的看一眼外形过于优越的男人。 真是很靓很打眼的存在诶。 上次她没看到脸，现在一瞥，觉得这哪里是电影明星—— 多少电影明星都比不上眼前男人俊俏。 又有男人味，又让人觉得美丽。 啧啧，真是养眼。 “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送孩子。”霍临远态度公事公办，有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这妇人他记得。 上次她的同伴，过于明目张胆的发出惊叹，他下意识看了两人一眼。 而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真是好惹人羡慕呀，这样你还要隐瞒什么啊，换做是我，恨不得张贴大字报上街游行，告诉全世界我男人貌美如花！”马太太一顿感慨，过去握住程栀的手。 程栀僵手僵脚，脖子转动时都仿佛能听到轻响。 “还是不要声张……”她苍白无力的开口。 这时候否认，会让别人生疑，继而产生更多联想和猜测。 也会让她和霍临远的关系显得更加别扭和尴尬。 马太太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拍拍她手背，附耳轻语：“是怕小望一下子接受不了吧？放心啦，我不会乱讲的。” 和人显摆她知道很多秘密会让她觉得愉悦，可别人追根问底，她却半个字都不会多谈。 癖好是癖好，底线是底线。 她不会做故意坏事的那个人。 告别马太太。 程栀愈发沉默的跟在霍临远身后。 上车以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程望夹在中间，很不安分。 这种感觉好新奇，程望没来由的兴奋，左手拉住霍临远，右手拉住程栀。 幼小的心脏不知被什么情绪涨得鼓鼓囊囊。 没多久，汽车停在路边。 霍临远准备下车。 “不麻烦了，我送他过去。”程栀说完将程望捞进怀里。 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恭敬站在路牙上。 霍临远没在这点小事上坚持什么，扭头望着踏上斑马线，背影纤瘦的程栀。 时间不早了，门口没多少小孩，程栀和小姚老师笑着交谈两句，很温柔的和程望挥挥手。 “妈妈，放学叔叔会来吗？”程望环着老师的脖子，眼里盛满期待。 程栀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晚上妈妈做水果捞给你好不好？” 程望高高兴兴被哄走了。 望着幼儿园门口站了几秒，程栀原路回到车上。 “有没有想玩的地方？”霍临远问。 第366章 还在闹别扭 才过八点，小孩又不在，直接去公司就太浪费了。 “不麻烦了。”程栀怎么看霍临远怎么不顺眼。 霍临远没能理解她忽然生什么气。 “不麻烦，我们……” “别说一些废话好吗？你很闲吗？”程栀打断他，眼睛看着车窗外。 不管是她的排斥，还是霍临远的冷漠，都没能影响程望对生父的喜欢。 她有一种养了很久，却是在替别人养孩子的错觉。 她不自觉的想，如果有一天，霍临远发现了程望的身世，因为某些原因真的要带走他。 程望会不会直接跟着走？ 之前她笃定程望不会，可现在她没那么自信了。 程望越来越黏霍临远。 会期待他，会舍不得他。 而这一切，都是她不能理解的。 车厢内空气滞缓。 驾驶座司机目不斜视，手臂僵硬的咽了口唾沫。 他没见过谁敢这么和霍总说话。 而霍临远在短暂的静默后，却说：“别生气，按你的意思来。” 司机不太明显的睁大眼睛。 “去天韵。”霍临远吩咐。 “好的。” 天韵珠宝的办公地点，靠近市中心的商业区，和红荔酒楼隔了两道街。 穿过设计简约，极富艺术感的大堂。 霍临远刷卡乘坐专用电梯，领程栀去到他崭新的办公室。 进门后。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红荔顶层。” 他面对一整面的落地窗，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伸手将程栀拉到身前。 程栀抽手，没能成功。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曾说过，他们的重逢，于他来说是救赎。 所以他要他的办公室，能看到重逢的地点。 可一直以来，她都将其当做噩梦。 “我以为你带我来，是想让我进一步了解工作内容。”她说，别过脸不想往外看。 霍临远松开她，淡漠的眼睛看向她，神情很认真，像是真的想为她排忧解难。 “还在闹别扭，发生了什么事？” 闹别扭？ 程栀讨厌他这一类用词。 她用力皱眉，“要是不做正事，我就先回去了。” 霍临远叫住她，“先熟悉环境不好吗？你手头还有画稿未完成，等了结之后，再正式入职。” 顿了顿，他加上几个字：“好不好？” 听起来很有道理，他还征求她的意见。 程栀抿抿唇，闷闷应一声，不过依旧要转身。 “我让小宋带你。”霍临远知道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程栀顿住，“不要，我是准备来上班的，不是来视察的。” 公司易主，小宋作为特助，大小职员不可能不认识他。 她这时候让小宋带她在公司里转悠，未免有点太大引人注意。 “我不介意你来视察，只要你想，天韵就是你说了算。”霍临远摆明态度。 程栀充耳不闻，径直出了办公室的门。 工作时间，她也不好随便乱走打扰别人，大概摸清楚各部门的位置后，便避开人去到楼梯间，准备悄悄离开。 她情绪不好，走的是楼梯。 想将身体上的劳累当做精神上的排解，让自己胸口的那团闷气快点散去。 而一直在暗中默默看着她的霍临远，终于在这一刻加快脚步。 第367章 不要她走 一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程栀就站在了原地。 头顶的感应灯没有多明亮，几秒内还闪动两下，要闹鬼一样。 她抬头看一眼，又低头。 脚尖之下再多一步，就能站在平地。 可霍临远就在这时候出现。 “我陪你下去。”低醇的声音响起，有些空灵，没多少情绪。 程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出办公室之前，她看到了桌面上堆积的文件。 他难道不需要办公吗？ 而不等她问，霍临远就主动解释：“有几层楼梯灯不亮。” 程栀张了张嘴，抿住，在被他握住手腕时缩了下肩膀，“我乘电梯。” “去休息室待一会儿。”霍临远手上用了些力气，不容拒绝的样子。 程栀被他一路牵回办公室。 他也没再多话，给了她热水，开了加湿器，将她安顿在休息室很柔软的沙发上。 这是要做什么？程栀拧眉。 一副不要她走，又不会有其他举动的样子。 一共也没在休息室待上多久，霍临远在外面敲了敲半闭的门。 程栀从手机屏幕上抬眸，对上他总让人很有压迫感的眼睛。 “灯已经修好。”他说，然后转身回到办公桌后，继续看文件。 程栀失去反应能力。 楼梯灯该修理，但不该因为她紧急被修理。 磨磨蹭蹭出去，她站在门口，不自觉偏着脑袋看他。 几秒钟，或者都不到两秒，霍临远回望。 然后过去牵她，让两人同坐一张老板椅上。 程栀大脑已经宕机，木木呆呆被他摸了一下脸，拧眉要躲。 正巧小宋捧着文件进来。 “老……” 他抬眼的下一刻火速退回去，还不忘关好大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前后花费时间大约一秒。 程栀瞬间从霍临远腿边站起，包都来不及拿，抓着手机急匆匆走了出去。 她没有走楼梯。 站在电梯里盯着楼层数变化，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掉进干草堆的小鸡。 有翅膀，却飞不起，一张嘴，便立即吃进乱糟糟的干草，吐不干净，又咽不下去。 出了电梯，踩上光可鉴人的地板，程栀径直走出公司大门。 之前载她的司机就等在门前，躬身横手，恭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程小姐，霍总吩咐，让送您回去。” 程栀礼貌点点头，客气的笑，“不用了，谢谢。” “这……”司机一脸为难，像是她一旦不坐他的车，他就饭碗不保。 无奈，程栀上了车。 回到家，打开电脑。 看到桌面上的日程安排，心里那些烦乱的情绪才消散一些。 程栀不再多想什么，先着手处理未完的画稿。 其实边上班，边画画也没什么。 她之前就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把自己的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只不过到天韵上班，是和之前打理酒馆时的时间反过来。 而一直等起身去喝水，程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又被霍临远引导着迈步。 ——她根本不需要将画稿了结再上班。 临近下午四点的时候，程栀准备出门。 霍临远的电话在这一刻打了进来。 “我在幼儿园门口，等我回去。” 第368章 她怕他说不太好是因为她 他刻意没有提及程望。 好像这样，她就真的是在家里专门等他一样。 程栀低头看脚尖，慢慢把换好的靴子踢掉，“知道了。” 如果时间再早一些，她会担心程望拒绝和霍临远走。 可现在，程望应该会很开心。 转身回到工作台前，程栀把流散的长发重新挽起，继续前一刻的工作。 没过多久，又有电话进来。 程栀盯着屏幕上的色块，以为是霍临远，看也没看的接起。 “又怎么了？” “小栀。” 程栀愣了一下，“……云尚？” 他们已经至少一周没有联系过对方。 其实，程栀和崔云尚之间，一直是崔云尚在主动。 他联系她，他找话题，他上门找她蹭饭，等等等等。 “这几天还好吧？宝宝乖不乖？”崔云尚如之前一样开口。 很巧妙的用程望作为切入点。 程栀却觉得原本习以为常的寒暄有些别扭。 中间发生的一些事，让她没办法再将崔云尚当做普通朋友来看待。 他们现如今的关系退不回远点，又不可能更进一步。 所以怎么开口，说什么都让人觉得不对。 可程栀天生就不是尖锐刻薄的那种人，她对身边的大多数人，一贯都能像温水一样包容。 “挺好的，你呢？”她说。 崔云尚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也沉了一些，话说的有点犹豫。 “不……不算太好。” 程栀没敢问他怎么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她半点不会犹豫，可现在很多情况都不一样了。 她怕他说不太好是因为她。 “啊，一点都不关心我呢小栀，有点点伤心呀。”崔云尚在那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程栀听后，短暂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做。 “小栀，我很想你，虽然不是多久没见面，但我真的每天都会想你。”崔云尚不再忍耐，变了态度，很诚恳，也很忐忑。 手指收紧，渐渐变得青白，程栀抿紧双唇。 忽然觉得愧疚。 她真的半点没有察觉吗？ 其实有的。 只是崔云尚一直恪守名为“朋友”的那道边界线，她又不知道事情挑明之后怎么处理。 就一直用生活中的忙碌，让自己没去深想。 结果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他们彼此都陷入了无比尴尬困扰的境地。 缓缓垂下长而密的眼睫，程栀累极似的低头，额头抵住冰凉的墙面。 “对不起。” 她哑声说，有点想哭。 崔云尚为人太好，她会因为他伤心，而觉得难过。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情不自禁。”崔云尚的声音彻底沉淀下来 语句像在微光中点点坠落的尘粒。 每一个字，都拖着一道黯然的轨迹。 程栀心口闷，声音也发闷，有了一点鼻音，“对不起，可这样的我，真的没办法回应你。” “什么样的你？” 崔云尚顿了顿，像是觉得语气不够郑重。 一瞬间调整过后，他字字清晰的开口：“小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曾经究竟遭遇过什么？为什么偶尔会见你没来由的伤感？想一想，我好像从没见你开怀大笑过。” 一些辛酸和委屈被提及，忽然尖啸而过。 第369章 她被骗去身心，被圈养羞辱 程栀咬住下唇，觉得痛才开始放松牙关。 “别问了云尚，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程栀抿唇。 肯定的回答就在嘴边，可她却说不出口。 她骗不了自己。 那些记忆如影随形，一直鬼魅一样跟在身后。 她从不主动回头，可心知肚明那些阴影从未离去。 “很多事要说出口，才是真正开始过去，小栀你这样压抑自己，连快乐的时候都提心吊胆，我真的是很担心。” 崔云尚听得出来，她几乎就要哭了。 “我……我不知道……”程栀眼睛眨了一下，眼尾已经湿润。 要说出口吗？ 关于她被骗去身心，被圈养羞辱。 关于她舍弃尊严自我，最后却连仅剩的父亲都守不住。 “云尚……”程栀嗓音开始颤抖，不可自控。 “算了，不要讲。” 崔云尚叹息。 “你听起来太难过了，我有点后悔追问。” 他终归是不忍心，觉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 逼的还是喜欢，想保护呵护的人。 于是他又开始道歉，觉得自己对她不够温柔。 然后开始说一些轻松愉悦的话题。 提到了贝贝在幼儿园的小男友，还说美玲姐为了这件事，筹备着要拜访小男孩的爷爷奶奶。 “拜访做什么？”程栀就养着自家的小男孩，不自觉被引去一部分注意力。 “要说法呀，要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对我们家贝贝的声誉负责，真是好离谱，我大哥都连夜飞回来劝她。” 崔云尚在对面笑，声音很好听，像泉水淌过平滑的石头。 程栀跟着抿唇笑，抬手揉了揉眼睛，过去站到客厅的窗扇前，望着外面碧蓝天空下，几朵清淡的云。 世上怎么会有崔云尚这样的人，像云，像水，充满爱和温暖。 如果没有那些曾经，如果她还有勇气触碰感情。 她可能真的会对他动心。 “小栀。” “嗯？” “之后贝贝还能和宝宝一起玩吧？” 程栀迟疑。 她给不了崔云尚回应，他们不该再见面。 可又想起贝贝懂事的样子。 “好吗？” “……好。” 四十分钟后。 大门传来轻响，是宝宝在拍门。 “妈妈，宝宝我回来了哦。” 程栀松开鼠标，起身快步去到玄关。 门打开，后面是一大一小两张脸。 五官一样优越，细看能看出几分相似。 伸手接过宝宝，程栀回避了霍临远的视线，也就没能阻止他理所当然的进门。 程望显得很开心，奶声奶气说着自己今天在幼儿园做了些什么。 他说一句，程栀应一句，只是自始至终脸上都不见多少笑意。 霍临远在几步远的位置看着他们，眸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程望自己去看绘本，程栀进厨房忙碌时，他跟过去，问：“和谁通过电话？” 回来途中他打过她电话，不通。 而他的语气其实挺平和。 只是天生冷脸，面部线条又过于锋利，话一出口，就总让人觉得是在追究质问什么。 程栀没吭声，半点余光都没有给他，手上清洗芒果苹果之类，案台上还放着酸奶和坚果。 第370章 可心里就是不痛快 “我不该擅自去接程望。”霍临远忽然出声。 程栀动作和表情同时顿了一下。 为他突如其来的反思和致歉。 “别不开心，只是想替你分担。”霍临远又说。 深知怎么做，能让忽冷忽热的她态度软化。 “你的道歉，和别人的不是一个意思。”程栀闷声闷气，垂下眼睛，轻轻甩掉水果上过多的水珠。 他的对不起，隐含的意思其实是：我知道这么做你不开心，但我下次还要继续。 霍临远并不否认，“我开车方便，你还要忙画稿。” 事实如此，程栀无从反驳。 可心里就是不痛快。 崔云尚的电话让她心情很差。 只针对霍临远的差。 他是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好了。”霍临远走近一步，手掌扶在她腰际——并不敢真的碰到。 “我让人送蛋糕过来？” 程栀皱眉，手里拿着陶瓷水果刀，用手肘别开他，不让他靠自己太近。 “你看不出我在做什么？再叫蛋糕，都是甜的不会腻吗？” 霍临远看眼那些水果和酸奶，以及莲花口的玻璃碗。 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就是要那么说。 “知道了，那不要蛋糕。” 不要蛋糕，就可以要点别的。 程栀抿紧嘴唇，不想再理他。 于是晚饭时刻，霍临远安排的人，送来了一整桌的菜品。 热冷都有，还有甜汤和养生煲。 程栀默然坐在沙发一侧，都没有力气生气。 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又自作主张？吃不完不就都浪费了？” 霍临远侧头，高高的鼻梁将脸上的光影利落分割，上唇很薄，动了动。 “剩下的我打包回去，不会浪费。” 程栀心里更闷。 她本意不是和他讨论剩菜的问题。 “妈妈，要大虾。”程望趴在程栀手边，下巴垫在她手背上，眼睛眨巴眨巴。 霍临远淡淡看向他，面对程栀时候的耐心眨眼消失，“回来时说过什么？” “要自己照顾自己，不麻烦妈妈。”程望转头。 眉毛和眼睑用力上提，眼皮上深深的褶皱变成窄窄一条，显得眼睛越发大了。 程栀拧眉，“你不要乱说话。” 说完又去纠正程望：“宝宝太小了，被照顾是应该的，不算麻烦妈妈，等过几年，我们长大一点之后再说这些好不好？” 程望左看看霍临远，右看看程栀，最后站直扣扣手指，摇了摇头。 “我长很大了。” 他在半空用短手画了个西瓜，很天真可爱。 也很戳程栀的心。 她忍着情绪，挑了些虾和菜，连同水果一起放在宝宝面前。 “小望先吃，妈妈一会就来。” 然后起身，拽着霍临远进了厨房。 推拉门合上，她瞪着平静冷淡的男人。 “你不要再诱导我的孩子，他那么小，自己照顾自己出危险怎么办？他甚至还没记清楚水、电、火的可怕！” 霍临远握住她两侧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只是想你轻松一点，照顾孩子很累。” 他理直气壮，程栀一阵心痛。 “我不需要这种轻松！如果宝宝因为我的疏忽偷懒出事或者长不好，我会恨死我自己！” 第371章 你根本不以为然！ 沉默片刻，霍临远道歉，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知道了。” 程栀紧紧盯着他，眼角微微发红，浑身都因为愤怒在不自觉用力。 “你知道什么了？” 她忽然打开他的双臂。 “你根本不以为然！” 她说对了。 在潜意识里，霍临远根本就不接受她对别人的孩子，抱有那么多在乎。 他就像只吝啬的雄鹰，不愿意将“别人的种”，和程栀一起纳入自己坚实的羽翼之下。 所以他在替程栀考虑时，会自动自发的把程望归作负担或是麻烦。 而不是责任和珍宝。 “别生气，我先前不懂，现在知道了。”霍临远不紧不慢将程栀揽进怀里。 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在她耳边提醒：“孩子还在等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我没接触过小孩，你可以教我怎么做。” “你知道的，他很喜欢黏我。” 他心机又卑鄙。 利用程望的喜爱，同时利用程栀对程望的在意。 “放开我。”程栀渐渐平静下来。 霍临远的话半真半假，她听进去了。 “那我们去陪小孩吃饭？”霍临远问。 程栀闭眼，再缓缓睁开，轻吸一口气，“嗯。” 她接受了他的邀请，即将去到他的公司上班。 短期内不可能完全脱离他。 在这期间，程望势必会经常见到他。 如果他愿意，并且能学会和宝宝相处，让程望在这段时间以内因为他收获开心。 那她的忍耐，也算是有了些别的价值。 厨房门开，程栀抽出被握住的手，率先出去到了客厅。 程望正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分餐盘放在小腿上，握着儿童餐叉费劲的去戳一大块芒果。 方方正正的芒果块裹满粘稠浓滑的酸奶，程望嫩红的舌尖顶着嘴角，全部的五官都在跟着手腕使劲儿。 察觉程栀靠近，宝宝伤心的抬起脸，嘴馋的去含沾了酸奶的餐叉，表情有点委屈。 “妈妈，我吃不到，好笨啊。” 程栀鼓励他：“宝宝不是笨，是方法没用对，你把水果赶到边缘再叉试试？” 这次程望吃到了，嘴边带一点白，傻呵呵又满足的笑。 “知道方法后一次就成功了，宝宝真的很聪明！”程栀笑着夸他。 程望挺挺小胸脯，继续和下一块水果作战。 期间程栀替他剥虾，往他餐盘里放蔬菜，他都一一伴着酸奶吃了下去。 还要用小奶音认真做点评，“妈妈，酸奶虾好吃，特别好咬。” “是想说很嫩吧？”程栀笑。 程望点头，重复之后，东道主一样，张罗着要霍临远也吃。 “苏苏，好次，你也……啊呜。” 说着话被程栀塞了一嘴土豆泥。 “咽了再说话，小心呛到。”程栀提醒。 程望点点头。 他在外面吃饭不这样，很懂礼貌，也很爱干净，不会含着口水和食物说话。 只是现在是在家里，见霍临远不动筷又着急，才不管不顾的开口。 霍临远看眼程望，视线又回到程栀脸上。 是因为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程望，所以他才半点都感受不到吗？ 第372章 她今天已经足够放纵他 念头一闪而过。 很快被他否定。 她只是把心封了起来，因为他曾经狠狠伤害过她。 “吃啊，看我就能饱？”程栀对他没有好脸色。 不是他，宝宝会更专心的吃饭。 霍临远摇头，“不会。” “会越看越饿。” 程栀不看他，假装没听见后一句，眉心死死拧着。 “你别再说话了。”她说。 “嗯。” 霍临远觉得她今天已经足够放纵他，所以顺着她，之后真的一直都没再吭声。 吃过饭叫人来收拾之后，也很快安静的离开。 程望舍不得他，也好奇他会不会再一个电话“变”出好多人来。 蠢蠢欲动的要起身跟去玄关。 不过被妈妈淡淡看了一眼后，就眨眨眼睛坐了回去。 还会凑过去哄人加撒娇，“最爱妈妈，不要吃醋。” 吃醋？ “谁教你的？”程栀拧眉，唇角又微微上抿，一脸无奈。 程望小爪子抬起，抓抓自己熟蛋白一样的脸蛋，“小爹地，他好有趣。” “你还知道有趣？”程栀笑了。 送宝宝去幼儿园是对的，也就年前年后的时间，他说话内容丰富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不由好奇，宝宝会怎么评价她。 “小爹地有趣，那妈妈呢？” 程望想了想，“妈妈像小花朵，白色，粉色，好香好看的。” “真的啊。”程栀被小不点哄得心花怒放。 程望天真的眼睛盯着她，肉乎乎的嘴巴贴过来，亲亲她的眼角，“妈妈的眼睛是钻石。” 他十根手指不停张开又闭合，“bulg、bulg，超级漂亮。” 程栀抱住他笑起来，心里的坏情绪迅速淡去。 “不得了，我们家小望学会哄人欢心了。” “嘿嘿。” 程望带着甜甜奶香味的软身子靠过去，额头抵住她的耳朵。 “福包福豆说，妈妈生宝宝很痛很痛很痛，妈妈要开心，我永远保护妈妈。” 程栀有被感动到，心里更想见见福包福豆，也更想认识一下他们的父母。 “宝宝都知道这个了啊？真厉害。那你知不知道永远有多远？” 程望举起拳头揉眼睛，“呜~不知道。” “又装哭啊。” “嘿嘿。” …… 正式入职天韵那天风和日丽。 晨会上。 程栀站在洒满朝光的小会议室，在部门主管的引导下，和同事互相交流认识。 对于她这个来历不明的空降设计师，会上众人反应平平。 而散会后，大家讨论最多的，是她的外形。 一方面是惊艳，一方面是质疑。 “会不会是那种爬床上位的花瓶？简历上似乎也就学历能看，感觉没什么工作经验诶。” “爬床？我们主管和总监都是女的啊，她爬谁的？” “再往上……难道是宋助或者霍……” “我靠，她要真有这个本事，我就要取取经了！霍总我不敢，宋助我倒是可以惦记惦记！” “诶诶，口水收一收先，别把宋助淹死。” 程栀从茶水间出来，踩着灰色的地毯经过公共办公区。 探着脖子在一起议论的男女立即分开坐直。 程栀迎着打量的目光浅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径直去到自己的办公区域。 第373章 最重要的，霍临远很少出现 她的工位被玻璃矮墙单独划分出来，背靠小书架，架上有绿植和资料书，远离嘈杂，采光很好。 一开始她担心自己待遇特殊。 随后便发现附近类似的工位上，坐着同职位的其他人。 只不过对比别人，她所在的位置更安静。 如果不是特意过来，基本不会有人能轻易打扰她。 她之前在家里的设计公司上过班，近几年画稿之余，有意接触的都是设计方面的讯息。 所以工作内容说不上陌生或是熟悉，只是觉得生疏，初来乍到，做不到得心应手。 这种情况在入职半个月后，才慢慢得到改善。 生活在春暖花开时步入正轨，给人一种自身随万物欣欣向荣的错觉。 最重要的，霍临远很少出现。 似乎在她正式入职以后，他总算多了几分真实感，安下心来，处理先前堆积、眼下越发繁多的工作。 不过就算在几个城市之间来回，做空中飞人。 他也如他所言，在程栀上班后，多数时间亲自坐镇天韵。 ——放着尚明集团位于b市的总部不管，每天在港市随手捧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出入。 公司上下表示压力很大。 只程栀无所察觉。 不仅因为她半个月以来见到霍临远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因为部门内的一些议论，让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力求证明自己。 “小栀姐，还不走啊？这么用功，我都不好意思准时下班了。”同为设计师的沈明媚挎着包包走近。 脸上妆容精致，挂一层浮于表面的社交微笑。 说话间，眼睛撇向程栀的电脑屏幕。 绘图区域上只有简单的线稿，却能看出画工不俗，每一笔线条的走向，落脚都得见巧思和真功夫。 作为同部门同职位的竞争者，沈明媚心头被危机感牢牢攥紧。 并且，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察觉对手实力强劲。 程栀的到来，似乎打破了部门内的某种平衡，先前半个月，她没有一天可以安心度过。 而在程栀转眸的一瞬间，沈明媚便恢复了客气有礼的完美笑容，半点情绪都不外露。 未发觉异样，程栀礼貌微笑点头之后，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18：40整。 她该去晚托班接程望了。 原本她很头疼自己朝九晚六之后，程望该怎么办。 请保姆不放心，要信任的人代为照看不现实，毕竟别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碰巧入职前阿婆旅行回来，送她伴手礼时，建议她替宝宝找托管。 “现在成年人越来越忙，托班，育儿所什么的都正规化啰，小美妈妈就说过，等家里第二间店面开起来，会送小美去托管。” 程栀听后，回去和程望商量好久。 怀着好奇，加上程栀说每天只是去和别的小朋友玩几小时，程望很快点头答应。 程栀入职后的那一周，程望晚上会眼泪汪汪的不愿意睡觉。 说想妈妈，不要上托管班。 很难过的问程栀，是不是他太贪吃，所以妈妈养不起他，不想要他了。 逗得程栀哭笑不得。 之后她耐心和宝宝解释了很多，不停地亲吻他，哄他。 第374章 是他不忍心 终于在一周以后，程望适应了和妈妈分开更久的这种生活。 然后在专业幼儿教师的引导下，他开始迅速成长。 程栀某天晚上收拾完厨房出来，居然发现宝宝在帮她洗泡好的浴巾。 虽然很笨拙，弄得到处是泡沫，但程栀还是为此动容到说不出话。 甚至这会儿回想起来，唇边也会不自觉带上幸福的弧度。 “小栀姐，一会儿是不是要去见小男友啊，心情这么靓。”沈明媚随手在程栀桌边放一颗薄荷糖，闲聊一样打听。 “没有男朋友啊。”程栀笑容浅浅，脾气很好的样子。 然后存稿关机，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将那颗薄荷糖顺手丢进笔筒里。 不拒收，但也不打算再想起。 如果不是在卫生间撞到过沈明媚跟别人议论自己，程栀或许真的会把她当做单纯爱交友的友善同事。 当时一门之隔，她在隔间内，外面补妆的几个人由沈明媚带领，说话半点不积口德，将她从头贬到脚。 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天韵很可能交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学着所有人，虚伪客套的进行必要的交际，除了对待工作，不存半点真心。 ——拜霍临远所赐，她最擅长的，就是装乖卖傻。 “不像呀，小栀姐这样的美人，追求者应当能从天韵门口，排队到西区了吧？”沈明媚笑的人畜无害，深黑色的美瞳让她一双眼睛显得无辜。 程栀抓起包，越过她身侧站上过道，抿唇笑了笑，挥手，“别笑话我了。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转身，慢慢收起笑意。 她脚步匆匆，没能注意到沈明媚在她身后跺了一下脚。 也未曾留意到部门入口处，当做隔断的生态墙边，立有一道高大人影。 霍临远站在那里看了程栀二十多分钟。 几次想抬脚过去，又作罢。 不是不敢不是不想，是他不忍心。 工作期间的程栀无疑是赏心悦目的，安静，专注，连切割光线的漂亮侧影都写满认真。 像光洁如镜，倒映蓝天的湖面，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对美丽的亵渎。 在这期间，正常下班的公司员工都会和他恭敬打招呼，但碍于他的身份和气场，没人敢大声说话。 更没人敢探究他在做什么。 等程栀离开后，霍临远抬手狠狠掐一下眉心，然后转身乘专用电梯下楼，赶赴下一场行程。 他最近实在太忙，偶尔晨起会觉得头重脚轻。 而有时候暗中窥视程栀两眼，可以让他维持低电量运作，不至于彻底断电，然后理智崩坏，做出些关于她的过激行动和决定。 程栀接到程望后，带他直奔快餐店。 炸鸡汉堡薯条，糖分混合油脂的盛宴，很难有孩子不爱。 宝宝时不时惦记要去吃，十次里面，程栀会答应一次，然后及时履行约定。 取餐回来，程望正对着玻璃橱窗外傻笑。 程栀捧着托盘说顺着看去，就见崔云尚已经转身走向前门。 愣了愣，程栀放下托盘转身。 “小栀。”崔云尚微微喘气，明显一路跑过来的。 第375章 立马开始动小心思 “急得小孩子一样。”程栀失笑，拿过自己的果珍递给他，“先喝一点，顺便帮我看一下小望。” 说完去点餐台替他点餐。 她和崔云尚上周还一起带贝贝和程望去爬过山。 两个脾气都顶好的人，很难在重新见面之后，还惦记着先前的尴尬，忸怩相对。 没人刻意提起那些伤感、失落和为难，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还是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至少程栀是这样认为的，也暂时没有察觉哪里有任何变化。 一起坐下之后。 “崔叔叔，好想你，怎么又帅啦，好迷人呀。”词汇量经历过井喷式增加，程望见人就开始嘴甜。 程栀拍拍越来越像个“小人精”的宝宝，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看上人家的薯条了？” 儿童套餐里的薯条，程望永远都觉得不够吃。 看到崔云尚那份盒装大份的，立马开始动小心思。 “你已经有自己那份了，不许哄别人多让给你。” “哦哦。”程望用透明的小勺子，刮刮只剩一点芝士残留的玉米杯底部，抿抿嘴角不敢看她。 崔云尚弯起线条清晰的眉眼，“宝宝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以后不怕出去会吃亏。” 已经发觉宝宝随着懂事越多，性格也开始变化的程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坐上崔云尚的车，一路被送回去，程望已经困到难以支撑眼皮。 “我帮他洗澡，你忙了一天，先休息一下。”崔云尚抱过程望。 程栀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这两天忙着准备资料，家里没怎么收拾，要做的事很多。 厨房收拾好后，程栀拿了替换睡衣去卫生间。 隔着门忽然听到程望问：“叔叔，我要多少天，可以长高高？” 安静几秒，崔云尚和缓的嗓音响起：“好好吃饭，不挑食，宝宝很快就会长高的。” “我很努力吃东西，可是好慢啊，只比小美姐姐高一点点点。” “宝宝很着急吗？” “嗯嗯，长高高能抱妈妈，保护妈妈，不让妈妈哭。” 崔云尚明显愣了愣，有点小心的问：“妈妈为什么哭？” “不知道，她都不讲，我看不懂。” 静静垂眸，程栀轻轻回了卧室。 偷偷哭这种事在程望两岁以后就很少出现了，她没想到宝宝会记得。 在那之前，她会因为生活压力，还有各种噩梦，在深夜偷偷流泪。 偶尔几次回过神，会看到宝宝黑又圆的眼睛。 她一直以为程望那么小，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崔云尚很快将包裹浴巾的宝宝抱进卧室。 程栀已经将各处整理干净，立即抓起床尾的睡衣，替宝宝穿好。 “宝宝长好快，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抱在怀里就觉得很扎实。”崔云尚脱下对他来说，穿起来有些可笑的防水罩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迂回的安抚程望。 程栀展颜，手上动作轻柔，眉目也温和，“他是比去年长高了，也重了很多，小肚子都凸出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 程望在短短一个冬季里，化身后起直追的运动健将，迅速把落后同龄宝宝的身高体格赶上追平。 第376章 她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依旧有些苍白，之前瘦小病弱的样子几乎看不见了。 “是好事啊，别说的这么伤感。”崔云尚轻轻拍两下她肩侧，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我也该走了，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程栀和他道谢，将宝宝塞进被子里，先送他出去。 到了门口。 “最近看着有生气了，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崔云尚问，面上挂着笑。 程栀点头，皮肤皙白，眼睛很亮，“距离梦想更进一步嘛，身心都会多点力气。” 沉默一瞬，崔云尚转身，“快些关门了，晚风还有点寒。” 天韵珠宝股权重整，霍临远是最新持股人这件事，在商界不是秘密。 所以程栀目前在为谁工作，崔云尚心里一清二楚。 又因为清楚，产生更多疑问。 不明白她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栀重新回到卧室，就见程望平躺在床上，头发没擦，肉下巴垫在被子上，眼睛乌溜溜的转。 “不困了？”程栀一条腿跪在他身边，用手上的吸水毛巾替他擦头发。 擦差不多时，扶着他小脑袋，把他头下面洇湿的枕头给换了。 “妈妈，想听故事。” “妈妈先去洗澡，等等好不好？” 程望很乖巧的点头，目送她再次离开卧室。 浴室里还很温暖，水汽氤氲，清甜的奶香味弥漫。 其中夹杂一丝熟悉又不够熟悉的，淡淡的檀木混合竹叶香的味道。 是崔云尚身上的味道，只是之前程栀从没有留心在意过。 挺好闻的，很容易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回想前一刻浴室内的对话，程栀脱掉衣服打开花洒。 热水当头而下，冰凉的皮肤微微颤栗。 程栀有些用力的喘出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口的沉闷。 程望的早慧早熟，不知道和她先前偶尔的脆弱有没有关系。 …… 无论前一晚如何忧思难忘，辗转反侧，第二天坐上工位，打开电脑的程栀都是干劲儿十足的。 成为知名设计师是她的梦想。 而天韵作为港市老牌珠宝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多年无扩张，但每逢产出，皆是精品，一直以来在业内口碑极佳。 她能出任天韵设计师一职，就比多数人高出不少。 而正因为设计职位有一定的含金量，所以明里暗里留意程栀的人不少。 不过多数对她没抱什么太明媚的想法。 空降加上貌美，只两点就足够众人怀疑她的能力。 程栀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她想进一步接触公司内部，就得先表现实力，站稳脚跟。 而单靠工作出成绩太慢。 于是她计划参加两年一度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用奖项说话。 这也是她频繁加班的主要原因之一。 临近下午六点。 沈明媚缓步过来，“小栀姐，下班后大家要聚餐，你去不去？新开的泰国餐厅像是很不错诶。” 程栀转眸，察觉不少视线若有若无飘过来，只能笑了笑，“好啊。” 部门聚餐，还是偶尔参加一次吧。 “那一会叫你，可别说工作没做完哦，大家对你可太好奇了。” 笑容淡上几分，程栀点点头。 第377章 只要她想 她无意间听到过大家背后议论她。 自然也就知道他们究竟在好奇她什么。 十八点整。 有人轻声提醒下班，原本空气平静的工作区立即躁动起来。 挪动椅子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响了一阵，大家陆续站起来，看向总会带头说话的沈明媚，又去看刚点了关机的程栀。 “小栀姐，大家都忙完了，别说你没有忙完哦？这样会显得我们好闲好不上进的。”沈明媚挎包起身，语速步伐不紧不慢。 程栀抓起手机，看向众人时微微弯唇，“我们走吧。” 原先经营酒馆，让她练就一张铁铸的假面，只要她想，泰山崩于面前，她也能笑得出来。 “好啊。”沈明媚一笑。 程栀点头，迎面走向她，质感高级的柔软长裙在腿边水波一样晃动，让她显得十分温婉好相处。 几名女性被吸引一瞬的目光，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 七八名职场丽人手挽手，谈笑着走到电梯间，如鲜花齐放，四周香气浮动。 等待期间，同期进公司，任职设计学徒的林娇小妹笑得俏丽，伸手摸了一下程栀腕口的衣料。 “小栀姐，裙子高级货喔？又滑又有型。” 程栀看不出她是无心还是有意，抿唇笑笑，“去年的款了。” “我的包包也是去年的款，旧款会打半折以上嘛。”林娇眼睛弯弯，穿轻熟风的紧身v领长袖搭配阔腿裤，带一点学生气。 程栀笑意深一些，进电梯时，往自己嘴里塞颗椰子奶糖，顺便给了她一颗。 糖自然是程望的，不过他早上已经吃过，今天就不会再有。 泰式餐厅距离公司不远，步行六百多米就见了门头。 亮白底色上整齐排列着橙黄大字，有简单的草绿图案做陪衬，亮眼又清新，很有泰式风格。 一行人前后穿过拱形门，门内站立的四名服务生双手合起俯身用泰语问好。 程栀合掌回礼，被沈明媚轻飘飘看了一眼。 落座之后。 程栀不打算参与点餐，先打开手机，通过监控小画面，去看程望在做什么。 刚一低头，就听沈明媚叫她。 “我们倒是很少吃泰餐呢，小栀姐你呢？你看起来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很了解这些外国菜吧？” 程栀摇摇头，“你误会了。不如点些餐厅推荐菜？” “餐厅推荐，一般不都是贵的？”沈明媚眨眨眼。 然后一副好心办错事的不安样子。 “小栀姐……你是不是真的不爱热闹啊？我是不是，不该硬叫你出来啊？” 餐桌上气氛微变。 林娇弱弱说：“没有吧，大家不都挺高兴的……” “明媚，你想到哪里去了……”程栀几不可查的拧眉。 泰式美食眼下能有多少年轻人不知道？ 海鲜面，菠萝饭，冬阴功汤，青咖喱，椰子鸡这些，已经被各家自媒体轮番按头推荐，成了美食常识。 她不觉得这种时刻，需要谁特意站出来引导大家的味蕾。 这个沈明媚明显就是不安好心，想找她不痛快。 “小栀姐……”沈明媚咬咬唇，一副无措样子。 程栀拧眉，抚平裙摆站了起来。 第378章 风言风语就从未平息 六双眼睛盯着她，眼睁睁看她叫来了几步外的服务生。 “麻烦你按人数，推荐几道高性价比的特色菜品，谢谢。”程栀轻声说。 服务生点头，礼貌又周到的拿起菜单，开始关心众人口味，询问是否有忌口，或者有没有特别钟情的味道。 原本就不期待的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程栀全程都在监控画面里看程望，看他和小朋友做拍手游戏，看他吃晚餐。 晚上七点一刻，聚餐结束。 部门中的男性同事不在场，女人们便多了很多可以聊的话题。 喝着餐厅赠送的气泡水，大家半天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程栀第二次看时间时，思索了片刻，然后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 后半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沈明媚忽然从闲谈中转头，含带几分调侃的打断她。 “小栀姐，你这是被绅士请客请习惯了呀。” 她说着自顾自笑了笑，摆摆手，“开个玩笑啦，就是想提醒姐姐，我们聚餐通常都是aa制的。” 程栀眉心一压，眼底流露几分不高兴。 什么开玩笑，她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常跟男人吃饭花男人钱，不记得要结账？ 本来部门内关于她以色侍人的风言风语就从未平息。 她这样说，不就是进一步暗示引导大家？ “不需要aa。”程栀说，情绪收敛，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桌边几个女人一愣。 有人已经皱眉。 这是打算赖账吃白食？ 程栀将众人的眼神和表情看在眼里，眉心忍不住又皱了起来。 然后翻过手机让他们看屏幕。 上面是本桌的电子账单，右下角有费用结清的字样。 餐厅虽然点餐时用的是平板，但为了保证食客方便，桌角边还有可供手机点餐的二维码。 不管是之后添加菜品，还是最终结账，直接坐在位置上扫码就能自助完成。 程栀提前扫码付了款，打算作为先一步离场的赔罪。 不想话没说完，就要被人强行误会。 眼下这个局面，也不知道谁更难堪。 “这顿饭我请。”程栀柔声说，人并不因为生气，显得尖锐和刻薄，依旧落落大方，温婉平和。 说完也不再客气解释什么，拿起包转身。 餐厅的灯光暖黄，一旁还有橙红色的彩灯。 她一袭淡色衣裙缓步迈过光影，身形清瘦，步态间有清雅如茉莉一样的韵味。 在不少食客的注目中，程栀款款离开。 而几乎是才一见到奶呼呼要亲亲抱抱的程望，她就将晚餐间的不愉快抛置脑后。 “妈妈，你好晚，要惩罚你。” 程栀眉梢一动，抱着他往街边走，笑问：“宝宝要怎么惩罚妈妈？” “一天……两天，”程望犹犹豫豫，最后竖起三根短手指，“三天！三天不许妈妈吃糖果。” 程栀嘴唇蹭蹭他香喷喷的软脖子，“哦~真的是好严厉的惩罚，妈妈下次绝对不敢啦。” 嘴里这么说着，她真正开始考虑买辆代步车。 “哼。”程望点头，对结果相当满意。 不过还没到家门，他就有点后悔。 “妈妈，一天好了，不然妈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第379章 就代表她接受了他的安排 程栀几乎都要忘记他说的“一天”是什么。 回想一下，她失笑。 “不会的，宝宝什么样子妈妈都喜欢，你是妈妈唯一的宝宝，我永远爱你。” 程望笑出一排白花花的小乳牙，“那我就不惩罚妈妈了，要宠妈妈。” “宝宝真乖。”程栀在他嫩豆腐一样软的脸颊上啵啵啵亲了几口。 觉得白天的那些劳累，还有和同事之间的所有摩擦，都变得微不足道。 …… 随着珠宝设计大赛开展的时间迫近，程栀加班时间越来越久。 尤其在沈漾因故回国，程望短期内有人照看之后。 投身热爱的设计领域，程栀仿佛龙回深海，只想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借画笔在灵感中畅快遨游。 她每晚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 短短一周时间，便和负责轮班巡查的几个安保混成了脸熟。 有两次叫夜宵，还要了他们的份。 不过程栀不知道的是，除了安保，公司每晚还有别人陪她加班。 只是那人总默然看着她，从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周五那天。 “啪嗒”一声，所有灯管熄灭，运作中的机器骤然安静下来。 程栀坐在工位上愣了一秒，有些茫然的转头四顾。 玻璃窗外依旧灯火斑斓，窗内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桌椅电脑等等东西全部变成黑色的剪影，不知谁养的金鱼跳了一下，落水的轻响仿佛就在耳边。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与生俱来，可以追溯到数百万年以前。 程栀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借着窗外的人造光摸到手机。 刚点亮屏幕打开手电，就听到有人快步靠近。 脚步声沉重，眨眼到了身边。 程栀下意识起身后退，同时将灯光照过去，却在眨眼间被人抓住手腕，一下拉进了怀里。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惊叫着刚要反抗呼救，却被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包裹。 心脏先一步安定下来。 紧跟着，她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你想吓死谁？”她抱怨。 霍临远手臂收紧，唇角贴在她耳际，“停电了，别怕。” “本来没多怕……”程栀皱眉，察觉姿势暧昧，重新开始挣扎。 霍临远不让，动作强硬，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畔。 “就一会儿，整层楼只有我们，让我抱一会儿，好累，你不知道，我这周睡了不到二十小时。” 他诉苦一样，又压抑着渴望，埋首在她颈后落下一吻。 怕她排斥，那吻轻的像落雪，几乎察觉不到。 程栀一愣。 程望两天就要睡超过二十四小时…… 他是铁人吗？ “关我什么事……”她皱眉，却没再挣扎。 黑暗似乎放大了感知能力，又好像变成了某种媒介。 她忽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的压抑和痛苦。 即便她仍旧不愿意细想和相信。 但却觉得，在黑暗环绕中，仅仅用几秒钟的时间接受一次他的央求也没什么。 只是几秒钟而已。 而察觉她的心软和纵容，霍临远搂在她后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程栀，酒馆有客人问起你，周末回去看看如何？” 回去，就代表她接受了他的安排。 第380章 他需要好好想想 程栀抿唇，不答应。 “好，我不提了。”霍临远立即顺应她的心意开口。 而话音落，他松开了她。 如他所言，真的只抱了一会儿。 程栀已经做好了他说话不算数，自己重新挣扎的准备。 骤然被松开，倒觉得少了点什么，心底空落落的。 “公事忙不完，我先送你回去。”霍临远伸手牵住她，没有十指相扣，是掌心紧密相贴的那么牵着。 程栀挣了一下，挣不开。 心道一句“果然”。 不厚着脸皮用一副高冷的姿态占便宜，他就不是霍临远了。 停电了自然只能走楼梯。 程栀这些年一直抱程望上下楼，虽然底子弱，但体力还不错。 倒是来港市后疏于锻炼健身，并且超高强度工作两周的霍临远，下了五六层楼就开始轻喘。 程栀拿手机灯光照着脚下，听身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心念一动，忽然猛地抽出手，加快脚步跨下长长的台阶。 霍临远自然要追。 只是这一下，他各种疲态便再也遮掩不住。 下到十楼时，他挺直腰背调整呼吸。 看眼在两级台阶下站定，明显在等他，背影清丽好看的程栀，又想到她疑似刻意使坏的加速。 他忽然跨下去，揽住她的肩膀，迅速凑上去重重含了一下她的嘴唇。 程栀愣住，下意识挥手，不轻不重打到了他的肩膀。 手上触感硬邦邦的，像铁块，磕得指关节生疼。 霍临远立即抓住她的手，狠狠按在心口。 “程栀，我也快停电了，这里，你要不要救我？” 他指腹摩挲她细腻柔软的手心，带来轻微的麻痒。 程栀想缩手，却忽然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子没有动。 心跳快的像是快爆炸，体温也不正常——呼吸热得烫人，指尖却凉森森的。 “有病去医院，向我求救有什么用？”她凶他，声音在楼道间显得空灵，不太真切，并不显凶。 黑暗中微微挑唇，霍临远闭上线条凌厉的眼睛，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想要的就只有这么多。 ——只要她愿意和他说话，愿意让他接近。 程栀抬眸，借不均匀的白光看到他闭着眼睛，吓了一跳。 赶紧用另一手摇晃他手臂。 “不会死，我还没有和你重新在一起。” 霍临远得寸进尺，摸了摸她线条柔丽的眼尾。 “在一起”三个字挑动某根敏感神经。 程栀拧紧眉心，一下用力推开他。 “在一起？你是指像以前一样，圈养我吗？” 霍临远动作一顿，“那时候我不知道我爱你。” “不知者不罪在我这里不管用，而且，我不相信你。”程栀转身继续下楼。 一边爱一边伤害？ 她怎么能信？ 全都是花言巧语。 原本以为缓和的关系突然又降回冰点，霍临远脸侧紧绷，暗暗咬了咬牙。 还是不行。 只要他一有进一步确定关系的意图，她就会立即竖起浑身利刺，意图逼退他。 好在，她还是那个容易心软的她。 知道他疲惫，状态差，便对他比往常温柔许多。 需要进一步示弱吗？ 该如何示弱才显得不刻意？ 他需要好好想想。 第381章 他对她会变得越来越特殊 从安全出口出来，程栀依旧被霍临远牢牢牵在手上。 一路被拽上车后。 “饿吗？”霍临远锁上车门。 程栀没出声，脸拧在另一边，鼻尖有圆润精致的弧度，唇峰微翘，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根本就不想上他的车。 戴昂贵腕表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一侧，霍临远转眸看她，眼底似有半融化的浮冰在晃动。 或许是对她强忍委屈做小伏低的印象太深，现在只要她很他闹脾气，他就觉得安心。 因为当初她强忍情绪到最后，他得到了一个堪称惨烈，痛不欲生的结局。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不可能任由她彻底远离自己，所以将她框在身边的同时，他很希望她能多对他发发火。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但要离开，绝不可能。 深深凝视着她，他低声开口，以商量的口吻：“附近有家泰式餐厅新开业……”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去。”程栀立刻拧眉拒绝，根本不想听他把话说完。 而因为他这样的提议，她又想起不停和自己较劲的沈明媚。 以及多数时间不表态，作壁上观的那群同事，已经变浅的不愉快和困扰再度变得清晰分明。 “你如果当不好司机，就尽快放我下车。”她眼珠挪向眼尾，清清冷冷看他，话说的很刻意，并且不觉得哪里不对。 她已经由最初的说难听话会觉得不习惯，变成了说难听话理所当然。 当然，这一点仅针对霍临远个人。 她正不自觉的，在慢慢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坏脾气、小性子，一一交给他。 这样很危险，代表了他对她会变得越来越特殊。 但她没有发现。 而霍临远是心知肚明的。 乐见这种不算很正面的“特殊”。 伸手握一下她微凉的指尖，他半点不介意她这么对他说话。 “我直接送你回去？”他问，并没有忘记她背后还有个拖油瓶。 这个点幼儿园早放学了，程望要么在对门，要么就是欧琴在帮忙带。 不过他猜错了。 “去天明路。”程栀干巴巴说。 霍临远目露思索，但没有多问，启动汽车。 车窗外的街景加速远去，灯影如彩带，很快有长变短，最后静止不动。 程栀按下安全带的卡扣，直接开门下车，没有和装作司机的“绑架犯”客气的心情。 车门第二次响动。 霍临远不紧不慢跟在程栀身后。 托班在婴童游泳会所后的院子里。 程栀当初选定这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看中了托班的饮食加餐之类，都是由会所内专门的营养师配制。 程望很爱吃，但美味过头的食物通常热量超标，有专业的营养师盯着，程栀会放心很多。 被安保领着，从铁艺院门进去，就看到程望正捧着半截糯玉米，坐在大象形状的矮凳上，很斯文的几粒几粒专心啃。 一旁的托班老师喂另一名宝宝吃玉米，看向独立又漂亮的程望时，一脸姨母笑。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宝宝的家长过来了。 第382章 程望的事情他又真心考虑过多少？ 年轻的女老师，先看到的是个子高猛的霍临远。 霍临远这样的男人，正常人一眼就能知道他非富即贵。 且绝对不是好相与的那种人。 但架不住他真的好看。 骨相优越，皮相无暇，有一种极富阴冷感和攻击性的俊美。 将手里照顾的小朋友交给同时，女老师上前招呼。 “程小姐，”她又看一眼霍临远，“这位是爸爸吧？宝宝和他很像哦。” 程栀心头一咯噔，都顾不上第一时间澄清，竭力掩饰神情间的变化。 不过心底里排斥程望，并不怎么留意孩子外形的霍临远，闻言只是几不可查的拧眉，没有因此多观察程望一眼，看看究竟是不是很像，又像在哪里。 “妈妈！好想你！”程望举着玉米过来，手短腿短，撞在程栀小腿上。 程栀悄悄留意霍临远的神情，简单和老师寒暄两句，就想带宝宝离开。 “等等，耽误你们两分钟。”女老师出声。 程栀转身，同时，霍临远将缠着妈妈要抱抱的程望抱起。 他始终嫌弃程望太重，不喜欢程栀抱他。 “是这样，前面会所的合作品牌方今天来人，无意间看中程望宝宝，想邀请他参加下个月初的小小麻豆试镜。” “成功选上后，会作为预备小明星参加麻豆比赛，之后还会参与品牌形象的宣传，以后有机会上镜拍电影电视，你们看要不要考虑一下？” 宝宝和父母都貌美，这一家子的逆天颜值没点曝光度实在太可惜了。 程栀垂眸，觉得这么早让宝宝接触名利，浸泡在大众的目光和评价里对成长相当不好。 但还来不及多想什么。 就听霍临远直接出声拒绝：“不需要考虑。” 说完一手抱程望，另一手搂过程栀的腰，不容拒绝的将两人带离。 程望懵懵懂懂，悄悄观察着两个大人的反应。 而当着他的面，程栀不好直接发作，强忍着火气，跟霍临远上了车。 汽车平稳驶出。 不远就是路口，等红灯时，程栀忍不住开口，不过尽量控制着语气，不让他们像是在吵架。 “我觉得这种事，应当我自己来决定。” 她未必会点头答应，让宝宝去竞选什么小明星小麻豆，但霍临远代替她做了决定，这让她很不高兴。 他算什么？ 程望的事情他又真心考虑过多少？ “你想答应？我说的难道不是你的意思？”霍临远反问。 “……”程栀抿了一下嘴唇，“我难道是哑巴？自己不会说话吗？” 霍临远不太明白她过于微妙的坏情绪。 “不为意见统一的事情闹，好不好？” 程栀语塞。 她闹什么了？ “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她捂住宝宝耳朵，放低声音，“太恶心了。” “妈妈？”程望看到她嘴唇懂，但没听到她骂人。 霍临远看眼她，在开车之前，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尖。 “红了。” “……气的。” 很淡的笑一下，霍临远没再说话。 程栀拧眉看向车窗外，觉得自从进了天韵以后，霍临远似乎变得稳定很多。 第383章 怎么就算一直陪着了 原先他就像颗定时炸弹，看似冰冷平静的外壳下，隐藏着随时能摧毁一切的能量。 可现在的他却像是对什么成竹在胸，态度开始变得游刃有余。 是她点头答应进他公司的决定，让他觉得她重回了他的掌控？ 那为什么掌控欲满足后，他还是喜欢围着她打转？ ——她不认为之前停电时，他的出现是巧合。 难道真的如他所言，他爱上了她？对曾经的一切追悔莫及？ 程栀不止一次思索过类似的问题。 但每次结果都和此刻一样。 即便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也很难原谅他。 更不必说重新向他交托信任。 到家已经九点。 开门时，程栀防贼一样往身后看了眼。 却见霍临远已经迈开长腿，往深处的拐角走。 银灰西装挺括，步态从容，气质矜冷，和灯光昏黄，墙面斑驳的破旧楼道格格不入。 程栀想起明悦庄那栋造价高昂，精致华丽的别墅，觉得那里才是他应该居住的地方。 “妈妈，叔叔都没有和我说晚安。”程望也在看霍临远，嘴巴嘟着。 程栀回神，开门又关门，领着宝宝站在鞋柜边。 “所以，我们不要喜欢他。” “可是叔叔好厉害，还给过我好多礼物，还好可怜。”程望偏过脑袋。 程栀弯身帮他脱鞋，“可怜吗？” “嗯嗯，老是一个人，还总是不开心。” “宝宝想帮他？” “对啊，他一直陪妈妈，我想他开心。” 程栀动作一定，“怎么就算一直陪着了……” “就是，见面很多。” “那崔叔叔，阿婆不也一样？”程栀出于私心，不想霍临远在宝宝心里是特殊的。 “不一样啦。” 程望想了半天，直到坐在洗澡盆里，才忽然说：“怪叔叔不笑，大家都会笑，他不笑。” “万一他天生就不会笑呢？”程栀挖一点泡沫，点在宝宝鼻头。 程望对妈妈的任何话都会相信，表情一下变得难过，“啊，不会笑好可怜。” “小傻瓜。”程栀无奈。 霍临远真的可怜吗？ 她想，应该是有一点的吧。 在被他报复折磨的曾经，她偶尔都会觉得他可怜。 他就像被仇恨操纵的奴隶，也像在阴暗自私中长成的怪物。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幸运。 父母故去，他有沈家帮扶，成功从所有事件中脱身，隐姓埋名，筹划十年之久；他想利用她报仇，正巧她愚蠢天真，让他的成功不费吹灰之力。 当初哪怕她再精明一分——留意到他讳莫如深的踪迹，私下查看他碰都不让她碰的手机——都不至于真正到了家破人亡的时候，才发觉他和程继海狼狈为奸，和程灵珊不清不楚。 …… 周末休息，程栀带程望去植物园写生。 “偶遇”霍临远。 母子俩一个背画本彩铅，一个背卡通双肩包。 手拉手站在花朵盛放，仿佛落满紫红蝴蝶的紫荆树下，看一身休闲的冷峻男人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不是忙到睡眠不足？”程栀冷脸，拂开他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伸过来拉她的手。 第384章 比任何人给你都多 “我当你是在关心我。”霍临远霍临远指腹互相摩挲一下，大言不惭，毫无廉耻心。 程栀浅粉若樱的嘴唇开合，无声告诉他：“我关心你去死。” “不会的，大家都知道，你最心软也最善良。”霍临远并不往心里去。 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不介意她天天咒他去死。 反正他命硬，并且早已打定主意，要死在她后面。 话不投机半句多，程栀抿紧双唇，牵着已经挥过手，叫过叔叔的程望望不远处的刺槐旁走。 草坪上铺设了形状不规则的石板，程望走着走着，就开始并拢双脚立定，从这一块，跳到那一块，笑哈哈的，乐此不疲。 程栀由他去玩，还解了他的双肩包拎在手里。 不过下一刻，背上的画板还有手里包，就都被从后而来的人接了过去。 程望在错开一步的位置，程栀不怕他听到自己语气恶劣。 于是低声说：“这么爱当人小弟？我就该去找无良媒体爆料，还能用你的名头赚一笔。” 她心里很清楚，他忌讳别人利用他。 而他明显不打算继续报复她，所以她现在也不怕激怒他。 甚至想利用言语，让他因为厌恶自动远离，别再纠缠她。 “你可以去，我会当做你想公开关系。”霍临远求之不得。 “不过钱我可以给你，比任何人给你都多。” 程栀像炸了毛的猫，一下回过头，脸上虽然还算平静，但眼底冒火。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可公开？我又为什么要你的钱？” 霍临远走在和她并肩的位置，说话前，先往前一步，弯腰拽了一把歪着身子，差点摔倒的程望。 然后挺直宽阔的后背，回眸淡淡说：“脾气变坏了，不过，不许对别人这样。” 程栀拧眉，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他面前慢慢变得嘴脸丑恶。 但那又怎么样？ 她对他的坏，不及他曾经对她的万分之一。 “谢谢叔叔，好险哦。”程望顺顺自己小胸膛。 程栀重新牵起他，其实看到他扶了宝宝，但什么表示都没有。 只是中午在餐厅落座时，默许了他坐在宝宝对面。 她实在想让他多善待宝宝一点，至少不要冷漠以待，可从来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霍临远其实知道利用宝宝接近她，会事半功倍，并且之前他尝试过。 但他终归放不下心底的那些介怀。 “叔叔，你多吃一点。”程望察觉大人之间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怎么怪，又不见他们发生矛盾，索性就不在意了。 一门心思要对他可怜的怪叔叔好。 “嗯，你少吃点。”霍临远难得理会他，却是为了程栀轻松。 程望呆住，嘴角挂半截意面，尾音上翘，长长的“啊”了一声。 “别听他的，他在开玩笑。”程栀用餐刀替宝宝切开餐盘里的牛肉。 提醒他用银质叉子时小心一点，肉要呼呼再吃。 点了两次头，程望眯着眼睛继续享受美食，时不时看对面人一眼。 而霍临远的注意力，都在程栀身上。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问。 第385章 他曾经是困扰她的梦魇 她点了套餐和孩子一起吃。 可她至今只尝了两口蘑菇汤，便托腮看孩子吃饭，没有半点再进食的意思。 “和你无关。”程栀不和他多话。 她语气听起来还好，表情也很平和，于是程望看她一眼，就不觉得两人闹了不愉快。 霍临远打量她两秒，“不舒服？” 用餐巾纸擦去宝宝脸颊上的酱汁，程栀不再理会他。 …… 周一沈漾准备离开港市，因为前一夜聚会玩了整个通宵，程栀只好开他的车送他。 去机场前，他们先绕路送程望上幼儿园。 下车后，沈漾满眼红血丝，顶着富有凌乱美的头发，牵宝宝去门口。 程栀锁车后一脸无语的在后面跟着他。 分别时，程望双手拢在头顶，比一个圆圆的爱心。 嘴里小大人一样叮嘱：“小爹地，我会想你的，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喝水，要身体壮壮，心情美美。” “跟谁学的。”程栀抿起唇角笑。 沈漾爱死他了，快步过去，大手用力揉揉他胖嘟嘟的脸蛋，半开玩笑半认真。 “跟爹地走算了？爹地我在国外给你办个幼儿园。” 一步之遥的小姚老师投来惊异的目光。 “你别总试图利用花言巧语，拐走我儿子啊。”程栀上前打圆场，拉拉他衣袖。 原来是玩笑话啊。 小姚老师失笑。 紧跟着回想起入园前见过的崔云尚，还有来接过程望的霍临远。 三个男人，到底哪个是亲爹？ 还是说，都是干爹？ “你怎么不说，你们家小望天天都在骗我生儿子。”沈漾老头子一样连连叹气。 和程望腻歪到快要迟到，他才依依不舍的和程栀回到车里。 孩子没在，他才开始说些大人之间的事。 “你进临远公司了？” “嗯。”程栀目不斜视，神情淡然，侧颜线条柔美。 沈漾闭上眼睛养神，脑海里回想起之前困兽一样无助又阴郁的霍临远。 “怎么想的？准备试试接受？”他问。 见过在死亡线上挣扎，又艰难重生的程栀，也知道霍临远的悔恨和痛苦，他一下也说不清自己希望两人怎样。 “没有。”程栀毫不犹豫的否认。 沈漾闭着眼睛拧眉，“那是怎么？想报复？” “……也不是。”程栀话说的艰涩。 她报复霍临远，无异于蚍蜉撼树。 难以成功不说，一旦激怒他，她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不就会再度变得一团糟？ 她只是想找机会调查父亲的死因，让自己不必在梦到父亲时，觉得羞愧无地自容。 而在这个过程里，她也想试着找到霍临远的什么把柄，让自己不是完全处于被动，把日子过得更安心。 “你不是恨他？”沈漾问。 他曾经是困扰她的梦魇。 “恨过，但更想放下。如果不是霍临远频繁出现，我永远不会回头看过去。” 沈漾睁开眼睛，眼底蒙上一层不解。 问了一圈，把他问懵了。 “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程栀和他打马虎眼，“我就不能单纯想换工作吗？送上门的啊。” “你要是这种白拿白要的人，我倒立洗头。” 第386章 巧合罢了 程栀抽空看他，表情一言难尽。 话也就说到这了。 等到了机场，沈漾看一眼时间，“你打卡赶不及吧？” 程栀有点肉疼，但也没太在意，“几百块全勤没了，你要不要赔我啊？” “啧”了一声，沈漾一脸牙疼。 “瞧你那点出息，回来带给你和宝宝那些吃的用的，加起来都快六位数了。” 程栀学他傲然的语气，不过嗓音太软太柔，学的不像，“沈少大气，小望的爹地没有白叫。” 不再耽误她时间，沈漾摆摆手，一手推行李箱，一手插兜转过身。 不过刚迈出步子，他就回头，“对了，车你扔在公司楼下就行，临远会让人处理。” 其实霍临远本意是不让他告诉程栀，就让她以为车是他的，然后继续开下去。 但惹程栀就等于惹joy，他还想多活几年。 所以临到走了，他还是因惜命反了水。 愣了愣，程栀没说什么，驾车离开。 沈漾和霍临远的交情她不是不知道，所以了解内情后也不觉得多意外。 不过车是霍临远的，他完全可以派司机过来，沈漾为什么坚持要她送他？ 莫名其妙。 上班自然迟到了。 不过却被告知，打卡机故障，今天的考勤取消。 程栀先开始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开电脑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直到沈明媚从茶水间出来，晃晃悠悠到了她办公桌旁。 “小栀姐，你是喜欢美式，还是拿铁？” 程栀正忙，不想闲聊，而且这人出现在她周围，永远都是为了找茬。 于是她只是浅淡笑一下，回答都不喜欢，不让她有继续聊下去的机会。 “楼下咖啡厅最近有抽奖活动，小栀姐运气这么好，不如下班一起去试试？看我能不能沾沾姐姐的福气，好运upup。” 程栀依旧维持礼貌，“抱歉，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她长期睡眠不好，除非在某些情况下不得不借助外力提神，不然喝咖啡就相当于自虐。 “这样啊，那小栀姐摸摸我的手心，给我一点运气吧，希望我下次迟到的时候，打卡机也能故障。” 暗搓搓留神这边的几个同事眼珠都动了动。 程栀抬眸，无言以对。 饶了一圈，原来是介意这个？ 可打卡机也不是她破坏的吧？ 理解不了沈明媚的心态，她干脆将笔筒里的薄荷糖倒出来，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 “巧合罢了，我运气很差的。” 收拢五指握住糖果，硬纸包装刺的沈明媚一阵不舒服。 她没再说什么，托着杯子回了自己的工作区域。 这就是空降者的特权吗？ 这个程栀，靠山究竟是哪位高层？ 还是说她靠这张脸这副身体，在高层内找了很多靠山？ 心里恶毒的揣测着同为女性的程栀，沈明媚一整个早上都在阴沉中度过。 程栀没多余的时间在意别人是什么心思。 她需要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尽最大努力为即将到来的设计大赛做准备。 所以显得异常忙碌。 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依旧只剩下她一个。 不过和平常不同，她加班之余，隐约听到电梯间有人说话。 第387章 只是眼底却没有笑意 起先她没在意。 后来却分辨出来，其中一道清脆些的声音，似乎是林娇的。 几分钟前，她不是已经走了？ 是忘东西了吗？ “黄经理，我是真的有事。” 年轻女孩说话时已经含带几分哭腔。 程栀握着鼠标的手一顿。 她为了方便融入，看过管理层的职位表，隐约记得黄经理是负责市场部的。 男人模糊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下一刻林娇苦恼道：“我真的不会喝酒……” 听到这一句，已经起身的程栀加快了脚步。 作为部门与部门之间分割线的生态墙外，有一条不长的走廊。 程栀踏上走廊，就见尽头的电梯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中年发福，挺着怀胎五月一样的啤酒肚，手里抓着女孩纤细的手腕。 林娇缩着手臂和肩膀，脸上客气的笑已经维持不住。 即便黄经理比她矮上半头，她也轻易不能摆脱掉他的咸猪手。 “喝不喝酒无所谓的啦，就是充充场子而已嘛，出来做事，不要那么放不开喇。” 黄经理说着伸长另一之手，就要揽住林娇的腰肢。 “经理，你别这样……”林娇躲避着，脸涨得通红。 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才能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同时，不轻易得罪领导。 也就在这时，程栀快步到了近前。 她一把按住黄经理的手臂，刻意避开手背手腕，不想和他有任何皮肤上的接触。 “黄经理，不好意思，我和娇娇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您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找她呢？” 她笑容得体，神态柔和，只是眼底却没有笑意。 “小栀姐……” 林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趁着黄经理愣怔，赶紧抽出手腕站到程栀身后。 “合作伙伴约饭，你觉得重不重要？”黄经理眯眼打量忽然出现的程栀，微微抬高下巴想摆架子。 可他污浊的目光，却让他不自觉暴露几分下贱的淫态。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废料。 “如果是为了谈生意，那是挺重要的，”程栀说，“娇娇不会喝酒，不太适合吧？而且市场部应酬，怎么跨部门过来拉开发部的新人？” 黄经理面露不悦，那双不大的眼睛已经眯得看不见，表情阴恻恻的。 “这不是你一个小设计师该管的事。” 程栀被他盯得不舒服，仿佛身上有蚯蚓在爬。 她点点头，偷换概念道：“我都管不了，娇娇一个设计学徒不就更管不了了？黄经理你估计贵人事多，有些糊涂了。” “你！”黄经理一噎。 他说的是不让她管他和小美女的事。 她却说到吃饭上去。 “你在扯什么东西？别以为空降过来有人罩，就可以肆无忌惮！” 话说到这，就算是撕破脸了。 程栀不再给他好脸色，直接拉着有些无措的林娇转身往回走。 一直到转过拐角，身后那种被苍蝇跟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林娇探头看了一眼，没见黄经理的身影后，才有些担心的问程栀：“小栀姐，我们会不会被报复啊？” 第388章 在替林娇解围？ 她按住心口，“我都快被吓死了，我进来第一天就有人告诉我，见到黄经理要绕着走，他专门搞新人的，市场部之前有个人就是被他搞大了肚子，后来忽然离职了，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她是来清清白白上班的，又不是来卖身。 那些混蛋到底把女人当什么啊…… 这么想着，她眼眶就红了。 程栀心里乱糟糟的，见状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安慰她说：“以后更小心一点，好在你没有跟他走。” 很早之前霍临远刚工作时，告诉过她类似的事情。 那时候她才有了“职场性骚扰”，“职场潜规则”这些概念。 后来经了解，她发现女性因被灌酒遭侵犯，完全不是什么新鲜事。 刚才她冲过去时什么也没多想，只怕林娇才出校门，傻乎乎被人带去酒桌。 而这会儿回想黄经理刚才阴恻恻目光，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其实她没想撕破脸，只是那男人的神态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小栀姐，我们会不会被针对啊？我听说那个黄经理做人油滑，在领导层很吃得开的。” 林娇这么说，程栀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霍临远。 他知道这件事吗？ 正想着，就听到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小栀姐！”林娇压着嗓子惊呼，一下捏紧程栀手臂，还往她身后躲。 程栀看了眼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林娇，已经认出脚步声不是黄经理。 几秒后，霍临远走过转角，出现在生态墙边。西装笔挺，一身冷峻。 四目相对，他怔住一瞬，继而眉梢微动。 “今天不加班？” 程栀情绪不高，心里还想，他是不是明知道黄经理的所作所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干脆没有理他，转身回了工位。 “老、老板下午好！”林娇眼睛瞪到最大。 从没想过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栀姐，不仅敢硬刚黄经理。 居然还给大老板甩脸子！ 霍临远就是下楼来看程栀的。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站在角落的阴影处，而是直接大步跟着她，到了她办公桌旁。 既然面对面撞上了，也就说不上打扰不打扰。 “有事吗？”程栀拧眉，眼睛盯着画了一半的图纸。 霍临远倚靠在她桌边，一条腿曲起，用寡淡无比的语气说：“陪你。” 下意识的，程栀立即看向被无视的林娇。 后者还在原地僵立着，整个人像是被雷轰过，久久不能回神。 “需要我送你下楼吗？”程栀略微提高声音问。 话音未落，便察觉唇角被人摸了一下。 不等程栀反应，林娇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转身跑了。 她好像发现了点不得了的事…… 是冰山大老板的秘密没错吧？ 她会不会被灭口？ “你干什么？”程栀用力皱眉，深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目中无人到看不见林娇。 霍临远指尖碾动，凑近鼻端嗅一下，“饼干屑。” “是……”程栀说不下去，莫名觉得脸颊像是有火在烧。 她刚才难道是顶着食物残渣，在替林娇解围？ 简直是…… “是什么？”霍临远俯身凑近。 第389章 他试探性的触碰她，不断靠近 像是真的很在意她吃了什么。 程栀上身微微后仰，有种她不说，他就要吻上来的荒唐感。 “是桃酥……”她抬起双手抵住他，眉毛拧着。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 霍临远没再往前——他手机响了。 当着程栀的面，他接起电话，听了几秒，很干脆的推掉酒局邀请。 电话挂断。 “为什么不去？”程栀问。 他不像是很忙的样子。 霍临远侧过脸，下颌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很想我去？” 抿抿唇，程栀收回视线，没有回话。 他的社交，和她想不想有什么关系？ “你想报名sda？”霍临远抛出另一个话题。 程栀看向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相关资讯。 sda，全称snowfke design award，全球性的珠宝设计大赛。 其奖项在设计行业内的含金量，好比影视界的“奥斯卡”。 国内通常都称sda为“雪花奖”，只要是对珠宝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奖项。 而霍临远控股的珠宝公司不止港市的天韵一家，他清楚这个奖项实在太正常不过。 “不可以吗，准备比赛的同时，我并没有耽误工作。” 其实就算不进入天韵任职设计师，她今年也打算以独立设计师，或是跨界设计师的身份报名参加sda的征集赛。 她已经准备的足够充分，自觉有资格拼力一搏。 “你可以专心准备比赛，工作的事暂时交给别人来做。”霍临远转瞬已经做了决定。 她想成为知名设计师，就肯定要通过比赛，收获奖项，拿到自身光环。 他想帮她达成梦想，就想提供更合适的环境给她，好让她心无旁骛，同时也更轻松的往前走。 但狠狠伤害过程栀，将她踩在地上过的他，不会让她第一时间产生被呵护的感觉。 程栀认为自己的能力遭到了质疑。 “你是觉得我没办法平衡工作和比赛？如果是这样，我不如直接离职，还不必欠你人情。” 霍临远默然，眼底覆上一层阴翳。 前一刻还有些暧昧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你一定要这么曲解我的好意？”他冷声质问。 程栀转眸，冷淡的看着周身矜冷，没有半分烟火气的他。 “好意？我以为你打算拿我当花瓶，白白养在眼皮子底下，只为时不时的供你看一眼。” 她不是傻子，霍临远的办公室靠近顶层，什么情况下会频频出现在中层？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回想起纠缠林娇的黄经理。 “这是不是你天韵的公司文化？高层赏玩女下属？” 霍临远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身的脏水，怒气在心里不断积聚。 “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我邀你来天韵上班，是为了有机会找你玩潜规则？” 指关节狠狠抵住桌面，他眯起长眸。 “程栀，你在侮辱谁！” 绷紧整张小脸，程栀半垂着头没有说话，胸口轻微起伏着。 她承认她是在迁怒。 可霍临远给她的感觉太怪异了。 他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多数时间不随意打扰。 他试探性的触碰她，不断靠近，想撩拨她…… 第390章 他还有婚约在身 却总像有所忌惮，她一表现出抵触，他便立即退回安全线以内。 就好像…… 他真的打算默默守候她，抱着纠缠一生的念头，等她终有一日回头看他。 可怎么会呢？ 他是那个冷酷麻木，不择手段的霍临远。 根本不可能因为任何事低头跟妥协。 更何况。 他还有婚约在身。 想到这一点，程栀因前半部分的猜想，而渐渐升温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应该是一场游戏吧。 她就像难以捕获的猎物。 而他，不过是在享受追逐、狩猎的过程。 出神间，下巴被掐住。 程栀被迫抬起脸，看那双幽邃深沉的眼睛。 “我不过想要一个机会重新走进你心里，怎么就这么难？” 霍临远指尖微微施力，想看她死灰一片的眼底出现波动，脸上重新对他展露情绪。 可是都没有。 她不过是用力别开脸，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别再做出一副深情，或者受伤的样子，我不会相信的。” 霍临远慢慢站直。 “程栀，你曾经说我没有心，可现在没有心的到底是谁？” 她总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亲手推翻一切，向他展示无比的冷淡和漠然。 “你没有资格问我这种话。”程栀垂眸，掩藏眼底所有波澜，话说的平静，声调间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出现过短暂的摇摆。 她只庆幸自己终归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无人打破，就会进一步放肆缠缚口鼻，让人窒息身亡。 可霍临远很快冷静下来。 意识到了矛盾被激化的关键点。 “你说‘高层赏玩女下属’？有人骚扰你？” 他神色比和她争执时更加阴沉，眼底甚至有丝丝戾气涌动。 他不赞同她说她自己是“花瓶”，但不得不承认，她有张可比“花瓶”的、容易招惹男人的脸。 这一点从很早以前，他心里就清楚。 程栀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要再想着隐瞒，我自己也可以查。”霍临远说。 “只是，你应该不希望我为了你，在公司里大张旗鼓做什么吧？” 沉默一瞬，程栀皱着眉。 她确实不希望他那么做。 如果他以为了她的名义，调查什么“潜规则事件”，她以后在公司里更难做人，又谈什么站稳脚跟？ 想了想，她不太自在的开口：“不是我，是刚刚那个女孩。” 霍临远对那人没多少印象。 “谁？” 程栀反应了一下，明白他问的是施害者。 回想起油腻又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她脸上浮现厌恶。 “市场部的黄经理。” “嗯。” 霍临远没承诺什么，抬手摸了下她的脸。 他现在对她，真的是又爱又恨。 程栀挥开他的手，不知道他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她不想和他继续待在公司里，干脆草草收拾东西，关机打算离开。 “我送你。”霍临远跟上。 这会儿外面的天幕已经变成青黑，程栀看了一眼窗口，没说话。 第391章 要求他回应程望 她是该买辆车了。 不然，霍临远总有借口跟着她。 …… 对于见到霍临远，程望总是表现得很高兴。 一路上，他坐在程栀怀里喋喋不休，仿佛没有累的时候。 主驾上开车的霍临远基本不会回应他。 不过间或撇向程栀的目光，总会轻易让年纪尚小的宝宝误会，以为他其实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程栀对此感到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不能揪着霍临远的领子，要求他回应程望，逼迫他在意程望。 于是搂着自己一厢情愿，傻乎乎讨人欢心的宝宝，程栀心情越来越不妙。 很快到了小区门外。 “明早我送你上班。”霍临远单方面宣布决定，语气中没有多少商量的意思。 程栀抱着宝宝下车，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程栀。”霍临远锁上车，大步绕过车头，追上她。 程栀回眸，眼神是拒绝的。 “不用了，我不想同事误会。” 霍临远眉心一沉，但没有强迫她。 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太好。 但他一贯不会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首先想到了她提过的，那个黄经理。 霍临远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要惩治谁，通常都不用自己动手。 第二天一早的例会上，黄经理就被降了职。 他本人由于太过惊骇，半天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还在脑海里不停思索，是不是给哪位高层的好处没有到位。 直到午休时，他看到吃饭回来的程栀。 还有挽着她，兴高采烈的林娇。 “这下可真是大快人心，小栀姐你知道吗？新提拔上去的市场部经理，之前一直受黄经理打压，这下黄经理有的受了。” “哦，不对，他现在不是经理了，应该叫他老黄。” 程栀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心里却在无奈叹气。 “林娇，你笑声太大了。” 进公司以来，她一直是独来独往，尤其午饭时间。 今天林娇忽然缠上来，她没觉得意外，就是之前一个人习惯了，有些不自在。 “我高兴嘛，小栀姐难道不高兴？公司里的害虫倒霉喽。”林娇说。 程栀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其实更倾向于让黄经理就此消失，不碍大家的眼。 不过现如今这样的处理方式，才符合霍临远的行事作风。 他心狠手辣，要针对黄经理，绝不是轻飘飘赶走那么简单。 他一定会让那个人挣扎许久，最后眼睁睁看着所有希望落空，痛苦悲愤，却无能为力。 ——他曾经就是那么对待爸爸，还有她的。 眼神暗了暗，程栀看向别处，不想再回想从前的事。 而这一转眸，就留意到不远处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大堂立柱的暗影处，阴沉沉盯着这边。 微微皱眉，程栀忍不住提醒，“林娇，最近在公司小心一点。” 那个不被霍临远放在眼里的姓黄的，半点不像省油的灯。 林娇也留意到了注视自己的男人，身上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知道了。”她搓搓手臂，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很快两人结伴进了电梯。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电梯里没有别人。 第392章 实在太过艰难 林娇站在程栀身后，望着她修长漂亮的后颈，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小栀姐，老黄降职的事情，是不是老板他为了你……” 程栀咬了一下唇内的软肉，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昨晚提起黄经理，是因为林娇。 可霍临远是不可能为了林娇，出手料理黄经理的。 所以，算是为了她吧。 可要她对别人承认这一点，实在太过艰难。 “是不是啊？”林娇很没有眼力劲的追问。 出于礼貌，程栀斟酌着用词，“可能他心血来潮……” “我就知道！”林娇一笑，一脸吃到糖的表情。 她比较单纯，就算公司内部关于程栀和高层的暧昧谣言不少，她第一反应还是觉得程栀和霍临远是正经男女朋友。 只不过是怕在公司影响不好，暂时谈地下恋情。 “你误会……”程栀下意识想解释。 林娇同一时间开口，将她偏柔和的声线盖了下去。 “没关系姐姐，我肯定会保密的，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让人觉得你靠男人吃饭，打算等以后工作出成绩了，再公开恋情。” 林娇双手合十，交握在心口。 “为了光明正大站在男友身边，顶住压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姐姐你真的是神仙女友！respect！” 程栀：“……” 现在的大学生都在想些什么？ “我为什么不是跟着你做事呢？”林娇露出遗憾的神情，“我太喜欢姐姐你的设计风格了，你又有大老板亲自罩着，当然啦，最重要的是人好，仗义，还真实。” 她不说，程栀还没有想起来。 “我记得你是跟着沈明媚的？” 林娇点头，“是啊，明媚姐也挺好的，工作能力强，但就是有点大小姐脾气。” 后半句她没好说出口——还有点虚伪。 沈明媚教她东西，最多只会教给她三成，连五成都不到。 这还是交代她做事时，顺便指点的。 但表现给别人时，沈明媚总搞得好像在尽心尽力带她，是她天资愚钝一样。 真的是很不厚道。 程栀没有应声。 在她看来，沈明媚可不止是有点大小姐脾气而已。 说着话，电梯门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本部门的工作区域。 沈明媚正准备趴在桌上午休，留意到程栀身后屁颠屁颠的林娇，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她就说，怎么今天中午林娇拒绝替她带饭。 原来是空出时间巴结关系户去了。 “小栀姐，我手下的人不懂事，没惹你生气吧？”沈明媚假笑着问。 程栀摇摇头，气质温和，神情冷淡，不想和不怀好意的人多说半个字。 “我也没有很不懂事吧？”林娇转头看周围竖着耳朵的几个前辈。 众人趴桌的趴桌，低头喝水的喝水，都持观望态度，没人打算过早掺和。 在程栀来之前，沈明媚一直是几个设计师中的佼佼者。 明艳漂亮，能力出众。 而程栀一来，单单是往那一站，就能凭借一身平和从容的贵气，直接把过于讲究穿着打扮的沈明媚甩到五条街开外。 林娇前几天还和闺蜜讨论过—— 第393章 奇奇怪怪的人际关系 形容程栀和沈明媚两个人，就像是真假名媛。 谁“贵”谁“便宜”，分开可能看不出，但放在一起，一眼就能轻松辨别。 沈明媚没有自知之明，半点察觉不了那种区别，只是本能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怎么看程栀怎么不顺眼。 “小栀姐……”沈明媚还要再说什么。 程栀已经在工位坐下，拢起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她真的半点也不想理会莫名其妙的人。 更不想处理因此而来的，奇奇怪怪的人际关系。 被无声拒绝，沈明媚暗暗咬了一下牙。 装什么清高，好像别人求着和你说话似的。 这天以后，沈明媚变本加厉的找茬，阴阳怪气的功力无人能及。 程栀根本没心思理会她，那些含沙射影的话，甚至听不进耳朵里去。 然后部门内部就开始有人跟风，觉得她故作清高，用鼻孔看人。 周五下班后。 林娇赖在了程栀办公桌旁。 “小栀姐，做人不能没有娱乐活动啊，我们一起逛街还可以减肥的。” 程栀一手托着额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过于热情的她。 头顶的灯光将她蓬松微卷的长发，照成了浅浅的栗色。 一脸无奈侧过头时，皮肤光洁白净，唇色很淡，整个人尽显温柔，有种病弱易碎的美。 “几点钟见面？”她问，顺手将脸侧的长发拂开。 明天幼儿园有活动，上午程望不在家，她正好可以空出一点时间，给缠了她半小时的执着女孩。 林娇眼神惊喜，没想过对什么都情绪淡淡的她，这么容易就会答应。 “姐姐你比较忙，你定好啦。” 想了想，程栀说：“九点十点都可以，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林娇陪了她好几中午，还请她吃过小吃，既然抽空出来，她不介意让贪吃的她更开心一点。 “好啊！小栀姐你真好！” “你说的太夸张了。” “是真的！那，我可以带我朋友一起吗？”林娇有些忐忑。 她总感觉，小栀姐心底里是不太喜欢接触陌生人的。 而之前经营酒馆的程栀，其实并不介意社交，还很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当然，仅限于心怀善意的陌生人。 “当然可以。”程栀说。 第二天早上八点。 程栀出门送程望。 “妈妈，小姚老师说今天要编花环。” 幼儿园的春日活动，程栀看过宣传手册，很赞成园内引导小朋友亲近大自然的做法。 她抱着宝宝正笑着要说什么，就在楼下看到了霍临远。 他这周出短差，离开有几天了，走后有不少女员工都表示遗憾。 程栀所在的部门女性居多，每天都能听到别人在幻想中，对顶头老板大发春心。 “周末不好好休息？”霍临远主动走近，沉冷的气质，让他整个人像迎面压过来的潮水。 “叔叔！”程望比他更主动，探出上半身，朝他伸手讨抱抱。 程栀点一下头，打算抱着孩子绕过他。 而让她意外的是，下一刻怀里忽然一空。 他把程望接了过去。 “他太沉了。”霍临远说。 对他来说程望这点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第394章 病态的愉悦 但他就是觉得程栀抱不动程望。 “宝宝不沉。”程栀立即纠正，主要说给程望听。 她原本并不想开口，但程望很看重霍临远，她不想宝宝因他一句话，真的开始减肥。 “偏胖。”霍临远换了种说法。 不想看她面无表情对着他，故意想惹她发脾气。 程栀果真换了副表情，抬头瞪他。 还伸手要夺回程望。 “没人求你抱，更没人把你当哑巴。” 霍临远眉目不动，心底却产生几分病态的愉悦。 她有没有发现，她现在只有在他面前时，才会肆无忌惮？ 他也只会包容她的种种尖锐。 她身上的那些旁人少见的坏脾气和小性子，他视若珍宝。 握住程栀伸过来的手，霍临远单手抱着程望侧身，“我求你让我抱，可以吗？” 程栀眉心皱出的纹路加深，先看向程望不停眨巴的大眼睛。 他是真当宝宝什么都听不懂吗？ 简直就是个无耻的混蛋。 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程栀转身，“小望，今天叔叔送你去幼儿园。” “好诶。”程望鼓掌，很可爱的说谢谢。 眼睛却不停对着两人左看右看，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没多久，汽车停在幼儿园大门附近。 周围送孩子的家长不少，熙熙攘攘的还算热闹。 霍临远率先下车，绕到副驾去抱孩子。 程栀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怀里的宝宝就像拔萝卜一样被他抱走。 心里一阵不快，她拧眉下车，快步跟在他身后。 走向幼儿园大门的短短路程中间，霍临远试图伸手牵程栀。 被冷着脸躲开。 他未免有些太过于得寸进尺。 出差回来，像是变得异常黏人。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程栀脚步微微一顿。 她忽然想，如果让别人看，他们应该很像一家三口吧？ 乖巧可爱天使一样的宝宝，别扭坏脾气的妈妈。 还有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实际却隐忍包容的爸爸？ “妈妈……”程望趴在霍临远宽厚的肩膀上，看眼神愣愣的程栀。 晃一下脑袋，程栀在满心的荒唐感中，快步赶上。 小姚老师很快迎过来。 眼睛在霍临远身上停留一瞬。 觉得不管看几次，都会被这男人的脸惊艳到。 寒暄几句，程栀目送程望举着嫩黄色小旗，规规矩矩站去小朋友的集合队伍里。 “周末计划做什么？”霍临远问，整理因抱孩子而出现褶皱的袖口。 程栀不说话。 “我没有干预的意思。”霍临远解释，尽量让目光显得纯良。 可惜，程栀依旧能看清楚他的窥探欲。 “就在这里道别吧。”她说，转身欲走。 霍临远低声提醒：“这里是幼儿园门口，你不会想我强拉你上车的。” 胸口起伏一下，意识到他确实是能做这种事的混蛋，程栀淡淡看他一眼，转身往路边走。 上车后。 霍临远侧眸盯着后视镜看路况，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动转向灯开关，“去哪里？” 沉默一会儿，直到车头完全掉过，程栀才心平气和开口：“中心步行街。” 车速减慢，霍临远侧过头看她，伸手在她脸侧捏了一下。 第395章 你故意的 “你故意的。” 不是质问，没有责怪，他语气里带有淡淡的纵容。 程栀躲开他的手，看着车窗外不说话。 为什么她凶他，甚至是整他，会让他心情变好？ “我建议你找沈漾，推荐合适的心理医生给你。”她说。 霍临远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不想任何人通过我，知道我心里的你。” “噼啪”。 心头像窜起一点电火花，小小一点，惹得心跳快上两拍。 程栀一愣，慢慢转过整个上身背对他，嘴里轻声骂句有病，音量微弱。 看一眼她单薄肩背上蜿蜒而下的长发，霍临远回她一个若有若无的鼻音，“嗯。” 他是有病。 因为她病得不轻。 没有她无法痊愈。 抵达中心步行街入口。 程栀一言不发的拍上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她清丽的背影，霍临远手肘撑着方向盘，一直等看到她对面有女性挥手打招呼，才重新发动引擎，驾车离开。 他两天没有睡觉，见过她，心里安定后，总算有了几分困意。 “小栀姐！这是淼淼，我闺蜜。”林娇不停往程栀身后看 看那辆刚刚离开的低调豪车。 虽然车里的人看不清脸，不过单凭过分优越的面部轮廓，也能看出来是大老板。 程栀点头，笑起来时眼睛特别好看，“你好。” “你好美啊姐姐，之前阿娇说给我听，我还觉得她太夸张！”淼淼性格同样开朗，嗓音偏中性，短发利落，眉眼干净。 林娇一笑，小女孩一样俏皮，“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名媛气质白月光的脸，性格还巨好，你就是不信有这种人。” “啊呀，这下信喇信喇。” 程栀自小到大常被人夸赞，闻言笑容更柔和一些，大方道谢后没怎么放在心上。 “走啦，你们做设计的不都审美牛逼？快帮我挑挑衣服饰品。”淼淼说。 于是三个女人便开始了扫货之旅。 期间路过常光顾的母婴品牌旗舰店，程栀习惯性想进去，替程望挑几件应季的小衣服。 刚转身，林娇一下攀住她手臂，“小栀姐你不是赶潮流，去挑童装穿吧？比你大两个码的我会自卑的。” 程栀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和人提起过程望。 “我……” 她正要开口，却忽然被人从后抱住了大腿。 “小栀阿姨！” 程栀转身，有些惊讶的笑着，“是贝贝啊。” 抬眼就见脚踩高跟，穿着时髦的崔美玲缓步过来，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这么巧啊在这里碰到。” 程栀回以微笑，嘴巴和程望一样甜，“美玲姐气色还是那么好。” “小栀阿姨，贝贝想你了，最近叔叔好忙，都没空带我去看你。”贝贝面对程栀，早就不像当初那么拘谨腼腆。 程栀葱白一样的手指顺顺她整齐的刘海，逗她，“是想阿姨的点心了吧？” “都想，更想你。”贝贝不会撒谎说漂亮话。 崔美玲见女儿和程栀这么亲近，不由又想起为情所困的侄子。 眼珠动了动，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云尚是说要带贝贝去找你，就是最近忙着和靓女吃饭……” 第396章 不会是哪家的豪门千金吧？ 见程栀抬眸，崔美玲抬手在唇前挥了挥，“其实就是相亲啦，云尚面皮薄，不让我和人多说，你看看，成年人能多听长辈一句是好事，他就总怕人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程栀抿唇笑了笑，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崔云尚愿意接触别人，应该就代表已经从她这里走出去了吧？ 太好了。 她给不了他回应，之前还一直忧心自己会耽误他。 或许是程栀放松下来的神情太过明显，崔美玲心情顿时微妙起来。 她知道侄子对眼前这个外地来的单亲妈妈爱而不得，一心希望两人不要再有半点瓜葛。 可真的看到人家对侄子的态度，好像甩开包袱或者麻烦一样，又觉得不高兴。 他们家云尚各方面条件优越，程栀就半点都不心动？ “对啊，”崔美玲勾唇，轻轻拉住程栀一只手：“对方还是胜方娱乐的千金哦，回国才半年，见面态度相当之积极，和云尚男才女貌的，简直不要太搭。” 港市的名媛圈层程栀几乎没什么了解，但胜方传媒她知道。 “是那个娱乐界三巨头之一的胜方？”林娇在身后两部外和闺蜜咬耳朵。 淼淼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人家说的就是那个娱乐王国的长公主啦。” 微微愣住，程栀第一反应是担心对方财大势大，崔云尚那样温和的性子，如果和“长公主”在一起，会不会受委屈？ “还是要先看云尚的感受……” 话说了一半，程栀又觉得自己这么和崔云尚的长辈说话有些奇怪。 “我相信云尚自己会有判断，他总是很可靠，让人很放心。” 崔美玲几不可查皱了一下眉，此刻已经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受。 其实相亲是家里安排的，云尚不愿意，很不配合，为此主动和公司那边要求出差，躲去了外地。 她不由想，要是眼前的程栀条件再好一点…… “嗐，都是后话了，不说这个，你这是带妹妹逛街吧？”崔美玲往程栀身后看一眼。 林娇和淼淼赶紧站直打招呼。 崔美玲笑看一身学生气的两个女孩，觉得年轻人的朝气就是容易让人心生愉悦。 她从包包里找出自己的金卡塞进程栀肩包内，“累了一会带妹妹去做做脸，按摩休息一下。” “不用……”程栀连忙去翻包，卡却已经掉进了最底部。 按一下她手背，崔美玲牵过已经懂事挥手的贝贝，抬脚进了程栀之前打算给程望买衣服的店面。 而崔美玲转身，林娇和淼淼才留意到她身后一步外，站着私保打扮的男人，亦步亦趋，手里帮她拎着大包小包。 她们对视一眼。 这是哪家的贵妇上街扫货？低调又不算完全低调？ 林娇从没接触过上流人家，一脸梦游的走近程栀，“小栀姐，你不会是哪家的豪门千金吧？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气质和普通人不一样……” 浑身上下不戴配饰，但就是让人觉得贵气萦绕，冷雾中的珍珠一样。 “我只是个替人做事的。”程栀一脸无奈，终于摸到了崔美玲的金卡。 第397章 给她当小妹 知名美容会所的金卡，光入会门槛都有六位数之多。 “郑太太好意，你们就当见面礼。”程栀将金卡递给林娇。 美玲姐既然随手将金卡送人，想必不管里面余额多少，她都不会在意。 “郑？哪个郑？不会是糖业大王郑家的那个郑吧？”淼淼凑过来看了看金卡。 程栀有所耳闻，但那些人离她现在的生活太远，她没有多留意过。 也没想过要去了解美玲姐的丈夫是谁。 “不太清楚。”她说。 而眼前这两个女孩，倒是让她升起几分探究欲。 “你们对那些事了解挺多？” 同时她又反思，自己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单调，才会导致消息闭塞，别人抛出话题，都接不上话。 “不是有钱人，才更好奇有钱人啊，就和普通人八卦明星私事一样的啦。”林娇实话实说。 点点头，程栀表示理解，也不再就这个事多聊，和两人继续逛街。 而话都说到这了，林娇便挽着程栀手臂趁机问：“小栀姐，公司里最近都在八卦大老板的身家背景，你肯定知道的最多吧？能不能透露一点？” 程栀默然。 霍临远现如今在港市根基不深，自然是能多低调，便多低调。 或许暗中还会尽量压下和他相关的消息和报道。 不过以他尚明集团掌舵人的身份，还有在港市商圈霸道凌厉的手腕做派，身份曝光彻底走进大家视野内，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迟早会知道的，不用我来特意解惑。”她说。 “那小栀姐你呢？”林娇又问。 程栀摇头，“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对视一眼，林娇和淼淼一脸不信。 不过见人家不愿说，两人就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逛街最终以一顿丰盛的午餐告终。 提前结过账，程栀临走前拒绝了林娇关于美容按摩的邀请，说自己叫了车，时间都是约好的。 她走后，淼淼撞一下林娇的肩膀，“你们公司真有人怀疑她是‘睡’来的设计师职位啊？” 林娇点点头，“背地里说的有模有样，我一开始都在纠结是不是。” “小栀姐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吧？感觉她有一种很清白的傲气，像古代那种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不像会是做那种事的人啊？” 林娇：“所以我觉得她和大老板是正经在一起的啊。哎呀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人谁说得准，我一开始也觉得沈明媚友善大方，谁想到那么虚伪。”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不管那么多，小栀姐救过我，对我又那么好，要真是‘睡服’了大老板得来的职位，那我也要说一句牛逼，给她当小妹。” “哈哈，看你那点出息。” …… 程栀在幼儿园门边看到程望时，程望在哭。 短短的两条腿岔开坐在地上，没出多大声音，但眼泪大颗大颗顺着下巴砸在地面上，哭的特别伤心。 小姚老师站在一边，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显尝试过，但哄不住程望。 而一看宝宝的样子，程栀整颗心一下就被看不见的手攥紧了。 第398章 不要他好不好？ “啊，程小姐，你总算是来了。”小姚老师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 程望从入园起就一直是个坚强乐观，安静懂事的宝宝，她这是第一次处理他的情绪问题。 结果竟然完全无法安抚。 点点头，程栀满眼只有自己的小心肝。 “怎么了宝宝？地上凉，妈妈抱你好不好？”程栀摊开双手 程望哭的好惨，眼皮红肿，眼睫濡湿，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妈妈，呜呜呜，要怪叔叔……” 程栀一愣，浑身僵住，表情变得一片空白。 沉默片刻。 “不要他好不好？”她轻声问。 心里某个位置，像是突然空了一块。 她至今不明白宝宝对霍临远的依赖来自何处。 单凭鲜少有人知晓的血缘关系说服不了她。 而霍临远从始至终都对宝宝不好。 他作为曾经差点害死她和宝宝的加害者，现在却让宝宝依赖他到这种地步。 明明…… 明明辛苦养大宝宝的人是她。 “要怪叔叔，呜呜……要怪叔叔……”程望声音已经嘶哑，哭出声后，听起来尤其可怜。 程栀没再说话，抱起程望起身，走向等在路边的轿车。 上车以后，她没有安抚还在啜泣的程望，只是垂着眼睛，神色黯淡的找出手机，打给霍临远。 那边很快接起，但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声音暗哑，疲惫感很重，明显是才从睡梦中被惊醒。 “你在哪里？” “离你近的地方。” 程栀挂了电话。 “师傅，麻烦去清河路中段。” 似乎知道即将要见到霍临远，下车时，程望已经止住眼泪，眼睛红红的偷看程栀。 “妈妈，你怎么了？”他用哑哑的声音轻轻问。 程栀摇头，不知道自己那些酸苦的情绪该如何发泄。 将买的几样东西送回家，程栀抱着程望出门，径直去到拐角后面，大门依旧陈旧的那间房子。 “笃笃”。 房门下一刻被打开。 霍临远那张距离感很强的脸出现在门后，沉黑的眼底，有光亮升起。 “你主动要见我。”他陈述事实。 程栀不应声，将怀里又开始哭的程望塞给他。 “照顾好他，”她说，“我打算休息一天。” 然后利落转身，留下黑了脸的霍临远，还有忽然停止哭泣，开始打嗝的程望。 “妈妈！” 程望第一次看到妈妈疲惫离开的背影。 他一脸害怕的大声叫她，她也没有回头。 “妈妈……呜哇……” 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响起，程望头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徐阿婆听到动静，吓得赶紧出来查看。 程栀快步走到门边，看到阿婆慈和关切的脸，忽然一阵鼻酸。 强忍一路的眼泪争先恐后落下。 徐阿婆看向跟过来，却沉着脸没有靠近的霍临远，一把拉过程栀，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见状，霍临远抓着程望后心处的衣料，拎小狗一样单手提起他面对自己。 “别哭了。” 缺觉的他眼窝一片暗沉，神色不耐，眼神阴鸷。 程望被他吓得一哆嗦，识相的瘪着嘴，不出声的流眼泪。 但只过了两秒，他就再度张大嘴，“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 第399章 心软 他伤心的神态和程栀哭起来有几分像，霍临远因此对他存了几秒心软。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拧眉说：“放心，她不会。” 想起程栀说她想休息，他抬起另一手捏捏眉心，回去拿了车钥匙，关好房门下了楼。 程望全程被他抓着衣服提在右手，拎垃圾一样。 四脚腾空很没安全感。 但即便是这么难受的姿势，程望也不挣扎，像只蔫头耷脑的流浪狗，垂头不停掉眼泪。 嘴里念念叨叨，反复确认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 霍临远不理会他，丢他在副驾，然后开车回了明悦庄。 这边的房子放不下他所有行头，他一会儿还有会议，睡醒得回去换衣服。 停好车后。 程望抱着安全带不下车，眼眶红红，可怜兮兮盯着车门处的霍临远。 “叔叔，我要妈妈。” 宝宝远比程栀认知里的更勇敢坚强，他发现哭泣没用，便开始想别的办法。 霍临远对待旁人不多的耐心早已耗尽。 “你没听她说想休息？安静待着很难吗？” 程望眼珠动了一下，委委屈屈抿起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自己下车，不会有人一直帮你，抱你。”霍临远指指地面。 程望只穿着两只小袜子，转身慢慢爬下副驾，落地时没站稳，不小心摔倒在地。 霍临远没去管他，等他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走到一边，才关上车门转身。 “叔叔，妈妈什么时候休息好啊……” 霍临远不理会。 瘪着嘴，程望不说话了。 怪叔叔为什么总是酷酷的，冷冷的？ 进别墅大门时，程望又问：“叔叔，你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霍临远抬手招来帮佣，“照顾好他。” 说完不再刻意慢下脚步，大步进屋上楼洗澡换衣服。 “阿姨，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程望伤心起来。 转而又想起程栀。 “妈妈也不喜欢我了。” 见他要哭，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中年帮佣赶紧蹲身哄他，“怎么会呢？小少爷这么可爱。” “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帮佣解释：“因为大人要工作，他们忙碌，是因为要给你更好的生活啊。” “我知道的，小姚老师说过。”程望点头，慢慢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想到妈妈，他又难过的掉眼泪。 没多久，霍临远下楼，丢给帮佣一张卡。 “不要乱让他吃东西，去买专门的幼儿食品。”他叮嘱，不想程栀因为孩子之后和他闹不愉快。 他驾车离开后，帮佣对程望说：“看爸爸多疼你啊。” “爸爸？”程望仰起脸重复有些陌生的词汇，大眼珠里映着光华璀璨的吊灯。 他说着又低下头，用小手捂住嘴巴，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睫。 两小时后。 程栀在徐阿婆的小床上睡着了。 她哭了一场，诉说许多心酸后，被阿婆骂了一顿—— “也不问问小望怎么了，乱吃什么飞醋呀。” “谁养大的孩子和谁亲，多简单的道理哦。” “一遇到小望的事就心防脆弱，你看看这次，好好的bb都吓成了尖叫鸡，好吵人。” …… 第400章 就知道是会去而复返 可骂过之后，阿婆又一下一下摸着程栀的后背，有点心疼的哄她入睡。 程栀睡着后，阿婆起身，背着手默默看她，褶皱很多的眼皮眨了眨。 叹息后，轻声对睡梦中还皱着眉心的她说： “bb有他daddy带，你安心啊，天天当铁人这么累，又低烧，就放轻松睡喇。” 不知是梦到什么，又或者是听到了阿婆的话，程栀眉心的纹路慢慢变浅，神情舒展一些。 也就在这时候，门边传来敲门声。 “就知道是会去而复返啦。”阿婆念叨着去开门。 毫不意外，门外站着霍临远。 他不说话，点过头算是招呼，然后就要往里进。 他快和门一样高，肩宽力大，把门边的阿婆带的一个踉跄。 “急什么，睡啦。”阿婆没好气。 顺手拿起门边的拐杖，不轻不重在他小腿后侧敲了一下。 霍临远停步，拧眉回头。 疼倒没有多疼，但有种不太愉快的、被教训的感觉。 想起程栀伸手向阿婆讨抱的那一幕，他压下所有情绪，没有发作。 反而更客气的往回收了收下颌。 “承蒙照顾，下次上门再带谢礼。”他说。 阿婆嗤嗤笑，慢吞吞走到他旁边，盯着他过于俊俏的脸蛋看上一阵，满意的点点头，“酷仔终于上道啦。” 看起来不像好人，但似乎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霍临远皱紧眉头，忽略她的言语，环视四周，走向半垂珠帘的卧室。 老人家的单人床上铺着白底藏蓝条纹的床单，程栀侧身睡在上面，眼皮和眼尾都是红的，嘴唇却泛白。 霍临远静静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沉。 而就在他伸手，决定带她走时，臂弯被弯曲的拐杖头勾住。 “她在我这里睡得最安心，你别烦她啦。”阿婆悄声说。 薄唇绷紧，霍临远先一步转身。 出去之后，阿婆找杯子倒了些陈皮茶出来。 霍临远闻到那个味道，一口不碰。 “穿的这么正式，是有重要的工作？那你还打算带着小栀啊？”阿婆问。 霍临远没有和她闲聊的兴致。 但程栀还躺在人家床上。 “嗯。”他淡淡回应。 然后稍作犹豫，去到一旁坐下，摸出手机，打算延迟会议，在这里等程栀醒来，先带她去趟医院。 似乎看穿他的想法，阿婆先一步叫停。 “别耽误工作啦，小栀很累，要睡好久，你傍晚来也不迟。” “你很了解她。”霍临远说，紧跟着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淡淡交代几句话，他挂断电话。 一双沉黑的眼睛，望向徐阿婆。 “她这几年……” 阿婆捧起白瓷杯喝一口陈皮水，“自己还是孩子，却要一个人在异乡带孩子，肯定辛苦，不用问的了。” “你要是真的心疼她，就尽快想办法打动她啊，其他的说什么都没用。” 霍临远沉默。 他不是能和人话家常的那种性子，人冷峻，一贯寡言少语。 蹙眉片刻，他才问出心底那句话。 “程望的生父是谁，究竟真的死了，还是？” 饶是徐阿婆见惯离奇事，也不由愣了愣。 她打量他的神情。 第401章 毕竟学无止境 被他眼底难以遮掩的妒恨惊了一跳。 怎么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恨自己哇？ 他不会是…… 阿婆看了一眼卧室方向，眉心出现深深的纹路。 “我不清楚啦。” 她起身，捞起脖子上挂的老花镜戴上，嫌麻烦的躲去卧室一侧的小房间。 那里算是她的小书房，里面有整整三面墙的藏书。 她平日里除了听戏，便是看书，毕竟学无止境嘛。 小小的客厅内就剩下霍临远。 他垂眸盯着地砖上的一道裂纹，竭力压下心底几乎破土而出的戾气。 不清楚？ 不想说罢了。 …… 程栀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身侧，触到冰凉粗糙的墙面。 缓缓睁开眼睛，白天的记忆悉数涌入脑海。 她把程望交给了霍临远。 她一下坐了起来。 起的太猛，脑内一阵眩晕。 她按住脑侧，视线尚未恢复清晰，便察觉有人开灯，然后迅速靠近。 紧跟着额心微凉，整个人被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包裹。 霍临远…… “小望呢？”她立即抓住他的手臂，顾不上在意他们姿势的暧昧。 霍临远在她身侧坐下，小心的将她揽进怀里。 “别担心，在明悦庄，有人陪他玩。” 程栀转过脸看他。 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浓黑的睫毛。 “嗯。” 她是犯傻了，才会以为他会将宝宝带在身边。 挣开他的环抱，程栀头重脚轻下了床。 屋外有糖水的甜香，浓浓的红豆味道，应该还煮了年糕。 程栀站在客厅更明亮的灯光下，找出手机打给小姚老师。 阿婆说的对，她该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而不是被程望哭闹间的一句话击破心防。 电话很快接通。 “不好意思小姚老师，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对，是为了白天的事……嗯……” “……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程栀去到深色的皮质沙发上坐下，用手心揉了揉额角。 程望哭闹，是因为有小朋友问他，几个接过他的男人里，到底谁才是他的爸爸。 来源于孩子好奇心的一句问，没有任何恶意。 程望却哭得很厉害。 只是程栀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在第一时间，要找霍临远。 心尖像是被细丝勒紧，程栀闭了一下眼睛。 宝宝…… 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有些心烦的抬眸，程栀对上了霍临远的目光。 他靠在卧室门框上，定定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将脸侧的乱发送至而后，程栀别开眼睛起身，快步走进厨房。 灶台前阿婆微微驮着背，腰上系着作为洗衣液赠品的围裙，苍老忙碌的背影给人一种家的温度，和红豆醇厚的味道一起浸润心肺。 “阿婆，我去接小望了。”程栀过去在她背上轻轻趴了一下。 “甜汤给我们多留一点。” “太晚回来可没有。” 阿婆头也不回，手上麻利掰开黏连成腹肌样子的年糕，一块一块丢进热气袅袅的锅里。 “好。”程栀站直转身，又看到霍临远站在门边。 微微拧眉，她没有给他好脸色，绕过他走了出去。 第402章 她快喘不过气了 开门，下楼，程栀全程没有回头。 但身后跟着的男人，存在感却越来越鲜明。 尤其在她走到路边时，他上来重重抓住她的手腕。 “上车。”他冷冷说。 他不相信坐过好多次，她会不认得他的车。 而她对他的车视而不见，就像对他视而不见一样。 程栀不知道他误会了，想摆脱他的纠缠，一脸疲惫的抬眸。 眼底有无奈，但更多的是恳求。 “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跟的太紧，她快喘不过气了。 情绪波动，久睡，她头很昏，想吹吹夜风。 “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霍临远阴寒开口。 程栀抿唇，平静的看着他，试图让自己显得足够认真，“没有。” 真的没有。 站在他的角度，按照他的性格，他能专门让人照顾程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那就上车。” 程栀沉默，转身面对车门。 车窗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倦。 他们像两个同样坚守自我的人，对峙一番，僵持一阵。 最后依旧是程栀让步。 “开门。” 霍临远如手握高薪，尽职尽责的司机，打开车门时，还贴心的护住程栀额头。 热恋期间，他比现在还要体贴。 说的少，做得多，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让人心动，继而对他产生不可自拔的迷恋。 而现在他的这种强加过来的贴心，程栀只感觉压抑，没有半分动容。 上车以后，她就倦倦的闭上眼睛。 霍临远替她系好安全带，顺便用嘴唇试探她额角的温度。 放心之后，才带她前往明悦庄。 程栀在轻微的摇晃中昏昏沉沉又睡了一会儿，再睁眼时，车已经不知道静止多久。 她微微坐直，揉了揉眼睛，看到被车前灯照亮的铁艺大门内，似乎有程望跑来跑去的身影。 立即推门下车，程栀快步走向大门。 霍临远紧随其后。 一直留意门外的帮佣火速打开大门，让两人得以顺利进入。 而短短的分别过后，程栀再见到程望时，怀着满腔歉意和愧疚。 “宝宝……”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程望听到了。 他手里的彩色小皮球落了地，弹跳着渐渐远去。 他惊喜的大叫一声“妈妈”，然后迈开短短的两条腿，用快但不太稳当的小碎步扑向程栀。 程栀蹲下接住他香香软软的小身体。 “有没有害怕？”她不停问他，柔软的嘴唇亲亲他同样柔软的小脸。 “是妈妈不对，没能包容宝宝。”她反思自己，眼底像盛满碎星，不经意间便会有碎光滑落脸颊。 程望整个人拱在她怀里，小电钻一样不停转动脑袋，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领口。 “好想你，我还以为妈妈不要我了，阿姨说，妈妈只是忙，我就像在上幼儿园，在草地上踢皮球。” “妈妈你终于来接我啦，我好想你。” 程栀微微松了口气，紧紧抱住程望，“妈妈也想你。” “妈妈你休息好了吗？”程望问，抬头时看到了程栀身后的霍临远。 他一下噤声，眨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第403章 她有些害怕 程栀跟着他转头。 挂着眼泪十分苍白的一张脸落进他的眼睛。 霍临远指尖收紧，就那么挺拔的站着，微微低垂的冷淡目光，将两步远的，密不可分的母子牢牢罩住。 “如果我今天送走程望，你会怎么做？” 仿佛恶魔低语，他轻轻吐露曾在心底存在过的念头。 程栀的目光转瞬变得尖利，像棉里藏的刀刃忽然立起。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敢，我一定和你鱼死网破。 但那样富有攻击性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间，她转回去抱起程望，打算就此离开。 错身而过时，她听到霍临远忽然出声： “程栀，你是不是眼里再也不会有我？” 笑是因为别人，哭也是因为别人。 她给他的除了抗拒，就是含带压抑的无奈跟疲惫。 他眼睁睁看着她依赖亲近对面邻居，看着她满心满眼只有孩子。 他妒忌。 那些妒忌像乌黑发臭带有腐蚀性的毒，随着心跳一泵一泵奔涌，流遍四肢百骸，让他从内二外开始化脓腐烂。 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带走她，藏起来。 让她只望着他，只能期待他。 “我很累，你不要发疯，有什么之后再说。”程栀说，将程望的侧脸压在怀里，一手捂着他另一只朝外的耳朵。 一声轻笑，霍临远冷冰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 “你一定要依赖一个人，将那个人作为生活的最大动力，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 “我不会，我到死，都会守着你。” 他看透了她，试图诱导她。 程栀闭上眼睛，觉得今夜的冷风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你该守着的是程灵珊。” “你要我说多少遍……” 程栀打断他，“你又要我说多少遍？我说了我不相信你！” “要怎么你才会相信？”霍临远伸手去抓她。 咫尺之距，手却落空了，冷风穿过指缝，程栀扬长而去。 捏紧指关节，霍临远克制着没有追上去。 他怕他一旦追上去，会真的将程望从程栀怀里夺走，远远送离她身边。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快步走进房子，霍临远过去沙发坐下，上身后仰，抬手捏了一下眉心。 这时候帮佣紧紧张张出现，“霍先生，少爷的小背包……” “少爷？”微微眯起眼睛，霍临远眼神玩味。 帮佣一愣，后脖子直发凉，连忙低下头。 “明早给我。”霍临远交代，眼睛定定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是在思索算计什么。 次日。 程栀醒来时，已经九点多，程望还在睡。 昨夜宝宝缠着她讲故事、看动画电影，折腾到很晚。 一直到心情彻底平复，他才安安静静睡着。 程望终究还是吓着了，只是发觉她状态不好，才没有表现出来害怕。 后来也没有问起关于霍临远的任何事，十分反常的，一句“怪叔叔”都没有提。 转头，程栀伸手摸了摸宝宝睡成粉红色的脸颊，盯着他的睡颜慢慢出神。 她有些害怕。 怕宝宝如果真的发现了，她该怎么和他解释。 他又会不会怨恨她？ 第404章 她不动，霍临远动了 ——明明宝宝渴望的生父就在眼前，她却没有让他们相认。 出神间，程望醒了。 “呜……妈妈……” 依旧有起床气，彻底清醒之前会别扭的装哭，要抱，一直哼哼唧唧。 程栀心怀愧疚，更纵容他，起来后都没有让他自己洗脸刷牙。 一条龙伺候到带着他出门。 一开门，母子俩齐齐愣住。 斜对面的墙边靠着霍临远，一身正装，手里却可笑的拎着色彩鲜艳的卡通小背包。 程栀不自觉蹙眉，站在门框内没有动。 她不动，霍临远动了。 两步靠近，先道歉。 “你当我昨晚喝醉酒。”他说。 话出口，便如覆水难收，他后悔了，就理直气壮的耍无赖，简直没脸没皮。 程栀不想理他。 开口就跟他道谢，然后从他手里拿过程望的背包，领着宝宝退回屋内关上门。 才穿好没有一分钟的鞋子重新脱下。 程栀盯着宝宝弯弯曲曲的白色鞋带，忽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滑稽又可笑。 他说对不起，她说谢谢。 一大早，他们是在楼道唱歌吗？ 可紧跟着又想，他眼里红血丝遍布…… 他等了多久？ 是敲过门她没有听到，还是压根没有敲门？ 又是为什么没有敲门？ 知道昨晚发疯惹到她了，不敢？ 还是…… 拧眉重重闭一下眼睛，程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和她没有关系。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他说他到死都会守着她。 ——她背后空无一人，他那句话，如果不是在昨晚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如果不是以程望为对比，她内心可能真的会为他再度摇摆。 她一直没有归属感。 先前回南城那么难过，就是因为那座她出生的城市，忽然让她感到陌生。 她连父亲存在过的证明都找不到。 他们一家像是被完全抹杀，从不曾在这世上存在。 那些天她觉得自己就像浮萍一样没有根系。 水面平静，那她得以安居，风雨来袭，她便飘摇迁徙，期望下一片平静之地。 于是她轻易就跟着霍临远去了东临…… “妈妈，饿。” 神思被程望拉回，程栀收敛心绪，抱他去了厨房。 原表想带宝宝去吃蟹黄馄饨，可门口堵了一尊煞神。 “馄饨晚上再去好不好？妈妈煎玉米猪肉的饺子给你，再烤点鸡翅和大虾。” 蔬菜当然少不了，和水果一起榨汁好了。 程栀思索着今日菜单，不让自己有机会胡思乱想。 “好耶！”程望欢呼。 玉米，鸡翅，大虾，都是他很喜欢的。 而且妈妈好久没有下厨了。 “爱妈妈，妈妈快点加油鸭。”程望嘴馋的催促。 程栀抿唇笑了笑，脱掉外套，伸手去冰箱一侧拿围裙。 油才热上，手机响了起来。 程望小跑着去帮程栀拿手机，很快播报着“崔叔叔”跑回来，还会帮她点接听。 程栀调小天然气，揉揉他的脸，接过电话。 “云尚。” "小栀，你见过小姑了？" 他这个说法显得很亲昵，但程栀之注意到他声音有些紧绷。 “嗯，和同事逛街那天碰巧遇到了，她带着贝贝。” 第405章 男才女貌，很搭 “贝贝还说想你抽空带她找我玩。”她继续出声，手上将速冻煎饺码放进锅。 锅里“嗤啦”一声，她用身体挡住程望，同时叮嘱，“站远一点宝宝。” 电话那头的崔云尚似乎有些远犹豫。 过了两秒才再度开口：“她说我……” 程栀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觉得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还算愉快。 “你是指相亲的事吗？怎么样？顺利吗？”她闲聊似的问，语气不带半点多余的情绪，就是朋友之间那种感觉。 问完又自顾自想：美玲姐那天说两人见面态度很积极，那应该挺顺利的。 “你希望顺利吗？”崔云尚语气不明。 程栀手上动作停顿，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一个一个替煎饺翻面。 “如果你们合拍，我自然希望一切顺利啊，美玲姐说你们男才女貌，很搭。” 崔云尚没了声响。 程栀盯着锅内，当两人在煲电话粥，也不着急。 过了一会儿，煎饺的边缘变得金黄，她往平底锅里点了一点面粉水，然后盖上锅盖。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云尚？” “我根本没和方婉莹见过面。” 程栀一愣。 方婉莹？ 应该就是胜方娱乐的千金吧？ 那如果这样，美玲姐为什么要和她那么说？ 不等她深想，电话里传出崔云尚一声苦笑。 “小栀，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吗？试一试都不可以？”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程栀。 她将天然气再度调小，攥着手机，直到关火时，才轻轻“嗯”了一声。 烤箱“叮”的一声，程望仰起天真的小脸，小声欢呼：“吃饭喽！” 程栀摸一下他的发顶，“稍微放一下，会没有那么烫。” “好。”程望乖巧点头，打开料理台下的柜子，去拿自己的分餐盘，然后站直，捧着餐盘耐心等待。 见状，程栀半是逃避，半是心软，“云尚，我想先照顾宝宝吃饭？” “好。”崔云尚吐出单独一个字。 然后在程栀即将放下耳边的手机时，忽然出声： “程栀，我决定正大光明的追求你，不再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至少，我要让外界知道我看重你，我想站在你身边足够靠近的位置。” 话音落，电话被切断。 程栀呆呆站在原地，握手机的手慢慢垂下，眼底浮现几分不知所措。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以为永远温和如水的崔云尚，不会有太多给人迫近感的举措。 他们明明已经很少联系和见面，为什么…… “妈妈？”程望轻轻握住程栀的小指，晃了晃。 程栀快速眨两下眼睛，压下心头那些呼啸而过的情绪，将锅里的煎饺分出来三个，放进程望的餐盘里。 看到吃的一个个落在眼前，程望忘记了自己刚刚要问什么，嘴角添上口水，眼底全是专注。 小吃货。 程栀眼神放软，抽出厨房剪刀，细致的将对宝宝来说过大的每个煎饺剪成四份。 然后去开烤箱，取出里面的鸡翅和大虾。 蔬果汁忘记了。 第406章 只是送东西 这一点程栀直到洗碗时才想起来。 不过立即准备不算太晚，她又开始清洗胡萝卜和苹果等等，又将破壁机插上电。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敲击声。 程栀正出神，包裹在身周的思绪泡泡被敲门声打破。 “笃”、“笃”，声音不急不缓，但一下一下很执着，听起来不吵，有些烦人。 擦干手上的水，程栀快步去玄关开门。 门外果然是霍临远，已经换了身衣服，明显是去而复返。 “你想怎么样？”程栀问。 霍临远看清她眼底毫不遮掩的厌烦，心里像扎了无数根细针。 “只是送东西。”他用那双冷然的眼睛紧盯着她。 程栀心里很乱，对难以理解的事彻底没了耐心。 “你做老板的，有什么东西一定要亲自跑？同城快送知道吗？用得着一趟两趟的来我家？我根本不想在公司以外见到你。” 说完利落拍上大门，连他具体是送什么东西，都不想在意。 难得的，霍临远没有像往常一样，执着的继续敲门。 楼道里很快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他走了。 这种反常程栀当时并没有在意。 周一。 程栀送程望去幼儿园。 下车时，程望忽然单手环住她的后颈，另一手朝前方一辆越野车上指。 “妈妈！福豆福包家的大车车！” 程栀之前就想和宝宝的好朋友见见面，最好是能和对方的父母说上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会儿一听程望的话，便调转脚尖，往已经停稳的越野车方向走了两步。 车门下一秒打开，主驾下来一身材纤细，有一头披肩长直发，气质干练的女人，快步绕过车尾，打开后座车门。 “婷婷阿姨早上好！”程望先一步打招呼。 女人回眸，看到程望后扬起明媚笑容，紧跟着就看到了抱着他的程栀。 探身进车内解开儿童安全座椅，女人退出来站直，“是小望妈妈吧？” 程栀笑着点头，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差点直接跳下车的福豆。 “早啊，我是程栀。” 福豆妈妈感激的笑笑，“你好，我是沐婷，我家宝宝和小望关系很好，我还说最近要是有空，想邀请你和小望一起春游。” 两位妈妈都是一个心思，都想认识对方，一见面就显得很亲近。 程栀明亮的眼睛弯起，蹲身放开要下地的程望，大大方方道：“我周末一般都有空。”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好啊。” 收起手机，程栀这才去看已经和程望手牵手站好，好奇的偷偷打量她的一对双胞胎。 确切的说，是龙凤胎，男宝宝和女宝宝长相还不一样。 “福豆是哥哥，福包是妹妹。”沐婷主动解释，笑得一脸幸福。 程栀有一瞬间的羡慕。 试问哪个妈妈不想痛苦一次，儿女双全呢？ 不过又想到，当初要是她肚子里是两个，恐怕她的身体负担不了，宝宝和她说不定都有危险。 “阿姨早。” “早上好呀~” 福豆酷酷的，福包很甜美，异口同声的打招呼，两张相似但不同的小脸，看起来都像洋娃娃一样。 “一个比一个可爱。”程栀真诚夸赞。 第407章 将心比心 沐婷笑得嘴都合不拢。 她也没有因为自家孩子被夸奖，去刻意夸程望。 而是示意程栀和她一起，送宝宝进幼儿园。 ——三位宝宝手牵手走在前面，两位风格不同，但都很靓丽的年轻妈妈走在后面。 沐婷比程栀年长几岁，几步路问出她不少近况。 程栀不是没有察觉对方的试探，但因为对方很有礼貌，说话有条理又有分寸，没有让她出现任何不愉快，所以不知不觉就多聊了几句。 等见过小姚老师，目送宝宝们离开。 沐婷提出要送程栀一程。 其实看程望的教养，沐婷就能感觉出来他妈妈是怎样的人，毕竟她自己也教养小孩。 而现在具体接触下来，她对程栀的好感简直是一路飙升。 不管是育儿理念，还是品味性格，他们都十分聊得来。 “送我的话，你方便吗？”程栀问。 沐婷已经替她拉开车门，“怎么不方便？我是全职太太嘛。” “全职？看不出来呀。”程栀眼底有不带恶意的讶然，同时道谢坐进副驾。 “学龄前，宝宝都必须我亲自盯着，不然不放心。” 汽车驶上大路后。 沐婷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其实我就是有话要说，今早才故意早到一会儿，想看能不能碰到你。” 微微一愣，程栀转头看沐婷。 “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合适，小望的爸爸呢？” “很重要吗？”程栀苦笑。 沐婷被她这个笑容搞得心里酸酸的，“如果没有有心人拿这个说事，那就不重要。” 她意有所指，程栀立即追问：“是幼儿园有什么传言？” 她和沐婷生活中没有交集，沐婷说的“有心人”，她首先只能想到是幼儿园里的人。 “郊游那天回来，福包告诉我，班里的小朋友笑小望有好几个爸爸，程望差点和小朋友打架……” 耳边“轰”的一声，像是骤然被拍进去一大团空气。 程栀屏住呼吸，微微睁大眼睛。 为什么这件事和小姚老师嘴里说的不一样？ 程望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听到别人那么说他，会是什么心情？ 她还因为自己的敏感和脆弱，不问清楚原由，就逃避一样把宝宝丢给别人照看。 内疚和后悔瞬间将程栀淹没。 她抬手按住眼睛，回忆起这两天程望在家的表现。 宝宝看似正常，实际上话却少了很多。 昨天见到霍临远，也不叫人了…… 沐婷见她难过，微微拧着眉减缓车速。 静默一会儿，她继续开口：“你把小望教育的那么好，我觉得你不是乱来的人。” 前边短暂的交谈中，她很容易就能从程栀嘴里套话出来。 她看人很准的，像程栀这样心思简单的女人，除非是被男人骗，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好几个爸爸”这种事？ “所以我这会儿才直接问你，主要是为了宝宝好，再一个，就是让你心里有数。” 这话说的直接，但却出自好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程栀说。 沐婷点头，看眼她泛红眼尾，“没关系，将心比心，我知道你的不容易。” 第408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又上班，又带孩子，想想就觉得辛苦。 很快到了天韵办公楼下。 再三道谢后，程栀下了车。 上楼，打卡，到工位坐下。 程栀打开电脑，心里却乱糟糟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思来想去，她起身顺着过道，一直走到尽头。 由于过道后半段是两三间空闲的办公空间，由玻璃围墙隔断，很少有人来，所以很清静。 拿出手机，程栀找到小姚老师的电话。 这个时间，应当是别的幼教老师带着宝宝做早操。 小姚老师通常是在教室内布置接下来的游戏场地。 对面很快接起。 “小望妈妈？” “姚老师，郊游那天小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边一下子没有出声。 “如果我作为家长，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说实话，那我只能考虑投诉曝光，然后替我的孩子转学。” 威胁是下下策，但程栀顾不得那么多。 她的孩子在幼儿园被人嘲笑，脾气那么好的宝宝为此差点和人打起来。 她却半点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程小姐你别生气。” “你说，我在听。”程栀尽量让态度显得冷硬。 “是这样，”小姚老师说：“隔壁班有老师和家长议论你，被程望和其他小朋友听到了，之后有三个调皮的小朋友学大人的话，问程望关于他爸爸的事情……” “程望很生气，一个人打翻了三个小朋友，然后就是你那天看到的样子。” “之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事情，是因为涉事老师不接受被辞退，闹得比较厉害，园内不想你这边和被打孩子的家长同时闹起来，所以才暂时隐瞒……” 程栀听后一愣。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望一打三上。 原来差点打起来，是指对方单方面挨打，才没能打起来。 下一刻才问：“无论如何，这件事你们也不该隐瞒我。” “是，这件事我会转达给领导，给程小姐你一个交代。”小姚老师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程栀挂了电话。 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快步回了工位。 事情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反倒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过度介意程望对霍临远的依赖。 毕竟程望并不知道，霍临远曾经做过什么。 在他看来，他只是一个脾气古怪，力气很大，孤身一人的可怜叔叔罢了。 长久以来郁结心头，在意无比的事情想通了。 堵塞的情绪管道被打通，连呼吸都通畅轻松起来。 而等回到工位，程栀先看见了体积不小的长方形花盒。 铁灰色的盒身，上面用金粉色的缎带装饰，看起来简约雅致，又不失温柔。 周围的同事若有若无投来目光，沈明媚端着咖啡杯，靠在工位与工位之间装饰性的矮柱上，脸上似笑非笑。 “小栀姐，哪家少爷这么贴心啊？啧啧，‘羡慕’两个字，臣妾都已经说倦了。” 她开玩笑似的出声，引出几声附和。 “我认得盒子上的品牌logo，贵到离谱耶。” 第409章 为难 “哇，我母胎lo至今，怎么从来没人追啊，好惹我眼红哦……” 程栀没有理会沈明媚，转头有些无奈的冲其余同事笑了笑。 “或许是送错了呢？” 她用半是说笑的口吻出声，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同时结束这个话题。 可偏偏有人明白她的用意，却不买账。 “送花小姐姐连名带姓问得清清楚楚诶，只恨我不叫程栀呀。”沈明媚笑着表示遗憾，隐含嫉妒的眼睛一直盯着程栀。 程栀没什么意义的弯弯唇角，随口道：“是这样啊。” 说完坐下，准备开始工作。 这时候沈明媚开始起哄。 “昂贵的鲜花，这么高调送来，小栀姐你不当众打开，岂不是浪费了追求者的心意？我还蛮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呢。” “明媚姐……”林娇想提醒她现在是上班时间，主管还在别闹太过。 开口却被暗暗警告一眼。 她只好往回收收下巴，悻悻不说话了，只拿眼睛为难的看程栀。 程栀安抚的看她一眼，微不可查摇一下头。 然后面向沈明媚，细长的手指在花盒上点了点，“事情好多，我得先工作，你好奇的话，可以自己打开看看，我无所谓的。” 林娇找到机会，赶紧开口帮腔：“啊，这样不好吧，别人送给小栀姐的礼物诶。” “就是啊，我开玩笑的，小栀姐怎么还当真了。” 沈明媚干巴巴一笑，坐回自己电脑前，将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在一旁，发出“当”的轻响。 程栀距离最近，自然听到了。 不过她内心毫无波澜，半点不打算理会。 自顾自收好花盒，她抓紧时间忙眼前的工作。 午间休息，程栀收到新信息。 【崔云尚：花喜欢吗？思来想去，还是选了香槟玫瑰，素雅如你，也刚好能传达我的心意。】 程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这无关喜不喜欢，而关乎应不应该。 他实在不该收下崔云尚的东西。 至于他想传达的心意…… 她知道指的是花语。 可她半点不敢去查询。 一餐饭程栀吃的心事重重，直到林娇过来找她说话。 而这一打岔，她便忘了回消息这件事。 到晚上，结束一整天的忙碌，放松手脚躺在床上后，她才忽然想起忘记带回来的那盒花 以及中午的那条情诗一样的信息。 该怎么回呢？ 拒绝的话说得太轻收效甚微，太重又于心不忍。 纠结间，程栀头看向身侧。 程望已经睡熟，嫩乎乎的嘴唇微微张开，小拳头握成面团的样子，一呼一吸，胸口肚皮轻轻起伏，看起来娇嫩又弱小。 她突然又想起早上姚老师的话。 完全想象不出，自家宝宝愤怒打人是什么样子。 不自觉的，她脑海中浮现霍临远生气发怒的样子。 沉冷的，危险的，戾气翻涌的，要致人死地的…… 程栀渐渐皱起眉头，想，还好宝宝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脾气。 不像她一样无能，更不像霍临远一样阴狠扭曲。 这么想着，她渐渐睡了过去。 崔云尚的信息，终归是没能回复。 次日。 程栀按时来到公司。 第410章 花盒不见了 却发现昨夜遗忘在座位上的花盒不见了。 看时间还早，她先去问过楼层清洁，回来后，才将目光投向隔壁沈明媚的座位。 会是她吗？ 如果是，那她就不单单是口头上的阴阳怪气了。 很快部门同事到的差不多了。 程栀忙碌起来，暂时没心思考虑丢花的事。 十点多，多数人忙过一阵，精神有点松懈的时段。 忽然有人敲了敲隔断墙。 不少职员抬头看去，就见西装革履的两个男人，一脸恭敬的抬着大捧昂贵的暗紫色玫瑰，开口询问：“请问，这里是否有位程栀程小姐？” “哇塞，又是花！”有人压低声音惊呼。 “紫玫瑰诶！” “比紫玫瑰颜色可深多了，尤其花瓣边缘，是黑玫瑰才对吧？” “这远远超过300朵了吧？我靠我疯狂心动……” “你说话也太保守了，我目测要有999朵。” 议论声中，程栀一瞬间有些不想抬头。 “小栀姐，找你的呀，快去呀！”林娇比程栀还激动，仿佛接连收到花的人是她一样。 程栀只好起身，眉心不自觉拧着。“我是。” 而等视线落在巨大的花束上，她忽然眼神一凝。 这种过于张扬铺张的风格，不像是崔云尚…… 两个男人将花束抬到程栀眼前。 “程小姐，麻烦您签收。” 程栀接过签字笔，写下名字时，留意到花束上夹有一张暗蓝色卡片。 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个“霍”字，字体锋利遒劲，和人一样极有气势。 动作一顿，指尖的笔便被其中一个男人轻轻抽走。 “请问，放在哪里？”男人问。 这么多花，总不能就这么放在过道上。 程栀转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压着情绪，指向工位与窗户之间的空地。 “先架在那里吧，辛苦了。” 两个男人略略点头，放好花后转身离开。 林娇第一个扑过来围观，眼睛晶晶亮，在程栀耳边小声问：“是大老板吧？我记得他就姓霍？那昨天也是他喽？” 程栀总不可能说两天里有两个男人送花给她，干脆不发一语。 她转头，花香扑鼻，像是能透过皮肤，渗进心里。 看眼两个人都难以合抱住的花束，程栀心烦意乱的要去翻霍临远的号码。 却先看到了崔云尚那条自己尚未回复的信息。 指尖在屏幕上挪动点按，一句话就这么发了出去。 【谢谢，但真的不要再送花给我，会很困扰。】 同样的意思，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霍临远讲。 “小栀姐，你这都能开花店了，我们大家看的快没有心思上班啦，干脆都当你员工算了啦。”沈明媚憋了半天，总算能让语气不显得过于嫉妒。 程栀淡淡看向她，“你喜欢？那我送你。” “不知道什么人献殷勤的花，我可不敢收啊。”沈明媚笑一笑，暗地里却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林娇一脸无语。 这个沈明媚，知不知道这是顶头大老板送的？ “只是不敢收，那就说明还是喜欢。”程栀学着沈明媚的口吻。 沈明媚脸色一变，程栀却不再理她，转而看向公共区域内的其他同事。 第411章 却又无可奈何 “花太多了，下班了大家分了怎么样？我自己也拿不回去。” 起先除了林娇点头，说她拿几朵和闺蜜分，租住的公寓有花瓶，其余同事们都很客气，纷纷推说不好意思。 程栀就说：“就当帮我分担啦，不然很贵的东西全部浪费了，好可惜。” 然后大家就陆续点头答应了，都表现的很高兴。 自然，沈明媚不会高兴。 她觉得自己被程栀侮辱了。 甚至觉得所有人都被侮辱了。 可那些人没有骨气，很开心的接受施舍，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就眉开眼笑，看得她恼火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而就在她强忍怒气刚坐下的时候。 又有人来送花。 和昨天一样的铁灰色花盒，被精致温柔的缎带妆点。 林娇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位置，眼睁睁看着花被放进程栀怀里。 浅褐色的眼珠动了动，林娇隐约察觉前后两束花的风格不太一样。 张扬霸道，含蓄温和。 就连送花的跑腿工人，也是不容拒绝的两人组，对上默默无声的独行者。 “小栀姐……”林娇不知道该不该多问。 程栀觉得头疼，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不与各种好奇探究的眼睛对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下班。 多数同事们抱着大捧小捧的玫瑰离开，个别拿了一支两支，大家都很开心。 程栀照旧加班，虽然室内花香依旧萦绕不绝，但余光里少了那片阴沉沉的暗紫，她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但可能是紧绷一天，此刻太过放松。 直到霍临远走到两步远的距离，她才忽然转过头。 “花不喜欢？”他问，人已经站在她手臂一侧。 身上有清淡的男士香水味，原本清冽的体味若有若无。 “花盒是你拿的？”程栀问，脸上没什么表情。 霍临远不是喜欢送花的人，曾经的她问过他原因，他说鲜花命短，要送就送永恒的珠宝。 所以，如果不是发现了有人送她花，他不会心血来潮闹早上那一出。 这是他如今正热衷的捕猎游戏，中途又怎么会允许别人来插足？ 想到这一点，程栀的眼神愈加冷淡，几乎要看不清眼底的犹豫和挣扎。 她太想狠狠给他一耳光。 在足以打碎和平假象的脆响中，大声警告他不准随心所欲，不准拿她当个傻瓜。 “有人暗的不行，开始打明牌，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霍临远没有正面回答，眼底幽幽闪烁着沉怒。 他惊奇于自己成功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贸然去掐断崔云尚的脖子。 但心底里却清楚，那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 他一直都赤脚行走在钢丝绳上，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痛不欲生。 所以他习惯更谨慎一些，在还没有摸清崔云尚的底细之前，只会按兵不动。 等真正咬住敌人的脖颈，再狠狠刺进毒牙不迟。 “暗的？”程栀拧眉。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最近几年，还喜欢上了什么？”霍临远问，蛮横冷厉的一双眼睛，鹰隼盯紧野兔一样看着她。 程栀推开椅子站起身，尽量离他远一点。 第412章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目标 “我如果喜欢金山银山，你也要送我？” “没什么不可以。” 程栀沉默。 片刻后，她忽然抬眸，带着想逼退他的目光。 “我父母呢？你能把爸爸妈妈送还给我吗？” 霍临远变了脸色，那种阴沉像浓墨泼进水里，瞬间将一切都染成污黑。 “那我父母呢？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猛地靠近她，眼神压抑，满面阴霾。 “你我之间的人命债早就两清，你再提起，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她如果永远惦念上一辈的恩怨，那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重新开始。 而他自始至终悔恨的，只是他对她的那些折磨和羞辱。 人命债两清？ 可程家是冤枉的！ 程栀死死咬着下唇，痛到泪染于睫，终是一个字都未曾吐露。 眼睁睁看着她唇边渗出血色，霍临远忙掐住她下颚。 “我说过你可以恨我，怨我，你不是早就学会对我动手？” 程栀被迫松口，下唇鲜红的血色，将她苍白的脸点亮。 她直直看着他。 他的意思是让她打他？ 他不想看她咬伤自己？ “多可笑啊霍临远……” 他曾经几乎害了她一条命，现在却在心疼她的一点伤？ 前后对比，他判若两人，要她怎么相信？ “你觉得可笑也好，可恨也罢，你甚至可以一辈子恨我，但你不能跟了别人，你只能是我的，永远。”霍临远说。 崔云尚给他的威胁感太强。 他承认自己太怕程栀会倒向别人。 怕到食难安，寝难眠。 程栀下巴被抬高，被迫垂眸看他，“我不想恨你……” 霍临远沉黑的眼底忽然出现一抹幽微光亮。 可程栀下一句便说：“我只想忘了你。” “扑”的一声，像烛火被吹熄。 霍临远的瞳色重新变得幽黑，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不会的。” 他眯起长眸，重重吻上她的双唇。 这种亲密的触碰像毒，一经接触，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唇舌双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噬咬一般，就像要把她捏碎在手心里。 这种身不由己的被掌控感，让程栀觉得自己像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拧动挣扎，徒劳的想张嘴，却得不到丝毫喘息。 强硬又充满渴求的吻，终于在品尝到泪水的咸涩时结束。 霍临远抱住程栀，在她耳边低语，像提刀的猎手，在落刀的前一秒，诡异而怜惜的抚摸猎物的咽喉。 “别让我看到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动心也不可以。” “我会疯。” 程栀只给他一个字： “滚。” 一场蓄谋一日一夜的警告暂时告一段落。 可结果并不怎么让霍临远满意。 他又把她弄哭了。 可他情不自禁。 并且不觉得后悔。 霍临远走后，程栀胸口起伏一阵，整理衣服和心情以后，拉过椅子重新坐了下来。 电脑上是看到一半的市场调研报告，她盯着一个字几分钟，大脑总算正常运转起来。 她什么多余的也不想思考。 她只知道，她要处理好日常工作，准备好参加比赛。 然后在公司站稳脚跟，想办法接触更多人，尤其从b市调过来的那些人。 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目标。 第413章 偏偏她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十分钟后，她总算稍微沉下心来。 可并没有安心忙碌多久，她便收到崔云尚新的信息。 叮嘱她注意休息，并且为送花的事情道歉，表示之后不会再有。 程栀盯着信息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讽刺又可笑。 最该道歉，并且不该再出现的霍临远，却在恶狠狠的给出一番威胁和更多冒犯之后，潇洒离开。 偏偏她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叮”，手机又响了一声。 程栀垂眸，依旧是崔云尚的消息。 【今晚要加班？】 一愣，程栀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被城市的灯火稀释，她望着星光暗淡的天幕，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你……” “小栀，有点担心，所以……”崔云尚语声温和，又带点隐约的歉意。 程栀轻吸一口气，直接问：“你在天韵附近？” “嗯，我在你楼下。”崔云尚大方承认。 不过语气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 “不希望打扰你，但又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有些苦恼，信息发出去的时候，还有点后悔，但现在听到你说话，好像又不那么后悔了。” 他话说得直白，半点不遮掩内心的纠结。 而面对这种过于直率的真诚，程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今天注定没办法加班。 她现在只祈祷霍临远已经离开。 “我现在下去，稍微等我一下。”她说，打算面对面和崔云尚把话说清楚。 本职工作，设计比赛，照顾程望，调查父亲的具体死因，这几件事已经将她整颗心填的满满当当。 无论是霍临远还是崔云尚，她都没有心力应付。 而霍临远是个油盐不进随心所欲的疯子，所以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崔云尚身上。 期盼他能通情达理一点，给她留一些能够喘息的空间。 下楼像做贼，程栀在每个拐角探头探脑，直到电梯门闭合的一瞬间，才略略松一口气。 真是滑稽又可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双眸沉静又疲倦的望着金属内壁上，面目模糊的自己。 电梯直达一楼。 玻璃旋转门已经关闭，程栀从一侧小门快步出去。 崔云尚就等在小门外，双手间握着深色的保温杯。 “银耳莲子，温的，可以直接喝。”他递过手。 霍临远的那些话犹在耳畔，程栀还在留心身后，心不在焉抱住了碰触手心的东西。 崔云尚眉眼温和，没有像之前一样刻意隐藏眼底的情愫。 不过那些欣赏和喜爱流露的恰到好处，能让人察觉，又不会太超过，给人带来压力。 于是程栀转头的时候愣了一下。 如果先前崔云尚一直这么看她，她一定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 “走吧，我车就停在路边。”崔云尚说，然后率先转身。 程栀垂下眼睫，心事重重跟在他身后。 上车后没多久。 程栀结束犹豫。 “云尚，我觉得……” “尝一口怎么样？” “啊？”思路被打断，程栀偏过头，模样有点傻气。 崔云尚盯着前方路况，弯弯唇角，“糖水，尝一口看看喇。” 第414章 她没有探究过 他说话口音很特别，特意放柔声音时，通常都会让人很难拒绝。 程栀又有爱心软的毛病，闻言便先扭开保温杯厚重的盖子。 红枣和莲子的香气瞬间飘满狭小的车内空间。 程栀倒是真的有些饿。 因为早上一前一后收到的花，她一整天都因为心烦和无措，没有任何胃口。 “你最近很忙，怕你上火，特意没有加枸杞。”崔云尚说，嗅了嗅味道，神情看起来还算满意。 程栀侧过脸，鼻尖反射街边一点光，皮肤在夜色中，也给人珍珠一样的细腻质感。 就是气色不好，下眼睫附近有一抹浅淡暗色。 “你自己做的？”她略带讶异。 她没有探究过他会不会下厨。 但一直谦谦君子一样的崔云尚，很难让人把他和灶火以及食材联系在一起。 抬起一根手指，指腹在脸侧刮了刮，崔云尚回避了她的目光。 看似随意的说：“所以，尝尝咯，不收你任何费用。” 程栀哭笑不得，举起保温杯贴住嘴唇，长长的眼睫毛对着杯口。 “挺好喝的。”她认真评价，心里很多拧紧发冷的筋肉，被一口暖汤稍微抚平。 崔云尚笑了，神色动作重新变得自在，“那就好，其实前面失败了三次，所以我有点紧张。” 一愣，程栀不由抿一下唇角，虽然笑意很淡，但终归是笑了，整个人也不如上车时紧绷。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崔云尚故意很夸张的反应，“哗，我又不是神仙。” 程栀又笑了笑。 但下一刻，笑意就在脸上消散。 “云尚，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不想耽误你。” 仿佛眨眼下了一场雪，车内气氛忽然冷却。 崔云尚笑意还挂在嘴边，眼底却已经弥漫开青雾一样的失望。 轻轻叹一口气，他坦言：“我现在就是在试图化不可能，为可能啊。” 他们能成为那么好的朋友，本身就说明很合得来。 再进一步，真的那么难吗？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不等程栀做出回应，崔云尚转头，用开玩笑的口吻，满目认真地说：“我宜室宜家，没有前任，也没有不良爱好，你小小考虑一下啦？” 红灯在倒数，数字很快从20跳到01。 程栀目光躲闪，持续沉默，当黄灯亮起，嘴唇才轻轻动了一下。 “对不起……该走了。” 汽车起步，程栀心里很快被无措撑满。 她转头看向窗外，额角轻轻抵靠在椅座边缘，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崔云尚余光时不时留意着她，在心底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 究竟怎样靠近，才能不为她带来压力？ 下车去托班接程望时，程栀没有让崔云尚陪同。 她不想幼儿园的事情再度发生。 很快，她抱着宝宝回到车上。 “崔叔叔好。”程望礼貌打招呼，然后主动爬上安全座椅，转身坐好，还试图自己系安全带。 “宝宝忽然一夜间变大小孩了呀？”崔云尚不知内情，一句话戳动了程栀的心。 她年幼的宝宝已经有了心事，且一直埋在心里，不愿和她分享。 第415章 眼角的水珠 她问过，也哄过。 程望起初抿抿小嘴巴轻轻摇头。 后来就半垂下大眼睛不动不说话，闷闷的样子很像个小老头。 程栀见状就会心软，也不是真的要逼他怎样，于是之后就没再问过。 “嗯嗯，我是大孩子啦。”程望用力点头，表情特别认真。 程栀伸手摸摸他的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后半程路，几乎都只有崔云尚在说话。 时不时冒出一句，调节车厢内的气氛。 再次停车后，他开门下车。 阻拦程栀开后车门的举动。 “等等，宝宝似乎不太对劲？”他问。 他不算迟钝的人，程望虽然依旧爱笑有礼貌，但总感觉少了几分亲近。 程栀看一眼车窗，不过从外看不见里面。 “他有心事，但不愿意说出来。”她轻声说，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 崔云尚很克制的轻拍一下她肩侧，安抚道：“或许是成长的烦恼，给他一点空间，他看起来没有多不高兴，你也不要太担心。” 点点头，道谢之后，程栀打开车门。 程望正在和安全带较劲儿，见门开了，赶紧缩回手，像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打不开。 崔云尚探身替他解开，像之前很多次那样，伸手要抱他下车。 但程望拒绝他的帮忙，“谢谢叔叔，但是我想要妈妈帮我。” 动作略一停顿，崔云尚往一侧退开，让出车门的位置。 程栀和他对视一眼，过去将宝宝抱下车。 而脚一沾地，程望立即转身挥手，和崔云尚道别，“叔叔再见，路上要慢慢的，开车一定小心哦。” 伸手摸一下他蓬乱的发顶，崔云尚看向程栀，“看来宝宝是有话急着和妈妈私下说。” 程栀和他想法一样，抬眸时唇边抿一抹笑，“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就此道别，程栀带着程望进了小区，上了楼。 洗澡的时候，程栀问程望，“没有什么要说的啊？宝宝这两天怎么都不和妈妈分享日常了呢？今天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好玩有趣的事情？” 她不知道宝宝是怎么了，只能迂回的先问点别的。 程望顶着满头的白色泡沫，在轻薄的一层水汽中眯着一只眼睛认真想了想。 “每天都很像，只不过今天福豆福包哭鼻子了。” “怎么会哭鼻子的？”程栀顺着往下问，手上帮他抹去眼角的水珠。 “他们爸爸妈妈吵架，然后……” 话说到一半，程望忽然不说了。 程栀等了一会儿，依旧往下问：“然后怎么了？” “妈妈，有爸爸也不怎么好啊。”程望答非所问。 一愣，程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小望怎么会这么想？”她放轻声音问。 程望一手抓一只大鸭子，一手抓一只小鸭子，有点固执的强调：“就是不好，我不需要有爸爸。” 程栀默然。 洗过澡，先替程望吹干头发，安排他上床看动画，程栀才抓紧时间去收拾自己。 浴室里婴儿润肤乳的奶香很淡很甜，程栀脱掉半湿的衣服，解开长发打开花洒。 热水浇头而下，她紧闭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 第416章 逆反心理 程望是不是因为郊游那天的事，生出什么逆反心理？ 觉得“爸爸”两个字替他带来很多麻烦和难过，忽然就开始讨厌了？ 还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某时某地，有谁和他说了什么？ 会是霍临远吗？ 还是哪个黑心肠的家长或老师？ 一直以来那么渴望父爱的宝宝，怎么会忽然就觉得自己不需要爸爸了呢？ 水冲刷眼睫，不断顺鼻侧流下。 程栀缓缓睁开眼睛，心里各种想法接连冒头，又很快被她按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猜不到自己宝宝的心思。 …… 一上午过去，程栀总算没有再收到花。 期间沈明媚阴阳怪气的追问过两句，程栀干脆没有理会，只忙着修改自己准备用来参赛的设计稿。 午饭之后，她趴在办公桌上补眠，觉得此刻是这几天里，难得的平静时光。 可午休刚过，主管屏姐忽然宣布，本周末公司将组织为期五天的集体团建。 部门内爱玩爱闹的几个人瞬间被点燃，惊呼着追问团建地点和内容。 “就是普通的春季郊游，去长丰县登山，野炊，泡泉。”刘念屏拍拍手，让大家安静。 “能不能带家属啊屏姐！” 立马有人拿包零食砸他，“内部团建，不是年终旅行，就想着工费谈恋爱！” 众人哈哈一笑，互相开了两句玩笑。 一贯严肃的屏姐难得忍笑，正要说话，就听稍远些的独立工位传来一道轻柔嗓音。 “可以不参加吗？” 周围一静，大家纷纷看向微微皱着眉头的程栀。 屏姐多少知道她身份不一般，闻言还算客气，没有直接怼回去。 “集体团建，主要就是为了增进内部凝结力，如果不是关于喜丧一类非请假不可的事，最好按时参加。” “那要是怀孕呢？”有人调节气氛。 另一人立刻跟上，“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是个男的！” 大家哄然大笑，气氛重新变得热烈。 只有程栀长久的沉默下去。 不说准备设计大赛的事情，她一走五天，程望怎么办？ 他从没有和她分开超出两天过。 这一晚回去，程栀便和程望说了这件事。 这几天像是一下长大很多的宝宝立即红了眼圈，伸出自己短短的五根手指。 “这么久，妈妈你带我一起好不好啊？” 程栀亲亲他的手心，抱住他，“是工作，不能带家人。” “工作怎么这么坏，要分开妈妈和宝宝。” 程栀失笑，“妈妈看情况，尽量两三天就回来好不好？然后宝宝这几天就先跟着阿婆怎么样？” “我不要，我要妈妈。”程望委屈巴巴，眼睛一眨一眨，眼看就要掉眼泪。 程栀轻叹，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想去。 而偷看到她苦恼的神情，程望瘪一下嘴，磨磨蹭蹭从她怀里站起来。 “那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程栀望着忍耐着不任性的宝宝，心化成了一捧温水。 “妈妈跟你拉钩。” …… 出发那天早上，程望到底还是没忍住，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哭成了泪人。 第417章 只好继续哄他 小小的他以为自己很坚强，结果妈妈还没走，他就开始想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工作好坏，太坏了……” 程栀在后座将呜呜咽咽的小可怜圈进臂弯里，轻轻抚摸他肥肥的小肚腩。 “不伤心宝宝，妈妈很快就回来，我和你保证。” “妈妈没有骗过你对不对？相信妈妈好不好？” …… 程栀安慰了一路，到最后司机大哥都忍不住一起开口劝哄脸蛋通红的程望。 下车时，程望还是伤心难忍，被程栀抱起来后，在她怀里一下一下打着哭嗝。 小姚老师迎过来，他也拧开身子不让抱。 无奈，程栀只好继续哄他。 “小望，这几天放学阿婆会来接你，我们不去晚托班了好不好？” 这是徐阿婆的提议，她一开始没同意，不想太多占用老人家的时间，怕累到她。 毕竟程望再好带，也只是个不到四岁的小朋友，看顾起来免不了费心费力。 不过眼下要是哄不好程望，她就走不了，只能试图用这样的条件，给宝宝一点安慰。 她其实知道，虽然程望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晚托班。 他更愿意用更多的时间，和最亲近的人待在一起。 “真的吗？”程望将小脸从妈妈香香的肩窝抬起来。 程栀把他往上抱了抱，空出一手擦擦他脸上的眼泪。 “真的，妈妈和阿婆说好了，宝宝耐心一点，一眨眼几天就过去了，对不对？” 程望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不再流眼泪。 不过还是呜呜嗯嗯的装哭撒娇，亲了程栀一脸一脖子的口水。 歉意的看一眼送完其他宝宝，又返回来的小姚老师，程栀又低声安抚了程望几句。 小姚老师神情不太自然，心里觉得程栀不计较郊游那件事真是太好了。 同时也对这位单亲妈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总算送一步三回头的程望进了幼儿园，程栀额角出了薄薄一层汗。 上车后，一直等到现在的司机也不见不耐烦，还感慨的说了一句：“职业女性还要带孩子，是真不容易啊。” 礼貌笑一笑，程栀随口和司机聊上两句，便沉默下来，转眸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出神。 先前没有多想，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弄清楚，这长达五天的春季团建，究竟是公司传统，还是哪个高层心血来潮？ 而在天韵楼下站定以后，程栀惊讶的发现，似乎只有他们部门全体出游。 其他部门都只到了个别管理层，底下职员一个都看不见。 几步外和人说话的林娇看到程栀，连忙背好双肩包跑过来。 “小栀姐，你也觉得奇怪吧？”她观察程栀表情。 程栀神情困惑，心里隐约觉得不安，“我们部门，这么特殊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打听过了，每年三四月份团建是天韵传统，就是往年基本都只有管理层和极个别优秀员工参与，没听说过整个部门都让去的。” 林娇犯嘀咕。 “我们部门也没有多傲人的业绩啊……” 第418章 顿时荡然无存 程栀沉默下来，眼底隐约可见几丝忧虑。 看她这个样子，林娇那点怜香惜玉的心就出来了。 她一直觉得程栀很像“林妹妹”，柔弱温柔，气质干干净净，让人不自觉就想照顾她。 她很亲昵的挽住她，“别担心，光天化日的，又是正经公司，难道还能把我们给卖了？” 说着，她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 “再说，我已经和淼淼通过脾气了，只要我不回消息，她就立马报警。” 程栀听得哭笑不得，“我不是担心这个。” 她说着慢慢抬头，望向大楼高处。 长丰县不远，乘大巴不到四小时就能到。 而不论团建做什么，第一站首先要去民宿。 办理入住，放行李，换衣服，上厕所，所有人再次集合，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几分。 也是这时候，程栀才从跃跃欲试的林娇口中得知，所有人今晚要一起夜爬长丰山。 怪不得路上司机把车开的慢悠悠。 行程在晚上开始，根本没有着急的必要。 程栀轻轻皱起眉，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林娇误会了，“小栀姐你别怕，我日常健身的，你走不动我背你，就你这个身材，我轻轻松松就能玩公主抱。” 她心血来潮，说着直接伸手，一下将正在出神的程栀打横抱起。 程栀毫无防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本能伸手搂住林娇后颈。 两个美女脸颊相贴，一个朝气明媚，一个清丽温婉，一眼看过去别提多养眼。 院子里还有别人，不知谁吹了声响哨起哄。 而另一侧的花架底下，站着强颜欢笑的沈明媚。 “林娇，你小心点，别一不小心把小栀姐摔了，我们可谁都赔不起。” 其余几人一下就想起程栀空降的身份。 心里才多出来的几分亲近感顿时荡然无存。 程栀有些烦心，双脚落地后，转身冷淡看沈明媚一眼，眼底的厌烦不遮不掩。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明媚想不到柔声细气，活像是总吃不饱饭的人，还会有这样堪称锋利的眼神。 “什么啊？”程栀小幅度偏过头。 阳光下的眼珠剔透明亮，天然带点无辜。 林娇心下偷笑，嘴上帮腔，“明媚姐，刚才没人说话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沈明媚一噎，心里火冒三丈，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她指的是眼神！ 不过也就一两秒的功夫，程栀已经转身走向院门外。 她入住的这间民宿像在小花园里盖了洋楼，不管院内院外，入目皆是花草植物。 就连供人行走，一块一块的石板路的缝隙间，也生着野草和不知名的细小花朵。 民宿主人还散养了不少小动物，猫狗松鼠之类，听动静，后院似乎还有鸭子。 程栀随便转悠着，一路四下打量，最后摸出手机记下这个地方。 下次如果带程望一起来，他一定会特别开心。 没多久林娇追了过来。 “别跑远啊小栀姐，人生地不熟，还是结伴走的好。” 程栀微怔，点点头，“你说得对。” 她一个人惯了，一下子倒是没能想得这么周到。 第419章 真正开怀的样子 “姐姐你性格真好，我要是情绪能像你这么稳定就好了。”林娇有点羡慕。 程栀苦笑，面对她，倒是难得愿意多说几句话。 “现在是身体不允许，我很早以前，也是爱笑爱闹的脾气，还很喜欢哭。” 不过只针对特别熟悉信任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压抑本性，得体大方的和那些太太小姐微笑寒暄，做淑女该做的事。 “看不出来诶，”林娇说：“但有一点，姐姐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是月牙形的，脸上还有梨涡，很甜。” “大多数人都是笑起来更好看。”程栀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嘴角抿一点羞涩的笑意。 紧跟着，脑海里却忽然滑过一双沉冷阴鸷的眼睛。 她几乎想不起来，霍临远真正开怀的样子了。 曾经热恋时，他对别人冰冷，像是没感情的机器。 可私下里却会给她正常的喜怒哀乐，时不时就会对她笑。 她也乐于逗他开心，撒娇，卖萌，有时候会发嗲说“求求啦”，总之就是要他笑。 “小栀姐？你还好吧？” 林娇的声音拉回程栀的思绪。 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将霍临远的样子赶出脑海。 “没事。” …… 集合时间是晚间七点半。 程栀早一步等在山脚下，和林娇轻声闲聊着打发时间。 夜爬长丰山的人不少。 过了八点集合完毕，准备出发时，山道上早已聚集了点点灯光。 向上看时，光点一段稠密，一段稀疏，像绕在山体上的星斑飘带。 而就在程栀随着人潮，第一脚踏上宽扁的石台阶时，忽然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只来得感受对方指骨的凉滑，便被人用力一扯，破开人群挤到了一侧的山壁旁边。 “小栀姐！”林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人群裹挟着向上，声音越来越着急。 程栀紧绷着小脸，生怕林娇因为心急摔跤，被人踩踏，先抬头尽最大声的安抚：“我没事！我们山顶见！” “好……”回应声已经不近，听起来是松了一口气。 程栀心里踏实几分，紧跟着想抽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拔出手腕。 “很好玩吗？”她冷冷抬眸。 猜想在这一刻被证实，反而比一路都悬着一颗心来的轻松。 “没有，是在道歉。”霍临远穿纯黑色的套头卫衣，扣着帽子，整个人几乎隐进夜色里。 他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细窄高挺的鼻梁反射一点冷光，指腹慢慢抚摸她冰凉的手背，含带几分缱绻留恋。 程栀冷着脸，在一阵呼啸的山风中，稍稍别开头，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她对深夜登山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从靠近长丰山，直到即将夜爬开始，她就陷在某种情绪里，难以自拔。 霍临远见她反应不算激烈，便安心的得寸进尺。 先是手臂环上她单薄的肩膀，然后半边身体贴了过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一侧是山壁，一侧有灌木遮蔽，霍临远又黑衣黑帽挡在外缘，没人能轻易发现他怀里搂了个人。 “就当替自己放假，你太累了。”霍临远说。 他嘴唇凑得很近，吐息间有淡淡的烟味，还夹杂一点清凉的薄荷味。 第420章 就能压抑什么 他原以为让她进公司上班，朝九晚六，周末双休，会让她轻松很多。 可她却总是让自己陷入忙碌，一定要坚持着拼命追赶什么。 他几次想提，又怕她头也不回的离职。 程栀拧眉，松松握拳的手抵住他铁块一样的胸膛，有要远离的意思。 她的神情落在霍临远眼里，像是嫌弃。 “等得太久，很冷，所以抽了一根，烟真的已经戒了。”他脸一沉，却自发开口解释，语速徐缓，又变回了矜冷体贴的样子。 程栀回眸，清亮的眼底映着来自他的阴影，心里完全不能把面前的他，和之前在工位旁发疯的他联系在一起。 她更用力的皱紧眉心，仿佛这样，就能压抑什么，让心跳慢上一些。 如果更早一点猜到——在屏姐通知时就猜到，她绝对不会参加什么夜爬。 这种环境这种地方，太容易牵引出沉寂多年的旧情。 她总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曾为他拼命心动的那一晚。 这太危险，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你可以更心机一点。”程栀气不顺，语气特别差。 “别闹脾气，我本意是想你放松，没有孩子，没有生活琐事……” “但是有你。”程栀打断他，抬脚欲走。 霍临远牵住她，和她掌心相贴，稍一用力，将她整只手牢牢攥住。 “你体力不够登顶，我带你上去。” 他像是没有听到程栀的冷言冷语，也变得不会看人脸色，装聋作哑的拉着她一直向上。 仿佛这一趟，真的只是来爬山。 像游鱼归群，两人很快投入人潮。 含着一口闷气默然走了二十几分钟。 相接的手心已经变得滚烫，也不知是谁焐热了谁。 程栀小口喘息着，另一手按住胸口，感受着失速的心跳，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要不要我背你？”霍临远提议，说话间没有半点疲累的感觉。 程栀想也不想的摇头。 她身体没弱到那种程度，也不想真的靠他帮忙爬山。 “没事吧？程栀？”忽然有人在一旁出声。 程栀从霍临远身侧探出眼睛，听声音，又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确认来人是同部门的男同事。 “没事。”程栀立即从霍临远掌心抽手，撑着膝盖摆摆手，示意他先走。 男同事打量横在中间的高大男人，“这是？” 霍临远就要转身。 “不……”程栀连忙揪住他腰侧的衣服，缩回身体，抬起眼睛略带央求的看着他。 如果被人发现，她在公司的处境会不会更尴尬？ 那她为了证明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努力，会不会变成一场笑话？ 霍临远深感不悦，眼神冷冷的，本心并不想躲藏。 至于身上这身偷情一样的衣服，也只是为了让她加倍想起曾经。 见状，男同事却误会了。 他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这是男朋友跟着一起来了啊？没事没事，你有人照顾就行，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程栀目送他离开，正想松开手里的衣料，却猛地被握住双肩。 “程栀，在公司公开吧，我把天韵送给你，你负责管理。” 第421章 是因为他在观望 视线迁移，程栀看向他，夜色加深了轮廓，他眉眼浓如墨染，更显冷酷无情。 她挣开肩上的手，“你以为天韵是玩具吗？” 早在多年以前，她就清楚自己不是经商的那块料。 那么多员工指望天韵吃饭，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当然会帮你。”霍临远言语诚恳，眼底却有丝不以为然。 他在意天韵的死活吗？ 根本不。 他手握尚明，若不是程栀坚持不离开港市，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天韵这种规模的公司。 而以他的性子，接手天韵之后，第一步必然是计划发展，实现扩张。 现在的天韵之所以止步不前，是因为他在观望。 一旦程栀态度有松动，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好的变化，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带她回自己的地盘。 到时候，她要的东西全部不需要她自己去拿。 荣誉，地位，他什么都能给她。 “帮我，然后方便控制我？”程栀挡住他再度伸向自己的手。 霍临远眉心微微下压，“程栀，你不能不讲道理，曾经我怕你离开是手段过激，可我已经反思，并且也有了改变……” 他难得讲起道理来。 身周那层冷硬的壳在这一刻不再充满距离感，像是在邀请别人凑近、接触一样。 可程栀早就没了探究他的心思。 只是一味的想躲藏逃避，双眼的焦距都是飘忽不定的，上一秒看他身周的夜色，下一秒上移望向灰暗的天幕。 “所以我该谢谢你自作主张闯入我的生活，向我展示你的这种改变吗？” 她看似底气十足的说完。 然后紧紧抿住双唇，转身重新踩上台阶。 她不想和他一人一句在山道边缘争吵，显得她像是在他身上寻求某种公平。 看起来活像她对他还有所期盼。 不可能的，不应该的。 他对她而言就该是个死人——感情方面的亡灵。 “程栀。”霍临远一步跨过三级台阶，再度握住她的手。 只是分开一会儿，两人的掌心又重新变得温凉。 此刻相贴，中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冷风，怎么也握不紧的感觉。 “放手。”程栀冷冷开口。 但她到底留存几分理智，没有在走动间因冲动和他进一步拉扯。 自己容易摔倒，还会牵连别人。 “出来玩，就别生气了。”霍临远开口，想安慰，话却说的很更气人。 程栀脸色难看到不行，温柔的眉眼间甚至隐含几分委屈。 “是我自己要生气的吗？你就不能不出现吗？”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上山道，不同于山壁旁供人停留休息的空地，眼下身旁的路人源源不绝，都喘息着卖力向上攀爬。 其中有上了些年纪的夫妻，或是结伴的阿伯阿婆，看他们就像在看不甚成熟的小情侣吵架。 “年轻人啊……” “我当年也是这样……” 他们发出这一类感慨，边聊起各自的曾经，边相携继续往前。 “是我的错。”霍临远垂眸，手上攥的很紧。 程栀别过脸，不想听他道歉。 他口中的“对不起”，并不是下次会改的意思。 第422章 微弱的挣扎 而道歉之后，霍临远没再说话。 程栀也持续沉默着。 如果她不是手心被牢牢攥着，很快出汗，变得潮热。 她气喘之余，有一种她独身向上的错觉。 半小时后。 霍临远手上用了些力气，示意她停下。 慢慢回头，程栀嘴唇微微张开，努力调整呼吸。 “以前教过你，用鼻呼吸。”霍临远一手握住她的腰。 即便察觉到微弱的挣扎，也还是将她带到了台阶一侧的空地。 程栀腰酸腿酸，别开脸单手撑着腰，缓缓平复喘息。 累是容易累，但她耐力还不错，毕竟程望成长至今，她天天都要举着几十斤走来走去。 霍临远就站在她身侧，比她高大很多，抬手替她整理肩头有些凌乱的长发时，像摆弄人形玩具。 动作不温柔，但很细致。 “别碰。”程栀抗议，用手臂去推他。 霍临远顺势扯下她手腕上的发圈，嘴里自顾自说：“后面出汗了，扎起来吧。” 程栀垂下眼睛，不可抑制的想起他们最初确认关系后，共同经历的第一场运动会。 校园论坛上至今或许还能搜索到他替她挽起长发的照片。 只不过当初是她又哄又撒娇，他才点头帮她。 眼下，是她不情愿，他非要动手。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以前不愿意，现在却纡尊降贵，上赶着要做这种事。”程栀很平静的问，像喃喃自语。 但“纡尊降贵”四个字她说得很慢，含带几分嘲弄。 霍临远没有说话，线条收拢的眼尾看起来锋利，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于是程栀也沉默。 当后颈披散的长发被全部拢起撩高时，冷风拂过薄薄一层汗水，带走很多温度，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火热的手掌覆上凉津津的颈后皮肤，指腹意义不明的揉了揉，动作很轻微，很亲昵。 头皮到肩背像淌过细微的电流，程栀有些心慌的往一侧迈了半步，神情散乱的转过脸。 霍临远矜冷的脸上出现裂缝，为终于找到的熟悉感，而眉眼舒展。 他曾经亲密触碰过她无数次，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颈后有多么敏感。 绝不可能放心让人靠近或触碰。 从她老老实实垂头任他动作开始，他就知道—— 她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不在意。 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淡漠。 于是“装模作样”的她，在他眼里重新变得可爱起来。 “休息好了吗？还有六到七小时的徒步行程，别再赌气走那么快，你身体吃不消。”霍临远朝她伸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玉石雕刻出一样，看起来有些苍白。 可程栀却知道，他一只手的力气有多大，能轻松控制住她，让她无力反抗。 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台阶，她压下心底的不耐，不理会他无声的邀请，绕过他重新走上山道。 霍临远立即跟上，不过和之前不同，他只是跟在她身后，没再坚持一定要拉住她。 两人之间依旧毫无交流，仿佛没有嘴巴的登山机器。 但程栀表面平静，脑中和心底都很乱。 第423章 仿佛已经将她完全看穿 无法摆脱的过去毫不间断的在眼前晃。 有从优雅温柔转为矜冷麻木，最后变得暴戾阴鸷的霍临远。 也有父母。 痛骂责怪她的母亲。 为了赎罪，毁了全家的父亲。 ——她不明不白死去，糊涂又可怜的父亲。 那些画面像是急于激发她关于爱恨憎恶的激烈情愫。 让她整颗心比机械动作着的身体更沉重百倍千倍。 “累了就休息。” 肩侧落上一只大手，程栀侧着脸抬头，有点失魂落魄的。 她点点头，口干舌燥的伸手，去够他另一手的包。 包是她的，里面有水和饼干。 霍临远环着她避过路人，去到人少的道旁。 “别去想曾经，人要活在现在，放眼去看将来。”他说，仿佛已经将她完全看穿。 程栀疲惫轻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大道理谁都会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安排夜爬是为什么？眼下的纠缠又是为什么？” 霍临远盯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在想尽办法追回你，为了你，我什么手段都会去尝试。” 以他现在的工作强度，空出这几天时间，还有最近坐镇天韵都很难。 他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偶尔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可为了她，他都能克服。 这一点程栀隐约知道，他看起来就是长期缺觉的样子。 情绪不好，眼底有阴影，有时说话嗓子都是哑的。 她回望他，能在他眼底深处看到疲惫，再往深处，又像是有微弱的火光在燃烧。 那些更深层次的情绪她看不懂。 没有信任，他所有的作为在她眼里，都只能被归结为扭曲怪异。 “别试了，我不可能回头。”程栀说，呼吸平复不下来，语气听起来没有半点气势。 霍临远从包里找出水，拧开递给她，“你不需要回头，你只要记得曾经你对我的爱，然后接受站在你身边的我就够了。” 程栀接过水，喝一小口，唇角被水浸湿，讽刺的弯了弯，“你才说过别去想曾经。” “痛苦的事自然不需要想，我们有过相爱的时刻，我忘不掉，你也一样。” 程栀盖好瓶盖，尽量用力的把水塞进他手心，以发泄内心升腾的苦闷。 “相爱？别开玩笑了。” 那只是单恋，是她不小心爱上一场骗局罢了。 “你依旧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霍临远蹙眉，抬手抹掉她唇边的水渍。 程栀转头躲开，自己抬起手背蹭了蹭。 “我不会信，我很早就说清楚了，所以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你会相信的。”霍临远笃定，眸色深沉。 转过身侧对他，程栀望着远处阴影朦胧的群山，忽然觉得自己的前路也如眼前的风景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走走停停，期间赶上零星同事。 程栀累的说不出话，摆手打过招呼，便继续向上。 霍临远在她身侧不言不语，过于高猛的个头，还有周身气势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但因为扣着帽子，大半张脸又越过了那些微弱光亮的照射范围。 接连几个职员明里暗里看他好多眼，都没能认出这是他们的顶头大老板。 第424章 比最顽劣的孩子还要可恶 程栀心弦在紧绷和放松之间反复。 几次招呼打下来很不高兴。 “你不可以站远一点吗？装作不认识很难吗？” 霍临远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难以分辨。 “我见不得人？” 唇角往下抿了抿，程栀不说话。 她不相信他听不懂她的意思。 似乎他总是这样，什么事想明白就明白，不想明白就装糊涂。 比最顽劣的孩子还要可恶。 “霍总怎么会见不得人？你只会让我变成人人喊打的插足者。” 程灵珊在电话里逼婚时的歇斯底里，给她太大的冲击感。 他似乎总有无数种办法，将一个女人逼至疯魔。 她不同情程灵珊，她只是难以克制的联想到自己，因此不可能忘了那件事。 “有正常道德底线的人，会常常不记得自己身上有婚约吗？” 周围还有人，闻言忍不住侧目。 但察觉八卦男主角由上落下，冰冷又略带警告的目光，立即缩回视线快步远离。 之后的人，都有意无意绕过霍临远。 而沉默之后，霍临远拉住程栀细瘦的手腕，低声说：“你太介意的话，我会尽快处理好，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难以名状的窒息感由内到外，程栀屏息一瞬，几乎是带着央求开口：“别把我推到更难堪的境地，你的婚约和我没有关系。” “可你很在意。”霍临远将她带到阶梯一侧。 程栀立即呛他：“你不出现，我根本不会注意！” “喝点水。”霍临远见她状态不怎么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程栀瞪着递到面前的瓶装水，很想接过来，浇在他头上，看他还要不要装作没有听见。 “喝吧，无论如何，别和身体过不去。” 程栀沉默，接过水瓶，小口喝着。 冰凉感滑过喉管，心里的火气和憋闷被带下去不少。 她转头往山顶看，发觉那里已经闪烁零星光亮，小的像砂糖颗粒。 和霍临远一起上山已经成定局，不要再纠结一些无意义的情绪。 她在心里劝解自己，感受着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下去。 对面霍临远找出自己带的水，仰头的动作漫不经心，喉结滑动吞咽时眼珠轻轻挪向眼尾。 盯程栀的目光像兽类捍卫领地，坚定且无比执着。 这一次休息的比较久，肌肉松弛后再动起来，程栀只觉得一阵腿软。 霍临远适时扯住她的手臂，单手就几乎将她提起。 不舒服的动了动，程栀皱眉站直，整个人几乎靠进他怀里。 她进一步体会到了霍临远的用意。 登山途中，她实在做不到硬气到底，体力不支时，示弱在所难免。 他在她这里碰过很多次钉子，扭曲如他，看她不得不服软，应该很痛快吧？ 这么揣测着，程栀转眸看向他。 然后微微一愣。 和她想的不一样，他从眼神到表情，没有半点愉悦的样子。 反而和她一样皱紧眉心，像是在担心什么。 愣怔间，她看到他嘴唇张合。 “和以前比，你身体差了太多。” 又看到他转身背对自己，微微蹲下身体。 “上来。”他说。 程栀呆呆站着。 第425章 整张脸也更有男人味 他也很累，她能感受得到。 长达几小时的徒步登山没有人会不觉得累。 “不用，我不想害人害己。”程栀半垂下头，扶着一旁的铁索继续往上。 霍临远站直跟上她，没坚持要背她，也不打算劝她半途而废。 只是默默的，时不时拉她一把。 程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调整呼吸和平衡体态上。 他只要不多话，偶尔的碰触她没有心思在意。 越往山顶人越少，也更冷。 即便出了一身热汗，但只要张开手臂一瞬间，就能感受到从后心开始蔓延的，透骨的凉。 程栀穿的冲锋衣，即便扎紧领口，也依旧觉得身体某处在漏风。 她忍不住去看卫衣单薄的霍临远。 这一段栈桥上设有指向灯，只是光线微弱。 她看到他站在风里，宽大的袖口鼓动。 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额角和鼻尖都有很薄一层汗珠，唇峰、下颌连接脖子的线条，像是被刻刀雕琢出来，利落又流畅。 他外形比几年前成熟，身材变得宽厚，更富力量感，整张脸也更有男人味。 程栀不自觉回忆起记忆中的俊美少年。 那张略带邪肆的脸，和劲瘦修长的身体，怎样也无法和眼前的他有所重叠。 分心的瞬间，脚尖绊了一下，玻璃护栏外就是峭壁悬崖，程栀踉跄时，心吓得几乎跳出来。 慌乱间被人抓住手，掐主腰，整个被捞了过去。 像是落在宽大硬实的厚垫上，她惊魂稍定，按着心口短促吐出一口气。 “谢谢。”她下巴尖靠向锁骨，眼睛也看向一边，难以诉说心底的尴尬。 因为看他走神，差点摔了一跤？ 未免太过离谱。 霍临远擅长得寸进尺，手搂她更紧，在只能容纳两人并排的窄道上，肆无忌惮的贴近。 “真心道谢，就帮我暖暖。” 话音未落，他环在她腰际的手游蛇一样滑进衣兜。 程栀冲锋衣里面只穿一件打底，面料柔软贴身，能清晰分明的感受到他指骨划过腰侧，贴近肚脐，最后停在小腹附近。 她浑身僵住，因为他指尖的冰凉打了个哆嗦。 “真的很冷。”霍临远看似认真的说。 “无赖，无耻。”程栀小声骂人，被他困在怀里往前走。 但心里却也清楚。 他手臂一直在暗暗施力，分担了她一部分体重，让她持续酸软的双腿能得到几分轻松。 “过了栈道再走一小时左右就能到山顶，坚持一下，以前不是说要一起看日出？”霍临远侧过脸，颜色浅淡的嘴唇贴在她额角，气息喷洒在眼角。 程栀睫毛颤动，有些痒的抬手蹭一下，半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以前……那是很久以前了。 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心血来潮，罗列出全球十大“情侣打卡圣地”，坚持要和他一一走遍。 而第一个地点在国内，叫做“月老松”。 他们去了，并约好凌晨出发，赶上日出，想和苍松朝阳合影，祈愿暮暮朝朝，期待长命百岁的在一起。 可是她头一夜患上重感冒，吃了感冒药凌晨睡得正沉，最终耽误了行程。 第426章 总是让她无比心动 恰巧他那时处于创业初期。 事务繁忙，她又生病，午饭后他便带她回了南城。 再之后杂事一多，他们的打卡计划便无限期搁置。 一直到今天。 程栀回忆着，神情有些恍惚。 这件事她在这一分钟之前从没想起过，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没想到只是稍微一经提醒，许许多多的记忆便纷涌而至。 更没想到，他也记得。 “‘月老松’已经不在，长丰山顶的庙宇也供奉月老，除了这里，我们还有九个地方要去。”霍临远低沉的嗓音响在山间。 程栀有些迟钝的抬眸，依旧陷在回忆里。 那时候他的脸，他的温柔，他的触碰总是让她无比心动。 那么，现在她感受到的悸动，究竟是因为回忆里的他，还是…… “你真的全都记得？”她忍不住问。 霍临远点头，想起什么，眼神渐渐沉淀。 “那几年，我只能依靠不断回忆你，才能找到支撑。” 知道他说的是诈死之后的事，程栀能给出的回应，只有沉默不语。 栈道很快走到尽头。 之后的路，便是台阶和山道交替，越发陡峭难走。 路边停下闲聊休息的人多了起来。 也有人已经放弃，扶着山壁精疲力竭的慢慢往山下走。 “真的走不动要告诉我，我背你没有任何问题。”霍临远捏了捏程栀的手。 程栀喘息着，已经放弃调整呼吸，下半身沉重到几乎想直接瘫坐在地。 山头的冷风更劲，刮乱周遭草木。 程栀脸上全是被风吹凉的汗，却连抬手胡乱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走了，多久？” 她呼呼喘着气，上半身压在前迈曲起的一条腿上，腰跨一侧不自觉靠着贴身而立的霍临远。 “不到六小时，走得有些快，你应该很不舒服。”霍临远用指背替她擦汗，顺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程栀摇摇头，处在一种精神亢奋，但身体犯困的阶段。 灵魂和肉体像是在争夺控制权，总之很难受。 “小栀……姐？” 迟疑的声音响在一侧的凉亭剪影里。 程栀缓缓扭头，就见林娇从黑暗中小心走出，眼睛大睁着，想往她旁边看，又有点胆怯的样子。 “真是你啊……”她干巴巴挥一下手。 然后硬着头皮，压抑着好奇和兴奋，向霍临远打招呼：“老、老板好。” 要死了！ 她之前果然没有判断错，小栀姐和老板在一起，老板居然是比较“舔”、比较讨好的那一方！ 她在暗处休息，准备一会儿一口气冲上山顶占位置。 刚开始看到一起走上来的人影时没敢认，等近一点，就看清楚了两人的姿态。 老板这种冷酷到充满危险感的人，不管是小心翼翼搂腰，试探着给人擦汗，还有那种又低又缓的说话语气，都和开会时候冷厉专断的他判若两人。 霍临远淡淡点头，垂眸看程栀，把她往自己方向拉了一下，“稍微歇一下？” “嗯。”程栀应声。 当着林娇的面，她想抽手。 但没力气不说，霍临远根本不撒手，反而把她往怀里带。 “哇。”林娇捧脸，恨不得当即摸出手机。 第427章 依旧是距离感十足 淼淼要是知道了，一定和她一样心甘情愿吃狗粮！ 一片漆黑的凉亭里人不多，看轮廓判断，应该是几个年轻人。 察觉程栀有点紧张，坐下之后，林娇一点一点蹭到她身边，悄声说：“姐姐，没有公司的人，他们几个是外地驴友来打卡的。” 她在这里休息有十几分钟了，和那几个男男女女简单聊了几句。 程栀微微放松，转身越过霍临远，从他那边的包里翻出水拿在手里。 “巧克力吃一点吧？我这还有电解质水，小栀姐你都来一点，能好受很多。”林娇说。 程栀摇头，“谢谢，你留着吧，有需要我再和你要。” 林娇说的东西霍临远都有准备，他之前健身，很懂这些，爬山中途也让她补充过糖分。 而这会儿她喝的，就是他特意带着的盐糖水。 难以分辨的情绪缠绕心间，程栀打开瓶盖，微微仰起脸。 “慢点喝，少量多次。”霍临远漫不经心提醒，说着抽空看一眼手机。 山里信号差，显示2g网络，和开了飞行模式差不了多少。 程栀没做反应，但哪怕觉得不解渴，也真的一次只喝一小口，没喝多少就停了下来。 一边的林娇兴奋的脸都红了。 觉得这两个人一个像清甜的椰子水，一个像加满冰的无糖咖啡，撞在一起后的味道难以融合，但又有种别人之间没有的特别。 反正就是很刺激，很新鲜，特别容易激发探究欲。 黑暗中程栀看不清林娇的神情和面色，只能察觉她有些躁动，似乎为了什么暗自蠢蠢欲动。 “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先走的，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去找你。”她说。 夜爬自然要顺便看日出，而山上这么多人，就需要早一步去山顶占据最佳观赏位置。 “不不不不，我就是闲不住而已。”林娇连忙摆手，眼睛偷瞄霍临远的侧脸。 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晕染他半张脸，睫毛很长，不翘，不近人情的眼睛在这一刻蕴有别样的冷漠。 不面对程栀的时候，依旧是距离感十足。 林娇看了两眼，又更贴近程栀一点，好奇她怎么搞定这种一看就很难接近，又冷又凶的男人。 但转念又觉得不奇怪，毕竟程栀一看就和他们这些普通人很不一样。 就像瓷器和陶器的区别。 不过瓷器虽然更精贵，却也易碎，程栀给她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她才觉得她像“林妹妹”。 休息一会儿，程栀体力恢复一些，正巧一旁的几个驴友开口搭话，她便配合的随意和他们闲聊几句。 期间霍临远一直没再说话。 但沉默的他依旧存在感很足，除了程栀，几乎所有人都要时不时看他一眼。 霍临远很习惯这种注目，所以即便心底不悦，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措。 只是微微敞着腿，倚着亭柱，以一个完全放松的姿态，宣示主权一样，将手臂懒散搭在程栀身后的靠栏上。 直到有人打听他们的关系。 听语气和内容，是倾向于确认程栀是否单身的那种询问。 好在林娇及时开口。 第428章 几乎跳了起来 “我说小哥啊，没看到我家姐姐都快躺在男朋友怀里了啊？你应该直接问她是不是未婚。” 程栀没有说话，拧眉看向霍临远。 早在林娇开口前，他的手便无声无息收拢，握在了她腰腹附近。 而下一刻，手机灯光忽然扫过，像是对面几个人中，谁为了确认林娇说的话。 然后就有人真的开口询问，两人是不是已经结婚。 程栀立即开口否认，“没有……” 但同一时刻，霍临远的嗓音却盖过了她所说的话。 “已婚，孩子正上幼儿园。” 这是他理想中的情况。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和她绝不止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 几声艳羡的感慨传来。 林娇更是遭了电击一样，几乎跳了起来。 “真的假的？姐姐诶，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 程栀扣紧手里的水瓶，低声和她否认之后，忽然站了起来。 “该走了。”她说，然后拖着面条一样的两条腿，转身走出凉亭。 霍临远抓着两人的包起身，气定神闲跟了上去。 根本不像快要徒步登顶的攀登者，半点也不疲累的样子。 ——他心情很好。 程栀的反应比他预计的要平和。 这是不是表示，对于和他扯上关系这件事，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 林娇在原地犹豫一下，还是按捺不住想吃瓜的心情，火速跟了上去。 程栀可是她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喜欢的一个大姐姐，而且后台还这么硬，她说什么也要多靠近她一点。 不知道各人都抱着怎样的心思，程栀出了凉亭没几步就走不动了。 她弯腰用力捶捶吃不消操劳的腿，无奈的张口叹气。 等面前出现霍临远宽厚的脊背，她犹豫一下，无可奈何的趴了上去。 林娇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瞬间腾起滔天巨浪。 难道大老板说的是真的？ 可小栀姐的状态，看起来一点不像生过孩子的呀？ 这两人颜值这么牛逼，真有宝宝的话，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不对，那小栀姐不就是老板娘了？ 沃德天，她无意间抱上老板娘的大腿了啊！ 乱七八糟想着，林娇上前几步，跟在他们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没多久，低醇的男音徐缓响起—— “我的错，不该安排这种活动。”霍临远认错越来越熟练。 程栀下巴垫在他肩头，闻言不说话，报复性的用力往下压了压。 “之后几天我交代大家自由活动，然后带你去别处休息。”霍临远语带商量。 程栀蹙眉，冷冷淡淡说：“不需要。” “那别人行程不变，我只带你离开。” “……” 过了一会儿。 察觉程栀的脸颊慢慢歪在颈侧，霍临远问：“困？” “嗯……”程栀应声，鼻音拖得很长，不是故意的，但很像在撒娇。 熬夜爬山太难了，她累坏了。 脑子变得不太清楚，稍微放下了防备心。 一些关于他的温情画面就这么趁虚而入。 从学生时代，到初入社会，一直到后来谈婚论嫁。 随时间的推移，他们从青涩诉说喜欢，到熟练表达爱意。 第429章 更别提拒绝什么 然后，霍临远说那些都是假的。 回忆尽头，全是痛苦。 程栀忽然睁开眼睛，从舌根到心口，那种已经过去很久的疼痛感瞬间流遍全身。 像塞进口中的棉花糖，里面藏满细针。 她下意识的挣扎一下。 霍临远扣在她腿弯处的手骤然收紧。 “当心掉下去。”他低声提醒。 程栀别开脸，不知道在和谁生气。 “掉下去正好。” 沉默一下，霍临远在夜色里微侧过头，鼻梁有着傲人的高度，侧面线条像起伏的山峰。 “那我陪你一起摔死。” 程栀愣住。 她听出了他言语里的认真。 然后因为这种在他身上堪称罕见的认真，心头难以遏制地泛起涟漪。 哪怕他说出口的，是极其黑暗沉重的一句话。 “神经……”她嘟囔，语声低微。 不是单纯骂人，而是嗔怪，有一种模糊爱恨的亲密，她自己都没能发现。 两步外的林娇恨不能掏出手机录个音。 谁能想到表面高冷只可远观的霍大佬，背地里是这样黏糊糊对待女朋友的啊！ “陪你一起摔死”，什么暗黑情话！ 林娇掏出手机，就算没信号，也还是坚持要和闺蜜分享此刻的吃瓜感受。 【谁懂啊，近距离看神仙谈恋爱！】 然后还要跟发一张偷拍的合影。 照片里黑漆漆一片，隐约能见两道身影靠在一起，看不清脸，但只从骨相轮廓，就能看出相贴的男女极俊极美。 这正是之前在凉亭里，程栀半靠在霍临远怀里的剪影。 抱着手机激动一阵，林娇再抬头，身前的人已经几乎全部隐进夜色里。 她赶紧追了上去。 到达山顶，周围零星有四五个人已经占好位置。 有人带了手电，照亮一片区域。 霍临远带程栀去到更远几步的巨石上。 不算宽敞的灰白区域高低不平，他护着她的腰弯身放下她，找到一块合适的凸起处就近坐下。 听他在调整呼吸，程栀过去默默接过他手里两人的背包。 “谢谢。”她有些别扭的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和他道谢成了难以启齿的事。 抿抿唇，她低头去包里摸水瓶，想让他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会儿。 霍临远同时伸手，两人的手背在包里擦过。 程栀愣住不动，眼睁睁看他随便摸出一瓶水，拧开仰头往嘴里灌。 她不由上前一步想阻止。 “那是……”我喝过的。 霍临远放下胳膊，掐着水瓶的手搁在腿面上。 看过来的眼神显出几分理所当然。 “我知道。” 程栀轻轻蹙眉。 她以为他不知道。 霍临远不以为然，“我不止碰过你的口水。” 这话简直是在…… 耍流氓。 程栀背过身，耳根发热，有点想发火。 可他才背着她走了不短的一段山路，她现在骂人是不是不合适？ 她再度体会到他的心机。 被蹂躏过几遍的嘴唇又被她咬了咬，她决定当做没听到那句话，就地盘腿坐下，按摩酸软的小腿肌肉。 下山她不能再靠别人，不然总觉得连说话都没有底气。 更别提拒绝什么。 没多久，霍临远起身。 第430章 越来越会骂人 程栀警觉转头，却见他只是在活动手腕脚腕，做一些简单的放松舒缓动作，明显已经缓过那阵疲累。 慢慢转回头，她模模糊糊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先前还觉得他消瘦。 其实应该是高强度工作加上三餐跟不上，体脂率降低吧？ 刚才趴在他身上，就仿佛趴在包裹了厚布的石头上，紧贴的部位，全是肌肉坚实的触感。 “在看什么？”霍临远问，很像一只即将开屏的的公孔雀。 微抬高贵的喙，以又冷又傲的姿态，试图引诱你。 程栀不尴不尬的收回目光，专心做一只鹌鹑。 不过下一刻又想起林娇。 转头寻找，在有限的光照范围内，她看到她正带着两名陌生女性做拉伸，明显已经替自己找到了消遣。 不得不说，林娇社交能力比她强太多。 她很难主动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几分钟内迅速打成一片。 最多只是友好交谈几句，能把控气氛保持愉悦，但轻易做不到调动陌生人的热情。 思索间察觉有熟悉的气息靠近。 程栀转脸，鼻尖直接撞上霍临远手肘。 他正贴着她一侧屈膝坐下——实在靠得太近。 程栀捂着鼻头瞪他，下一秒被拉下手腕，得到一个轻柔如落叶拂过的吻。 她推了他一把，下意识去看身后。 正巧看到林娇若无其事的别开脸，也不知看到没有。 “你能不能注意一点？”程栀微恼。 霍临远从善如流，“好。” 后知后觉自己的话像是承认了什么，程栀抿紧唇线，不再多说一句话，也不看他。 时间静静流淌。 山顶的夜风越来越寒，程栀抱臂缩起膝盖，觉得臀尖冰凉。 “睡一会儿。”霍临远说，掌心触碰她紧绷的手背。 程栀摸出手机点亮屏幕，看眼时间，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多小时。 她困，但是很冷，就这么睡着会不会感冒？ 她有些犹豫。 然后就觉得手臂一紧，身体不由自主被拖向一侧。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靠坐在霍临远怀里。 身下的巨石表面不平整，她正好坐的比他低一些，被他用双腿固定在身前。 后背贴上他胸腹，手臂正巧贴在他腿面上。 她完全被他用身体围困，以一个极端暧昧的姿势。 霍临远上身微微前倾，双臂环在她胸前，下巴垫在她耳边。 “睡吧，这样我们都不冷。” 程栀被他重重压着，抱着，动弹不得。 “你无耻。”她控诉。 但控诉和挣扎一样无效。 “嗯，我是卑鄙小人。闭上眼睛。”霍临远嗓音低沉，几个字落在耳际，很快滑进耳道，拨弄鼓膜。 程栀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就这么睡着。 “听到了吗？”霍临远忽然问。 贴的太近太紧，程栀甚至能感受到他开口时喉结在震动。 “什么。”她绷紧灵魂，拧眉闭上眼睛。 他手按住她心口，“心跳好快。” 程栀更用力合眼，不想示弱，开口呛他，“随时都会被狗咬，谁都要心跳加速了。” 无声勾了下唇角，霍临远稍微低头，嘴唇若有若无碰了碰她耳垂。 “越来越会骂人。” …… 第431章 这趟登山之旅的全部意义 “哗！这也太美了！” “哇塞！终于！” “来了来了！快拍快拍！”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呼。 程栀慢慢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红日自浓云暗沉的天尽头攀升。 一轮光弧崭露，便是朝晖四射，光华万丈。 远处青山碧云很快变了模样，头顶青黑的天幕，还有脚下浮动的雾海，也渐渐沾上华丽的色泽。 程栀呆呆被霍临远拉起，清澈的眼底映着朝阳，好像落进两片金箔，特别明丽好看。 她不自觉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和周围惊叹的人群一样，微微睁大眼睛，雀跃着，整个人变得轻盈起来。 在冷与黑中等待太久，这一刻的阳光仿佛泼洒在灵魂上，那种充斥希望的光和热，让身与心异常舒展。 不过，这样壮阔的景观显然没有感染霍临远。 他满身孤冷的立在原地，看程栀脚步轻快的往前。 晨风掀起她几缕发丝，他视线随她变成金色的发梢，掠过她浅浅翘起的唇角。 眼底的情绪如晨露一般转瞬蒸发不见。 对他来说，这趟登山之旅的全部意义，就到她安然在他怀里酣睡为止。 她隐藏的再好，也终是被他试探出来。 她骨子里依旧是曾经爱他，和他爱的模样。 只是她心怀芥蒂，所以总不能顺理成章的接受他。 他需要更加坚定，态度更加坚决，直到她重新相信他。 愿意再一次把心交给他。 …… 为了省力，多数人下山选择坐缆车。 程栀和林娇一起，霍临远和一陌生女人坐在她们对面。 女人很紧张，不停低着头抬手摸脸，想看身边的靓男，又没那个胆子转动目光。 反观霍临远，则是双腿微敞，冷淡又闲散的闭目养神。 不过他眉心下陷，神情实在算不上好。 其实林娇也紧张，挽住程栀小臂的手心冒着汗。 老板上车前看她那一眼，根本就是想用眼神刀了她啊，好恐怖。 缆车行至途中。 她终于忍不住小小声问程栀：“小栀姐，我不会团建回去就领飞机票吧？” 程栀不解，“怎么这么想？” “就是……”林娇不好说清楚。 总不能直接说“你男朋友用眼神压力我”吧？ 这跟告状挑拨有什么区别？ “就是担心，感觉老板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林娇委婉道。 “不会的。”程栀说，眼神无奈。 她不好告诉林娇，霍临远其实很少把不相干的人放进眼里。 他都把天韵当大型玩具送人，玩具里的小螺丝他又怎么会一一记得？ 林娇也不追问，拍拍心口，“有姐姐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没多久下了缆车。 程栀半途被晃得不太舒服，翻出瓶装水打算喝，林娇弯腰系鞋带。 霍临远立在一边翻看恢复信号的手机。 而和他同排的陌生女人走出几步后，忽然握紧手机转身，下了重大决定一样，一步一步走回来。 程栀将瓶口对准下唇，眼珠随女人而动。 “你好，加、加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林娇“噌”的抬头，立即去看霍临远的反应。 哇，这小姐姐好勇。 第432章 她被威胁了 霍临远正准备拨电话，见状手顿了顿。 原本打算无视，最后调转冷冰冰的视线，询问的看向程栀。 陌生女热跟着他看了过去。 程栀刚喝进的半口水停在舌面，吞咽的过程被他故作暧昧的举动打断。 眼见她慢慢瞪起眼睛，似乎就要张嘴否认什么。 霍临远立即迈开长腿，两步跨过去，拉过她另一只手十指交握，带她从女人身侧快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林娇兴奋的眨眼睛。 老板这个样子，好像被小栀姐驯服的狼啊。 虽然对别人来说危险感满满，但对小栀姐真是虽冷却忠诚。 这时候正巧淼淼回信息了，林娇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边遵照主管的指示，往集合点赶，边和闺蜜八卦这一夜的见闻。 而一直等到早餐结束，林娇也没有再见到程栀。 不过回到民宿没多久，她收到一条消息。 【小栀姐：带好程栀的行李去民宿后门，半小时之内。】 这一看就是霍大佬的口气，林娇屁颠屁颠就去拿行李。 昨天刚放好行李就一直在外面晃，行李箱连打开都没打开过。 不费半点劲，林娇拖着小箱子抵达后门。 眼力很好的她，一下就发现树后停了辆贵的不明显的黑色越野。 车很快到了面前，程栀臭着脸坐在里面。 她被威胁了。 霍临远说如果她不跟他走，他就去民宿里公开他们的关系，就像在凉亭里那样。 “在车上等。”霍临远看眼她，开门下车取行李。 很快，他回到车上，带她走上另一条路。 因为还在山区，路两旁只有低矮的民房。 程栀盯着外面，全程沉默不语。 她不说，霍临远就引她说。 “和你上司打过招呼，不用担心风言风语。” “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程栀问，依旧看着窗外。 霍临远不置可否。 “灵鹿山的温泉听说很养人，比长丰附近的一些游乐设施更适合你。” 程栀沉默。 之后霍临远又说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她的半点声音。 他不擅长闲聊，也不会特意去钻研。 生意场上话说多了，私底下更是沉默寡言。 所以以前在一起一直是程栀说话比较多，他只负责回应。 眼下程栀似乎打定主意沉默到底，像是无声的抵触。 他只好说：“你不和我说话，一旦我犯困，就会很危险。” 程栀一愣，这才想起他夜爬之后，这应该算是疲劳驾驶。 “停车。”她用力皱眉，转过脸盯他。 霍临远减速，但并没有停下，“想做什么？” 他们还没开出多远的距离，如果她真的赌气下车，完全可以徒步走回去。 “你至少睡两三个小时，我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程栀气得重喘两口气。 意味不明的动一下唇角，霍临远又开了一会儿，找了片有稀疏灌木环绕的空地，将车停稳。 车窗开启一道缝，跟着锁门放平座椅。 “一起？”他发出邀请。 程栀没来得及张嘴，身后的靠背突然落平。 不等她反应，霍临远转身单腿跪在主驾座上，倾身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躺下。 第433章 他原本的意思是，陪她一起 程栀防备心起，立即推他。 却还是被亲到了唇角。 “我很高兴。” 霍临远没有笑，却居高临下，盯紧她的眼睛这么说。 “无耻。”程栀抬手。 因为太靠近，又被压着，这一巴掌打的绵软无力。 如果不是她眼底闪烁着火光，脸又长得冷清，就很像是在调情，欲拒还迎。 霍临远抓住她的手，把掌心送到嘴边亲吻。 被拒绝，又俯身去亲她脸颊、耳垂。 挣扎间，程栀呼吸声开始变得明显。 车厢内的气氛越发暧昧。 亲吻声，轻喘声，夹杂不间断的衣料摩擦声，有种难言的色气。 “知道跟我走意味着什么吗？”霍临远深深看着身下生气又无奈的人。 程栀被逼急了，眼角微微泛红，“意味着你是个人渣！” 用指腹描画她漂亮的唇形，霍临远不介意她的打骂。 反正亲也亲到了，摸也摸到了，他稳赚不赔。 程栀毫不留情张口，狠狠咬下去。 轻抽一口气，霍临远却没有抽手，给她发泄的机会。 “你就算咬断，我也还是喜欢碰你，你不给机会，我就自己创造机会。” 程栀松开牙关，气得想哭，在脑海里搜刮一切能骂人的话。 “混蛋，下流，不要脸……” 觉得不解气，就抬手又打。 这一巴掌扫在霍临远下颌，没打出声响，但指甲划了两道短短的红痕，很快渗出一点血。 知道她是真急了，霍临远见好就收，退回去躺在主驾座位上，一腿抬起，踩在崭新的方向盘边缘。 “对不起。”他毫无真心的道歉。 程栀起身就去拉车门。 但车门被提前上了锁。 她早在被他从缆车旁拖走时就有了觉悟。 只要他想，她就总能被困住，做他嘴边可以随时咬一口的肉。 她有些泄气，神情和心底无奈到极点。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即便答应去他公司上班的是她，可她还是想这么问。 他们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更冷静，更体面的相处方式。 “你总是选择性忽略我说过的话。”霍临远眼神沉淀下来，神情不怎么高兴。 程栀沉着脸，嘴唇有点红，“你说的那些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用做的。”霍临远微微后仰，合上眼睛。 余生很长，她总有一天会回来。 “别再做没用的事。”程栀偏过头，调高靠背，窝进去，望向车窗外。 霍临远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反问，“真的没用吗？” 现如今他碰她，她的情绪起伏远不如之前激烈。 “没用。”程栀毫不犹豫。 她一样讨厌他，满心抵触。 “那我继续努力。”霍临远声音越来越沉，已经有了困意。 程栀默然转头，看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昨夜点滴。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有力的双手…… 皱眉晃了下脑袋，程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他手段确实高明。 尤其他还那么了解她。 正出神，手机忽然震动，程栀看一眼屏幕。 是崔云尚来电。 她走前和他说起过公司团建的事情，他原本的意思是，陪她一起。 第434章 心口闷闷的 她拒绝了。 不知道他现在打电话是想做什么。 低头盯着手机，程栀有些犹豫要不要接。 应付霍临远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不想再承受来自崔云尚的压力。 那些压力来源于他对她的好。 面对他，她会觉得愧疚，觉得力不从心。 以至于她都有些害怕见他，害怕和他说话。 慢慢的，手机屏幕熄灭。 程栀到底没有接听电话。 但很快，有新信息进来， 程栀点开，觉得心口闷闷的。 【崔云尚：昨天和大哥喝酒，被灌醉咯，所以现在才联络你，旅途怎么样？爬山很累哦？要不要我去拯救你？】 轻轻吐出一口气，程栀准备打字回信息。 下一秒手机被人抽走。 转头，她对上霍临远那双很有压迫感的眼睛。 “睡一会儿。”他说着收起她的手机，重新躺了回去。 程栀蹙眉，手抓在膝头。 他那个角度，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吗？ 应该不能吧？ 霍临远垂眸，“不想睡？我不介意做点别的事。” 程栀神情一僵，侧过身慢慢躺下，几乎要开口骂人。 …… 从长丰山到灵鹿山自驾要三个多小时。 程栀睡醒时，已经快到了。 “什么时间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时觉得脑袋沉沉。 霍临远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手伸长摸了一下她手背。 感觉不太凉，才回话：“不到下午两点，再半小时就到。” 程栀感官还没有完全恢复灵敏，没有在意到他自然而然的触碰。 心里只是在推算他和自己分别睡了多久。 算着算着，又开始迷糊，她便晕晕沉沉闭了一会儿眼。 连车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都没能察觉。 直到车门被打开，冷空气碰到半边身体，程栀才忽然惊醒。 拂开盖住额角的碎发，她看到霍临远正站在身侧，一手已经穿过她腿弯，似乎正准备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身后站着温泉会馆的接待员，手上提着她的行李，脸上挂一层标准微笑。 冲接待员礼貌点头，程栀揉一下眼睛，不着痕迹推开霍临远的手，自己下了车。 山风吹来淡淡的水汽，能闻到不明显的硫磺味，更多的，依旧是泥土植被的气息。 而等进到名叫“灵鹿泉”的温泉会馆内部之后，身边飘逸着的，是一阵浓一阵淡的檀香。 很快穿过前堂，路过连接人造景观的重重绿荫，沿着新中式风格的回廊，他们到达靠近会馆后方的仿古小楼。 霍临远预订的自然是会馆最奢华的房间。 程栀进门前留意到，这片自成一景，山水环绕的居住区，加上他们入住这间，一共只有三套小楼。 进门后，接待人员简单介绍各个功能区域后，留下门卡快步离开。 程栀头重脚轻，过去最近的檀木沙发上坐下。 “晕车？”霍临远问，走到她身侧，抬手探她额头。 程栀倦倦的，也不怎么想理人，没说话。 “我叫人送药过来。” 程栀阻止：“不用了，把手机还给我。” 定定看她一眼，霍临远照做。 她无非就是要回崔云尚消息。 第435章 再次和人家把话说清楚 而现在，他相信他们没有暧昧关系。 毕竟，她连他电话都不想接，有意躲他。 消息回复很快。 基本是崔云尚询问，程栀回答。 一言一语，挺和谐。 霍临远在一边睨着屏幕，每一个字都落到眼底。 长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 明明对话毫无半分暧昧，但心里就是不快。 几句之后，崔云尚便贴心的主动结束对话，让程栀专注旅行。 程栀盯着手机出神，觉得对面真是通情达理，好到没办法形容。 于是不忍，不安的感觉再度升起。 她心里计划着，重新找个机会，再次和人家把话说清楚。 “出去吃，还是叫进来？”霍临远开口，语声沉冷。 程栀回神，没多少胃口，皱眉摇了下头。 见状，霍临远不再问她。 三十分钟后。 程栀洗脸换衣服出来，就看到餐厅桌子上摆满各色美食。 清淡，以及酸甜口的菜品居多，香味闻起来就很开胃。 程栀吃了几口，半中间接到徐阿婆的视频电话。 自然是程望打来的。 “妈妈，好想你啊，你好不好？”奶声奶气的童音很轻快，像插了翅膀的奶糖，在周围到处翻飞。 “我也想你，妈妈很好，也很开心，打算下次带宝宝一起来玩。” “哇，下次一定要快点来！”程望欢呼，已经开始期待。 程栀又问：“今天怎么没上幼儿园。” 程望笑嘻嘻的，脸离屏幕很近，肉乎乎的小嘴巴模糊成一团。 “妈妈是小糊涂虫，今天是休息日哦。” “呀，我居然忘记了，今天是周六。” 程栀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看起来精神不少。 对面的霍临远抬眸，看她两眼，继续沉默用餐。 程栀陪着宝宝说了不少孩子气的话，没多久挂了电话。 “露天温泉，室内温泉，还有汗蒸馆，对哪个感兴趣？”霍临远问。 耳边的声音一下从宝宝的换成他的，程栀心情变得不好。 “都不去。” 她很不舒服，想回房间睡觉。 霍临远垂眸，余光看着她离开餐桌上楼，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深不见底。 没有更亲近的人，她就会不自觉亲近他。 他发现了这一点。 却没办法更久的维持当前这种状态。 他最晚明天就得离开会馆，去最近的机场，飞一趟b市。 他太久没有回去，许多事情远程操控实现不了，小宋一个人在那边撑着，已经快到极限。 程栀不知道这一点。 下午六点多从床上被拉起时，她整个人都很昏沉。 直到浴袍的腰带被人拉开。 程栀瞬间清醒，拢住衣襟缩起身体。 以为霍临远要做什么，薄瘦的肩膀不自觉发颤，整张脸惨白。 “我不会强迫你。”霍临远站在床头，浴袍半敞，漏出肌肉线条性感的胸腹。 程栀眸带控诉，“你强迫的还少吗？” “我是个普通男人，你不能指望我什么都不做。”霍临远几近叹息。 她总是透出点天真，身边养着孩子，有时自己却更像孩子。 “你普通？”程栀几乎发笑，脸却僵着。 “别闹，我明天中午就会走。” 第436章 自然是假的 程栀一愣，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真的？” “自然是假的。” 面色一沉，霍临远拽住她的脚腕，将她拖到腿边，然后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程栀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光裸的手臂贴着他平滑紧实的皮肤，惹她频频皱眉。 好在很快从房间一侧的落地门出去，直接来到后院。 这地方程栀还没来得及探索，扭脸时看到院角的露天温泉池时，显得有些惊喜。 没想到与大床一墙之隔的后院，就设有独立温泉。 看她神情变化，霍临远动动唇角，眼底的笑意若有若无。 “喜欢？”他问。 程栀抿唇，小腿晃了一下，意思是要下地。 霍临远不撒手，扣在她外侧腰身的手指作势往上。 “喜不喜欢？” 程栀冲过澡才睡的觉，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忙拧过上身环住胸口。 心里不停后悔。 可她明明入睡前锁了门…… “说话。” “……喜欢。” “嗯。” 回她一个鼻音，霍临远依旧没放下她，而是抱她一起踩着石台阶往下，一步一步沉进泉水里。 几乎是一碰水，程栀就挣扎着滑向另一边。 被迫共浴，她很紧张。 “我说过不会强迫你。”霍临远开口，然后靠在池壁上，抬手开始打电话。 他处理工作时态度比平常更冷硬，说话间能给人十足的信服力。 程栀偷偷打量他，慢慢放松下来，身体沉进水里，坐在弧形坐凳上，然后转身趴上平滑温热的池壁边缘，半垂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她应该是徒步登山累过头了，不然精神不至于这么差。 而事实证明，她不是太累，而是感冒。 泡泉加重了感冒症状。 这天夜里，她开始发烧。 呼吸沉重，头晕耳鸣，本能让她从床上爬起来，却找不到壁灯开关。 摸黑走出房间，她扶着墙壁哑声开口，下意识的叫着霍临远。 没多久手腕被人握住，然后整个人贴进气息清冽，安全感满溢的怀抱。 “好难受……”程栀将火热的脸颊，贴向来人微凉的胸口。 霍临远眉心紧皱，抱起她回了自己房间。 会馆内设养生馆，由附近村镇的几名退休中医坐镇。 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来的很快，看过脉象之后眉心紧锁。 “退热治标不治本，伤了根本，气血两虚，今后重在调养。” 留下一句话，老人家便回去抓药熬药。 会馆相关负责人全程作陪，汤药都是亲自取送，面对财神一样的金主，将服务精神发挥至淋漓尽致。 后半夜程栀退烧了。 她抱着霍临远半只手臂，额头抵在他肘弯，身体上的温度变化很容易让人发现。 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中抽神，霍临远看眼身边还在昏睡的人。 他为一己私欲，特意组织这场活动，对她来说算不算过大的负担？ 答案显而易见。 她身心俱疲，还生起病来。 而他本心上，是想在试探她、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让她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 第二天。 程栀十点多才睁眼。 “早。”霍临远转身，扣上衬衫最上一颗纽扣。 第437章 怎么才能真的逼退他 他一看就没有睡好，眨眼间能窥见疲惫。 程栀留意到他穿的是正装，想起昨天他提起离开，最后又否认。 “你真的要走？” 她是该觉得轻松的，可心底又有一份难以忽略的气闷。 他将她带离人群，然后抛下她一走了之。 是在玩什么新游戏？ 又抱有什么目的？ 猜疑很早便在心里生根。 程栀未意识到需要拔除，霍临远则是找不到方法拔除。 “嗯，我让专人过来照顾你。”霍临远点头。 然后有些意外的盯住她忽然光芒黯淡的眼睛。 眉梢微微一动，他快步走近、凑近，仔细看她的神情。 “舍不得我。”他说。 话音未落，双唇已经碰触到她额头。 程栀后撤，但后背抵住床头，退无可退。 她缓缓抬起眼睛，开口否认，然后质问：“所以你带我来，就是要我体会孤独？” 院子很大，会馆更大，她甚至想不到自己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能做什么。 她其实真的不擅长安排自己。 至于宝宝…… 养育程望的过程中，初期有育婴课，医生和老师会引导她。 后续身边有徐阿婆。 她一直是根据大家的经验，才能按部就班的担任好“母亲”这一角色。 但在港市这些年她也成长了，对比曾经已经有条理很多，日子过得井然有序。 直到霍临远突然出现。 他打乱了她的步伐，让她不得不重新规划一切。 这是她排斥抵触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他是变数。 会让她看不清未来。 “你不懂我的用意可以问，”霍临远眼神中有什么沉淀下去，“但最好不要乱猜。” 他生气了，程栀才起波澜的心潮反而平静下来。 但他下一句话，就让她神情一顿。 “不然，你可以和我一起去b市。” 只是这一趟回去，她还能不能再来港市，就不一定了。 察觉他眼底浮动的危险讯号，程栀立即摇头，“我不可能去。” 霍临远点头，并不意外。 抬手摸摸她皙白的脸，他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亲，“我知道你不想，好好休息，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话音未落，他被咬了一口，就在下唇，并且很快渗血。 他下巴上还挂着之前在车里受的抓挠伤，才整理好不久的袖口，也被程栀攥成咸菜一样皱巴。 不过这些他统统不在意。 她从会骂他，到会打他，现在又开始咬他。 看似越来越凶，其实也是放下心防，不再一味压抑，开始展露负面情绪的表现。 他乐于见到她这样。 她本身没什么棱角，性格好，脾气软，所有的恨和厌恶都是有限的。 而当那些针对他的、有限的恨和厌恶被消耗殆尽，她就会重新变得开朗。 他就能得到一个新开始。 他坚信这一点。 不紧不慢起身，霍临远抬手蹭一下唇边，摸出手机，让人送餐进来。 之后直到他离开，程栀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方面是还在感冒，一方面是因为无可奈何。 霍临远似乎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真的逼退他。 第438章 被他前后的反差逗笑 而在霍临远走后不久，程栀就让会馆帮忙准备车辆。 她打算直接回港市。 团建剩下的时间，她更愿意在熟悉的环境下休息。 程栀离开的事，霍临远下飞机时便知道了。 不过相比较之前，他的反应平和很多。 一场登山旅行，他收获颇丰，内心因此安定不少。 很快见到仿佛头顶乌云的小宋，连轴转好些日子，他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而留意到自家老板脸上不忍直视的伤，小宋别过脸轻咳一声。 开始汇报这次危机的主要原因。 “新城那边临时要求加码，联合另外三家合作商，执意要见你，和你面谈。” 霍临远打开车门坐进去，眼神冰冷。 “新城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小宋推了推眼镜，从副驾座转身，将手里的平板交给霍临远。 上面是个陌生男人的相关资料。 “老板，这是你要找的人。” 霍临远接过，手指滑动，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末了嘴角冷冷一哂，“继续查。” 与此同时，程栀抵达家中。 第一件事，就是去接程望。 可去对面敲门，却半晌无人回应。 她只好拨阿婆电话。 “这么早回来啊？我和乖仔领宝宝吃饭呢。” 程栀一愣，反应过来。 崔云尚？ 问过地址，她洗澡换过衣服，打车赶了过去。 吃饭地是家私房菜馆，装潢和灯光都十分温馨。 程栀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很像祖孙三代的老少小。 比阿婆快一步，崔云尚先看到了进门的人，薄开衫搭配半身裙，气质温柔又干净。 他小幅度挥一下手，无声示意她过来这边。 程栀对他始终是欣赏的，就算因为感情想要逃避，见到他也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快步过去坐下，程栀含笑看专心和美食奋斗的程望。 他正埋头费力吃一根好长的粗圆面条，专心致志不让它断在嘴边。 程栀坐下没两秒，他耸了耸鼻头，含着面口齿不清的嘟囔：“咦？妈妈的味道……” 跟着抬眼，惊喜的发现妈妈真的坐在眼前，大眼睛立刻绽放亮晶晶的光芒。 “哇！妈妈！呜呜呜，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呜……” 惊呼过后，他立马开始装哭，嘴里的面条全部掉进餐盘里。 阿婆“哎呦呦”的伸手替他擦口水，嗔笑的瞟一眼跟孩子没两样的程栀。 这时候崔云尚已经添好菜品，问服务生要来新的餐具。 见坐去程望身边哄他的程栀神色疲惫，崔云尚关心道：“有没有晕车？隔半条街就有药店。” 听到一个“累”字，程望立马收声。 甚至还抬头“嘿”的笑了一声，像是对自己这种假哭式撒娇很不好意思。 几个人都被他前后的反差逗笑了。 程栀抱程望进怀，揉了揉他肉乎乎的软身子。 闻到他身上那股甜甜的淡香，才终于觉得自己放松下来。 她看向崔云尚，眼睛微微弯起，“不是很累，就是有点饿，别担心。” “那正好，”崔云尚点头，半抬身递给她湿巾，“我添了几样你爱吃的菜。” 程栀笑，真心实意的说“谢谢”。 第439章 满脸期待和崇拜 “可不止要谢一顿饭啊，人家这几天天天抽空帮你看孩子。”徐阿婆搭腔。 觉得程栀对人家没那种意思，就不要欠这个情。 她是过来人，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她就算看不出十分，也能看出七八分。 程栀微怔，紧跟着点头，眼底感激和不安交缠。 不过态度始终是大方有礼的。 “那这顿饭该我请，你不要和我抢哦。” 崔云尚趁机，“买过单啦，下一顿你请，不介意我点大餐吧？” “怎么会，我也没有很穷。”程栀无奈，毫无所觉的答应了之后的见面。 说话间，她察觉怀里有只小猪仔在拱来拱去。 低头时，听程望嘀咕：“妈妈，怪味道。” 程栀闻闻自己，“应该是温泉的硫磺味。” 小小的程望还没泡过泉汤，还想不起来她身上的味道在哪儿闻到过，就被哄住了。 不过等晚上回去，程栀替他洗澡的时候，他的小脑袋瓜终于转过弯来。 “不是的妈妈。”程望一脸认真，抓住程栀的拇指要她关注他。 程栀很累，直接盘腿坐在浴室地上。 这样一来，手肘正好可以搭在浴盆边缘，有了支撑，手上各种动作就会省力很多。 “什么？”她没能跟上宝宝跳跃的思维。 程望一脸不高兴，“是怪叔叔，妈妈身上的味道是怪叔叔。” 程栀一噎，自己闻了闻，并没有察觉任何霍临远的气息。 但眼下重点不是这个。 宝宝的反应对比之前很不对劲。 明明以前一提到“怪叔叔”，他都是满脸期待和崇拜。 联想晚饭间他和崔云尚互动也很少。 程栀问：“程望，告诉妈妈，为什么忽然不喜欢叔叔们了？” 噘一下嘴，程望低头玩小鸭子，倔倔的不吭声。 程栀又哄了两句。 但和之前一样，程望依旧不愿意说原因。 为此，等宝宝睡下后，程栀打了越洋电话给沈漾。 那边是白天，沈漾似乎在车上，周围能听到喇叭声和嘈杂的人声。 “突然不喜欢‘叔叔’？是针对所有男性，还是单指个别人？” 程栀回想一下，“似乎只是崔云尚和霍临远。” 她又将程望出手打人，还有说的一些反常的话告诉沈漾。 “郊游那件事原本可能没什么，但你的反应，放大了那件事对宝宝的影响力。”沈漾语气并不沉重。 因为他前不久才和程望视频过。 孩子最不会假装，程望当时的表现一切正常，不是有心理疾病的样子。 他更倾向于程望是短暂的钻了牛角尖。 “简而言之，他可能觉得他有爸爸这件事，会让你受到伤害。”他继续说。 “当然，我这只是基于成年人思维的推断，我们不知道郊游那天小望到底听到了什么，而且他还太小，或许有别的大人理解不了的想法也说不定。” 程栀侧过身，轻轻叹一口气。 “知道了。” “你也别过分担心，”沈漾说：“你把小望教的很好，他的敏感是性格和环境造成的，但问题不大，他的小心脏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很多，反正比你强很多。” 程栀无语，敷衍点头，“嗯嗯嗯。” 第440章 从头到尾都臭着一张脸 沈漾感受到她的敷衍，进一步笑着打趣她。 不过也没说几句，就因为要下车挂了电话。 而有他宽慰，程栀便松懈精神，没之前那么忧心。 她转身摸了摸身后睡着的程望，慢慢闭上眼睛。 …… 周三，程栀回公司上班。 所有人都一副玩野了难收心的样子，工作氛围很差，慵懒散漫。 直到屏姐出来发飙。 “休闲放松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一年级的小豆丁都懂劳逸结合什么意思！你们多大了？！” 一句语声激昂的话，多数人立即打起精神。 只沈明媚从头到尾都臭着一张脸。 忍了又忍，她中途去茶水间回来，路过程栀旁边时，终于忍不住靠在她桌边问：“小栀姐，团建全程没看到你啊，你去哪里了？真的不声不响就跟男朋友走了？” 团建跟男人悄悄离开大部队，出去独处五天四夜。 这种事，哪个负责任的正经女人干得出来？ 程栀听出她的潜台词，抬眸冷淡看着她。 见她不接招，沈明媚抿一口咖啡，再度开口： “真是男朋友嘛？之前送过花……应该还是追求者吧？或者说，你因为花，已经答应人家了？” “千万别太草率呀，那些花花公子大家都了解的，多是玩玩而已，我们女人看男人，一定要先看人品喇。” 她看似好心提醒，实则意有所指。 暗示大家，程栀肤浅又随便，可能已经被“玩”过了。 “明媚姐，要真有什么不对，屏姐自己会点名的，而且小栀姐有分寸的啦。”林娇忍不住出声，心里替沈明媚捏了把汗。 这大傻子，她知道她在带头针对谁吗？ 人家小栀姐是跟着顶头大舔……哦不，大老板走啦！ 后台硬过金刚石呀！ 屏姐都不多说什么，她倒是先跳出来了。 其实沈明媚也不是蠢人，知道“空降兵”肯定都有背景。 只是嫉妒心作祟，加上程栀看起来总是温温软软，话也少，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才总忍不住招惹她。 而程栀不开口，林娇这时候却站出来帮腔，一下就点燃了沈明媚的怒火。 不过她要维持形象的，自然不可能真的发火。 “闲聊都不行呀，你真是好宝贝小栀姐。” 林娇心底大翻白眼，干巴巴笑了笑坐回自己工位。 “小栀姐……”沈明媚还有一堆话要说。 程栀松开鼠标，直接打断她，“抱歉，工作时间，大家真的很忙。” 转头四顾，沈明媚这才发现，屏姐发威后，所有人都在勤勤恳恳工作。 她说了一堆，根本就没吸引到多少八卦心。 “那我们只能闲暇再聊喽。” 程栀收回目光，并不遮掩眼底的不耐和厌烦。 设计大赛下月初开启投稿，她目前的设计稿还需要进一步修改。 在此期间，她实在没闲心理会旁杂的人或事。 次日。 霍临远回来了。 紧随其后踏进公司的，还有女明星黎曼。 这消息在公司内部一经传开，职员们就炸了锅。 各种八卦讨论在整栋大楼里飘。 程栀专注于进一步精细画稿，午休下楼时才发觉周围气氛不对。 第441章 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小栀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林娇拉一下程栀衣袖。 声音压得很低，生怕第三个人听见。 “嗯？什么？”程栀半点不在状况内。 林娇一脸“你怎么这样”的表情，拉着她快走几步，匆匆出了大楼。 等在附近餐厅坐下，林娇才说起黎曼。 “年度最佳新人”、“当红实力小花”等等名号一一出口。 程栀依旧一头雾水。 联系公司内部的气氛，她猜测道：“公司新请的代言人？今天露面来谈合作？” 黎曼她知道，上过几次娱乐头条。 而且程望前一阵看过一部动画电影，其中主角之一便是由黎曼配音。 声音清甜，少女感满满，像一口咬开新鲜苹果，程望特别喜欢听。 “嗨呀小栀姐，谈合作经纪人就可以谈，人家没必要亲自往我们小公司跑一趟啊。” 程栀以为她要八卦什么，便笑一下点点头，垂眸去看菜单，一边替天韵说话。 “公司虽然规模不算太大，但却是老牌珠宝商之一啊。” 在港市属于家喻户晓，老一辈人都知道的那种好口碑的旧品牌。 她先前特意了解过，对天韵蛮有好感。 “嗳，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林娇直接掏出手机，伸长胳膊举到程栀眼前。 抬眸，程栀往后仰仰脖子，这才看清屏幕里的画面。 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淡了。 是霍临远正大步走向电梯的偷拍。 角度找的很好，画面也十足清晰，能直观看到他身侧落后半步的明艳女人，正伸手要挽住他。 收回目光，程栀垂眸轻轻握住林家手腕。 “先吃饭吧，要吃奶油意面吗？”她问，嘴角抿一点若无其事的笑。 她应该是毫不在意的。 可林娇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当红女星，或许是太年轻，还不懂隐藏，大庭广众之下，看向霍临远的眼神近乎痴迷。 女星，霍总，私会…… 女主持，霍少…… 未婚妻…… 许多曾经刻意忽略的花边新闻一一在脑海略过。 程栀心里不太舒服。 像细丝坠着一颗巨石，不停在下面摇摆。 心被勒扯的难受，又害怕细丝崩断，巨石重重砸下。 霍临远的忏悔，告白，果然是假的。 对他来说，猎艳算是某种调剂或游戏吧？ 他太可怕了，她也太愚蠢。 他安排一次呵护备至的登山旅行，她就想起了他太多的好。 “小栀姐……”林娇收回手，仔细观察对面人的表情，“你真不管管啊？” 程栀抬眸，摇了摇头，“我和霍临远，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关系？”林娇脱口问，问完才觉得自己冒失。 程栀摇摇头，面上不再有笑容，也不再说话。 吃过饭回公司的路上，林娇挽着程栀，跟随她慢慢迈着步子，时不时偷偷打量她的神色。 还是在意的吧？ 小栀姐看起来挺不高兴的。 那刚才的会不会是气话？ 大老板摆明了很喜欢她啊？ 上楼，坐下后，林娇还在时不时看程栀，眼睛越过工位之间的隔断，动作神情都挺显眼的。 第442章 小朋友别当真 没多久，沈明媚就出声了。 “娇娇啊，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小栀姐啊？午休不睡觉，眼睛都要黏在人家脑门上了。” 周围不少人都伏在桌上休息，要么就专注加班，安静到落针可闻。 所以她这一声出来，大家都听得清晰分明。 醒着的人就抬起头，往程栀那边张望。 “明媚姐，你别随口就造谣行吗？传出去我要是交不到男朋友怎么办？还是我前辈呢。”林娇咕哝，对沈明媚不满已久。 沈明媚觉得她不懂事，几不可查皱一下眉，跟着却笑了笑。 “开玩笑而已啦，小朋友别当真嘛。” 林娇皱眉，蚊子哼哼一样嘟囔，“你也没比我大几岁，装什么年长……” “你说什么？”陈明媚笑眯眯的问。 林娇目前还是职场菜鸟，根本不敢惹麻烦，摇摇头不吭声。 坐下前，她又看了一眼程栀。 发觉她依旧是托腮望着窗外的姿势，似乎一直在出神，没有察觉到身周发生的任何事。 她侧面线条一直很好看，柔美精致，就是这会儿看起来有点忧郁。 嘴角抿着，正在为什么烦心的样子。 沈明媚也留意到了程栀不太对劲。 她从过道一边，走到靠近她办公桌的另一边，护着v字领口弯身凑近她，问：“小栀姐，在担心什么？如果是设计稿的事，我或许可以帮忙哦。” 对程栀手上的任何东西，陈明媚一直以来都很感兴趣，尤其设计稿。 只是程栀总是很小心。 对自己的各种信息都下意识的进行保护，让别人抓不到什么机会窥探跟研究。 程栀回神，转眸看向她，情绪很差，没精力和她虚与委蛇。 “我们是同事，但同时也是竞争者，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把你辛苦创作出来的设计稿，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和我讨论？” 沈明媚缓缓站直，转头看了看探头看过来的几个人，脸上的神情无辜又委屈。 “小栀姐，我只是好心……” “人还是要有最基本的边界感，我和你认识也不久，没熟悉信任到某种地步，你也并不喜欢我，不需要装作和我关系很好。” “而且我比你大还不到一岁，你不要跟着林娇叫我姐。”程栀干脆把话挑明。 对于能融洽相处的人，她自然会用心对待，回以比对方更多的尊重和友善。 可沈明媚这种人，明显不值得她以礼相待。 她半点不想和她做朋友。 “你……”沈明媚面子上挂不住，心里火大，很想动手。 但碍于形象，最后只是捂着脸回到自己座位，像是被程栀狠狠伤害了一样。 这会儿睡着的人也被惊醒了，大家都望着和平常很不一样的程栀。 不少人模模糊糊想，原来这位不争不抢，很少发表看法意见的“空降兵”，是有脾气的啊。 林娇心里爽快极了，偷偷给程栀比大拇指。 不过程栀没有看到。 坐回去之后，她两只手握拳，一左一右顶住太阳穴揉了揉，警告自己必须立即投入工作。 可午休过后，大楼里肆虐许久的“八卦飓风”，终于彻底刮进了她所在的部门。 第443章 恨不得就地扑倒 起因是黎曼从上楼之后，便一直留在霍临远办公室。 午饭都是助理送上去的。 “看情况，更像是黎曼在倒追我们霍总呢。” “谁说不是啊，那张照片群里不是都发了？天呐那个眼神，恨不得就地扑倒老板吧！” “霍总在照片里好帅啊，我之前从来都不敢看他……” “你不是吧，胆子辣么小……” “话说回来，黎曼好漂亮啊，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一句一句的议论，程栀不想听。 她闭了闭眼睛，从包里翻出耳际塞上，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各形各色的托帕石中。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流过。 等程栀再度从工作中回神，窗外的天幕已经黑透。 闭上酸涩不已的眼睛轻吐一口气，她手过头顶舒展身体。 手腕却在下一刻被握住。 程栀吓了一跳，因疲惫而放松的精神重新紧绷，同时察觉到了身周熟悉的气息。 她直接起身挣脱他的手，当他不存在，弯腰关电脑。 有手蹭过耳畔，耳道内的蓝牙耳机下一秒被抽离。 “我回来了，你不高兴？”霍临远说。 程栀侧头离他远一些，拿回耳机收进包里，转身准备从另一边绕路离开。 看她的反应，霍临远眉梢微动一下。 等程栀绕过低矮的隔断，他故意侧跨一步再度拦住她。 伸手就要抱她。 却被用尽全力推开。 霍临远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带一抹浅淡的纵容，“别闹脾气，黎曼是在飞机上偶然遇到，她主动跟过来谈合作。” 至于这中间有没有他的纵容，他又有什么目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微微皱眉，程栀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没有闹，只是不想和黎曼一样，变成大家的谈资。” 也不想和她一样，变成他“猎艳”的目标。 “我不想和你沾上任何关系，你要玩的话，请继续找别人。” “玩？”霍临远眼神变得危险，咬字很重。 程栀不卑不亢地看向他，“嗯，陪你玩的人很多，明星，主持，富家千金，你的那些新闻，我不是不知道，所以你还是继续去找她们，别在我这耽误时间。” “新闻？” 他微微眯起眼睛，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程栀，你还说你想忘了我？” 港市媒体播报的多是本地新闻。 他过来这边发展时日尚短，又刻意低调，行程动向等消息暂时都还没有被爆出来。 如果不是特意搜索关注，她怎么会知道他在b市南城等地的花边新闻？ 何况还不是近期的消息。 程栀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什么，心慌的感觉一闪而过，完全不想他这么误会自己。 “你一直在留心我的消息，还撒谎说你想忘了我？”霍临远抓住想要溜走逃避的她。 程栀用力皱眉，隐忍的情绪濒临决堤。 似乎什么事情都要说清楚。 可是真的能说清楚吗？ 她有时特别想变成一个很小的孩子。 听不懂，说不清，什么都不用管，不会难受，不会觉得无奈、无力。 “南城那边是我长大的地方，你要我完全不去关注根本就不可能！”她开口。 第444章 她或许早早就可以淡忘他 霍临远看到她几乎就要落泪，嘴唇动了动。 伸手，却被她推开。 程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一整天，她看起来只是低沉一点。 可是没人知道，平静的表象下，她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情绪巨浪。 “港市不是没有关于你的报道，只是比较少，加上你本人不在，一直没什么热度……” 他年纪轻轻便跻身国内富豪榜前几。 就算很少在公众面前露脸，也不可能真的毫无存在感。 她有时甚至觉得，如果他没有这些光环，身份地位微不足道，她或许早早就可以淡忘他，淡忘曾经的一切。 想到这里，程栀眼角又开始发红。 “除了最初来到港市担心你被你发现，之后我根本没有主动留意你的动向，是你无孔不入，总是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我眼前，才让我这么多年都摆脱不了你！” 夜间登山之后，她身周好像包裹了一层肥皂泡泡。 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光泽，让她不断想起的，都是明媚美好的往事。 以至于午休时看到那张照片，肥皂泡忽然被戳碎后。 那些被隔绝在外的灰暗记忆纷涌而来，带来越发难以忍受的反噬。 她觉得痛苦，被他左右心情，甚至左右脑海里的记忆，这些都让她觉得痛苦。 所以她责怪给她美好，又加倍还她丑恶的他。 “我们注定是要纠缠下去的，你还不懂吗程栀？”霍临远轻轻抚摸她隐隐发白的脸。 思索着她眼底的伤心，究竟是因为什么。 程栀摇头，从他身侧挤出去，快步往电梯间走。 霍临远紧随其后。 到了路边，她抬手拦车，他看准机会一起坐了进去。 程栀转头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 她发火后很不舒服，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别像之前一样激烈。 可身侧的男人根本半点不要脸皮。 司机透过内后视镜看眼正在对峙的高颜值男女，识相的没有开口。 几秒后，程栀收回视线，调整声调，尽量友好的让司机去清河路。 “程望……”霍临远难得想起要接孩子。 程栀没有说话，侧过脸望着窗外。 程望不喜欢去托班，最近又有心事，时不时闷闷不乐。 她和阿婆商量之后，决定一周里面，有几天时间让他跟着阿婆。 同时，她终于开始考虑正式请位阿姨回来，让她帮忙带程望。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小区。 “我有话要说。”霍临远拉住程栀。 程栀甩不开他，不想和他在外面拉扯，只能先带他回家。 进玄关后，她靠着墙，垂眸问他：“想说什么？” “怎么你才能相信，除了你，我眼里从来就没有别人。” 程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 “你这种话，应该去和程灵珊说。” 程家出事之前，程灵珊就在他身旁。 一直到今天，她更是他的未婚妻。 提起程灵珊，霍临远眼神薄凉，“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颗棋子。” “你以为我回b市，只是为了公事？” 程栀蓦的抬眸。 “解除婚约的事，正在谈。”霍临远安慰似的开口。 第445章 心底觉得恶心 程栀只觉得毛骨悚然。 霍临远进一步开口：“为了……” “不要说是为了我！”程栀像是被烫到，手攥紧，胃也皱成一团，心底觉得恶心。 霍临远眉心渐沉，坚持把话说完。 “是为了让你相信，除了你，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也是为了让你没有任何顾忌的站到我身边来。” 之前，还有上山时的某些话他想过了。 明明她才是唯一，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谁，被外人当做介入者。 “我没有说过……”程栀摇着头退到客厅，眼神像看着一个疯子。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去他身边。 而见她脸色越来越差，霍临远终究没再往下说。 他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他想从港市开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 他要她重新坐在高处，干干净净，受人赞誉。 就像程家还在时那样。 今后，他会是她身后的“程家”，保护她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程栀眼睁睁看着他眸色变化，其中的野心和控制欲多的让她头皮发麻。 她仿佛看到一张遮天的巨网，正兜头盖脸的朝她压近。 而她形单影只，避无可避。 “你走！”她忽然开口。 这一刻，和他共处一室都让她感到窒息。 空气仿佛都畏惧他，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溜走，不大的空间里满是窒闷，还有凝滞的情绪。 霍临远冷着脸跨出大门。 他不会承认心底的挫败感。 但他知道他搞砸了。 也进一步明白了，她对他的信任，早已被往事烧成灰烬，不用风吹，就飘散殆尽。 第二天。 关于实力小花黎曼和天韵控股人霍某的花边消息，占据了娱乐新闻的最大版面。 女明星当红，自带热度。 和她沾边的“霍某”很快被各路人马扒出来示众。 阴沉易怒的霍临远为此很不高兴。 黎曼母家在b市，知道他的身份，这种绯闻这么快爆出来，明显居心不良。 但即便出手干预，在多方炒作，以及黎曼粉丝的努力之下。 “天韵老板真实身份”这一词条，还是很快登上热搜榜榜首。 背景被扒，资产被扒，还没到中午，连订婚宴的视频都开始在网上流传。 “不是名不见经传小老板喇！是内地穿云而来的大金龙，好粗壮一条！” “看过未婚妻照片，叫什么珊，哗，裙子勒好紧，波那么大，臀又翘……” “吓！玩这么花咩？他还有未婚妻的！” “有钱人就是这样的啦，那谁家阔少不就偷开趴，最后闹得出人命，不照样逍遥快活……” 隔壁桌的几个男人旁若无人的讨论。 林娇收回视线，神色有些微妙。 她对面坐着程栀，半天不动一下。 “姐……你没事吧？”林娇犹豫着，还是没有伸手碰她。 这算什么啊？ 她以为小栀姐和大老板是正经情侣，还对着两人嗑生嗑死，带着闺蜜一起吃狗粮。 谁想可能连情妇都算不上…… 那些今早才被人翻出来的旧新闻她都看了，霍大佬身边还真是从不缺美女。 程栀缓缓抬眸，不知道扯到身体哪里。 第446章 看起来消瘦异常 胃忽然收缩，她按着胸口起身，匆匆跑进洗手间。 几分钟吃进去的东西全喂了下水管。 哗哗的流水声中，她听到有人在隔间讲电话。 “……嗳我跟你说啊，新闻里的霍先生就是我顶头老板……” 程栀关水，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 她还能在天韵待下去吗？ 今后，她会不会要听着霍临远的花边新闻，还有程灵珊这个名字生活？ 太恶心了。 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下。 不放心的林娇还是找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 程栀摇摇头，脸色很差。 她单手撑着洗手台，肩峰顶起衬衫，锁骨深凹，下巴小巧，看起来消瘦异常。 林娇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过去要扶她。 “没事，抓进回去吃饭吧，不是说下午工作很多？”程栀避开她的手，勉强笑了笑。 然后又打开水龙头，反复掬水漱口。 林娇望着她温柔脆弱的侧脸，还有后背的肩胛骨线条，纠结是非道德的心，忽然就平展开来。 “我们换一家更远的地方吃，大不了迟到嘛，反正现在公司里都成一锅粥了，也没人会管我们。” 她以为程栀是因为那些公然的议论，心里不舒服。 摇摇头，程栀找纸巾擦干净手。 看她的目光，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很包容。 “工作重要，迟到还要扣钱的，小月光族。” 林娇瞬间就沦陷了。 觉得自己甚至可以为了姐姐，无限下调道德底线。 回去餐桌边。 各自随便吃了几口，两人相伴回了公司。 公司里的议论声不比外面少。 几乎所有人都在精神抖擞的聊八卦，包括一些午休固定要补觉的员工。 程栀回到工位坐下，耳边还是嗡嗡声不断。 尤其沈明媚，像只花蝴蝶一样，一会儿飞到这里，一会儿飞到那里，甚至跨部门和人聊八卦。 程栀索性塞上蓝牙耳机，不想理会周遭是非。 可没多久，她就收到林娇的信息。 【姐姐啊，我心里跟关了猫一样，快给我挠出毛病了，你和大老板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放心，我肯定闭着眼睛站你这边[小猫握拳]。】 事情说来话长。 程栀即便有心，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她只能回复说自己没有做错事，让林娇不要多想，安心工作。 即便她自己都很难安下心工作。 而林娇得到这个回答，简直想以头抢地。 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啊！ 淼淼平均半分钟一条消息，都快把她逼死了！ 下班时分。 程栀不打算在公司加班，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抱了一厚沓资料，准备回家继续。 而她早一步开始收拾资料时，林娇就注意到了。 猜测她要按时下班，便故意慢十几分钟，想和她一起，顺便再打听打听八卦。 不过碍于电梯里有别人，林娇一直没怎么开口。 而等出了公司，大家都散开，她终于能张口问的时候。 却发现程栀站住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温润俊男背靠靓车，刚刚抬起头来。 单看他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怀有怎样的心思。 第447章 熟悉又亲密 一瞬间，林娇活像被灌了口岩浆，从喉咙到心口，到处都充斥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小栀姐，这是？嗯嗯？什么情况？我应该是猜错了，对吧？”她语无伦次。 程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可奈何的看向她。 整个人像被晒干的海菜，干巴巴张了张嘴。 这个空档，崔云尚已经走近。 在程栀回眸之前，自然而然接过她怀里的东西，包括手包。 “今天好早，很累吧。” 一句话，就显得熟悉又亲密。 至少知道她常常加班。 电光火石之间，林娇悟了。 她还纠结什么道德底线啊。 之前一直把小栀姐往潜规则上想，觉得她靠身体上位，先入为主的把人家看低了。 如今见到眼前这个优质俊男，再联想前面大老板的种种举动，这两人明显都是爱而不得啊！ “这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吧？你好，是要回家么？不介意的话，我载你一程？” 林娇眨眨眼睛，看向微笑望着自己的俊男，心跳都快了一拍。 教养性格都很好的样子诶？ 相处起来应该很轻松吧。 外形也没得挑。 对不起大老板，就算你帅又无敌有钱，呜呜，她还是要考虑重新站队！ 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林娇摆摆手，“不打扰你们喽，我约了闺蜜。” 说完侧过头挤眉弄眼的，又拿肩膀轻轻撞一下程栀，然后才脚步轻盈的往另一边去。 程栀无奈摇头，没话找话：“很活泼开朗的小妹妹，有她在的地方就不那么闷。” 崔云尚点点头。 他对不中意的人都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心底其实不怎么在意。 包括一开始还没对程栀动心时，他也很少特意关注她什么。 “走吧，去接bb，然后我们去吃大餐。” 程栀很疲惫的抬眸。 不知道是情绪太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这两天胃一直不是很舒服。 不过她记得自己还欠他一餐，最终还是跟他上了车。 崔云尚特意定了雅座。 “现在到处都在聊娱乐新闻，我感觉你应该不喜欢听。” 程栀略带感激的点头，又张口道谢。 “不用和我客气。” 崔云尚说着又去逗程望，朝他展开双手，“还是不要叔叔抱呀？” “谢谢叔叔，但是不用了。”程望皱着脸。 他最近越发壮实了，手臂大腿都是肉，脸蛋也肥呼呼的，不做表情嘴巴都有点嘟，很可爱。 不过他五官稍微长开了一点，眉毛鼻梁也有了些线条感，比去年更像男孩子。 所以就算嘴巴变可爱，也不再有人错认他是女孩。 “真是有够苦恼，半路忽然就不讨宝宝喜欢了。”崔云尚装模作样的抱怨，眉眼笑容依旧温和如春风。 程望皱起眉毛，小嘴巴张了张，忍不住安慰：“没有啦，叔叔很好，喜欢叔叔。” “那为什么不让抱抱？”崔云尚问。 程望被问住了，勉为其难的张开手，“那还是，给你抱抱。” 崔云尚这才把程望弄到自己身边，让程栀吃了比较轻松的一餐饭。 结账时，程栀被告知已经结清。 她立即看向身后。 崔云尚笑，“下次你请。” 第448章 根本难以反抗 程栀多少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不用这样。”她叹气。 崔云尚好脾气的笑，抱着宝宝率先出门。 上车时，程栀手机亮过屏，她看了一眼，没管。 崔云尚大约猜到是谁，不过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心绪却变得复杂。 现在的港市，铺天盖地全是霍临远的新闻。 他的身份，他的背景。 他在战场般的商场上怎样无往不利，行事有多强硬狠辣。 某些事他先前知道一些，但那些资讯看下来，他又觉得自己之前对霍临远的认知有些片面。 说他心里没有半点想法是骗人的。 霍临远是条咬下敌人大块血肉，都不会觉得满足的狼。 他担心自己和他交恶，会连累他人。 思索着，他看眼身侧安静坐着，侧脸美好的程栀。 又想起那次他撞进门，看到的衣衫不整的她。 面对霍临远，她处在绝对的弱势，根本难以反抗。 而最可恨的是，霍临远明明已经有未婚妻，却还要来招惹她。 沉沉吐出一口气，崔云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大不了，他带她远走高飞。 …… 不知道一路上崔云尚在心里暗自下了怎样的决定，程栀下车时，一如往常的向他道谢。 分开后，她牵着程望缓步穿过小区，往楼道里走。 却在唤醒声控灯的前一秒，被一只手用力扣住腰身。 “妈妈！”程望的轻呼惊亮昏黄的灯光。 程栀转头，对上霍临远沉冷的眼睛。 她皱眉，轻轻拧身。 这次，很轻易就挣开了他的钳制。 有些意外，但程栀没什么表示，弯身抱起受惊的程望。 “没关系小望，是认识的人，对不对？” 程望点头，因为灯亮的瞬间，看到了大人的姿势，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肉肉的胳膊，紧紧圈着妈妈的脖子。 程栀轻抚着宝宝后背，带他一步一步上了楼。 找出钥匙开门时，她没有刻意防备一直跟在身后的霍临远。 这么多次下来，她知道他要是想进门，自己根本拦不住。 而锁芯刚刚响动，对门阿婆的房门先一步打开。 满脸包子褶的老人探出一颗脑袋，灰白的短发在快睡觉的晚上，也打理的整整齐齐。 “我就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啦，原来是杂志上……怪不得总是酷酷的，不这样确实管不住手下那么多人喔。” 她说着看向臭着脸的程望宝宝，眼睛在小男孩和大男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程栀被她的视线弄得提心吊胆，很怕她激动之余，说出不该说的话。 “阿婆，很晚了，有什么我们有空再说。”她有意侧身，将程望挡在腿后。 笑呵呵点头，徐阿婆却把门彻底推开，递出手上提的纸质包装袋。 “等你回来，是要给你这个。” 她和程栀经常互相送些吃喝给对方。 所以程栀没有多想，甚至不会去问，接过东西就要进屋。 “是小马给的。”阿婆开口。 程栀后背一僵，手脚也像瞬间结了冰。 “她似乎还不知道你要上班，白天过来没找到你，就在我这里坐了坐。” 程栀屏息转身，眼神无措，指尖颤了颤，“她……” 第449章 敢坏他事，就别想好 阿婆口中的“小马”，其实就是马太太。 她本身自然不姓马，但她和马先生关系很好，对外都让大家称呼她小马。 她做了小马，丈夫马凤鸣便被大家叫做阿鸣。 回想起前几次和马太太的碰面，程栀手指慢慢蜷缩，似乎想抓住几分力气。 马太太是为数不多的，见过她和霍临远带孩子出行的人。 还一直误会他们的关系。 如今霍临远在内地的新闻爆出来，弹指之间轰炸整个港市。 连未婚妻也被拉进公众视野…… 马太太会如何想她？ 情妇？ 第三者？ “阿婆，我不是……”程栀小幅度摇头，动了动有些发白的嘴唇。 她恍恍惚惚想起，自己似乎是要和亲近的人解释的。 可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信她。 “明早煲粥，你过来喝。”徐阿婆眼神怜爱宽和，用手点点心口，示意她注意情绪。 程栀眼底有破碎的泪光，她咬一下嘴唇内侧，点点头。 等看着阿婆回去，程栀才领宝宝转身进门。 玄关的灯被霍临远先一步打开，程栀缩回半伸的手，蹲下替程望换鞋。 头垂着，后颈线条美丽而脆弱，背影单薄的可怜。 似乎察觉什么，程望一直很安静，大大的眼睛望着程栀，菱角样的小嘴巴抿着。 因为妈妈不开心，自己也有点难过的样子。 “对不起。”霍临远思来想去，只能先说出这最苍白的一句。 静默间，他屈膝在她身侧蹲下，指尖碰到她手肘。 “是意外，我没想到黎曼真的敢……” 敢借他炒作。 在最初时，看似是他顺着黎曼的热度一路直上。 可在他背景曝光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黎曼我会处理，热度已经压……” “我不想管你的烂事，别再强行和我扯上关系。”程栀轻吸一口气，没有看他，起身牵着宝宝去浴室。 事已至此，着急无用。 她现在很不舒服，她需要休息。 霍临远蹲在原地，满目阴沉，膝头的裤料绷紧，像极了他被负面情绪撑满的心脏。 原本是计划利用黎曼做催化剂。 却反过来被利用。 他就像抛钩的渔人，一不留神，被尖钩划破指尖。 伤不致命，但十指连心。 如今计划被打乱，局势脱控，程栀恢复疏离。 他先前针对她的所有隐忍和努力，似乎都在一息之间化为泡影。 隔着墙的水声响了一阵，夹杂孩童稚嫩的嗓音。 霍临远起身去浴室门边，用一双阴鸷未散的眼睛，静静往里看。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程栀长发随意挽着，发际凌乱垂下几缕，发梢点过唇角，在脸侧留下细长的阴影。 她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下身穿水洗蓝的牛仔裤，臀侧和腿面都有水迹渐渐洇染。 很快，幼儿浴液的甜香飘来，霍临远转身，支起腿靠墙，掏出持续震动超过半小时的手机。 “说。” “老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发布吗？” 霍临远看一眼时间，八点一刻。 眼底透出点阴狠，“发。” 他小看了黎曼。 黎曼同样小看了他。 戏子而已，敢坏他事，就别想好过。 第450章 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自尊 他有太多种办法，毁了她。 收起电话，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浴室内“哗啦”一声响。 没多久，程栀抱着裹成粽子的程望快步出来。 避开他试图帮忙的手，径直去了卧室。 程望很快被塞进被子里，头上裹着干燥的小毛巾。 吹头发，换衣服都在床上进行。 在程栀有意的拍哄下，趴在她身上的宝宝很快开始泛困。 她是以跪坐的姿势背对门口，程望侧着脸趴在她肩头，半阖的眼睛，能看到门后一直有道影子。 “妈妈，我不困，我要，保护你……”他迷迷糊糊嘀咕，短短的胳膊虚虚圈住程栀脖子。 程栀干涸的心田被注入一股温水，她转过脸亲亲他香喷喷的短脖子，低低哼吟着没有曲调的单音，轻轻晃动上身抚摸他。 等程望睡了，程栀抱着他坐了一会儿。 霍临远长久望着她细瘦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却最终没有吭声。 如今的情形非他所愿，可却是由他造成。 她说过不想处在难堪的境地，而现如今那些让他觉得安心的贴近，在别人眼里，只能被定义成一段肮脏的关系。 他知道她在意，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自尊。 所以在这一刻，他多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情绪。 “拜托你……” 才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出神，霍临远收回视线，垂眸看已经站在他面前的程栀。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裤子上衣都沾了水，袖口斜堆在臂弯，头发凌乱，神色疲惫。 整个人和眼神一样，透出狼狈和疲惫。 “……随便去找谁取乐，不要再出现在我周围了。”她像一名裁判，冷冰冰出示红牌，发出最终警告，勒令他尽快离场。 可虽然态度如此，但她知道，自己拿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办法。 霍临远总是蛮横独断的，有不讲道理的资本。 他可以来去如轻风细雨，也可以化身山洪和海啸。 “你依旧觉得，我在拿你取乐？” 霍临远勾了下嘴角，眼底有冷冷的挫败，没什么笑意。 他花多年时间亲手种下恶果，果实成熟开裂以后，由不得他拒绝品尝。 程栀摇头，“无所谓了，我只是不想和你产生瓜葛。” “你也不要再来清河路附近，回b市，回明悦庄，随便哪里，不要在我周围，我不想某一天被挂上娱乐新闻，受那些陌生人诋毁辱骂。” 那些人看不到她的拒绝，更不会共情她的无奈。 他们只会用“介入者”的身份，把她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而她最害怕的，是程望因大人的事被伤害，被叫私生子。 “绝不会，”霍临远说：“我已经开始收购港市一些有话语权的媒体，过了今晚，所有的风波都会平息。” “别怕，我护着你。” 他以为的安慰，让程栀越发觉得窒息。 他的势力越来越多的侵入港市，于她来说难道会是什么好事吗？ 那只会让她有一种渐渐被逼到死角的感觉。 “你走啊，我要你走！”程栀有些控制不住音量。 第451章 再度多云转阴 她说的很清楚，他却总在装听不懂。 她往后退了半步，想直接把门关上。 霍临远忙一把搂过她抱住。 像她哄程望一样，他掌心一下一下抚摸她脊背。 “相信我程栀，你不能因为我的一点疏忽，就判了我死刑。” 他说的好严重，仿佛心狠吝啬的那个人真的是她。 程栀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眼尾有碎光闪烁。 胃像是受情绪影响，忽然紧缩一下。 她下意识抬手按住，眉心皱着，另一手去推他。 今晚的霍临远一直很好推开，程栀垂眸，趁机关上房门。 脱下半湿的衣服套上睡衣，程栀很慢的过去躺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床角，想歇一会儿。 她倒下去，眼睛盯着地板，下意识按着肚子将身体蜷缩起来。 第二天是周末。 程栀睁眼时，察觉什么东西在身前一拱一拱。 她昨晚就那么睡在床尾，垂在床边的那只脚已经没了知觉。 花了三秒清醒过来，程栀视线聚焦，看到程望用头顶着她的肚子，撅着屁股在朝她使劲。 伸手搂住宝宝，程栀盯着他踩在床沿边边的、钝钝的脚尖。 “很危险宝宝，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程望抬起脸，头顶的卷毛被压平了，但周围头发还乱七八糟翘着，嫩嫩的小脸和脖子憋得通红。 这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程栀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觉得他未免太过可爱。 “今天醒来没有起床气，好难得啊宝宝。” “妈妈，你都睡边边，我想拉你，拉不动。”程望先回她第一句话。 一愣，程栀后知后觉刚才他是在做什么。 一阵窝心和感动，她起身，抱着他换了个靠里的位置，揉了揉他面团一样的身体。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窗外太阳不小，能从淡黄的窗帘缝隙看见金色的阳光。 程栀怀里抱着肉团子，望着那细线一样的阳光，“妈妈好希望你平凡平安的长大……当初或许该叫你程望平。” 程望皱着小脸，手指扣扣妈妈肩头，表示抗议。 “不喜欢，不好听的。” 程栀哄他，“所以妈妈不是给你起名字叫程望了？” 于是程望又放下心来，高兴起来。 “走吧，我们去洗漱，然后找阿婆吃粥。”程栀放下怀里奶香味的肉团子。 “好耶！”程望拍拍手，先一步爬下床去开门。 两秒后，他又“嘭”的推上门。 大字型站在门口，紧紧张张地往外面指，“妈妈！他没走！就在那里！” 程栀才恢复一些的心情，再度多云转阴。 她走过去拉开门，和外面沙发上靠坐的霍临远视线相触。 他明显一夜没睡，眼睛有些发红，脸色也很差。 他缺觉的时候就很显凶，凶神恶煞的“凶”，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我不放心，所以……”霍临远先一步解释。 程栀没什么好说的，他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垂眸看程望，“我们去洗漱好不好？” 看看霍临远，又看看她，程望点点头。 刷牙途中，程栀点亮屏幕，无意间看了一眼未读消息提示。 紧跟着整个人就是一愣。 第452章 在这一刻开始消散 霍临远恰巧跟过来，正要说什么。 被程栀打断。 “你做的？” 她嘴角挂一点没冲干净的牙膏泡沫，浅浅的绿色，皱着眉，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锁屏界面上第一条资讯缩略图旁，赫然写着“黎曼塌房”四个加粗的字。 霍临远不想她对他有什么不好的联想，“她想利用我，也间接伤害了你，所以……” 程栀眉心皱的更紧，伸手捂住程望耳朵，“伤害我的永远都不是别人，霍临远，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嗯，是我的问题，你别生气。”霍临远光速改口。 程栀：“……” 她不想再和他说些没意义的废话。 没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尽快和宝宝洗漱完，她没换衣服，穿着睡衣，抱着同样一身睡衣的宝宝去了对门阿婆家。 霍临远这次没有跟着。 他其实很忙。 黎曼身后有金主，处理她替他带来的麻烦，控制引导舆论，并不是嘴巴开合一下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还要重新计划安排之后的事，关于程栀的事。 他上车时，程栀在阿婆对面坐下。 因为大人要说话，程望被安排在远远的沙发角落。 小小的男孩特别听话，跪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趴在长桌边，呼呼吹着冒热气的猪肺粥。 眼睛一会儿抬一下，却是在看电视上重播的动画。 程栀从厨房门口侧身出来看他一眼，放下心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阿婆开口，望着程栀忧愁弥漫的眼睛，很了解的拍拍她手背。 “别担心喇，小马她啊不是来说你多不正经，反而是觉得你好正点，人品又端正，容易遭坏男欺骗，担心你知道真相承受不了。” 程栀一愣，觉得难以置信。 “安心点啦，真正了解亲近的人喔，不会相信你会去当人二奶喇，那些误解你的，不用管，不重要的。” “阿婆……”程栀僵住的身体总算一点一点放松，心里淤堵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开始消散。 阿婆如临大敌，“诶，少来，做妈咪的还要比宝宝爱哭，你都不会不好意思的？” “没有啊。”程栀皱眉，手背蹭一下眼角，觉得这样的数落很奇怪。 见她情绪有所恢复，阿婆下一句就开始八卦。 “坏男怎么说的？他昨晚没走哦？” 程栀收起下巴，闷闷说：“他说他会处理，昨晚在客厅坐着。” 看早上的情况，他转头时脖子都是僵的，应该是坐了很久。 “吓，生生坐一夜？会不会出血？想想臀部都隐隐作痛。”徐阿婆有痔疮，最怕久坐，所以是在认认真真担心。 程栀一脸不理解的抬眸，什么情绪都被她这句话冲淡了。 “什么跟什么啊阿婆。” 笑一笑，阿婆又说：“他要去处理，你就给他处理，不要管喇，又不是没有事做。” 她这么说，程栀才忽然想起，昨晚原本是要回家加班。 结果崔云尚的一顿饭，加上霍临远的骚扰。 她最终什么都没干成。 想着，程栀忽然去摸手机，“等等……资料还在云尚车上……” 第453章 你见过 她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原来昨夜和崔云尚分开后，就一直怀里空空。 少见的，她没能顺利联络上崔云尚。 电话关机，信息不回。 看她盯着手机发呆，阿婆突然探出勺柄敲一下碗缘。 “叮”的一声脆响，简直提神醒脑。 “去照看宝宝，或者回去睡大觉，其他的不要多想喇，又不是你能决定。” 她说的在理，但程栀听得不怎么高兴。 她在阿婆面前从不掩饰自己，被阿婆一眼看穿。 “实话难听，你这样眼神，是要我说谎啰？” “不是。”程栀有点泄气，人看着越发柔软，端着粥碗起身，坐去程望身边。 见她过来，自己照顾自己上瘾的宝宝，要替她吹碗顶的热气。 还有模有样的交代：“妈妈，小心烫啊，新粥很好吃。” 和内脏相关的粥，他吃过猪肝牛肝粥，对他来说，猪肺粥就是没吃过的新粥。 见徐阿婆也往这边来，程望抬起脸，眼睛亮亮的，笑得特别讨人喜欢。 “谢谢阿婆的粥，阿婆又厉害啦！最厉害！” 徐阿婆被他哄得眉开眼笑，都能看到口中被虫蛀掉的那颗臼齿。 “这么嘴甜，以后不愁没有美娇娘，阿婆立即闭眼躺尸都安心的啦。” 程栀不怎么凶地瞪她，“胡言乱语。” “什么是美娇娘？”程望扭脸，勺子不小心掉出碗边，挑出几粒碎米。 程栀抽出纸巾顺手替他收拾，没打算回答。 不过在她打岔之前，程望又追问了一遍。 她只好移开视线，随口说：“就是一种虫子。” “咦~”程望很嫌弃的往后仰身子。 有点讲究，多数时间都像个小小绅士一样的宝宝，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腿很多的昆虫。 程栀不由笑了一下，“快吃吧，一会儿冷了怕腥。” “当心我告你诽谤，我的厨艺外星民众都说好。”阿婆慢悠悠开星球玩笑。 程望是她的最佳捧场王，立即瞪大眼睛，“听起来，好厉害！” 疼爱的过去亲亲他，阿婆笑眯了眼睛。 “哎呦，这样的仔怎么只有一个哇，阿婆好好中意哦，爱不够啦。” 一老一小脸贴脸的笑闹，程望被蹭的“妈妈妈妈”小声叫。 程栀在一边望着他们，目光轻轻的，笑意很浅，很温柔。 …… 起的晚早饭吃的晚，午饭便拖到了下午接近三点。 程栀不想出门，和程望确定菜品后，联系下单了生鲜超市的送货服务。 等待期间，崔云尚回过来电话。 “抱歉，睡过头……你落下的资料我看到了，一会儿替你带过去？” “没出什么事就好，”程栀对着话筒，轻声问：“你感冒了？鼻音很重。” 崔云尚“嗯”了声，听起来嗓子很不舒服，还有心思开玩笑，“声音变的我妈妈都不认识咯。” “那你别送了，并不着急用。” 想了想，程栀继续说：“明天我约了朋友，到时候过去找你拿。” “朋友？”崔云尚警觉。 程栀说：“你见过，欧琴。” 其实是欧琴约的她。 一方面是因为那些新闻，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真的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第454章 一直对她和程望很好 “方便吗？”崔云尚担心她们都没有车。 程栀：“方便。感冒是因为受寒？还是？” “嗯，是着凉，前一夜犯蠢，忘记闭窗。” 想了想，程栀说：“我熬些葱白姜汤，明天带给你。” 这算小事，她没用商量的语气。 崔云尚在那边笑，说话气音很重，“好啊，可以点餐吗？” “当然可以，难得生病有胃口，你想吃什么？”程栀对生病的人，总会多几分溺爱一样的纵容。 尤其崔云尚一直对她和程望很好。 “之前的酱牛肉，想好久啦。” “那都是我还在酒馆时的隐藏菜了。”程栀有些感慨。 酒馆现在的经营状况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之前专供梁杰派工资的银行卡，时不时会有进账。 不过每次转账短信过来，她都没有留意过金额。 那毫无疑问是霍临远变相给她的钱。 她不打算动，却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他。 “所以，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崔云尚说。 像是在说菜品，但他的语气在程栀听来，又似乎有点别的意思。 “那说定了，你多休息，我去之前会提前联络你。” “好，等你。” 匆匆挂断电话，程栀先联系超市修改订单，添了几样东西。 程望盘着小短腿在沙发上，已经看了许久绘本，除了电话接通时候抬了一下头，一直安安静静的，特别乖。 没有打扰他，程栀绕到工作台前，继续之前的工作。 次日临近中午。 程栀带着宝宝一起出门。 休息日出行，她穿的足够随意。 宽大的浅灰色卫衣遮到大腿一半，搭配修身裤长筒袜，小腿修长纤细。 走动间腰线若隐若现，肩颈轮廓和眉眼一样清晰漂亮。 素颜就已经足够好看。 而出了楼道没几步，她不自觉放缓脚步。 “妈妈？”被牵着的程望侧过脸仰头，五官在阳光下和程栀如出一辙的精致。 程栀余光留意四周，脚下加快步子，“我们去路边等小琴阿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周围有人在盯着她。 出小区后没多久，欧琴就来了。 “小琴阿姨好。”程望礼貌打招呼。 程栀抱他坐上副驾。 “小望好。”欧琴笑得明媚，从包里摸出一长串棒棒糖挂在程望脖子上。 小朋友眼睛都亮了，不过还是足够矜持的只抓住其中一个，“谢谢小琴阿姨。” “不客气。”欧琴说着抬眸，看向一直盯外面的程栀。 “看什么呢？有帅哥？” 程栀说了自己的怀疑，“可能是错觉吧。” “别，有时候还是要相信一下直觉，就你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被狗仔蹲我都不奇怪。”欧琴说，同时将车子驶向路中间。 她想了想，改了主意，“还是去我家吧，感觉现在你家和外面都不安全。” 程栀无奈，“应该没那么夸张，而且我平时不可能不出门……” “你还是小心点吧，要真被乱扣帽子挂到网上，你怎么办？现在的社会，女人最赌不起，受害者都会有一堆人口诛笔伐，各种挑剔。”欧琴话说的很现实。 程栀，“那……先陪我去找一趟崔云尚。” 第455章 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去哪里找？周末……去他家？”欧琴眉毛挑高。 程栀被她捉奸似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别乱猜。” 说完先告诉她地址。 崔云尚就住在他公司附近，如他之前所说，距离栀子酒馆不远。 到了以后，程栀第二次打电话给崔云尚，要他联络门岗放行。 “别说，周边车声虽然有点吵，环境却是真的好。” 欧琴边往居住区走，边在手上转着车钥匙，脚下的高跟鞋“嘚嘚嘚”，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穿着打扮时髦，身材傲人。 美艳的脸看起来有些故事感，自然摆跨走起路来韵味十足。 很像熟透了渗出汁水的艳丽浆果，芳香怡人，充满任君采撷的诱惑感。 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明明状态很好，但程栀望着她，心里却没来由的伤感。 “欧琴，你最近……” 欧琴没有多说的打算，精心描画过的嘴唇弯了下，“挺好的，有钱又有闲。” “……嗯。” 进电梯后。 “据说这儿的公寓在港市不算多贵，但是不太好买。”欧琴说。 “为什么？”程栀没有了解过这些。 欧琴摇头，双臂环胸靠在电梯壁上，“只是听说，具体不清楚。” 她斜睨着程栀一笑，“一会儿问问你崔云尚不就知道了？” “别胡说。”程栀蹙眉。 欧琴还是笑，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知道啦，小栀宝贝。” “啊？”程望不知道她叫谁。 欧琴弯腰摸他手感巨好的脸蛋，“你是小宝贝，你妈妈是大宝贝。” “宝贝妈妈。”程望马上就学会了，还伸手要抱抱。 程栀哭笑不得，弯腰抱了抱他。 她这个举动，倒让欧琴想起什么。 “你真不得了，你家儿子我抱不了几分钟就要出汗，去健身房都没这么快。” 她说着去捏程栀上臂。 程栀小臂纤细，但上臂会粗壮一些，用力时肌肉线条比身体其他部位明显。 都是常年抱程望抱出来的。 “你还好骨架细，不然光上臂练出点肌肉，看起来很不协调。”欧琴评价。 程栀说：“那点肌肉没什么用，力气还是小。” “那得看你和谁比了。” 程栀抿抿唇，不说话了。 “叮”，电梯到了。 门一开，就见外面崔云尚正在抬腕看时间。 抬头时，和程栀视线相交。 崔云尚松了口气，眼底的担忧和宠溺不遮不掩。 “我还怕你迷路，后悔没下楼接你。” 欧琴一条眉毛挑高，一条下压，眼睛前后看着两人。 程栀不是说他们决定做普通朋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看出来啦，掐着表准备冲下楼找迷路的小可爱呢。”欧琴笑。 “啊？”程望再度抬头，又以为她在说自己。 小可爱，小宝贝，小宝宝，这一类称呼，平时真的有很多人对他说。 崔云尚笑了笑，也不否认，接过程栀手里所有东西，转身朝前伸了一下手，示意两人跟他来。 迈步前，程栀悄悄揪了一下欧琴衣摆，让她别总乱开玩笑。 比个“ok”的手势，欧琴踩着高跟，先一步跟了上去。 第456章 很有力量感 “房子不小啊。”欧琴打量着。 崔云尚笑了笑，注意力全在程栀身上。 “我平常回来就是睡觉而已，很冷清。” 房子整体是简欧风，四处都是灰白黑搭配，看起来很高级，像精装的样板房。 和程栀的温馨小家给人的感觉正好相反。 “很干净。”程栀没什么想法，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跟风格，没觉得哪里不好。 留意到程望在看大理石茶几上的杯碟，崔云尚手掌抚过沙发，让他们坐。 “总不至于真的取了东西就走吧？” 欧琴这时候转过一圈出来，嘴里依旧没个正经。 “看过了，没有女人的痕迹。” 崔云尚侧过头，温和的眼睛迎着光，瞳仁是好看的深棕色。 “单身至今。”他用重感冒的声音说。 “不是吧，”欧琴一笑，眼波荡漾，“好纯情啊。” 崔云尚和各类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一直有礼有度的，“倒也不至于纯情，年龄到这里啦。” “约过炮。”欧琴语出惊人。 崔云尚没想到她能蹦出这么一句，忽然就觉得欧琴变得让人难以招架。 骇的先去看程栀。 “不可能，读书之后一直在忙工作，家教森严，正经人来的。”他苦笑，掌心合十举到眼前，求放过。 他做这个动作时脊背挺得笔直，因为虎口挂有重物，露出一半的小臂上，肌肉线条略微绷起，很有力量感。 欧姐目光滑过他的肩和腰背。 觉得不管是脸，身材，还是体态，都称得上赏心悦目。 欧姐脸上笑意加深，用大姐姐的口吻说：“信你啦，老实本分的正经人。” 失笑摇头，崔云尚看向始终温和浅笑的程栀，“坐，我把东西放一放。” 他转身后，程栀安顿程望坐好，这才留意到宝宝在盯桌上的干果碟子。 “想吃要说呀，不然别人不知道你的需求。” 屋里光照足，有点热，程望先伸手要擦手汗，然后才说：“松子，腰果……妈妈爱吃。” “宝宝都记得啊，真好。”程栀眨眼就被他哄高兴了。 欧琴视线移向桌面，转了一圈，觉得崔云尚对她家小栀是真上心。 有这种好男人追，她家小栀怎么就是和他擦不出火花呢？ “他厨房光秃秃几面墙几块板子，什么都没有，真能搞定你带的那些东西？”她冷不丁开口。 程栀一愣，“不、不至于吧？” 他不是还带过银耳羹给她？ “不信去看看喽。”欧琴朝程望招招手。 刚收过人家一堆棒棒糖，现在小衣兜里还揣着两根，程望宝宝很给面子，立即就起身走过去。 于是程栀起身去了厨房。 里面倒也不是全部光秃秃，至少崔云尚面前放了菜板。 而他，正对着菜板上黑色保鲜袋里的生鱼一脸犯难。 “鱼是腌好的，上锅蒸几分钟就可以吃，我想着……” 程栀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 她四处看了两眼，不觉得哪里能藏下一口蒸锅。 锅都没有，谈何蒸鱼？ 抬手搔搔太阳穴，崔云尚有点尴尬，自暴自弃地说：“我回这里，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第457章 很多年前就认识 程栀和他对视两秒，莫名有些想笑。 而当她笑了，崔云尚也不由弯唇，嘴角旁勾出一个小小的月弧。 “一会儿陪我去买锅怎么样？”他将保鲜袋重新收拾好。 看向她的眼神中含带几分期盼。 小区内就有超市，这种小事，程栀没多想便答应了。 然而二十分钟后，在欧琴的助力下，程栀抱着宝宝坐上了崔云尚的车。 “要买的东西很多，楼下超市东西不全。”崔云尚说。 而事实是，楼下超市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几次。 他家里那些酒水之类的消耗品，打扫卫生的工人会看情况帮忙添置。 就如他所说，回家真的只是为了睡觉而已。 甚至有时候忙起来，他会直接睡在公司办公室。 这些程栀不了解，她闻言只是点点头，“那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只是要买口蒸锅。” 崔云尚握着方向盘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自然要创造机会，更久的和她待在一起。 “不过你穿这样真的行吗？”程栀把留有缝隙的车窗全部升上去。 比崔云尚本人还要惦记他是个病人。 “没事，小感冒而已。” 到了连锁超市以后。 欧琴连哄带骗抱走了程望，带他在那些试吃托盘前流连。 推着购物车面对货架的，只剩下程栀和崔云尚。 再怎么迟钝，程栀这会儿也明白了欧琴的用意。 她心情复杂，几次欧琴带着宝宝朝她挥手，她脸上都带有无可奈何的笑。 “……怎么样？” 程栀回眸，“什么？” “我是说，你在天韵上班，工作方面，还有人际相处方面怎么样？” 崔云尚重复刚才的话，对她耐心又包容。 “还好。”程栀抿唇。 崔云尚看过来，一边眉梢微微抬起，“嗯？” 他细究，程栀只好多说一些，“工作方面，忙碌又充实吧，至于人际……” 她闭上双唇，摇摇头。 其实有些挫败感。 在公司，她至今连一个亲近点的朋友都没交到。 林娇和她关系看起来不错，但她看待她就像看小孩子，没什么可能对她说太多心里话。 “不然跨界试试？” 崔云尚放下手上的小煎锅，转身面对她，姿态有些郑重，和语气完全相反。 见程栀微微偏过头，神态疑惑，他又变了语气。 试探道：“原画设计师，有没有兴趣？” 程栀明白了，半张的双唇弯起浅浅的弧，“挖我啊？”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这些年除了插画，专攻的方向是珠宝设计啊。” 她说着留意到到货架上自己家里正在用的不粘锅，便想推荐。 但指着锅转头时，却见崔云尚站在原地，似乎在出神。 “云尚？”程栀往回走一步，掌心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崔云尚眸色很复杂，末了轻叹，“你和霍临远，很多年前就认识对吗？” 霍临远之所以急着收购天韵，恐怕主要就是为了在港市，给她一个满意的职位。 至于他，连她真正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是和画画设计相关的职业，对她来说都可以。 程栀垂眸，默认。 “那……”崔云尚欲言又止。 第458章 他真的能做到坐视不理吗？ 他想知道，为什么她一边排斥霍临远，一边还要接受他安排的工作。 是因为被威胁了畏惧？ 还是两人本身就有旧情？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可这种话问来太像质问，像是不相信她的人品。 他不想她误会，不知道怎么开口才算合适。 “云尚，这些都是我和他的事，我不想你插手。”程栀抬眸，眼神是温软的，流露星点担心。 崔云尚没有说话。 他真的能做到坐视不理吗？ 或许以前可以。 但现在不可能。 此刻货架附近没有人，两人站在“l”形拐角处。 崔云尚心底情绪起伏，忍不住走得更近一些伸手，试探地握住程栀垂在身侧的指尖。 那力道轻极了，生怕冒犯她吓到她。 “我很担心你，从霍临远第一次开车横在我面前，我就一直很担心你。” “后来梁杰告别宴那次，还有年后电话警告我那次……” 他提的这几件事，程栀都记得。 她慢慢垂下头，眼睫轻轻颤动，强压着不去回想当时的心境。 “云尚……” 崔云尚罕见地打断她，“那些只是我撞破的。” “小栀，我从来不敢深想，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让你为难失措过多少次。” “他是不是对你构成了威胁，是不是在肆无忌惮的伤害你，我统统不敢想……” 程栀摇头，突然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掌心汗津津的，指尖冰凉。 “别说了云尚，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不告诉你不是防备你，只是不想你牵涉太深，因为那对你没有好处。” 她这么说，崔云尚心底一阵难受。 “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处境远远比我艰难。” 程栀沉默，眼尾泛红，目光轻轻落在他脸上。 无声的拒绝。 “至少……”话说到这里，崔云尚不想放弃，“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会进天韵工作。” 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身侧隐约传来脚步声，伴随交谈声。 程栀躲避崔云尚的视线，同时松开手后退半步，委婉拒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机会再……” 这个有机会，自然是遥遥无期。 崔云尚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退缩，“那就换个合适的地方说。” 程栀一愣，紧跟着身体便不受控的被拉着往前走。 “云尚，你别……” 崔云尚没有回头看她，“小栀，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很担心，非常非常担心。” 超市楼下便是美食城。 走进一家相对安静的饮品店，崔云尚和程栀面对面坐在了无人的角落。 程栀先给欧琴发信息，也没具体说明原因，只让她暂时哄着程望，多在超市逛一会儿。 之后放下手机，便是对坐无言。 这期间，崔云尚一直在看程栀。 神情从最初的坚定，慢慢变成不忍心。 “小栀，如果实在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是真的想逼你，就是觉得你有点封闭自己。” “如果所有事都自己消化，那太辛苦了。” 轻吸一口气，程栀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想我好。” 第459章 归根结底是她引狼入室 崔云尚点头，正要开口，听到她继续说：“其实，如果你有心调查，应该不难找到那些蛛丝马迹……” 霍临远的身份已经曝光，崔云尚既然猜到她和他以前有瓜葛。 那顺着霍临远的背景，就不难查到她的故乡，她的身份，甚至更多。 “我很感激你没有在暗地里调查我。”程栀边说，边思索着措辞。 沉默太多年，当她真正决定倾诉，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且关于她和霍临远的那一段——她作为笼中鸟被他肆意践踏的那段记忆。 实在太难出口。 更何况程家覆灭，归根结底是她引狼入室。 思索再三，程栀终究没有勇气将事情全盘托出。 她只说：“我爸爸蒙冤，几年前被霍临远……亲手送进了监狱。” 她闭上眼睛，放在膝头的手握紧。 “最后，不明不白死在里面。” 崔云尚心头一震，倏然抬眸。 他猜到她的过去一定布满坎坷痛楚，但他没想到…… 程栀继续开口：“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没能追究爸爸的事，直到在港市和霍临远再次碰面，我不得不反复想起曾经，所以才在几年后的现在，终于决定弄清楚爸爸的死因。” 崔云尚没有去追究她所说的原因。 接触这么久，他理解她的不易。 他眼底浮现一层疼惜，想握住她的手，手却在半空顿住，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你进入天韵工作，是抱着调查的想法，试图接近他？”他柔声问。 这么说不全对。 但程栀没有解释，“可以这么说。” “我知道了。”崔云尚手指蜷起，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关节。 “你和他一样，都来自南城？”他又问，刻意没有提霍临远的名字。 程栀垂眸，点了点头，“嗯。” 一些话说出口，并没有和预想中一样，让人觉得轻松。 她这会儿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并不好受，像压了许多棱角锋利石头。 “我可以帮你。”崔云尚说。 程栀立刻拒绝：“告诉你并不是要你帮我，从始至终我都不希望你插手。” 她不想牵连任何人。 尤其是崔云尚这么好的人。 沉默片刻，崔云尚说：“我明白了。” 但他不能不管。 手机响了一声，是程栀的。 她看了一眼，立即站了起来，“欧琴哄不住程望了。” 崔云尚看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吃中饭了，你去领他们过来，隔壁猪肚鸡我朋友推荐过，想不想尝尝？” 程栀担心程望，胡乱点头后匆匆离开。 她走后，崔云尚打包了饮品和几块蛋糕，先一步去隔壁点单。 十分钟后程栀抱着程望过来，欧琴挎着一兜零食，跟在她后面玩手机。 落座后，已经调整好情绪的程栀问崔云尚：“锅怎么办？” 逛了一大圈，该买的东西没有买。 欧琴拍她肩膀，“小栀，你也太老实了，重点是锅吗？重点是买锅的过程，东西什么时候不能买啊，但人可不是随时就能拉出来的。” 她说着含笑看对面，“对吧？” 崔云尚面色坦然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460章 很有自知之明 “妈妈，那是虫子吗？”程望适时开口，像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无意间替妈妈解了围。 崔云尚替程栀回答他：“是泡椒鱼脆，也就是鱼皮。” “我没吃过。”程望表情一变，跃跃欲试。 程栀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提醒：“一会儿开饭才可以吃。” “嗯嗯。”程望用力点头，“妈妈，要宝宝椅。” “怎么这么懂事啊？”程栀理理他的头发，唇角微微上抿。 程望一脸认真，“我变重了。” 刚才抱着他累到半死的欧琴点头夸他：“很有自知之明。” 程望听不懂，偏着脑袋问问题。 一句两句一问一答，外加崔云尚时不时开句玩笑，气氛逐渐变得欢乐。 午饭后，程栀还是去超市挑了锅，还有部分其他厨房用具给崔云尚。 一行人出超市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要不再去逛逛衣服？顺便下午饭也一起解决得了。”欧姐提议。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站在车库，一副分道扬镳的架势。 程栀摇头，“我们可以逛，但云尚还在生病，他需要休息。” “你觉得呢？”欧琴玩味的看向崔云尚，笃定他会跟着一起逛街。 意外的是，崔云尚拒绝了。 “小栀说的没错，休息之后，明天还要上班。” 他心里惦记着帮程栀的事，想回去想想办法，好尽快和南城那边搭上线。 欧琴眼珠轻轻一动，心里有点好奇，“你不对劲。” “重感冒，身体是不太对劲。”崔云尚顾左右而言他，好脾气的笑，一边开了车锁。 东西放好后，他简单说了两句话道别，摸了摸程望的脑袋便驾车离开。 “这个点，也不去我家了吧？你也回去休息休息，明天一样要上班。”欧琴打开车门。 程栀点头，上车后叮嘱：“给你的那些吃的要么是熟食，要么是半成品，回去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知道——”欧琴拖长声音，“你当我也是你宝宝啊。” 程栀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风格，笑得无奈又温柔。 汽车驶出，欧琴搁在座位旁的手机亮了一下。 程栀下意识转头，无意间看到一个“杰”字。 见欧琴收回视线时皱着眉，程栀忍不住问：“还和梁杰有来往？” 说实话，梁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系过。 应该是觉得亏心，总是托沈漾代为问好。 欧琴看眼她，眼神里情绪很杂，但一直不说话。 而她异常的沉默，就说明梁杰在她心里，还不算完全过去。 “别理他，我都不理他。”程栀说。 欧琴笑了一声，“没必要，你们该是朋友还是朋友，我和他的事又乱又脏，不牵扯你，你别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错。” 她这个形容，和说话时的表情，程栀看的挺难过的。 “所以他怎么还找你啊？”她问。 欧琴“啧”了一声，倒也不是不耐烦，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右转道有辆吉普按着喇叭呼啸而过，程栀转头时，听到欧琴说： “能因为什么？他犯贱，我也犯贱呗，你不用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第461章 算来算去她算不清了 程栀咕哝，“这也不能叫犯贱，多难听，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在她看来，应该还是因为互相喜欢，互相对彼此有吸引力吧？ 只是两个人都是看似简单却心思复杂的人，身份背景也相差太多，所以…… 欧琴抽空看她眼，被她若有所思，又带点同情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 “打住！” “你别想些肉麻兮兮的东西，我现在之所以还愿意理他，排在第一位的理由就是他脸帅身材棒器大还活好，这种男人，我花高价都不一定能嫖……” “你注意点……”程栀一脸受不了的打断，双手早就捂住了宝宝的耳朵。 程望什么都听不清，偏着脑袋看小琴阿姨唇妆精致的嘴巴开合，还觉得挺好玩。 欧琴扬眉一笑，半点不觉得尴尬，但也不再乱说。 她和梁杰的事是一笔烂账。 算来算去她算不清了，索性懒得再费心。 车厢内沉默一会儿。 程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想她回去以后还常常为自己担心，欧琴只能无奈的，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 “别多想，我现在对梁杰就是不拒绝不主动，他只要别做出类似睡完就给钱的恶心事，算是挺完美的床伴。” 程栀幽幽看向她，这次没来得及捂程望耳朵。 下一秒，程望小朋友就睁着晶亮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学习新词汇。 “小琴阿姨，什么是床伴？” 欧琴脸不红气不喘地忽悠小宝宝，“你耳朵不好听错了，阿姨说的是玩伴。” “我耳朵很好啊，妈妈？”程望求证一样扬起脸。 程栀：“宝宝耳朵没问题，是她耳朵不好。” “嗯嗯，小琴阿姨好可怜……” 程望伸手要摸摸一脸黑线的“可怜阿姨”，被程栀捉住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 周一上班。 程栀到的早，办公区域还没多少人。 难得林娇今天没有踩点进公司，提着几个豆沙包慢悠悠打卡进门。 看到程栀后，她眼睛一亮，快步过来靠在她身边。 “小栀姐，你见到大老板真的不害怕啊？他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啊……”她压低声音，眼睛东瞄西看，做贼似的问。 程栀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看她神情迷惑，对她稍微有些了解的林娇微微睁大眼睛，“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她豆沙包也顾不上吃，忙翻出手机给程栀看。 “就周六周日，不，确切的说是从周五晚上开始，黎曼的黑料就跟下水道喷脏水一样往外冒，按都按不住。” 林娇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有些帖子一刷新就没了。 但她重新搜索关键词，就会有新的顶上，甚至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和图片。 且右下角的点赞和转发，肉眼可见的在迅速增加。 “小栀姐你看，黎曼援内个交，吸内个大什么什么麻，飙车肇事……哪一个都是致命黑料啊。” 程栀沉默着，唏嘘有，但并不意外。 其实在霍临远说他会解决的时候，她就能猜到一些。 通常他亲自出手时，不会留半点余地。 不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第462章 事已至此 林娇搜索“黎曼”之后，又去搜索“霍临远”。 “现在关于老板的事，网上很少能看到了，反而是黎曼，在热搜上挂两天了，感觉今天还会继续被挂。” 她说着缩缩肩膀，怕冷一样。 “小栀姐，现在有人说，黎曼是巴结金主不成，就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和金主沾沾边，结果金主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她咔嚓了。” 程栀依旧闷闷的不说话。 霍临远到港市以后，一直很低调，多数人甚至不知道他的行踪。 在他明显还不想走到人前时，有个人偏要推他一把。 他那么讨厌事情脱离掌控，又怎么会遂了对方的愿？ “小栀姐你说话呀。”林娇想起自己的豆沙包，抓起来咬住。 程栀微微拧着眉心，“其实是小事，只是黎曼没把握好时机，惹他不高兴了。” 先前也有女星借某些机会搭上霍临远，那时候也没见谁被他处理。 “所以说，老虎的胡须摸不得……”林娇说：“诶小栀姐，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同情黎曼呢。” 摇摇头，程栀翻开手边的资料，“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说的还算好听。 黄赌毒沾了两样，根本就是烂人一个。 这种人根本不配当公众人物、享受粉丝拥护。 林娇被她用的“也”字震惊到。 “哇，姐你这是在骂老板也不是好人？” 程栀再度沉默。 见林娇一直看着自己，她不得不提醒：“别理会这种事，好好工作学东西要紧。” 林娇点头，磨磨蹭蹭的，手上撕着包子皮，“姐姐，我就想知道，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种商业联姻，老板其实并不爱，而你才是他的青梅竹马？” 程栀提起这个心里就像有针在扎。 但面对林娇，又有些哭笑不得。 “少看点偶像剧。” 她摇摇头，准备开始专心工作。 林娇满口答应，心里那口八卦之火还在剧烈燃烧。 可女主角属闷葫芦的，她拿人家没半点办法。 站直时，林娇突然想起什么，伸手问：“姐你要不要吃啊？忙着八卦都忘了问你了。” “你吃吧。”程栀说。 面对善意想笑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下一刻，“我靠，姐姐你要参加雪花大赛？！”林娇指着屏幕上的报名表。 她这一声的效果，好比有人拿着大喇叭吼。 安静的工作区内，几乎早到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不少嘴里还叼着吃的喝的。 程栀转头对上各色目光，事已至此，只能点一下头。 之后林娇再说什么，或是有同事过来询问她参赛设计相关，她都没再多话。 她不怕受人关注，但想安静做事的时候被人关注，真的很影响心情。 而这种坏心情，在中午下班时达到顶峰。 程栀原本已经和林娇结伴，站在了电梯间。 但她发觉手机忘在办公桌上，便快步回去取。 当她转过隔断，看到自己工位上有人时，心底的火气瞬间便烧到了眼底。 她大步过去，拦住发觉事情败露，装作若无其事要走的人。 “你想做什么？！” 第463章 总之别得罪 “没有啊，”沈明媚眼珠看向一边，很无辜的样子，随口说：“我耳环掉了嘛。” 程栀紧盯着她，“你一对耳环安稳挂在耳朵上，说什么掉耳环！” 她看向停留在密码页面的电脑显示屏。 “你想做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 声音有些大，有两名还没来得及走的同事起身往这边来。 其中微胖的李丽静问，“没事吧程栀？” 沈明媚一见有人，马上委屈地抿抿唇，“这么凶干嘛？工作资料人手一份，我的没带，看一下你的不可以吗？” 如果是别的事，程栀或许懒得纠缠。 但这一次，她半点不打算让步。 “你和我负责的项目都不一样，你看我的什么资料？别再狡辩，立刻向我道歉！” 沈明媚后退一步，求救一样去看站在过道上的两个人。 “小栀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好陌生，好吓人啊，你之前不都很温柔的嘛……” “好，就算你是看资料，动我电脑做什么？”程栀说着，打算伸手指显示屏。 那上面有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沈明媚根本无从抵赖。 “啊！不要打我啊，真的是误会小栀姐！”沈明媚突然大叫，捂着脸蹲下。 过道上的两个同事从后边看，真的以为程栀要动手。 立即扑上来拉住她。 一个劝她：“算啦算啦程栀。” 一个对沈明媚说：“你以后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了啦，有些人不喜欢的。” 沈明媚心慌又生气，随便点一下头转身就走。 程栀手臂被紧紧掐住，动弹不得，气得脸都红了，“她是要看我的设计稿！” 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被按住的是她？ 她让拉着她的两个人去看电脑。 而那两人看过之后，明显心里有数，却还是劝她算了 “说实话啊，”李丽静一脸为难，“没什么人要惹沈明媚的，她有背景的，管理层的谁，似乎是她舅舅。” 另一人“咦”一声，“不是说是姑丈？” 李丽静，“嗐，总之别得罪。” 她们兀自讨论，完全没想起自己抓着的，也是个“关系户”，“空降兵”。 几句话听下来，程栀冷静几分。 这会儿林娇也找了回来。 见势不对，冲过来就扒拉程栀身上的人。 “你们干嘛挟持她！” 李丽静赶紧松手，“误会，误会，快吃饭啦，本来就只有两个小时而已。” 说完拉着另一人火速离开。 一番折腾，程栀情绪很差，完全没了胃口。 不过林娇等她许久，她还是陪她下了楼。 路上被问起刚才发生的事，程栀心里郁闷，便一五一十说了。 “那个沈明媚，真是越接触越觉得讨厌。”林娇义愤填膺。 不过不等吐槽几句，就瞪大眼睛猛扯程栀手臂。 “那是不是黎曼？” 程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第一眼，先看到了霍临远的车。 而距离车门两步远的位置，确实站了个戴帽子的女人。 看身形气质，确实很像黎曼。 “这是被整的受不了了，来堵老板求饶的？”林娇猜测。 第464章 没看出个所以然 程栀移开视线，不想目睹霍临远怎么对付别人。 但她要走，林娇却不愿意。 还不顾她反对，一路扯着她绕过去，躲到靠近黎曼的公交站台边。 然后借着广告牌的遮挡，溜到了距离车尾不远的大树后。 这个位置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程栀提着整颗心，抽手想走，林娇却不撒手。 还转头一脸央求，用气音和她说话。 “姐啊，你也别太无欲无求呀，我一个人八卦真的很无聊。” 程栀蹙着眉毛，抿唇站在她身后，暂时没动。 侧前方不远，黎曼暂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堵着车门。 对峙几秒，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霍临远锋利冷漠的眉眼。 “你终于肯见我了。”黎曼声音带有哭腔。 霍临远回以沉默。 那边没了动静，程栀不由侧过脸，从粗壮的树干边缘，露出一小截眼尾看过去。 可惜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霍临远半只耳朵，还有鬓角以上浓密的黑发。 剩下的侧脸，全被黎曼遮挡。 “到底是为什么？”黎曼再度开口，“你和我说话，带我去你办公室，不就是默许我和你沾上关系？前两年在南城，柳青青不也是这么做的？” “多少人至今都以为你们有一段露水情缘，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赶尽杀绝？” “说够了？”霍临远终于开口，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情绪，“那就让开。” “不！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看在我是真心的份上，别继续让人搞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公司已经不打算再管我了，我真的会身败名裂，会被逼死的！” 黎曼已经走投无路，说到最后，声调不自觉拔高。 有名路人好奇的往路边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 却在继续走上两三步路，留意到树后偷听的两个人时，突然停了下来。 程栀转过脸背对路人，尴尬到无以复加。 想走，手还被林娇拉着。 林娇脸皮奇厚无比，保持撅着屁股听墙角的姿势，朝路人激烈挥手，示意他快走。 路人一脸好奇地转头看看黎曼方向，又看看她，最终还是抬脚走了。 而没多久，程栀身侧忽然投下一抹阴影。 她慢慢抬眸，看清了西装革履，长相周正的中年男人。 是霍临远的司机。 “程小姐，老板请您上车。” 胸口轻轻起伏着，程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司机朝车尾方向哈腰伸手，“请。” 林娇张着嘴巴，眼珠动了动，抓紧程栀，“小栀姐不想去。” 司机做不了主，下意识看霍临远方向。 程栀垂眸，反握住林娇往反方向走。 司机追了上来，态度越发恭敬诚恳，“程小姐，您不去，我恐怕保不住工作……” 林娇瞪大眼睛，“这么狠？” 停住脚，程栀转头往回看。 此刻不止是车窗内只露半张脸的霍临远，就连蒙脸遮头的黎曼，也在往这边看。 犹豫一秒，程栀松开林娇转身朝霍临远走去。 “姐，姐，你还是别去了吧？”林娇有点担心，还有点自责。 第465章 躲避她进一步的探究 程栀走动间回了一下头，“我没有选择。” 只要是有霍临远插手的事，他从来不会给她选择的余地。 他太了解她，所以总能轻易拿捏她。 一步，两步……距离路边越来越近时，程栀留意到，黎曼仅露出来的眉眼，慢慢皱了起来。 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你……你是……” 程栀下意识侧过脸，躲避她进一步的探究视线。 这时候，一步之遥的车门打开。 霍临远修长的五指前伸，手上骨节线条起伏明显，看起来没有温度，意思很明显。 不远处的林娇看不到车里的男人。 只能看清车内探出的手、手腕上崭新整齐的袖口，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名表闪亮华贵的一角。 在这一刻，她忽然鲜明的感受到了何为阶层之间的距离感。 她可能努力一生，都无法靠自己买下同款手表。 而让她觉得各方面都望尘莫及的人，正乞讨一样朝着程栀伸手。 虽然看起来强硬，但姿态其实很低。 生怕人跑了一样。 程栀没有留意那些，她站定，盯着霍临远的眼睛，不自觉咬着下唇内侧。 在没有引来更多视线之前，她将指尖放在了他的掌心。 霍临远立刻握紧收回，程栀忙弯下腰，被拽进车里，跌靠在他怀里。 司机关上车门，绕去驾驶室。 低调的黑色轿车，在短暂停留几分钟后，撇下所有人扬长而去。 黎曼不自觉追了几步，最终停下，泄愤地踹一下地面。 再回头，林娇已经不见踪影。 同一时刻的车上。 霍临远已经拨通助理电话，吩咐更改行程，并替程栀请假。 等他手垂下收起手机，程栀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临远不满她的挣扎，不轻不重捏一下她手背，转过脸时，表情很淡。 “附近有人偷拍，我不带你走，他们什么都敢写。” 让狗仔知道她是他的人，那些媒体会收敛很多。 程栀一愣，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车内安静片刻。 前排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霍临远将程栀的手放在另一边手心，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 “我知道你不想被更多人打扰。” 这算是某种承诺？ 程栀垂下眼睛，感受他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浸染自己指尖。 “黎曼认识我。”她说。 “嗯。” “你知道？”程栀意外。 “当年她找过我。”霍临远点头，眼底升起冷意。 名流圈层，多的是人把玩明星。 男女都有，高兴时便捧着，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 黎曼曾经身居十八线开外时，连一个召之即来的玩物都称不上。 她那时下足功夫出现在南城一带的酒席宴会上，便是为了博眼熟，寻金主。 而他就是因为对黎曼知根知底，才觉得她容易拿捏。 只是没想到，那女人因为站的太高，日子太好，变得自负又愚蠢。 程栀垂眸，不自觉想起黎曼在车外说的那些话。 “原来是旧相识重逢，那你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懊悔的样子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霍临远视线迁移，沉沉落在她脸上。 第466章 那边很安全 车内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帕。 程栀抿唇，不吭声了，想抽手，却被攥得更紧。 她能怎么想？ 他身边一直莺燕环绕，和黎曼的关系能清白到哪里去？ 眼下不过是发觉黎曼索要过多，他不想给，所以出手解决麻烦罢了。 “说你心里想的。”霍临远追问。 “没什么好说的。” 骤然松手重新靠坐回去，霍临远恢复一贯矜冷高不可攀的样子。 “去明悦庄。” 程栀一下挺直后背，“不，我不去。” 这种时候去他的地方，万一被人发现曝光，她根本百口莫辩。 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一眼阴着脸的老板，老老实实找地方掉头。 程栀盯着车窗外变化的景物，表情越来越难看。 霍临远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好，“那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什么。” 问题是她根本不想跟他走。 程栀唇角紧抿，暗暗伸手推他，弄皱了他的衬衫，却半点都挣不开他。 “别闹了。”霍临远说。 程栀别开脸，一路都看着窗外。 没多久，到了别墅门前。 汽车停下，霍临远率先下车。 程栀绷着脸，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来开门的佣人察觉情况不对，垂首立在一边，眼皮都不敢抬。 霍临远耐着性子，绕过去拉开程栀那边的车门。 “来。”他朝她伸手，手指骨节分明，掌心纹理清晰。 程栀没坚挺多久，便从虚空中的某一点收回视线，拨开他的手，自己挪到座位边缘下了车。 她其实不想和他较劲。 她拗不过他，不小心惹怒他，对她更是没有多少好处。 可她生气。 除了摆脸色，拿架子，别无其他发泄方式。 霍临远不介意她的神情和态度，只要她在他身边，触手可及，那就够了。 他如今所求，仅仅只是和她牵手并肩。 他自然也想尽快挽回她的心，得到她的爱和一切。 可这很难，也急不来——他每次一急，就会出些预料外的状况。 比如这次。 他知道程栀根本不信他和黎曼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他需要和她一对一谈谈。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明悦庄的建筑格局和南城的半山别墅有些相似，不过面积小一些。 和半山别墅几乎在同一方位的主卧，最多也只有那边三分之二大小。 程栀没想到门推开会看到一张大床。 她面色微变，转身就走。 下一秒身形顿住。 身后的房门已经被霍临远带上。 “我只是想澄清一件事，无论如何，你得给我解释的机会。” 他一直想好好解释，可自从资讯爆炸开始，她浑身上下就写满了拒绝。 仿佛连她的每根头发，都在抵挡他出口的任何一个字。 程栀沉默，眼底挂一点责怪，但人已经平静。 她没有发觉，她越来越善于消化来自他的负面情绪。 或者说，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像是强迫她进行了某种脱敏治疗。 她对他的一些作为，渐渐因为熟悉而变得麻木。 更何况，他这次的态度虽然强势，但她能够察觉到强势之下的恳切。 “我人走不了，耳朵也关不掉。”她负气开口，语气很差。 第467章 足足接近五个小时 这就是要听的意思了。 霍临远眼底郁色稍散，摸出手机点几下屏幕，伸手将手机交给她。 “什么？”程栀后退半步，没有第一时间接住。 霍临远拧眉，欺近她，握着她的手拿稳手机。 “办公室监控。” 有些意外，程栀愣愣望着他。 “我要你明白一件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霍临远说。 对上他眼底的认真，程栀心头一跳，掩饰性地转身，到床尾的春凳上坐下。 视频很长，足足接近五个小时。 “留在这儿，我让人准备午饭。”霍临远拉开房门。 他知道她没有吃中饭。 从她走出办公大楼，他就已经看到了她。 只是碍于黎曼和附近的狗仔，他没有立即找她。 没想到，她主动凑了过来…… 半小时后，霍临远回到主卧。 推门而入时，看到程栀维持之前的姿势，还在乖乖看视频。 因为一些原因，总裁室的监控室能采集声音的。 程栀正好听到霍临远冷淡的一声提醒—— “安分一点，我不打算引人注目。” 在这之后，视频里断续传出的，都是黎曼带着讨好，有些甜腻的声音。 “够不够让你相信，我和黎曼没有半点关系。”霍临远出声。 程栀抬眸，不知道作何反应。 监控视频她是三倍速看的，黎曼进办公室后，一直搔首弄姿，说一些带有性暗示的言语。 霍临远全程处理工作，还开口警告过她一两次。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互相暧昧，能擦出火花的样子。 “黎曼在路边那么说……”程栀心里有了猜想，只是不敢确定。 霍临远走近，拉她起身，“她应该想拿到对话录音。” “这不就是……”程栀很难说出心里的话。 这不就是，他遭人利用算计？ 那现在他出手整治黎曼，不就成了合理的反击？ 可，霍临远阴险狡诈，从来都是他把玩别人。 真的会被坑吗？ “程栀，我是受害者。”霍临远从侧面抱住她，声音低沉，仿佛在索要安慰。 程栀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她是你带回公司的。” 他对黎曼，真的半点心思都没有？ 霍临远沉默片刻。 他有很多借口可以成功哄骗她。 可那些念头流过，他心底只剩下沈漾对他的忠告。 他想要她，就得用心对待她。 “我想看你反应，想你表现出在意，没打算真的和她怎么样。”霍临远实话实说。 程栀挣开他，“你简直不可理喻。” “嗯。”霍临远点头受骂。 “下楼吃饭吧。” 程栀用力皱着眉，嘴角绷着，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觉得眼前人幼稚，甚至觉得这件事他做的有些蠢。 完全不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这种违和，又给了她一种微妙的陌生感、距离感。 眼前的他，和以前几乎毁掉她人生的他。 似乎没有那么高的重叠度了。 至少，他今天是以一个相对正常的态度，摆出证据和她说实话…… 手腕一紧，程栀慢慢抬眸。 “我说了，我是受害者。”霍临远眼底一片坦然。 好像他说的任何东西，别人都该不过脑的相信。 第468章 好像就是她小气爱计较 “真的是吗？”程栀抽出自己的手。 她不至于因为他的一点改变就昏了头。 他利用别人的同时遭人利用，导致事态的发展远超预期。 然后他迅速反应，像碾死蚂蚁一样，翻手毁了那个人，行动快、准、狠，半点不留余地。 而做完这一切以后，他跑来认认真真告诉她，他是受害者？ “你一点都不无辜。”程栀别过脸，不想看他。 他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他。 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开始不要脸了。 仿佛知道她在如何腹诽他，霍临远不太在意地点头，先一步转身。 “走吧，你脸色不好，我让人送了花胶鸡。” 下楼时，饭菜已经上桌。 长条形的餐桌，霍临远等程栀落座后，和她坐在同一边。 程栀转眸，面色沉静，眼底带些防备。 “一定要这样？”她问。 霍临远没有起身换座的意思，“一顿饭而已。” “……”程栀无话可说。 再开口说什么，好像就是她小气爱计较一样。 汤盅很快摆到面前，浓香扑鼻。 “尝尝，老鸡炖汤，用的虫草花，枸杞挑出了，没有你讨厌的东西。”霍临远下巴点一下汤匙。 他原先对吃的没任何讲究，陪着程栀一起探寻美食，慢慢才懂得多了些。 程栀望着飘荡点点油星的金黄鸡汤，拿起汤匙勉强抿了几口。 最近一直不舒服的肠胃，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抚。 霍临远见她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愿意吃，眉目才稍微舒展几分。 他向后半靠在椅背上，膝盖就挨在她身侧，然后抬手回了几个电话，没有吃饭的意思。 等他的语声告一段落，程栀拿起餐巾，意思是这一餐到此结束。 霍临远看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视线落在她腹部。 “不舒服？胃病犯了？” 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却没能让她多吃几口。 程栀转头，“你怎么……” “沈漾。”霍临远提醒她。 “他还说了什么？”程栀蹙眉。 “没了。” 看眼时间，她说：“送我回去。” 虽然这会儿赶回公司一定迟到，但她并不想继续留在霍临远的地方。 “要什么我让人送，想加班书房有电脑。”霍临远刻意曲解她的意思，没有放她走的打算。 程栀眼神麻木，“公司电脑设有密码，移动硬盘你打算让人直接拔吗？” “密码我知道，不然我亲自替你去取？”霍临远说着起身，他能猜到她的密码。 总之就是不让她回公司对吧？ 程栀压着火，一把拉住他，“你让别人去。” 密码她大不了再改，可霍临远不能出现在她的工位上，替她取东西。 眼底流过一缕满意，霍临远反握住她，“我带你去书房。” …… 程栀想加班的心是认真的。 因为没几天，就该投稿参赛了。 但在陌生的书房里，面对电脑十几分钟，她都静不下心。 “不能分开办公吗？” 她顾不得霍临远在打电话，直接抬头抱怨。 他本身的存在感已经够足，偏还要不停讲话。 霍临远看向她，嘴里对着话筒“嗯”一声，“她是在我旁边。” 第469章 你和他有合作？ “是谁？”程栀问。 沈漾吗？ 霍临远报出一个让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名字。 ——梁杰。 程栀沉默。 而霍临远那边很快挂断电话。 “梁杰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你和他有合作？”程栀问，眼底有藏不住的担心。 梁杰和沈漾一样，知道她和宝宝不少事。 霍临远眉梢几不可查一动，“你在怕什么？” 他刻意接触梁杰，就是为了了解她离开的这些年。 可惜和沈漾一样，梁杰那边撬不开半点缝隙。 程栀把脸缩回电脑后，不说话。 “不用想太多，我是生意人，自然只看利益。” 程栀并不买账，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只不过，在这一晚回家后，她主动打了个电话给梁杰。 那边半天没接，接起来又好一会儿不说话。 程栀知道为什么，也不说别的，“梁杰，你别和霍临远说程望的事。” “这都不叫哥了啊……”梁杰讪讪的。 不过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语气正常不少。 “我知道轻重，你就是真跟我绝交，我这也不能出卖你不是？” 程栀无奈，知道他在试探她的态度，“说什么呢。” 她再怎么不满意他招惹欧琴，也不会真的和他绝交。 从初到港市至今，梁杰帮她了太多太多。 想到以前那些事，她忍不住问：“欧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本来看欧琴的态度，她是不好再多问的。 可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她总不能真的装聋作哑。 梁杰“啧”了一声，“这怎么说呢……” “你可能理解不了，我是想照顾小琴，让她活得轻松点，可除了钱，我给不了她别的。” 程栀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说：“她不想要你的钱，你如果实在不能负责，你干脆永远不要再出现，这样不清不楚，真的好吗？”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磕盖的声音，半晌没别的声响。 “少抽点烟你。”程栀不由提醒。 梁杰呼出一口气，纳闷道：“说实话，我也闹不明白，有时候想起小琴吧，我这身子就跟不受控制似的。” “你哄小孩啊？”程栀觉得离谱，眉心皱了起来。 梁杰“嘶”一声，“真的，我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特像条狗，尤其现在小琴不爱搭理我了，我反而越来劲了，贱得慌。” 程栀默然。 “说不清楚，我和小琴暂时就这样吧。”梁杰叹气。 “内什么，别说我这事了，说说你和霍临远。” 程栀警觉，“你别因为和他一起赚钱，就当他的说客。” “我哪儿能啊，我对朋友顶靠谱一人，你这么不信我可太伤人了，不行，我大小得哭一场。” “哎呦……”程栀怕了他那张嘴。 顿了顿，梁杰压低声音开口：“诶，内新闻我看了，那家伙多糟心啊，招惹女明星也不嫌脏得慌……你可一定坚守住阵地，别轻易给那孙子好脸色，好赖吊他个一年半载再说。” 愣了愣，程栀一下没反应过来，梁杰这是在骂霍临远。 她哭笑不得，手上轻抚宝宝肚皮。 幼儿园今天有课外活动，程望玩得筋疲力尽，回家的半路上就已经睡着了。 第470章 又觉得这种话没有意义 “别不当回事。” 梁杰严肃语气，听动静是又点了根烟。 “我这么跟你说吧，一百个你加起来，都没有一个霍临远心眼子多。” 程栀手上动作顿了顿，保持沉默。 霍临远心机深沉，善弄人心，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 “我最近跟他合作，一票拿三成都要撑死我了，我家老头还说要见见他。”梁杰继续说。 而话音一落，他就知道自己扯远了。 “行了，我聊起来了嘴碎你也不是不知道，就说这么多吧。” “你这通电话的意思我明白，歇了吧歇了吧。” “你……”程栀想说让他认真对待欧琴。 可想了想，又觉得这种话没有意义。 “没什么，有空再联络。” 她挂了电话，垂眸望着酣睡中的程望，眼神有些空洞。 要不要带宝宝离开港市？ 现在的港市对她来说，就像已经进水的小舟。 她缩着双腿抱宝宝站在里面，低头看已经没过脚踝的水面。 任凭霍临远再怎么告诉她舟不会下沉，她不会溺水。 可她还是做不到让自己相信他。 …… 次日上班。 程栀依旧早到。 林娇也是。 不过往常精神又朝气的她，今天蔫头耷脑的，几次看向程栀，都欲言又止。 挨过上午，林娇终于找到机会和程栀说话。 “姐，没事吧昨天？”林娇做贼一样低语。 程栀摇摇头，不打算多说。 两人沉默着下楼吃饭。 坐下后，林娇捧着手机翻翻资讯，忍不住开始八卦。 “哇，黎曼被公司放弃了，还要赔付天价违约金，有人爆料说她名下财产已经被强制处理了，真正成了无家可归……” “太狠了，我靠，事发到现在这才多久？真的恐怖……” 她说着抬头，发觉程栀表情没多少变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小栀姐……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 程栀摇头。 她不觉得意外，是因为这就是霍临远能做出来的事。 “诶诶诶，又有新回复了。” 林娇看了一会儿。 “有人说黎曼会回b市。” 程栀忍不住皱眉，“回去做什么？” “她不就是b市本地人？应该是找家里人帮忙？”林娇把半长的头发扎到脑后。 “可是尚明总部在b市啊。”程栀说： “尚明？”林娇觉得耳熟，“哪个尚明？” “啊！尚明集团，老板的绝对领域！” 她说着缩缩脖子。 “这不就表示，黎曼连自己家也混不下去？” 太恐怖了，比孙悟空被压五指山还窒息。 “别再关注这件事了。”程栀提醒。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黎曼的结局不会好。 墙倒众人推。 除了最开始，霍临远后续都不需要多费力，就会有人接连上去踩黎曼一脚。 直到她再也起不来身。 …… 吃完饭上楼。 程栀神色疲倦，直到坐下，才留意到桌面中间多了两盒药。 是胃药，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常吃。 思索着拿起药盒，她才看到下面压着的便签。 ——大盒四颗，小盒两颗，忌辛辣刺激。 字体遒劲张扬，出自霍临远无疑。 而大一些的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ic卡在笔筒，想休息去我办公室。 第471章 不管是哪样，都很寻常 意思是，她要是累了，随时可以刷卡乘专用电梯，去他的休息室？ 程栀慢吞吞去翻笔筒。 嘴唇抿着，心里像塞了一团温热的棉絮。 冰凉的卡片碰触指尖，她犹豫一下，拿了出来。 然后垂下眼睫静静望着桌面上的东西。 胃药，电梯卡，不管是哪样，都很寻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是，这是霍临远第一次用这种默默的方式，将东西交给她。 没有面对面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没有不容拒绝，甚至略带胁迫的眼神。 她甚至可以毫无负担地将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 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发火、自己要不要承担什么后果。 最重要的。 他是第一次让她明确感受到，他在微末处关心着她。 他性格强势，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人。 却用了这种方式，罕见的表达关心。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冷着脸过来，放下东西又大步离开的样子…… “小栀姐，想谁呢？”林娇八卦的凑过来，一脸打趣。 程栀一下将电梯卡握进手心，眼神看向别处，摇了一下头。 “要是以前，我肯定猜大老板，至于现在……那天接你的帅哥也不错哦？”林娇坏笑。 云尚？ 程栀神情一顿，眼底情绪渐渐变得复杂，“别乱说。” “小栀姐终于不好意思喽。”林娇逗她。 程栀轻飘飘横她一眼，推她回她的工位。 …… 参赛作品顺利投送官方邮箱之后，程栀终于有了放松的心情。 之后两天，无疑是她近期过得最为放松的周末。 心情有所恢复，连带肠胃的不适也好了很多。 就连人人讨厌的黑色星期一，在她眼里也变得可亲起来。 到公司时还不到八点半。 程栀打开电脑，不过并不着急忙工作。 在九点之前，她先打开社交媒体平台，去看很久没有打理过的粉丝留言。 一条一条看下来，鼓励夸赞有，侮辱谩骂也有。 程栀挑了一些回复，望着一些秒回的信息，不由抿唇笑了笑。 在日子不太好过的那段时间，某些粉丝的鼓励给过她不少力量。 所以她一直以来对于喜欢她的粉丝，都尽可能的认真回应，也时不时会回馈一些福利给他们。 “小栀姐，有什么好事啊？看起来这么开心？”林娇来了。 程栀转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豆沙包，道谢后说：“总不能一直不开心。” 最近几天霍临远似乎很忙，她很少见他。 偶尔的一两面，也难说上话。 他不再紧逼，她便有了喘息的余地。 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便会因为一些小事，轻易就觉得愉悦。 有人欢喜，有人愁。 晚上七点多，小宋从机场赶到明悦庄。 “老板，崔云尚去了南城。” 霍临远坐在书房，脸顿时阴沉下来。 小宋垂眸，迅速在随身带着的平板上找照片。 “老板，这是拍到的照片。他动用关系刚联络上监狱那边，就被我们的人注意到了。” 霍临远回以沉默。 抬头看眼他阴沉的脸，小宋不自觉捏了把冷汗。 良久。 霍临远冷冷开口：“是为了程栀吧。” 小宋不敢说是或不是。 第472章 他通常不会亏待 “崔云尚打听的，是程小姐父亲当年去世的事。”他迂回开口。 霍临远垂眸盯着桌上的手机，目光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思索什么。 没多久，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灰暗的天幕。 “让他去查。” “好的。”小宋点头，将平板收好扣在手腕内侧。 “老板，还有什么事要办？” 霍临远转身，从桌角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 “问问程栀在哪里。” “这件事办完，你去潜龙湾休息几天再回去。” 忠心跟着他的人，他通常不会亏待。 小宋瞬间满血复活。 潜龙湾是著名的销金窟，老板指明地点让他去玩，自然是费用全包。 “我这就去问孙助。” 十分钟不到，小宋挂断电话，转身汇报消息。 “老板，部门聚会，程小姐一起去了，在明昊大酒店c厅。” “车已经备好。” 霍临远在烟盒上碾灭剩下的半支香烟，略微整理袖口后，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部门聚会接近尾声。 “小栀姐你一看就是很能喝的那种，别客气嘛。”沈明媚穿酒红色的鱼尾裙，站在程栀身边劝酒。 程栀抬眸摇头，白腻的脸上像盖了浅浅一层霞光。 她前边已经接了其他同事三杯酒。 红酒白酒一起下肚，这会儿酒意熏蒸内脏，她连眼尾都是红的，真的不能再喝。 “之前我们有点误会，我也是从坐下犹豫好久，才过来敬你一杯和解酒……” 沈明媚再度开口，不断将酒杯往程栀嘴边送。 “没有必要。”程栀抬手，没什么力气地推搡她一下。 她不想说沈明媚是好是坏，但这人真的很惹人厌。 “好厉害啊明媚姐，能不能喝你都能看出来啊。”林娇脸和脖子全红，撑着桌子站起来。 沈明媚不理她，见程栀眼神有些乱，也察觉她使不上力。 便大着胆子直接往她嘴里倒酒。 执意要在临近散场时灌醉她，要她一会儿醉醺醺出去。 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 程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有些迟钝，但还不至于失去反抗的力气。 她用力推拒唇边的酒杯，满杯的白酒尽数洒在她下巴和胸口上。 “沈明媚！你！”林娇眼看就要压不住火气。 程栀仅剩的几丝理智让她更快一步开口：“我有事，先走了。” 她喝了酒，没有平常冷静。 再不走，她不知道事态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她可以和任何人撕破脸，但林娇不可以为了她，和人起冲突。 “别急啊……”沈明媚自然不想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在她被李丽静联合另外两名女同事拉住。 部门不少人其实还是希望周围的空气里，能充斥着和平。 至于醉醺醺离开的程栀。 多数人见惯了她独来独往，和她也从来不亲近，所以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觉得不放心。 而唯一知道担心她的林娇，这会儿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过道里。 程栀扶着门框低着头。 坚持到出门以后，她便觉得头重脚轻。 等站了几秒缓过一阵晕，才扶着墙，按住脑袋，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外挪。 第473章 真是小看了你 眼前的许多景物，都蒙着一层模糊的光，听觉触觉也变得迟钝。 就连崴脚都没能立即觉得疼。 但也还是疼的，所以被人拽进电梯时，程栀抬起脸，后知后觉开始挣扎。 “脚……” 未出口的话被冰冷打断，“喝成这样一个人走？程栀，我真是小看了你。” 声音如同来自天外，也像只隔了一层塑料膜。 程栀抬眸，目光散乱，火热的嘴唇碰到冰凉的下巴。 她努力辨认，身体随着脑海里逐渐聚齐的三个字，变得紧绷。 跟着又开始放松。 “你来……接我啦？” 她一瞬间没有分清昨日今朝，笑得像颗酒心的软糖。 但随着嘴唇被人含咬，疼痛促使脑海里的记忆自主纠错。 她忽然皱紧眉毛，挣扎的同时，脸上痛苦的神情毫不遮掩。 霍临远猝不及防触到她的眼神，心里像陡然落下一块烙铁。 滋啦。 痛楚流窜，他忽然狼狈地松开手。 程栀身体止不住下滑，她手掌撑着电梯内壁，很快又被人握住。 那只手冰凉，宽大，筋骨有力。 一言不发的，霍临远阴着脸将人拖出电梯，最后打横抱起，大步上了门口的汽车。 “明悦庄。”他吩咐，眼睛看向怀里神思混沌，浑身绵软的人。 眼底有蓬勃的怒气几近溢出。 她这幅样子出来，如果他今夜没有来…… “是。”司机恭敬点头，驾驶汽车一路疾驰。 因为霍临远时不时会有应酬，明悦庄那边常备醒酒药。 程栀一开始本能的抗拒被喂药。 药片被指腹压近嘴里，也会偏过头呛咳着吐出来。 霍临远满心怀疑她和崔云尚的关系。 又嫌她毫无安全意识的酒醉独行。 对她并没有多少耐心。 当着佣人的面，他将药片和温水一并含住。 狠狠捏开她的嘴巴吻了上去。 舌尖压下舌尖，药和水很快被推向舌根深处。 被放开时，程栀大口喘息着咳嗽，但药总算是吞了下去。 垂着头的女佣耳朵绯红，僵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霍临远没工夫留心他人，抱起程栀快步上了楼。 主卧的大床塌陷一块。 程栀躺下之后立即蜷缩身体。 霍临远单膝跪在床侧，打开她的手脚，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你和崔云尚是什么关系？想知道程家烨具体死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问出在心口萦绕许久的问题。 程栀却给不了回应。 她太久没喝酒，一喝又是红白一起，酒劲儿上来，醉的彻底。 霍临远盯着她被壁灯覆上一层光影的脸，闭了下眼睛，翻身靠坐在床头。 她还是不相信他。 宁愿去欠崔云尚人情，也不愿意直接来问他。 人做某件事，通常都抱有目的。 崔云尚不惜放下所有工作亲自跑一趟南城，可想而知是为了什么。 他有没有提过要求？ 她答应了吗？ 或者说，她会不会已经跳进崔云尚的温柔陷阱。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他心意相通，柔情蜜意？ 猜疑和嫉妒变成利爪，在身体里抓挠撕扯。 霍临远就那么静静坐在程栀身边。 阴沉沉望着窗外漆黑无比的天。 第474章 她匆匆离开 程栀几乎没吃过醒酒药。 不过三十多分钟，困住她的昏沉感便开始散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慢慢睁开眼睛。 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手脚没有力气。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她渐渐想起发生了什么。 聚餐，被灌酒，她匆匆离开。 还有……霍临远。 心头一紧，她立即转头，正好对上一双冷冰冰、压抑着沉怒的眸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佣人敲了敲房门。 “先生，有电话。” 霍临远的手机在床头柜上，这个电话只能是程栀的。 “进来。”霍临远开口。 房门被打开，手机震动声从隐约变得清晰。 因为霍临远伸手，佣人便将手机交给了他。 好巧不巧，屏幕上闪烁的，是崔云尚三个字。 身体深处像有小火星噼啪闪烁一下。 燎原大火被迅速点燃。 都等不及佣人关门，霍临远猛兽一样翻身，恨恨压住程栀。 “临近午夜，温柔体贴的崔云尚不怕打扰你休息？” 因恐惧而生出的怒意，让他气息变得不稳。 “告诉我，你们在背地里是怎样的？发展到哪一步？告诉我！” 房门被轻轻关上，紧跟着是佣人匆匆跑开的脚步声。 程栀下半张脸被掐到变形，残存的酒意让她脑内一阵一阵犯晕。 “放手、很疼……” 她的身体被迫和他紧密相贴。 胸骨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微微下陷。 她动不了，几乎喘不上气。 霍临远盯着她，“为什么宁愿要他帮忙，都不愿意张口问我？” “我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 “什么……”程栀艰难呼吸。 她没有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酒劲儿也没完全过去。 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霍临远单手撑起上身，另一手去碰触她形状美好的眼睛。 “程栀，我在你这里，还有机会吗？” 程栀心口一松，大股空气涌入肺部。 她瞪着身上莫名其妙的男人，生气地质问： “你又在发什么疯？”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霍临远双唇轻轻闭合，隔着半掌的距离，深深望着身下的人。 他眼睛渐渐发红，眼底的情绪浓的像墨。 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凝结坠落。 嗒。 程栀浑身一震，条件反射，紧紧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眶。 掉进她眼里的，是…… 眼泪？ 可是为什么？ 怎么会…… 呼吸莫名变得更加艰难。 仿佛被进入身体的那颗眼泪触动哪里。 程栀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 看起来凶又可怕的霍临远，刚才是在难过。 似乎还很害怕。 心口像被撕下一片，程栀疼得想蜷缩，眼泪接连从眼角滑落。 “你怎么了……”她愣愣地朝他伸手，指腹触碰他薄而锋利的眼尾。 眼底还带着无措。 她从未想过，在他落泪的时候，自己会这么难受。 “你……唔！” 唇上的痛楚和心疼一样，来得猝不及防。 程栀下意识推拒，双腕却很快被压过头顶。 她脚跟蹬紧床单，却半点躲不开疾风骤雨一样落下的唇齿。 第475章 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他几乎是在咬她，从嘴唇，到耳际。 “不，霍临远！” 程栀慌了。 这一次的吻和哪次都不一样。 他像是在发泄什么，也像是在确认什么，态度强硬，动作急切。 没有半点退开的可能。 “我们谈谈，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清，你想问什么，我认真回答你……” 程栀声音在发抖。 她就像被吊起来剥皮的兔子，霍临远的刀尖已经触碰到她脊背。 “我不想忍了程栀，从再次见面开始，我无数次想这么做……”他说着埋头，声音随着吐息钻进程栀耳朵里。 程栀偏过脸，眼角还挂着残存的眼泪，说话时鼻音浓重，听起来分外委屈。 “不，不要，我不愿意。” “嘘——”霍临远单薄的唇角挑起半边，内心前所未有的充盈鼓胀。 她比他想象的还在乎他。 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刚才争先恐后落下的眼泪，还有温柔小心的轻抚，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他不必再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 龟缩不前不适合他，他还是习惯主动出击。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但你这辈子只能跟我，不管是你的身子，还是你的心，我不可能再让别的男人触碰。” 程栀整颗心像是在喉咙口飞速跳动，她用力挺身。 又被死死压回床上。 “我会恨你！霍临远，你如果敢，我会恨死你！” 霍临远探手，掌心仿佛被她滑腻的皮肤吮吸。 他用指尖撩拨，用唇舌纠缠，轻松让她打开身体。 “接受我比你想象的容易，试一试程栀，我是真的爱你……” 程栀呼吸全乱，光裸出来的肚腹不小心蹭到他皮带上冰凉的卡扣。 她颤了一下，脸侧的皮肤上生出细小的颗粒，汗毛根根树立，像猫咪炸了毛。 “还是很敏感，肚脐，后颈一碰就……” “霍临远！”程栀近乎崩溃，她看向窗口，又看向门边，“求你，我还要去接程望……” 宝宝还在阿婆家。 霍临远舔她眼角的泪，神情却阴沉下去。 在这种时候提那个野种。 不知死活。 他不再多话，一手按着她，半支起上身，眼底有火焰幽幽跳动。 程栀趁机挣扎，却依旧得不到任何自由。 “我会告你！” 她像被逼到墙角，不过威胁软弱无力。 “我会澄清，告诉所有人我们已经结婚。” “你！”程栀气红了眼睛。 然后，她清晰听到皮带卡扣打开的声音。 咔哒。 啪。 皮带坠地。 心底的警报被拉响，程栀头皮一麻。 刚费力抬起头，便再次被压下去，被夺去呼吸。 反抗总是被轻易压制。 窸窣声和交缠的呼吸声中，有颜色温柔的女式打底衫，一点一点，自床沿滑下。 …… 上午九点，程栀没有按时到公司上班。 “小栀姐还没来，昨晚你们怎么能没人送她？”林娇语气不太好。 她昨晚喝多了，但没到断片的程度。 这会儿想起来一些细节，忍不住就瞪向才出茶水间的沈明媚。 李丽静从隔板上探出脑袋，圆圆的脸蛋上浮起几分不安。 “我们吃饭去的是挺上档次的酒店，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第476章 简直不要太好认 沈明媚留意到林娇的目光，故作惊讶的停住脚步，捧着咖啡杯开口：“小栀姐男朋友不是挺多嘛？怎么会没人管呢？肯定有人接的啦。” 林娇本身心里就对她不满，也顾不得维持表面和平，立即站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明媚心里骂了句“哈巴狗”。 面上微微睁圆眼睛，无辜道：“啊抱歉，是男性朋友，口误而已啦。” 说完暗暗翻个白眼，回了自己座位。 林娇看向墙上挂钟，手抓了一把头发，“要是小栀姐真出事，我们每个人都得负责……” 气氛因这句话沉闷下来。 “打给她问问啊。”李丽静说。 林娇转头，“打过了，一直无人接听，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啊，就算有事迟到，也不会听不到电话吧？” 忐忑中，时间走过十点。 林娇忙过一阵，趁着上洗手间，再次打电话给程栀。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她按下冲水钮，立即紧张地问：“小栀姐，你没事吧？” “她没事。” 低醇微哑的男声，惊得林娇差点送走手机。 是老板的声音！！ 他嗓音特别，口音和小栀姐一样，简直不要太好认！ “没、没事就、就……” 林娇还在磕磕巴巴说话，电话那头已经利落挂断。 挂断之后，霍临远看向身侧趴卧着，还在睡的程栀。 她不知道是有些感冒，还是因为昨晚哭得厉害，这会儿呼吸声很重。 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委屈地告诉他，她很难受。 霍临远拉起被子，尽量轻地掰着肩膀，让她翻了个身。 程栀眉心皱起，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眼皮是肿的，眼神茫然。 “没想弄醒你。”霍临远倾身吻她额头。 薄被滑下，他斜扭的腰身肌理分明，后背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美。 背上还有抓痕，色情又性感。 程栀眼底很快弥漫开愤怒，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张嘴狠狠咬在他肩窝。 轻“嘶”一声，霍临远非但不退开，反而用手臂揽起她单薄的肩背，托抱她坐在自己身上，任她泄愤。 两人都是不着寸缕，一身暧昧痕迹，这么相贴对坐，程栀白皙的后背很快弥漫一层淡淡的粉。 耳尖是快滴血的红。 当嘴里终于尝到血的味道，她松了口，推他，扯着被子去捡地上掉落的衣服。 “衣帽间有新的，我让人送过来。”霍临远说着已经将信息发出去。 程栀动作一顿，没回头，扯着被子慢慢走进浴室。 她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状况。 气恨，有，羞愤，有。 可这些情绪除了让自己难受，似乎没什么作用。 她最多就只是咬伤他而已。 她也不能杀了他。 她辛苦生养了那么可爱懂事的宝宝，她对生活还有期待，不能毁了自己。 披着被子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霍临远推门进来。 他只套了皱巴巴的西裤，手上拿着她要换的衣服。 还有一管药膏。 “我担心弄伤你。” 昨夜有一阵她近乎崩溃，他哄了很久。 但终究没饶过她。 第477章 他太可恶，也太无耻 他知道她对床事有阴影。 可他不想放任阴影一直留存下去。 她总要面对的。 他不可能一辈子不碰她。 而她清醒以后的反应，是出乎他意料的冷静。 他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 直到他试图扯开她裹身的薄被，帮她洗澡。 啪！ 没什么力气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甚至不怎么疼。 “别再碰我了！”程栀扯紧身上的被子。 后退时踩到被角，本就微肿的脚踝拧到，剧痛让腿上力道松懈，她直接摔坐在地。 这一摔狼狈。 像是摔碎了所有的平静镇定。 程栀细瘦过白的两条腿微敞，捂着脸小声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过了这么多年，她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一夜混乱之后，她在他的床上醒来，浑身沾染他的气息，心里被不甘和委屈填满。 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他太可恶，也太无耻。 她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别哭了，哭太多会难受。” 霍临远在摔倒那一刻没抓住她，此刻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环住她的后背，连人带被子按进怀里。 “先洗澡上药，我叫了医生，你有点低烧。”他一遍一遍吻她手背和颈侧。 无论她承不承认，他知道这样的安抚，对她来说很有用。 程栀慢慢平静下来，放下遮脸的手，眼神麻木地看向小心亲吻自己的男人。 她有一瞬间的混乱。 觉得他的姿态，他的举动，是在无声的向她道歉。 可他明明知错，却还是要犯错。 这种道歉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不去死？”她带着火气，抬脚踹他。 霍临远握住她刚抬起的小腿，温热的掌心下滑，盖住她两次受惊的脚踝。 “要踹用另一只脚。” 程栀缩回小腿，慢慢别开脸。 她不明白。 他为什么能这样自如地收放温柔和体贴？ 她分不清真假，想躲又躲不开。 霍临远见她将脾气发泄出来，提着的心才慢慢回落。 他松开她，起身往浴缸里放热水。 在不间断的流水声，还有弥散开的水汽中，他沉声回答前一句话： “我死了，你会跟别人。” “所以我不能死，至少，要死在你之后。” 程栀抱着膝盖，悚然抬起红肿的眼皮，看疯子一样看他。 他说这种话时表情很平静。 但眼神偏执的可怕。 程栀看到他食指戳进水面，不急不缓地试探水温。 恍惚间觉得被戳探的不是水，而是她的心。 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挤开血肉，把什么东西送进了她心底。 那像是某种印记或痕迹。 这辈子除了他，再没人能在她身体里留下类似的东西。 程栀被那种可怕的感觉罩住，乌黑含水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眼睁睁看他靠近自己，拿开蔽体的灰色薄被。 “不用怕我，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而已。”霍临远看透了她，眼神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程栀的幻觉。 温热的水有助于缓解情绪。 程栀蜷腿坐在浴缸里，温水盖过肩头，下巴堪堪碰到水面。 第478章 是在用眼神和姿势警告她 她到了这会儿，才觉得整个人在恢复清明。 脑海里闪回昨夜的记忆残片，很零碎，她半晌抓不住关键。 只记得有人敲门，似乎有她的电话。 可她醒来，就没再见过自己的手机。 “我的手机……”程栀绷紧脖颈，微弓着后背，鹌鹑一样，半点不敢往后看。 霍临远关掉淋浴喷头，往后抓一把湿淋淋的黑发，最后一股水流过胸腹肌肉间的沟壑，他随手扯过浴巾围在跨上。 “可能工人清理了，出去帮你问问。” 他随口搪塞，没有出去的意思。 不管程栀什么反应，替她洗澡上药这两件事坚持亲力亲为。 出浴室时，程栀浑身都是红的，气的头脑发昏，一眼也不想看他。 “这么多年，你不用介意我。”霍临远大言不惭。 程栀穿着长睡裙转身背对他，觉得浑身上下更加难受。 医生就在楼下等着，上来看诊过后，说没有大碍。 他走后，程栀又问起手机。 霍临远定定看她一会儿，摸出自己的给她。 然后坐在床沿边盯着她。 程栀先打给徐阿婆。 “程望昨晚没事吧？” “委屈一下下很快就乖乖睡啦，我说你紧急出差，为了拯救世界。” 程栀沉默两秒。 有些担心地问：“你没睡好吧？”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听听你纵欲过度的声音，我真有点担心，玩太野当心身体亏空喔。” 程栀从脸一直红到耳根，没讲几句就主动挂断电话。 “程望我叫人照顾，你好好休息。”霍临远开口，表情很淡，但能看出心情不错。 程栀不理他，手背贴住发热的脸降温，膝盖托着手机，另一手找到崔云尚的名字。 指尖开始下压时，气氛忽然就变了。 程栀下意识抬眸，对上霍临远的眼睛。 他凑近亲了亲她嘴角，幽黑的瞳仁望不见底，像是能把人永远关进去。 手指蜷了一下，程栀垂下眼睫，放弃拨这个电话。 霍临远根本就是在用眼神和姿势警告她。 她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他。 同时，她隐约明白了，他昨夜发疯的根源在哪里。 他似乎因为什么误会了她和崔云尚。 就像恶狗护食，他觉得有人从他嘴里抢东西。 手机还给他，程栀拧眉转身，准备从没有他的另一边下床。 霍临远起身，“去哪里？” “……” 见程栀不回话，他立即从床尾绕过去，站到门口。 程栀脚踝还疼，不至于一瘸一拐，但走不快，被他轻松拦住。 “你又要像以前一样关我？”她紧皱眉头。 霍临远看着她，“你在生病，我担心你不正常吗？”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她反应过度，曲解并伤害了他。 “透透气。”程栀闷闷开口，说完绕过他去开门。 霍临远这一次没有拦她，“我一会儿有会，你加件衣服再出去。” 巴不得他不跟着，程栀拉开门扇，头也不回，“我知道衣帽间在哪。” 房后的庭园很漂亮，有片生态景观池。 程栀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出神。 怎么也理不清心底的情绪。 第479章 她如果直接问他…… 没过多久。 “太……程小姐，先生说该吃饭了。”佣人来叫。 她原本是要叫太太的。 因为怎么看，程栀都是霍临远唯一承认的女主人。 似乎还替他生了个孩子。 但黎曼的新闻把霍临远有未婚妻的事带了出来。 佣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程栀并不在意这些，正觉得有些冷，点头之后，和她一起进到房子里。 霍临远还在开会，程栀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喝粥。 她气色不太好，穿乳白色的睡裙，阳光斜照在她身上，皮肤白的仿佛透明。 半碗粥下去，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 “只吃粥？”霍临远看一眼菜色，解了领带随手交给佣人。 程栀这才留意到他换了正装。 那他说的会，应该是指挺重要的视频会议。 她默默想，没有吭声。 “别闷闷不乐，有烦恼可以告诉我。”霍临远在她身侧坐下。 佣人手脚麻利，很快将粥碗和几碟小菜摆在他面前。 烦恼…… 程栀抿开嘴里软烂的米粒，半垂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 爸爸的事，她如果直接问他…… 完整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全部浮现，霍临远先一步开口。 “关于你爸爸的一些事，你可以问我，具体死因，后事等等，我全都清楚。” 汤匙掉进碗里，程栀微微睁圆眼睛，转过脸看他。 他就这样提起这件事。 轻描淡写，好像不值一提。 她却像是被人打碎了思绪。 见势不对，两名佣人飞快离开餐厅。 “我爸爸、他因为什么……是不是、你安排的？”程栀腿面上的手死死握拳。 霍临远从她断续的言语，和她的神态中拼凑出具体意思。 眼神微变。 “你以为是我安排他‘自杀’？” 程栀肩头颤了一下，回想当时的场景，尚未消肿的眼眶再度含泪。 “难道不是吗？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自杀？！” “昔日富商锒铛入狱，你觉得以我的性子，我是会选择永远关着他，让他受尽奚落，长久感受挫败不甘，还是让他痛痛快快去死？” 程栀愣住，隐约察觉哪里不对，可还是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可监狱自杀很难……” “他偷到铅笔，一切就不难。”霍临远抬手替她擦泪，尽量压制心口翻滚的郁气。 他从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种误会。 诚然，他当初下定决心要彻底报复程家。 但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后来也确实手软了。 甚至在失去她的那几年里，有过“要是动手前放下一切将错就错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种想法。 “原因呢？爸爸他一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自杀？”程栀眼底满是固执。 霍临远有时很喜欢她的天真，有时又觉得有些麻烦。 “监狱不算完全闭塞，外界的消息不可能半点听不到。” 消息？ 程栀身上陡然发寒。 好像有多年前的雨，穿过层层时光，在这一刻倾盆落下。 “是我的？还是妈妈？”她握拳的手轻颤，眼角滚下一颗兜不住的泪。 如果爸爸自杀真的是因为她…… 霍临远牵过她的手轻轻握住，盯着她的眼睛，摇一下头。 第480章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霍临远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你我之间的误会解开就足够了。” 他以前只一味死盯过往的仇恨，错过眼前许多。 如今，他只想握紧当下，期盼一个有她的未来。 “不，程灵珊说，是你……”程栀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心里的假设。 “她？”霍临远皱眉。 聪明如他，很快想通关键。 “她为了得到霍太太的头衔，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相信她，不如信一条狗。” 程栀垂眸，大滴眼泪砸下，在裙摆上洇开一片。 她努力回想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霍临远。 可她对当年的某些记忆，并不像自以为的那么清晰。 除了印象颇深的画面，其余基本都是破碎、难以连贯的。 回忆到最后，她眼底甚至浮动几分迷茫。 “那我还留在天韵做什么……” 霍临远推起她的下巴，“你答应我的入职邀请，是心血来潮想调查当年的事？” 她的计划并不高明，他了解她，一下就猜中了。 程栀闭上眼睛，浑身的力气一息间流泄，倦倦点一下头。 她脑子里很乱，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哪句说起。 沉默一会儿。 她忽然开口：“不是心血来潮，因为见你，梦到了爸爸，他骂我不孝……” 她坚持澄清这些不重要的细节，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留下什么。 “你没有任何错，你很好。”霍临远说。 紧跟着，程栀察觉唇上一软。 他在吻她，为了安抚她。 “无论如何，你在我身边。”他说。 程栀缓缓睁眼，靠得太近，他那双眼睛是模糊的。 但似乎就是因为棱角和冰冷被模糊，她忽然窥见几分可称柔软的情愫。 可他们这样，算什么呢？ 程栀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别过脸躲避他的呼吸。 掉在碗里的汤匙被她重新拿起，已经不怎么热的粥被一口一口吃下去。 想不清楚的事情慢慢想，至少现在的她有了程望。 不会因为没有支撑而彻底崩溃。 也不会因为某些冲击，就失去方向。 她要为宝宝遮风挡雨，不能和曾经一样脆弱瑟缩，惊慌失措。 霍临远一直静静看她，从秀气的眉骨，到柔软动着的嘴唇。 很快，程栀放下汤匙，拿纸巾擦嘴。 再次看向霍临远时，她眼神已经恢复平和，就是脸有些浮肿，显得很憔悴。 “你不会再一次困住我吗？”她问，在他的屋檐下，语气放低放缓。 霍临远看出她在想什么，“别怕我，只要你不跟别人走，我的所有耐心和纵容，就都是你的。” 点一下头，程栀起身，“我和任何男人都没有关系，所以，我可以走了？” 她想程望了。 打算中午接他去幼儿园外面吃饭。 霍临远舌尖抵一下齿根，眼底有丝不太明显的无奈，“至少等你退烧。” 心里的计划被打乱，程栀情绪不太好。 “你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霍临远起身，近一米九的身高，超出她一头还多。 “可你在生病，程栀，在因为我生病，我怎么能让你出去乱跑？” 他微微躬背，去看她虽然红肿，却依旧漂亮的眼睛。 第481章 铁了心一定要跟着她 程栀扭脸，不想和他对视，下唇内侧鼓了点气，一脸的不高兴。 “睡一会儿，嗯？”霍临远趁机啄吻她侧脸，和她多亲密都觉得不满足。 程栀推他，觉得一夜过去，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现在轻易就能贴过来，全无顾忌。 “偶尔低烧没问题，让我走。”她说。 霍临远沉默。 空气安静下来，庭院里的鸟叫在这一刻变得鲜明。 一对一静静站着，两人情绪都算平稳，像在进行一场无声又绵软的对峙。 最后，有一方败下阵来。 “我让人去接程望。”霍临远说。 没有让步，只是稍微做出妥协。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需求。 酒精，冲突，性事，真相，这些东西在短时间内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 而对于无力又疲惫的她来说，程望就像迷你但量足的充电宝。 但不到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带那个小鬼来搅局。 “我去接。”程栀坚持。 霍临远，“我陪你。” “不要。”程栀拒绝，“现在那么多人知道你，你想别人怎么看我和宝宝？情妇？私生子？” 她怀着忐忑大方说出口，霍临远反而没有多想。 他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觉得“情妇”两个字分外刺耳。 至于私生子这个说法。 他没兴趣认下别人的种。 仅仅只是传出一点流言都不行。 “我让人接送你。”他冷着脸。 程栀，“不要。” 到了这会儿，霍临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接到孩子，你没打算回来。” 程栀默认，垂下的眼睫又长又密，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看她两秒，霍临远没再逼她。 自以为的再退一步，“那就待到晚上。” 说完接起震动不停的电话，背过身，表示这件事再没商量。 见状，程栀抚平裙摆转身上了楼。 她心里有气，但不多。 目前为止，霍临远至少没有强留她一待就是好些天。 更没有长期限制她的自由、将她当娼妓玩物的打算。 后半天，程栀基本是在昏睡中度过。 感冒药吃下去，困意根本挡不住。 好在临近傍晚时她被叫醒，浑身轻快很多。 “我送你。”霍临远说。 他显然在她身边办公很久，说话时靠坐着，一腿曲起，膝头放着轻薄本，上面是未看完的电子文件。 程栀从他肘侧起身，头发乱乱散在肩头后背，衣领也凌乱。 因为霍临远履行约定，主动叫她起床，所以她脸色就还好。 “几点了。”她问，语气也不错。 说话的同时眼睛下意识看向窗外。 可惜，遮光帘合着。 “三点二十。”霍临远扫眼屏幕右下角，合上电脑，将床头的手机交给她。 程栀一天没碰过自己手机，接过以后，发觉已经自动关机。 她没多想，下床去了衣帽间。 出别墅大门时，外面有车等着。 车是新车，很常见的平价款，玻璃贴了单向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程栀刚离开大门附近，副驾车门从内被推开。 “上车。”霍临远的声音从主驾传出。 这是铁了心一定要跟着她。 程栀轻轻皱眉，坐了进去。 第482章 这些话真的不算什么 “我不露面，只是不放心你。”霍临远打方向盘，西裤里的手机震不停。 程栀看眼他，眉心拧得更深，“工作不管也要跟着我？” 多少人指望他糊口，他却当儿戏一样。 “没什么比你重要。”霍临远垂手按一下手机，震动声消失。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程栀别过脸，没往心里去。 到幼儿园时，时间正好。 程栀单独下车立在路边，望着园门按时打开。 没多久，小豆丁们排着队，企鹅似的摇摇晃晃走出来。 程望身后背的是新背包，嫩黄的颜色，上面带两朵奶呼呼的雪白翅膀，天光一照，很显眼。 程栀快步过去，程望也看到了她，瘪着嘴投向她，短短的手臂张得大大的。 “好想你！” 程栀蹲身，接受宝宝奶香味的亲亲。 而程望忽然跑了，小姚老师叮嘱搭档一句，赶紧追出人群看看。 见到程栀时，她整个人显得不太自然。 从霍临远的身份曝光以后，见过他的她，再面对程栀就一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 这种好奇说不上冒犯，但当那种略带揣测的目光落在程望身上时。 程栀眼神冷淡下来。 她抱起宝宝，压着他的耳朵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背对小姚老师。 “你面对宝宝，首先是他的启蒙老师，我希望你可以客观对待我的宝宝，而不是好奇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小姚老师一愣，忽然涨红了脸。 感受到她的窘促，程栀眼底显露几分苦涩，“对不起，我可能反应过头了……我真的很担心……” 小姚老师回神。 “我明白的，我很喜欢程望，也很关心他，程小姐你放心。” 作为幼教，她有一定的情绪把控能力。 而且比程栀更恶劣的家长她也遭遇过，这些话真的不算什么。 她反而有些担心眼前这位年轻的单身妈妈。 她状态不怎么好，似乎很焦虑，像陷入某种困境。 是因为霍先生吗？ 她止不住想看路边沉默停驻的那辆车。 但最终还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探究欲。 “我先去看顾学生，程小姐回去记得多让小望喝点水。”她叮嘱，说完转身离开。 程望这时候才有点低落地出声：“妈妈，不要吵架……” 他喜欢小姚老师，也爱妈妈，她们闹别扭，他很难过。 程栀手臂放松，让他能在自己怀里活动。 “好，听宝宝的。” “真的听啊？” 程栀给他满怀温柔的笑容，“嗯嗯。” 于是程望又恢复一点开心。 “那，要两份薯条？今天和明天都要。”他扣扣心里的小算盘。 程栀一愣，点他鼻头，“小馋猫，薯条只能一份，剩下的土豆泥代替，而且要到明天才可以。” 这时路边响起短促的喇叭声。 程栀抬眸，脸上笑意淡了些，抱着宝宝过去，坐进后座。 车很快发动，径直前往清河路。 程望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只用他那双乌黑天真的眼睛，自以为隐蔽的观察霍临远。 而发觉自己没有被强行带回明悦庄后，程栀情绪好了不少。 在下车时，还和霍临远挥了下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第483章 示意他自己去洗手 霍临远自然不会如她的愿。 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她回到他身边。 如果一切都听她的。 那他们以后再无重修旧好的可能。 默然上楼，安静开门。 程栀进去后立即转身。 却不及霍临远动作快，没能及时将他关在外面。 照旧沉默，程栀拍拍程望的小屁屁，示意他自己去洗手。 程望宝宝已经换好小拖鞋,还想多黏一会儿妈妈。 但最后只得到两个额外的亲亲，就被打发去了洗手间。 临走前，还警戒的小狗一样，怯然又执着的盯了霍临远两秒。 程栀在边上看着，心里纳闷。 她的宝宝，突然就不喜欢她身边的一切男性。 等等。 在这一刻，她有一种脑内线路忽然接通的错觉。 宝宝是不是害怕别人抢走她？ 是因为占有欲？ 还是单纯的不想改变现状？ 这么想似乎也不对。 她开始反思自己。 自从上班以来，她放在程望身上的精力似乎真的越来越少。 忙工作，忙比赛，每天徜徉在线条色彩中。 睡醒第一件事，不再是宝宝早餐够不够营养，而是研究石料，还有把控作品质量。 敏感如程望，会不会以为自己没有从前那么爱他？ 所以身边很多事都被他无限放大，包括春游之后的打架事件。 还有周围那些人关于他爸爸的议论。 脑海飘满乱絮，程栀快步去到洗手间。 门把手上系着的彩绳还在摇晃，程望刚把边角圆润的脚凳搬出来。 他做事情一板一眼，很认真，还没发现门口站着的程栀。 他踩着脚凳上去，趴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把白胖的小手放在下面冲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程栀觉得宝宝幼小的侧影有些落寞。 嘴角耷拉着，睫毛下垂，很安静，远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宝宝，妈妈帮你？”她轻轻开口。 程望转头，眼睛亮了一下，却说：“妈妈还要煮饭，我能做好。” “洗手用不了很久。”程栀过去，弯腰亲亲他，手心包裹他合拢的双手。 出洗手间时，程望脸上带笑，两颗小小的门牙露出来，白生生的。 程栀听到厨房有动静，看过去，正巧见霍临远跨过推拉门出来。 “在烧水。”他简单说明，然后去阳台接电话。 自然的就像他长期生活在这里。 程栀拧眉，特意去看了一眼，灶台上不止烧水壶。 还坐了半锅水，下面铺一层米粒。 一旁的菜案上，有两颗冷冻番茄，和回温后就可以吃的酱牛肉。 他是想做饭？ 程栀立在厨房门口发愣。 没多久，她被腿边的宝宝拽了一下衣服。 “他来啦。” 话音未落，霍临远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让人送点青菜。” 程栀忽然一阵心烦。 “我没有问你，而且，这里是我家。” 说完，她拉着宝宝回了卧室。 在床沿边坐了一会儿，程望举着手机过来。 “妈妈，看动画片。” 程栀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她充上电等了一会儿。 开机后，先看到十几个未接。 阿婆的，林娇的，更多是崔云尚打来。 第484章 不理他好不好？ 某些不想回忆的画面重返脑海。 程栀晃一下脑袋，正准备拨过去，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她立刻接起。 “云尚。”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 程栀抿抿唇，“我没事，你找我？”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似乎是在思索措辞。 程栀从话筒里能听到细微的风声，便随口问：“你在哪里？很冷的样子。” “我……”崔云尚短暂停顿，“不在港市，这边冷很多，尤其晚上。” 他不想对她说谎，目前又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在南城，只能找个折中的说法。 程栀自然而然问：“原来出差了啊？” “唔。”崔云尚含糊应声，“你在家里？这两天很忙么？” 程栀只说在家，然后便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想听听你的声音。”崔云尚轻叹。 她爸爸的事暂时还没什么进展，他却已经惊动了自家大哥。 被家里问多了，心里难免郁闷，所以想和她说说话。 而他的直白，换来了程栀的沉默。 她没办法回应。 “云尚，如果有时间，还是多休息吧。”她说，绕过了上一句话。 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 缓缓放下手机，程栀回了林娇一条消息，心底无奈，同时觉得疲倦。 不过抬眸看到程望一错不错盯着她的大眼睛，又忍不住绽开一点笑。 “不认识妈妈了？” 程望摇摇头，撅着屁股爬过去拱进她怀里，“妈妈陪我看动画，好不好？” “当然好。”程栀立即答应。 看的是新上映的亲子动画，主题便是母子，主角是两只狸花猫。 程望看到中途就眼泪汪汪，揉着眼角去亲程栀。 “妈妈好辛苦。” 不等程栀安抚，门外响起敲门声。 “吃饭了。”霍临远说。 程栀一瞬间心情很复杂。 她现在就像架偏离航线的客机，被迫投身厚重的云层，很难再回到正轨。 而霍临远是让她偏航的祸首，也是让她迷失的阴云。 他不想她回到正轨，只想她按他的想法，永远被困在他触手可及的区域。 晚饭是简单的清粥配时蔬，切片的酱牛肉摆在中间。 “番茄呢？”程栀忍不住问。 她之前去厨房，明明看到番茄了。 “番茄要吃新鲜的。”霍临远只给出解释。 番茄八成是喂了垃圾桶。 程栀瞪他，抿着嘴角。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霍临远继续说：“怕你不高兴，没有扔，我切开吃了。” “哇。”程望打了个哆嗦。 程栀：“那是我的番茄。” 她知道在这种小事上较真很幼稚。 但她就是不想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 “不需要分这么清楚。”他说。 程栀气结，不想再理他，转身帮程望分饭菜。 一餐饭吃的十足沉闷。 而饭后，霍临远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刷牙时，程望咬着牙刷小声嘟囔：“妈妈，他还不走。” 程栀转头看向客厅方向，隐约能听到讲电话的声音，语调冷淡又专断。 “我们一会儿继续看电影，不理他好不好？”她轻声哄孩子。 程望舔舔嘴角的白色泡沫，皱着眉头。 第485章 仿佛整个人见不得光 洗漱完，程栀原本想领程望去对门阿婆家。 但看眼时间，只能作罢。 正巧霍临远讲完电话。 程栀看他有想开口的意思，立即转头问宝宝：“我们下楼散步好不好？” 不等程望说话，霍临远开口：“一起，我一会儿回公司一趟。” 心底一松，程栀没说什么，给自己和宝宝加件外套，缓步下了楼。 天已经黑透，楼下没什么人。 霍临远依旧忙着回电话回信息，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妈妈，小美姐姐。”程望忽然出声。 程栀看到几步之遥的母女，脚下不由顿住。 她和程望正好站在路灯光晕未波及的地方，正在陪小美笑闹的马太太，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有人靠近。 察觉这一点，程栀立即领程望转身，快步往回走。 她和马太太关系很好，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而她一系列的反应，都落在霍临远眼里。 他看向她背对的方向，明白过来她在躲避什么之后，眼神渐渐阴沉。 他的无心之失，让她如今连遇到熟人，都要狼狈躲藏，仿佛整个人见不得光。 直接挂断说到一半的电话，霍临远转身。 等看到程栀走进楼道，他重新抬手，播出另一个号码。 对面几乎是立刻接起。 “临远，我这么久没有找你，你冷静下来了吗？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程灵珊的嗓音因激动显得尖厉。 霍临远皱眉，确认自己没有打错电话。 “叫程继海接。” 程灵珊语气微变，“又是谈终止合作对不对？新城和尚明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就跟你和我一样，你需要新城，也需要我！我们两家不可能撇清关系！” “现在所有人都叫我一声‘霍太太’，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坚持解除婚约？！” 霍临远直接挂断电话。 他无意和程灵珊胡搅蛮缠。 当初为了利益订婚，是因为他以为程栀死了，婚约或者婚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可现在不同。 他的未婚妻，他的妻子，众人眼中的‘霍太太’，只能是程栀。 留意到程栀家里客厅灯亮，霍临远才转身往小区外走。 坐进车里，他先打给小宋。 “不需要再私下联络程继海，进一步搜集证据，越快越好。” 顿了顿。 “合作商中支持的新城的，能策反最好，不能，就想办法铲除。” 简短一阵交代，决定了数千人命运。 挂断电话，霍临远抬手捏了捏眉心。 除了b市那边，他还需要尽快掌握港市媒体圈层的话语权，防患于未然。 …… 次日天阴沉，厚积的云层和潮闷的空气预示着一场大雨。 程栀起床后，先去了趟对门。 阿婆约了老姐妹一起买菜去茶楼，没说几句话，便打发她早点回去，按时送孩子上学，按时上班。 程栀回想昨天她在电话里说的话，想解释什么，却被直接拉出屋门。 “我老太婆还是那句话，给你什么你就接着，让他替你当牛做马。” 徐阿婆转身锁门，嘴里念念叨叨。 “反正你啊身娇体软，得多多的钱养，多多的人伺候……” 第486章 些替程栀着急 “阿婆你说什么啊。”程栀拧眉。 徐阿婆挎着她翠绿色的环保袋，肩头瘦小，后脑上的短发花白，并不回头看她。 “你换个性子，换一副强健身板，我都不讲这种话啦。” 个性呢绵软，幼猫小狗一样，记好不记仇。 身体呢娇弱，风大一点，都要咳上两天。 这样的她，怎么和霍临远那样的大人物斗？ 本来就余情未了，与其想着逃避拒绝，搞得身心俱疲，生活一团糟乱。 不如专心评判对方的真心，冷酷一点，现实一点，只为自己谋福利。 阿婆怀着一肚子的话，看眼目光倔强的程栀。 “都夜不归宿了还是没想通，做人是要自私点的……” 她知道说不通，重重叹气，说着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走喇走喇，别妨碍我姐妹相聚啰。” 她是真的有些替程栀着急。 男人都登堂入室，把她吃干抹净了。 她却还在追究人家脱在门外的鞋子上，沾着哪家的灰尘。 “阿婆？你生气了？” 程栀有些茫然地叫了一声。 但被无视了。 她下意识跟上两步，又站定，望着阿婆慢悠悠下楼的背影。 一小口气从心口往上冒，涨的喉咙酸酸的。 站了一会儿，她转身回了自己家。 程望还没醒。 程栀没太早叫他，先去厨房煮牛奶，心里回想着几分钟前的对话。 阿婆的意思，是觉得她应该接受霍临远？ 她第一次考虑这个可能。 …… 到公司楼下时，程栀直接被等在那里的林娇拦住。 两人一起穿过大堂，走进电梯。 “小栀姐……呀！”林娇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小声惊呼。 然后红着脸伸手，将程栀滑到胸前的头发放到颈后。 “什么？”程栀下意识摸摸被碰过的长发。 林娇拍拍自己额头，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吻痕啊姐姐……” 不，那都不能叫吻痕。 那根本就是咬痕。 果然大老板是食肉动物，到床上也凶猛…… 程栀一愣，不自在地拉一下领口，唇线抿得紧紧的。 林娇见她冷下脸，脸颊却不能自控的浮起一抹粉，忽然有点能理解大老板了。 肤白貌美性子软的清丽美人，到嘴边了怎么能忍住不啃一口？ 不过，有个问题。 “小栀姐，你这算是答应老板，正式确定关系了？”林娇小小声问。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 程栀没有给出回应，默然出了电梯。 等坐在工位上，她才想起吻痕的事得叮嘱一声。 于是发信息给林娇：不要告诉别人，真的，淼淼也不可以。 林娇以为她说的是确定关系的事，秒回：okok！保证替你保密！ 很快一上午过去。 下班前，程栀收到新消息。 【中午上来一趟，有重要的事要说。】 手机显示陌生号码，但程栀认识那串数字。 思索再三，她告诉林娇自己中午加班。 然后等部门同事走的差不多了，便找到笔筒底部躺着的电梯卡，乘专用电梯上了楼。 程栀是第一次去霍临远办公室。 不过毫不意外的，整层楼很安静，除了总裁室，目所能及的，只有一间很大的会议室。 第487章 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可是，助理呢？ 程栀左右看看，楼层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她知道小宋不在，但除去小宋，霍临远事忙，不管人在哪里，手下一般都跟着两名助理以上。 总不至于他坐镇天韵，一直是孤身一人？ 正想着，眼前的门由内打开。 霍临远出现在门后，面容冷峻，西装笔挺，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将她拉进去。 “你脚步声听起来很累。”他说，顺手带上门。 程栀垂眸，温温婉婉站着，半句废话都不想说，“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电话里能说，但我想见你。”霍临远坦言。 程栀沉默。 分开还未超过24小时，有什么可见的？ 霍临远看她低垂的下巴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然后拉她去老板椅上坐下，自己转身倚在办公桌上。 “有话快说，我不想被人撞见我上来。”程栀对于他的碰触，早已麻木。 霍临远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目光半垂，望着她的眼睛，“我之后一阵子，可能不会天天来公司，也不一定在港市……” 心头一动，程栀一下抬起脸，“你要回去了？” “要让你失望了，只是暂时的。”霍临远眼底暗了暗。 b市那边他一直不在，某些野心家便坐不住了，近些日子闹出不少麻烦。 至于港市这边，他想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就难免牵扯到本土的几大家族。 天韵管理者的身份，在那些人眼里根本微不足道。 一些人情利益方面的琐事，他得以尚明负责人的身份亲自活动。 “所以特意叫我上来，就为了说这些？”程栀态度冷淡，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根本不用特意告诉我。” 他不在，她只会过得更轻松。 霍临远手上用力，把人拉到面前，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 “我想在你身边放两个人，这才是重点要说的。” 其实他大可以和以前一样，直接将人安排下去。 可他知道，不问过她，她会不高兴。 “我不要。”程栀皱眉，掌心抵住他胸膛，从他怀里脱离。 从神情，到姿态，都在表达拒绝。 霍临远拉住她，“听我说……” “为什么要听？”程栀抽手，打算离开。 霍临远长臂一伸，把人捞回怀里，“你不想被陌生人打扰生活不是吗？” 程栀抿唇，不说话，但也不再挣扎。 “我出入过清河路，那一带近期有狗仔出没，留人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不为别的。”霍临远说。 只是最后那句“不为别的”，说的并不怎么真心。 程栀抬眸看他，用力皱着眉。 原本想坚持拒绝。 但想到程望，还是点了点头。 霍临远勾唇，捏住她下巴亲吻她嘴角。 一触即分，他在程栀开口骂人前出声：“快下去吧，不是不想被人看到？” 程栀怔怔出了门，一直到顺利走出电梯，都有些懵懵然。 是错觉吗？ 他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思索着，她打算放下电梯卡便独自下楼吃饭。 到工位旁时，却见桌面上放有吃的。 ——木质的便当盒，还有保温杯。 第488章 别怕 三荤两素，外加一份鸡汤。 皱眉坐下，程栀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打开盒盖，匆匆结束午餐。 下午快下班时，她又收到霍临远的信息。 【地下车库等你，饭盒要还我。】 程栀捏着手机，闭了闭眼睛。 “小栀姐？下班啦？要不要一起去买蛋糕？”林娇本打算告别，却见程栀的电脑已经关了。筷書閣 程栀摇头，“我得直接回家。” 说完随便找个袋子，装好便当盒起身。 “那一起搭电梯。”林娇笑着帮她拿好东西。 程栀道谢，从包里摸出小零食给她。 “姐你总随身带饼干和糖果，是不是有点低血糖啊？”林娇挽着她，随口闲聊，一边往外走。 程栀笑笑，说起别的话题。 她带这些零食，自然是因为程望。 偶尔是她替程望准备，但多数时间，则是宝宝分享给她的。 下班高峰，等电梯等了五六分钟。 好不容易进电梯后，基本是一层一停。 艰难下到五楼，程栀抬眸间，留意到外面站着个熟面孔。 黄鹏。 也就是之前骚扰过的林娇的黄经理。 有一阵没见过他了，他居然还在公司上班吗？ “别怕。”程栀小声对绷紧身体的林娇说。 下一刻，却见黄鹏顶着其他人的不悦的声响，直接挤到了她们身边。 “因为我，你们关系变得很好啊。”黄鹏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程栀别开眼睛，觉得本就污浊的空气，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好在很快到了一楼，又熬过一天的社畜们先后从电梯口涌出。 林娇随着人流出去，却见程栀一个人立在原地。 迎上她的目光，程栀说：“我去负一。” 点点头，林娇挥手离开。 电梯门缓缓闭合。 下一秒，门缝中间忽然插进一只手。 程栀一愣，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重新打开，漏出黄鹏那张油腻腻的脸。 她不自觉后退半步，防备地看着他又走到自己身边。 “你身后是谁？能让我在小职工的位子上待这么久。”黄鹏状似不经意地问。 程栀不说话，站去离他最远的角落。 电梯门关合，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曾有过节的两个人。 “差不多就收手吧，你和我何仇何怨？” 黄鹏换了语气，隐约带点火气，不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程栀。 要不是这女人是空降兵，上头有人，他肯定头一个就搞她。 程栀依旧不说话。 她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聋了吗？”黄鹏忽然就从她的态度里，感受到几分轻蔑。 电梯内的灯光有点冷，所以程栀移过去的目光也好似是冷的。 她有点不安，但不至于害怕。 毕竟很快电梯门就会打开。 可她忘了，即便是晚高峰，地下车库也鲜少有人。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里面的灯光，被外面的幽暗吸收大半。 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车库特有的皮革燃油味道。 “说话啊！” 下一刻，程栀的手腕被黄鹏拽住。 被脏水溅到一样缩手，程栀线条柔和的脸上，神情渐渐变得难看。 “你怎么样我决定不了，麻烦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你并不认识。” 第489章 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是为了什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与生俱来的那股矜傲由眼底逸散。 脸侧的珍珠耳饰被气质烘托，蕴一层说不出的贵气。 而她周身不自觉透出的那点柔婉冷淡，让黄鹏觉得自己正在被她俯视。 他深以为自尊心被人随意践踏，再抬眼时，眼底充斥着不满的凶光。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别逼我。” 程栀并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是为了什么。 “你也该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很轻柔，带着点劝诫，眼底的戒备几乎满溢。 说完抬脚，想绕过面前人离开。 黄鹏依旧堵着她，手掌按在洞开的电梯边框上，不让门顺利闭合。 又伸长另一手去抓程栀，“毁掉一个女人太容易，都是出来给人当牛做马的，你不想和我鱼死网破吧？” 程栀后撤，后背触到电梯内壁。 “你堵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黄鹏打断她，失去耐心，语调拔高，“你背后到底是谁？” 他在被对头刁难期间，早已准备好上下打点的钱和礼物，奈何问了一圈，根本打听不出程栀的背景。 “说啊！”黄鹏心焦火燎，“究竟是哪个高层？！” “是我。” 冰冷低醇的嗓音响起，像金属球沉沉滚过大理石板。 程栀心口一松。 下一刻，“咚”的一声巨响。 黄鹏被人踹中后腰，正面撞在她身侧电梯内壁上。 金属内壁顿时凹陷一块。 程栀按着心口，连忙离开原位。 而一靠近电梯门口，她便被霍临远拉进怀里。 “我几乎要忘了收拾你，你却自己跳出来。”霍临远俯视地上的人。 眼神和看死刑犯没有两样。 黄鹏抱头瘫坐下去，一手按住后腰，痛吟着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霍临远携程栀转身就走。 余光留意到他们的举动，黄鹏立即按着腰爬出电梯，死也要死个明白。 “喂！” 程栀回了一下头，霍临远步态沉稳，毫无反应。 而黄鹏在看清他背影的那一刹，就仿佛被捏住咽喉，瞬间住了口。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他忽然害怕起来，踉跄起身追过去。 头上撞到的地方，在短时间内已经充血肿胀，他顶着可笑的包，尽量谄媚的笑。 “老板，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 霍临远顿住步子，转头看他一眼，毫不犹豫抬了一下腿。 这一脚猛击腹部，黄鹏惨叫，直直摔了出去。 落地后，他捂着肚子挣扎，未等爬起来，就“哇”的吐了一地。 霍临远摸出手机找人来处理，一边带程栀上了停在不远的车。 这期间虽然他一直在说话，但气氛始终沉闷。 等挂断电话，霍临远动手将车开出车库。 沐浴在天光之下后，他问：“知道我在附近，为什么不叫我？” “不想被人知道你来见我，所以安危都不顾了？” 程栀转头，手上捏着片湿巾。 浅淡的酒精味萦绕在身周，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老实说，她没有那么想。 几句对话的功夫，她来不及想太多。 而她之所以不慌…… 第490章 明显不是很想说 看眼霍临远风雨欲来的脸，程栀直觉不应该把嘴边的话说出口。 霍临远仅仅透过一个眼神就看穿了她。 “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 转回脸平视前方，程栀低声道：“我感觉……黄鹏不敢怎么样。” 他胆子没有色心大，如果足够有准备有气魄，打算报复她。 就不会克制着问她背后是谁。 “感觉？”霍临远冷冷挑唇，“万一呢？车库不少监控死角，他真的要做什么……” “别假设了霍临远。”程栀皱眉，偏过头看窗外。 这种假设她不想听，看他那张臭脸，也明显不是很想说。 看一眼腿面上的便当盒，她合理迁怒：“要不是你，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霍临远沉默几秒。 “想见你有错吗？” 程栀唇角下抿。“你别说话了。” 霍临远看眼她，“那个男人你不会再见到。” “嗯。” 过了一会儿。 “你带我去哪？”程栀察觉路线不对。 “去选保姆。”霍临远说。 程栀不解地看他。 他中午说留两个人在她身边，指的应该是私保吧？ 霍临远在她开口前解释：“除了私保，还有照顾程望的保姆。” “你没有和我商量。”程栀皱眉。 她还以为他改了，可骨子里的强硬霸道，依旧和曾经一模一样。 “我不安排，你打算自己累多久？”霍临远反问，看过来的目光里有些散漫柔软的情绪。 程栀害怕心悸，不敢去分辨他眼底的东西，仓促转过脸没有说话。 于是这件事就算默认了。 霍临远的狡诈在商海上是出了名的，拿捏程栀其实很轻松。 只不过以前他们之间充斥了太多的利用和欺骗。 所以现在，他收敛很多。 尽量在不触怒她的细窄范围里，最大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程栀此刻心里，频频浮现徐阿婆的话。 自私一点，他给，她就拿，让他做牛做马…… 可霍临远从来就不做赔本买卖，他真的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吗？ 就算做了，又能做几次？做多久？ 很快，汽车停下。 程栀下车，面对着雕花铁艺大门拧紧眉头。 她现在很抗拒明悦庄的这栋房子。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选好保姆，我就送你回去。”霍临远牵她进门。 程栀抽手抽不回，不想拉扯，随他去了。 客厅已经站有一排备选人。 看起来年龄都三十到四十岁，穿同样的工作服，头发整齐盘起。 霍临远挑人的眼光程栀还是相信的，简单问了几句，便定下看起来最合眼缘的一个。 “程小姐你好，我姓魏。”魏霞微微欠身，个头中等，体型中等，手脚粗壮，看起来很有力气。 程栀点头，和她多聊了几句，面上一直带笑，很和善温婉的样子。 “走吧。”霍临远催促。 程栀有些意外，“你有别的事？” “嗯，赶飞机。” 程栀顺势说：“那我自己回去好了。” 晃一下车钥匙，霍临远的意思不言而喻。 上车后。 “要去托班吗？”他问。 程栀摇头，不说话。 “我走后，搬过来住？总不能让保姆一直睡沙发。”霍临远又说。 第491章 夸他有恒心够坚定吗？ 程栀猛地转头，此刻才恍然大悟。 他从中午开始到现在，一环套一环，最终目的，或许就是要引她住到明悦庄来。 她记得他当初说过要送她房子。 而时至今日，他依旧缜密计划着，想办法要她住进他的房子里。 她该说什么？ 夸他有恒心够坚定吗？ “霍临远你天天算计这个，计划那个，你累不累？” 她没想到，这种事也值得他费这么多心思。 霍临远驾车掉头。 车头正过来后，才声线平直道：“你过得好，能回我身边，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值得。” “你简直……”程栀词穷。 紧跟着心里泛起几分怀疑。 “你和我说实话，我家那边究竟有没有狗仔出没？” 身份曝光对他来说是个不愉快的意外。 他既然能反过来利用这件事，让她接受他的安排，那他在这中间说个谎也不是不可能。 罕见的，霍临远这次没有因为她的不信任，生出怒火。 “你这么乖，我没必要事事说谎。”他说。 终于肯在言语里透露，这一天下来，他对她有多么满意。 或者说感激。 他喜欢她能很乖顺的待在他周围，就像很早以前那样。 就像他们还相爱一样。 “而且我要你的信任，就不可能对你说谎。狗仔的事是真的，我不是在算计你。”他再度开口。 声调依旧冷冷的，话语里的内容却温和。 程栀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不是算计？” “我只是想你接受的更容易一点，我们之后不要再吵架了，好吗？”霍临远压低声音，像是请求，又像是忠告。 程栀没能给出回应。 他们这样说话，像极了今后要一起过日子的样子。 可并不是。 这些话是他单方面的引导，她一句一句对答，很快就会被他绕进去。 之后稀里糊涂答应什么也说不定。 很早以前，热恋期过去后，她也会和他闹别扭。 偶尔要生气之前，他就会这么对付她。 曾经可能没细想过，但现在看来。 她从头到尾，都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样太糟糕了。 霍临远开车空档看她眼，对于她的这种神情，心里觉得难受，扎了针一样。 “别怀疑我程栀，真的只是想对你好。我承认我思虑重，但这是我的生存之道，我……” “别说了，专心开车吧。”程栀垂下眼帘。 他不是第一次试图在她面前剖析自己。 可不管哪一次，她都不想听。 或者说不敢听。 她担心在真正了解他那些不为外人道的往事后，以后拒绝他时会迟疑，会心软。 沈漾曾经透露过，说少年时的他其实很可怜，甚至住过疗养院。 她拒绝得知那些“可怜”。 不想因为他可怜，就轻易原谅他什么。 车直接停在楼下。 下车就是楼道口。 “我安排保姆住你隔壁那间。”霍临远似乎真的在赶时间，没有下车的打算。 程栀点头，转身上了楼。 在阿婆家一直留到八点多。 程栀领着程望准备回家。 门打开，就见自家门口安静站着下午选好的保姆。 “程小姐。” 第492章 只能边走边看 “阿姨好。”程望礼貌问候，好奇的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魏霞点头，笑容亲切，“小程望真有礼貌。” “呀，她认识我。”程望搂住程栀半条腿。 手心揉揉宝宝柔软的发顶，程栀领他过去开门。 嘴里说：“魏姐，你叫我程栀就可以。” “行。” 进门后，程栀带保姆在家里转看。 程望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人身后。kuAiδugg 转了一圈，魏霞主动说：“家里的布局和收纳，我心里大概有数了，有什么要做的您尽管吩咐。” 程栀想了想，“其实家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主要就是接送孩子。” “然后，你不用特意用敬语，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也不用总穿紧绷的制服，就按平常打扮，整齐干净就行。” 魏霞笑着点头，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感后，便直白又为难地说：“打扫一类就交给我吧，不然我月薪最多只能拿到一半。” 程栀愣了愣，“什么意思？” 不该是固定薪资？ “霍先生和我们公司签了合同，薪水要根据劳动量计算。”魏霞说。 程栀沉默片刻。 “那……我不告诉他不就好了？”她有些迟疑地建议。 “程小姐，这样我还是很难做。”魏霞笑得勉强。 程栀无奈，“那好吧，既然你公司有规定的话。” “好，那孩子平常的接送，辅食，玩耍，清洁以及课外作业等等，我会陆续接管，具体的我之后会打印表格，交给程小姐你过目。” 程栀再度愣住，回头看一眼悄咪咪跟在身后的程望。 “那我做什么？” 宝宝所有的事情，都让保姆做了。 她难道就负责上班，然后偶尔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魏霞依旧笑得亲切，“想做什么都可以。” 沉默许久，程栀先抱程望去了厨房。 等土豆泥和汆肉丸出锅，程望坐在儿童椅上开始吃晚餐，程栀才领着有些无措的魏霞来到客厅。 “这样，宝宝的接送，家里的打扫你负责，其余的，我有需要了再叫你帮忙。”程栀说。 她考虑过，直接让人回去，霍临远肯定会找她聊这个事。 为了避免麻烦，和魏霞一对一商量最好。 “这个……”魏霞有些为难。 具体做什么，霍先生都详细和他们交代过的。 不过霍先生也说，主要还是让程小姐顺心。 “好的。” 程栀心下叹了口气，起身回厨房，又替程望切了些低糖的水果做饭后甜点。 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么做对不对。 但霍临远推她走到了这一步，之后的事，只能边走边看。 这天以后，生活开始变得轻松。 工作方面日益熟悉；设计比赛正在等候评选；家里有了保姆帮忙；霍临远几乎不出现…… 节奏变慢，身心放松。 程栀几乎不用多操心什么，总算有了悠闲安稳过日子的感觉。 不过也有不完美： 她和同事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 一周以后，久未出现的崔云尚打来电话。 “小栀，有事情要告诉你，我们最好可以见一面。” 程栀下班没别的安排，听他语气沉肃，便直接答应下来。 第493章 而是去了南城？ 见面地点是深巷里的一家咖啡店。 内部复式结构，一半做成二楼，装修风格偏欧式复古，整体清雅安静。 程栀进去之后没见几个人，抬眸间，留意到崔云尚在二楼铁艺栏杆边招手。 不用近看，她都能感受到他心事重重。 快步上楼，落座后她没有着急开口，静静等待对面说话。 崔云尚指尖划过桌沿，眉心轻轻皱着。 “小栀，其实……其实我去了一趟南城。” 程栀陡然睁大眼睛，“你不是出差？而是去了南城？” 去做什么？ 她隐约有个猜想，心里的这个问题没能直接说出口。 “嗯，之前你说的，你父亲的事情，我很在意，正好南城那边有点关系，就想替你打听一下。”崔云尚说。 程栀静静望着他。 所以，是因为他去南城，调查他爸爸，惊动了霍临远，才会有那一夜的失控？ 也是因为他的举动，霍临远才会主动提及他爸爸的事？筷書閣 一切似乎已经明了。 但她还有很多东西看不清。 比如说，霍临远的眼泪。 还有此刻，崔云尚的歉意。 “结果呢？”她忍不住问。 崔云尚回答：“你父亲确实是自杀，他在做工期间，藏起一支铅笔……” 程栀垂眸。 她已经知道了，霍临远告诉过她了。 “谢谢你，云尚。” 她很感激他。 但是…… “之后不要背着我行动了，惊动霍临远，对你没有好处。” 她说着便担心起来。 “你这两天没事吧？他……有没有去找你？” 崔云尚摇头，手指动了动，想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最终只是作罢。 “不要替我担心，不要把我想象的太脆弱，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保证能从他手里带走你。” 程栀微怔，心里动容，纤长细密的眼睫低垂，“谢谢，可是我不想你为我牺牲什么。” 深深望着她，崔云尚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总想和他撇清关系，不想麻烦他，不想连累他。 可如果关系足够亲近，又怎么会计较这些？ 她还是拿他当外人。 “打扰一下，您的单好了。”服务生上来送餐，打破了一桌沉闷。 程栀空腹过来，其实有些饿。 她抬起眼睛，看服务生将东西一一摆开。 “小姐，您的热巧。” “谢谢。” 崔云尚面前放了杯浓缩。 除饮品之外，还有双份的蓝莓玛芬、奶酪蛋糕，以及两份简餐。 “约定的时间比较早，我想你下班后，还没来得及吃晚餐。” 崔云尚笑容依旧和煦，“这家简餐里，意面做的还不错，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晚间还营业。” 他忽然压低声音，用手挡着半边脸，“当然，还是你做的更好吃。” 被夸赞，程栀不由笑了一下，“找机会，下次再做给你吃。” “好啊。”崔云尚抿一口咖啡，垂眸时脸上疲态尽显。 程栀望着他，劝：“下次别这么奔波了。” 他这时段喝咖啡，晚上应该还有事要忙。 他为了她的事这么劳累，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尤其是，他这么辛苦跑出来的信息，她却早一步从霍临远口中得知…… 第494章 他们的死就不被承认 “好。”崔云尚点头，不想影响她的胃口，没有多说什么。 “甜品有一份是bb的，他最近好吗？”他扯开话题。 程栀想起程望，笑容总是会多一点。 边吃边闲聊，很快晚餐接近尾声。 崔云尚见程栀情绪还好。 开始在心里推敲措辞。 “那个……” “嗯？”程栀微微偏头。 她近几天睡眠好了点，气色跟着恢复一些，吃过东西的嘴唇不像平常那么浅淡，是深一点的樱粉色。 崔云尚望着眼神纯粹清澈的她，心底忽然一阵泛酸。 他分不清那是心疼还是惋惜，只觉得这会儿心里实在太不好受。 这一趟去南城，他不仅仅是知道了程家烨的某些事。 还根据程家烨这三个字，了解到以前的程家，现在的程家。 也知道了曾经的程栀。 他去过她的母校，看了她的毕业照、校内的活动照片等等。 她在照片里明媚烂漫，如同一朵蓬勃绽放的白色花朵。 和如今眼前柔柔笑着的她差别很大。 现在的她，就像被抽去脉络的树叶。 即便阳光雨露充足、每一天都是春天，她也很难再满富生机。 “你父亲……”崔云尚先说了三个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程栀张了张嘴，发出没有意义的单音：“啊。” “怎么了？”她轻声问，眼睫眨动，落下后没再抬起。 气氛又一次开始冷却。 他们这一桌，和周围逐渐缤纷的嘈杂格格不入。 “我没能发现什么疑点，”崔云尚声音压低，再放缓，“也没能找到你父亲长眠的地方。” 静默片刻，程栀就垂眸的姿势，点了一下头。 她其实有些逃避这件事。 仿佛不知道父母的埋骨地，她作为唯一的女儿不亲自去祭拜他们。 他们的死就不被承认。 她就可以假装他们生活在很远的地方。 可以不用回忆母亲的谴责，还有父亲给她的枷锁——保守真相的枷锁。 心下叹息，崔云尚没有继续开口，给她时间消化。 在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加热巧克力后，程栀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云尚，这些事情你一定不要再替我烦恼，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对你来说，那些事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去。”崔云尚不赞成她这样自欺欺人。 无法面对，就不能克服，痛苦就会一直因为逃避而持续。 这样下去，她永远都不能一身坦然地展望未来。 也不能看到和过去无关的其他人。 “会过去的，不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程栀避开他的视线。 她看一眼时间，将手机塞进包里，“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崔云尚微微皱眉，想继续劝。 但他抱有私心，没那么理直气壮，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送你。”他跟着她一起起身。 程栀摇头，“你应该还有事要忙。” “没关系。” 程栀坚持，“不了云尚，改天请你吃饭。” “好吧……点心带上。”崔云尚提醒。 程栀抓起打包好的玛芬和蛋糕，挥手下了楼。 站在桌边看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崔云尚摸出手机，在未接里回拨电话。 第495章 想让她勇敢克服 电话很快接通。 “你找我。”崔云尚声调淡淡。 对面轻声冷笑，“踩过我的地盘，又见过我的人，我不找你找谁？” 崔云尚重新坐下，腰背挺直，端起已经冷了的咖啡抿一口。 苦味弥漫整个口腔的同时，他轻叹，“小栀她不是谁的人，她该是自由的，你派人盯着她，她会生气，会难过……” 他知道，她很在意霍临远。 在她能面对过去，忘掉过去之前，她都会那么在意霍临远。 所以他才稍显急切的想劝她不要逃避，想让她勇敢克服。 但他没有立场。 他想她放下过去，考虑接受他，为他腾出心里的一席之地。 这是出自私欲。 所以他没办法坦然说出为她好一类的话。 他的那些劝诫，也因此无法流畅出口，他吞吞吐吐，最后不得不将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程栀知道我派人给她，她自己答应的。”对面霍临远开口。 一字一字，像弹珠接连坠落心底。 崔云尚手指收紧，“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港市的名家，和你什么关系？”那头霍临远话锋一转。 名家是港市本土望族之一，行事一向低调谨慎，见首难见尾。 这次却在帮崔云尚牵线搭桥。 ——崔云尚调查南城监狱受阻，名家被叫做“准太子爷”的次子，当天电话就打到了他这里。 “私生子？”霍临远猜测，“名老爷子生前确实风流。” 崔云尚闻言，难得动了怒，“死者为大，又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你说话干净点！” 霍临远开口，不无嘲讽，“这就叫不干净？我是不是要夸你纯真？赞叹你美好？” 顿了顿，他声调倏然转冷，满含警告。 “既然受人保护，就缩好手脚管住自己，省的替头顶保护伞惹来麻烦。” 这句说完，电话掐断。 崔云尚一句话卡在嘴边，握着手机的手重重砸在桌面上。 这种人…… 这种冷血恶劣的混蛋怎么配的上小栀？ 他不可能给她幸福！ 另一边，程栀打车，安全到了家。 她向崔云尚报过平安，将带给阿婆的点心给她，才找钥匙开门回家。 屋里程望正在魏霞的陪伴下玩遥控车，笑声不断。 程栀站在玄关，迷你汽车正好撞在脚尖。 她垂眸看了一眼，眉心不自觉一动。 是霍临远之前送给小望的…… 手机响起。 霍临远的电话。 才和崔云尚聊过父亲的事，程栀半点不想接。 可对面执着，一连挂断四个，他依旧打过来。 “妈妈？”程望好奇踮脚，想看看是谁。 但他那点个子，搬个凳子来，都不一定能看到。 魏霞这时候走近，“妈妈有事要忙，去厨房帮妈妈泡杯牛奶怎么样？”筷書閣 她哄孩子很有一手，短短时间内，就在程望心里顶替了小姚老师的位置。 程栀按掉电话，将打包的甜品提起。 未来得及说话，手机再次响起。 她无奈又心烦，接起来语气恶劣，“等一会能怎么样？你真的很烦。” 电话那头安静一秒，霍临远“嗯”一声，“你先忙，不用挂断。” 第496章 还在通话中 程栀蹙眉，随手将电话塞在牛仔裤后兜，继续把甜品交给巴巴看着她的程望。 “晚上不可以多吃，和魏阿姨分着吃。”她尽量笑了笑。 程望伸手摸她眉心，但是个子矮，没摸到。 他噘一下嘴，有一瞬间的不高兴。 下一秒又“啵”一声送出飞吻，“妈妈快去洗澡，我去泡牛奶给你。” 说完提着甜品纸盒，扭着屁股跑了。魏霞立即追了上去。 程栀心里暖暖的，眉心平展不少。 她计划着今晚陪宝宝看电影，匆匆去洗澡。 在浴室脱衣服时，碰到后兜里的手机，她才轻抽一口气，忙去看屏幕。 还在通话中…… 她抿着唇把手机贴在耳边，“你一直在听？” “准备洗澡？”霍临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尾音甚至有些哑。 他那边背景音带点有距离感的嘈杂，似乎在不远处，有不少人正推杯换盏。 “嗯。”程栀心不在焉应声，抱着上衣站在墙角，仰起脸看浅色的浴室吊顶。 要不要问他陵墓位置，然后去祭拜父母？ 她有些犹豫。 “想说什么？”霍临远问。 最近的他，似乎总能读懂她的情绪。 程栀咬着嘴唇内侧，回想起崔云尚说的那些话。 心底不安升腾，促使她轻声开口：“我今天才知道，崔云尚跑了一趟南城……” “所以呢？” “你很早就知道了吧？”她问。 霍临远默认。 “他……”程栀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说别针对崔云尚，别对他不利。 但又直觉这种话一出口，自己就会立刻惹毛霍临远。 这时，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呼气声。 比起叹气，更像是在抽烟。 程栀拧眉，几乎能先想到他用舌尖，把口中剩余白烟赶出来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霍临远出声，“我劝你别说。” 程栀抿住双唇片刻。 “你说过不想再吵架，如果是说真的，就不要再因为你和我的事，牵扯别人。” 她不能放任他去针对崔云尚，她只能这么说。 “霍生，你做什么躲在这里喇……”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紧跟着，通话被霍临远迅速掐断。 不等程栀生出什么想法，门边传来程望稚嫩的嗓音。 “妈妈，你快点哦，牛奶很快会变冷。” 程栀应声，用最快的速度冲了澡。 这天之后，霍临远便很少再主动联系程栀。 眨眼到了四月下旬，雪花设计大赛进入尾声。 sda主办方在月中的新闻发布会后，再次对外宣布参赛作品评选暂时结束。 入围作品名单已公布，将在一周后进入10进4的决赛选拔。 消息一经公布，林娇先疯了。 “嗷嗷嗷小栀姐！你进决赛了！你就是最屌的！” 程栀捂着她的嘴巴将她按下，被她闹得整张脸发热。 餐厅周围不少人看过来，不过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林娇转着圈致歉，回过头看程栀时依旧满脸兴奋。 “小栀姐，你带我吧？我不要那个沈明媚了，屁都不教，破事还一堆，你这雪花奖都挺进决赛了……” “不是决赛，前四名才算是进入决赛。”程栀纠正。 第497章 足够证明自身实力 其实看到名单时，她有些紧张。 冲击雪花奖就像爬山。 她的那种担心，是不知道自己是会从山腰，还是临近山顶的位置摔下来。 不过再担心，这会儿也被林娇闹得有些哭笑不得。 “快吃饭吧，午休后不是要开部门会议？” 林娇觉得她淡定得可怕。 “那可是雪花奖诶姐姐！前十名的含金量已经很高了，之后选出来的四名，基本等同于并列冠军。” 一共六个奖项，四个“最佳奖”，两个“新人奖”。 新人奖算是二等奖。 接下来的10进4，目的便是评选出四个最佳奖。 “等前四名单公布，我请你吃饭。”程栀笑了笑，又觉得也没什么好紧张。 她对自己有信心。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再不济，也能拿到新人奖。 国际大赛的新人奖，已经足够证明自身实力。 …… 夜半，程栀被门口的动静惊醒。 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碰在门上，声音说大不大，“咚”的一声。 她睡眠浅，一下睁开眼睛。 窗外的月色静静流淌，身侧的小宝宝蜷着手指，睡得格外香甜。 程栀在寂静的黑暗中起身，头脑渐渐清醒后，步子便顿住了。 她身边有私保，如果是无关的人，半夜能接近她家门口吗？ 所以，这种时候能上门的，大概是霍临远。 可他来做什么？ 为什么不敲门？ “咚”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走出卧室，程栀才开了客厅的灯。 屏息去到玄关，一门之隔，她几乎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 “谁在外面？”她出声试探。 过了一会儿，门外才传来低哑的男声，“程栀……” 确实是霍临远。 但声音听起来，像快死了一样。 心头一跳，程栀过去打开反锁的大门。 外面过道很黑，只门头的陈旧老灯，投下一片昏黄。 霍临远像黑暗中的独奏者，一束孤独的光落在头顶，一手撑着门框，身形高大却微微佝着背。 看起来颓丧，像受伤的兽类，抬起的眼睛里，有层很薄很薄的、莹然的泪光。 “你……” 开口的瞬间，酒气忽然扑鼻而来。 程栀皱眉，他这是喝了多少？ “……栀……”霍临远狠狠掐着眉心，像在努力找回清醒。 左右看了看，程栀又在心里过一遍联系人列表，没找到谁能立即过来，把眼前的醉鬼带走。 “程栀。” 喝多了酒、意识浮沉的霍临远话更少了，嘴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像是只记得这个名字。 暗夜寂静，风又很冷。 程栀没站多久，就皱紧眉毛伸手，“能自己走吗？” 下一刻，手腕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攥紧。 轻微的痛感传来，程栀另一手将门彻底推开，“自己走不进来，你今晚就睡外面。” 不是说着玩玩，他不自己走，她根本搬不动他。 最多，只能抱一床被子丢在门外，算是仁至义尽。 “程栀，我……” “你一定要站在风口和我说话吗？” 程栀望着他像是被酒精催红的眼，语气不怎么好。 任谁半夜被吵醒，站在过堂风里应付醉鬼，情绪都不会好。 第498章 似乎再也没了力气 霍临远目光虚浮地看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真切，但脚下总算是动了。 手里依旧攥着程栀手腕。 程栀抽不出手，艰难探身关门后，来不及反锁，就被拖得一个踉跄。 几乎要摔倒时，手腕上的力道一松，她本能伸手扶墙，堪堪站稳。 而霍临远却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摔到哪里，他闷哼一声，翻身朝上后，似乎再也没了力气。 他这种狼狈，完全无法自控的样子，就算放在以前也很少见。 程栀愣了愣，慢慢走过去蹲下。 见他用力按着腹部，脸色不正常地发白。 她隐约明白过来，这是酒喝多了，胃疼。 “活该。”她轻声说。 然后起身，去玄关柜里找出暖宫贴，撕开贴在他上腹部的衬衣外。kuAiδugg 发现他外套上有脏污，她瞬间明白了他刚才眼底的泪光，应该是半路吐过了。 “程栀，别走。”霍临远忽然伸手，似乎是出现幻觉，眼底蕴含巨大的痛苦。 程栀没留意他的眼睛，推开他手臂再度起身，去厨房烧水。 等水开的空挡，又顺手洗一把芹菜，丢进榨汁机里。 多久没见过面了？ 她不自觉想。 今夜忽然见到他，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和淡然很多。 是因为相信了爸爸的自杀，不是他安排的吗？ ——他的解释，她最初其实半信半疑。 毕竟他没有证据自证清白。 直到和崔云尚的那次碰面，她心底才真的开始相信，爸爸的死，或许真的不是霍临远一手安排。 水开了，程栀回神。 在榨汁机嗡嗡的运作声中，她打开橱柜找杯子。 热水倒好，客厅传来细微的动静。 “噼里啪啦”一阵，紧跟着传来程望模模糊糊的哭声。 关好火，程栀大步回到卧室，抱起被吵到，但没完全醒来的宝宝。 口中“哦哦”地安抚他，轻拍着哄他重新入睡。 几分钟后，她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去查看客厅发生什么事。 霍临远似乎试图起身，但又摔了一跤。 这一次不小心带到墙边矮柜上的置物架，各种零碎的小东西，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你能不能别折腾了？”程栀抱怨，睡裙裙摆晃晃，泄愤一样踢了地上男人一脚。 踢在小腿肚，力道不痛不痒。 霍临远仰面躺着，抬手按着额头，轮廓清晰锋利的嘴唇紧紧绷着，很不舒服，焦躁不已。 程栀不想弄出更多噪音，没收拾地面，又转身回了厨房。 温水，芹菜汁端出来，她跪坐在霍临远身边，臂弯托起他后脑，分别把两杯东西灌下去。 然后就那么扔着醉鬼躺在地上，自己回了卧室。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至少睡不安稳。 但折腾一阵，躺下没几分钟，她便沉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末，不需要早起。 不过程栀早早便被生物钟叫醒。 睁眼前，她察觉身侧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还没能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她瞬间惊坐而起。 正好对上床边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早安，栀栀。” 霍临远的嗓音沙哑不堪，轻轻敲击耳膜。 第499章 总觉得霍临远还会再来 程栀皱眉。 “已经不热了，帮我换一个，嗯？”霍临远垂眸。 程栀看向他平坦结实的肚子。 他身上还是昨晚那身，不过外套不见了，只剩深灰色的衬衫。 此刻昂贵的布料皱巴的像是干海带，前面还歪歪斜斜粘着一片可笑的粉色暖宫贴。 “熬了粥，起来就能吃。”霍临远撕下暖宫贴，顺手塞进西裤口袋，没有要丢掉的意思。 程栀眉心陷得更深，再多一个褶，就能成一个“川”字。 “粥温着，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霍临远掐了下眉心，唇色泛白，眼底阴影很重，“我去趟医院，中午约了人吃饭。” 还要应酬？ 程栀张了张嘴，没能把话说出来。 抬手摸了摸她下巴上的软肉，霍临远起身离开。 很快关门声落下。 程栀苦恼地叹一口气。 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独角戏却演的那么自然，那么逼真。 仿佛中间没有历经痛苦的这几年。 他们还是最初相识，互相倾慕的彼此。 清醒了就再睡不着，程栀没多久出了卧室。 客厅地面已经收拾干净，用过的杯子却还在原位，明显不是魏霞来过。 程栀温温吞吞拿了杯子去洗，睫毛一直半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霍临远还会再来。 但她不想自己这里，变成他醉酒后的栖息地。 半夜被打扰，还是被霍临远，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手机响起。 她侧眸，看清那串号码，腾出一只手拧眉接起。 “以后如果很晚，谁出现都不要开门，包括我。”霍临远在那边叮嘱，背景音是车声伴随喇叭声。 手指没抓牢，猝然擦过杯子边缘，杯底磕在大理石案台上。 “当”一声脆响，程栀心跳空了一拍。 她胸口轻微起伏着，思索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他能猜中她的心思。 “别把自己说得很特殊，我昨晚只是不想吵到邻居。”她开口，声音温软，情绪很淡。 她没有为了撇清什么而说谎。 无论有多少其他理由，最主要的，她就是不想他闹出什么动静，引对门同样觉浅的阿婆出来查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霍临远听起来并不意外，“吵到你了，晚点给你补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程栀拒绝，然后挂了电话。 但没多久，也就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这时程望已经醒来，正踩着边角圆乎乎的卡通脚凳“沙沙沙”刷牙。 程栀在他身边，帮他拆封新的宝宝面霜。httpδ:/m.kuAisugg.nět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匆匆去开门。 门外是张不算陌生的面孔，眉眼单薄、看起来文弱，不说话的时候，满身书卷气。 这是时常出现在霍临远身边的助理之一，姓孙。 “程小姐，老板让我代他致歉。” 程栀已经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愣住了。 这人几乎天天出入天韵，她以为他并不知道她和霍临远有瓜葛。 “这是道歉礼物。” 手心触碰到被绒布包裹的盒子，巴掌大。 程栀下意识拿住。 第500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孙助恭敬点头，退后转身，快步离开。 生怕程栀将东西还回去一样。 怔怔低头，程栀又看向孙助离开的方向。 她该说霍临远不谨慎吗？ 据她所知，这名姓孙的助理是港市本地人，跟着他并没有多久。 他就不怕那人将他们的关系公布出去？ 不对。 霍临远怕什么？ 他巴不得早点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他啃过的肉骨头。 怕的是她…… 心底聚起烦闷，毒雾一样包覆在心尖上。 程栀没心思关注所谓的道歉礼物，关门后随手将东西放在了置物架上。 隔天中午，霍临远参加私人拍卖会一事被媒体报道。 一是叹他初次在港市冒头便出手阔绰。 二是因为陪同他出席的女伴—— 是本地望族名家的长女，名璐茹。 名门娇女养在深闺，受家人严密保护，维持神秘二十多年。 如今忽然露面，便是和年轻富商一起。 富商还斥巨资拍下有价无市的帝王绿。 整个事件引人遐想无限。 “不知道成交价是多少，只看照片上的水头和成色，最少得过亿了吧？”林娇流露艳羡，“我什么时候才能把钱当厕纸用啊……”林娇沉浸在幻想里，饭都不香了。 程栀没抬头，手指继续拨动屏幕上的文字，留意到文章内容里提到的拍卖会日期…… 距离今天，已经是六天以前。 消息明显是被人压下之后，又因噱头过足而反弹。 “小栀姐你看完了没？看到名家大小姐的背影了？感觉也不怎么样啊……” 林娇拖长尾音，拐了个弯。 “所以说，还是崔靠谱，大老板身边诱惑太多太多。” 程栀听她前几个字，原本打算点头，最后只能保持沉默，低头继续吃饭。 见状，林娇以为她没看新闻。 “我分享给你的，你就赏脸看看嘛，我是你的头号小弟，又不会害你是不是？” 她现在是真心觉得大老板不行。 一心高举崔云尚的大旗，认为程栀选他才会幸福。 程栀指腹松松捏着银质餐具，勺尖拨弄南瓜汤表面冷却凝结的一层，眼神飘在桌面某一点。 看新闻时，她脑海里总浮现那天孙助理送来的道歉礼物。 绒布包裹硬质的方盒，掌心大小，很像首饰盒。 “小栀姐？”林娇终于发觉对面的人在走神，手到她面前晃了晃。 程栀眨眼，脸后撤，“看过了。” “姐姐啊，你这么心不在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林娇开始八卦，眼神热切。 程栀拧眉。 算不算大事，还得回家看了再说。 进家门的时候不到下午七点。 程望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肚子上放着奶瓶，里面的蜂蜜水只剩浅浅一个底。 “回来啦。”魏霞直起腰，笑容亲切，手里的抹布对叠一折，继续弯腰擦地。 程栀过去亲亲程望，扭头，“用拖布，这样很累。” “知道的，但是这样更干净。” 对于工作，魏霞总有自己的坚持。 程栀不反感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不善于安排自己，她不喜欢安排别人。 这也是她那时初为人母，深感力不从心的原因之一。 第501章 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二十多分钟后，魏霞离开。 屋里剩下程望在看动画。 程栀冲过澡出来，纯白的发帽包着长发。 接受程望几个香软的亲亲，她缓步来到置物架前。 裹着黑绒布的方盒，还是随意丢放的状态。 她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脖颈下倾，就着暖白的灯光，看清了木盒上雕琢精细的花纹。 盒盖揭起，里面色泽柔亮均匀、质地通透细腻的老种翡翠，在中央向观赏者展露华贵含蓄的光。 程栀识货。 手里的木盒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所谓“道歉礼物”，确实是新闻上被霍临远天价竞得的一对耳坠。 这种东西她怎么能收？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还回去。 从手机里找到没有姓名的那串号码，犹豫再三，指尖下沉拨了出去。 可惜，无人接听。 程栀莫名松了一口气，但心底更多的是困扰。 这一夜，她抱着万千思绪，久久难以入睡。 次日一早。 魏霞按时上门。 “饼干马上就好，等装一些给宝宝，你再送他去幼儿园。”程栀出声。 说完去卧室换衣服。 程望问过“魏阿姨好”，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进屋，仰着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 “妈妈，饼干什么味道？” 程栀让他捂住眼睛，换好上衣后，才蹲身拉下他的手亲亲他。 “不是说福豆喜欢核桃？做了核桃酥，还有一点椰奶饼干。” 小程望前几天承诺，要请福豆福包吃饼干吃到饱，程栀自然要帮他履行承诺。 “好耶！”程望拍手，红嫩的嘴唇后，白白的乳牙一闪而过。 很快，程望被魏霞带出门。 程栀简单收拾过厨房，照常去上班。 本就心事重重，等踏进公司大楼，等电梯时。 程栀又发觉不少人，在有意无意地看她。 难道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吗？ 程栀喉咙发干，心底流窜一阵又一阵的冷意，抓包包的手渐渐收紧。 尽量忽略周围的目光，她用不自觉轻颤的手指，摸出手机翻看最新的资讯。 没有“情妇”，“私生子”等字眼。 甚至没有霍临远的任何消息。 昨天看过的、有关私人拍卖会的资讯，也已经找不到了。 那是为什么？ 没多久出了电梯。 打卡后，程栀环顾四周，留心着部门同事的各种反应。 “小栀姐！”林娇突然从一侧跳出来，吓程栀一跳。 见她面色不好，林娇脸凑近一点，“怎么了？受不了被大家关注？”筷書閣 她明显知道什么，程栀赶忙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姐姐啊，你可真是心大啊，这种事你本人居然可以不知道的？！” “什么？”程栀依旧在往坏方向思考。 林娇歪着上身去桌面摸手机，点开划拉两下屏幕，又火速凑过来。 “雪花奖前十的身份被人挂出来了……这事都上热搜了，你没看到啊？” 程栀表情空白地摇头。 她刚才只盯着那些让她难堪的关键词。 关于雪花奖的词条只扫了一眼，没有留意具体内容。 “名单已经公布，身份挂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程栀说着，面色忽然一变。 第502章 更何况还有照片 要真是不值一提，林娇怎么会这么激动？ 雪花奖在国内外知名度是高，相关词条近两个月以来时不时能在热搜前十看到。 但这毕竟是小众圈层里的狂欢，不至于大清早登顶热搜。 程栀不自觉舔了下嘴唇，睁着澄净的眼睛问：“身份很详细？” “何止详细啊……” 在程栀眼里，林娇嘴唇张合的动作被放慢数倍，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学历，工作，照片这些都一个一个被挖出来了。” “轰”的一声。 有什么森凉的东西在身体里炸开。 程栀立刻低头，重新打开热搜榜。 苍白的指尖落下，热帖内容呈现在眼前。 她眼珠小幅度颤动，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通过学历能发现太多从前事，更何况还有照片。 是什么样的照片？ 她在港市时，从未在任何地方公开过个人照片。 指尖停顿。 她看到了自己被人挂出来的资料。 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详细。 心口一松，她终于喘出憋住的那口气。 不过，她作为插画师的账号被人“@”出来，顺着名字点进去就是熟悉的主页。 最近一条动态的更新时间，还是半个月以前。 当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有八成以上的概率入围前十。 夜半哄睡宝宝，心中的欣喜无人分享时，就贴了张雪花奖参赛作品的手稿出去。 只是手稿一角，还是原始初稿。 却成了爆料人敲定她身份的“实锤”。 “姐你居然是‘z’！你知不知道淼淼巨喜欢你？追你好几年了，她这会儿都快疯了！” 林娇翻出聊天记录，怼到程栀眼前。 淼淼正在抓狂，隔几秒，就发一句“替我要签名不然鲨了你！”。 程栀情绪起落，这会儿浑身的骨节都是松散的。 她放松手肘，勉强笑了笑，“谢谢她喜欢我……” 话未说完，林娇又一次把手机翻转，正面凑过来，铁了心要一路八卦下去。 ——身边的前辈原来是低调的大神，她甚至想请假，拉人直接出去畅聊一整天。 “姐，你两年前好清纯啊，不说我都要以为你比我年龄还小。” 程栀望着屏幕里的照片，愣住了。 照片上自然是她，穿着薄纱的长裙，侧身站在成片的郁金香里。 身后的背景是阴天，艳丽的花朵在阴天里有别样的美，她是因为这样，才特意选在那天采风。 可是…… 程栀眉梢动了一下，“谁发的照片？” 她是躲来港市的，不可能贴自己照片到网上。 “一个多小时前有人在你评论区发出来的，应该是粉丝吧，蹭热度的。” 林娇没领会她的意思，依旧兴冲冲。 “姐姐你这算是火了啊，雪花奖入围前十的，国内只有你，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高口碑博主。” 程栀没心思听这些话，心里沉甸甸的，装满心事。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认识她的人，很早拍下她的照片，却直到现在才发出来。 那人是如何确定社交账号的主人是她？ 还有没有偷拍到别的照片？ 拍到程望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程栀手指渐渐收拢，眉心紧拧。 第503章 她不想走到人前 “怎么还不高兴了？” 林娇总算察觉不对。 “你在飞快涨粉诶，就我关注你账号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多出小一万粉丝了，开心点啦。” 程栀开心不起来。 她不想走到人前。 更担心之后程望也被人找出来。 转头，她留意到几个早到的同事，都在兴致勃勃的刷手机，有两个时不时还抬头看她。 “我先工作了。”程栀说，转身快步回到自己工位。 她办公桌前有装饰柱，两边还有低矮简约的隔断墙，能隔绝不少目光。 而她刚一坐下，手机响了起来。 是霍临远。 程栀心里很乱，接起来，但没有说话。 “你打给我？昨晚有应酬，没接到。”霍临远声音沙哑，明显又是宿醉才醒。 “嗯。”程栀给他个鼻音，心里还在想网上的事。 听那边的动静，似乎是翻了个身，沉沉呼出一口气，霍临远说：“热搜的事情我看到了，别担心，已经让人去干预了。” 程栀忍了又忍，心口的重压感还是促使她开口：“有人发了我的照片……” 话一出口，不自觉带上几分无措，像是在求助。 她赶忙噤声。 她只是不知道还能和谁说。 欧琴天天混迹声色场所，醉生梦死；阿婆近期血压一直偏高…… “知道，别担心，我都知道。” 霍临远低声安抚。 然后进一步告诉她，他的打算。 “照片的评论转发过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之后我会让人引导舆论，让事情朝对你有利的方向发展，别怕。” 程栀没再开口。 很奇怪，他的安抚对她有用。 前一刻变成尖刺跳动着顶戳胸口的心，在这一刻慢慢恢复原本的平滑柔软。 两人都安静下来，话筒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筷書閣 过了一会儿，霍临远似乎必须起身了，“晚上我让小孙去清河路接你，详细的到时候再说。” 想到被收在抽屉里的翡翠耳坠，程栀应下了。 晚上出门，她没有带程望，哄他和魏霞待在家里。 意外的是，来接她的车，并没有一路去到明悦庄。 而是到了市中心的一处酒店。 “老板在楼上等您。”孙助理留下房卡，快步离开。 上楼，刷卡，程栀进到套房里面。 房间灯光昏暗暧昧，浴室传来不间断的水声，鼻端能闻到潮湿的薄荷味——霍临远在洗澡。 程栀拧眉，有一瞬间想放下东西直接离开。 恰巧水声停止，浴室传来霍临远的声音：“我晚点要参加私人晚宴。” 言外之意：你很安全。 程栀轻轻皱眉，过去坐在会客的沙发椅上，打开手机翻看平台上的信息。 热搜已经被压下，只是她的私人账号一直收到私信。 多数是粉丝的祝福和鼓励，也有一些恶意的揣测，以及无端的辱骂。 程栀看了几眼，只觉得乌烟瘴气，最后退出页面，不想再关注。 没多久，霍临远出来，身上松垮披了浴袍，走路时步子很慢，脸又冷又臭，疲惫感明显。 程栀收回视线，下一刻沾水的浴袍，就扔在了她身侧的沙发椅上。 反应过来，她脸上眨眼腾起红云。 第504章 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侧过身，不经意又看到窗上的倒映。 天幕青黑，玻璃就像镜子，能看到霍临远赤裸精壮的上身。 拧眉起身，程栀“唰”的拉上窗帘。 “对面看得到，万一有女性和孩子……”她提醒，别过脸坐回原位。 霍临远已经套上提前准备好的内衣外裤，伸展手臂穿上衬衫。 像是觉得热，没着急系扣子。 “太累了，忘记了。” 说着走过来，低低俯身，环住她肩侧，重重抱住她。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实在很难对付。” 他像是在汲取能量，嘴唇若有若无蹭在程栀锁骨附近。 很别扭的姿势，他却像是得到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 程栀不习惯示弱的他，推了一下没推开，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凶他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而霍临远，像是终于掌握了对付她的方法。 他没有过分得寸进尺，很快放开她退到窗边，保持一个让她觉得舒适的距离。 “你大多数粉丝很理智，都主张低调，不打扰你的私生活。” 他后腰靠着窗台开口，拨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看过来的目光深沉。 点点头，程栀清楚这一点，“我很感谢他们。” 看她一会儿，霍临远给她一颗定心丸。 “这件事不会闹得多严重，不用太在意。” 程栀松了口气，肩头明显放松下来。 沉默片刻，她拿出包里的首饰盒。 “这个，我不想要。” 首饰盒里，还有存放酒馆转账的那张银行卡。 霍临远扫眼她的手，似是满不在乎，“不想要就扔了吧。” “有钱也不是你这样浪费的。”程栀有点上火。 霍临远，“你喜欢，那块石头就是珍宝，你不喜欢，它失去价值，就只是垃圾。” 程栀张了张嘴，细腻白皙的脸上浮现坚持，直接将盒子搁在茶桌上。 “还你，要扔你自己扔。” 霍临远皱眉，盯着她淡色的嘴唇，走近曲起长腿，靠坐在她一侧。 “还是说说照片的事吧。” 立刻，程栀被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意思？你找到拍照的人了？” 如果仅凭一天的功夫就将人找到，那他一共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又欠下多少人情？ 霍临远点头，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算是狂热粉，找到你住址之后，跟踪过你不止一次，好在除了偷拍，没有做出其他事情。” 程栀心底泛起寒意。 她居然被人跟踪过？ 她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发布的那张照片网上删不干净，未发布的已经销毁，你不用再担心你的孩子。” 程栀一愣。 他连她真正在担心什么都知道…… “可以陪我参加晚宴吗？”霍临远突然开口。 程栀顿住，下意识摇头。 可随即又想到，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如果你真的没有女伴……” 不对，他不可能没有女伴，他连名璐茹都能带出场。 “我知道你不想去，”霍临远打断她的思绪，“我只是想说，我希望我身边站着的人，一直是你。” “这种话就别说出口了。”程栀垂眸。 有些自嘲地想：似乎，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第505章 什么都没发生 “你还是不信我。”霍临远眼神冷下几分，不悦和失望淤泥一样沉在眼底。 但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她不是第一天不信任他。 他不会再为此和她闹不愉快。 “那陪我吃顿饭当做答谢？不然你会过意不去吧？”他又说。 程栀愣愣抬眸，见他扣好衣扣，起身套上外套。 肩阔腰窄，身量高猛。 盯着他肩背的线条，程栀忽然觉得自己贸然来找他，似乎有些太心大了。 如果之前在明悦庄的强迫再来一次，她依旧跑不了。 荒唐之后，她也依旧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他除了一开始当着她换衣服，之后的举止矜冷得体。 这么一想，眼前的他，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走吧。”霍临远回身，修长冷白的五指朝她摊开。 程栀垂眸看他干净的手心，没有将手放上去，自己站起来。 “你不是要参加晚宴？” “晚点去不迟。” 他这样说，程栀便点了点头。 这之后，是难得和谐的一餐饭。 两人话都少，没有因为任何事起冲突。 饭后。 “我送你回去。”霍临远先站起来，腿上的餐巾被随手放在桌沿。 程栀起身，“不用了。” 没有应声，霍临远去包厢一角的衣帽架上取下她的外衣，走到她背后展开。 程栀无奈，起身让他帮自己穿好。 这种情景在很早之前出现过无数次，因此这样的互动他们做起来很自然。 出门时，程栀又说了一遍“不用送”，依旧被无视了。 她有一点生气，被牵到车门边时，眉心已经打成了死结。 “我只是不放心，不生气了？”霍临远食指刮刮她脸颊，感受软滑的触感。 程栀避开他的碰触，先一步上了车。 之后的路程，她没再说任何一个字。 霍临远时不时看她一眼，眸色沉沉，想再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知道她不是在怄气。 单纯只是不想和他好好相处。 很快到了地方。 下车前，霍临远忽然抓住程栀的手。 “名家向我示好，所以拍卖会……”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程栀被烫到一样抽手，视线飘向车窗外。 霍临远目光逐渐冷凝，微微偏头看过来，“你不在意？” 明知道她不会说实话，他心底还是因为她的话爬过暴戾。 “我应该在意吗？”程栀语气平静，含着下巴，不看他。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 几秒后，程栀抬眸，看向前方车灯照亮的路牙，“放我下车。” 他在拉住她的那一刻，就动手锁了车门。 她听到声响了。 霍临远沉默着打开门窗锁。 车门拍上，两人就此分开。 之后几天，再没有任何联系。 …… 雪花奖于周一上午九点公布完整的获奖名单。 主办方说明，除了获得既定六个奖项的作品，同时还展示来自全球多个国家的30个高分设计作品。 时隔不到一周，雪花奖相关词条再度登上热搜榜首。 程栀成为国内唯一入围国际奖前四的设计师，夺得最佳彩色宝石珠宝设计奖。 消息传出后，一整个上午，她都没办法投入工作。 第506章 脸已经笑僵了 社交平台的各种私信几乎将后台撑爆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甚至一两年前的约稿方都致电道贺。 公司里自然不用说。 十点准时开始的晨会，就是针对内部员工获国际大奖，特意临时召开的。 会上还临时赶来几个高层，言谈间多是夸赞和鼓励。 场面话说了一轮又一轮，程栀应付到最后，脸已经笑僵了。 十一点，她好不容易挨到散会。 这时候才假借上厕所，回拨了来自m国的越洋电话， “joy……”程栀坐在马桶盖上，叹息一样出声。 前一阵子他们也联系过，当时谁都没多提比赛的事。 “看到新闻了哦，我这边也报道了，你的讨论度不低呢，国内估计更夸张。” joy开得免提，身边沈漾也在。 “我打了半个小时，你电话根本打不进去。”他相当无语。 程栀苦笑，“今早以前，我没有多少朋友，短短几个小时，身边忽然就出现了上百个新老朋友，真的太夸张了。”筷書閣 “再正常不过，”joy一阵笑，“不止朋友，你账号粉丝也涨得好快，原来多少来着？现在都快破百万了。” 程栀想了想，“原来大概七十万多一点点。” 她一开始经营账号时，没想到能做起来。 更没想到会有破百万粉的一天。 “以前是插画小博主，以后就是知名珠宝设计师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呀！”joy依旧和往常一样鼓励她。 这时候沈漾开口：“我们寄了一件大礼给你，近期注意签收。” joy：“邮费很贵的，不允许拒绝哦。” 能收到他们的礼物，程栀很开心，“知道了，先提前谢谢你们，什么时候回国，一定来找我玩，很想你们。” “再过一阵，等baby生日我应该会去。”joy说。 沈漾闻言，语气变得玩味，“你真的有空吗？” 紧跟着他痛呼一声，然后唔唔发不出声音，明显被捂嘴。 程栀听着他们情侣打闹，不由弯了弯唇角。 之后没聊几句，有人一直打进来，程栀便挂了电话。 今天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很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霍临远的号码。 她不打算回拨，起身打开隔间的门，快步离开卫生间。 进到部门里的时候，嗡嗡的议论声明显一弱。 但下一刻便恢复如常。 有同事笑着打招呼，程栀礼貌回应，然后快步回到工位上。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时，屏姐从办公室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脸雀跃的林娇。 程栀抬眸，这才发觉晨会之后，似乎就一直不见她。 思索间，屏姐已经走近。 出于礼貌，程栀起身，面上微微带笑。 周围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办公区变得十分安静。 屏姐笑了笑，“是这样，林娇说之后想跟着你做事，所以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带人绝对没问题，这里我们就不说什么经验和资历的问题了。” 一句话出口，就在程栀后一个工位的沈明媚，几乎将手里的铅笔捏断。 第507章 现在又抢了她的人 先是抢了她的风头，现在又抢了她的人！ “既然林娇相信我，那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会尽力带她。”程栀出声。 林娇多次维护过她，她很乐意教她东西。 “呜呼！”林娇双手握拳，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被屏姐横了一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屏姐点头，然后走向沈明媚。 之后就完全是场面话了，前者言语客气，多有安抚的意思。 后者即便咬碎一口银牙，为了维持一贯无辜高尚的形象，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知道的屏姐，我平常就担心自己因为太忙，顾不上娇娇，这下有小栀姐帮忙，我整个人就轻松多了。”沈明媚笑得明媚，眼角余光却阴阴扫过程栀。 这时候已经下班了，林娇拿了包过来，正挽住程栀的手，要和她一起下楼吃饭。 察觉沈明媚不善的余光，林娇一扯，赶紧把程栀拽走了。 进电梯后。 “姐你真是我的神，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得个国际‘最佳’呢！我真是激动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获奖的是我呢！” 程栀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 电梯里的人，已经都向她看了过来。 出大楼后，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 排队点单时，程栀就察觉有人看她。 等选位坐下后，就见有个扎着单马尾、穿百褶裙短的小女生，抱本书红着脸一步一步挪过来。https:/ 林娇眼珠左右动了下，笑，“呀，粉丝找过来蹲你啦。” 小妹妹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怀里的东西双手递过来。 “是z……是程栀老师吗？抱歉打扰你午休，我想……” 听她说话，程栀就猜测她是自己粉丝。 等看清楚她递过来的书—— 确切说不是书，而是之前她当做福利，印刷装订给铁粉抽奖的插画集。 心里确定她是长久支持自己的粉丝，程栀眼神变得越发柔和，耐心等她把话说完。 小女生被柔柔的、毫无攻击性的目光包裹，脸更红了。 她喜欢的画画博主好漂亮！ “我、我想请你把签名补成to签，可以吗？我知道这么要求有点失礼，可我真的太喜欢你了！而且我很快就要跟家里移民了，以后估计没机会再见你……不过我一定会在线上继续支持老师的！” 程栀不太自在地摸一下头发，去随身包里找笔，耳根微微发热，“你别紧张，不然我也跟着紧张。” “哇……”小女生掩住嘴巴，眼睛直放光，赶紧把忘在口袋里的笔递过去。 老师好可爱…… 签好粉丝名字，写好祝福语，程栀将笔和画集还给她。 小女生再三道谢又道歉，抱紧画集跑走了。 林娇这时候神情正经很多，“小栀姐，要是天天都有人来蹲你，不太好吧？你不是不喜欢被频繁打扰？” 她也不是总那么粗线条。 虽然程栀总是温温软软，少言寡语，嘴唇一抿，就掩藏起满身的故事。 但她还是稍微知道她不喜欢什么。 “我回去发动态和大家说一声，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过来。”程栀思索着。 第508章 他们帮我很多 刚才的小妹妹看起来就是一个人。 虽然行事欠考虑，有十几岁年纪特有的莽撞和率真，但明显也知道不能过分打扰到她。 林娇点头，“也是，我看了你动态底下的评论，你家粉丝还是挺佛系挺懂事的。” “他们帮我很多。”程栀慢慢垂下眼睫。 其实，发不发动态没什么关系。 她已经在考虑辞职。 原先试图证明自己，是抱着调查父亲去世真相的目的，想先在公司站稳脚跟。 现如今，她没什么理由继续在公司待下去。 至于林娇，教东西不一定非要在公司一对一，她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帮她。 算是感谢上班期间，她对她的陪伴。 饭后回公司。 从前厅，到部门所在楼层，沿路打招呼的人很多。 表面看起来，程栀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改善不少。 但除了沈明媚。 她还是老样子，甚至变本加厉的阴阳怪气。 也开始针对林娇。 不过林娇人缘好，她几次三番都只能碰软钉子，到下午快下班时，脸都快气歪了。 程栀没心思理会暗流涌动，哪怕一切都和她有关。 她上午被耽误了太多时间，工作堆积，不及时处理完，必然需要加班。 下班时间。 “姐，要一起走吗？”林娇特意过来问一声。 程栀转头，垂在胸前的发梢有点乱，“你先走吧，我加会班。” “要帮忙不？”林娇看一眼她电脑。 程栀摇头。 这时候，消停没多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见她拿起手机，林娇挥挥手离开。 程栀盯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犹豫一下，接了起来。 “很忙吗？”霍临远在那头问。 跟他比起来，程栀怎么敢说自己忙。 “还好。” “获奖消息我看到了，有没有想要的东西？算贺礼。”霍临远问。 “不需要。” 程栀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不想再收到另一种天价礼物。 那会让她有一种欠了他，并且还不清的被动感。 “吃顿饭呢？” 程栀不说话，算是无声的拒绝。 “知道了。”霍临远挂了电话。 程栀皱眉，知道自己应该不久就能见到他。 或许，她该答应下来？ 吃顿饭并不能如何。 可都会见到他，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区别呢？ 心里发闷，她勉强沉下心处理完剩下的工作。 临离开公司之前，她碰到了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沈明媚。 对方站定，一如既往地主动寻衅。 “小栀姐，都拿惹人眼红的超级大奖了，还拼命加班呢？当心猝死，生平唯一的奖项只能写进墓志铭。” 程栀冷下脸，绕过她准备离开。 距离电梯门一步之遥而已，看数字屏显示，电梯也快到了。 但臂弯一紧，她被死死拉住。 陈明媚凑近一点，桃红水亮的嘴唇弯了弯，“你生气哦？我开玩笑的啦，正常人不会往心里去的，姐你真单纯到可爱，怎么什么都认真啊。” 她自顾笑得花枝乱颤。 周围没人，她眼底的恶意便毫不遮掩，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割裂。 程栀静静望着她，“笑够了吗？” 第509章 就不叫找麻烦了吗？ 沈明媚笑容一僵。 “能力不够就去提高能力，总别扭着找别人麻烦，你不累，别人会嫌烦。”程栀继续开口，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顺利进了电梯。 沈明媚总觉得没多少人能看出她的心思。 可笑眯眯的找麻烦，就不叫找麻烦了吗？ 她以前在南城，跟着妈妈参加各种宴会酒席，见多了明里暗里攀比争风头，口蜜腹剑更是不少。 她不擅长那些，但不代表眼拙看不明白。 像沈明媚这种，她早就习以为常。 电梯门缓缓闭合。 反应过来自己被教训了，陈明媚猛地转身，“你得意什么？！不也是个婊子！” 也？ 程栀抬眸，有一瞬间的思索。 不过很快按下楼层，不再理会这个。 雪花奖后续还有流程要走，包括颁奖典礼，举办成品展览等等。 在成品制作完成前，她作为设计者，需要跟进制作过程。 这意味着，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关注。 而眼下，她得先将手头的工作收尾。 为交接离职做好准备。 两天后，迎来为期三天的五一假期。 崔云尚在前一晚来电，邀请程栀带着宝宝，和他一起出游。kuAiδugg 程栀拒绝了，说自己已经有所安排。 按照之前设想，她打算带宝宝去一趟长丰县附近。 “我也一起去玩？”魏霞刚放下一碟小菜，有些讶异地站直。 正盘腿翻看童话书的程望一下抬起头，脸蛋和地毯上的浅色花纹一样，圆圆。 “嗯，不是说家乡很远，回不去？” 程栀轻微感冒，头昏沉，蜷腿缩坐在沙发一角，说话时带点不太严重的鼻音，声线又软又柔和。 她提出邀请前已经考虑过。 因为日渐熟悉，魏霞偶尔也会说些她自己的事。 就目前所知，魏霞是来港市打工的，在这里无亲无故。 除了没有孩子，和几年前的她很像，处在边奔忙生计，边适应新环境的阶段。 这时候要是能出去旅行，对放松情绪很有作用。 “如果你想独处休息，也没关系的，我只是问问你。”程栀又说。 魏霞神态犹豫，“主要是怕打扰你，你和孩子出去，我算是外人。” 大概明白她在顾虑什么，程栀想了想。 “不麻烦的，你有时候可以搭把手，帮我照顾一下宝宝，他很信任你，当然啦，出游的费用我来承担，你就当是陪我帮我。” 魏霞受过专业训练，照顾安抚宝宝很有一手。 程望对她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特别亲近。 “好的。”魏霞很干脆地答应。 她同事里不少都是在富贵家庭做保姆，跟着主家出行再正常不过。 不过她提供服务的这位程小姐很不一样。 她是以朋友的口吻，很正式也很愉快地发出邀请，而不是指派任务一样的命令她。 还说明是要她去玩，去放松，不是工作。 其实按照公司规定，她该公事公办地和雇主商议一切。 但和程小姐的相处模式，会让她更多的感受到人情味。 “那你别忙了，先回去收拾一下，我订了车，明早十点，我们从家里出发。”程栀说着起身。 第510章 每一个瞬间 “程小姐你不舒服，还是躺一躺，也没多少活要干。”魏霞说着快步回了厨房。 没一会儿，端出来剩下的菜和一小锅粥。 “出去就别叫我程小姐了，叫我程栀就行，我叫你姐。”程栀已经把茶几收拾出来。 说着还想留她一起吃饭。 魏霞忙碌不停，“好，厨房浴室我清理一下，你和孩子赶紧吃饭吧。” 饭后。 “妈妈，我们去哪里玩呀？”程望抱着小碟子，手里抓着半块苹果。 程栀正在列清单，准备收拾几件简单的行李。 “我们去新良潭观赏瀑布，宝宝很喜欢大自然对不对？” 选来选去，她不想再去长丰县，也不考虑灵鹿山。 于是选择两地折中的位置——新良湾。 那边有郊野公园，烧烤场，还有特色的小动物民宿。 往返7-8小时车程，算是短途旅程，不累人的同时很有趣，程望一定会喜欢。 “喜欢大自然！”程望先扬起小眉毛，下一秒又皱着脸，“不喜欢虫子……” 程栀笑了，“妈妈带了驱虫香香，不怕。” 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夜入睡前，程栀短暂想到过霍临远。 继上次拒绝和他吃饭后，他没再出现。 这次，他会不会和上次团建爬山一样，忽然出现在出游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这个念头，一直到坐上私家车，出发前往新良潭，她才勉强安下心来。 或许霍临远真的很忙。 程栀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希望他一直这么忙碌下去。 一入山区，周围的空气明显清凉新鲜起来。 “妈妈，我们还不走路？”程望迫不及待，趴在车窗边望外面层层叠叠的绿。 程栀看一眼手机上的导航图，“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自然廊道，到时候就可以下车走路了。” 车和司机都是她临时租用的，为期两天。 一会儿他们下车以后，司机便会在附近的停车点等候他们出来。 “喝点水。”程栀递给程望奶瓶，让他及时补水。 程望心思早就车外了，两口水喝了好久，咬着奶嘴大部分时间并不吮吸。 魏霞在一边看的发笑，随口和程栀聊起周围的风景。 她说起家乡，程栀便想起南城，本来就不多的话，变得更少了。 好在在冷场之前，汽车缓缓停稳。 “妈妈。”程望抓住程栀拇指，要她帮忙开门。 他记得妈妈教过他，小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开车门。 “背好包包。”程栀说，手里帮他擦驱虫的香膏。 那香膏味道其实不太好闻，程望不是很喜欢，但对比起来，还是虫子更讨厌。 自然廊道绿荫层叠，基本望不见天空。 顺路走上二十多分钟，小道一侧的巨石缝隙间出现了水流。 水声淙淙，鸟语花香，程栀心里的顾虑被山景溶解，人渐渐放松下来。 步道上没什么人，她领着孩子走走停停，挂在脖子上的随身相机时常拿起又放下。 “妈妈，小花，白白的，像你。”程望蹲在木栏旁，双手小心地捧住一朵野花。kuAiδugg 程栀应声，没太往心里去，只顾着抓拍宝宝可爱的每个瞬间。 第511章 带几分硬度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潮湿。 程栀和魏霞边聊天边散步，目光一直随着身前几步远的程望游移。 孩子的精力永远比大人足。 等远远看到十几米高的瀑布时，程栀已经觉得累了，程望依旧兴冲冲的摇晃她的手。 “快点呀，会飞的水。” 从书本上第一看到瀑布开始，程望小朋友就有自己的理解。 瀑布在他口中，一直就叫“会飞的水”。 新良潭瀑布不高，官方数据显示十七米高，但水势还算澎湃。 高空落下的像银链，也像山体披了嫁纱。 走近后，能嗅到水雾腾起时，激荡开的青苔土石气息。 因为开发者刻意的保护，瀑布一周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人工的痕迹也几乎寻不见。 “妈妈，想过去看。”面对不熟悉的事物，程望采取任何行动前，都会先问过大人。 这是程栀自小教育他的。 她多数时间一个人带孩子，总有疏漏的时刻，很怕程望会在某一刹那贸然行动，发生什么危险。 也是因为她教的好，如今不管谁带程望，都会觉得省心。 他不会乱跑，不会因为无知无畏而轻易闯祸。 “你带孩子去，我在这边帮您们拍照留念。”魏霞主动拿起相机。 一路上程栀帮她拍了不少照片，她除了游玩，几乎没做过别的事。 看眼一旁标示的安全区域，程栀点点头，先问程望：“靠近肯定会淋湿，要回到车上才能换衣服，如果感冒，会不会哭鼻子？” 程望至今依旧是一生病，就会变得异常粘人爱哭。 “我努力不感冒。”程望笑得像个小傻子，还学电视里举手表决心。 程栀被他的话和样子逗笑，牵起他走近瀑布。 水珠意料之内的冰凉，带几分硬度，噼里啪啦砸在后颈脚边。 魏霞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笑着邀请他们一起喊拍照口型，准备按下快门。 “发财！”httpδ:/m.kuAisugg.nět “发财……” 母子俩只坚持了两张照片的时间，就打着哆嗦，踮着脚尖跑了回来。 “妈妈，好凉，进冰箱啦。”程望抖动脑袋，脸上泛起肉肉的波浪。 淋水时不是最冷的，最冷是湿身之后，山风幽幽一吹。 程栀也在小声抽气，接过魏霞递来的纸巾，迅速擦宝宝和自己身上的水珠。 沾湿的长发打圈贴在脸颊颈侧，有点狼狈，但她脸上难得一直挂着笑。 “快回去吧，你本身就不舒服。”魏霞觉得放纵玩耍的母子俩很可爱，不过眼底同时还有几分担心。 “好啊。”程栀应声。 瀑布水似乎洗去部分烦恼，她轻声听起来很轻快。 回去的路程望没能自己走，而是被妈妈抱着，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廊道入口。 程栀在路上提前拨过司机电话，一出去，就看到了自己租的别克商务七座。 也看到了别克后面，暗夜猛兽一样的纯黑越野。 程栀笑容淡去，步子也不复轻快，在心里重重、重重叹了口气。 越野车门先一步打开。 一条长腿跨出驾驶座，霍临远弯身出来，站直后，缓缓抬起那双压迫感很足的眼睛。 第512章 奇怪的一家三口 “霍先生。”魏霞收起放松的姿态，并拢双脚，恭敬地低了一下头。 霍临远眼里只有程栀。 他迈开长腿过去，摸了摸她半湿的头发，“临时绊住脚，本来打算带你去……” 话没说完，被程栀打断。 “我不需要你带我去任何地方。” 她话音很轻，情绪也轻，透出点冷淡。 霍临远微微皱眉。 似乎只要稍微一分开，她就能迅速替自己包覆一层新的硬壳，试图将他隔绝在外。 他也想时刻把她待在身边。 可眼下，还不是他们相携出现的时候。 “那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你。”霍临远改口，收回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手，脸上没任何多余的情绪。 程栀不理他，抱着圈紧她脖子的程望，快步走到银色别克的后座门边。 魏霞赶紧过去帮忙开门。 “谢谢。” 程栀弯腰放宝宝进去，跟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不说正眼，连半点余光，都没有给立在廊道出口的矜冷男人。 霍临远并没有站多久，很快转身回到车里，驾车不紧不慢跟上去。 别克车厢里。 魏霞总忍不住回头。 程望比她更操心，穿着袜子立起来往后车窗外看。 他身上衣服已经换过，怕他冷，程栀还套了件软和的毛衣给他。 反观她自己，只是披了层毯子。 毯子还是车里带的，司机说是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新。 “妈妈，他还在。”程望定时播报车后情况。 程栀心情复杂，“我们不理他。” 她的宝宝，对观察——或者说监视霍临远，有着异于其他事物的执着。 转身盘腿坐下，程望脚心对着脚心，一手一边，扯脚上的棉质卡通袜子。 嘴里嘟嘟囔囔：“他怎么总是一个人，他要是不一个人，是不是就不跟着我们了？” 他仰起脸，表情苦恼又困惑，“他怎么不找别人的妈妈？为什么总找我妈妈……” 他真的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妈妈。 程栀愣了愣。 她家宝宝好不容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说的什么啊。 她哭笑不得，伸手捏捏他软弹的脸蛋，摇摇头没回答。 一旁的魏霞别开脸，觉得孩子话荒唐好笑，却又有些心酸。 入住的民宿距离新良潭不算远。 三十多分钟后，一银一黑两辆车前后停靠路边。 司机开了近十年车，看到好车难以自持，瞥了一眼又一眼。 直到魏霞提醒他帮忙拿东西。 “不好意思啦，靓车实在是惹眼。”中年壮汉以敬礼的手势点一下额角。 再回头，手里的迷你手提，被一身黑的酷哥拿走。 “诶你！” 未出口的话被对方冷冷的眼神逼回。 司机悻悻转头询问：“程小姐，行李交给他啰？” 回眸，程栀整张脸迎着灿金的太阳，眼睛眯起，整个人像在发光。 “给他吧，麻烦你了。” 司机点头，身侧已经越过一道阴影，很快和站在光里的母子汇合。 一把推上厚重的车门，司机看看那辆纯黑越野，又看看酷哥挺拔的背影。 “镶钻一样的车不坐，租车……啧，奇怪的一家三口。” 第513章 目送他离开 两天的短途游，程栀没做具体的行程安排。 只是研究了攻略，特意挑选瀑布附近人少的时段，过去拍照打卡。 而最主要的瀑布看过之后，她就不着急再做任何事。 入住后，她先带宝宝泡过热水，出来换好衣服，便抱着袋吐司去附近闲逛。 小动物民宿，程望大概能在前后花园里玩很久。 “妈妈，小仓鼠！” 程栀转头，看到民宿主人饲养的……整面墙的仓鼠。 算是生态墙，三面亚克力板，铺了生物垫料，用枯木、草垫、石块造了景。 每只仓鼠还特意被分隔在固定的区域内活动，方便观赏，还避免了流血事件。 因为是一整面墙，一眼看过去，还是有些震撼的。 恰巧民宿男主人路过，是位挺清瘦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很好客，也很喜欢孩子。 见母子俩感兴趣，便简单介绍两句。 末了打开一处圆形小窗，鼓励地看着程望，“可以稍微喂点面包。” 毛茸茸的小动物程望很喜欢，喂食的过程中，还试图摸摸那只和他一样胆大的仓鼠。 “可爱吧？它叫兔兔。”民宿男主人说。 程望偏过脑袋，短短的手指小心捏着面包边，“鼠鼠叫兔兔不叫鼠鼠？好有趣。” “很像兔子不是么？白白的……” 程栀没再听他们可爱的对话，直起上身，转头看向身后。 大约六七步远的距离，霍临远正在讲电话。 他侧对她，曲起的手臂挡住下颌和脸颊，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鼻梁。 她不太明白他。 去房间放下东西后，他就没再主动打扰她。 洗澡出来之后，她带程望闲逛多久，他就远远跟了多久。 只是跟着，什么也不做。 一开始见到他，她以为这趟短途旅行会泡汤。 甚至想过，之后该怎么哄好不高兴的程望。 结果他真的像说的那样，只是跟着她。 “你们认识吗？”民宿男主人忽然问。 办理入住时，前庭负责接待的是他爱人，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霍临远和她一起进门。 “怎么？”程栀不解。 男主人：“我太太说他要订房，但我们接待了一批学生，昨天房间就已经满订，附近似乎也没有空房。” “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让那位先生，和你的男性同伴拼房……” 程栀犹豫了。 随即想到，或许能利用没有空房间这一点，逼霍临远离开。 他成年以来，从来都金尊玉贵，吃住行无一不讲究，从不委屈自己。 所以，山野乡村没地方住，他大概率会离开，哪怕是暂时的。 “抱歉。”程栀摇一下头。 男主人无奈地笑笑，“那也没办法了。你不要在意，每次旺季都有这种事的。” 他的话音告一段落，程望才喊他：“叔叔，关一下门，别让兔兔掉出来。” 关上圆形小窗，男主人冲程栀笑着点点头，“我去东花园那边的几间房问问，你带小朋友随意一点，不要拘束，后面出去有两只小博美，还有橘猫出没，小动物都很亲人的，小朋友一定喜欢。” 程栀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第514章 宝宝的反常 这家民宿，她很有可能再来第二次。 明年，或者过两年，等宝宝大一点，她想再带他来一次。 这里的环境，氛围，人，都让她很舒服。 虽然目前只待了不到三个小时。 从“仓鼠墙”一侧的浅蓝色小门出去，确实见到两只博美。 它们雪白蓬松的毛发在光里浮动，像被彩色矮栅栏困住的两团棉花糖。 程望喜欢到不行，想进去栅栏里，被程栀制止。 “狗狗在打瞌睡，我们不吵它们。” 程望不想放弃亲近狗狗，不过脑筋转得很快，“嗯嗯，等醒了来。” 在后院里转了一会儿，魏霞拿着手机找来，说是有电话。 程栀一摸身上，才发觉因为没有衣兜，手机被忘在了魏霞口袋里。 接过手机，她还没看清，程望就用小胖手捂住屏幕。 “是崔叔叔……” 程栀已经知道他的小心思，轻声安抚他，“没有人会和你抢妈妈。” 话说出口，她忍不住皱着眉笑了一下，一脸的无奈。 宝宝的反常让她担心很久。 结果到头来，只是小孩子的独占欲在作祟。 因为程望自小就很有分享精神，所以她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还以为他留存了某种心理阴影。 “奥奥。”程望点头，松开小手，看神情还是有些防备。 终于接起电话，程栀问：“云尚？” “嗯，终于到法定节假日，总算能喘口气。”崔云尚语调轻松，似乎还神了个懒腰。 程栀心情还好，笑问：“你才放假啊？” “没办法，被压榨咯。”崔云尚也笑，又问：“有没有计划出去玩？虽然到处人很多。” 程栀自然而然提及：“已经出来了，在新良潭，宝宝看过瀑布，说那是会飞的水。” “好遗憾，要不是多忙一天，我一定也去看‘会飞的水’。” “我记得你之前出差来过新良潭？”程栀回忆着。 似乎就是因为他提过，说空气新鲜，风景秀美，她才会在节假日想起这儿来。 崔云尚语气转柔，“跟你一起，就不一样喇。” 抿抿唇，程栀没有接话。 正思索要说什么，不至于让双方尴尬，手里的手机突然被人抽走。 霍临远唇线绷直，利落挂断电话。 愣了两秒，程栀回神时，手机已经回到掌心，霍临远又站去远处。 看神情，半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眉心慢慢拧起，程栀低头看响了一声的手机。 崔云尚来信，问她好不好。 想了个借口搪塞，程栀压下心底的情绪，领着程望，和魏霞一起又逛了会儿。 下午四点多，程栀带宝宝去民宿附近的金鸡石晃了一圈。 霍临远依旧跟着。 晚饭在农家菜馆解决，别的食材不说，只淡水鱼和土鸡蛋，几乎鲜掉眉毛。 程望一个人吃下成人整只手大小的两条鱼，还又塞下小半盘地软炒蛋。 看得一旁魏霞直瞪眼。 “不会撑坏吧？” 程栀摇头笑笑，喂程望喝几口温水。 经历过几次宝宝“胃口大开”，她现在淡定无比。 “晚上的牛奶不可以喝喽。”她说。 程望吧嗒吧嗒咀嚼的嘴唇一顿。 第515章 是找到住处了？ 点着头又挑了一口鸡蛋。 回民宿是散步回去的，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但因为节假日是旅游旺季，为了营造氛围。 道路两侧、院子内外都装饰了灯带，一路还算明亮。 除此以外，身后还有高大沉冷的霍临远“保驾护航”。 这样的夜，就一点也不会显得可怕。 程栀已经克制着全程不回头。 但身后投来的视线若有实质，根本忽略不掉。 抬眸看看天色，她沉沉垂下眼睫。 这么晚了，他还不走，是找到住处了？ 靠山的地方除了民宿，多是农户，他会低声下气和人请求留宿吗？ 不，他是霍临远。 就算留宿农家，最有可能的，也是花高价、列条件，趾高气扬地和农户谈判。 乱七八糟想着，程栀领着程望上楼。 到转角时，她余光留意身后，发觉这次霍临远没有继续跟着，而是转身向外。 脚下顿住，她退回一步扭身。 看到他径直往对面的空地去。 那里背靠竹林，被当做停车场使用。 他是要睡车里吗？ 程栀没有察觉自己皱着眉心，咬唇想了想，先带直打嗝的程望上楼。 晚上吃多了，她一定会帮宝宝揉肚子。 洗漱之后，程望就很自觉地躺在床上，小猫一样，“妈妈”，“妈妈”的叫。 “看你下次还贪不贪吃。” 程栀往手心涂抹很多乳液，掌心互相暖热以后，过去收腿坐在宝宝身后，手探进他睡衣里，在圆滚滚的小肚皮上打圈揉起来。 “谢谢妈妈。” 程望玩得好，吃得饱，这会儿又被温柔对待。 人像飘在云团里，很快昏昏欲睡。 区别于他，程栀有些心神不宁，眼睛眨着，眼珠一会挪向左边，停顿，又缓缓挪向右边，如此循环。 最后，视线投向落地门的位置，慢慢定住。 她房间就在民宿门头上的第二层。 仿欧式的小扇落地门外面，是围着铁艺栏杆、带顶棚的观景小阳台，面积还不到三平米。 而站在小阳台上往前眺望。 能清楚看到竹林外的停车场…… 没几分钟，绵长规律的呼吸声响起，小小打着鼾。 程望睡熟了。 手上动作不停，乳液的花香透过衣物飘散，顺着门窗缝隙缓缓流向屋外。 脑海中不知第几次浮现，霍临远孤身走向夜色的背影。 程栀有些困扰的晃一下脑袋，抬手拢起随意披散的长发，全部放到肩后。 山里的夜风很冷，如果车窗车门完全关闭，会不会缺氧…… 这里治安会不会不好…… 明知道自己在乱想，程栀最终还是起身，去挑起垂地纱帘的边缘，往落地门外看。 竹林在夜里只剩边缘毛糙的剪影，被黑影环抱的停车场里没有灯带，漆黑一片。 凭着记忆，程栀望向那辆越野所在。 凝眸看了一阵，才留意到忽明忽暗的一点红焰。 是烟丝在燃烧，光亮特别微弱，几不可查。 而像是知道她在看。 车内的阅读灯亮起，微弱的光照出霍临远的轮廓。 像寥寥笔墨勾在白布上的山和云，大片的留白让线条显得更有味道。 只不过，霍临远身上的多数线条，都隐在黑暗里。 第516章 只留一盏夜灯 很快，车门打开。 霍临远下车，领口松着，微抬下巴，和程栀遥遥相望。 也不算“遥遥”。 他快步上来敲门，可能用不到三分钟。 念头闪过，程栀忽然反应过来，他行动里的暗示。 ——下车，就代表随时可以迈步过来。 她怎么忘了？他惯会得寸进尺。 立刻收手，她放下长长的纱帘退后。 仿佛再多看一秒，就会向对面传递错误的讯号。 不再胡思乱想，她过去门边检查门锁。 熄灭吊灯后，只留一盏夜灯，然后爬上床，在宝宝身边躺下。 似乎是察觉妈妈的温度和气息。 程望翻了个身，面团一样的小身体拱过来，想要柔软安全的怀抱。 程栀张开手臂，揽住他。 拉好被子后，很快闭上眼睛。 她也很累了。 一整天节奏虽慢，但脚下几乎没有停过步子。 …… 行程第二天，只有一个安排——去烧烤场野炊。 因为所有器具都可以在场内租用，所以程栀只背着妈咪包，带好手机和队友，出发上了车。 魏霞头一晚没睡好，上车就开始补觉。 程栀找出耳机，打算陪宝宝看动画短片。 “妈妈，他不见了。”程望收回伸长的脖子，播报车后方最新情况。 程栀点头。 晨起她便发现了，对面的越野不见了。 不止她，司机出发前还念叨寂寞，说没有靓车可看。 “陪妈妈看长颈鹿好不好？”程栀引开宝宝注意力。 同时也让自己不要多想。 烧烤场很近，两个动画短片看完便到了。 下车后，程栀付了小费，让健壮的司机去租赁烧烤炉之类的必需品，并帮忙搬到合适位置。 小费金额可观，司机欣然答应，还提出帮忙处理食材。 “这个我们可以自己来，不然不就没有任何乐趣了？”程栀说。 司机拇指搭食指，比个“ok”，先去停车。 有他分担，野炊前的时间便空了出来。 “这附近就是郊野公园，我们先探探路。”程栀提议。 没人有异议。 不过沿着人工修建的木板路没走多远，程栀手机开始震动。 她一手牵着程望，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很快看清楚霍临远的号码。 心里扯紧的那根线，多少松了些。 她接起电话。 “在哪里？”霍临远问，声线低哑。 只听嗓音，就能听出疲惫。 不等程栀说话，他紧跟着又解释：“早上有公事，山里信号不好，去了趟镇子。” 程栀不知说什么好，不自觉停下脚步。 “你可以不这么折腾，专心忙你的工作不好吗？” 她不明白，他坚持跟着她做什么。 程望仰起脸，嘴角直往下掉。 见状，魏霞很有眼色地哄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电话里静默两秒。 “不好。”霍临远回答。 “我想见你而已。” 程栀再次失去声音。 他确实没有过多打扰，一直说到做到，只是跟着她，只是看到她。 可他存在感太强。 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让人在意。 “你在哪里？我到民宿附近。”霍临远忽略了冷凝的气氛。 片刻后。 程栀重重呼出一口气。 第517章 他考虑到了程望 “在烧烤场地往郊野公园去的木道上。” 霍临远语气好了很多，“带点喝的给你？” 他其实知道她的位置，但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不需要。” “那边饮品选择很少，小牌，卖高价。” 程栀轻轻拧眉，“喝水就可以。” 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来过这里？” “没有。” 那就是让人打听过。 程栀没再多问，默然挂了电话。 等她牵着程望回到烧烤场，就见司机靠在路边的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树后停的越野。 “霍先生来了？”魏霞开口，显得有些紧张。 程栀移眸，点一下头，“你别拘束，尽量当他不在。” “好。”魏霞笑得牵强。 程小姐说笑了，那样一个人，怎么能当做不存在呢？ 问过司机具体位置后，进到烧烤场。 场内前半部分类似美食街，不过商家是环状分布，小吃不怎么多，多的是烧烤设备的租赁点。 再往后出了街，才是草坪环绕、供游客bbq的大面积空地，空地周围有凉亭一类供人休息的场所。 入目所及，不少人已经支起了遮阳伞和可折叠的桌椅。 就是人太多了，赶集一样，闹哄哄一片。 “妈妈，在那里！”程望伸出胳膊，先一步看到了霍临远。 在人群里，他无疑是最显眼的。 逼近一米九的身高，久居高位的领导者气场，还有那张过分优越的脸。 他不管做什么，都显得与众不同。 引周围不少路人频频侧目打量。 “我们过去吧。”程栀收回视线，担心谁踩到程望，弯身将他抱起。 程望大而黑的眼睛一直盯着霍临远，“要和他一起吗妈妈？” 显而易见是要一起的。 “宝宝在妈妈身边，看着妈妈就好。”程栀说，抬手摸了摸他后颈作安抚。 程望眼珠转了半圈，点一点头，不过还是忍不住去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等走近了，程栀才看到除了摆好的桌椅，不远处的灯柱和矮树间绑了吊床。 垂直方向的地面上，还贴心地放了一张气垫，防止摔伤。 留意到她的目光，霍临远放下手上的铁签，“忙的时候，孩子放上去，凭他自己很难下来。” “要下来只能摔在气垫上对吗？”程栀说，语气和表情都还好。 无论如何，他考虑到了程望。 而不是一味地忽视他，或是觉得他累赘跟麻烦。 想了想，她澄清似的说：“不过宝宝很乖，不会不问过大人就乱跑，让他坐在一边玩手机也可以。” 霍临远点头，话听清楚了，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吊床高，你余光总能看到他。” 原来还有这一层考虑…… 程栀点头，下一秒怀里一空，孩子被霍临远抱走。 “唔妈妈……”程望挣扎，小手抬起时，手背打在霍临远下巴上。 霍临远拧眉，改抱为抓，大手落在程望后腰的衣料上。 程望穿了防风防水的小运动外套，后腰收紧，肚子前胸上的衣料承受他全部体重。 小肚腩的形状立刻被勒了出来。 “别……”程栀往前，担心宝宝被吓到。 第518章 不想他有任何坏情绪 不止是悬空的姿势容易让程望受惊。 霍临远这一抓显得粗鲁又不耐烦，程望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不管多少，一定能感受到自己不被喜欢。 不过意外的是，程望只是愣了一下，就睁圆眼睛看向程栀，似乎觉得新奇又刺激。 “妈妈，飞飞了！” 说着，手脚划水一样踢动两下。 他像只悬空的乌龟，被人轻松提着，肚腩凸出，表情傻乎乎。 魏霞不由笑了一声。 下一秒飞快看眼霍临远，赶紧轻咳着转过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程栀心口一松，唇角往上抿了抿，挂上浅淡的笑意。 还好宝宝不算胆小的孩子。 “对啊，小望会飞了，好神奇呀。”她笑着哄他，不想他有任何坏情绪。 霍临远望着她弯起的唇角，目光幽幽，眼底情绪难辨。 孩子开心，她就开心是么？ 转身，他拎着程望走向吊床。 而他动起来，程望更兴奋。 他顾不上抓着自己的，是他要“监视”的人，手脚在空中滑动，仿佛真的在空气中游泳一样。 眼珠淡淡移向眼尾，霍临远看了眼他，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别人觉得可爱，他只觉得傻气跟无趣。 “宝宝，妈妈一会儿去忙午饭，你乖乖看手机，不要在吊床上乱动。”程栀跟在程望身侧，留心他有没有不舒服。 “好——”程望认真应答。 下一秒，他就被放在离地一米多的吊床上。 幼儿园郊游时，老师带他睡过吊床，所以这会儿他一点也不害怕。 程栀找出动画片，把手机递给他，确认吊床结实，才转身往烤炉边走。 半路手臂一紧，她不得不停下来回头。 霍临远取下她腕上的发圈，伸手去摸她头发。 程栀下意识侧身避了一下，被按住肩膀。 “不扎起来吗？”霍临远低声问。 一会儿接触食物，头发当然要扎起来。 可她自己能扎。 程栀轻轻皱眉，“不是。” 话音未落，脸侧和肩头的碎发已经被拂到肩后。 “小事，别计较了。”霍临远指尖划过她耳垂，顺利拢起所有长发。 程栀闷闷不说话。 确实是小事，但会显得过于亲密，她不能不计较。 程望抱着手机，围观到一场亲密，嘴巴噘了噘，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霍临远。 他小脸一旦严肃下来，就没有了和程栀几乎一样的柔和神态。 五官线条像浮出水面，凸显一两分青涩稚嫩的冷漠。 和霍临远如出一辙。 不远处的魏霞站在所有人对面，发现了什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对外，程栀永远会在第一时间，斩断程望和霍临远可能有的关联。 包括旁人的联想。 加上霍临远对程望的态度。 多数人都不会深想程望和霍临远的关系。 包括魏霞。 但程望近几个月猛长，脸胖起来了，却并不妨碍他眉眼变得分明。 遗传自霍临远的骨相容貌，渐渐就藏不住了，尤其没有表情的时候。 好一点的是，程望性格好，随时都笑眯眯的，眼神暂时没什么攻击性。 “姐？”程栀抬手晃了一下。 魏霞回神，忙低下头。 第519章 不能因此看错自己的位置 她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两大一小的关系。 是一家人吗？ 可却过着两种生活。 而且，霍先生明显很想挤进程小姐和孩子的世界。 好像还不得其法，在努力忍耐什么。 “没事。”魏霞说。 她还是不要多事。 收钱做工，就算程小姐当她是帮手，是朋友，她也不能因此看错自己的位置。 “这里没什么要忙的，你先下去。”霍临远说。 他颐指气使的样子，程栀不太满意，“是我邀请魏霞姐一起出来玩的，你别当她是你家佣人。” 霍临远几不可查地皱一下眉毛。 她对所有人都仁慈友善。 偏偏不肯给他半点机会。 “她为高薪出卖劳力，你不需要对一场交易，投入没必要的感情。”他低低开口。 “钱买来的友谊，你相信吗？” 魏霞头垂得更低，躬身之后，悄悄退开。 “别把你的冷漠套用在我身上，我和你不一样。”程栀听得来气，想叫住魏霞，却见人逃命一样快步走远。 她一时间更生气，背过身，头微微侧向一边。 “你到底还是要坏我心情。” 她有过一瞬间，以为他们能保持平和。 是她误会了。 霍临远抿唇，绕到她面前，“不能把你对陌生人的友善都给我吗？” “别开玩笑了。”程栀侧身，不想面对他。 冷凝的表情渐渐融化，霍临远开口：“没想惹你生气。” 程栀沉默。 伸手揽住她，霍临远低低垂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不可以嫉妒，眼红吗？” 程栀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他说那些话的原因。 算是……吃醋？ 他吃魏霞的醋？ “莫名其妙。”她推开他。 同一时刻，听到程望叫妈妈。 她立即迈步过去，程望却只是指一下动画片不说话。 低头时，有点心虚地拿指头扣扣自己裤脚。 程栀只能自己猜测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不想看这部？” 程望不说话，伸出舌尖舔嘴角。 “那我替你换一部？”程栀问。 程望立即回答：“好，谢谢妈妈。” 动画片的片头曲很快响起。 程栀站直，看宝宝自顾低头看起来，转身回到烤炉旁边。 霍临远在切肉，见她过来，用下巴点一下小桌上的牛奶，像是之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腌料有辣椒，你胃不好，先喝一点。” 程栀看了他一会儿，拿起盒装的牛奶，找了个离他远的折叠凳坐下。 他胃也不好……他似乎不打算让她动手处理食材。 她扎好吸管咬住，模模糊糊想。 过了一会儿，开口问他：“还有牛奶吗？” 她想给程望一个。 “只买到一盒。”霍临远不抬眸地说。 程栀：“……”她不信。 起身，她打算把自己手里没喝几口的牛奶给程望送去。 这时候，霍临远又出声，“在那下面。” 程栀张了下嘴，没说出什么，去食材筐里翻找。 等她去而复返，烤炉内的炭已经开始发红。 霍临远做什么事都好上手，也利落，如果是她，应该要弄很久。 又过了一会儿。 “你不让我上手，我干脆去烧烤店好了。”程栀坐在矮凳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拖着腮。 第520章 他好像有点病 程望在她身边站着，脑袋靠在她肩头，眼巴巴盯着滋滋冒油的肉串。 他其实已经吃了几串。 眼下和程栀一样，想动手体验bbq的乐趣。 霍临远看眼程栀，侧过身，让她看自己溅上油点的前襟。 他穿休闲装，深色外套脱掉后，里面是件垂坠感很强的浅灰polo衫，上面一有脏污，就很明显。 程栀看看自己的纯黑卫衣。 觉得他好像有点病。 “我是出来玩的，怎么会怕衣服脏呢？”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似乎是想表现自己，向她卖好，却找不到方法。 可他一贯手段高明，会这么笨拙吗？ “过来。”霍临远说。 程栀盯着他，牵住宝宝站起来，“你让我去，自己又不让地方……” 他有点反常，她不习惯，冷脸都几乎要维持不住。 霍临远就是想听她多说点话，趁气氛可称平和的时候。 很早以前，她总有很多事，很多情绪要和人分享。 不是对着他，也会是对着亲近的朋友。 不像现在，如果情况允许，她可以长久地沉默下去。 如果分享欲关乎心情，那是不是表示，她一直不太开心？ 他好像越来越在意，她是否幸福快乐。 对比最初，他心境变化很多。 这其中自然有沈漾的提醒。 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越来越怀念曾经相爱的他们。 …… 体验bbq过后，程栀带程望逛了郊野公园。 享受田园风光期间，霍临远消失过一阵。 程栀发现了，但不想在意，刻意和程望说了很多话。 游玩结束，回到民宿时，那种被人视线锁定的感觉才又回到身上。 程栀下意识扭头。 竹林前的停车场内，霍临远坐在他那辆低调又奢华的越野里，正开门要下来。 一瞬间忆起昨夜，程栀脸上神情淡了很多。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车里过夜…… 正想着，霍临远走近。 “我该走了，事有点多。” 抽出这两天，已经很不容易。 程栀点头，想说他没休息好，注意行车安全。 终究是忍住了。 “假期延长到七天，回去好好休息。”霍临远说，指腹碰到她眼角，拂开了被风吹乱的头发。 程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延长？” 霍临远垂手静立，腰背挺拔，眉眼沉静，“已经通知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程栀轻“嗯”一声，弯腰抱起一直在拽她的程望，转身进了民宿大门。 假期延长，她第一反应是辞职计划被打乱了。 不过略一想，只是推迟四天而已。 这天下午，回了市区。 程栀先和欧琴、崔云尚见了一面。 因为程望吃了感冒药犯困，她没有带他出来。 和朋友们碰过面之后，她买了些点心熟食，去到阿婆家里。 “出去玩都能搞得一起感冒，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程栀凑过去挽住她，表情软，脾气很好的样子，“好在是回来以后才病，也不严重。” “现在小程望生病，你终于不忧心到大哭了？我真是好欣慰。”阿婆没好气。 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同样笑吟吟的程望。 “别跟你妈妈学，傻憨憨的。” 说着，阿婆又问起霍临远。 第521章 出名了也别想摆脱我 程栀收起笑意，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回答：“跟着，不过没做什么。” “你想他做什么？”阿婆揶揄。 程栀刮她一眼，有点无语，“说什么啊，这个年纪，总不正经……” “骂人是这样骂的？软软绵绵，不得我真传。”阿婆不在意她没大没小。 她偶尔教训人时，说得更难听。 程栀不说话了。 之后阿婆又问了霍临远几句，问得越来越细，连他说了什么都要一一打听。 程栀听得直皱眉，最后没有久留，匆匆带程望离开。 母子俩都感冒鼻塞，晚上就没怎么敢洗澡，用干净的湿毛巾擦掉汗意了事。 上床后。 “妈妈，想小美姐姐，还有小马阿姨。”程望伏在程栀绵软的肚皮上。 还特意把程栀睡衣下摆撩起来一点，方便他脸蛋能舒舒服服贴在妈妈肚皮上。 程栀纵容了他的小动作。 被他脸和脖子紧密压着，也不觉得露出来的肚皮受凉，反而很暖。 “那……”程栀想了想，“明天我帮你问问她们有没有空。” 做生意的个体户，基本全年无休，节假日还更忙碌。 她睡前还想着，马太太应该没办法带小美出来玩。 意外的是，第二天马太太在接到电话后，立即表示她会带小美来蹭饭。 程望高兴坏了，程栀却有些顾虑。 和马太太好些日子没见面，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再见势必会聊到…… 过了中午十一点，马太太如约而至。 小美扎着哪吒头，一进门就甜甜叫阿姨。 程栀脸上带笑，又是果汁花茶，又是零食点心，摆了大半桌。 “吼，你太客气喇，出名了也别想摆脱我，改天有空，一定要你去我店里做那个什么来着……对，形象代言人！”马太太热情依旧。 程栀受她感染，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计划是烧排骨蒸鱼，你和小美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她问。 马太太在鼻尖前扇扇手，“不用忙的啦，叫外送都行的，别自己操劳。” 她说着转头看看周围，“前几天徐婆说你请菲佣，怎么不见人的？” 程栀一愣，失笑，“阿婆又说糊涂话，什么菲佣，是找了来帮忙的姐姐，这两天我放假，就让她也休息休息。” “你就是人美心善啰……”马太太说着，忍不住叮嘱：“你可千万别遭坏男人骗，尤其那些太有钱的，一个比一个混蛋。” 程栀哑口无言，只是摇摇头。 见她这样，马太太打发女儿带弟弟去玩，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那条跨海而来的大金鳄，对你做什么解释？” “什么？”程栀没能一下领会。 “霍先生的未婚妻啦，还有那些前度前前度啦，这些。” 程栀摇头，“其实我和他不是你……” “呐，你不用瞒我的。” 马太太拍拍大腿，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都懂的啦，他肯定要你不要介意，在他眼里你才是唯一，婚约是联络工具，其他女人统统是逢场作戏，我再明白不过喇！” 程栀愣愣抬起眼睛。 全都……说对了。 马太太望着她皙白的小脸，心里越发怜惜。 第522章 显然更有主意 “听我的，那些话一律不要听！那就是渣婊最喜爱之贱言贱语！” 程栀眨眨眼睛，被她郑重握住肩膀，只能乖乖点头。 “你头脑清醒，我就放心喇。” 马太太放开她，去桌上摸饼干，“亲手做的嘛？我家里全部都知道，你的手艺顶呱呱。” 程栀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见她猛地转头。 “对啦，你获奖了，做名人了！还没来得及恭喜……” 说着掌心相合拍三下，“各路神仙保佑，让辛劳的单亲妈妈一路飞黄腾达。” 听她嘴里念念有词，程栀哭笑不得。 马太太到底忙碌，过来吃饭也是抽时间特意来叮嘱。 前后一共不到两小时，便领着小美告辞。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在意那些乱七八糟就最好喇。” 程栀想起自己先前还躲她，心里有些愧疚，站在门口伸手抱抱她。 “谢谢你小马姐。” 马太太乐呵呵，拍拍她说：“你要是叫我小马妹妹，我会更开怀哦。” 然后在程栀说话之前，摆手说句“开玩笑啦”，便领着女儿风风火火地走了，手里还提着程栀给带的几样点心。 心里算是放下一件事，程栀轻松不少。 不过紧跟着，就想起马太太说的那些话。 霍临远说的，都算是贱言贱语么…… 这天入夜。 有位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电话。 ——福豆福包的妈妈，沐婷。 程望隐约从听筒里听到福豆的声音，一下兴奋起来。 “妈妈，我想讲电话。” 那头的沐婷听到了，便加快语速，“刚旅行回来，福豆福包特意选了礼物给小望，不知道能不能碰个面。” 程栀抱住程望，略带感激地回话：“难为宝宝们出去玩还记得程望，这几天我正好有空……” 她计划请沐婷吃饭。 不过对方显然更有主意。 “那个，外面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吃，不如，我们在家自己动手？我听福豆说，你很会做点心，正巧我西餐拿手，明天或者后天你带宝宝来我家怎么样？” “我都可以，那定在明天午餐？你地址发我一下。” 听到信息提示音，程栀便把手机交给程望。 “婷婷阿姨，下午好，我想和福豆福包说话。”程望奶声奶气，尽量把每个字说得清晰。 程栀看他估计得和好朋友聊一会儿，先抬脚去收拾厨房。 再出来，程望在沙发上翻摆弄相机，似乎想看在新良潭的照片。 手机已经息屏，整齐放在茶几上。 “和好朋友聊的开心吗？”程栀坐过去。 意外发现，他正在浏览照片。 她记得，自己没教过他怎么使用相机。 “怎么找到照片的？”她问。 程望盯着他们淋瀑布、笑得灿烂的合照，“看过妈妈按这里，还有这里。” “宝宝真聪明。”程栀揉揉他的脸。 程望嘟着变形的嘴巴，眼睛弯起来，也夸她：“妈妈好好看，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 程栀总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在他弯得很漂亮的眼睛上亲一下。 腻歪一会儿，她松开他，拿过手机看地址。 她得根据两家的距离，决定出发时间。 这一看，她微微一愣。 第523章 总觉得她配不上 福豆福包家，居然就在明悦庄后面不远。 印象里，那一片是有几栋居民楼，但因为平常很少往那边去，所以没怎么在意。 原本轻松的心落上枷锁，程栀眉心微微拧着。 霍临远这几天在港市吗？在家吗？ 他那么忙，又是中午。 应该……没有那么容易碰上吧？ 怀着忐忑，到了第二天。 难得的小长假，程栀在七点多起来，陪宝宝吃过蒸蛋和奶黄包后，就重新搂着他躺回去睡。 回笼觉梦境不断，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看眼时间，程栀过去拍拍趴卧在床角，吃着手迷迷糊糊不想起的程望。 “已经快十点了，你忘了福豆福包还在家里等你？” 昨夜睡前她和沐婷聊了一会儿。 对方让她今天过去什么都不用带。 材料那边会准备，她只需要根据材料弄点甜品就好。 不过她不打算真的空手过去。 前边替阿婆带熟食的那家新铺味道不错。 她打算绕路买些蜜汁烧鹅，还有糯糯的酱猪蹄…… 洗漱穿戴完毕，临出门，接到沐婷的电话。 “会多几个人？”程栀动作一顿。 沐婷在电话里笑得无奈，“有我朋友，也有同小区的太太，都是宝妈，就当是妈妈聚会了。” 程栀肩颈卡住手机，继续帮程望系鞋带，“那准备的东西够吗？需要我带什么吗？” “我让佣人去买了，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程栀按原定计划出门。 穿江而过时，她心里那根线变得紧绷。 一直到绕过明悦庄，进到沐婷所在的小区，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居住区环境顶好。 程栀穿过小花园，跟沐婷碰面后被带上楼。 寒暄着，她走进客厅。 一眼看到了崔美玲。 贝贝也在，一见她就眼睛一亮，想扑进她怀里，却因为人多有些拘谨。 “真是好巧啊。”崔美玲笑，过来握了握程栀的手，指间的钻戒闪了又闪。 沐婷有些惊讶，过来站在两人身侧，“你们居然认识？” 点点头，程栀笑颜温柔。 回想第一次见崔美玲，就是在江边的公园。 “我们是相熟的邻居。”沐婷主动解释，然后感慨：“港市说大也不大，真是太凑巧了。” 她显得很高兴，说完就招待大家随意点坐。 自己拿过程栀带来的东西，先去了厨房。 “来，坐我身边。”崔美玲招一下手。 垂眸间看到比先前长开一点的程望时，神情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程栀没她心思多，也没留意到她的微表情，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除去崔美玲，偌大的客厅还有三名太太，或坐或站。 各人身上虽不至于一片珠光宝气，但打扮都十分精细讲究，身边带着的小朋友也都很有家教。 凑在一起谈笑几句，几个女人互相多了点熟悉。 这时候，其中一位李太太忽然“咦”了一声。 “我一见你就说眼熟，现在总算想起来，是最近小火的那位插画师吧？珠宝设计得奖的那位？” 崔美玲知道这件事，也因为这件事，对程栀感受比较复杂。 毕竟她先前总觉得她配不上她家云尚。 第524章 会良心不安 当然，现在也不觉得配得上。 “是啦，才看出来喔？”崔美玲先程栀一步开口。 紧跟着打趣：“李太你眼力退步太多咯，下次购入珠宝，别当肥羊遭人猛宰。” 李太红唇一撇，秀丽的脸上浮一抹嗔怪，半真半假瞪她。 “哗，有你咒我，被宰一定找你补偿我。”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冤情堪比窦娥呐。”崔美玲夸张接话，逗笑周围几个人。 程栀安静坐着，默默含笑，时不时看一眼程望玩耍的方向。 不预备多话，避免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阔太们话题转过一圈，李太又说回她身上。 “程大设计，今后要找你私人订制的话，算便宜点啦？” 程栀抬眸，右手搭左手，温温婉婉搁在腿面上，面上笑得谦虚得体。 “不敢当，李太太和沐婷这么熟，收费我会良心不安。” 崔美玲一双美眸缓缓盯向她，心里有些讶异。 这位单亲妈妈，出人意料的善于应付这些势利眼呢。 她不知道的是，程栀曾经出身名门，许多宴席需要阖家出动。 在她外文没学好之前，家里就已经让她懂得怎么待人接物，怎么把寻常话说得漂亮周到。 这时沐婷正好出来，前边两句话都隔着墙听进了耳朵。 “我真是好大的面子，你们这么亲近，锅里那些鲍参翅肚也算死得其所啦。” 李太冲她点点头，面上笑得像朵盛放的花。 其实，她说什么私人订制本身只是试探。 想看能不能讨到便宜，多拉拢一缕人脉资源。 谁想，看起来面嫩的程设计如此上道，直接明言免单。 这个朋友，她自然是交定了。 “吼呦，你们不知道看没看过，阿栀参赛的彩宝设计，一点点都不落俗气，我一眼看到，就好好喜欢哦。” 李太说着从闪闪亮的手包里，摸出同样闪闪亮的手机。 “来来来，今后多多联络，我们这种性情中人，就该互相多往来。” 崔美玲笑了，“这下李太购入珠宝不怕被人宰了，轻易得到我们阿栀把关，你闭眼都敢直接转账啦。” 李太听不出她话里轻微的讽刺，呵呵呵地掩唇笑了几声，很是开心。 “说起来，郑太太你真是事事先人一步，怎么未早点介绍阿栀与我们认识啊。” 她手指向一侧点一下，“还有你，阿婷。” 沐婷和程栀算是在场年龄最小的，其余人都称呼名字。 “现在认识不刚刚好？还不谢我？”崔美玲笑吟吟，慢条斯理举杯，啜一口茶。 “要谢也谢阿婷和阿栀。” 李太嘴上耍花腔，手底下没闲着，加了程栀不说，还将她拉进个名叫“姐妹淘”的群组。 程栀当时没留意到，见李太冲她抛眼神，一脸“我不亏待你”的神情，还没明白。 之后晚上回去，发现通讯软件上未读99+才反应过来。 群组里其实没多少人，但大家都很能聊。 程栀上床后翻了翻群组相关，发现今天见面的几个太太都在里面。 包括崔美玲和沐婷。 而等退出群组之后，她才看到几分钟前，李太太发来信息。 第525章 几次碰到 是张蓝宝石的照片，下面写了一行要求。 程栀苦笑，正在打字，又一条信息过来。 【李太：不会叫你白做，放心啦。】 程栀删掉原本的话，重新输入。 几秒后又收到下一条信息。 【以后常介绍生意给你？】 打出来的字又删掉，程栀简单回复：多谢李太太啦。 这会儿程望不知在绘本上看到什么，扭身过来要亲亲。 “和天鹅妈妈一样，大家也说你漂亮。” 程栀手臂托住他肉乎乎的腰，知道他是指白天见过的几名小朋友。 “有没有替妈妈谢谢他们？” 程望如愿亲到妈妈香软的脸，咧开嘴角笑。 “有，然后告诉他们，你只能是我妈妈，他们有妈妈，不能和我抢。” 程栀一愣。 “宝宝，没人要和你抢妈妈。” 程望奶呼呼的脸一皱，眼睛里多出几分固执。 “怎么没有啊，叔叔就要抢。” “那是……” 是什么呢？ 程栀不知道怎么解释。 “宝宝，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你，相信妈妈，以后不要那样警告小朋友了，好吗？” 程望按她皱起的眉心，“那我不说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 “妈妈，你不许被人抢走，拉钩。” 说完主动去勾程栀的小指。 程栀任由他动作，只是温柔包容地望着他。 宝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展露出有些过头的占有欲呢？ 似乎，是她情绪崩溃，把他交给霍临远，自己躲起来那次。 当时他肯定以为她不要他了。 所以在那之后，才变得这么害怕失去她。 “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害怕了。”程栀说。 程望皱起两条小眉毛，想了想。 “你很努力了。” 阿婆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说妈妈做的不是最好，但是已经足够努力了。 眼眶还红着，程栀被他的夸奖逗笑了，“真的吗？” 见她笑了，程望用力点头，“嗯！”然后又去亲她。 程栀搂住他揉抱一会儿，怀里温热柔软的感觉像是印在心上。 “困吗宝宝？”她问。 程望摇头，余光留意到横在床沿的手机亮了。 他伸手指，“妈妈。” 凑近看了一眼，“崔叔叔啊，给你。” 程栀接过手机，将电话接通。 “今天遇到小姑了？”崔云尚问。 程栀忆起白天和崔美玲还算融洽的相处。 “是啊，碰巧在朋友家遇到，贝贝脸蛋终于圆了点。” 崔云尚在那头笑，“就是贝贝告诉我的，小姑她没说什么吧？” 贝贝也就只敢说明见过谁。 具体崔美玲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听到也不敢说。 “没有，都是些闲聊话。”程栀回。 跟着想到，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遇到崔美玲后来电关心。 “你怕她说什么呢？”她问。 崔云尚十分坦诚，“怕她又说我相亲，败坏我在你那里的好感度。” 这话让程栀隐约察觉点什么。 不等确认，又听崔云尚叮嘱：“小姑的圈子接触起来很累，她如果之后再约你，你干脆找借口不要去。” 程栀想了想，“美玲姐应该不会约我。” 她和崔美玲不在一个年龄段，也不在同个交际圈，几次碰到，都是巧合。 第526章 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的话。”崔云尚又说。 程栀觉得奇怪，也有点好奇。 他之前从没引导过她遇事要怎么做。 “美玲姐的圈子，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 “是非好多，所以有点担心你。” 程栀想起李太和那个“姐妹淘”群组，“嗯嗯，知道了。” 两人又撩起假期相关的事。 几句后，不知从谁开始，电话两头忽然就沉默下来。 想了想，程栀很直接地问：“云尚，是信号不好，还是有什么事想说？” 她能感觉到他语气不太自然，有时回话会停顿两三秒。 又是一阵沉默。 留意到程望在揉眼睛，程栀催问：“云尚？” 那边传来一声轻叹，“你获奖，我没有道贺，不觉得奇怪吗？” 他吞吞吐吐，只是因为这个？ 程栀有些莫名。 “你近期很忙，而且之前不是在信息里说过了？” 在公布获奖名单那天，他似乎是第一个发信息过来的。 倒是她，后边许多人和事冒出来，至今都没回复那条祝贺信息。 “其实……我选中了一处工作室，带露台，光照、位置、环境都很好，原本想谈好买下来，作为贺礼送给你，但犹豫很久，还是觉得要问过你才好。” 崔云尚一句话叹了三口气。 说完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其实就是担心，程栀最后不但不接受这份贺礼，还会对他避而远之。 他难得冲动。 在看到那套房子的第一眼，就想送给她。 不过不单是为了道贺。 她成立工作室，就不用在霍临远手下上班，处处受制。 “你……” 现在轮到程栀欲言又止。 在某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崔云尚被霍临远传染了。 一个上来就要送别墅，一个忽然说想送她工作室。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你没有买下来吧？”她问。 “没有，正在谈。” 程栀稍微松懈一点，然后尽量严肃语气。 “心意我领了，但千万别继续谈了，我受不起这样的贺礼。” 带露台的工作室…… 这不就相当于送她一套房子？ 她不是他的谁，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有点冲动了，”崔云尚的声音低落下去，“不过还是想问问你，真的没有半点接受的可能么？” “不可能接受的。” 程栀很干脆，还苦口婆心地劝他：“赚钱不易，你就算有一定积蓄，也不该这样，万一碰到骗子，入了专门为男人设计的杀猪盘……” 那边崔云尚忽然笑起来，“小栀，你真的很可爱很善良。” 程栀住了口，慢慢皱起眉毛，“我不明白你。” 对面没多解释，语气轻快起来。 “我知道了，之后不会做让你困扰的事。” “妈妈，困困，想听故事。”程望弱弱出声，头抵在程栀肩窝撒娇。 程栀没了心思探究任何事。 “云尚你早点休息，程望太困了，再不哄要闹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程栀举着手机找了篇睡前故事，搂着宝宝滑躺进被窝。 故事念到一半，通知栏下闪过joy的名字。 等程望睡了，她点开新信息。 【joy：礼物明天到，注意签收哦。】 第527章 惊喜也有，但不多 回过信息，程栀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灯。 这一夜依旧梦境不断。 睡不好，醒来时头脑昏沉。 在感受身体渐渐苏醒的半分钟里，程栀想起梦里那迫人又冷厉的眼睛。 总是一直望着她，在身后，或是在对面。 但她却没有从前那么害怕。 “妈妈……”程望嘴唇嚅动，嘴角挂一点湿亮的口水，不知梦到什么好吃的。 程栀眼底浮现笑意，探身从床头柜拿过纸巾，替他沾干净嘴角，拇指食指捏捏他脸蛋。 她没有叫他起床，自己也倒了回去。 今天没什么安排。 懒觉起来直接吃午饭，然后，程栀带宝宝去看电影。 电影散场之后，闲来无事，又去了一趟科学馆。 临近五点，今天简单的行程结束。 程栀牵着精力依旧充沛的宝宝回家。 途中，她不停看时间。 joy要她签收的东西，临近傍晚还没有音讯。 汽车刚驶入清河路，手机响起。 “请问是程栀程小姐吗？” 陌生的声音，从来没听过。 “我是。”程栀应声，看一眼对方的号码归属地。 “您好，我是……” 程栀默然听对方说明情况，眼底浮现一抹讶然。 惊喜也有，但不多。 “我在附近……”她回答。 “……好，麻烦了。” 挂断电话，她抬眸看向司机，“师傅，麻烦在前边便利店靠边。” 下车后，程栀牵着宝宝张望。 很快留意到路边停着的，崭新低调的轿车。 试探性走近几步，车上立即下来个穿红西装的年轻男人。 忽略他一身喜气的正红，程栀先表明身份：“我是程栀。” 她低头正要翻出通话记录，对面开口：“雇主让我看过照片，您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很多。” 程栀抬起轮廓漂亮的眼睛，“谢谢。” “这是车钥匙，所有和车辆相关的事都已经处理好，您签收后就可以正常使用。”男人双手递上车钥匙，转身就要走。 “等等，”程栀叫住他，眼神迟疑，“车……确定是joy送给我的？” 突然收到这么大件的礼物，她不得不多想。 她当初来港市是打算长久留在这里。 在沈漾和梁杰的帮助下，和日常生活相关的各类证件，在第一年就已经大致办妥。 驾驶证则是第二年，在她精神状态彻底稳定后，才拿到手。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每个证件到手都很不容易。 可现在购车，上牌照一类，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能搞定？ 沈漾甚至没有露过面，他在港市的好友也没联络过她。 “是的，您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明。”男人很耐心，但看了眼时间。 天色渐晚，周围已经有上了年纪的老伯婆婆，慢悠悠出来散步。 时不时有人看两眼树下站着的男女。 程栀抿唇，摇一下头，“没什么，谢谢。” 她还是直接问joy好了，眼前人任务完成，明显在赶时间。 “不客气。”男人笑一笑，转身离开。 程望这时候才忍不住仰起脸，问：“妈妈，这是小妈咪送的？好大的车车。” 他人小小的，就会觉得车“大”。 第528章 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事实上，车是比较复古的i款，车体玲珑，线条圆润，很适合女性驾驶。 程栀应声，略带苦恼，“你小妈咪他们一挥手，我们要愁破头。” “啊？”程望不明白。 有时大人说的很多话，他都听不懂。 程栀侧垂下头看他，表情温柔，眼神无奈，“让我想想，平常要在哪里停车。” 最近的停车场距离这里要步行大概二十多分钟，还是收费的。 正思索，就见送车的年轻男人去而复返。 鲜红的一身西装，让人想忽略他都难。 “抱歉，忘记了需要试驾，程小姐你应该很久没摸过车了。” 程栀正犹豫要不要驾车在无人地逛一圈，闻言露出抹感激的笑。 年轻男人略一晃神，“程小姐，您真是少见的漂亮。” 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气质清贵，看起来矜持寡言，但待人接物却意外地温柔，很亲和包容。 针对外貌的夸赞，程栀只是说谢谢。 …… 因为之前练车练很久，熟悉之后，程栀很快上手，车开得平稳，不急不缓。 她注意力在路况上，没注意到，后座帮忙照看程望的年轻男人陷入了莫名的境地。 ——身边精致可爱的奶娃娃一路都紧盯他。 小孩子的眼神自然和凶狠、警告之类的词不沾边。 但他能从其中看到防备。 护食的幼犬一样。 “那是我妈妈，是我的。” 终于，程望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程栀看眼内后视镜，只听清楚“妈妈”两个字。 程望挪开目光，板着的小脸在转向前座时，恢复正常。 年轻男人张了张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了小朋友。 上车前不是还好好的？ “妈妈。”程望又叫了声。 他记起妈妈不让他警告别人，有点心虚地眨眼睛。 程栀又看眼内后视镜，笑了笑，“乖。” 平常程望也会无意义地叫她，所以她没多想什么。 年轻男人左右看看母子，一头雾水，“程小姐，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也该告辞了。” 程栀点头，慢慢减速靠边，“麻烦你了。” “应该的。” 客套两句，男人打开车门下车。 程栀透过车窗，望着鲜红的背影在路人的侧目中远去。 拨通了joy的电话。 因为时间差，joy明显起床没多久。 “礼物见到了？我特意让跑腿穿了大红，仪式感不能少。” 程栀先道谢，“礼物我很喜欢，就是……” “别‘就是’啊，”joy打断她，“又没送你豪车，不许说你不能要。” “知道啦，我真的很喜欢，是你挑的吧？”程栀轻轻笑了笑。 joy自信道：“那当然，多可爱的车，宝宝肯定也喜欢。” 想了想，程栀打听：“买车，上牌照是沈漾自己搞定的吗？还是……有别人插手？” 比如，霍临远。 身边能有这个本事的，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当时他要送她贺礼，她拒绝后，他的反应平淡到不像他，后续也再没提过…… “啧，”joy出声：“沈漾没和我多说呢。” 似乎被提醒到，她下一句话出口，带了点火气。 第529章 不攻自破 “我知道你意思，我问问他。” joy雷厉风行，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夜里九点多，程栀正在找睡前故事，看到joy来信息—— 【他说他搞定的，你别多想了。晚安～】 程栀盯着聊天页面，眉心轻轻皱着。 …… 假期结束，程栀按时回公司上班。 对比第一天来天韵，她如今已经从名不见经传，变成了小有名气。 公司里关于她是“花瓶”的言论不攻自破，消失不见。 每个人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从前厅到电梯间，再到出电梯走进本部门，沿途碰到的人，多数都微笑着和她点头致意。 打卡过后，程栀径直往自己工位去。 半路被跳出来的林娇拦住。 “来一个？最近爆火，我排了半小时，还以为会为了口吃的迟到呢。” 举到面前的是肉香扑鼻的拇指煎包。 小小的包子上连褶子都很迷你，上下焦黄，撒了黑白芝麻和葱花，个别的肉汁因为挤压流渗出来。 一看就很好吃。 “我也想买，但队伍太长，我怕迟到。”李丽静从工位隔断上探出脑袋。 紧跟着，其他早到的同事也开始搭话。 “你是没有看到，莫名就爆火，最近门口快要挤死人了。” 这话是对着程栀说的。 说话的人，是之前和沈明媚在卫生间议论过她的其中一个，叫蔡虹。 程栀也不记仇，祭出得体的社交微笑，“是嘛，所以是在公司附近吗？” “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这么文静，肯定不好凑热闹。”蔡虹说。 林娇笑着点头，飞快用竹签戳起个小包子给程栀。 再不吃，就要被大家蹭完了。 “娇娇好贪吃哦，也不怕辣么精致的妆容被蹭花掉。”另一位同事用手机看自己的脸。 林娇再投喂程栀一个包子，转头笑，“早起买包子哪里来得及化妆，一会儿才去厕所补。” “一起啊一起啊……” 这边几个人聊起来，另一边剩下的两个也凑过来。 其中一个站到程栀身边。 “诶程栀你底妆怎么搞的，看起来好自然好服帖，都没见过你脱妆耶。” 所有人都盯过去。 程栀沐浴着一道道目光，实话实说：“我多数时间，都只上了唇妆改善气色。” 她其实很会化妆，只是需要自己动手的机会很少。 很早以前，每逢出席重要场合，便会预定专业的造型师来家里。 后来家里出事……她也没心思化妆。 “oh？” “居然是天生丽质么？whoa！羡慕到捶地！”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呀。” 一声声惊叹中，沈明媚到了。 脚底踩两根五厘米的细跟，几步路走得婀娜多姿。 “什么气死了？你们一大早聚集起来吃东西闲聊，居然不叫我，真是有够过分馁。” 才热起来的气氛一凝，空气中有什么沉淀下来。 其实，明眼人多少能看出沈明媚是什么货色。 只是多数时间不想得罪她。 “早起的鸟儿有天聊。”林娇解决最后一个包子，回了工位。 其余人打几句哈哈，纷纷借口说临近九点快要上班。 第530章 也不会摔得这么狼狈 沈明媚表情变得难看，深深觉得自己受到轻视。 她转头目光阴阴地去看程栀，却见她干脆连场面话都不说，直接迈步往办公桌去。 眼珠一动，沈明媚立刻跟上去挽住她。 脸上风轻云淡笑着，却咬着牙小声问：“你背后说我什么？” 程栀皱眉，从她肘弯中抽出手臂，没有答话的意思。 同时，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正要伸手去拿，余光留意到错后一步的位置，沈明媚忽然扑了过来。 她本能地闪避，沈明媚扑了个空。 过高的鞋跟让她轻易失去平衡，撞在过道一侧的办公桌上，又摔在地上。 桌上的东西和她一起“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夸张的声响引来所有人目光。 程栀垂眸，愣愣看向地面，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不至于摔成这样吧？ “小栀姐，我到底哪里惹到你？！”沈明媚头也不抬地控诉，言语间有压抑不住的哭腔。 林娇拧着眉头，小跑过来扶她。 却发现沈明媚压根没有起来的打算。 甚至歪着身子暗暗用手臂压她，似乎想她也跟着摔一跤。 程栀发觉林娇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没蹲稳，赶紧弯腰想拉她一把。 手刚伸出去，却被沈明媚死死抓住。 “小栀姐，你好温婉善良，我多想和你打好关系，我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程栀用另一手拉林娇起来，使了些力气摆脱沈明媚。 “别装可怜，你是不是忘了，过道尽头有监控。” 沈明媚似乎并不意外她这么说。 “我只是想和你亲近，又不是什么脏东西，你不躲我，我也不会摔得这么狼狈。” “你不是最善良大方，怎么忽然这样……” 程栀皱眉，不想和她纠缠。 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林娇也赶紧趁机溜走。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帮沈明媚才过来，扶她只是不想她闹程栀。 沈明媚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无视。 她手指拧紧一步裙的裙边，恨自己想不出更高明的手段恶整程栀。 风波未起，便烟消云散。 沈明媚被李丽静扶起，蔡虹帮着收拾了倒霉蛋的桌子，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程栀回到工位上，从包里摸出手机。 本来以为信息是joy的，没想到是小宋。 【程小姐，老板出差，任何事都可以找孙助。】 消息下面是孙助理的私人联络方式。 程栀随手退出聊天界面。 等待电脑开机的空挡，她脑海浮现霍临远有些疲惫的双眼。 他最近似乎异常忙碌…… 半截念头才浮现，便被她按了下去。 还是抽空把辞呈写出来吧。 这一天在有条不紊的忙碌中度过。 夜里闭眼准备休息时，程栀回想最近几天，心里有些感慨。 她其实想要的，就是这种安宁踏实的生活。 虽然有小麻烦，每天事情也不少，但不会频繁想起曾经，很少出现人为的变数。 难得一夜无梦。 睡眠好一点，程栀起床时心情就好一点。 但难得的愉快，只维持到踏进办公大楼。 友善的同事不复存在，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打量她。 第531章 打的就是你 鄙夷的，谴责的，厌恶的，程栀穿越各色视线，终于走进电梯间。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先去手机里搜索和自己相关的信息。 “……真看不出来，没想到居然是……” 程栀转头，看向另一扇电梯门附近。 那里站了个脸生的女人，刚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凑近同伴耳朵边低声说着什么。 恍惚间，心跳似乎变得极其缓慢，周围的声音随着心跳声，被放大数倍。 程栀不自觉捏紧手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 “本来还觉得有才有貌，挺厉害呢，真是……” “诶诶看过来了，别说喇别说喇。” 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程栀眼底兜满茫然。 为什么议论她？ 为什么刻意远离她？ “你们……”她忍不住想问。 下一刻，身侧不远的女人忽然拽着两个同伴，一起后退半步，躲瘟疫一样。 其余人也多少有些不自然。 一一看过大家的脸，程栀双唇闭合，默然回身，面对电梯门上模糊的、孤零零的自己。 “叮”，电梯门开。 早高峰本该站满人的一号电梯，除了程栀，只进了两个人。 手机信号弱，关键词检索被迫暂停。 程栀站在电梯角落，心里划过种种猜想。 出神间，几乎错过楼层。 好在同乘电梯的人提醒。 道谢之后，程栀走出电梯，一步一步沿着过道，走到她部门的办公区。 打卡器的声音响过，她站在原地顿了顿，才鼓起勇气转身。 下一秒，她眼睫一颤，瞬间咬紧牙关。 她设想过自己面对同事时，可能出现的画面。 可却没想到。 会见到程灵珊！ “好久不见，杀人犯的女儿。” 程灵珊穿一身干练的女士正装，抱臂立在过道正中，抬起一手挥挥指尖，唇角尖尖上挑。 眼神不怀好意。 程栀如坠冰窟，缺氧一样，呼吸频率难以自控地加快，指尖死死扣着掌心。 又来了。 继霍临远之后，程灵珊再一次，把血淋淋的过去拖到了她的面前。 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程灵珊对她见到自己的反应非常满意。 踩着纯黑镶钻的高跟鞋走近，她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怎么？不认识我了？是我啊，临远的未婚妻，未来的霍、太、太。” 程栀冷冷盯着她，小臂紧绷，克制着自己不对她动手。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面对程灵珊总有顾忌。 否则…… 程灵珊继续出声，态度咄咄逼人。 “我来巡视自家的公司，却发现一只本该死掉的臭虫藏在暗处。” “你想做什么？勾引有妇之夫么？” “就这么想当情妇？你依旧没有变嘛，还是……” 啪！ 程灵珊被打得偏过脸去。 原本寂静的周围响起抽气声。 程栀掌心发麻，多年以来的恨怒顶在心口，她说不出话，火光闪闪的眼睛直直瞪着程灵珊。 “你敢打我？！”程灵珊猛地回头，流苏耳坠“唰”的扫过脸侧。 下一秒。 啪！ 她另半边脸又挨了一耳光。 “打的就是你！”程栀终于开口。 第532章 他预感到最近不太平 她浑身仿佛被愤恨点燃，眼尾都烧红了。 僵硬的脖颈转动时，几乎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啊！”程灵珊尖叫一声。 不再端正宫的架子，弓起五指扑过去就往程栀脸上挠。 程栀被她扑倒，却没立马吃亏。 抱了程望近四年，她多少还是有些臂力。 慌乱中一把抓住了程灵珊的头发。 尖叫变成了痛叫，程灵珊被迫往后仰头，双手却死死掐住了程栀的脖子。 程栀憋红了脸，手上更加用力。 下一刻脖子上身上却是一轻。 “哪来的疯婆子！”林娇的怒骂炸响在耳边。 同一时刻，程灵珊被她推得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办公桌的隔板上。 程栀捂着脖子挣扎坐起，立刻将林娇往自己身后推。 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程灵珊和霍临远一样，会迁怒，会发疯。 一旁持续观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李丽静，赶紧过来拉走还要动手的林娇。 “那是老板未婚妻！”她小声在林娇耳边吼。 林娇一愣，身上的劲儿一松，猛地被拉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灵珊龇牙咧嘴捂着后腰，混乱间没看清谁推了她，只是朝办公区外侧的过道怒叫： “你们是死的啊？！就看我被人打？！” 两名健壮如牛的私保，应声从装饰墙后走出来。 程栀听到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悚然回头，忙缩回脚站起来。 程灵珊有备而来，她想做什么？ 左右看了两眼，程栀立刻往卫生间跑。 她去不了电梯间，办公室没人帮她，她只能去另一边的卫生间，躲起来争取时间，找别人帮忙。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领会到小宋最后那句话的深意。 或许，他预感到最近不太平？ 那么，霍临远知道吗？ 念头转瞬闪过，程栀脚下步子换得飞快，一边慌张地从挎包里摸手机。 撞进卫生间后，她锁上门，闯进其中一个隔间，又锁了一道门。 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程小姐？”孙助理冷静的嗓音传来。 程栀尽量控制着呼吸，“我在16楼卫生间，程灵珊带两个男人……” 嘭！ 一声巨响，程栀浑身一颤。 外面的门被撞开了？ 她忘了呼吸，心率加快，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两个壮汉抓她轻而易举…… 然后呢？ 程灵珊想做什么？ 打她一顿？ 还是学当年的霍临远，送她进精神病院？ 噩梦般的记忆涌来。 程栀眼前一阵阵发黑。 嘭嘭嘭！ 隔间门突然被拍响。 程栀白了脸，屏住呼吸，努力将身体缩到最小。 死也不要被人关起来。 她再也不要被人控制…… “程栀！吓坏了吧？”程灵珊的声音传来。 程栀抬手捂住耳朵蹲下去，长发衣服都凌乱，脖子因为被掐充血变红，小幅度摇着头。 手里的手机被误触，孙助理隐约传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灵珊气顺了点，顶着两侧脸颊上的巴掌印说：“别急着破门，手伸进去，从隔间上面下面给我拍她照片，我要她上头版头条！” “你不能这么做！”林娇追了过来。 第533章 堵了她的嘴 程灵珊不认识她，轻蔑瞥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瞪向她带来的两个私保。 “还不照做！” “不行！”林娇过去挡在隔间门口。 “小栀姐加班加点好不容易得奖，刚收获了一点名气，颁奖典礼还没参加！你这时候爆这种料，你心思也太歹毒了！” 一些有钱人的脏心烂肺，还有肆意妄为，她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这个傻逼未婚妻欺人太甚！ 就算丢饭碗，她也得管！ 程灵珊抬高下巴，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吩咐其中一名私保：“拉开她。” 又看向林娇，“学生妹，想帮程栀？那你就乖乖看着她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林娇被拖离门边，双手被私保人反剪在身后，怎么都挣扎不开。 “静静报警啊！叫人啊！阿虹？你们不能总这么看着！” “这事我们管不来诶。” 沈明媚的声音从门外幽幽传来。 门口几个人纷纷侧身往后看，中间让开了一道缝。 沈明媚款步进来，一脸可惜。 “程栀介入别人感情，知三当三，是注定要下地狱的。” “现在是正宫打小三，林娇，你要帮，也是帮正牌霍太太吧？” 她转身面向身后的同事们，一脸伤心。 “我们看错人啦，原来程栀的那些大方温柔，都是装出来的……还不知道参赛的设计稿是不是真的……我真是想想就好伤心。” 程灵珊看向她，明白点什么，一笑。 “难得有明事理的人，知道我在打小三，不如你帮我？我记你一份好。” 沈明媚心下一喜，脸上却装出一副犹豫模样。 “不，不好吧？” 程灵珊装模作样地整理发型，一摸却摸出一大把头发。 心里的妒恨瞬间沸腾。 “你帮我，你就是正义人士，程栀那么恶心，一个贱女人罢了！你怕什么？！” 沈明媚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余光悄悄扫过隔间下方。 “我听说那些太太们打小三，要么扒光衣服丢去广场，要么湿身绑起来扔到步行街……” “沈明媚！你太歹毒了！”林娇气得心口疼，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程灵珊胸口一跳，本心想选第一个。 但她又知道，程栀虽然看起来脾气软，但本性还是像程家烨，多少带点刚烈。 要是真的扒光扔出去，她肯定不会继续活下去。 她可不要她这么早就死，更不想大庭广众下背人命。 “泼水吧，”程灵珊手指戴墨镜的私保，“你去找东西……” 灵机一动，她改口：“泼热水，要录她尖叫，还要拍她湿身照，怎么狼狈怎么来。” “热水？！”李丽静捂住嘴巴。 林娇一直在挣动，听到这不由愣住，惊恐地瞪大眼睛。 “畜生！” 她声嘶力竭地冲门口的人喊：“这是犯罪！你们报警啊！随便谁！偷偷报警不可以吗？！” 她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溢满眼眶，嘴里开始大叫“救命”。 “堵了她的嘴！”程灵珊说。 “唔！唔唔！” “谁敢多事，我之后一样收拾。”程灵珊扬声威胁。 围观者中，有两个立马垂下头，灰溜溜跑了。 这时，隔间的门锁“咔哒”响了一声。 第534章 我不会放过你 下一刻门被缓缓拉开。 程栀站在门内，像是冻硬的死肉。 气愤和恐惧在体内流窜，冷热交替，让她浑身止不住发抖。 “程灵珊！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她一字一字开口，尾音不自觉轻颤。 程灵珊欣赏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会儿不躲了？舍得出来了？” 她像个疯子，笑两声，忽然神情一变，快步过去一脚踹在程栀肚子上，将她踹回隔间。 “把门从外面关死！”她指使私保。 程栀捂着肚子跌在马桶旁，剧痛袭来，眼前发黑，动一下脚都困难。 她听到门被关上，听到私保去而复返的脚步。 也听到门把手被缠死的声音。 她撑着一口气，朝门外喊：“程灵珊，我不会放过你！” 程灵珊轻蔑一笑，不以为意，转头吩咐沈明媚：“你，去弄热水。” “我、我！让我去！”李丽静缩着肩膀，一副害怕到极点，又想献殷勤卖好的样子。 “嗯！唔！”林娇含着眼泪怒瞪她，眼底全是失望和伤心。 几点了，其他同事还不来吗？ 她不相信身边一个心善的都没有！ 等热水期间。 程灵珊看向控制住林娇的私保，嘴角得意地勾着，“让你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是，会在午休浏览量最佳时段发布。” “太好了，”程灵珊笑意放大，“最近几天，我都会很开心。” 程栀让她受了多少侮辱，生了多少气，她都会加倍奉还。 “霍太，我能问问，安排的是什么吗？”沈明媚笑的明媚友善。 程灵珊看也不看她。 热脸贴了冷屁股，沈明媚扭过头，脸上的笑再挂不住。 眨眼的功夫，李丽静捧着茶水间22l的冷水壶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走近，头都不敢抬。 林娇眼泪已经流了满脸，盯着冒热气的冷水壶，急的心口快要炸开。 “去吧，照片拍多点，我要精心挑选的。”程灵珊看眼壶口隐约的热气，抬了下手，指向隔间。 私保接过，利落走近，凭借身高优势，一手将手机摄像头从隔间上方伸进去，一手向上托起水壶一翻。 热水连带水壶一起滑落。 玻璃碎裂声伴随程栀的尖叫响起。 私保一愣，只能将错就错，继续录视频，拍照。 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孙助理跑得满头大汗，几乎是摔进卫生间的。 “程小姐！” 空气里只有林娇呜呜的哭声，和隔间内断续的嘶气声。 程栀除了第一声，没有再叫，但只是气音，听起来也痛苦极了。 孙助理一脸焦虑，冲过去，却被私保挡着无法靠近。 他猛地回头，急得声音都变了。 “老板正在赶来的路上，程灵珊小姐你最好适可而止！” 程灵珊根本不认识他，“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而且，临远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孙助理被她过分的行径和傲慢的态度气得不轻。 刻意道：“动用私人飞机，用时不会超过两小时。” 程灵珊一愣，表情骤变，但内心拒绝相信。 “说飞就飞？你当我不知道要申请航线降……” 第535章 她重重摔了出去 孙助理焦急不已，频频望向隔间，“老板不是没有准备的人，程小姐身边有私保，只不过……” 只不过去追狗仔，早高峰堵车不能及时过来。 未出口的话没能说完。 下一秒，匆促的脚步声急速逼近。 “程灵珊！” 人未到，森冷的声音先砸了进来。 程灵珊像是瞬间被冻住，挺着后背和脖子没能扭头。 她察觉有人靠近，后腰突然受击。 剧痛沿着脊柱攀爬的同时，她重重摔了出去。 咚！ 程灵珊正面砸在隔间门上，声响震耳欲聋。 “老板，在里面……”孙助理惭愧低着头。 “今早我出发去工厂视察，不在公司，所以没能及时……” 霍临远裹挟一身戾气，什么也没听，先一脚踹倒隔间门前的保镖。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走。”他从牙缝里蹦出字句。 解门把上细绳的手，止不住地抖。 门打开。 里面受困的人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倒在狭小的隔间内。 双眼紧闭，面色死白。 脸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却是刺眼的红。 孙助理立即背过身拨打急救电话。 霍临远眼底瞬间充血，暴怒之下，心底的杀意膨胀到难以负荷的极限。 他半跪着小心抱程栀入怀，触到她湿透，却还有余温的裤子。 脖子上的青筋转瞬暴起。 李丽静快被霍临远的样子吓死了。 哆哆嗦嗦解释：“不是沸水，冲、冲凉水，不会很、很严重。” 她是胆小怕事，但她还当自己是个人。 隔间对面就是洗手池。 霍临远快步过去将程栀放下，让她躺在洗手台上，腿小心放在水龙头下。 林娇获得自由，顾不得他可不可怕。 甚至顾不得堵着嘴的抹布，挂着眼泪扑过去，查看程栀被热水淋到的地方。 当看到裸露的脚踝红了一大片，像是要起泡，林娇就不敢乱动了。 只是六神无主的、不挺往她腿上泼冷水。 突然，“嘭”的一声。 她下意识转头—— 霍临远抬起的脚，重重落在程灵珊脸上。 娇美若花的一张脸，被硬鞋底狠狠踩下去碾，脸颊边还有挨打的巴掌印。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该碰的别碰？”霍临远的声音，仿佛罗刹索命时的低语。 阴沉，森寒，怀着浓浓的恶意，让人后背发凉。 程灵珊尖叫，呼痛，求饶，却起不来，也不敢起来。 霍临远从没有这样和她动过手。 这是第一次，她不想变成最后一次，各种意义上的。 脸侧一阵温热，程灵珊知道那是流下来的鼻血。 她余光扫到程栀垂在洗手台边缘的手，细瘦无力，苍白寡淡，连指尖都欠缺血色。 远不如她的手白嫩好看。 她究竟比程栀差在哪里？ 妒恨再次上浮，程灵珊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勇气，艰难开口： “我也说过！你不娶我，就是要逼疯我，我什么都会做！是你逼我的！就算程栀死了，也是你害的！和我没关系！” 恐惧侵袭，霍临远脸上刹那凝结寒霜，一脚踢在她颈侧。 连叫都没能叫出来，程灵珊头一歪，昏死过去。 霍临远不再管她。 第536章 还是晚了一步 一言不发走回洗手台边。 林娇已经恢复几分理智，战战兢兢地看他寒着脸走近。 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打个哆嗦，退到一边，和李丽静靠在一起。 两个受惊的女人想相互取暖，手和手相握后，却发觉对方的手同样凉的像冰块。 洗手台边，霍临远扶程栀靠在他怀里，小心帮她换姿势，好让冷水能冲到大腿腿侧。 当救护车抵达楼下，他第一时间将程栀抱了下去。 到了医院先处理烫伤，之后一套检查做完，程栀被送进病房。 霍临远守着她。 像块覆了雪的巨石一样，满身颓冷地坐在病房外面等。 手里还握着程灵珊私保，用来拍程栀的手机。 拍到的视频他已经看过。 视频里的她蜷缩，惊叫，痛呼。 她忍耐的表情，无助的眼泪，咬破渗血的嘴唇，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为了迅速赶回来，他动用无数金钱和人脉。 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自责，懊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上天似乎总在和他开玩笑。 在其他任何事上，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唯独遇到她的事，不是疏忽大意，就是意外频发。 他恨不能分秒计较地将她带在身边。 可是她不给他机会。 面对她，他如今只剩下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嗡——” 有电话进来，是小宋。 霍临远接起。 “老板，程小姐出事了，有人匿名爆出程小姐当年在帝皇陪酒时的不雅照，并公布了程家烨的狱照，指明他和程小姐是父女关系。” 霍临远立即去看网上那些媒体平台。 ——旧日名媛变陪酒援交女！ ——遗传罪犯基因！ ——国内唯一雪花奖“最佳”！性丑闻！ 入眼的标题，让霍临远整张脸光速阴沉下去。 他抬起阴鸷满布的眼睛，重新将听筒放在耳边。 确认他重新接听，小宋继续汇报。 “小孙和另两名助手已经在尝试协调，但之前程小姐因为获奖，还有插画师的身份，带起的热度不低，且一直好评如潮。” “眼下负面消息曝光，图文并茂，言之凿凿，路人和新粉丝反扑严重，到处骂声一片，估计没那么快能把消息压下去。” “准备记者招待会。”霍临远冷冷开口。 对面小宋噤声一瞬，小心询问：“老板你是想……” 霍临远眼底闪过冷光，“解除婚约。” 不止解除婚约。 单单解除婚约，压不下程栀的热度。 他必须亲口曝光更多劲爆消息。 小宋隐约觉得事情要遭，“老板，逾矩说一句，你想帮程小姐，可千万别先把自己搭进去。” 泥菩萨过江，如何渡人？ 霍临远淡淡嗯一声，听到有电话进来，直接转了过去。 “程栀呢？电话打不通。”沈漾说话直喘粗气，明显又急又气。 霍临远唇线紧抿。 “没骂你已经很给面子了，别在这种时候玩沉默是金这一套ok？” 一句抱怨出口，沈漾后面的话就憋不住了。 “我特么保了几年的人一直没事，怎么换你照顾就麻烦一件接一件？你到底在干嘛？” “你要真不行，我还能藏她一次，你信不信？” 第537章 我怕他也出事 背景中传来joy火大的声音，“别啰嗦，问小栀啊！” 霍临远闭上眼睛，后脑靠上冰凉的墙面。 “在东洲医院。” 沈漾那边一静，立刻挂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各项检查结果全部出来后，程栀在昏迷中又经历几番折腾，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 一直到沈漾和joy风尘仆仆赶来，她依旧在昏睡，陷在枕被内的脸白瓷一样，毫无血色。 像是轻轻一碰，就能碎。 joy只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心口一痛，巴掌就举了起来。 沈漾一把握住，拉下攥紧。 “院方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有什么我们出去说，乖，小栀需要静养，别在这里闹。” 他收起了平常那副懒散潇洒的样子，看起来意外的可靠。 joy怒瞪他一眼，用力抽手大步往外走。 沈漾紧跟着转身，再然后是始终一言不发的霍临远。 三人来到楼一侧的小花园，周围没什么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小栀怎么就会闹得进了医院？”joy质问，心口的火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还有那些新闻！十几个小时过去，为什么还有人议论不休？！” 她对霍临远产生怀疑。 同时不敢想象，如果程栀醒来，看到她想摆脱的那些黑色往事，忽然从四面八方缠过来，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霍临远持续沉默。 得知程灵珊离开b市时，他刚下飞机。 虽然小宋说他交代过孙助，程栀身边也有私保。 但他仍旧不放心，不惜一切代价，立即调用专机，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话啊！”joy恨不得上去打他，“那些不雅照是不是你当年拍的？你手里还有什么？！你对小栀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不是我，程灵珊偷跑，过来找程栀麻烦。”霍临远总算开口。 半垂着的眼底，寒光凌冽。 不雅照的事，他也是昨天才知道。 看来，当年程灵珊表面畏缩，私下却背着他干了不少事。 沈漾留意到他脖颈手臂上，一直绷起的筋肉，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打压新城，也要和威合商会那边周旋……” 被女友瞪了一眼，他没再说下去。 不止是南城和b市的事，霍临远同时还要分神，和港市商圈的那些老狐狸斗法。 就他知道的，霍临远至少已经三天没合过眼。 “算了，我问问朋友，那些负面新闻必须尽快处理。”沈漾说着，准备打电话。 叮。 霍临远看眼新进来的信息，抬眸时眼底情绪难辨，“我离开一下。” 说完立刻转身。 记者招待会已经准备就绪。 “你别想逃避！”joy抬脚就要追。 沈漾抓住她，拉她回身边，有点担心地望着霍临远孤冷的背影。 “别逼他了，我怕他也出事。” 他相信霍临远是真的爱程栀。 所以这会儿，无论是出于自责，还是别的什么，他心里不比谁好受。 “小栀到底造了什么孽，她只是想简简单单活下去啊……”joy哽咽，转头将脸埋进男友怀里。 第538章 她是长成小猫样的狐狸精 清晨六点半，崔云尚找不到程栀，无奈踏上了去见崔美玲的路—— 在程栀那些灰暗的旧事，被程灵珊的人爆出来之前，天韵内部有职员先一步贴了八卦在网上。 说之前随着富豪霍先生，一起曝光的那位“未婚妻”，今日突然出现在公司。 言明是来捉奸的，要当众收拾小三。 还直接公布了程栀进公司时的偷拍照。 霍临远的消息网上虽然没有，但民众讨论度一直久高不下。 加上程栀是头顶“国际最佳”光环的新晋热门珠宝设计师。 他们的身份和热度一经碰撞，瞬间炸出无数火花。 消息铺天盖地，崔云尚很难不知道。 和沈漾他们一样，他第一时间就开始联络程栀。 电话不通，他开始动用自己有限的人脉打探。 可似乎受到阻碍，直到一夜过去，依旧没有可靠消息。 他心口急得像有火在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得已，只能去求助八面玲珑的小姑姑。 崔美玲一贯早起，消息比普通人灵通，但接电话后总打太极，并不说她具体知道多少。 情急之下，崔云尚抓起车钥匙离开家中—— 七点多，江畔雅苑。 崔美玲躺在家里做晨起按摩。 佣人带崔云尚进来时，她半点都不意外。 只是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 “云尚，阿尚，听我一句，那女人是个麻烦，我们不要沾染。” 先开始她只是觉得两人门不当户不对。 程栀又是未婚先孕，独自带个男孩，每天为极有限的钱财奔波。 经历过困苦的女人，有几个是不现实的？ 她家阿尚这种没谈过恋爱、内里还是青涩少年的男人，在她看来，就纯粹是中了捞女迷魂汤的冤大头。 不过，眼下接二连三的事情一出，倒显得她先前天真了。 事实上，程栀不是她以为的市井女。 而是家道中落，曾经往来于上流名媛圈层的娇娇女。 她身上那些优于常人的谈吐礼仪有了解释。 同时居心和为人也就变得更加可疑。 ——豪门之间，女孩多作为家族工具被培养长大。 最大的作用，便是像古代和亲公主那样，被送去联姻，以维系某两方的利益关系。 所以，上流门户，哪家不会教授女儿所谓的“驭男术”？ 筹谋算计怕是也精通。 上次在沐婷家里，那程栀不就仅凭舍小逐大的一句话，顺利讨得李太欢心？ 昨天李太还在到处夸她。 不知道今天看到丑闻，她那张有了细纹的脸疼不疼。 “你对她有偏见……”崔云尚一直走到崔美玲身边蹲下，“先不说别的好不好？小姑你知不知道一些内情？” 天韵的电话他打过，对面像是受谁恐吓，战战兢兢，一问三不知。 他甚至跑过一趟清河路，阿婆非常忧心，几乎快要哄不住程望，说小栀没有回去过。 “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姑姑你就当救下一只小猫？” 崔美玲抬手，让按摩师下去，坐起来揭掉已经发皱的面膜，恨铁不成钢。 “什么小猫？她是长成小猫样的狐狸精！” 第539章 怎么舍得让她有事 “尚仔哇，你清醒一点，她是被那个霍先生亲自带走的，你知道不知道？” 崔云尚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语速极快地问：“清不清楚他带她去了哪里？她有没有事？” “傻崽，我真心是为你好，别问啦。”崔美玲抬起被精油滋润过的小腿下地，去冰箱找冰咖啡，想要降降火。 可还没来得及喝进口，便听崔云尚说：“我去找大哥。” “站住！”崔美玲喝止他。 崔云尚失去以往的平和，转身时，眉宇间多几分担忧和焦虑。 他快步走回来。 “我只是想知道她时不时平安无事，她被人欺负出了事，我不想她身边没人帮她啊姑姑。” 他甚至考虑立即带她走，将她藏起来，远离糟心的一切。 崔美玲叹气，捏着咖啡罐过去，“啪”，按在他额心。 “你不要头脑发热。” 她没好气，“她怎么会没人帮？你知不知道，霍先生为了从外地赶来，花费几多啊？她不简单的，尚仔你不要太天真，你这样我真是很担心你呀。” 看他还想走，她用咖啡在他肩头打一下。 “你不许去烦云臻，最近你爹地爷爷都在考核他，他压力好大，他既然独挑大梁给你轻松，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不要为这种事打扰他。” 崔云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还有，”崔美玲继续开口：“要是你爹地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支持你，你想程栀被他们带走问话？” 一阵沉默。 “不想。”崔云尚心胸烦闷。 她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会被吓到，甚至可能会彻底远离他。 崔美玲到底还是疼他，看不得他颓丧的样子。 “不要管，她没事，那个霍先生好紧张她，怎么舍得让她有事？” “倒是你，最好别惹到姓霍的，他独自打拼，蛮横生长，他有没有三十岁啊？就几乎吞下内陆一半市场……” 叮铃！ 电话声打断崔美玲的苦口婆心。 她看一眼，迅速接起来，手抓住崔云尚，示意他等会儿，不让他走。 “陈太？你不说这两天在国外shoppg嘛？怎么有空打给我啊？”崔美玲语声带笑。 陈太在对面尖叫，崔云尚都能隐约听到她的嗓音。 “要跳楼啦！我们不是购入不少新城集团的股？害呀真是要命！我讲不清，你快看新闻啦！不跟你讲了，我要回国！我老公一定骂死我……” 那边慌里慌张，直接挂断电话。 崔美玲脸色微变。 对面这个反应，仿佛身上被人绑了定时炸弹。 虽说她炒股只是玩玩而已，但谁会想大赔特赔呢？ 她立刻打开手机里的社交媒体软件。 一上去，就几乎被鲜红的热搜词条刺瞎双眼—— 霍先生记者招待会[爆！] 程继海父女威合商会钱色交易[爆！] 天韵捉三事件，惊天大翻转[新↑] 程栀不雅照系ai伪造至今昏迷[新] 程灵珊，心机恶毒[新] 女大学生为专心吃瓜怒请两天假 …… “o————g！”崔美玲嘴巴微微张圆，立即去找记者招待会的相关视频。 第540章 下落不明 崔云尚目光顿在“至今昏迷”四个字上。 下一秒转身，拔腿就跑。 有了方向，他很快找出程栀身处哪家医院。 半小时后。 霍临远起身，宣布记者会到此结束。 他着急回医院，所以将整个活动的过程，控制在了最短的时间内。 在座记者意犹未尽，仿佛没捉住肉腥的苍蝇，“嗡”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霍先生，那么您和程栀小姐如今关系如何呢？”女记者憋红了脸。 男记者几乎爬上发言台，“程灵珊小姐下落不明，请问和您有关吗？”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您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霍临远沉默，冷着脸，随手抓一把桌上堆到半人高的a4纸，扬手洒向半空。 飘飞的纸张上，全是他刚才所说内情的证据。 “哇哦！” 有记者看清楚内容，立即去抢其他纸张。 也有人将摄像头对准漫天飞舞的雪白纸片，以及纸片后一阵黑衣、冷峻阴沉的霍临远，一阵狂拍。 在四名私保的护送下，霍临远从发言台一侧阔步离开。 迈出活动场地后，上车火速赶往医院。 同一时刻，程栀体温开始升高。 joy已经调整好情绪，正在和院方交涉，想参与程栀的诊治，至少让她查看病例和各项检查数据。 沈漾配合地让人去调取她的履历，证明她在学术圈的地位。 等院方商议过后真的点头，joy便通过建议的方式，提出需要更换程栀用的几种药。 沈漾在一旁等待，心底很不好受。 他很担心程栀变回初来港市的样子。 那时候一个噩梦的刺激，就能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惶惶不可终日。 站了一会儿，他胸闷，出去透气，这时才留意到立在病房外的崔云尚。 他穿一身正装，领带松松歪在脖子上。 “我打过你电话，不通。”崔云尚说，眼睛一直望着房内。 沈漾点头，疲惫道：“忙着赶回国。” “小栀会没事吧？”崔云尚问。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身体底子太差，眼下体温一直降不下……” 越说越沉重，沈漾换了口气，“……joy会有办法的。” 说着话，安静的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沈漾抬眸，看到霍临远一身冷然，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迅速迫近。 “怎么样了？”他看也没看崔云尚。 后者却攥紧拳头冲了上来。 霍临远格住他的攻击，重重推开他，眯起眼睛低声警告：“看清楚你的身份，滚！” “喂，这里是医院。”沈漾上去分开两人。 这时候，崔云尚的手机响了起来。 同时，沈漾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两人背过身接电话。 两边分别是欧琴和梁杰。 霍临远不多话，直接推门走进病房。 单人病房算是个套间，里面是病房和浴室，外面有间面积不大的起居室。 joy和医院的几名医护坐在沙发上低声讨论，霍临远进来时，大家不约而同停下动作，转头看他。 霍临远径直进了病房。 “先这样，病人情况有新变化了再说。”joy说着起身。 其余人跟着站起来，点点头转身出去，各自忙碌分内的事。 第541章 只是她从来不说 joy走向病房方向。 病床边，程栀扎了针的手放在被子外。 霍临远坐在椅子上，小心碰触她的指尖。 “是我的错，醒来打我好不好……”他低声开口。 像虔诚的信徒，含着肩俯身，头低低垂在程栀手肘边，似乎在卑微祈祷着什么。 这一刻，心疼和后悔腐蚀掉了他浑身的气势。 那些坚不可摧的硬甲破裂，露出他彷徨失措的灵魂，显得那么痛苦跟消沉。 joy靠立在门框边，眼神渐渐复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惜…… 没有早知。 “她身体一直不好，”joy轻声开口，目光也很轻，慢慢落在地面上，”只是她从来不说。” 霍临远肩背微动，头抬起一点。 joy不想听他的回应，也不想多看他，视线丝毫不动，很快重新开口。 “她当初坠楼，奇迹一样捡回一条命，恢复到现在，看起来和平常人没有多少差别……你应该庆幸过吧？庆幸她活着，庆幸她能走能跑，能边工作边学习，奋斗获奖，强过大多数人。” 霍临远望向程栀苍白的脸，手心轻轻盖在输液管上。 “可最初不是这样的，你看到的只是几年后的她。” joy眼珠上抬，眼里蒙一层水光，神情间浮现责怪。 “来到港市的第一年，她人生地不熟，听不懂地方话，融入不了这里的生活，紧张、焦虑这些情绪；那些噩梦一样的回忆；还有病痛的折磨，所有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消减她的生命力。” “她夜夜睡不好觉，从梦里惊醒，再因为痛哭消耗掉仅剩的精力睡着。” joy抬手摸一下眼角，抱臂看向窗外。 她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当时程栀承受的不仅仅是这些。 她还带着程望。 程望是早产儿，比她身体更弱，开销大，时不时生病，需要特别细致、花相当多的精力和耐心去照顾。 新手体弱妈妈，带着同样多病的宝宝，来到举目无亲的新环境 程栀那时就像个瞎子，被迫抹黑过一条陌生的河。 她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弄得满身泥水，狼狈不堪。 既不能停下休息。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水会来。 又不敢大步向前，害怕下一脚就会踩空。 然后整个人滑向深坑，被河底的暗流吞没。 “那段日子很难熬，小栀总生病，又要坚持工作，顾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很多事情很难做好，而除了琐事，她还遇到过更难应付的状况，被抢劫，被流氓尾随，很多很多。” 霍临远静静听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腔深处的痛楚。 今天以前，他从不敢深想程栀前几年经历过什么。 他怕自己没有勇气，继续无耻又无赖地停留在她身边。 “我和沈漾提出过接她回我们身边，或是给借给她钱、请人照顾她，可她不要。” joy叹息。 “她担心和我们频繁联系，会被你发现，也不想再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她还说，她是要一个人活下去的，必须完全独立，必须学会经营生活。” 说到这，她眼神转冷。 前面说的，只为铺垫接下来的话。 第542章 都是意外，是报应 “听明白了吗？她本来有家人宠爱，可以轻轻松松快乐富足一辈子，就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她后来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joy语气变得严厉，尖锐的指责刀剑一样，齐刷刷对准始作俑者。 “小栀她从来就不打算回头看，她死里逃生后看开很多，追求淡然平和，从始至终都不想记起爱恨情仇，只想过没有曾经的日子！” “可你做了什么？！” 霍临远回眸，眼底赤红一片。 他原本也有疼爱他的父母，也可以富裕安乐地过一生。 可程家烨一息之间毁了一切！ 他永远记得去认尸的那个下午。 爱笑慈和的父亲，温柔大度的母亲，他们躺在冰冷、阴森、气味怪异的停尸间。 身上除了白布，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空间像灌满水，他站在水底，灵魂却高高浮在天花板角落。 俯视水底变得扭曲陌生，没有半点体面和温度的双亲。 爸爸摔碎又拼凑起来的脸，妈妈瞳孔全散闭不上的眼，是他这辈子永远的梦魇！ 他后来过了怎样的日子？ 为报仇付出过多少？ 爱与恨在心底纠缠不休时，他多少次痛苦到想割开喉管？ 这些，又有谁来计较跟心疼？ 他只是想要程栀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意牵挂的只有她！ joy抬手阻止他开口，继续说：“你的存在，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伤害，就算是这样，你也要留在她身边一直纠缠下去吗？” 霍临远神色紧绷，懊悔和愤恨冰凌一样刺进心口。 尖锐在融化，流出的东西却让他更冷更痛苦。 “我知道。” 一句知道，他无意识重复两次。 可他做不到。 如果是初相逢，他或许可以因为joy这番话做出让步。 可偏偏是现在。 是在他经过处心积虑的试探，终于发现程栀还爱他的现在。 他们相爱，他凭什么对她放手？ “知道什么？知道你有多无耻？”joy垂下的那只手捏握成拳。 霍临远收回视线，“我对不起她。” 这一句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你简直……”joy终于没了耐心。 她说到口干，却半点说不通他。 “你只会带来伤害和麻烦，你说你爱小栀，知道对不起她，你就应该放手，让她自由，给她安宁！” 她语气很冲，但音量一直很小，也随时留意程栀的状况。 霍临远一样，刻意放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冷的压抑。 “现在是她不放过我！” 程家烨害死了他父母，他让他入狱，通过程家拿回属于齐家的东西。 她父母的死都是意外，是报应！ 他唯一的错，只是羞辱折磨过她—— “我可以放过她。”霍临远忽然改口，眼底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 所有的情绪迅速收敛，整个人重新变得深不可测。 joy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惊。 “等她醒来，让她亲手杀了我，”霍临远声音越轻，“这样，我们就都能解脱。” joy瞪圆眼睛，后颈流过寒意，忍不住退后半步。 “你简直是个疯子！” 霍临远不理会她的惊恐，伸手轻抚程栀眉眼的轮廓。 第543章 封闭自我？ “我的人会处理好一切，她杀了我，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几个月前我已经修改过遗嘱，我死后，我所有的东西都会交给她处理。” “疯子，疯子！”joy又退半步，今天是第一次被他吓到。 沈漾正好进来，听到后两句对话，见女友反应不对，赶忙过来环住她。 回头看他一眼，joy镇定一些。 她不喜欢男友的一些公子哥朋友，所以他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那边的人。 包括霍临远。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一番对话下来，霍临远居然会给她这样一个回答。 最可怕的是，他似乎是认真的。 并且在为终于想到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而产生愉悦感。 出于医生的立场，她忍不住按住受惊的心脏，建议道：“或许……你应该接受心理辅导。” 霍临远不再给她回应，只是望着程栀。 “出去透透气，你情绪太差，状态也不好，小心陪小栀一起躺。”沈漾亲吻joy发顶，在她耳边柔声说话。 joy瞪他，又看眼病床方向，“可是……” “不用担心，没事。”沈漾牵过她的手，轻轻拽她出去。 面对面站在走廊里。 消毒水味道比病房里浓厚一些，一阵风过，joy吐气，心口的憋闷感好受很多。 她转头看看周围，问：“门外站了很久的那个……” “我和你提过，崔云尚，喜欢小栀一直在努力追的那个。” 点头，joy记住了这个名字。 “崔云尚一看就是情绪很稳定的人，也有教养，在外面探头，都急成长颈鹿了，也没进去打扰。” 不像某个人…… 知道她下一句可能会问什么，沈漾点头，先警告她不要移情别恋。 然后在她的白眼中回答：“他去接小栀的朋友，就是欧琴，估计没几分钟就到。” “这样啊。”joy过去远一点的另一个排椅上坐下。 见沈漾跟过来，才小声问：“你是这方面的权威，就不觉得霍临远他需要看心理医生？” “我试过，他很抵触。之前我帮他咨询过朋友，我朋友的意思，他这种病人国内估计没人愿意接收，有权有势，心理防线很高，难度太大，还很危险……” joy接过话头：“……最重要的，他不配合。” 沈漾有些头疼地按揉太阳穴，“好在，除了碰到小栀的事，他平常最多就是冷漠，做事不会太过火。” joy伸手帮他按摩，“我真的很心疼小栀，她坚持努力好几年，终于接近梦想，生活就要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却插进来个该死的霍临远。” 她这么说霍临远，沈漾心里挺不舒服的。 “我们看事情要客观对不对？” joy知道他要开始说教了，收回手转身，后背靠在他侧身上。 “临远和小栀，他们都挺不容易的。”沈漾揉揉她金色的长发。 “家里出事以后，临远性情大变，当初我妈妈发现不对，赶紧接他到我们家，那之后，他一年都说不了几个字。” “封闭自我？”joy脖子动了一下。 沈漾回忆着，“不止。” 具体的他没说，先提眼前这件事。 第544章 程望吓坏了吧 “一切似乎都是因为他，可在小栀受伤的这件事里，他其实只是没有做到最完美，又碰到了一些要命的巧合。” 私保追狗仔，没能帮上忙的事，他已经从小宋那里听说了。 joy心里拧巴的那个点，稍微平顺一点，转过来看他，“你说过他最近太忙了，担心他身体出问题。” 点头，沈漾环住她肩膀，“小栀消失那几年，他干过很多蠢事，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和他传绯闻的女人，都有某一个地方像小栀？或者是眼睛，或者是嘴巴，甚至是背影，气质。” joy一愣，“这太疯狂了……” 沈漾叹气，说起这些事，没有最初发现时震惊，心里只觉得酸涩。 “更疯狂的是，他明知道程继海父女是在算计他，也还是和程灵珊订了婚。” 顺着他的话想，joy眨眼明白了什么。 “因为程灵珊是程栀的妹妹，她们最相像，所以……” 紧跟着，她又说：“他是个可怜的疯子，沈漾，你敢学他，我一定揍扁你！” 沈漾无奈，“所以，你别再说什么刺激他，这件事到底不是他直接导致的。” “我就是替小栀着急，她太苦了。” 沈漾想了想，“小栀醒来，未必会真的怪霍临远，她心善，也能看懂是非……” 话没说完，他耳朵上一疼。 joy捏紧指缝里的耳垂，逼近质问：“你的意思，是我心坏？不分是非？” “你是不了解临远的一些事，只站在小栀的角度考量……”沈漾直抽冷气。 想继续说软话时，却留意到远处走廊拐角，走来三个人。 “崔云尚回来了！”他提醒。 joy立即放手。 在外，她很给他面子，刚才拧耳朵都是观察周围没人才上手的。 “其实小栀提过欧琴的外形，说她很有女人味，身材特别好，很漂亮。”joy说着转头。 却先看到了梁杰的身影。 她瞬间黑了脸。 梁杰玩弄欧琴的事，她知道一点。 明白要糟，沈漾率先站了起来。 随即愣住。 梁杰应该在f国考察，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 他拧眉，盯着梁杰，直到对方神色如常地站到他面前。 “是joy吧？”欧琴素着脸，眼底是压不住的担心。 “小栀怎么样了？程望吓坏了吧？” 她这么一开口，在场的人齐齐一愣。 “我去！” “糟了！” 沈漾和崔云尚同时出声。 他们把程望给忘了！ 欧琴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先往病房里张望。 “是隔壁那一间，不过霍临远在里面陪小栀。”joy眼睛黏在欧琴身上，小小欣赏片刻。 在她的眼里，欧琴这种有韵味的长相和身材，是美过她自己的。 “小栀情况还好吗？什么时候会醒？”欧琴问，礼貌性地扯出笑容，只不过因为不安，显得有些牵强。 joy叹气，“她在发烧……不过，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微怔，崔云尚垂眸略一思索。 “我去接程望。” 见到宝宝，程栀总会生出无限的力量。 而他刚走，走廊中间的护士站内，便匆匆跑过来一人。 第545章 还没有彻底清醒 “怎么了？”joy赶忙问。 护士停脚，“程小姐病房按呼叫器了。” 说完话迅速冲过去进了病房门。 众人连忙跟上。 穿过起居室才到病房。 几步远的距离，跟在护士身后的大家，明显察觉护士在病房门前一愣。 “霍先生！” 沈漾和joy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病房里，霍临远昏在地上，原本坐着的椅子倒在他身边。 床上的程栀，半截上身探出床头，扎针的手撑在矮柜上，手臂发抖，松垮挂在身上的病号服也跟着颤抖。 她似乎因为刚醒，又在高烧，浑身无力，维持这个姿势显得特别勉强。 随时要摔下床滚在地上一样。 沈漾和joy箭步冲了进去。 一个帮着护士查看霍临远。 一个扶程栀躺回去。 “感觉怎么样？”joy问。 欧琴和梁杰绕过霍临远，也挤在床边。 “临远……”程栀眼睛半睁，目光没有焦距，还没有彻底清醒。 joy余光扫一眼被抬出去的男人，撇一下嘴角，利落地替她拔掉偏移的输液针。 “他没事。” 程栀幅度很小很慢地点一下头，苍白的脸陷进枕头里，闭上薄薄的眼皮，累极了的样子。 沈漾很快回来。 “应该是劳累过度，出去以后吐了点东西，可能有轻微胃出血，护士叫医生去了，先让他睡一会儿吧。” 没人在听霍临远的情况，大家都望着纤瘦憔悴的程栀。 摸一下鼻子，沈漾轻轻叹了口气。 走过去，他站在joy身后，“又睡了？” joy正要说话。 沈漾忽然大声朝床上说：“霍临远出事了！” 病床上的程栀指尖动了一下，眼睛费力掀开一条缝隙，嘴唇也嚅动一下。 不过没来得及说什么，她还是抵不过身体上的虚弱，意识飘散，倦倦睡了过去。 沈漾肩头挨了女友一巴掌，没在意，只是回头看眼霍临远躺着的沙发。 在这一刻，他忽然体悟到，为什么霍临远非程栀不可。 宁愿死也不放手。 除了程栀，真的再没有人那么在意他了。 …… 程望被带到医院时，病房里只有joy。 欧琴不舒服，梁杰顺道拽她去做检查了。 沈漾则在隔壁照看霍临远。 昏过去的人吐过两次，总得擦洗换衣服，还有喂药之类。 “小妈咪……”程望一进去就瘪嘴，眼眶红红的，无声掉泪珠子。 joy很久没抱过他，见他的样子，整颗心都揪着，赶忙弯腰把他抱进怀里。 “辛苦你跑一趟了。”她道谢。 崔云尚礼貌摇头，一整颗心都挂在程栀身上。 “小栀。”他去到床边，到医院许久，这会儿才能认真看看她的脸。 没有血色，更没有生气，整个人像落在石头上的积雪。 “起来咯，bb在哭了，他好想你。”他压下担忧，小声哄她。 joy把抽抽噎噎的小朋友抱到床边，“妈妈，呜呜，我不要你死……” 说到“死”字，就像触碰到什么开关。 程望的哭声骤然变大，几乎是在嚎叫。 “宝宝宝宝，妈妈不会死……”joy赶紧哄，这一层还住有别人，虽然距离很远。 第546章 声音沙哑不堪 “她只是生病，睡着了。”崔云尚也过来帮忙。 第一次遇到程望这种哭法，两人都手忙脚乱。 “我要妈妈！呜哇——要妈妈！”程望依旧害怕，朝昏睡的程栀伸手。 像是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哭声，程栀眉心皱起纹路。 紧跟着，慢慢睁开眼睛。 程望哭声戛然而止。 他知道自己那样嚎啕大哭，会把妈妈吓坏。 只是他忍不住地抽气，大滴大滴的眼泪也还在往下落。 程栀头很晕，眼皮上有烧灼感，浑身都在疼，尤其肚子和双腿。 “小望，别怕。”她勉强出声，眼前还有些模糊，声音沙哑不堪。 果然是不想醒。 joy长出一口气，精神放松下来，过去把程望放在她身边。 “妈妈……”程望带着鼻音撒娇，撅起屁股过去，蹭了程栀一脸的鼻涕和眼泪。 程栀慢慢能看清楚了，用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替宝宝擦眼泪。 “凉，我替你暖。”程望红肿着眼睛，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肚皮附近的衣服里塞。 程栀虚软一笑，手退出来，“会着凉拉肚子，你用手捂着，也可以暖。” 于是程望从她脚头小心爬过去另一边，帮她暖手去了。 哄好了儿子，程栀看向病床边站着的两个人。 “又当病号啦。”她自我调侃，回忆起在公司的遭遇，眼神黯淡几分。 joy顺着她，“你以为很光荣啊？快点好起来听到没有？” “嗯。”程栀缓慢眨着眼睛，“我睡了多久？” 崔云尚回：“一天一夜还多。” 微微一怔，程栀看床头柜，想找手机。 “外面的事不用管，没有很糟糕，你先把烧退下去，伤养好，什么都别想，大家都在呢。” joy嘴上这么说，还是从床头柜里找出她的包，从里面摸出手机。 这时候，崔云尚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一眼，抱歉地看看程栀和joy，转身出去接电话。 “姑姑，我晚点再去见你。” “是不是要我让你爹地叫人接你？”崔美玲前边被挂了好几个电话，心里很不高兴。 崔云尚皱眉，走到窗边压低声音，“小姑姑，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当我害你么？我是在救你！”崔美玲重重呼气，“一小时内我要见到你，不然我亲自过去接你，就这样。” “姑姑……”崔云尚看眼电话，不想程栀这时候被打扰，只能回去病房，告辞离开。 程栀对背后发生的事情无所察觉。 喝过水，吃过流食之后，她头脑越发清醒，慢慢就回忆起很多人、事和言语。 昏睡期间，她其实知道身边有人在说话。 也记得霍临远倒下去时，带着椅子一起发出的动静。 她硬撑着起身按铃时，和地上的他有过一瞬间的对视。 但很快，他眸光散开，失去了意识。 “joy，”犹豫再三，程栀还是开口问：“霍临远他……” “你还要提他！”joy气不打一处来。 程望困困地揉眼睛，嘴里叫着“小妈咪别气”。 “没有，我脾气最好了。”joy哄他。 程栀看过去，“困了，就睡一会儿。” 第547章 我来晚了 程望摇头，肉乎的嘴唇抿着，但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那贴着妈妈好不好？妈妈想你了。”程栀柔声说，声音很轻。 程望肿肿的眼眶又红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想了妈妈很久很久。 “好。”他没有哭，很坚强地趴过去，依偎在程栀手臂一侧。 还学着她哄他睡觉的样子，用小手在她心口顺了顺。 程栀笑了，脸颊在他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 心底濒临枯萎的那些花朵，在这一刻重新得到滋养。 “你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去取体温计。”joy说。 程栀叫住她，目光闪了闪，“他……没事吧？” 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joy肩膀一垮，“你不恨他，还关心他死活？” “恨。”程栀说，眸色变得有些恍惚。 当她被程灵珊带打手困住，慌张又无措时。 她不断想起的人，是霍临远。 她骗不了自己。 如果发生什么，只要他在，只要他能赶来，她就一定会得救。 在她心底，终究还是相信他会无条件保护自己。 但，总归是恨的。 那些伤害和践踏，不可能轻易被遗忘。 尤其程灵珊的出现。 她趾高气扬的姿态，轻蔑嚣张的神情，带她重温了几年前的一幕幕。 可是…… “我不想他出事，至少，不想他死。” 她是应该恨到想霍临远去死的。 可她无法否认一点，那就是他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而且，如果不是爸爸一意孤行，事情本可以因为真相大白，而及时收场。 但她自然不会责怪父亲什么。 毕竟事到如今，这些恩恩怨怨不是由单一的哪个人造成。 太多人做错了。 对比袁成杰，程继海，程灵珊那些纯粹的加害者。 作为加害者、同时又是受害者的霍临远——她曾经全心全意爱过、饱经痛苦十几年的霍临远。 就显得没有那么罪该万死。 joy难以理解她目光里的那些情绪，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他还没醒，不然，早冲过来了。” 她一贯是开朗大方的，即便心里不支持霍临远，也能在这种时候打趣他。 而事实如她所说。 傍晚时分，晚霞铺满整张病床时，房门忽然被推开。 程望被带出医院吃饭，程栀独自靠坐着，后背垫了好几个软枕，正在平板上，一条一条回复粉丝的留言。 她看得很认真，一直在思索措辞，直到平板屏幕上出现一只大手，才愣怔着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本就无声的病房，变得更加安静，心跳呼吸都清晰可闻。 沉默中，程栀先开了口，“你……” 轻轻一声“咚”。 霍临远单膝跪在了床边。 微微睁圆眼睛，程栀屏住呼吸，眼睁睁看他缓缓低头，握住她的手，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 他出声了，嗓音低哑，重复着“我来晚了”。 程栀愣愣出神。 想抽手，又被他懊悔难过的情绪感染，停在那里没有动。 “你……起来啊。”她皱眉，终究还是抽回手，别过眼睛不看他。 霍临远抬眸，眼下青黑，眼底布满血丝。 “曾经在帝皇，我从不打算让你真的出卖自己。” 第548章 不想和你一样，迁怒，是非不分 身体微微一震，程栀回眸看向他，瞬间变了脸色。 “别说这些，我不想听。” 霍临远起身握住她双手，很小心地不弄疼她。 “听我说。” 程栀眼底浮现痛苦，摇着头想要回避。 她看到了网上那些不雅照，多是她衣着暴露，路过一些男人的抓拍。 尺度不算大，但角度很巧妙。 看起来就像她凑上去，男人却不要她一样。 显得无比廉价下贱。 网上现在都说照片是假的，合成的，多数人也信了。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些是真的。 是她切切实实经历过的。 霍临远盯紧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那些照片，也知道你会想起过去，不要逃避程栀，那就像你为了还债，去卖酒一样，不是你的错。” 霍临远伸手抱她，被躲开。 他维持弯腰的姿势握住她双肩，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都是我的错，是我为了伤害你做出的事，你要怨就怨我，不要觉得自己不能见光。” 脓包不挑破，就永远好不了。 他知道要她面对这些很难，可逃避下去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她得接受曾经的自己，才能真正放下那些心结。 “不要耿耿于怀，坏的经历是我给你的，你恨我就好了。”霍临远欺身，终于能将她按进怀里。 程栀眼底泪光闪烁，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 她憋闷，委屈，神情痛苦，却不知道怎么发泄那些厚重的情绪。 “都是我的错，如果早点承认爱你，早点醒悟，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霍临远紧紧抱着她。 他终于明白，无论多善于筹谋算计，真心也要拿真心来换。 肩膀一痛，是程栀狠狠咬下。 霍临远身形不动，在她给予的疼痛之中，总算感受到一丝解脱。 他是想她报复他的。 那些已经溃烂的恨和痛发泄出来，她才能开始收获治愈和轻松。 程栀用力合紧牙关，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 她没有松口，泪水汹涌而下时，反而更用力的咬下去。 “我离开港市时，想带你走，可我找不到理由……” 他后悔没有想办法将她带在身边。 这两天来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程栀发觉自己失态，立即松口推开他，胡乱擦净眼泪。 “不会的，”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管你有没有理由，我都不会跟你走。” 霍临远松开她，肩头靠近锁骨的位置，已经有血色渗透衣料。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提。”他说。 程栀盯盯他的肩头，又去看他同样像渗血一样的眼睛。 “程灵珊应该很早就想来港市……不是找到公司，也会是在别的地方，防不住的。” 程灵珊的坏不是因为他，她从来没有拿这件事责怪他的意思。 从头到尾，就算没有他，程灵珊也会抓紧一切机会，将她踩在脚下，半点见不得她好过。 不，应该说，程灵珊父女，见不得他们一家好过。 霍临远深深望着她，抬手摸她积雪一样苍白柔软的脸。 “你不怪我。” 程栀别过脸，拉下他的手，“我不想和你一样，迁怒，是非不分。” 第549章 都会帮你讨回来 她态度很冷淡，口气像拂面而过的清风。 但霍临远心脏却跳快一拍。 “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他握住她的指尖。 程栀抽手，有些累，不再多话地躺下，示意他出去。 霍临远起身，帮她拿掉几个碍事的软枕，让她躺得舒服些，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joy会带饭给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摇摇头，程栀说：“我暂时只能吃医院的流食。” 她肚子被踹了一脚，医生说她本身就胃壁脆弱，让她修养几天，再慢慢恢复正常饮食。 这么想着，腹部便隐隐抽痛。 她下意识侧身，双臂环住腰腹。 霍临远一直在看她，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立刻问：“不舒服？” 程栀背对他，依旧摇头。 大步绕过床尾，他伸手去揭被子。 “做什么？”程栀手臂压不住被子边缘，反而和被子一起被掀起。 她皱眉，来不及挣扎，上衣下摆的衣料已经被轻轻掀开。 细瘦的一小截腰，被霞光染成淡粉，胯骨顶起皮肉的线条很明显。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望着她腹部中央偏右的淤紫。 她皮肤冷白，人又消瘦，所以受伤的区域就显得大又明显。 好像白纸染了浓郁的颜色，一眼看过去，称得上触目惊心。 霍临远持续沉默，眼神幽幽，抬手想去碰。 程栀飞快拉下衣服。 伤处暴露在空气里，那附近的毛孔都仿佛在叫嚣着愤怒。 她回忆起程灵珊那张狰狞得意的脸，又留意到霍临远山雨欲来的眸子。 “脚踝起了水泡，包扎之后看不到，大腿和小腿附近的红肿还没有消……”她鬼使神差地说。 程灵珊的负面消息短时间内铺天盖地，几乎淹没港市。 她未来霍太太的身份，被霍临远亲自下场否认。 在那场紧急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霍临远丢出证据，说他受人蒙蔽。 程灵珊用尽手段，试图骗婚不成，便故意拖着他，迟迟不愿公布婚约解除一事。 并频频针对他身边那些容貌过人的女性。 除此以外，他还言明，程灵珊曾多次被父亲指挥，为集团利益，大行情色交易的事。 新城集团股价因此暴跌，如今被网友戏称“睡城（的）集团”。 这些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流向南城和b市。 带来的影响，程栀暂时估量不出。 她只知道，程继海和程灵珊，他们再怎么悲惨，她都不会怜悯。 想了想，她继续开口，只不过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烫伤很难受，程灵珊一开始还想、掐死我。”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她不习惯在这种时候，以弱者的姿态，一脸无辜地去告状。 尤其还是和霍临远告状。 而等她别扭说完，霍临远整张脸已经彻底阴沉下去。 他忍耐着太阳穴附近一阵一阵的钝痛，过去撩开程栀脖颈边垂着的长发。 指腹抚上那里浅淡的指痕。 “放心，你受的委屈，我都会帮你讨回来。”他低低出声。 顿了顿。 “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第550章 甚至有些底气不足 程栀收起下巴，半张脸埋在了被子里，视线落向别处。 他看出来了，她想利用他报复的心思。 霍临远眼底的冰冷消融几分，凑近俯身，特别轻地吻一下她的额心。 “不用不自在，也不用注意措辞，直说就可以。” 说着拉下被子，又亲了亲她鼻尖。 程栀没能躲开，不由微微皱眉。 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行为举止，忽然亲密很多。 “我是想你对付程灵珊，可我没打算用出卖自己，来换你帮忙。”她说出想法，不像之前那样绕弯子。 语气里没有颐指气使，甚至有些底气不足。 但整个话的内容听起来，依旧像个善于不劳而获、迷惑驱使男人的坏女人。 霍临远眼神无奈，眉宇间的疲惫让他整张脸的攻击性降低。 一边唇角不太明显地挑动时，甚至流露出能让人溺毙的纵容。 “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明白，除了放开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程栀不说话。 她其实明白，也相信了。 在昏睡期间，她听见了joy和他的对话。 他宁愿被她杀死，也不愿意对她放手…… “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霍临远愿意给她时间思索，说完转身，走向病房外。 病房的门框像是某种结界，他一脚跨出，脸上所有关于感情的痕迹，眨眼收敛干净。 他依旧是一身矜冷，满目漠然的霍先生。 出医院上了车。 霍临远才打开自己的私人手机。 持续的震动让手心发麻，他草草扫一眼。 信息和来电，几乎都是程继海的。 气急败坏了？ 敢帮程灵珊暗地里跑来港市，那个老家伙，就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老板。”孙助坐在副驾，回身朝后时，眼底带几分请示。 霍临远点头，闭上眼睛按揉鼻根。 “程灵珊小姐被控制在别墅的地下室，她带来的两名打手已经送去f州。” “嗯。”霍临远吩咐：“去明悦庄。” 明悦庄的那幢别墅，整体做过隔音处理。 直到地下室的门打开，霍临远才听到程灵珊的怒骂和尖叫。 房子原本是要送给程栀的，每一处都是他亲自设计把关。 地下室也不例外，特地布置成了影音室。 可惜程栀一次都没来过。 现在还被弄得一团乱。 “你脏了我的地方。”霍临远站定。 程灵珊转头，妆容已经斑驳，搭配鼻梁颧骨上的伤痕，整张脸像是风化后被人扣过的墙皮。 她松开手里揪着的、私保的衣襟，立刻快步走向门口。 “你做了什么？把我手机还给我！我爸爸肯定会找我的！” 霍临远看眼一旁私保，私保立即从内侧衣兜找出手机递过来。 见状，程灵珊眼珠动了动，心底的紧张消散不少。 “临远，我就知道你一消气就没事了，毕竟你和我爸爸合作密切，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心里吃味，一冲动就……” 霍临远眸色寒过碎冰，微抬下巴，示意私保把手机给她。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程灵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边说边接过自己手机。 点亮屏幕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媒体平台。 第551章 你也配？ 她是要验收战果，几秒后，却脸色大变。 “解除婚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成了骗婚？”她抬眸，满眼质问。 霍临远过去沙发上坐下，“往下看，你还有时间。” 不用他说，程灵珊已经顺着热搜一条一条点进去浏览。 越看，表情越失控。 最终转身咆哮：“你为了那个贱人，开记者会诋毁我和爸爸？！！” 门扇响动，佣人进来了，被她这句吼叫吓得一哆嗦。 “诋毁？新城的脏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霍临远从佣人的托盘上端过咖啡，轻啜一口。 程灵珊冲到他面前，被他这幅悠闲冷漠的样子气得发抖。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这么做让我身败名裂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立刻重新召开记者会，我和你一起出席，我们澄清这些误会！” 霍临远冷冷凝视状若疯子的女人，眼底没有半分人该有的温度。 “利益共同体？你也配？” 说起程灵珊的变化，应该就是以前的唯唯诺诺，全变成了现在的趾高气扬。 新城集团发展壮大，给了她无穷的底气。 至今，都快忘记他们这个程家二房，到底是靠什么发的家。 “我爸爸现在和你实力基本相当，只要再吃下b市新城区的房产项目，绝对能压你一头，你是不是还以为现在是几年前？” “早就不一样了！我们不怕你了！” 程灵珊两手挥舞，胸口剧烈起伏。 网络上的那些谩骂、侮辱，接连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让她脸皮滚烫。 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回内地。 到时候她圈子里那些巴结讨好她的阔太贵女，会怎么看她？ 她难道要重新回到看人脸色过活的时候？ 不！绝对不要！ “其他的你和我爸爸去说，我只管婚约，婚约绝对不能取消！我只能是唯一的霍太太！” “呵，”霍临远冷冷一哂，“愚蠢可笑。” 没有他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城怎么起势？ 眼前的蠢货，又知不知道近几个月，他让新城损失多少？ 程继海濒临跳脚，她却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将喝下半杯的咖啡放回托盘，霍临远示意战战兢兢的佣人退下。 临走前，佣人小声问：“先生，看时间热水应该好了，还要吗？” 已经喝过咖啡，如果热水是拿来喝的，自然该问一下还需不需要。 可惜，并不是拿来喝的。 “什么热水？”程灵珊对后两个字相当敏感，直觉危险。 霍临远看也不看她，起身说“送进来”的同时，示意私保将人按住。 “你想做什么？！”程灵珊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她把新城和她自己看得太高，此刻之前，一直觉得霍临远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我想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霍临远突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这一瞬间，他就像来自地狱的罗刹，漆黑的眼底照不见光。 薄唇张合，吐出阴森可怖的字眼。 “肚子上那一脚，当场还了，剩下还有什么，自己想。” 程灵珊尖叫，下一秒，声音却断在嗓子里。 第552章 对一个无赖，她能说什么？ 霍临远五指越收越紧。 半垂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程灵珊瞪大眼睛，拼命想挣扎，但手脚在私保手里，脖子在霍临远手里。 她所有的挣动都只是徒劳，看起来像是不可自控地痉挛。 没多久，她脸胀成猪肝色，眼白也充血变红。 就在濒临失禁的前一秒。 脖子上的束缚突然一松。 眼前模糊的景物还没恢复清晰。 腿面骤然一热。 滚烫的水冒着白雾，接连不断，淋淋漓漓落下。 “啊——！” 惨叫尖厉刺耳，割开空气回荡在房间里。 两个私保对视一眼，犹豫地看向老板。 他们手里的，到底是个柔弱的女人，这一大壶沸水浇上去…… 霍临远丢掉手里银亮的水壶，示意他们放手。 嘭！ 程灵珊重重摔在地上，下意识蜷缩身体，却不小心碰到了两条伤腿。 她整个身体抖如筛糠，越发凄厉地惨叫着，恐惧混合泪水，眨眼爬满整张脸。 “丢去医院，通知程继海来接。” 冷冷说完，霍临远一刻不停地离开。 很快回到医院。 joy在病房里，正一句一句地交代程栀各种注意事项。 程栀好脾气地听着，听一句，就点一下头。 霍临远没着急进去，在病房门外望着里面。 很快，单方面的叮嘱告一段落。 “我都想干脆辞了工作，好好留在国内陪你。”joy抱抱单薄到像一张纸的程栀。 程栀摇头，手心顺顺她的脊背，“你有事就回去啊，我又付不起你的看护费。” joy站直，一手叉腰笑起来。 “你少来，如果我真的收钱，你肯定要耍赖。” 好友间两句玩笑，化解了一部分离愁别绪。 “我明早才走，还能再陪你一晚。”joy说。 程栀点点头，抬起眼睛问：“欧琴没说带宝宝去了哪里？” 欧琴最近酗酒有点厉害，身体总不太舒服；程望情绪不好，在她面前很乖，面对别人，很可能会突然闹脾气。 她对一大一小都不放心。 “梁杰跟着，别担心。”joy大咧咧地说。 程栀更担心了。 别人她不了解，但梁杰是属于看起来靠谱。 实际上，间歇性靠谱。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 霍临远推门而入。 “体温正常了吗？”他观察着程栀的脸色。 joy看到他毫不意外，也没有对他摆脸色，只摇一下头，说：“低烧，暂时没有用药。” “嗯”了一声，霍临远过去床边，欺身用嘴唇探程栀额心的温度。 微微睁大眼睛，joy被迫让开位置。 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和恋人有什么区别？ 程栀愣愣推开身前的人，不接受这种亲密，“你不用总过来，我们……” 话没有说完，被打断。 “没有总过来。”霍临远面无表情地狡辩。 程栀拧眉，哑口无言。 对一个无赖，她能说什么？ joy看不下去，“让她多休息，欧琴一个酒蒙子都知道这种时候要哄走小望，你不知道你该做什么？” “酒蒙子？”程栀怔住。 joy回国才几天，哪里学来的词？ 第553章 她永远不可能遗忘 霍临远没说什么，居然真的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程栀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他听你的话……” joy“嗯哼”一声，“我救了你的命，沈漾说，他给我磕个头都不过分。” 她是瞧不上霍临远，但并不质疑程栀对他的重要性。 所以自家男友的话，她觉得相当有道理。 而在他们藏起小栀的那些年里，她其实见过一次霍临远。 那时候，他根本就不像个人。 只是包裹血肉的石头、冰块，表面还盖着霜。 “磕头啊……”程栀呢喃，慢慢垂下眸子。 她想起霍临远单膝跪下的那一幕。 他说他来晚了。 似乎是因为他来晚了，在向她道歉、忏悔。 可就算他及时赶到。 他、程灵珊还有她，他们三个人于大庭广众之下站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老板，老板未婚妻，老板的员工。 这样的三角关系，加上程灵珊一定会说出口的言语。 足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如今，经过霍临远刻意的引导，舆论一边倒地相信她是受害者。 程灵珊的作为受到唾骂，品性遭到批判。 无论早晚，整件事最终一定会以她颜面扫地收场。 可，不管网上真真假假怎么说，她只在乎真相。 不堪就是不堪，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一阵风，吹过了，就过了。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淡然面对。 但她永远不可能遗忘，在经历屈辱无助时，又相继失去父母的痛…… “又在想以前？”joy到病床前挥挥手，故意板起脸。 程栀回神，抿唇牵出一个称不上是笑的笑。 “别想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多想，躺下休息吧，我替你脚踝换药。”joy说。 程栀腿上的烫伤不算严重，水温不够，染上去的水少，还隔着裤子，所以没有起泡蜕皮。 但脚踝不一样，不好好处理，弄不好之后会留下疤痕。 “好。”程栀不喜欢医院，也想赶快出院，听话地躺下去，闭上眼睛。 忍过换药的疼，她额头出了些汗，不知是药效还是累了，竟很快犯困。 意识模糊时，察觉有人靠近，气息清冽，很熟悉。 她知道是霍临远，似乎是想帮她擦脸。 “不用，joy……” 眼睛半睁开，又被温热的手掌轻轻盖住。 “睡吧，醒了很久，该累了。” 黑暗中，程栀被迫闭上眼睛，肩头的薄被被压实，周身全是熟悉的气息。 难以抵抗的，她心底慢慢铺展几分安全感。 她偏了偏头，脸颊贴紧绵软的枕头，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病房里很安静，joy站在床头，正抬脸看输液单。 “怎么了？皱着眉毛。”程栀撑着想坐起来，被按住。 “别起身。”joy在床边坐下。 程栀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今早的航班？” “改签了，我再留两天，等你体温不再忽高忽低，我再走。”joy说。 程栀微微偏头，不太赞同。 她身上是酸软，头也昏昏沉沉。 但这两天她都是这种感受，并没有觉得症状加重。 第554章 病情反反复复 “我没事，平常偶尔也……” 她说着忽然噤声，抿住嘴唇。 然后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宝宝呢？” joy没好气，“我一直都知道你总爱报喜不报忧，你这时候心虚，是不是太晚了啊？” 顿了顿，她不怎么高兴地说： “还说没事，昨晚程望在你身边睡的，你一点都不知道。” 程栀微怔，“那小望他……” “早上魏姐过来，送去幼儿园了，总不能一直请假在医院陪你。” 程栀缓缓点头，没再多话。 她是得尽快好起来。 正想着，霍临远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沈漾。 “好点了吗？”他问。 程栀对上他深黑的眼睛，摇了一下头。 “小栀，你命令他去做胃镜接受治疗，你说比我说管用。”沈漾肩头靠住墙，眉心死死拧着。 “我没事。”霍临远出声。 闻言，joy神色复杂地摇了一下头。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爱硬撑。 “有病就去治呀。”程栀轻轻皱眉。 “听到没？大少爷，还不走？”沈漾站直。 霍临远不理会，过去床头柜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下，“鸡汤，很清淡。” 他这种消极对待身体健康的样子，沈漾看的直上火。 “你别拖成胃里大出血，给我趟急救室去，到时候不说过来看小栀，挣扎生死边缘，你怕是动都动不了！” 他刻意说得夸张，霍临远依旧淡定如初。 程栀却有点急了。 但她没机会开口。 霍临远单单是留意到她面色微变，就立即松了口，“走吧。” 于是沈漾终于成功把人领走，去接受检查和治疗。 他们走后，程栀又劝joy：“我其实回家休息两天就好了，家里还有魏霞姐帮忙，你别耽误你的事。” joy说不听，“已经改签了，就这样吧。” “烧烫伤马虎不得，很容易感染，你想回家，等你脚踝上的伤好一点再回。” 于是这么一等，便是半个月。 这期间程栀的病情反反复复。 体温总在傍晚回落，夜间升高，最后主治医师都纳了闷。 joy时不时会打视频电话来病房，也会和医院方联系。 但程栀依旧没有好转，人一直是病恹恹的。 霍临远为此心急上火，几次三番找到院长，还从别处请了多名权威专家过来。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可能是心理因素，才导致体温不稳定。 没两天，程栀出了院。 ——被强行带走。 被抱到车门边时，程栀挣扎间打到霍临远的侧脸。 她愣了一下，对方却并没有在意。 一起坐进车里后，霍临远拥着她说：“别怕，我只是想带你散心。” 程栀推开他，远离他的怀抱。 “不要，程望最近很不开心，我不可能丢下他，更不想和你去散心！” “我知道，所以正打算和你去接他。” 程栀又是一愣。 “出去玩几天，等我们回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平息，你不用再因为任何人的言论想起曾经。”霍临远劝她。 住院期间，他不止一次看到她站在窗边出神。 额头贴着玻璃，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55章 给她的是温的 “只去几天，除了带你出去，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霍临远做出承诺。 程栀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她转过脸看向车窗外，低声说：“我得回家收拾点东西。” 霍临远眉心平展一些，“好。” 他吩咐僵在前座的司机开车，而后从西装兜里随手摸出盒装牛奶。 程栀余光留意到，眼底浮现几分不可思议。 西装革履，兜里却揣着奶…… 等牛奶递到眼前，她垂眸，带着莫名的心绪抬手接下。 “不用留给程望，车上还有。”霍临远说。 区别是，给她的是温的。 程栀没有多想，拆出吸管扎上，一路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半垂的浓密眼睫，遮盖住了眼底缓缓流动的情绪。 其实，被带出医院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冲回去，躲回病房里。 那样，就不用担心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等接触过温暖的阳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却能清晰感受到，心里那些沉冷的东西，渐渐开始有消散的迹象。 她就好像躲在储藏室的向日葵，被人搬到了室外。 猛然想起自己该追随太阳，然后重新获取了力量。 对于程灵珊曝光的事，她多少还是耿耿于怀。 假装不在意，佯装淡然，并不能真的救赎自己。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霍临远忽然问。 程栀回神，转头看他时，白色的吸管还咬在嘴里，一双干净的眼睛带着茫然。 模样很孩子气。 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霍临远忽然就想起还在上学的她。 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 家世背景，学历才华，样貌身材，没有一样不惹人羡慕。 没人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他假设过。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答案是不会。 他依旧会报复程家烨，只不过不会那样明目张胆。 但纸里包不住火，她只是天真，不是傻，终有一天她还是会发现真相。 然后就是一样的决裂、反目，他不放手，她拼命想要逃脱。 伤害不会减少，只不过，他不会以报复为目的，反复羞辱她。 “有没有？”霍临远嗓音更轻，仿佛怕吓着谁。 程栀想自己做主，但想到最后，只是老实地摇摇头。 她很少临时决定出远门。 要她在几分钟内确定散心的目的地，实在是难为她了。 “东临还想去吗？之前除了冰展，几乎没去过什么地方。”霍临远问。 想起当时逛完冰展后的冲突，程栀不自觉蹙眉。 霍临远何尝不知道她回忆起什么。 立刻提醒道：“没有婚约，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别人的婚约。” 哪怕和程灵珊订婚的当天，他满眼望见的，也是她的脸。 “想去安静的，节奏慢一点的地方。” 已经在他的车上，也决定了要出去，程栀不想闹别扭。 窝在医院太久，精气神都快耗光了，她也没那么多心力别扭什么。 于是霍临远就不再多问，只是摸出手机翻看着，开始认真挑选目的地。 第556章 怎么会不知道？ 同时，大致的行程计划已经罗列在心底。 很快到达清河路。 车停在小区门口，程栀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不是说去接程望？” 宝宝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幼儿园。 “已经被沈漾接了回来。”霍临远说。 别的人去幼儿园不一定能把孩子接回来。 但沈漾可以。 他是程望的干爹，脑子灵，嘴巴又会说。 程栀皱眉。 所以，他要带她出游的事，沈漾早就知道，却没有告诉她。 霍临远朝她伸手，“大家都想你开心，快点好起来。” 这一点程栀怎么会不知道？ 她轻轻点头，扶着他的手下车。 到了这一刻，她才留意到他右侧臂弯里挂着她的小包，看起来违和极了。 而包在他手上，开门自然就用不着她了。 在霍临远找钥匙的空挡，程栀过去敲响对面的门。 阿婆似乎是一听到动静就往门边来。 几乎在敲门的同时，从里面将门打开。 上上下下仔细看过程栀，头发花白的老人拽住她的手。 “这么没良心，好多天没理我这个老太婆。” 程栀很亲昵地凑近她，“不是通过视频电话？” “都是上周的事喇！” “……今天周一呀阿婆。”程栀哭笑不得。 算一算，通视频是在三天前。 白她一眼，徐阿婆枯瘦的手指捏捏她手心，唠叨起来。 “遇到那些古怪扭曲的人，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会怄死的！记住喔，觉得被困住，快要喘不上气无法呼吸，那怪自己就不如去怪别人，你要优先让自己放轻松。” “你在教我推卸责任啊。”程栀眨眨眼，其实明白她的意思。 阿婆在她手背上轻轻打一下。 “喂，你要是会推卸责任，我怎么会和你讲这些话，笨崽。” “嗯嗯，电话里你说过的。”程栀说，脸上挂一抹温软感激的笑。 阿婆真的对她很好，从始至终，一直在引导她往更明亮的地方走。 说话间，霍临远已经开了门。 程望像只等待已久的小狗，见到主人就激动不已，扑出来直直过去撞在程栀腿上。 见状，霍临远俊脸一沉，大步过来一把将他提起。 “她腿上受了伤。” 程望被他的表情和眼神吓得缩脖子。 好在，下一刻就被妈妈拯救出来。 “你勒到他了！也吓到他了！”程栀控诉，拉下怀里宝宝的领口仔细查看。 阿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拿食指朝霍临远的方向点两下。 “害呀，你温柔点喇，他是小孩子，你也是么？真是粗暴。” 霍临远只看着程栀，调整神情后，低声道歉。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程栀眼底冒火，替程望觉得委屈，几乎想踹霍临远一脚。 宝宝只是太兴奋罢了，没有真的伤害谁，为什么要被粗暴对待？ 霍临远在程栀面前早就没了架子面子之类。 他顺应她的心意，视线移到程望脸上。 “我着急了，对不起。” 程望两条胳膊圈着妈妈的脖子，瘪嘴，低垂眼睛，不说话，也不看他。 气氛凝固。 门里站着的沈漾都不知道怎么帮好友。 这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个白痴。 第557章 我还以为，你不肯原谅他 “不难过，看阿婆帮你揍他。” 老人家说着过去，左手手心朝外垫在霍临远小臂一侧，右手高高扬起，重重拍上去。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响了三次。 成年人就算看不到，只听动静也听得出来怎么回事。 小孩子不一样。 程望的小脸立刻就变了，着急地探着身子看，“不要不要，不要打叔叔！” 笑呵呵回头，阿婆问他：“我还以为，你不肯原谅他。” “没有……”程望摇头，眼眶红红的，不再说话。 见小的没脾气了，阿婆又去看大的。 “你也别太过紧张，抓的是后背衣服，又不是领子，吓得你喔。” 程栀点头，轻晃怀里的宝宝。 “带你出去玩两天，别不开心了？” 什么都比不上出去玩好，程望开始期待，大眼睛里瞬间就有了雀跃。 “打算去哪里？”阿婆自然而然地问。 程栀不知道，不得不拿眼睛去看霍临远。 后者再冷酷，也感念老人家替他解了围，主动开口说：“沧浪岛。” 点头又点头，阿婆表现得很满意。 “好地方来的，好适合养病和享受生活。” 程栀心念一动，“阿婆和我们一起去吧？” 上次五一出游，她就想带阿婆，但她嫌节假日出行高峰，到处人挤人。 “不去不去，约了几个老太婆看布袋戏，爽约要遭追杀的啦。” 阿婆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看戏，程栀就当她是委婉拒绝。 “那我拍照片给你。”她笑了笑。 摆摆手，阿婆进门前还抛个眼神给霍临远，“好好表现呐，记得对小北鼻多点耐心。” 话音落，门“啪”的关上。 程栀不知道说什么，看眼霍临远，抱着宝宝过去和沈漾说话。 她提到joy，沈漾问她身体。 最后都说到了出行这件事。 “你什么都别想，把脑子留家里，出去吃喝享受，不长胖十斤别回来见我。”沈漾说话依旧没个正经。 程栀习惯了，放下宝宝，催他赶紧回国，然后去屋里找行李箱。 “你当我不想？家里那位不让啊。”沈漾半真半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joy把你当半个女儿。” “喂……”程栀越听越不对味，无奈停在他面前，“你是想说她当我是妹妹吧？” 说完又蹲跪着去看沙发底下。 霍临远一直在她附近，想帮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问了，她也不理他。 显得有点蠢兮兮的。 魏霞看到这，才明白程栀在做什么，忙说：“是在找行李箱吗？贴身衣物和移动电源之类都收在提包里，霍先生说不需要带很多东西。” 有霍临远在，她显得很拘谨，说完话又垂手站去一边。 程栀维持蹲跪的姿势停顿一秒，看向沙发上的皮质小提包。 有时候故意不理霍临远，似乎会替自己带来麻烦？ “还有没有什么要拿？”霍临远问，手上拿过提包，拉开让她看里面。 程栀看了两眼，感慨魏霞的贴心细致，摇了摇头，伸手去牵乖乖站在沈漾腿边的程望。 下了楼，上车前，程栀发现后面多了两辆车。 第558章 当不了一个好爸爸 看起来不像是路人的车。 她扶着车门，眼带询问地看向霍临远。 霍临远不想在这种时候惹她多心和生气，不打算隐瞒什么。 “私保，还有两名负责起居的佣人。” “你惹到谁了么？出行会有危险？”程栀不由问。 霍临远说：“没有，只是防患于未然。” “我……”程栀有点想改主意。 她自己带孩子出行也可以，只要多叫一个魏霞，她就能达到休息散心的目的。 没必要一定和他一起。 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什么，霍临远立刻说：“不喜欢我可以撤掉。” 撤掉是不可能撤掉的。 无非是从明面上，换到背地里。 或许一开始，他就该把人都安排在暗处。 可一旦被她知道，会不会又惹来不满？ 但不带人，如果有个万一呢？ 她还在病中，折腾的起吗？ 念头一一闪过，霍临远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毛。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甚至觉得就算把她藏进自己身体里，都难以安心。 她太脆弱了，容易被他、被任何人伤害。 程栀抿了抿唇，没有立即表态。 这一刻霍临远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他很害怕她。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没有任何资本，和任何人抗衡。 他就算以阴狠蛮横的面目对她，她也给不出多有力的反击。 而刨除其他，他的紧张，让她不太自在，心里也很不舒服。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没事，走吧。”她说。 上车后，程望跪立在座子上，扒拉着程栀手臂小声问：“妈妈，我们和怪叔叔一起啊？他怎么不在后面那个车车里？” 上次看瀑布，他就是跟在后面。 这次不一样，这次都坐到旁边了，他一转头就能看到。 “后面的车满了。”霍临远冷不丁开口。 程望“啪”一下双手捂住嘴巴，转头去看他。 见他闭着眼睛，像是要睡觉，程望才松懈肩膀。 程栀看他鬼头鬼脑的样子挺有意思，捏捏他白里泛红的脸蛋。 她这副仿佛会漏风的身体，几年下来都是一个样子，好在，宝宝跟她不一样，他正在变得健康，健壮。 “妈妈。” 程望还想说悄悄话，伸手要妈妈抱。 下一刻，他迷你版的水桶腰上绕过有力的手臂，把他捞过去，和妈妈隔开一个座位的距离。 “睡一会，大家都很累。”霍临远开口。 程望屁股下坐着男人有点硬的大腿，脚跟垂在男人膝盖附近。 他左右动动黑葡萄一样的瞳仁，不情不愿往后一靠。 他看得出来，妈妈脸色精神都不好，怪叔叔眼眶整个都发黑。 “你不许，坐过去妈妈那边。”程望闭上眼睛嘟囔。 霍临远睁眼看他，下一刻又重新合上眼帘，“嗯。” 程栀在另一侧看着一大一小相似的姿势和轮廓，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霍临远现在注意到宝宝，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他会怎么做？ 汽车短暂鸣笛，程栀侧脸靠向车座边缘，视线移向沿途一晃而过的街景。 不管怎么样，霍临远当不了一个好爸爸。 第559章 每一步都很清晰 离开港市是坐客轮。 乘坐庞然大物飘在海上的经历，程望是头一次，他很兴奋。 不过兴奋的不太明显，只是话有点多，在岸上很平常的东西，在船上看到也能说很久。 而离开岸边没多久，程栀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体虚，吃的药里也有安神成分，困意来时，根本抵抗不了。 于是程望不得不和霍临远四目相对。 顺理成章的，他没有尽情发泄的表达欲，后半程通通给了霍临远。 霍临远不见得句句都听，但时不时给个鼻音回应，已经足够哄懂事的程望高兴。 …… 因为时间正值儿童节，沧浪岛从渡口到度假山庄的一路上，都装扮了不少气球和彩带。 也比平常多了些摊贩和人扮的巨型玩偶。 程望对颜色丰富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扒着车窗，往外看一阵，就会想下车走一走逛一逛。 出来玩，程栀喜欢把节奏放慢。 所以不长的一段路，请司机停了两次车，每次下车，都会走上十几分钟，买些吃喝玩具给程望。 对此，霍临远没有多加干涉。 就像他自己说的，除了强行带她出来散心，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反而处处顺着她的意思。 一直到路程后半段，司机再度听到停车的要求时，都是直接靠边，缓速跟着，没有征求霍临远意见的意思。 晃晃悠悠，傍晚时分，总算到了下榻的地点。 沧浪岛是比较出名的度假圣地，入住的地方说是度假山庄，其实是环山建造了一座又一座独立的别墅。 每栋房子都特色鲜明，只接受游客短期租住，价格差距很大。 程栀最后一次下车时，已经很累了。 她随意看了看眼前的房子，便跟着霍临远往里走。 “侧花园里有露天温泉，泉水从别处引进来，很适合缓解疲惫。”霍临远亲自介绍。 手里牵着的程望点着头，大眼睛四处打量，只觉得到处都很漂亮。 “露台很大，有间玻璃花房，能画画，也能晒太阳午睡。”霍临远又说。 “附近住着的，只有几对年迈夫妇，不用担心和人起冲突。” 程栀即使犯着困，也听出来他的话不太对味。 “你要走？”她问，下车几趟吹了风，说话带有淡淡鼻音。 这时候已经进了别墅大门。 啪。 霍临远打开玄关到楼梯间所有的大灯，在亮堂堂的过道上回眸，“我明早回一趟南城，预计下午回来。” 程栀皱眉，“你可以直接回去，不需要先来岛上。” 按他的说法，他算是专程送她和宝宝过来，然后睡一觉，就要去忙他的事。 “我不放心。”霍临远理所当然地开口，“今晚最后一场篝火晚会，人很多，我不在的话，应该不会让你们参加。” “……”程栀没了和他交谈的念头。 霍临远抱起程望，示意她上楼，“房间很多，先选一间睡一会儿，晚点我叫你。” “嗯。”程栀转身，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一步一步往上走。 因为是木质旋转楼梯，每一步的动静都很清晰。 第560章 所以几次三番会为他心软 程栀低头看脚下，就听霍临远说：“有人上楼的话，你在房间能听得很清楚。” 他似乎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这甚至给她一种错觉，是因为她不爱和他对话，所以他才渐渐习惯读她的眼神，和细微的表情。 房子很大，二层可供休息的房间至少有九间。 程栀没多看其他，上楼左转，走进距离楼梯最近的第一间。 房间目测一百多平，家具简单，有很大的飘窗。 这会儿窗户没关，半透明的窗纱柔柔飘动，能闻到浅淡的、草木混杂海风的气息。 “我带他洗澡，你睡一会儿。”霍临远说。 他其实也是一副疲惫样子。 眉心总不自觉皱着，表情显得很臭，下一刻就要挑剔什么似的。 “我来吧，你在一边帮我。”程栀叫住他。 她知道在她睡下之前，一定赶不走他。 与其放他在身侧当散发低气压的立柱，让程望紧张，让她不自在，不如让他做点什么。 霍临远微怔，然后点了点头。 给现在的程望洗澡很简单，就是当着霍临远的面光溜溜，让很在意形象的宝宝有点不好意思，总侧着身子。 尤其到程栀要帮他洗屁屁时，他夹着短胖似藕节的大腿，双手捂住自己的小鸟鸟，要求霍临远转过去。 程栀出发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手上举着花洒，甩甩指尖的水珠，“他不看你这里。” 霍临远瞥一眼，顺着程栀的话说：“嗯，很多人都有，没什么好看的。” 但效果适得其反。 程望鼓着腮帮子，红着脸，大声控诉：“呜呜呜，他看光了，妈妈他偷看我！” “没关系的。”程栀眼睛弯弯，笑得不行。 霍临远望着她，看了两秒。 然后抬起双手，投降一样起身转过去，问：“这样可以了？” 程望忙松开小手，“快点快点，妈妈。” 忍着笑，程栀尽量快的帮宝宝完成洗澡的收尾工作。 裹上浴巾后，霍临远才转过身，弯腰抱起湿哒哒的小肥仔，出去塞进被窝里。 躺下后，程望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霍临远看。 “妈妈，是我一个人的。”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 这时候程栀出来了，程望转身，伸手要她抱要亲亲。 程栀俯身，连被子带浴巾抱他一下，急于替他弄干头发。 霍临远一直在一边站着，不过这次他看的不是程栀，而是人畜无害的程望。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个爱笑的孩子像足了程栀，温软，乖顺。 所以几次三番会为他心软。 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发觉自己错了。 那孩子本性里，有自私霸道的一面。 估计之后随着年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 篝火晚会在晚间八点准时开始。 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一人多高的篝火架上，很快燃起随风摇曳的明黄火焰。 海滩附近设置了不少桌椅和美食车。 周围也有人自己生了火堆，和三两好友围坐，互相打着节拍，弹着吉他唱歌。 程栀牵着程望缓步走近沙滩时，已经过了九点。 气氛正热烈，不少人去到篝火边结伴跳舞。 第561章 还能昧着良心夸唱得好 悠扬的歌声被腥咸的海风裹挟着，似乎要飘向岛上的各个角落。 “妈妈，我也会唱歌。”程望跟着不远处打拍子的几人摇头晃脑。 程栀一觉睡醒，身体轻松很多，闻言笑着夸他。 献宝一样，程望松开她退后几步，手掌碰触心口，像模像样地朝她行一个绅士礼。 程栀微微讶然，紧跟着笑意更深，转身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做聆听状。 “下面，有请我们的小歌星，程望宝宝献唱。”她压着嗓子，在脸侧轻轻鼓掌。 程望点点头，肉感的嘴唇开合，开始唱小螺号。 程栀脸上一直带笑，认认真真听自家宝贝儿子，奶声奶气地跑调。 末了，还能昧着良心夸“唱得好”。 然后抱着开开心心奔过来的宝宝，和他笑作一团。 一步外，霍临远一直垂眸看着母子二人，瞳色幽幽，难得出神。 如果当年有个孩子。 他会不会更早看清自己？ 她会不会不舍得离开？ 他们会不会走向不一样的结局…… 察觉到自己一直被人盯着，程栀转头。 留意到霍临远目光中的若有所思，她下意识起身，挡住了程望。 她不知道程望的身份曝光后，他会怎么做。 她不敢赌。 虽然残忍，但她目前仍旧希望，父子二人最好永远不要相认。 “怎么了？”霍临远走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紧张，抬手轻抚她被海风吹凉的脸颊。 摇摇头，程栀垂眸看向程望，“去玩沙子好不好？” “好！”程望用力点头，牵着她手往前走，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听不出原曲的儿歌。 霍临远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他抬手接起持续震动的手机。 对面是小宋，声音疲惫。 “老板，程继海坚持要见你，雇货车堵了总部所有出口，大家上下班像特务训练，很困难。” 霍临远语气平静，“安排职员居家办公，让他继续闹。” “……是。” 放下手机，霍临远眺向海滩。 程栀站在海边，望着程望笨拙地追逐海水。 背影纤细，长发和衣角随风翻飞。 有年轻男人忽然跑近，程栀转头，防备地往另一侧跨了半步。 来人举着手机说了什么，不知是不是搭讪，程栀摆手摇头，打发人离开。 霍临远拧眉靠近，还没有站定，就伸手环住她细瘦的腰身，余光凉凉撇向还在不断回头的年轻男人。 “做什么的？”他问，语气不太高兴。 程栀有点冷，抱着肩膀，没有太抗拒他贴过来的行为，轻声说：“想和我合照，问我是不是明星。” “搭讪方式很老套。”霍临远评价。 程栀看他一眼，似乎是被海风吹乱了思绪，想也没想地说：“你当初……” 她突然咬住嘴唇，没把话说完。 原来她连初遇，都记得清清楚楚。 霍临远嘴角挑高一点，唇形很好看。 “我当初也是借替你拍照，认识了你，但那几张照片，最后确实拿了名次，上了南城的大学生摄影展。” 回忆的牢门打开，程栀没什么意义地勾唇，“之后还有星探来找我……” 第562章 真是无知无畏 “你说我替你带来麻烦，你害怕，要我出面帮你解决。”霍临远替她说完。 那时候他们都很主动。 彼此靠近，抓紧一切机会，努力产生更多的联系。 程栀想到那之后的事，笑了笑。 开口时，笑意又淡了。 “结果，星探不执着我了，缠上了你，觉得你是学生好拿捏，最后搞得大打出手……” 她那时半夜接到他的电话，被他忍痛的粗喘声吓了一跳。 当时过了门禁，宿舍楼门上了锁。 从来都安分守规矩的她，第一次和宿管装哭撒谎，从学校溜了出去。 那晚她没想过危不危险，只是担心他倒在路边没有人管。 现在回想，真是无知无畏。 “所以，这件事哪里是骗我的？”程栀轻声问。 几步外，程望似乎捡到什么，扭着身子举起来。 程栀竖起大拇指回应他，一边继续问身边人：“那时候受伤和打电话给我，都是故意的吗？” “不是。”霍临远立即否认。 还想说什么，却见程望跑了回来，用身子挤在两人腿中间。 霍临远眯了眯眼睛。 为错失一个解释的机会而感到不快、不甘。 程栀却不觉得哪里不对，伸手替宝宝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看到宝宝，她就会鲜明的意识哪些是曾经，哪些是现在。 而抓住宝宝幼嫩的手，就像握住了现在，所以她没有再提及往事的意思。 “妈妈，想吃。”程望玩累了，开始犯馋，手指划向人群后的美食车。 那些小买卖多是岛民经营，卖的都是速食，小吃，烧烤一类。 味道差强人意，程望吃了不少。 中途他精心剥好虾仁，想喂妈妈，被拒绝了。 “我不饿，你自己吃。”程栀抓着他的小手，把吃的送回他嘴巴里。 她其实说不上来饿不饿。 近半个月以来药吃得太多，医院的餐品又缺油少盐没什么味道，导致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胃口。 “真的不饿？”霍临远不信。 她洗过澡后，只喝了半碗粥，就挡不住困意回房睡觉。 “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也该回去了。”他又说。 程栀摇头，看向人越来越多的海滩。 这时候，霍临远之前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程栀下意识回眸，霍临远正好将屏幕解锁。 她视力良好，一眼看到“狗仔”两个字。 “怎么了？”她问，肩头有些紧绷，余光不自觉留意周围。 心里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莫名其妙搭讪的青年是不是狗仔。 霍临远握住她的手背，将手机亮给她看，“已经处理了，别担心。” 抬起眼睛，程栀看到私保发来的消息： 老板，两名狗仔，已经砸了相机手机，给钱打发了。 她默然抽回手，抿着嘴巴不说话。 她不认为自己的名气，能惹得狗仔漂洋过海，跟到岛上来偷拍。 被人紧追不放的，只能是霍临远这个被称为“金龙”、“巨鳄”的外来富商。 “不会有麻烦，我保证。”霍临远察觉到她情绪变化。 程望听不太懂他们的话，嘴里咬半只海虾，眼睛左看右看。 第563章 一步一步踩台阶 当听到“麻烦”两个字，他伸长上半身努力抓住程栀的手，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妈妈，我保护你。” 他嘴上还有吃热狗沾上的酱汁，打包票的样子滑稽可爱。 程栀情绪放松一些，伸长两条手臂，将他接到怀里。 “妈妈，想要那个。”程望指指烤鱼。 他自己会吃鱼，但这会儿有点犯懒，想妈妈给挑刺。 程栀看一眼，似乎是商家做错了口味，焦黄的鱼身沾满红艳艳的辣椒粉。 “很辣的。” “想吃。”程望坚持。 程栀让步，“一点点？” 说着帮他挑了鱼肚子上肉质厚实的一块。 “我……”霍临远突然开口，一根手指把身前的盘子往前推一下。 程栀瞪他，霍临远静静看着她。 三秒后，他冷着脸又把盘子拉回原位。 这时候，程望的鱼肉已经吃进嘴里，辣的嘶溜嘶溜抽凉气，还叫着再来一点。 程栀又给他一小块，宣告辣辣的烤鱼到此结束。 这块之后，程望嘴巴肿成了两条香肠，可怜巴巴看程栀，明显还想吃。 程栀皱眉，摇摇头，顺手把剩下的烤鱼全给了霍临远。 夜宵结束，已经过了十点。 天幕青黑，远处的海面上悬着一泓明月，凉风习习，篝火旁的旅人载歌载舞。 程栀没有和别人一样多的精力，继续参与静谧又热闹的夜。 找出湿巾替电量不足的程望擦嘴，她有了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抱他。”霍临远被辣的不轻。 嘴唇不再是那种看起来薄情的厚度，唇色也深了很多。 留意到他的样子，程栀唇角就忍不住往上抿了一点点。 她到底是个有爱恨的凡人，乐于看他吃瘪，或是受一些微不足道的痛楚折磨。 察觉她的小心思，霍临远眼底带层薄薄的笑意，先一步抱起程望迈步。 他如果早点知道，旅途中的她会放松防备到“错漏百出”，就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将她带出来。 而他没思索过的是，在这之前，他们之间少经历任何一件事，都不会让他看到刚才的那一幕。 现如今的程栀太疲惫，绷扯过紧的心弦急需放松。 为了程望，为了身体健康，她必然会放大一些细节，尽量让自己情绪变得好一点，人变得高兴一点。 回到山上已经接近十一点。 “去喝点鸭汤，我带他冲澡。”霍临远扔下一句话，抱着困到难睁眼的程望上了楼。 程栀抬头，看他一步一步踩台阶。 想着只是冲一下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跟着佣人过去餐厅喝汤。 或许是气温升高，也或许是烦心事太多，她最近一直有些上火。 老鸭汤清火利肺，有助于恢复元气，喝一些可能会舒服不少。 “太太，要吃主食吗？”佣人问。 程栀握着瓷勺，心思都用在担心霍临远不会照顾孩子上，漫不经心点一下头。 几分钟后，霍临远下楼。 佣人正用大勺，往程栀碗里添粉丝。 “太太，当心烫。” 这一句，程栀意识到了不对。 但抬眸的瞬间，身侧的椅子忽然被拉开。 “好吃吗妈妈？” 第564章 无比美好的开始 冲了个澡，程望收获了短暂的清醒，抱着圆滚滚的肚皮，还是忍不住嘴馋。 “今天可以了。”霍临远带他坐在程栀身旁，神态活像挑剔员工的上司。 对比程栀，程望几乎没有停过嘴。 在车上吃吃喝喝，到别墅吃吃喝喝。 吃遍海滩美食车之后，这会儿又要讨肉汤喝。 好胃口能赛得过三个程栀。 程望仰起头，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和他讲道理：“妈妈说，我在长身体。” 想起他总是跟着妈妈，他嘴角往下，少有的评判指责道：“叔叔你是小气鬼。” 程栀和霍临远都微微一愣。 天底下从没有谁说过霍临远小气。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家里遭遇变故后又得沈家资助。 虽说后来创业时不接受任何人支持，但他于经商方面眼光独到，运气极佳，又敢想敢拼，在经历短短半年的艰难期后，一路顺风顺水，再没有缺过钱财。 知道他的，不管评价好坏，都能道出一句出手阔绰…… “就为不让你喝口汤？”霍临远黑了整张脸。 程栀忍笑，没说什么，就着他的怀抱，伸手摸宝宝肚子。 “只可以喝两口。”她说，总会最大限度地满足宝宝。 程望开心了，点头，“好呀！妈妈最好啦！” 说着还仰头倒着看霍临远，眼神仿佛在说：你最不好。 而直到这一刻，霍临远才愿意留意怀里的小鬼，然后在心里评价他对他的态度转变。 他原先并不在意程望是不是亲近他。 甚至不想他黏过来，惹人厌烦。 但现在，他不那么觉得了。 不愿意亲近他，甚至是排斥他的小鬼，会变得极其碍事。 “今晚先解馋，想喝明早再让人炖给你。”他说。 佣人忙应声记下。 程栀转眸看他，心里有些意外。 要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考虑宝宝的需求和意愿。 程望抬起眼睛，动动舌尖咂咂味道，嘴甜道：“谢谢叔叔。” 不过说话时，眼珠又往下，看他和程栀无意间贴在一起的膝头。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很晚。 程望吃饱喝足，趴在床上含着手指流口水，睡得像小猪；程栀因为病着又累了，也倦倦陷在软枕被褥里，做着梦，沉沉醒不来。 次日九点多。 程栀洗漱之后带宝宝下楼。 霍临远七点多就走了，据佣人说，他走前事无巨细，交代了很多。 “阿姨，有没有我的汤呀？”程望童音稚嫩，呼气都仿佛带着奶呼呼的味道。 他今天穿宽大的七分牛仔裤，上身的短t是橘粉色的，衬的笑脸明亮可爱。 无论如何，面对陌生人，开朗爱笑的人总是更吃得开。 佣人的笑容立马灿烂起来，仿佛因为漂亮宝宝的一个笑，这一天就拥有了无比美好的开始。 她连说三个“有”，将母子二人引到餐厅。 房子整体采光好，这会儿餐桌上铺满金光，餐具都煜煜生辉。 张嘴咬虾饺时，程栀望向窗外距离挺远的海平面，不知道今天要做什么。 而等早饭结束，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霍临远了解她，走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第565章 就不会往下追问 等做好防晒工作，程栀带宝宝出门上了等候多时的观光代步车。 驾驶人是位很和蔼的老伯，自称是沧浪岛的原住民。 程栀看他谈吐气质不凡，便多问了两句。 最后得知，他是沧浪岛的开发商之一，姓闫，如今在岛上享受安逸的晚年时光。 “所以，闫叔你和霍临远关系很好吗？”程栀忍不住问。 不然为什么作为开发商之一，要跑来做司机导游，带她观光？ 老人笑呵呵的，只说了一句“谈不上”，便没了下文。 程栀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别人不愿多说，她就不会往下追问。 很快到了猴山。 说是猴山，其实只是山顶圈起来的一片区域，里面养了十几只猴子。 原本这个地方闫老只是提了一句，程栀看程望有兴趣，便说上来看看。 “阿伯，可以喂饼干给猴宝宝吗？”程望问。 他现在很能吃，程栀怕他半路饿，带了些佣人烤的饼干给他。 “当然可以。”闫老笑眯眯的，明显很喜欢孩子。 等程望站在围网外喂猴子，闫老叫住程栀。 “我孙儿年底结婚，婚礼上欠一套首饰……” 话到这里，程栀就明白了。 原来眼前的老伯，不是因为霍临远，而是冲着她来的。 “您是想我设计一套出来？” 闫老本身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程栀看起来面嫩，就显得他辈分太大，面子搁到一半，怎么也不能完全放下。 “对，对对。” “什么要求呢？”程栀问，干净的眼睛里有一弧天光，神态柔和又从容。 她手上目前只接了李太的蓝宝石项链，且心里已经有大概的样子，再来一套首饰应该不会太累。 闫老见她心思全在工作上，半点没有别的杂念，心里赞叹的同时，人也放松下来。 “金镶玉传统大气，家里想取龙凤呈祥的意头，你看为难不为难。”他笑着说。 突然想起什么，程栀有些忧心，“我七八月份应该比较忙……” 生怕她推拒，闫老忙开口：“不打紧不打紧，孙儿十一月底的喜事，你只要别婚礼当天交工，都好说。” 程栀不由笑了，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那倒不会。” 心里撂下一块大石头，闫老笑得越发和蔼可亲。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找懂行的和你联系，也省的我一个外行问多了，显得啰嗦讨人厌。” “好。” 这一天的午饭由闫老安排，饭间又聊了些更细致的要求。 程栀找备忘录简单记下，脑海里对新接下的婚礼首饰设计，大致已经有了雏形。 她一直就更擅长国风元素的画作或设计，更何况是金玉这种自小到大见过最多的东西。 所以下午观光结束回去，找了动画给程望后，她便坐在客厅沙发上写写画画。 第二天就把初稿发给了闫老的助手。 几分钟后，闫老致电，大加夸赞之后，很客气地提了一点修改意见。 没多久挂了电话，程栀开始修改画稿。 期间霍临远来电，她没接。 没多久，佣人捧着手机，一脸为难地走过来。 第566章 性格里的温和占了上风 “霍先生找您。” 程栀叹气，右手捏着画笔，用左手接过电话。 “同意让闫富生见你，不是为了让你为他赶工。” 霍临远显然已经从佣人或私保口中，知道这两天她都做了什么。 “没有，有灵感的时候，手感也会好，就像顺流而下，效率高，进度会比平时快很多……”程栀解释。 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犯不着和他解释。 而且，他干预的也太多了。 “这是我的工作，闫叔见我为什么要你同意？” 说到工作，她干脆直接明说自己想从天韵离职。 霍临远沉默片刻，并不意外，反应堪称平淡。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前提是身体健康。” 他说这种话，真是惹人发笑。 程栀有半分钟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身心健康，不都是被他毁了的吗？ 这时候，霍临远再度开口：“注意休息，趁这个月养好身体，下个月你还要出国。” 他口气依旧冷冷的，但明显已经软下态度，劝哄的意味更浓。 程栀垂眸看已经修改到差不多的画稿，没有立即回话。 他贴合实际的关心，让她性格里的温和占了上风。 她不是不分好坏。 即便不能接受他这个人，也做不到冷漠对待他出自真心的好意。 “知道了，这里没有全部的画具，我最多只是精修线稿，累不着的，你别小题大做了。”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责备过佣人，反正看佣人过来时的神情，总有点战战兢兢的。 “嗯。今天体温怎么样？”霍临远问。 他似乎很累，也或者是忙碌时说了太多话，这会儿低低发声时，嗓子有点哑。 贴着电话听，让人耳朵觉得痒。 “你应该问过别人了。” 程栀开了免提，不再举着电话，笔尖摩擦画纸的“沙沙”声，不经意间随言语传到对面。 “你和我多说几句，我心情会好，没那么累。”霍临远说。 他直白成这样，惹程栀笔尖一顿。 说实话，现在的霍临远，在她面前才像个活生生的人。 伤心了眼圈会红，会有他的无力跟疲惫，偶尔还会闹幼稚。 比最初相遇在一起时，还要真实，还要有血有肉。 “我没有按说好的时间回去，你不问问？”电话那头又传来沙哑的声音。 铁了心一定要引她多说点话。 程栀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终于停笔，一字一句回答他的问题。 “昨晚体温还可以，中午有点发热，这会儿稳定了，不到三十八度。” “还是没好。”霍临远出声。 似乎很烦心，声调显得冷淡，听动静，是点了支烟。 程栀皱眉，不说话了。 “一会儿有饭局，只这一根。” 顿了顿，霍临远追问：“我不回去，为什么一句都没问过？” “你不回来，我更自在。”程栀和他一样直白。 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漫不经心的，却能听出来很介意她这么说。 “那我问问你，我不在，明天准备做什么？”霍临远问。 程栀就着盘腿坐的姿势，缓缓仰头，靠在沙发上。 她不知道。 第567章 算是新体验 “说话。”霍临远催促。 程栀不想露怯，随便抓了个脑海里闪过的词。 “去喂猴子。” 霍临远“嗯”了一声，但并不好糊弄。 “才去喂过猴子，明天又去？” 程栀不说话了，有点想直接挂电话。 他人不在这，对她的行踪却了如指掌。 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就连带她去后山的闫富生，都是先问过他，才来见她。 “老板，时间差不多了。”电话那头出现陌生的嗓音。 霍临远叮嘱两句，程栀默默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看看手里的画稿，又转头看了会趴在地毯上，沉迷拼图的程望。 拼图是初上岛时买的，今早拆开之后，程望爱不释手。 “妈妈？”程望抬头。 程栀笑了笑，“玩一会起来走一走，小心脖子痛。” “好！”程望大声答应，立马起身绕着客厅跑一圈，再回到原地，撅着屁股趴回拼图边。 程栀失笑，仰起头重新靠在沙发上，望着吊顶，渐渐有点犯困。 她最近胃口不好，但特别能睡。 佣人已经对她有所了解，见状，轻手轻脚绕过沙发，去阳台取晒饱了日光的薄毯。 过了一会回来，沙发上纤瘦苍白的人，就已经睡着了。 直到这时候，佣人才大着胆子多看她几眼。 平时虽然程栀温柔好说话，但碍于她身边的霍临远，他们这些拿钱做工的，没几个敢盯着她看。 次日，霍临远依旧没能回来。 不过中午打了电话过来。 当手机在餐厅的长桌上亮屏时，立刻被还在啃玉米的程望看到了。 他认得电话号码，接起来听了几秒，嘴角挂着玉米渣，不情不愿地回答：“妈妈在客厅，吃苦药。” 于是霍临远就让他送手机去客厅 程望噘一下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宝宝椅。 他下不去，怎么送手机啊？ 怪叔叔好笨哦。 不过不等他说话，电话那边传来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霍临远匆匆交代两句，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程栀回来餐桌边。 “妈妈，怪叔叔说，有果园，让去摘果子。”程望回忆着，几句话就只记得这几个字。 程栀听得一脸迷茫，最后还是问过佣人，才知道果园的位置，还有里面具体成熟的，是什么果子。 果子她不太感兴趣，但又想到带宝宝去摘果子，算是新体验，还能活动身体。 过午之后，他就带着程望出发。 他们居住的这幢别墅后不远，有一片草肥水美的人工湖。 沿着湖边一路往北走，就能抵达果园入口。 人工湖的面积，出乎意料的宽广，因为没要代步车，程栀带着宝宝走了很久，依旧在湖边晃悠。 “妈妈，腿好酸。”程望弯下腰捶捶自己的腿，又捶捶妈妈的腿。 程栀体力不济，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让宝宝坐在她腿上。 “歇一会儿，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你看。”她抬手往一侧指。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尽头，已经隐约能看到果园橘黄色的门牌。 程望看一眼，伸手摸她头上的汗。 “妈妈，还是回去吧？” 程栀调整好呼吸，“太累了吗？” 第568章 这算不算是一种依赖？ 摇摇头，程望说：“妈妈累，妈妈还生病。” 一阵窝心，程栀忍不住笑，伸手抱他，又亲他柔软如面团的脸。 “我好多了，宝宝别担心。”她安慰他。 程望喜欢被亲吻，也噘起嘴巴，“啵”的亲在她脸颊上。 想了想，说：“妈妈，给怪叔叔打电话。” 程栀不解，“打给他做什么？” 宝宝不是不喜欢他么？ 程望理所当然地说：“让他叫人来接我们。” “宝宝，这样不好。”程栀微微蹙眉。 “啊？”程望歪着脑袋，不太明白。 程栀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过了一会儿。 “妈妈？”程望追问。 “他是外人，就像……”程栀斟酌措辞，“就像路上碰到的人，你会随随便便，麻烦别人来接你吗？” 程望脑袋打结，抬手抓抓乱蓬蓬的发顶。 “可是，我认识怪叔叔，我们要什么，他都会给。” “程望……”程栀眉心紧拧。 宝宝这算不算是一种依赖？ 他表面上排斥霍临远，可心底里，却觉得他无所不能，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他。 她知道，霍临远作为亲生父亲，似乎为程望付出什么都是和合理的。 可他们不能相认，总有一天会走上陌路。 这种情况下，程望的索取，是对的吗？ “妈妈，我是不是犯错了？”程望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大人复杂又微妙的心思。 他只是借由妈妈的反应，懂事的反思自己。 程栀哑然。 她说不出对错。 只能伸手把皱着脸的宝宝抱进怀里。 “是我反应过度了。” 她暂时以此作为结论，但眼底充斥的，是含带思索的茫然。 程望下巴垫在妈妈肩头，黑亮的瞳仁从眼眶左上角，滑到右上角。 “妈妈……” 他正要问什么，卵石路旁的石板大道一侧，忽然响起喇叭声。 “需要帮忙吗？”有人驾驶四轮观光车路过，在车篷下朝这边招手。 程栀抬眸，就见路过的不止一辆车。 看起来像是祖孙三代一大家子度假，前后一共三辆观光车。 “谢谢，不用了。”她笑着说。 然后站起来，牵着宝宝继续沿着卵石路，缓步往果园方向走。 而当最后一辆观光车路过身边时，车上有个男人忽然摘了帽子。 程栀自然而然朝他看过去，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她神情微微顿了顿。 那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 从果园回到别墅，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您回来啦。” 两名佣人一个开门接过东西，一个递上干净的湿毛巾。 程栀道谢后接过毛巾，分别擦了宝宝和自己的脸、手。 “拿不动太多，水果没摘多少，趁新鲜，大家洗洗分着吃了吧。”她说。 果园里水果种类不少，但长势最好的只有芭乐，所以就只摘了几个芭乐。 “洗洗切了配餐吧？多吃水果心情好。”佣人跟在母子俩身后说。 程栀摇头，“程望在园子里吃过了，特意给你们带的。” 听她这么说，两名佣人很开心，没有再推拒。 这个点正好该准备晚餐，不过程栀没让佣人忙活。 第569章 没有恶意 洗过澡换了衣服，她领着程望往海滩去。 这次她让人备了代步车。 去果园来回走了太久，两条腿又酸又乏，她不得不偷个懒。 快到的时候，程望耸了耸鼻尖，“妈妈，好饿。” 程栀侧过脸，颊边的一缕头发被风吹起，“就快到了。” 在果园摘果子时，程望就说想吃红红的烤鱼。 程栀正不知道晚上的时间用来干什么，便说晚饭带他去海边。 很快下了车。 程栀踩着细软的海沙，边走边重新挽好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她上岛后头一次换了身色彩浓郁的长裙。 双臂自然抬高后，腰腿部位美好的线条，便轻易被海风和滑软的布料勾勒。 加上脸和气质，人变得越发惹眼。 整理好头发，她回头等身后的小肥仔。 程望举着手机随处瞎拍，两条小短腿慢腾腾地迈着。 “只能拍景物，不能随意拍人。”程栀提醒，并不催促他加快步伐。 程望点头，镜头移向前方，拍起妈妈来。 “妈妈，说开、心。” 程栀应声，十分配合地塌腰耸肩，慵懒舒展的动作似模似样，倒真像出外景的平面模特。 程望人小鬼大，挺着肚腩，歪着脖子在手机上乱按一通。 最后学着电视里摄影师的样子，小手举过头顶比“ok”。 等玩够了，他摇摇晃晃跑过去，还奶里奶气地说“辛苦了”。 程栀弯腰抱起他。 戏精上身的母子俩都是笑容满面。 但转过身的一瞬间，程栀肩膀一僵。 “有什么事吗？”她后退一步，问忽然跑到面前的男人。 去果园途中，她也遇到了他。 不过当时的他，只是拿掉遮阳帽看她，不像现在，直接凑到了面前。 男人留意到路边有几名高壮男人，同时往这边迈了一步。 他赶忙举起双手，匆匆退后两步，表明没有恶意。 “学妹，我和霍临远是同一届的，还记得吗？” 程栀是觉得他面熟，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她放下程望，反手将他拉到身后，“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礼貌点头后，她打算绕过男人离开。 男人侧跨一步，苦笑着说：“我没有恶意，就是……” 话没说完，已经被快步过来的一名私保抬手隔开。 “程小姐没有和你接触的打算，请尽快离开。” 程栀讶然回眸。 她以为霍临远离开时，已经把保镖都带走了。 没想到，她身边留的有人。 还是沙滩裤大背心这样的打扮，不凶神恶煞地跳出来的话，和路人没有多大区别，她根本认不出。 “真的没有恶意，就是有些话想说。”男人双掌下压，示意私保大哥稍安勿躁。 程栀隔着保镖黢黑精壮的手臂，问：“什么？” “我现在是在职律师，你们别紧张。”男人说着找出执业证。 程栀眉心微皱。 这个叫胡均的人当真奇怪，谁出来玩会把证书带在身上？ 或许是职业所致，胡均习惯了察言观色。 “别误会，半下午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估计把我忘干净了，也猜到你周围有保镖，要说上话，大概率得先证明身份。” 第570章 应付不来这种心眼多的人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程栀应付不来这种心眼多的人。 她自己出行，都没发觉身边有保镖，他却能猜到。 “就、校友癌症，组织捐款，你现在是知名的高级设计师，还做了阔太太……”胡均边说边看眼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程望。 “别说了。” 程栀打断他，又抿紧双唇，想撇清关系，却犯不着和陌生人解释。 最后只是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等等啊。”胡均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当场在手机上翻出“滴水筹”让她看。 “滴水筹”的页面上罗列了详细情况。 往下翻，还有生病女校友原本健康亮丽，现在形销骨立的对比照，看起来确实可怜。 程栀相信了，心里轻叹世事无常，很快用自己的手机搜索到患病校友，捐了一万块钱。 “说起来是我厚脸皮，但是都是同学，能帮一把是一把不是？”胡均显然还有话要说。 程栀“嗯”一声。 自从家里出事，她就和学校那边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几次换联系方式，那些社团群，校友群就都丢了，也没再关注校园论坛之类。 “妈妈……” 她低头看拽她裙摆的程望。 小肥仔饿了，拿短短的食指往沙滩边的美食车附近指。 “边走边说吧。”程栀弯腰抱起宝宝。 见状，私保收回手，远远跟在她附近。 胡均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保持着合适距离，走在她身边。 看他像是真的吓着了，程栀开口：“别介意，他们受过正规训练，不会随便伤人。” 点点头，胡均四下看了看，“你先生不在啊？” 这个称谓，程栀听得满心别扭，皱眉摇一下头。 “自从你和霍临远在港市的事曝光，你们之前在学校论坛的那些陈年老帖子，就一直被人顶在高处……” 程栀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沉默。 校园论坛上，除了上学期间，那些八卦她和霍临远恋情的帖子。 还有之后她家里出事，各种诋毁她的帖子。 那些东西重新被人翻出来，对她来说算什么好事吗？ “胡先生，你找到我，只是要我捐款吗？”程栀忍不住问。 她不是傻子，要只是为了捐款，这人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而不是提这些事，试图和她套近乎。 他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胡均被点破，脚步一顿，跟着又笑了笑。 “你和上学时候比，变化还是挺大的。” 程栀有意无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忍着腻烦开口：“抱歉，我不认识你，你说这种话真的太奇怪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 “哎……”胡均唉声叹气，“其实，我是有事想求你。” 程栀停步，在两步以外的距离看他，神情比前一刻还放松一点。 她实在不喜欢别人藏起心思，和她不停绕弯子。 “你说。” “港市福丰地产的李太太是不是请你设计首饰？” 程栀神情微变，没说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半点不像港市人的胡均，会忽然提到李太。 “我知道她找了你，雪花奖国内只有你拿奖，她不可能不趁着热度找上你。” 第571章 并不打算亲自上手 听他的口气，程栀忽然想到崔云尚的提醒。 他说那些太太圈很乱…… “我想我帮不了你。”程栀出声。 说完毫不犹豫抬脚，快步走到美食车旁。 程望前边察觉到气氛不对，但到底没听懂大人在说什么，加上一闻到烤鱼的香气，立马把古怪的胡均抛置脑后。 “妈妈，要辣的。”他提醒。 程栀垂眸，“只可以有一点辣。” 辣椒太多烧胃，程望夜里会睡不踏实，甚至会拉肚子。 “好。”程望点头。 在果园时，妈妈原本说的是不许他吃辣椒，现在能有一点，已经很好了。 点好单，又在隔壁买了酸奶，程栀领宝宝找空位坐下。 不过鱼还没上，胡均先跟了过来。 他放下包落座，面对程栀时又抬了一下手。 程栀看向他，脸色很不好，想叫私保，又因为周围人不少，不想引起骚动作罢。 “请你离开。”她说。 “霍太太，”胡均低下头，诚恳道：“李太太要你做成首饰的蓝宝石是我外婆的，算是传家宝，前不久被强买过去，气得我外婆一病不起……” “那些富商就是群伪善的强盗，不过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才费尽心思找到你。” 程栀防备心高高竖起。“那刚刚，还有下午在湖边，都不是偶遇？” 还有捐款的事，应该也是他接近她的手段。 胡均不承认，也不否认。 “所以你想我做什么？”程栀问。 胡均以为有机会，忙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掉包。” 心口一震，程栀眼神转冷。 “宝石不经我手，你走吧。” 珠宝首饰制作工艺繁复，她在这方面造诣尚浅，临时接下的定制单，并不打算亲自上手。 “霍太太，你人这么好，捐款说捐就捐，怎么就不能救救我外婆的命呢？” “这怎么可能一样？”程栀抱过程望起身，想换座。 胡均忙拿过随身包，跟着站起来。 “你是设计师，想接触宝石不是很容易吗？举手之劳而已……” “别跟着我了！” 程栀退了两步，后背忽然撞到人，下意识地回头道歉。 “不好意……” 最后一个字在舌尖消失，她维持转头的动作愣在那里。 胡均脚步顿住。 下一秒，眼神变得谄媚。 “霍临远！还记得我吗？！” 忽然出现的男人明显是从正式场合出来后，直接赶了过来。 身上刻板严肃的西服套装，还没来得及换。 他单手揽住程栀，那双压迫感很强的眼睛，冷冷注视着对她纠缠不休的男人。 其中的审视和恶意，层叠的刀刃一样，闪着冷芒压过去。 胡均被盯得遍体生寒，赶忙改了口，紧张地笑着。 “霍、霍先生，我和你是同届毕业生，曾经还住过同一栋宿舍楼，你应该对我没、没印象了吧？” 他不停在脑海里搜刮句子，想尽可能的套近乎。 “你前一阵亲自在校园论坛发的澄清帖，我还点赞评论了，热评第三个就是我……” 澄清帖？ 程栀再次看向霍临远。 后者的注意力，却在别处。 “包给我。” 第572章 什么都是现成的 程栀跟随他的视线，愣愣看向胡均臂弯夹着的浅色休闲包。 “什、什么？”胡均下意识地将包往后藏。 这一下，程栀也看出了不对。 如果不是心虚，这个胡均没必要这么慌张。 霍临远余光留意到一侧有悄悄举起手机的路人，看了眼刚刚跟他过来的私保。 那些私保站在人群里，都是普通人打扮，并不显眼。 其中站得最近、皮肤特别黑的，是前边帮程栀拦住胡均的那个。 他收到示意，立刻播出电话，联系人清场。 不多久，沙滩上很少干预旅客的秩序员纷纷到场，用准备好的说辞，组织大家迅速离场。 程望一脸惊奇，还想叫住烧烤老板，被程栀制止。 胡均知道情况不对。 想走，却被私保上前拦下。 “陈六，转告闫富生，改天请他吃饭。”霍临远出声。 说完也不着急做别的，过去美食车边。 亲自烤起年糕来。 他穿一身正装，浑身矜贵，却在很快升起的油烟里翻动年糕，期间还俯身去闻一侧瓶瓶罐罐里的调味品。 程栀望着眼前充满违和感的场景，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霍太太，我就只是想来攀点关系，咱们合作谈不成就算了，不至于不让走吧？”胡均急急开口。 话是对着程栀说的，眼睛却总不自觉看向背对他的霍临远。 程栀没空理会不相干的人，继续哄不高兴的程望。 “……不会吃不到，我一会儿烤鱼给你？” 美食车的老板是走了，但东西留下了，什么都是现成的。 程望想了想，看向霍临远，“要他烤。” 抿抿唇，程栀沉默。 总不能，真的让她去找霍临远点单吧？ 犹豫间，霍临远转身，手上端着餐盘，里面放了两块刷过酱料，撒了芝麻和花生粉的年糕。 “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餐盘落下，程栀被按住肩膀坐下。 很怪异。 莫名其妙的胡均，还有更莫名其妙的霍临远和年糕，这一切都显得很怪异。 “干什么！”胡均忽然惊呼。 下一刻，手上的休闲包已经被陈六送到了霍临远面前。 程栀抬眸。 “先吃东西，别紧张。”霍临远在她身侧拉开椅子坐下。 程栀心头一动。 他是不想她不安，才亲手弄了吃的给她？ “妈妈尝尝……”程望动动身子，眼睛盯着餐盘。 程栀无奈，捏着烧烤签，咬了一口。 烤的时间短，年糕外皮并不焦脆。 但其实，她就喜欢这个口感。 “怎么样？”霍临远一边接过胡均的包，一边问。 程栀正喂程望，头也不抬回答：“还可以。” 一家三口可称温馨的画面，几步外的胡均看了，却濒临吓破胆。 “你、你们非法限制我人身自由，武力夺取私人财物，我可以……” “可以起诉？”霍临远冷嗤。 说着随意抬手，将从休闲包拉链附近摘下的东西丢在桌上。 程栀定睛，发觉那是个不及硬币大的摄像头。 她忽然变了脸色。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校友，果然别有目的。 “搜身。”霍临远出声。 陈六立即和手下配合，把胡均牢牢按住。 第573章 心怀不轨找过来 胡均身高中等，体型偏瘦，根本挣扎不开。 慌忙虚着嗓子解释：“我就是想让程栀帮个忙！怕她不答应才……就是想她救救我外婆！” “你只是想威胁她而已？”霍临远眯眼。 胡均狂点头，主动交代：“不信你问她！我说了原因，只是走投无路动了歪心思，录到的东西都在存储卡里，身上还有手机和录音笔！” 霍临远看向死死皱着眉的程栀。 “他想要我掉包李太太的蓝宝石，我没有答应……” 程栀说着怒瞪胡均，“你不单单是怕我不答应，你恐怕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 一直以来，不管她和霍临远曝光度如何，程望都被保护的很好。 这人估计是在湖边时留意到了程望，才特意带着设备找她偷拍。 一旦她不答应帮忙，他不单可以拿出宝宝的影像威胁她宝石掉包的事。 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敲诈勒索！ “我外婆无辜啊，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胡均抓住这一点，眼睛一边瞟煞神一样的霍临远，一边对着程栀声泪俱下。 可惜程栀并不想以前那么好糊弄。 她气得不行，眼底冒火。 “就算你是受害者，你也该跟李太那边联系，现在心怀不轨找过来做了这些事，难道还想让我同情理解你？” 霍临远掌心贴上她后背，冷声吩咐陈六：“带下去。”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程栀情绪起伏比他预想的激烈，还是不要当她的面继续问话。 “是。”陈六立即让人压着胡均往沙滩外拖。 胡均不由自主地迈着步子，瞪大眼睛回头喊：“霍先生！再怎么样我们都身处法治社会，你不能扣下我！我家里人等不到我回去一定会报警的！你也不想替太太和孩子惹来麻烦吧？！” 闻言，霍临远眼神更冷，“等等。” 陈六让人停住。 霍临远起身，迈开长腿走近，冰冷无比地盯着胡均。 “你倒是提醒我了。” “什、什么？”胡均一脸惊恐，暗暗觉得不妙。 霍临远单手松松领带结，话是对陈六说的，“和他相关的所有人，全都找到，带回来。” “不行！”胡均吓破了胆，“你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有备而来。”霍临远说。 然后转身回到程栀身边。 “别怕，也别担心。”他安抚她，“本来是想让你看看，替你出气，没想惹你生气。” 胡均还在高声说着什么，不过声音越来越远，程栀一句都没能听清。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也不是你惹我生的气。” 她总不至于为了胡均，去迁怒他。 更何况，要不是他及时过来，她根本看不出来包里有微型摄像头。 万一之后真的让胡均离开，利用录到的影像威胁她。 为了宝宝，她说不定真的会…… 而再往远看，纸里包不住火，一旦掉包宝石这种事被曝出来。 她的珠宝设计生涯，基本就直接宣告结束。 越想越心惊，程栀忍不住抬起脸，一把抓住他的袖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574章 总把人想得太单纯 “你总把人想得太单纯。”霍临远反握住她的手。 程栀抽手，并不认同他这么说自己。 “我察觉到不对了，正想怎么避开他。” “嗯，进步很多。”霍临远顺着她。 顿了顿，进一步解释：“他坐下起身，都调整了包的角度。” 他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没见过？ 胡均那些看似随意自然的动作，在他眼里，几乎可以算作定罪的证据。 而就算是他误会了，事关程栀，他也宁可错杀，绝不会轻易放过。 程栀回忆着，能想起胡均时不时的小动作。 只是她意识不到动作里的含义，所以当时根本没有在意。 “妈妈，你也吃。”程望专心致志解决一块年糕，嫌程栀总不动嘴。 心不在焉就着宝宝的手咬了一口，程栀问：“那个胡均，还有他的家人……你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你是担心他们，还是担心我？”霍临远反问。 程栀顿住，紧跟着摇头，“只是……好奇。” “问话而已，你别担心。”霍临远说。 程栀缓缓点头。 海风吹拂，这一刻沙滩上除了私保，就只有围桌而坐的两大一小。 “是想回去，还是再坐一会儿？”霍临远问。 看眼巴巴望着她的程望，程栀硬着头皮说：“小望想吃烤鱼……” 霍临远自然不会让她动手，起身时问她：“除了鱼，牛肉和菌类看起来不错，你度假养病，别总不爱吃东西。” 程栀怀着异样的心情，轻轻说了声“好”。 霍临远再度起身，脱掉外套，解下袖扣交给陈六，去到烧烤架前。 陈六见怪不怪，以眼神警告目露惊讶、仿佛见了鬼的手下，带着他们退到足够远的距离。 等美食上桌，霍临远重新坐下，程栀正好回完消息。 消息是崔云尚发来，只是问她近况，她简单回答两句，问他最近是不是比较忙。 互相答复之后，两人便没了后话。 程栀隐约能察觉崔云尚有心事，最近似乎总郁郁寡欢。 但他没有主动说的意思，她就一直没好多问。 鱼和烤串吃了大半后。 程栀忽然想到什么，“这个……怎么结账？” 老板跑了还没回…… “别操心小事。”霍临远递给她湿巾擦手，言语间有些无奈。 他生意做得大，不至于赖这点账。 “哦。” 半小时后，回别墅的路上。 心大的程望吃饱喝足，在霍临远怀里和瞌睡虫对抗。 他其实依旧觉得霍临远哪儿那儿都厉害， 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人分享妈妈。 所以平常清醒时，就总是像护食的幼兽一样，保持防备和警惕。 另一侧的程栀举着手机，反复做过思想建设后，找到母校的论坛，点了进去。 霍临远一直在看她，扫一眼，就知道她装出一副不露声色的样子，是在干什么。 他没想过故意让她知道，他为了她做过什么努力。 但如果她在不经意间了解到，他也不会多做阻拦。 而程栀垂眸看了一会儿，神态如常地放下手机，什么也没说。 很快回到别墅。 佣人迎出来问好，并说厨房备着鱼汤。 第575章 信得过 和之前一样，程栀跟着佣人去喝进补的汤，霍临远独自带着程望上楼洗澡。 区别是，十几分钟后，霍临远是穿着浴袍下来的。 看时间，应该是给程望洗的时候，自己也顺便冲了冲。 “妈妈妈妈……”程望一见程栀就小声叫起来。 前伸晃动的双臂像挥舞的小翅膀，一副很着急，有话要说的样子。 程栀转身接他到怀里，面前的白瓷碗底，剩了些口感很差的碎鱼肉。 霍临远浴袍领口松了，他瞥一眼，没在意，伸手捻块绿皮红心，色泽诱人的芭乐。 “怎么了？”程栀问宝宝。 程望皱着脸，去看霍临远下身，“是鸟鸟！他怎么和我……” 他刚开头，就被迅速反应过来的程栀，一把捂住嘴巴。 “唔？”程望抬起天真的眼睛，满头问号。 程栀耳根瞬间就红了，一边留意霍临远有没有听见，一边转移宝宝注意力，问他要不要喝汤。 “嗯嗯。”程望眼睛立即看向桌上的半碗汤，狂点头。 他过来的时候，就闻到好香。 程栀松开他，请佣人帮忙盛汤。 然后一勺一勺喂他，没再多看霍临远一眼。 霍临远其实听到了，但当没听到，贴心的不给程栀尴尬的机会。 喝过汤没多久，程望就睡着了。 这时候霍临远才提出要喝汤，还要程栀等等他。 程栀抱着孩子，身上暖，胃里充实，犯懒点头，坐着没动。 佣人退出去，走前，受吩咐调暗了餐厅灯光。 霍临远用瓷勺在小碗里缓缓翻动，眼睛盯着程栀。 这一刻，她身上像蒙了层夜做的纱，神情朦胧，柔和的轮廓却特别清晰，很美。 “怎么了？”程栀问。 摇头，霍临远嘴里提到胡均，却没说得太详细。 “之后陈六跟着你，他在我手下很多年，信得过。” 程栀想起那个皮肤黢黑的高大男人，抬起眼睛，轻声问：“事情很复杂吗？” 霍临远没回答，反而问：“担不担心是我连累你？” “是冲你来的？”程栀有点怀疑。 那个胡均，没几句话就提到她接下李太的设计单，事情多少都该和她有关系吧？ 霍临远抬眸，坦言：“冲我们来的。” “我们？”程栀微怔。 这个词听在耳朵里，感受有些微妙。 她第一反应是他在骗她。 因为她不觉得他们有这样一份关系，能让任何人将他们视作一体。 可随即，她想到了一个人。 “程灵珊？” “程灵珊在南城中心医院，是程继海。”霍临远原本不想说太多，怕惹她心烦，但这会儿却不得不解释。 胡均那些所谓的家人，都是请来演戏的。 目的就是顺利上岛，不至于像其他可疑人员，一露面就被他的人迅速清理。 听完，程栀微微拧眉，“那胡均外婆，还有蓝宝石的事……” “蓝宝石的事情属实，外婆病重也是真，不过两者并没有联系。” 霍临远端起碗，两口将汤喝净。 “胡均偷拍的录像和音频，除了他本人用来威胁你，还会高价卖给程继海。” “原先计划是拍裙底之类，拍到程望是意外。” 第576章 他没来得及深想 他话说得平静，但眼底沉黑如墨，明显已经记下这笔账。 “太下流了！”程栀气道。 “我来解决，你安心休息。”霍临远说。 程栀抿唇，皱着眉心不说话，神情间除了不快，更多的是困扰。 “早知道不说了。”霍临远起身，弯腰侧脸，亲她温软的脸颊。 垂眸时，距离她怀里幼小却滚圆的程望很近， 这样看孩子睡着、没有表情的眉眼，让他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这种感觉从心尖上掠过太快，具体来自何处，他没来得及深想，就被程栀一手推开。 也不算推。 她不想动作太大惊醒程望，只是手掌抵住他胸膛用力而已。 霍临远的身体几乎纹丝不动。 两秒后，却主动后退半步，借着暧昧的灯光看她，用低醇磁性、充满蛊惑的嗓音说：“想碰你，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情不自禁，不为别的。” “我们相爱过，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热恋期时，只要他们同处一间屋子，她恨不能时刻挂在他身上。 他对她，也从没客气过。 他们接过无数次吻，探索过对方身体的每一处…… 程栀回想起什么，不看他。 他太会玩弄人心。 总是在她最放松警惕的时刻，冷不丁戳她一下。 带她回忆起那些暧昧缠绵的点点滴滴。 匆匆抱着宝宝起身，她快步走向楼梯。 又怕摔倒，只能慢慢一级一级踩台阶。 “明天需要早起，早点休息。”霍临远提醒。 程栀没有回应，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越走越高。 霍临远往客厅走了几步，得微微仰头，才能一直看到她。 等她身影不见，他垂眸回了几条消息，睫毛缝隙漏下一点光，映亮眼底很少见的笑意。 那些澄清帖，还有他背后为维护修正她名誉所作出的努力，她看到了。 所以她对他的不信任开始动摇。 她的抗拒，就远没有之前那样清晰又坚决。 次日。 程栀六点多被楼下陌生人的说话声惊醒。 看眼身侧还在睡的小猪仔，她揉着眼睛起身。 这时房门把手响了一声，霍临远侧身进来。 关上门，转身，他和床上的程栀四目相对。 缓步过去坐在床边，他问她睡得好不好。 程栀不回话，反问：“谁来了？” “一个朋友。” 朋友？ 他会称为“朋友”的人，除了沈漾，还有别人？ 程栀大脑还没有完全苏醒，呆呆的坐着思索。 “一会儿出海，我找他开船。” 出海？ 程栀微微偏头。 他昨晚说要早起，是为了出海？ 看她这副懵懂乖巧的样子，霍临远很想亲亲她。 不过最终，只是帮她拿开脸上的几根乱发。 “大概两小时航程，上船后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这么说，程栀大概就知道，今天白天，她应该都会在海面上度过。 “知道了，我要洗澡换衣服了。”她赶他。 还有防晒工作要做。 她倒还好，宝宝一定不能晒伤。 没多久下了楼。 程望困困的，趴在程栀肩头打哈欠。 “太太。”佣人路过，点头打招呼。 程栀总算有机会纠正称谓，“我不……” 但下一刻却被人打断。 第577章 只要不是太累 “嗨。” 程栀转身，见不远处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个人。 男人看起来挺年轻，有一对深眼窝，瞳色极浅，外形英气逼人，笑容很有感染力。 这就是霍临远说的朋友吧？ 应该是混血，不过对比梁杰，混血感更强，长相偏外国。 “你好。”程栀轻轻颔首，翻过程望，示意他叫人。 程望眨着眼睛问“叔叔好”，然后习惯性地夸人：“叔叔眼睛好漂亮。” 男人笑哈哈地凑近看他。 “你好，宝宝眼睛也漂亮，和霍一样，黑曜石的颜色，很少见。” 程栀后颈一僵。 深黑的瞳色，确实少见…… “忘了自我介绍，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安德鲁。” 程栀调整神情，浅笑着点头，“初次见面，我是程栀。” “来吃早饭。”霍临远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身后。 心口一跳，程栀转头看他。 安德鲁的话，他听到了吗？ 一开始，在她的默认和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霍临远认定了程望是她和别人的孩子。 这层认知，让他受到蒙蔽。 加上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他暂时没有留意，程望和他的那些不明显的相像。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出言提醒，打破眼前那层滤纸。 聪明如霍临远，一定会立刻发现不对。 出神间，额头一温。 程栀愣愣抬眸，对上霍临远近在咫尺，浓黑的眼睛。 “不舒服？”他问。 摇摇头，程栀更紧地抱住程望，掌心按在他后颈，让他重新趴在她肩膀上，背对别人。 “难得昨晚没再发热，不舒服了，一定告诉我。”霍临远继续开口。 “昨晚？”程栀不记得自己昨晚量过体温。 霍临远没有解释，揽住她，看向一脸了然神色的安德鲁。 “走吧，一起。” 安德鲁深邃的眼睛几乎在发光，对程栀和她怀里的宝宝好奇的不得了。 能让霍关心成这样，肯定是秘密保护的爱人和孩子！ “看不出来，霍你还会……还会……”他想不起来那个词。 霍临远看眼他，带着程栀率先转身。 直到大家都在餐桌边落座，安德鲁才“啪”的一击掌，“金屋藏娇！霍你还会金屋藏娇！” 作为他口中被藏的“娇”，程栀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 霍临远眼神冷冷扫过去，“不饿，就回船上等。” 一根手指搔搔脸颊，安德鲁低头呼噜噜喝粥。 程望边咬煎蛋边眨巴大眼睛，对同桌吃饭的陌生人观察欲满满。 早饭后，几人乘车前往码头。 闲聊间，程栀得知今天出海，主要内容是海钓。 “我们要去的海域污染没那么严重，海钓之后可以在船上bbq，煮海鲜粥，不用调味都很好吃。”安德鲁说。 程栀抬眸，冲他笑了笑。 “不用理他。”霍临远探了探她额头。 程栀不明显地躲他，“很热，摸不出来温度的。” “我不放心。”霍临远说，又问：“想出海吗？” 程栀看他，这话早在早饭时，他就问过了。 “我无所谓做什么。”她说。 既然是出来散心，只要不是太累，做什么都好。 第578章 抱着好，看得远 而他都决定好行程了，实在没有必要出发前后问她同一个问题。 “嗯。”霍临远坐回去，闭目养神，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想找机会，让她多说话而已。 平常话就少，有生人在场，几乎不开口了。 安德鲁坐在副驾，时不时回头往后看。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对劲。 很快到了码头。 程望是第一次乘游艇出海。 上船后，一直不愿意下地。 “是怕摔倒？还是怕掉进海里？”程栀抱他在房舱内的纯白沙发上坐下。 程望摇头，笑出白白的乳牙，“抱着好，看得远。” 一怔，程栀失笑，“胆子越来越大了。” “因为我是男子汉。”程望强调，拍打自己的小胸脯。 “是是，我们小望最勇敢啦。” 同一时刻，驾驶舱。 “你终于爱上别人了。” 安德鲁打着船舵，眯着眼睛点了一根烟，面容依旧阳光硬朗，看起来却和面对别人时不太一样。 霍临远靠在舱门口，没打发蜡的短发随海风动了动，人显得慵懒，神情淡淡的。 “没有。” 他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程栀而已。 “没有？”安德鲁皱眉，“那就只是玩玩？不过你这么玩是不是太下本了？” “这岛上现在应该都是你的人吧？” 那些旅客，岛民，别人看不出来，他一个全年在海面岛屿漂的，一眼就能看明白是被请来演戏的。 霍临远没有说话，眼睛盯着不断浮动的海面。 游轮掉头，渐渐远离岸边。 安德鲁时不时看眼深沉冷漠的好友，慢慢回想房舱内女人的样子和名字。 程栀…… 他整个人突然一激灵。 这不就是他死去爱人的名字？！ “你别告诉我，人死还能复生，那可是坠机，高空坠机，全尸都难留，不可能有人生还！” “你别找人找魔怔了，被人给骗了，还要帮别人养小孩吧？” 凉凉看他一眼，霍临远转身出去了。 “喂！”安德鲁想追上去问清楚，奈何暂时离不开。 两个半小时后，航行暂时告一段落。 程栀牵着程望出了船舱，入目所及，只剩下蔚蓝的晴空，和苍茫的海面。 “来。”霍临远站在船头甲板上，手里握着钓竿，腿边搁着饵料桶。 程栀带着孩子过去，不过并没有接过钓竿的意思。 “你们玩，我太久没出海钓鱼，手很生，而且海钓是个力气活。” 另一边的安德鲁挑眉笑起来，“看不出来啊，你以前经常海钓？” “算不上经常，父母爱好旅行……带我出去，总是什么都会体验一下。”程栀说着垂眸。 从提到父母之后，神色就变得有些黯淡。 霍临远定定望着她，手上固定好钓竿，走到她身边，“程望我照顾，去玩一会儿。” “我和妈妈一起。”程望先拒绝。 “宝宝想钓鱼？”程栀问。 程望用力点头，“妈妈会吗？” “我教你？” 程望立刻往船头走，“妈妈最厉害了！” 船体随着海水荡漾，安德鲁眼见小豆丁摇摇晃晃跑到腿边，赶忙弯身扶了一下。 第579章 挑不出半点毛病 程栀跟过去，见状便笑着道谢。 她由衷笑起来时，和满是清冷感的礼貌微笑不一样。 尤其迎着热烈的日光时，整张脸清丽透亮，眉目如画。 安德鲁不禁晃神。 一双颜色很淡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直到手上用来海钓的饵鱼缓缓滑落，他才猛地回神。 看眼已经背对他牵好孩子的女人，安德鲁抬手朝霍临远竖起大拇指。 程栀远看只是气质脱俗，没想到近看五官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性格还好，怪不得霍会直线沦陷。 要是哪天他在风浪里好不容易靠岸，岸边有个这样的女人。 愿意顶着他一身的脏腥狼狈，伸手拉他一把。 他也不介意为她热烈疯狂一回，哪怕没有结果。 霍临远缓步过来，帮程栀上鱼饵。 程望仰着头看他熟练的手法，满是天真的大眼睛里，浮现遮掩不住的崇拜。 时刻留意宝宝的程栀，自然不会忽略他的情绪。 一双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霍临远时，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复杂。 他很清楚的知道她熟悉海钓，也了解她对其他海上项目不陌生。 所以才选择带她来海岛度假。 今天还特意找了光看肤色气质，就能知道海上经验丰富的朋友，一起驾驶私人游艇出海。 不，或许他联系安德鲁的时间更早。 她听安德鲁提起过，他是从别处赶过来的，这中间肯定要花去不少时间…… “一会儿要下水玩吗？”身后传来安德鲁的声音。 程栀看向霍临远。 她身体还没恢复，程望还小，这话肯定不是问他们。 霍临远抬眸，“不了。” “以前不是恨不得住在水底？觉得那样可以离挚爱近一点？”安德鲁状似不经意地说。 他想过了，不管眼前的这个程栀看起来有多美好，他都很难打消对她的怀疑。 世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霍临远因为事故丧生的爱人，就刚刚好也叫程栀。 程栀微怔，心底仿佛有飓风刮过。 她不自觉看向霍临远，眼底有探究和犹疑。 “是因为……”我吗？ 霍临远同样看向她，眸色深深，“那场空难之后，我有空就会去潜水。” 一边的安德鲁点了点头。 “他做过我的潜水教练，也在海底救过我的命。”霍临远又说。 程栀皱眉，心被什么一点一点攥紧。 “你让他来，就是想我知道这些？” “没有。”霍临远撒谎撒的并不走心。 他了解安德鲁的性格，也了解程栀，话题会聊到这里，他并不意外。 “哈喽？”安德鲁彻底傻眼，觉得那里不对，但脑子依旧没能转过弯来。 霍临远暂时没空理会他，只是盯紧程栀的眼睛。 “现在，你能稍微相信我了么？关于现在的心意，还有曾经的后悔和痛苦。” 程栀不回话，恍惚间觉得，自己被他眼底的什么东西抓住了。 她慌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不该跟你出来。”她低声道。 霍临远说：“但是，只有我能让你尽快好起来。” 不管是谁，都没有他了解她。 第580章 将她严密地保护起来 也只有他，能在当前的局面中，将她严密地保护起来。 给她一片尚算安宁的净土。 “麻烦你们考虑一下我和小朋友的感受？”安德鲁忍无可忍。 他再怎么想不通，也能知道这俩人是在借着他说的话诉衷肠。 和他不同，程望懵懵懂懂，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什么都听不懂。 “妈妈？”他揪揪程栀的白纱衣袖。 但不等他说话，安德鲁丢下钓竿大步过来，站到他们身边。 “知道吗？那时候霍可不是单纯的潜水事故，他是根本不想活了！” 程栀心口一震，骤然失去呼吸。 霍临远没打算让他提这个，皱眉叫了他一声。 “不行，我得说。”安德鲁大喇喇蹲下，贴心的捂住程望耳朵。 “霍为了之前的爱人要死要活的，你真以为你用了一样的名字，就可以代替她？” 他只知道飞机失事、几年前程栀死亡的事情，其余一概不了解。 所以到了这会儿，他依旧怀疑眼前的程栀，是利用手段上位的心机女。 程栀只是摇头。 这些话仿佛巨浪拍击心防，她思绪一团糟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霍临远额角青筋直跳，“她就是程栀，她那天没有上飞机。” 除了水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程望从听不懂，变成了听不到，这会儿见大人们连嘴都不张了，忍不住挣扎起来。 “oh！我终于明白了！” 安德鲁放开他起身，敲了敲自己脑门。 “不是移情别恋，原来是失而复得！” 他哈哈笑起来，并不在意自己前边误会之后，都说了什么。 “霍，我真替你高兴，这样一来，我对你就更重要了，没有我救你，你哪里来的机会发现真相！” 他笑得开怀，程栀却听得心惊。 她闭了闭眼，蹲下抱住程望，心底有许多情绪难以消化，干脆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有点热，我带宝宝去喝点水。”她低声说完，牵着程望快步回了房舱。 程望喝水的空挡，程栀坐在一边发呆。 霍临远曾经差点为她…… 她晃晃脑袋。 但是，安德鲁的话就一定可信吗？ 可就算是假话，她听来也觉得心里闷痛。 “妈妈，水喝了，我们快去钓鱼吧？”程望读不懂大人的想法，一门心思都在玩乐上。 “好。” 出了舱门，靠近船头，隐约听到人声。 鬼使神差的，程栀脚步一顿。 “……要不要我‘不经意间’把你那几年说得更惨一点？程栀总不太想理你的样子，我也算是又帮你一把。” “那是我活该。她吃了很多苦，没有以前开朗，身体也不好……所以，管好你的嘴。” “行吧，那你自己加油吧。” …… “什么时候回家？”霍临远问。 “怎么？” “调两个人回国。” “雇佣兵？” “嗯。” “你身边不是有陈六？” 霍临远沉默。 “行，我不问了，我在这玩两天就回去行了吧？”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程栀抬手按了按心口，犹豫几秒，才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船体晃动，她伸手想扶围栏。 第581章 变得手足无措 霍临远跨步靠近，握住她的手。 安德鲁一脸“没眼看”的神情，举着钓竿几步过去另一侧。 “我带他，你歇会儿。”霍临远说。 为了让她安心，还顺手替总想去甲板边缘的程望套上救生衣。 程栀心里乱糟糟，怕自己有哪里疏忽，便点了点头，在他身侧坐下。 程望站在她腿边，左手抓着她肩膀，右手揪着霍临远一点裤腿，探着脖子往海水里看。 看了一会儿，他苦恼地收回头。 “妈妈……” 霍临远先一步回答：“这里水深，看不到什么。” “那有大鲨鱼吗？”程望问。 不等大人回答，紧跟着又说：“还有大海龟，小海马吗？” 霍临远沉默。 “妈妈……”程望扭脸。 下一刻脸被转回去，对上霍临远的眼睛，“都有。” 于是程望便不找程栀了，开始畅所欲言，问遍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水生物。 末了，开始回忆童话故事和动画片。 “有没有美人鱼？” “巫婆呢？” “提莫有没有啊？” “赖皮蛇……” 霍临远黑着脸，虽然眸色不耐，言语简短，但一直有问必答。 海浪轻轻摇着游艇，天光晃得人眼花。 程栀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他们，唇边不知不觉挂一点笑意。 因为出海不算太早，没多久就到了中午。 “玩会手机，晚点继续——”安德鲁潇洒收竿。 程望蹲在船头甲板中央，把两个多小时钓上来的所有海货整齐铺开。 忙完了闻闻小手，一下挪开鼻子，“妈妈，臭。” 程栀被他几乎干呕的样子逗笑，带他去洗手。 “我去驾驶舱，有事叫我。”安德鲁觉得有点无聊。 不过没办法，他想多叫些朋友的，霍不让，为的就是安安静静在海上漂一会儿。 这一天直到傍晚，海钓的出货量才差强人意。 至少能让人美美尝个鲜。 就着海平面上的落日，四个大人，一个小朋友围坐在烤炉边，听着滋滋的炙烤声，随便聊了些不相干的闲话。 其实多数时间只有安德鲁在说话。 他性格实在开朗，只需要有个人时不时给他“嗯”、“啊”的应和，他就能一直找话题聊下去。 天擦黑，游艇返程。 出海没做什么消耗精力的事，所以程望一路都很兴奋，迟来的表达欲让他趴在妈妈怀里，不停说着悄悄话。 一直回到别墅，程望还赖在程栀怀里不愿意出来。 “让她去喝汤，我带你洗澡。”霍临远朝他伸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程望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海腥味，犹豫一下，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转身投向他。 而说是喝汤，其实是药膳。 程栀今天停药了，早上霍临远特意吩咐过佣人及时调整食谱。 “我也来点。”安德鲁跟着蹭到餐厅。 海钓时间不对，船上吃的那点鱼获，还不够他填饱肚子。 佣人看程栀。 程栀点头，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佣人拿钱办事，总会因为程栀的客气，变得手足无措。 安德鲁反坐靠椅，手臂垫着下巴，眼睛带笑地看程栀。 第582章 她都没能睡着 再一次觉得教养这种东西，某方面来说，其实挺提气质的。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程栀，她永远都是慢条斯理，对谁都客客气气。 给人的感觉和沐浴春风细雨一样舒服，半点都讨厌不起来…… “安德鲁？”程栀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一眼桌上的汤水，提醒：“汤是温的，冷了就不好喝了。” “okok。”安德鲁一笑，肤色深，露出的牙亮白，尽显率真爽朗。 …… 海岛上的夜晚总是不够安静。 虫鸣，海浪，偶尔会有鸟叫。 睡着了不觉得，醒着，就不自觉会去分辨那些声音。 程栀数着窗外的虫鸣，脑海里总不自觉想起早上，霍临远说她体温的事。 辗转反侧，一直到过了午夜，她都没能睡着。 咔哒。 房门把手被人压下去。 程栀眼皮下缓慢滚动的眼珠停住，心先是揪紧，然后心跳开始加速。 她知道是谁来了。 在这个岛上，在这栋别墅里，她的房间，只有霍临远能进得来。 很快，手边的床垫塌陷出轻微的坡度。 明明指尖什么都没有碰到，程栀却能清晰感受到来人的体温。 额头一暖，很温软的感觉。 程栀睫毛颤动，几乎要睁开眼睛推开罩住她的人。 可霍临远很快退开。 手腕被人捏住、托起，耳边传来温度枪轻微的嘀声。 程栀呼吸无限放慢，绵长轻微，像是真的在熟睡。 她能感觉到脸上落下两道目光，若有实质，一寸一寸描摹她的眉目和嘴唇。 为什么还不走？ 想对她做什么？ 两个念头闪过，她却能察觉，霍临远没有动作的打算。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栀开始犯困。 意识渐渐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 又过了一会儿，轻微的“咔哒”声后，房间里属于霍临远的气息，开始慢慢消散。 第二天，早餐桌上。 程栀望着眼前丰盛的餐点出神，思索着昨晚霍临远的出现，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没多久，霍临远下楼。 “没睡好？”他问，顺手替程望打开酸奶盖子。 他不帮程望开，他就会去麻烦程栀。 程栀回神，摇摇头。 “今天不出去了，很晒。”霍临远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 想了想，程栀问：“胡均……” “昨天已经送走，李家那边会解决。”霍临远避重就轻。 他和程继海明里暗里，都算撕破脸。 程继海明面上除了尽快公关有关新城的丑闻，半点不敢和他针锋相对。 但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胡均只是个开始，在这之后，程继海应该还会有所行动。 “安德鲁呢？”程栀又问。 霍临远回：“和陈六出海了。” 昨天没过瘾，看潮汐表没问题，今天一大早就又去了。 “知道了。”程栀没有疑问了，打算专心吃饭。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霍临远扫一眼，是程灵珊。 他看眼专心挖酸奶的程望，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临远，多少天了，你真的一次都不打算来看我吗？”程灵珊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餐厅，仿佛带有回音。 程栀动作一顿，缓缓抬起眼睛。 第583章 关心则乱 “程继海让你这么说的？”霍临远对别人从不心软，即便知道程灵珊还在住院，言语也依旧冰冷。 电话那头一静，明显被猜中实情。 下一秒，程灵珊的声音便绷不住，开始尖厉起来。 “我都不计较你故意烫伤我，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生气！我承认私自跑去天韵闹脾气下了你的面子，可我还不是因为太着急害怕失去你？我真的是关心则乱啊临远！” 故意烫伤？ 程栀讶异地看向霍临远。 这时候才明白，之前他说程灵珊在中心医院，是因为什么。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初订婚，我说过什么？”霍临远开口。 程栀心跳一缓，忙垂下眼睛遮掩眼底情绪。 她不该在意这种事。 不管订婚时他说过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你说只是合作，是可怜我……”程灵珊声音弱了下去，却透出点咬牙切齿，像是敢怒不敢言。 而仅仅停顿两秒，她音调再度拔高。 “可订婚后爸爸已经把庆烨什么的专利权让给你了啊，他让步那么多，你娶我很吃亏吗？！” 程栀瞪大眼睛，猛地抬头望向霍临远。 几乎是在听到“庆烨”的同时，眼泪就充盈眼眶。 那是爸爸的项目！ 是爸爸带领老程氏技术部门研发多年，最终却被程继海算计，落到了他手里的高新技术专利！ “你……”程栀嘴唇嗡动。 霍临远握住她转瞬冰凉的指尖，示意她先别说话。 电话里的程灵珊还在叫喊。 “你都能可怜我、因为不想我死和我订婚，为什么就不能再可怜可怜我，直接娶了我呢？！你一直很大方很纵容我的啊！” “就因为程栀出现，我们这几年就什么都不算了吗？！” 霍临远持续沉默。 “临远！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不是喜欢我学姐姐……” 话音戛然而止——霍临远挂了电话。 程栀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程灵珊口中的“姐姐”是谁。 而等意识到她最后一句话中，可能隐含的意思。 她内心震颤，一瞬间甚至忘了难过。 她愣愣眨眼，眼眶里晶亮的泪水顺着眼角坠下，滑落成线。 “婚约的事，就是这样。”霍临远平静开口，眼底却有情绪滚动。 程栀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这两天之内知道的事，她短期消化不了，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要继续怨恨他吗？ 可他在极力补救，她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 他后悔了，他有反思。 那要原谅他吗？ 可怎么原谅？ 他做再多的事，爸爸妈妈也回不来，过去造成的那些伤害更不会消失。 她肩头一左一右背负着父母的命。 她没有资格说原不原谅。 “妈妈……呜呜……”程望死盯妈妈的眼泪，小手用力抹着眼角，嘴里呜呜咽咽地哭。 程栀想过去抱他，起身时一阵头晕，身体忍不住晃了一下。 “小心。”霍临远忙伸手。 程栀摇摇头，两步过去带程望回来一起坐下。 “没事，妈妈吃到辣椒了，好辣好辣，眼泪都辣出来了。” 第584章 她有很多事情能问 程望信了，圈住她脖子和她贴贴，嘴巴里嘟嘟囔囔，“坏蛋辣椒，我以后不喜欢他了。” 含泪抿唇笑了笑，程栀低头，将半张脸埋在宝宝幼小的肩膀上。 坐了一会儿，霍临远让佣人加热饭菜。 之后便是沉默。 等早餐重新上桌。 程栀抱着程望喂他，自己倒是没吃多少，没多久带着他上了楼。 从头到尾，他都没再出声。 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霍临远坐在餐桌边，除了最初那一口咖啡，始终没再动勺筷。 他之所以接通这个电话，是想程栀知道，伤害她的人已经接受惩罚。 并且，他早年间就拿回了她爸爸的心血。 本意是想她轻松的。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 她抱着孩子，仿佛抱着她的全部，根本不愿意面对他。 一个人坐了一会儿。 霍临远叫来佣人，“泡杯牛奶送上去。” 她被坏了胃口，早餐并没有吃好。 “是。” 佣人上楼后没有下来。 反倒是程栀，一步一步，扶着光洁反光的楼梯扶手走下来。 霍临远认出了脚步声，转头时，一片冷寂的眼底，随她不断靠近的脚步，慢慢重新回暖。 “只喝咖啡，不吃东西么？”程栀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餐盘里那些色泽诱人，却没被碰过的食物上。 霍临远仰起头，高挺的鼻梁仿佛能划破空气，一手强势地搂紧她的腰，一手抬高，去摸她额头。 程栀配合地微微低头，就是眼睛总不看他。 “体温很正常，总低烧的话，会出大问题。” “我知道，所以很担心，怕自己弄巧成拙。”霍临远低声说，望着她的眼睛里，慢慢展露几分阴郁。 还有一些残破，却尖锐又疯狂的情绪。 “我害怕了程栀。” 他双臂收紧，严丝合缝地将她扣向自己。 “那天赶回天韵，我一路都在怕……后来面对程灵珊，我几乎掐死她，只差一点……” 程栀腰背被勒的很疼，脸色却是因为他的话，慢慢变得苍白。 她觉得心惊，又觉得胸口深处有块米粒大小的地方，很疼。 犹豫一下，她指尖慢慢触碰他的头发。 然后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很轻地往下顺了一下，像安抚程望那样。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想冷漠，想伤害他。 却总在接触到他的悔愧和讨好时，乱了阵脚。 她如果有joy那样的性格就好了。 面对不断纠缠、爱恨难辨的男人，她可以打他一顿，甚至废掉他一只手，或是一条腿，想尽办法逼退他。 然后决绝转身，老死不相往来。 或者像阿婆说的那样。 接受所有好处，把顾虑和大脑一起抛弃，只留下自私和潇洒，心安理得地去享受生活，做无忧无虑的阔太太。 可她不是joy，又做不到阿婆期望的那样。 她只能徘徊在怨恨和谅解互相交缠的怪圈里。 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怕我死吗？”她忽然问。 霍临远没有说话，更用力，更强硬地抱着她。 “你，没有想问的？”他问。 程栀想了想。 “没有。” 其实，她有很多事情能问。 第585章 又能怎么样 比如，他之后打不打算对付程继海父女。 或者，关于青叶项目，他计划怎么处置。 甚至，可以趁他敞开心扉的这一刻，问他究竟如何，才愿意离开她的生活。 可思来想去，这些话问出口，先不论他会不会说实话。 她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程继海父女倒霉，庆烨项目得到更广大的发展，这些都和她的生活没有关系。 她现在唯一的追求，就是安定踏实而已。 至于他怎么才能离开她的生活…… 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 他说过，宁愿被她杀死，也不愿意对她放手。 “也没有什么想说的？”霍临远松开她，眸色渐渐变得幽深。 程栀沉默。 “除了程望，任何事你都不会在意？”霍临远又问。 程栀退开一步，能察觉他身周的气息，转瞬就变得冷凝跟危险。 而她的反应，让霍临远尚未积攒的戾气，忽然全部瓦解。 “别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对一个几岁孩子升起了阴暗的妒忌？ 他难以启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暗夜里的一潭死水。 程望是唯一能为她增光添彩的月亮。 至于他。 他似乎不管给她什么，都只会沉底，或快或慢，如石子和落叶，甚至激不起更多的波澜。 “吃饭吧。”程栀看不懂他眼底浓重的阴影，只是下意识的不想面对。 “嗯。”霍临远拿起筷子，入口的东西全都味同嚼蜡。 程栀在一旁站了十几秒，几乎快盯着他出神时，才终于反应过来，沉默着转身，打算上楼。 “栀栀。” 她顿住，抓着栏杆的手指蜷紧，指尖攥着的，好像是自己的心。 只有他会这么叫她，而就算是热恋期间，他也很少这么叫她。 “是负担，还是轻松？”霍临远没头没尾地问。 声调平直，听不出多少情绪。 顿了顿，他重新措辞：“对你来说，知道一些事，心里会不会放松一点？” 程栀抿紧双唇，站了一会儿。 他问得认真，她就想得更认真—— 从安德鲁出现后的一些事，她没有看做是他在算计她。 那更像是他费尽心思找来人证，努力想用最自然、最容易接受的方式，让她看到真相，让她相信他说的话。 细想来，他就像是在拼凑碎掉的瓷器一样。 一点一点，试图修补他们之间碎成残渣的信任。 小心翼翼，用心良苦，还要为可能再次出现的裂痕，而担惊受怕。 对于这样的他，她心肠硬不起来。 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思索，然后避开。 “会。”她垂眸轻轻开口。 几不可闻的一个字落地，之后便是放轻的上楼声。 …… 隔天凌晨，程栀按着上腹部，忽然翻身从床上下来，仓促奔向卫生间。 呕吐声传出，即便尽量压抑，在静夜里依旧清晰分明。 一墙之隔，霍临远才合上轻薄本躺下不久，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大步往隔壁去。 房门被推开，床头台灯开着，床一侧的程望睡得像小猪，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第586章 她安下心来 霍临远冲进卫生间，伸手扶趴跪在马桶边的人。 很注意地控制自己的重量，害怕压到她，让她更难受。 他这些日子，让佣人盯，他自己盯，这么精心又全心全意养着的人。 在身体慢慢恢复健康的途中，忽然就又病了一样，跪在地上，不停捶打胸口，后背因为使劲儿，绷得几乎要断了。 他环着她，感受她的孱弱和无力，心脏跳得极其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的脸色太难看，程栀只看他一眼，就转身坐在地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舒坦了。 “没事，突然犯恶心，可能是因为中午喝了冰的椰子水。”她压低声音，被他抱着慢慢站起来。 找出牙杯接了温水让她漱口，霍临远用指腹蹭掉她脸上的水渍，和她一起洗手。 缓了一会儿，程栀没了那阵反胃的感觉，慢慢走出卫生间，坐到床边。 转头看程望还没醒，她安下心来。 没完全散开的困意重新聚拢，她掩唇打了个哈欠。 “躺下吧，你睡了我再走，如果再吐，我叫医生来。”霍临远到床边的厚地毯上曲腿坐下，就在程栀脚边。 程栀借着床头的小台灯看他，发现他脸上没有半点放松过的痕迹。 “你还没睡？”她问。 “有点公事处理，弄完了。” “回去睡觉吧，我不舒服了会叫你。”她劝。 佣人在一楼，她没什么选择，叫他是最快的。 “睡吧。”霍临远还是这句话。 程栀很少能拗得过他，留了灯，便转身面朝程望闭上了眼睛。 这一合眼再睁开，就是第二天早上，佣人来叫她吃饭。 起身后，她下意识看向床边。 绒地毯上的长毛有被压过的痕迹，但看不出痕迹的主人具体待了多久。 没再多想，她叫醒程望，带他去洗漱。 依旧有起床气的宝宝，一直粘着妈妈哼哼唧唧地假哭，直到在餐桌边看到食物才恢复心情。 上岛后的早餐，除非程栀要求，几乎不重样，今早也不例外。 而原本清淡咸香的山药鸡茸粥，程栀只吃了一口，就捂着嘴想干呕。 程望抓着勺子，嘴巴里的蛋饺还没嚼，在嘴角露出一点嫩黄的尖，担心地叫妈妈。 “还是不舒服。”霍临远皱眉。 程栀了解自己的身体，摇摇头，“没觉得多难受，只是有点反胃。” 她侧过脸看佣人，“帮我熬一点白粥吧，麻烦了。” 佣人连连点头。 “妈妈，不喜欢那个，尝尝这个。”程望几乎站在宝宝椅上，伸长手臂分享自己的蛋饺。 程栀闻到油味混杂肉腥的味道，顿时泛起更严重的反胃。 她直接捂着嘴巴，跑到厨房里间的洗碗池。 其中一名佣人和霍临远都追了过去，另一名安抚着急的程望。 程栀按着胸口，眉心拧着，打开水龙头漱口。 跟进来的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忽然凑近小声问：“太太，你上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程栀一愣，猛然转头看向她。 “我侄女之前妊娠反应厉害，也是吃什么吐什么，一点油腥不能闻……” 第587章 有什么意义？ “不会的。”程栀微微睁大眼睛摇头，胸口缓缓起伏。 霍临远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看他。 喉结滚动，他低声问：“上次是什么时候？” 程栀知道他问的是月事。 可脑海里却不自觉回忆起她因部门聚餐，酒醉后那混乱的一夜。 算算时间—— 眼底流露抗拒，她立刻拂开他的手。 “只是肠胃不舒服，不可能是……” 她咬住嘴唇，不想说出那两个字。 佣人察觉情况不太对，赶忙退到一边。 霍临远绷着脸，欺身靠近，“所以，那次之后，月事一直没来？” 程栀扶着料理台往后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坦白这种私事。 可她还是不得不开口：“那不能代表什么，我平时也不准的！” 之前生程望时大出血，joy告诉过她，她的身体状况，未来很难再怀孕。 换句话说，她破败的身体，根本没有孕育生命的条件。 即便是真的有了宝宝，大抵也是留不住的。 重新望向他咄咄逼人的眼，她瞪起眼睛，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强势。 “不可能的，你别乱多心。” 就算可能，也不可以。 如果真的忽然怀孕，她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做？ 她想都不敢想。 “没什么不可能。” 霍临远抓住她的手腕，弯身一把将她抱起，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胃部隐隐作痛，程栀双腿只踢动两下，便没再挣扎。 挣扎除了让自己更难受，还能怎么样？ 她的力气，他轻松就能压制。 “妈妈……” 听到程望叫她，程栀却来不及出声安抚，就被带到了客厅。 “别乱动。” 霍临远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转身坐在她身侧，紧握她的手，另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真的不会。”程栀皱着眉。 话音未落，便听到他已经联系上了医院——岛上唯一一家资质不错的私立医院。 程栀抿唇，别过脸不再说话。 这时候程望哒哒哒跑过来，伸手去推对他来说，像小山一样的霍临远。 霍临远浑身紧绷，像块木头，这种时候顾不上别的，起身让开位置，过去靠着一侧的小吧台，继续打电话。 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程栀。 程望终于凑近，先在躺着的程栀脸上亲了一下。 “妈妈，他欺负你？” 程栀被他软嫩的嘴唇安抚到，不想让他害怕，也不想让他担心。 “我没有被欺负。” 程望放心一点，又学着去探她体温，“那你是生病了？” 看眼霍临远，程栀知道这趟医院，是非去不可了。 她只好提前和宝宝商量：“有一点，可能要去看医生，一会儿你和两个阿姨在家，自己玩拼图好不好？” 妈妈不舒服的时候，程望总是特别乖巧听话的，“好，我等你回来。啵~” 程栀抿唇笑了，摸摸他的头发。 很快霍临远挂了电话。 他靠近沙发，蹲在程望旁边，抓起程栀的手，亲吻她手背。 “司机在门口等，你想什么时候去检查？” “你这么问我，有什么意义？”程栀倦倦地看他。 第588章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矛盾，霍临远吐出一口气。 “只是有点紧张。” 程栀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片刻轻轻后移开，看向程望。 “去玩拼图和积木，妈妈晚点再陪你？” 程望点头，亲了她好几下，然后起身去找佣人，请她陪自己玩。 一直看着宝宝在远处的落地窗附近坐下，程栀才重新将目光放在霍临远身上。 “就算撞到小概率事件，我也不会留下孩子。”她语速很快地说完。 生怕慢一步，就说不出口。 霍临远像是被人狠砸一拳。 他怔了怔，这一刻脸上出现空白。 “我知道。”他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不管是考虑身体还是心理，她都不适合，也不可能为他孕育孩子。 他一直都清楚。 所以还没从厨房出来，他就知道怀孕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好事。 可直到这一刻，听她亲口说不会留下孩子。 心还是会痛，且痛感意外的尖锐难忍。 程栀看着他眼底的沉郁，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身体原因，我之后都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 “嗯，”霍临远俯身，轻吻她额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程栀一愣。 突然想起出海时，他对安德鲁说过的话—— “她吃了很多苦，没有以前开朗，身体也不好……” 那时候她强迫自己不要听进去。 可这会儿她才发现，每一个字都入了心。 而安德鲁似乎真的因为那句话，生怕无意间说错什么，之后都很少在她面前出现。 甚至现在，她都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岛上。 霍临远千里迢迢把人叫过来，似乎真的就只是为了让绝对信任的人，带她去海上悠闲兜一圈风。 想到这，她忽然若有所悟。 最近很多类似的事。 他花无数精力，人力，或物力，做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了她。 “早点去检查，嗯？”霍临远又说。 程栀只是看着他。 眼底仿佛弥漫着清晨的雾，那些情绪单薄，一见光，或者稍微晃动，就能立刻消散不见。 几秒后，她点了点头。 是与不是，总归要有个结果。 几小时后。 程栀被带离医院。 折腾一圈，她坐在回程的车里，疲惫地闭着眼睛，头依在车座一侧。 霍临远的手固执又强势地环在她腰际，静静望着她。 关于怀孕，不管答案是“是”，还是“否”，他都不会觉得舒心。 但眼下看她情绪安定下来，他心底多少能放松几分。 回到别墅。 之前在厨房问月事的佣人来迎，接过司机手里的药，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太太真的只是肠胃不舒服罢了。 “妈妈，好想你！”程望啪嗒啪嗒跑过来。 程栀皙白的脸上挂一抹笑。 “你还有没有不舒服？”程望仰脸问。 程栀牵他到沙发边，“好多了，别担心。” 这时候佣人跟过来，低头有些尴尬地道歉。 程栀让她别在意，还谢谢她照顾程望。 说话间，霍临远独身上了楼。 楼上有间书房，短期租出去房子，书房很少投入使用。 第589章 她胃不舒服 他进去，在只放桌椅书柜的宽敞房间坐下。 面对窗外不远处的湖景，用力掐了下眉心。 在失去程栀以后，他常年都被懊悔和痛恨浸泡。 可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样，让他恨不能回到过去，杀了自己。 尤其她开口说，她之后很难拥有自己的孩子…… 那样的眼神和表情，他永远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嗡—— 手机震动。 霍临远回神，见是陌生号码，很干脆地挂断。 电话大概是程灵珊换号打来的。 从上次引诱她说出订婚真相后，他再没打算和她沾上关系，干脆就把所有联系方式彻底清除。 可程灵珊很执着，一直在试图联络他。 两分钟内屏蔽三个陌生号码，手机上又收到一条短信。 在拉黑之前，霍临远扫了一眼。 【临远，我知道你这次生了天大的气，但我真的知道错了，婚约解除就解除了，爸爸骂死我了，你就别不理我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啊！】 冷眼看完，霍临远点了删除，然后将号码拉黑，抬手拨通小宋电话。 “总部那边怎么样？” “稍等老板。” 小宋明显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然后才说：“程继海没再做什么小动作，还在门口贴了道歉声明，称自己只是为了见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霍临远“嗯”一声，并不意外。 “商会那边呢？”他问。 “和老板你预想的一样，程继海沉不住气，过早开始打压媒体和网民，我们的人放出内幕，引导舆论反弹，如今涉事的那几个人被商会除名，剩下的支持新城的人，也已经被我们借出事那几人的例子，打通了关系。” “嗯。我最近不回去，对外，你私下放出消息，就说我出了国。” 吩咐之后，霍临远挂断电话，再次望向窗外圆镜般的湖面。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领悟了“威逼利诱”四个字。 程继海一把年纪，却还参不透。 自以为靠钱、色引诱笼络人心，就能接近权力，翻手云，覆手雨。 却掌握不住“威逼”二字的精髓。 在记者发布会上公布的消息时，他确实一心只想压下程栀的消息，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却并非不过脑子。 程继海笼络的人，不是商会的关键，他曝光出来，铲除异己的同时，也是杀鸡儆猴。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他没有好处。 就算他看似急切地亲自下场反击，也能全身而退，不留任何把柄。 没人能真正把他怎么样。 那场从港市刮往内地的风波未平，他便带着程栀消失在大众的视野范围之内。 在阳光灿烂的海岛上，坐看商圈电闪雷鸣。 眼下半个多月过去，结果就是他势力扩大，所有负面消息均被抹平。 至于妄想和他并肩的程继海父女，则成了求他网开一面的卑微下臣。 “叩叩”两声，房门被敲响。 霍临远起身过去。 佣人站在门外，“先生，午饭菜单需要调整吗？” “她胃不舒服，弄些清单养胃的。” “好的。” 见他要下楼，佣人忙提醒：“太太带孩子去喂鱼了。” 第590章 都要他了解和点头 霍临远没出声，下楼后去了趟厨房，然后才往后门走。 后门出去稍往右，有座欧式的小花园。 修剪得宜的花墙围着圆顶凉亭，亭外有片人造生态水塘。 程栀就坐在塘边的石头上，脸颊映一点水面反射的光，手心放一小撮鱼食，凑在程望面前，任他拿取。 余光察觉高大的人影靠近，她缓缓侧过眼睛。 “怎么不躺一会儿？”霍临远问。 程栀没回答，只说：“该补觉的是你。” 他事很多，她知道。 哪怕人不在b市，公司里很多决策和方案，也都要他了解和点头。 霍临远靠近她，在她身侧坐下，手里的杯子递过去，里面是加了牛奶，不怎么浓稠的南瓜糊。 “晚点再睡。你早上什么都没吃。” 程栀嘴唇碰到光滑温热的杯沿，本来不打算张嘴。 但她一手护着程望不掉下去，一手托着鱼食，腾不出手接杯子。 倒是程望不觉得有什么，看眼南瓜糊，学她哄他吃饭的样子，“很好吃的，妈妈乖乖尝一口，啊——” 程栀无奈看他变成“o”形的嘴巴，就着霍临远的手喝了一口。 “妈妈多喝点。” 程望食指拇指捻一颗鱼食，边说边探头去看鱼，注意力很快转移，“我下午想画画。” 程栀，“画鱼？” “嗯嗯，妈妈也一起？”程望发出邀请。 程栀点头。 一杯南瓜糊很快见底，霍临远没多做停留，不声不响回了房子。 误会程栀怀孕这件事，对他触动很深。 这天以后，他即便有空，也不再无时无刻跟在她的身边。 有意无意的，把所有空间，都留给他们母子相处跟放松。 过了一阵子。 程栀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初在灵鹿山的温泉会馆，替她看过病的老中医。 “这是做什么？”她放下手上的书，看向身侧正在看文件的霍临远。 随手拨开她肩头的头发，霍临远解释：“以后他专门替你调养身体。” 原本在温泉会馆时，老人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但并没有太紧张。 现在不一样。 他对她的身体状况，远比之前还要担心。 程栀拧眉，“要调养，拿了方子之类不就好了？没必要这么折腾人家。” 老人家年纪大了，她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没事没事，我出来给孙子赚房子，还能度假，家里人很支持，总比窝在养生馆，闲的看年轻人谈恋爱强。”老人摇着头，青褂白发，像个世外高人，话却很实在。 他说着走近，伸手要探脉。 程栀交出手腕，不知道回什么话，只是礼貌性地笑一笑。 在沙发后面沉迷拼图的程望，这时候才从一侧探出头，机灵的大眼睛眨一眨，脆脆地叫了声“阿伯好”。 老人见到小孩子，高兴得像个孩子，“哎呦，叫声邹爷爷听听？” “邹爷爷好。”程望不羞不怯，手里捏块暗蓝色的拼图碎块走出来。 “本来还以为你们是闹别扭的小情侣，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邹老头乐呵呵。 程栀立刻开口解释：“不是，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第591章 修身养性，修身养心 老人抬眼，看向眸带阴郁的霍临远，心里有了点猜测。 他不再多说闲话，做自己该做的事。 几分钟后，邹老头开了口：“没到糟糕的地步，不过调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常年和药材打交道，他身上有种微微泛苦的味道。 程栀闻到，忍不住问：“得天天喝苦药？” 她说这话的神态——那种抗拒皱眉的样子，总算能让人看到几分曾经的影子。 霍临远眼底的霜雪消融几分，握住她的指尖，“不会一直喝药。” 邹老头点头，“主要是食疗，药膳，你可能看不出来，除了问诊抓药，我可是有厨师证的，请我来，这钱花的肯定值。” “不过身子上的调养是一方面，还得养心。” 老人望着程栀那双温柔，却总是忧愁萦绕的眼睛。 “这世上，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事过不去的。” “修养修养，修身养性，修身养心。” 程栀点头，慢慢垂下眸子。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太难。 “忧思过重，对身体没有好处，别想别烦恼，慢慢养吧。”邹老头说。 程栀不知道他这个“慢慢养”要慢到多久。 思索着，转眸看霍临远，“什么时候回去？” 上岛这么多天，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待在医院时，心里充斥的压抑感，也早已经消弭。 “想回去了？”霍临远问。 程栀不说话。 如果可以，她就想这么永远躲开所有人和事。 但是不行。 即便她能躲，程望怎么办？ 他可以一直不上学，一直不长大吗？ 而且，朋友们很久没见她，都越来越担心她。 问候从最初的几天一次，变成现在几乎每天都会问问她。 “该回去了。”她说。 “嗯。” 返程的时间定在两天之后。 这中间，程栀又想到一个问题。 “邹叔家不在港市，回去之后，他住哪里？” 难道要和魏霞姐一样么？ 未免太不方便。 “楼上空置，我已经安排好了。”霍临远回，说完就出去接电话了。 程栀望着他的背影，心道确实该回去了。 他空出来这么多时间，工作怕是已经堆积如山。 她想的不错—— 回到港市，安顿好她之后，霍临远便匆匆赶赴机场。 程栀带邹老头熟悉周围环境。 过程中，她基本不需要开口，程望最近表达欲进入旺盛阶段，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路上偶遇马太太带小美下来散步。 程栀主动迎上去，说自己带了礼物，一会儿上楼取了给她。 马太太笑得灿烂，拉住她的手拍拍。 “你突然消失，我吓得夜夜难入睡诶，以为你遭绑架，好在你很快向我报平安，不然我没几天就要去警局报案！” 说得这么夸张，惹程栀展眉而笑。 “这位阿叔是？”马太太总算去看和小美套近乎的老人家。 “请来调理身体的。”程栀下意识没有提霍临远。 马太太眼睛一亮，“看起来就像是高人，随后我去你家坐坐，让他也给我瞧瞧好不好哇？” “自然好啊。”程栀说：“我也不用来回跑了。” 第592章 那她就是什么样 马太太上楼后并没有待多久。 邹叔替她看过脉，叮嘱几句，便自顾自出了门，说是要准备晚饭。 他很讨小朋友喜欢，小美和程望都想跟他一起出去。 但分别被各自的妈妈哄住。 “不多打扰你，我们消食完毕，该回家喇。”马太太说。 然后起身拿好程栀带给她的礼物，喜滋滋地走了。 她其实知道之前程栀被贴上过“陪酒女”，“小三”的标签。 但她年轻时候吃过苦、受过累，看事情总是比较实在。 觉得自己眼里程栀什么样，那她就是什么样。 所以并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讨论程栀。 尤其网上那些虚虚实实的言论。 休息两天，程望开始正常上幼儿园。 程栀打电话去公司销了假，第二天便按时打卡上班。 她如今也算得上出名。 而从满身骂名，到全民怜惜，一共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其中的转折，基本靠霍临远干预，力挽狂澜。 也有李太为回报程栀所动的手笔。 圈外人不会知道这些，多数都是跟风。 不过也有人不买账。 ——天韵内部人员，对程栀什么看法都有。 但顶头大老板曾为她亲自下场开记者招待会，没人敢公然透露负面评价出来。 所以一直到出电梯，迈入自己所在的部门，程栀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盯着她看的人都很少。 意外的是，才八点多，本部门的所有同事，几乎全部早到。 好像大家都知道她今天会出现，特意齐齐等她一样。 “小栀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娇丢下半个豆沙包，飞身过去抱住她。 程栀被扑得后仰，微微笑着，抬手拍了拍她后背。 松开她，林娇立马蹲下去撩她长裙。 被按住肩膀制止，才反应过来周围人很多。 她忙站直，“姐，你的伤留疤没有啊？” “我和淼淼天天都在祈祷，说你细长笔直的一双美腿，可千万别留难看的疤。” 程栀摇头，提起一点裙子让她看脚踝。 真正算烫伤的地方，其实只有脚踝巴掌大的一片。 当时不管在医院，还是去了沧浪岛，霍临远都很在意她的伤处。 不管她乐不乐意，想起来就会亲自帮她涂药，或是涂一些帮助恢复的乳霜。 如今脚踝那里除了肤色略红于别处，半点不见别的异常。 这算是恢复得很好了，只是霍临远依旧不觉得满意。 昨天还让人又送了新的乳霜过来。 “替我谢谢淼淼。”程栀说。 林娇放心了，“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她还是你脑残粉。” “你是不知道，前面需要维护你的时候，她可是作为群组领袖，带一众小粉丝冲锋陷阵，狂撕那些小黑子。” 微微偏过头，程栀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修养期间，她很久没有关注网络风云，也没有打理个人账号。 “程栀。”一直默默望着她们的李丽静出声，有些犹豫，又忍不住想说话。 程栀看向她，不太能理解她的踯躅。 她对出事那天的记忆很混乱，且至今也不愿意细想。 “我……”李丽静再次开口，然后又没了下文。 第593章 答案是肯定的 林娇替她着急，帮忙开口：“静静就是内疚，想道歉，自从你请长假以来，我们有时候聊起你，她就忍不住要哭。” “我那天是想帮忙的！”李丽静终于鼓足一口气大声开口。 既是向程栀解释，也是和在场的知情人解释。 “那天我主动说去准备水，不是趋炎附势，是为了去兑了凉水！但我因为害怕被发现，没敢兑太多……不然、不然肯定不会受伤的！” 程栀略略回想那段糟糕的记忆，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要不是你站出来，我可能真的会被烫出满身疤痕，错的不是你。” 李丽静的情绪，忽然就因为她的理解崩溃了。 “程栀，你真的特别好，虽然是空降，但有能力，性格好，为人处世好大方的，很多次娇娇分我的零食，都说是你给的，当然，我不是指你给零食，才说你大方……” “噗。”林娇捂住嘴憋笑。 李丽静顾不上理她，迅速调整措辞。 “我私下里说起来，都是很欣赏你的，心里也特别佩服你。” “我就是胆小，怕被卷进什么麻烦里不小心丢了工作，才不敢和你多接触。” 她几乎不怎么喘气，哭着一口气说完整段话。 等她话音落下，工作区一下变得比程栀出现时，还要安静。 几秒后，林娇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看看你那点出息啊静静，平时不表达好感，马后炮说的就是你吧？” 李丽静被她笑没了眼泪，有点胖的面庞微微发红。 她生出无限感慨一样，忽然重重叹口气， “我知道我马后炮，用不着你说，程栀都要走了，我才在这叫。” 程栀安慰的话才到嘴边，又拐回去，换了一句。 “屏姐告诉你们了？” 一一看过周围几个同事的神情，她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还以为，她要走的事是个秘密。 “对啊，前边屏姐开会说漏嘴了嘛。”林娇垮着脸，“哎……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程栀抿唇，摸摸她肩头，想了想，说：“完成收尾工作之后，我就要离职了，不过我走后也可以继续带你，只是不在公司里而已。” “真的？！”林娇眼睛“唰”的一亮。 小栀姐可是国内近几年唯一的“雪花奖”得主，她要是做她徒弟，前途资源肯定好过一般的设计学徒啊。 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来的机会！ 程栀笑着点头，摸出手机看眼时间。 “别都站着了，有事我们私下说，差不多该准备工作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周或坐或站的同事，到底是凑热闹的居多。 有几道看过来的目光，甚至称不上善意。 她不想继续做众人的焦点，只想尽快完成分内事，有始有终地离开天韵。 而等在工位坐下，她才发觉沈明媚没有来。 一直到过了九点，也依旧不见人影。 她望着沈明媚的工位出神，很快收到林娇发来的私聊消息。 【姐，那个贱人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小猫拍桌]肯定是知道你快回来了，心虚害怕不敢来了！】 程栀盯着消息，若有所思。 第594章 是不是散伙饭 那天沈明媚出现时，她跌在隔间内，眼前发黑，意识时聚时散。 那女人具体说了什么，她回想不起来。 但不管是出于对那人的了解，还是那天听到的零碎字句。 她多少知道，沈明媚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所以，她为什么没来？ 比起对方心虚，她更倾向于是霍临远做了什么。 晚间。 程栀定了包厢，请林娇，李丽静，还有另外两个人很好的同事吃饭。 等菜期间，林娇问是不是散伙饭。 被几个人挖了好几眼。 “要不要说话这么不顺耳啊。”小雅吐槽。 唯一的男丁阿贵猛点头，“你干脆说是最后d晚餐？” “呸呸呸，你今晚是不是想蹲地上吃？”小雅赏他后脑勺一记爆栗。 “咚”一声，桌子震动，阿贵捂着脑门抬起脸，为了留在桌上吃饭，敢怒不敢言。 林娇不管他们，一门心思确认：“姐你是不是明天就不来公司了？” 摇摇头，程栀收起笑意，给出大概时间：“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走。” 然后解释：“屏姐下午发信息给我，说接替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我手上的工作只要做好交接就行。” 桌上几个人惆怅起来。 “都怪那个沈明媚！”林娇忽然愤愤出声。 话音落，才走近包厢门口的人，一下顿住脚步。 “不全是她……”程栀思索着开口。 她在得知父亲去世真相时，就已经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至于沈明媚这个人。 归根结底，只是无足轻重的路人。 当她脱离天韵这个圈子，或许很快就会将她遗忘。 “怎么不全是她？她从你上班第一天开始，就阴阳怪气，背地里坏话不知道说了多少，还造黄谣……” 林娇不想程栀走。 在她看来，程栀就是温暖包容如晴空云朵一样的姐姐。 身边少了她，她都不知道平时要粘着谁，和谁耍宝了。 所以这会儿提起沈明媚，林娇异常生气。 “那天那个疯婆娘来找麻烦，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人话，我真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程栀愣怔坐着，脑子里刚转过“造黄谣”三个字，眸色略带几分茫然。 林娇回忆起，那天她被从隔间抱出来时，是昏迷的。 她赶紧问：“姐姐你是不是不知道？” “说的什么话？”小雅和阿贵异口同声。 他们平常都是踩点进公司，那天到的时候只看到保洁在打扫卫生间。 之后因为大老板的关系，公司里没人敢多提当天的具体经过，网上消息也被火速压下，所以他们知道的东西很有限。 林娇回忆起那天自己又惊又怒却无能为力。 立马端起面前的果汁大灌一口压火，然后重重砸下杯子。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沈明媚心有多脏！她给那个疯婆娘出主意，说什么富太太们打小三，不是扒光衣服丢上街，就是湿身绑住吊起来！” 李丽静点头，眼眶红红，“就是她那样提，那个带打手的女人才说要泼水，然后就要人准备热水。” 小雅掩住嘴巴，要说什么。 下一刻包厢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第595章 谁敢随便给他扣帽子？ 围桌而坐的几个人纷纷转头。 除了程栀，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呲—— 椅子齐齐后移，林娇几个人“唰”的站了起来。 恭敬且整齐地开口：“老板！” “你怎么来了？”程栀接二连三受惊，微微张着嘴，表情像是没睡醒。 霍临远不说话，眉心沉着，一进来周围的氛围便冷下几个度。 他走到她身侧，李丽静慌张让位。 程栀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毛。 “不是说至少要去一周？” 干什么突然出现，打扰她和同事吃饭。 林娇算是知道内情的，一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其余三人腿肚子都绷直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因为网上的一些消息，他们不是没有猜测过大老板和程栀的关系。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霍临远冷到掉渣，又财大势大。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公开承认过什么，谁敢随便给他扣帽子？ “坐。”霍临远知道程栀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于是先招待几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坐下。 几人重新落座，正巧菜开始上了。 服务生忙碌一阵，包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我不放心，回来看看，明早就走。”霍临远还记得程栀的问话，说完自然而然抬手，帮她布菜。 相处近一个月，程栀不觉得他的举动有异，根本没有关注他，只垂眸思索着自己要说些什么。 倒是李丽静和小雅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快要被惊掉下巴。 高高在上，少言寡语的冷酷男人，在程栀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冷倒是依旧冷，但又很体贴。 而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程栀，对他却像是没多少耐心，也没多少好脾性。 这两人身上都有惊心动魄的反差感，碰撞之后，却产生难以形容的和谐。 不过霍临远和程栀这样，总给人一种大雾散开，能将他们看得更清楚，能更进一步接触他们的错觉。 正常人，总是要对某个人特别不一样的 小雅和李丽静对程栀更多几分亲近，虽然还是顾忌霍临远在场，但依旧想和程栀搭话。 “原来很多说法，并不算捕风捉影啊。”小雅小声开口。 程栀看向她，“什么说法？” “就说你们是校园情侣，一路走到今天啊。” 霍临远动作略一停顿，很快恢复如常。 他们曾经确实有机会从校园，走向结婚礼堂，让他们的感情，传为一段佳话。 是他亲手毁了一切。 “假的。”程栀垂眸，浓密的眼睫投下阴影，遮掩眼底所有情绪。 小雅一噎，明显察觉气氛有所变化。 “不说网上那些事，”林娇适时开口，大着胆子调节气氛，“我们喝酒聊天，今天就以好朋友的身份，只为开心举杯！” 她说着摸杯子，一看，发觉所有人面前都是果汁。 有点尴尬，她快速眨两下眼睛，“要、要叫酒吗？” 程栀请客，自然要让到场者满意，闻言就点头，按铃。 服务生去了又来，桌上多了几瓶红酒。 等门再次关上，大家已经举杯。 霍临远没要酒，等程栀收回手臂，他提醒：“最多两口。” 第596章 她赌他当她是过去式 程栀被他扫了兴，瞪他，却也知道自己回来这几天，胃不舒服。 她抿了一口，对其他人笑笑，便把剩下的酒随手放在一边。 霍临远仿佛怕她多喝，抬手拿过她的酒杯，喉结一滑，一口喝干。 小雅和李丽静交换一个眼神。 都觉得两人相处时，到底还是霍临远比较强势。 虽然做小伏低，看似百般纵容。 但真强硬起来，程栀也不会反抗。 后半程就是聊天吃饭。 霍临远存在感很强。 但他不开口，甚至除了程栀不看别人。 这让在场其余人压力降低不少。 加之林娇是带动气氛的好手，配合冷笑话不断的阿贵。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说得上热闹，大家道别时，心情也都算愉悦。 因为多少喝了酒，几个人都不能开车。 准备叫代驾时，霍临远开口：“我让人送你们。” 众人这才知道，他提前叫了司机。 至于他自己和程栀，则由孙助理开程栀的车，送他们到清河路。 今夜无月，路灯的光昏黄。 程栀下车看了眼自己可爱的小车，问出一直以来的问题：“joy和沈漾送我的车，是不是有你的份？” 霍临远握住她泛凉的指尖，引她往小区里走，低哑的声音融在夜风里。 “如果我说有，你会怎么做？” 车是他付款，joy挑选，沈漾负责联系寄送。 程栀盯着他抓住自己的手，“你知道答案，还问我做什么。” 那辆车说是贺礼，里面还带上了joy和沈漾的份。 她就算要退还，能分清楚还霍临远多少吗？ 细细数来。 从酒馆的转账，到天韵比别人高出许多的薪资，再到保姆、代步车，半个月的海岛度假，专门请来的邹叔。 还有维护她的声誉，帮她正名…… 只是她知道的这些，就已经算不清楚了。 他就像个渔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沉下一张大网，不紧不慢，密密实实，将她围困在他允许的水域。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想看她沉溺在他的手里，还是开口向他服软？ “下一步，你想做什么？”她问。 霍临远停下，在背光处回眸，那双眼睛寒光凛凛，含带一种势在必得的渴求。 “只是想你好。” 沉默一会儿，程栀继续往前迈步。 霍临远不松手，跟在后面，沉黑的眼睛就那么望着她。 到楼下时，程栀终于出声：“没发现吗？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不伦不类。” 隔壁住着保姆，楼上住着厨子兼中医，暗地里还有不知道数量的保镖。 回到港市后，她头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他正在将她几年下来，好不容经营的平淡生活，变成一场笑话。 “你怪我出现，可你自己很清楚，参赛、拿奖，你迟早会让我看到你。” 这段日子以来，霍临远头一次没有在口舌上顺着她。 “我看到你，别人也会看到，我来为了保护你，而那些人，是为了伤害你。” 程栀微微仰头望着他，双唇倔强地抿着。 “你洗脑真有一手。”她说，心里带些自嘲。 他确实说对了。 她很清楚，他们早晚会再见面。 她赌他当她是过去式。 第597章 不许别人再碰 更希望再相见形同陌路。 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赌输了。 他的执着，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最初重见，她以为他的纠缠是出于不甘。 因为她私自逃跑，触动了他高贵的男性自尊。 再后来，她又觉得他对自己，只是类似于兽类护食的习惯。 他碰过她，就不许别人再碰。 直到现在。 直到她被程灵珊欺凌之后，他做出的一系列反应，让她不得不相信。 他对她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的原因让她害怕，让她怀疑自己从前看到的世界是假的。 ——哪怕听过安德鲁的一些话，她依旧怀疑他所谓的爱她。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她吃苦受罪呢？ 当年的他，实实在在夺去她重视的一切，然后不断地践踏她、侮辱她，甚至纵容别人和他一起。 那时候，包括现在，甚至是他说爱她的时候，眼底更多的都只是占有欲，控制欲，和一些阴沉疯狂的情绪。 他似乎没有温度适宜的感情，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不聊这个，好吗？”霍临远出声，语气很平。 他知道单纯靠言语说服不了她。 也明白她态度反复的根源。 似乎，她只要回到熟悉的环境，心里对生活多几分踏实。 那些她纠结放不下的点，就会像压到底的泡沫板，瞬间从水底弹浮上来。 比如东临之行，还有这次的沧浪岛度假。 行程中她会因为生活没有重心，短暂依赖他。 行程结束，生活回归原本的轨道，她立即就竖起高墙，变成排斥改变，防备一切的她。 她的这种反复，带给他许多折磨。 他甚至想强行带她离开港市，去她不熟悉的b市，到时候，她只能依赖仰仗他。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不是得到一点甜，就会满足很久的几岁小孩。 现在的他，不仅想她的人回到他身边，还想要她的心。 “你别随随便便和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我什么都不会和你多聊。”程栀转身，往楼上走。 她不想计较他对她行踪的了解，她只想他尽量少的和她同时出现。 在港市，和在岛上不一样，他的出现，会带来太多麻烦。 她知道他有手段控制某些消息。 可，多一事到底不如少一事。 啪。 程栀拍了几下手，周围依旧漆黑。 一楼的声控灯似乎又坏了，唤不亮，她只能放慢脚步，去包里摸手机。 屏幕还没解锁，身侧投下一片光亮。 “明天我让人来修。”霍临远出声。 程栀没说话，依旧打开自己手机上的灯，先一步上楼。 等程栀开门径直走进去后，还站在门外的霍临远忽然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 她更像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闹别扭。 屋里，程栀抱住奔过来的程望，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魏霞站在一边，随时准备离开。 几句话说完，门口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程栀回眸，却发现并不是有人进来，而是霍临远关上门走了。 她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以为，霍临远一定会跟进来。 结果，他就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第598章 比谁都要开心 应该是真的很忙吧。她模模糊糊想，紧跟着，注意力便被程望吸引过去。 “妈妈，我今天做了礼物，给你的。” “真的啊？是什么礼物呢？” 程望缩缩脖子偷笑，不说话。 配合地用食指点点下巴，程栀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一双眼睛含着笑。 “过来！”程望握住妈妈指尖，另一手指卧室。 程栀随着他微小的力道起身，一路进到房间里。 “是相册！”程望揭晓答案，自己比谁都要开心。 程栀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简单手工相册，边框做成了花朵的样子，嫩黄的花瓣歪歪扭扭，看起来童真有趣，花瓣中心还精心贴了她的大头照。 “原来是向日葵，宝宝做的真棒。”她抱起程望亲了亲。 程望很骄傲，不过也有一点不满意，“我想做白色的花朵，小姚老师不让。” 是怕不吉利吧？ 程栀忍不住笑，“向日葵永远面向太阳，也很好不是吗？” “嗯嗯，喜欢晒太阳，身体棒。”程望想想是这个道理，又开心起来。 将他放在床边，程栀把相册收到一侧的小书架上，和之前那个马克杯放在一起。 “妈妈，再给我你的照片。”程望晃晃脚丫，爬下床跑到她腿边。 程栀点头。 最开始上幼儿园时，程望就要求放一张她的照片在书包里。 说那是他的护身符，他要带着妈妈一起上学。 现在做相册用掉了，还记得立马补上。 过去蹲在床头过边找照片，程栀手不自觉按上肚子。 只是一点点红酒，她胃就难受到现在。 真是太不中用了。 好好没有多喝。 想到这个，脑海里浮现霍临远的脸。 程栀晃了下脑袋，伸手取出照片交给眼巴巴等在一旁的程望。 小肥仔举着照片开开心心跑出去找书包，程栀起身去另一边拉开衣柜拿出换洗的睡衣。 这一晚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程栀按时打卡上班。 因为程望稍微有点拉肚子，早上耽误了一会儿，她是踩着点进公司的。 出电梯时，正巧见到拐角处晃过沈明媚的背影。 程栀微微皱眉，步伐不变，慢慢走过去。 没想到，沈明媚居然停在拐角后等她。 “说说，你是怎么在被抛弃之后，重新傍上霍先生的？” 在消息被压下去之前，她仔仔细细翻过了所有帖子，甚至连南城大学的校园论坛都看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冷傲危险的霍临远为她亲自下场。 程栀眉目冷淡，拿出积攒至今的所有克制，强忍着才没有直接动手。 “不装了？” 沈明媚完全扯下之前善解人意小莲花的样子，双手环胸，一脸倨傲地翻个白眼。 “你金主再有本事，也不能直接杀了我不是？你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不照样该怎么就怎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身后也是有人的，名家小少爷知道么？” 程栀淡淡别开脸，厌恶地皱紧眉心。 什么名家小少爷，她不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 沈明媚还在喋喋不休。 第599章 又想和他沾上关系 “我最多就是丢个工作罢了，以我的身材我的脸，到哪里吃不开？别忘了，现在的港市，可还不姓霍呢。” 她欺近程栀，身周飘散着浓郁的香水味。 “你以为那几个老牌豪门，会让你的霍先生顺顺利利地分蛋糕？” “一个外地人而已，他就是在你面前死撑罢了。” 字后一句话，让程栀忍不住看向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特意来问我和霍临远的事？” 一边瞧不起霍临远，一边又想和他沾上关系。 是心口不一？ 还是心理扭曲？ 而说白了，这个沈明媚不就是以色侍人，只会依附男人的废物？ 她在骄傲得意什么？ 程栀眼底掠过蔑然，心里堵着的气忽然就散去大半。 这种跳梁小丑，自取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她根本不用花时间理会。 重新迈步，程栀打算绕过去。 “等等！”沈明媚抬手挡住她去路。 “你还不长记性？所有人都希望和我打好关系，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明白你该怎么做？” 程栀垂眸，不用看，都知道沈明媚是什么模样。 目中无人，愚蠢可笑。 “我们都是能把男人玩弄在股掌间的女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做朋友。” 说到这里，沈明媚语气一变，带了些告诫。 “你识相点，不然下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我照旧不会帮你。” “我不需要。”程栀用了点力气按下她的手臂，绕过她走出隔断墙遮挡的地方。 快步过去打卡，匆匆按下指纹后，电子屏上闪烁的时间是09：00。 落后几步的沈明媚，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在她看来，天韵和所有想“巴结”她的人，都已经被她单方面“放弃”。 “姐你懈怠了啊。”林娇工位就在过道附近，见到程栀先打趣。 李丽静和小雅在她一侧，闻言交换个眼神，都看向程栀身后跟着的沈明媚。 这人怎么还一副大小姐样？ 大摇大摆上班，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止她们，其余同事，也都纷纷看向沈明媚。 工作区内渐渐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很快，林娇也看了过去，故作惊讶地开口：“沈明媚，你怎么还要来公司啊？你这样，和在我们面前裸奔有什么区别？” 她眼底的幸灾乐祸明晃晃戳中沈明媚。 “说什么呢？只会耍嘴皮子的职场菜鸡！” 林娇高高挑起眉毛，按她的脾气，她是该生气骂回去的。 不过这会儿，她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你一个野鸡还有心情diss我啊？你好好看看工作群里的照片再说话。” 因她的话，已经走到工位旁的程栀，赶忙坐下摸出手机。 下班时间，她为了不被打扰，通常都会将一些群组设置成静音。 要是真有急事，相关的人自然会打电话给她。 点开“99+”，程栀一直往上翻。 林娇伸长脖子，看到她划拉手机，便扬声提醒：“姐姐，直接去历史照片里看今天的，简直不要太劲爆！” 点点头，程栀按她所说，很快找到了最新照片。 第600章 拍得清清楚楚 “啊！删掉！给我删掉！”沈明媚尖叫，突然一把摔了手机。 程栀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微微睁大眼睛，根本顾不得去看她发疯。 群组内最新的几张照片，记录了沈明媚和公司一高层的偷情经过。 地点有车库，有天台，还有野外…… 尺度之大，程栀点开只看了两张，就觉得脸上发热，跟沾了辣椒水似的。 而艳照上的男主角，也就是那名高层，大家都认识。 姓王，平常不管是会上发言，还是私下里碰到，都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风评一直挺好。 不少人都说，王经理就是因为公司殚精竭虑，操劳过度，才一不小心秃了头，才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是一副随时会冒老年斑的样子。 “谁p我黄照？！站出来！是不是你！程栀你给我滚出来！”沈明媚快疯了。 林娇说的不错，她现在出现在大家眼前，就和裸奔没什么两样。 那些照片高清无码，她身上几颗痣都拍得清清楚楚！ “你别不承认了，王经理道歉声明和辞职信都贴在他办公室外面了！上面还写了你的名字，哈哈哈！” 林娇快笑死了，说着就把早到之后八卦来的一手资料，直接发在群里。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发完也顾不上是工作时间，直接隔空喊话：“小栀姐，多亏了你让我养成了早到的习惯，但凡我晚到二十分钟，都赶不上这么热乎的大瓜！” 其实不管到的早，到的晚，沈明媚的事都是一定会被曝光的。 只不过多数人都不知道内情罢了。 有些同样临近九点才到的职员，赶忙去看林娇新发出来的照片。 照片只有两张，一张拍的王经理的道歉声明，一张则是辞职信。 上面的的确确提到了沈明媚的名字。 女职员不停交换眼神，窃窃私语，嘴里说的什么不怎么能听得清。 为数不多的几名南职院就没那么保守了。 “哗！劲爆！” “我看a片都没这么刺激！” “有一说一还是有点东西的，脱衣后身材好顶……” 沈明媚刚走近程栀，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些议论就仿佛热油一样泼在了她身上。 她几乎跳起来，嘴里不停尖叫：“删掉！管理员呢？！把照片删掉！这是侵犯个人声誉，我要报警！” 林娇受气这么久，此刻别提多痛快，“照片就是管理员发的啊哈哈哈……” 她这句话一出，程栀从愣怔中回神。 既然是群组管理发的，那就是有人故意曝光这件事。 能让王经理引咎辞职，这个人自然只能是…… 心头一乱，程栀有些坐不住。 她想打电话或是发信息问问，可号码找出来了，一下却不知道以怎样的句子作为开场。 正巧这时，工作区的出口方向，忽然砸下一记中气十足的女音。 “沈！明！媚！” 所有议论声如被忽然切断的电话一样，戛然而止。 大家纷纷看向忽然闯进来的陌生女人。 程栀工位一侧正对过道，顺着深灰色的地毯望向过道尽头，就见身材丰腴，一身珠玉的女人大步走近。 第601章 这种人，活该 来人气势汹汹，一副正妻捉奸的派头。 过来一巴掌把沈明媚打倒在地。 “狐狸精！比照片上长得还骚媚！怪不得进补那么久，小男人还是肾亏！” 一句话，大家就都知道女人的身份了。 这摆明就是王太太闯过来打小三来了。 沈明媚捂着脸爬不起来，那一巴掌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王太太在说什么。 她听不清，其他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不止听，还有人拿出手机录像录音。 “就你有张脸？就你有对波？我今天就挠花你的脸，打烂你的科技波！”王太太满嘴虎狼之词，一屁股坐在沈明媚肚子上，两只手左右开弓，半点不留情。 沈明媚惨叫痛呼不断，几次想反抗，但她长期节食保持身材，胳膊还没有王太太手腕粗，根本无力抗衡。 程栀瞪大眼睛，眼睁睁看沈明媚在自己脚边挨打，心里没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情，却也并不打算帮忙。 这种人，活该。 “别打了！安保！安保救命啊！”沈明媚开始求饶，领口被撕开，从脸到脖子再到胸口，全是抓挠痕迹，到处渗着血。 怕再打下去出人命，李丽静小小声叫“王太”，却不敢多说什么。 王太太百忙之中还能抽空留心周围，扭头看向围观群众。 “你们放心的了，我一会儿会叫人来谈赔偿和清理事宜，这种淫妇，放在久远年代是要抓取浸猪笼的！我根本不会为这种人，去受什么牢狱之灾。” 林娇眼睛亮晶晶，很欣赏王太的爽直利落。 “王太，记得拿出轨证据起诉离婚哦。”她提醒。 王太太发泄完毕，从沈明媚身上站起来，整理整理一步裙的裙摆，又抚抚有些凌乱的发丝。 “放心点啦，我一定会要那个负心汉净身出户。” 她说着又生气起来，嘴里兀自骂道：“无能的小男人，还敢背着我出去偷腥，我真是替他脸红！” 转头又踹一脚抱胸痛吟的沈明媚，她继续骂：“你们从人变畜生，也真是不挑剔，居然什么都吃得下？阿辉个细短小，你也不怕塞牙！” 话出口，有些人秒懂，个别人面露茫然。 林娇反应了一下，忽然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而王太太在又一轮升起的议论声中，打着电话离开。 没多久救护车到了，医护抬走了昏过去的沈明媚，也有人找到公司相关人员，商谈误工费等等费用。 一场闹剧在短短一小时内落幕。 程栀直到午间休息时，才慢慢回过味。 对面林娇正和淼淼通电话，绘声绘色讲述早上吃到的大瓜。 程栀想了想，还是翻出早上没有打出去的那个号码。 思虑再三，点亮几个字母，回了个“谢谢”。 信息刚发过去，对面立马拨了电话过来。 程栀一惊，差点失手让手机滑落。 她定定心神，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点了接通键。 “交接处理的怎么样了？”霍临远闲谈一样开口，并没有提起别的事。 程栀默了默，“今天可以结束，然后就会离职。” 第602章 他们的相处模式怪异 “离职后打算做什么？”霍临远自然而然地问。 这一次他没安排什么，也没有干预的意思，只是询问她的想法。 程栀暂时没有想好，“还不知道。” “可以慢慢想。” “嗯。”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该挂电话了。 但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直到霍临远那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程栀不知道神游到哪里，这一下终于回神，说：“你先忙吧。” “嗯，晚点再说。” 低醇的话音落下，电话被挂断。 程栀缓缓放下手机，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怪异。 但一切在对方的引导下，又显得十分自然，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错来。 “姐姐，是老板吧？”林娇还没有结束分享八卦，就忍不住捂住手机问。 程栀点头，眉心轻轻皱着。 见状，林娇也不好继续问，嘻嘻哈哈两句，继续去和淼淼吐槽。 程栀垂眸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餐盘里的意面。 午休之后。 屏姐特意召开临时部门会议。 会上以沈明媚因作风问题，替公司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为理由，宣布她已经被辞退。 并在会议最后，安排了两个人，下班后将她的东西收拾好送去医院。 这下加上程栀，一时间走了两名设计师。 不过看屏姐的态度，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会议结束，程栀回到工位。 最后的收尾工作很快结束，她收好移动硬盘，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期间，忽然想起之前的电梯卡，便抬眸望向桌角的笔筒。 得找机会，还给霍临远。 这么想着，她翻转笔筒，倒出沉在底部的电梯卡，放进了包里。 但在之后的很多天里，她和霍临远除了简短通话，没有更多的联系。 更别提见到他人，将东西还给他。 这期间，闫富生的龙凤呈祥金镶玉设计图定稿。 补签合同之后，程栀将成图发了过去。 闫富生表示满意，来电夸赞许久，程栀客气得体地应对。 因为是喜事，交工又特别提前，闫富生出手相当大方。 没多久，程栀便拿到了比原先商定的金额，还要可观很多的尾款。 这算是她获奖后的第一桶金。 为了表示庆祝，她计划约请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 结果，欧琴刚刚出国度假，沐婷要照顾生病的福豆，林娇暂时顶替沈明媚职位，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最后，程栀联系崔云尚，寄希望于他能有空。 “抱歉小栀，最近……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崔云尚听起来很累。 程栀细算一下，发觉他们似乎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络，交流近况了。 想起他之前郁郁寡欢，她不由问：“很严重吗？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崔云尚轻轻笑了，语声真挚，“你生活顺遂，心情舒畅，就是帮我的大忙咯。” “你对我的要求还真是不高。”程栀尽量语气自然地调侃。 假装听不出他言语里那些微妙的情愫。 那边低笑两声，崔云尚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已经快月底了啊，时间好快，我们好久没见面。” 第603章 也没什么好处 “都很忙啊，没办法。”程栀也有些感慨。 之前她没什么朋友，眼下是头一次遇到一个朋友都叫不来的情况。 崔云尚安静两秒，自嘲地笑了笑，“说来好笑，我其实好闲，就是失去自由。” 他说着忽然咳嗽起来，但咳出一声后，又立刻忍住。 程栀从去沧浪岛之前，就觉得他状态不对，这会儿更加不安起来。 “你真的没关系吗？”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 紧跟着是一道男声—— “快吃药，我真是怕了你、嗯？是她么？”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程栀眉心微微凝住，缓缓放下手，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直到屏幕暗下几分，她还是侧眸，呆呆望着手机。 一侧吮酸奶棒的程望好奇地凑过来，开口时带来一阵浓郁的奶香。 “妈妈？” 眼睫颤了一下，程栀抬眸，搂过香软的小肥仔，亲了好几口，才勉强替自己安定心神。 “最后一个，再吃之后一周都没得吃。”她提醒。 程望紧急将还有很多根酸奶棒的包装袋塞给她，还别过圆圆的脸，抵抗诱惑一样不看它。 被逗笑，程栀抱起他去浴室。 “我帮你。”魏霞从沙发上起身。 长时间的相处之下，她总算可以自然放松地待在家里，而不是总毕恭毕敬，每个动作都透出那种公式化的紧绷。 程栀不习惯那样。 自小时候起，她父母对待家里的保姆佣人，就是自然而温和的，从不挂一张冷脸，苛刻挑剔。 所以现在的她就觉得，那样对待工人不合适，对程望的成长也没什么好处。 当然，除了从小父母的言传身教。 另一方面是因为霍临远。 她切实体验过他那种让人浑身发寒的冰冷无情。 所以很怕自己的宝宝长大以后，除了外形，性格也会像他。 因为这一点，她便总有意无意的，想程望身上多些人情味。 希望他未来能长成内心温暖，宽和包容的人。 “替小望洗澡身上一定会湿，你忙了一天了又才换过衣服，还是早点回去歇会儿吧。”程栀把酸奶棒递给魏霞，示意她拿回去吃。 程望不能吃太多零食，所以通常买了，都是给他吃一点点，剩下的她和身边人分了。 还上班时，基本都是给林娇。 现在总在家里，多数时间就让魏霞帮忙分担。 魏霞接过酸奶棒，点头说：“我烧壶热水，等你出来换完衣服，温度正好适合泡奶。” 程栀今天没出门，不用再洗澡，只有被带出去和小美疯玩一下午的程望，出了一身的汗。 虽然眼下气温不低，但程栀替孩子洗澡依旧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担心他感冒。 “说的也是。”程栀笑着应声，带程望进了浴室。 洗完澡，替宝宝擦干，程栀去厨房泡了牛奶端回卧室。 “妈妈……”看绘本的程望立马坐了起来，像只摇尾期盼的小狗狗。 这个阶段他还离不开牛奶。 不过程栀只给他喝了两口，“邹爷爷说，你该少吃点了。” “邹爷爷坏。” 第604章 等你犯错再骂 程栀戳戳他嘟起来的嘴唇，又喂他多喝一口，“他是为你好，太胖了手脚圆圆的动不了，怎么保护妈妈？” 她说得夸张，还戳中了宝宝的小心思。 程望一下就听进去了，“唔，我不喝了。” 说完恋恋不舍看一眼奶白的杯子，撅起屁股爬回去继续翻绘本。 程栀揉揉他的发顶，确认干燥后，转眸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伸手戳亮屏幕，她看眼时间，不到九点。 不多犹豫，她直接回拨了崔云尚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 “你没事吧？病了怎么不告诉我？”程栀问。 崔云尚柔声回：“没事，小感冒，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隐约听到一声轻嗤，程栀没好打听旁边是谁，只是压低声音问：“你在忙么？” “没有……”崔云尚略有些犹豫，语气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一样，“准备、准备睡了。” 程栀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怀疑，或者询问。 最后只能顺着他的话，很快挂断电话。 几口喝完牛奶，程栀过去坐在程望身后，陪他一起看绘本。 与此同时，灯火寥寥的港市东郊。 东郊多山水，是出了名的富人区。而这一带，又以平山地势格局最好。 从山顶至山脚，几座古朴大气的别墅零落分布，隐藏其间。 崔云尚位于山腰，挂了电话后，靠进中式风格的沙发里，手腕脖颈都微微垂着，浑身上下罩着一层病气。 “还要耍颓废给我？尚仔你几岁啦？还要和我撒娇？”崔云臻用力推一下弟弟脑袋。 崔云尚脑袋歪掉，又回到原位，没什么精神地抬头，“别夸大成撒娇，哪有那么夸张，传出去好丢脸……” “难道不是？我一回来，你就堵我，这是第三次，是小姑姑管教你，又不是我管教你。”崔云臻在他身边坐下。 身上浓重的烟味，让崔云尚再度咳嗽起来。 “哥你少抽点烟，实在压力大，就骂骂我好咯。”崔云尚边清嗓子边说。 崔云臻，“等你犯错再骂不迟。” 说完嘴里念叨一句“娇气”，刚坐下，就又起身准备上楼冲澡换衣服。 崔云尚拉住他，让他重新坐下，“歇会儿喇，真的当我柔弱么？” 斜睨他一眼，崔云臻没说话，垂首咬根烟在嘴角，没点，望着窗外没星星的天幕，鼻端轻轻喷出口气，心里梳理着近几天的行程。 客厅安静几秒。 崔云尚不太放心地问：“爷爷那边……” 崔云臻收神，双臂后折垫在脑后，两条长腿一伸，交叠着搭在茶几上。 佣人见状，忙恭敬过来，一个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一个替边缘棱角垫上厚毛巾。 崔云臻难得放松下来，闭上眼睛说：“放心，最近忙于海外业务，大家都抽身乏力，家里说要将你的事暂时交给我，不管爷爷还是daddy，我都替你顶一顶咯。” “省得你要死不活，我看到就气不顺。” 崔云尚被说得没脾气，忍不住叹气，苦笑道：“哪有要死不活，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搞得……” 第605章 一心急就变严厉 结果搞得甚至不能正常上班。 崔云尚没把话说完，无意再给哥哥增添烦心事。 他话锋一转，头疼道：“小姑姑在你面前没脾气，在我这里，真是比妈咪的‘抽泣大法’还要可怕。” 崔云臻笑说：“妈咪是水做的，需要人保护，daddy总说她只会哭哭啼啼，又宝贝她到不行。” “oh~~抓住咯，我回头就告诉妈咪，你不顾母子情分大肆数落她。”崔云尚竖起食指晃一晃，有意让大哥心情放松一些。 “什么大肆数落？你想谋害手足？再说，原话又不是我讲出口的，你状告daddy好了。” 说着，崔云臻不轻不重给他肩膀一拳。 “你这样还想我帮忙？” 崔云尚立刻讲好听的，“哥哥威武雄壮，肚里能撑游轮。” 嘴角挑了挑，崔云臻沉下声音，略微郑重道：“小姑姑总当你是baby一样担心，一心急就变严厉，你可不许不懂事，随便就怪她。” 崔云尚皱眉，“不、会、喇，她当我小朋友，你也这么以为？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来的。” “大家最忧心你，还说不是小朋友？”崔云臻打趣。 崔云尚气闷，“糟糕，头更痛了。” 瞥他一眼，崔云臻知道是装的，没说话。 闭目休息一会儿，他闲不住似的，伸手拖他起来。 “陪我回市区吃宵夜。” “现在？”崔云尚一脸病容。 从这里驾车下山都要十几分钟，到市区得接近午夜了。 “随便煮点面行啦。” 崔云臻松手，踢踢他脚趾，“快点，小姑说你之前绝食抗议她，你真是连贝贝都不如。” 刚站起来，崔云尚闻言愣住，满眼不可置信，“这个绝对是谣言。” 崔云臻推他一下，“别拖拖拉拉。” “你有时间还是多休息好不好？”崔云尚转过身面对他，神色坚持。 崔云臻明白他为他考虑，本身也很少逼他什么，于是很干脆道：“ok，晚安。” “快去睡。”崔云尚重新倒向沙发，犹犹豫豫点亮手机屏幕。 走两步回头，崔云臻原本想叮嘱两句，见状，忍不住说：“想打给她就打啊，怎么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孬种？” 崔云尚踌躇，“我担心……” “想那么多怎么求爱？这也要我教？” “不是。”崔云尚思索措辞，“她日子过得很小心，我不想她有压力。” 他抬起眼睛，试图让哥哥理解，“你不知道，她比妈咪还要脆弱，还要惹人怜。” “这么说不对，她又很坚韧……” 崔云臻摇头，打断他，“感情的事你自己烦恼，我和爷爷daddy一样是生意人，我一旦想太深，考虑清楚利害，一定不帮你。” “我知道，谢谢大哥。”崔云尚闷闷开口。 摇摇头，崔云臻转身上了楼。 他不知道他唯一的弟弟这一晚在客厅坐了多久。 只知道第二天睡醒，他已经不在东郊。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 几场雨下来，空气变得潮热。 程栀终于收到sda（雪花奖）官方的邮件，邀请她远赴f国参与作品制作流程。 第606章 特地上门来催 邮件末尾还表明，此趟行程的所有费用都将由主办方报销。 包括在f国时，个人活动产生的吃住行及游玩等等费用。 前边程栀一直期盼收到邮件，但这会儿读完全部内容，眉心却轻轻拧着。 “怎么了吗？”魏霞抱着孩子走近。 程望歪歪圆脑袋，“妈妈？” 说着从魏霞身上下来。 出去吃顿饭的功夫，他身上的衣服就汗湿了，这会儿穿着新换的衣服，身上满是阳光晒过的味道，香喷喷的。 程栀抱住他嗅嗅，把脸埋在他幼小的肩头。 “妈妈要出远门，这一次要离开很久。” 程望眨巴眼睛，“很久是多久？” “半个月左右。”程栀抬起眼睛，眼底含带几分纠结。 其实邮件上写的是“07月07日—07月30日”，远不止半个月。 好一点的是，这期间如果遇到闲暇，是可以回国的。 她在想，要不要直接把程望带上？ “一个月是30，一半是……”程望不想接受，逃避一样准备掰指头算，这样，就能让半个月少上几天。 程栀看透他的肚子里的小九九，不由失笑，抓住他的手亲亲，“就是你放两个周末假。” “好久啊。”程望逃避失败，嘴角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两边出现小小的涡。 “是为了获奖的事？”魏霞问： “对。”程栀点头，心里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参赛者参与制作流程，主要是为了保障平面设计稿成品后的质量，还有呈现效果。 毕竟作品制作完成后，该有怎样的效果，只有设计者最清楚。 这样一来，出国期间，她就少不了跑工厂，甚至是亲自参与手工制作。 除此之外，或许还会有接连不断的业内研讨会、展会，或是酒席私人宴会等需要她出面参加。 这些是她成为知名珠宝设计师不能逃避的。 她如果想预计的那样忙碌，那她就算一时心软，带上程望一起出国，也照顾不好他，更没有时间陪伴他。 那样一来，还不如留他在国内。 至少这里有阿婆。 她知道程望心里，几乎是将阿婆当亲奶奶的。 想到这，该怎么决断就很明了了。 “小望……”程栀慢慢红了眼眶。 要是出国之后一直很忙，她找不到空闲回国，或许她真的会和宝宝分开近一个月之久。 如今颁奖典礼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只知道是8月份。 一旦具体日期定在八月初—— 前几届雪花奖，也不是没有过成品一出，官方立即召开颁奖典礼的情况。 那她在f国的时间只会更久。 “孩子还没哭，你怎么先难过上了。”魏霞站在一边，哭笑不得。 程栀揉揉眼角，开口说话时，脸上半是坦然，半是无奈，“现在不是程望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他。” 说着话，玄关处响起“叩叩”两声。 “应该是阿婆。”程栀没有刻意调整神情，环着抿紧嘴唇、要哭不哭的程望。 她上午烘了牛肉干，说给阿婆送，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想必是和程望这只小馋猫一个属性的老馋猫等不及，特地上门来催。 第607章 下意识的依赖他 然而开门声之后，玄关那边并没有传来阿婆的声音。 “霍、霍先生？” 魏霞猝不及防看到男人冷冰冰的脸，一时没能将言语中的诧异遮掩起来。 正用指尖揉掉眼角残泪的程栀一怔，缓缓抬起双眸。 沉稳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身边。 霍临远的气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他弯下腰，朝她伸手，目光沉沉的，其中似乎隐匿疼惜。 程栀没有动，在眼角被轻柔触碰的时候，漫无边际的想到楼下过道旁的几株野茉莉。 他身上大抵便是从那里沾染上的花香。 “不要。”程望伸手推霍临远的手腕。 五根细嫩的手指并起来，都不及成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腕粗。 程栀拉下宝宝的手抱住他，同时听到霍临远问：“遇到什么事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上身微微后仰，抬手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额角。 程栀在他几不可闻的呼气声中听出几分放松，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的眼睛。 对方正好抬眸，四目相对，谁的目光都没有先一步移开。 这么对视着，仿佛有冷光照去程栀心底，所有的细微之处都无所遁形。 在这样的情境下，没办法说谎，她轻轻拧着眉毛，嗓音低了下去。 “我要出国一阵子。” 短短几个字，霍临远就懂了，“舍不得孩子？想带又有顾虑？” 所谓爱屋及乌，如今的他，已经全然没有办法仇视她所深爱着的程望。 不过他照旧做不到全心接受，更不谈什么疼爱有加。 一切针对程望的平和，只是出于对她的照顾罢了。 程栀点头，“去的实在有些久。” 她忧心忡忡地喃喃：“甚至可能更久。” 她不能保证在出国期间，自己会不会因为程望一个哭唧唧的电话，就立刻心急火燎地赶赴回国。 “f国？”霍临远又问。 程栀不想口述给他具体行程，干脆抬手指不远处的工作台。 那上面有她工作用的电脑，因为之前画图时经常会被程望打扰。 为了不反复解锁屏幕，她犯懒地设置了屏幕常亮。 那封来自sda主办方的邮件，这会儿依旧保持在阅读页面，随时可供人查看。 霍临远起身，看了两眼，大手落在一侧的鼠标上，顺手将邮件转发给小宋。 “你做什么？”程栀探了下头，不过没有草木皆兵到特意起身去查看。 霍临远回身，将她的工作椅转半圈，曲腿坐了下去。 为了配合小小的房子，那椅子尺寸是定制的，他个子高腿长，就算膝关节稍微伸展，也显得有些局促。 程栀静静望着他，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霍临远思忖片刻，只说：“我和你一起，程望也是。” “一起？去f国？”程栀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之前积攒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吧？” 他真的顾得过来吗？ 她只担心这一点。 却没有意识到，本质上，他和她同行，与她因害怕照顾不好程望而放弃带程望出行这件事，并没有直接联系。 她不过是下意识的依赖他。 第608章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觉得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会被安排好，她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所以才会在心里默认，他去了，她就可以放心地将程望一并带上。 “差不多。”霍临远说。 他手下养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更何况，从沧浪岛回来至今，他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如果这样还不够他空出时间陪她，那他未免过于无能。 “我来安排，你不需要想太多。”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程栀抿抿唇，到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这样不妥当。 眼下的情况，就像很久以前她遇到难题，只要他站出来，她就会理所当然的把问题都丢给他。 “要不然……”她想拒绝。 霍临远的眼睛已经将她看穿，“程望会哭。” 话不需要说太多，一针见血就行。 程栀才张开的两瓣嘴唇很快合上，垂眸看着自己怎么都割舍不下的宝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惆怅压下，她对程望笑起来，“听明白了吗？” 程望好像似懂非懂，看起来呆呆的，但表情已经不难过了。 这是他对外一贯的表现——不急不躁，礼貌又温吞，遇到不懂的事情就站在原地安安静静转着眼珠想，一副早慧懂事的沉稳样子。 但知子莫若母，程栀看得出来，他其实心里没有面上表现的这么淡定，还没有咬定自己想法。 于是她给宝宝一颗定心丸，“这两天我们就去找小姚老师请长假，你和我一起出国玩。” “哇！好棒！”程望扬起两条短眉毛，一双眼睛直放光，眼底仿佛兜满小星星。 程栀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发。 再抬眸，就见对面不远的霍临远，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累吗？ 说精疲力尽也不过分。 “你，在沙发上躺会吧。”她低声说，然后牵着程望回了卧室。 魏霞见没什么地方需要她，便打声招呼直接回隔壁了。 这天之后，需要忙碌的事情便是收拾行李，还有找幼儿园请长假。 程栀说明情况之后，小姚老师有点不舍地询问，程望将来是不是会转学。 愣了愣，程栀不解地问：“怎么这么想？” 小姚老师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实话实说：“网上有小道消息，说你和霍先生明面上似乎相互不牵扯，但暗地里早已经悄悄复合。” “你们之前是校园情侣来的，复合似乎也不奇怪……所以我就想，小望会不会之后要回去内里上学。” 程栀嘴唇动了动，想起霍临远在校园论坛上亲自发布的澄清帖。 上面说明了他和程灵珊的所有事，均与她无关。 还郑重声明，她是“未婚妻天韵捉奸事件”的直接受害者。 此前所有不干不净的经过，均为程灵珊因为解除婚约，而产生的臆想跟杜撰。 在澄清帖最后，他还警告意图进一步造谣诋毁的人，一旦再有不实消息流出，他会请律师团队出面严肃处理。 “没有，都是些无聊的谣言。”程栀直接把话说清楚。 无论眼下他们的关系是否缓和，她都从没有打算过要和霍临远复合。 第609章 先一步落地 七月六号下午，从港市国际机场出发的程栀，提前一天抵达f国。 同行的除了霍临远，还有魏霞、邹老头，以及之前在沧浪岛时，照顾程栀的那两名佣人，一个叫阿芬，一个叫阿桂。 一行人分成两拨，霍临远带着程栀和孩子先一步落地。 等待期间，程望在机场快餐店，吃掉了一整份儿童套餐。 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巴，他吮吮手指，奶声奶气问：“妈妈，想要冰淇淋，可以吗？” 程栀捧着杯热牛奶，定定望着某一点发呆。 “妈妈……”程望想晃一晃她，得到关注。 但刚伸出沾过油和口水的手，便被霍临远立刻制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食指中指配合拇指捏着孩子袖口，拿过咖啡色托盘上的湿巾，还算细致地替他擦了擦。 程望莫名就红了脸，双颊像是面团滚了一丁点胭脂。 他噘一下和程栀唇形一模一样的小嘴巴，很在意霍临远看法地解释：“我忘记擦手了，不是不干净。” 淡淡看他一眼，霍临远将脏掉的湿巾投进垃圾桶，朝隔壁桌台抬了一下手。 他这次来还带了孙助，以备不时之需。 而双学位毕业的专精人才孙助理，离开港市之后，就成了处理琐事的勤杂工。 ——除了正经的工作内容，他什么都干。 见顶头老板叫他，他起身过来。 “要什么找他。”霍临远说。 这时候，程栀手机响了。 她惊醒似的回过神，没察觉什么异样，交代程望两句后，便走出嘈杂的快餐店，去安静点的角落接电话。 她离开，程望只能听霍临远的。 于是眨着干净明亮的大眼睛去问孙助理：“叔叔，想多吃一个甜筒，可不可以？” 孙助不觉得自己能是下这个决定的人，眼睛瞄向一边，却见霍临远正低头回消息。 “……稍等。”他满心无奈地转身。 等程栀回来，程望手里的甜筒已经只剩下了“筒”。 看眼托盘上第一个甜筒的包装纸，程栀眉心轻轻一沉。 程望立马放下手，抿着嘴巴，舌头钻出唇角，心虚地舔舔奶白的冰淇淋渍。 小孩子的自制力能有多强？程栀自然不会苛刻程望。 她看向霍临远，“我就走开一下，你都懒得管管他？” 霍临远没想过自己会遭数落，不过这一句听来，厚过钢筋墙的面皮不痛不痒。 “只是多一个甜筒，量很小。” 一侧的孙助理绷着脖子，忍住了点头说“对啊”的冲动。 他和霍临远一样没养过孩子，都想当然觉得两个甜筒并不多。 毕竟，成年男人要是乐意吃，两口一个的甜筒，一连吃上四个都没大问题。 “嗯，”程栀气结，“晚点他肚子疼了闹人，你来哄。” 她做妈妈的，知道程望的量在哪里。 不说糖分问题，主要是太凉。 “知道了。”霍临远应声。 程栀实在忍不住，用眼角剜了他一眼。 然后朝程望伸手，“走吧，你邹爷爷他们到了。” “嗯嗯。”程望爬下餐椅，双手握住她的手，不停仰起脸看她。 第610章 程栀喜欢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程栀被他无辜的眼神搞得没有脾气，侧身弯腰戳一下他鼻头，“吃东西要节制。” 说着又从随身包里找出湿巾，拉他到不挡路的地方，替他擦干净脸和手。 程望立刻拖长声音答“好”，撒娇要抱。 “我来吧。”霍临远快走两步。 程栀看眼他，慢腾腾拿身子挡住他，没让，自己弯身抱起程望。 出了店门，她才猛地想起行李。 但才回头，就见孙助理独自推了两个拉杆箱出来。 “你去帮忙。”程栀说。 霍临远无可无不可地转身。 他并不喜欢事事都亲力亲为，尤其琐事，自小到大也不需要。 但程栀喜欢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孙助得顶头大老板帮忙，称得上受宠若惊，书卷气浓重的那张脸上，表情都空白一瞬间。 没多久，两拨人会和。 “其实不用特意等我们。”邹老头依旧是长褂布鞋，对于异国他乡，没有太多陌生和不适感。 程栀知道他之前常和子女旅行，笑了笑，说：“程望饿了，他吃东西，正好等你们。” 魏霞笑着点头，过来接过程望，见他眼睛半眯着，有点困的样子，干脆将他横抱在怀里。 见状，程栀摘下渔夫帽遮在宝宝脸上。 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f国南部沿海地区。 乘车赶往下榻酒店期间，程栀一直望着车窗外古典时尚气息浓重的街景。 程母很喜欢这里，从前几乎每年都要过来购物或旅行。 所以这里的气候风景，人文风物，她并不陌生。 手背一暖，程栀从关于父母的回忆中回神。 转头后，对上了霍临远深邃幽冷的眼睛。 缓慢却坚定地抽出手，程栀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大致猜到她会想起什么，霍临远唇线绷着，没有说话。 心里的感受说不上是忐忑，还是别的什么。 很快下了车。 入住酒店没有多高级，但是是出了名的干净。 不过最重要的是，距离集合地点近。 “sda那边我替你联系过，明天我送你过去。”霍临远说。 程栀点头，随他上了楼。 一共定了四间套房，保姆佣人一间，邹老头一间，霍临远和孙助一间。 不过入夜时分，程栀和程望的那件房门被敲响。 毫不意外，门外站着霍临远。 门只开了一条缝，程栀堵在那里，只漏出半只眼睛，“做什么？”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被防备的感觉，将他架在原地，“你晚上没怎么吃。” “什么吃的？”程望一听吃的，就啪嗒啪嗒跑过来。 程栀眼里有些无奈，让开身体，将门扇打开。 不过霍临远并不是直接带吃的过来，而是叫人送。 “你直接让人送到我房间不就好了？”程栀不悦道。 这座城给她的熟悉感，让那些排斥和隔阂重新升起。 霍临远自然能察觉她态度上微妙的变化，十分平静地转身关好门。 “我想见你，和你说话。” 程栀淡淡瞪着直白到不要脸的他。 “或者，我想过来帮你看孩子。”霍临远又说。 少廉鲜耻又狡诈如他，总有能让她接受的理由。 第611章 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程栀转身进到小客厅，被他的无耻变成了个哑炮。 本来就没法炸出太大声响，还被他按熄了火。 “是我谢你，谢你愿意见我，让我进来。”霍临远说。 程栀脚下一顿，转头看他，气，又拿他没有办法。 “我真该录音录像，把你这种不暴露在人前的样子卖给不良媒体。” 察觉她身体里的情绪开始流淌，不再像一潭死水，霍临远眉心展开一点。 “你如果想，我可以安排。” 他早就无所谓面子不面子，里子不里子。 只要她回心转意，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程栀看眼已经自己回到沙发上的程望，小声骂人：“疯子，有病。” “别生气，我半小时后就走。” 话是这么说，可等半小时后，小宋电话打过来，他却直接当着程栀的面接了起来。 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程栀想赶人，但霍临远已经开始说工作。 她的教养，阻止了她做出更野蛮的事，最后只是带着吃的和程望，去了卧室。 卧室里配有浴室，吃东西，洗澡，吹头发，收拾好自己和宝宝之后，程栀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霍临远还在打电话，只不过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几乎可以忽略。 “妈妈……”程望已经困得不行，揉着眼睛打哈欠。 “先睡觉吧。” 程望渐渐安静下来以后，程栀一边轻拍他，一边望着飘窗出神，想起宝宝生日，就在这个月。 思索着要给宝宝什么礼物，她忽然听到小狗一样的哼唧。 抬眸，就见程望虾米一样弓起身子，眉毛皱着。 她照顾宝宝生病是最有经验的，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肚子疼？”她坐起身，趴在程望耳边问。 程望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忍不得难受，没几秒就开始小声哭。 “等等，妈妈一会儿就回来。”程栀处理他贪凉很有经验，立即翻身下床去泡热毛巾。 她一离开，程望的哭声一下大了起来。 程栀听得心疼，手下动作越发麻利。 这时候要是有热水袋是最好的，没有，就只能用垃圾袋包裹热毛巾充数。 等她出了浴室，就见卧室门开着，霍临远已经走到床边。 她顾不上理会他，快步过去替程望隔着衣服热敷。 霍临远依旧没什么表情，人冷冷的，但眼底的情绪却是空白。 罕见的有些茫然。 “是因为甜筒？” 他不是没有常识，只是在这一秒之前，从没有鲜明的意识到，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照顾的脆弱小孩。 程栀没好气，“不然呢？” 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他比别的孩子容易生病，我和你说过的。” 霍临远记忆力很好，但他印象里没有这回事。 不是说程栀记错了，他知道是因为他从没听进心里过。 他嘴唇动了动，过去弯腰握住她被偏热的水，激得发红的手，“是我的错，我来吧。” 程栀犹豫一下，让开位置给他。 霍临远按着包裹垃圾袋的热毛巾，缓缓揉着，一手抬起手机拨电话。 第612章 还是从她身上学会的 电话自然是打给孙助。 不过具体交代了什么，程栀一句都没听进去。 因为程望还在哭。 她眼睛里是他挂满眼泪的、潮红的脸。 耳朵里是他小小声的呜咽。 “妈妈……”程望红红的嘴巴瘪着，小声呜咽着要妈妈抱。 程栀心一阵一阵疼，手肘碰一下霍临远，示意他先别动。 然后伸手抱起宝宝。 霍临远配合地调整姿势，就着她的怀抱，继续替程望热敷和揉肚子。 说起来，他按揉肚子的手法，还是从她身上学会的。 她上学时候，就和她儿子一样，贪凉贪吃，经常半夜肠胃不舒服。 折腾几次，他就开始管她…… 回忆闪过，霍临远看向程望泪痕斑斑的脸，忽然觉得血缘这种东西很神奇。 程望很多地方都像程栀。 神态，笑容，时不时的小动作…… 只是，他终归是个男孩，越长大，就会越不像她。 心念一动，霍临远眼底闪过什么。 如果这孩子是个女孩，他或许会不自觉给他更多关注，拿他当童年时期的程栀养。 那是她生命中，他完全没有参与的时光。 “还很疼吗？有没有好一点？”程栀让宝宝抓着她的拇指，“疼了你就捏我一下，让我知道。” 程望还是哭，转头往她怀里拱，动来动去，像是想找个能让自己舒服点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会儿邹伯就来，不行就去医院。”霍临远说。 话音落，外间传来敲门声。 程栀立即接过热毛巾，让他出去开门。 不止邹伯来了，魏霞和阿芬阿桂也都来了。 简单看过之后，邹伯说：“没有呕吐腹泻，暂时热敷吧，症状要是一直不缓解，还加重，那就送医院。” 说着刮刮程望鼻梁，“小馋猫，看你下次还贪不贪吃。” 看他神情，多半没什么大碍。 程栀眉心却还是皱着。 她知道宝宝应该没事，就单纯见不得他受罪。 “我去弄热水。”魏霞说，然后领着两个佣人出去了，省的都围在卧室里，空气不好。 没过多久，程望哭声变得断断续续，眼睛合上挣开，合上，又挣开，明显在犯困。 但程栀问他还疼不疼，他总是点头。 这时候孙助来了，跑了一头的汗，带了些脐贴和儿童止泻消炎之类的药。 邹伯看过了，交代两句，就出去了。 “你也去吧。”霍临远说。 孙助点头，看眼过一会儿就哼唧一声的程望，转身走了。 “你睡吧，还要早起，我守着。”霍临远出声。 他知道程栀肯定不会听话睡觉，不过还是想试着劝劝。 “没事。”程栀单手配合牙齿，撕开脐贴包装。 然后探手进程望衣摆，熟练贴好之后，又从干净垃圾袋里掏出变温的毛巾，帮程望擦脸上的汗、泪还有鼻涕。 擦完又抱着他挪到床头，把毛巾放好。 最后撩开肩头散乱的头发，继续轻轻替程望按摩肚子。 她做这一切都很顺手，很麻利，有姿势别扭费劲的时候，但没有完不成动作的时候。 霍临远一直看着她，心每跳一下，脑海中就多一副画面。 第613章 你不能没有程望 她说程望比别的孩子容易生病。 所以，她独自带孩子生活的这些年里，像今晚这样的情景，从前发生过多少次？ 第一次发生时，她一定慌张又害怕。 会因为着急和心疼，跟着孩子一起哭吧？ 肯定会的。 她眼圈现在还是红的。 如果不是邹伯他们过来，她刚才可能会忍不住落泪。 “你不能没有程望。”霍临远低低开口。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体悟，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想要她，就得将程望视作己出。 把他们母子，一起纳入羽翼之下，甚至不能厚此薄彼。 程栀奇怪地看他一眼，很快又垂眸去看程望。 跟着霍临远，她家宝宝的一点鸡毛蒜皮，都能兴师动众了。 她身为母亲，当然不会嫌看重程望的人太多。 可她又忍不住想，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程望这算是跟着她，沾到霍临远的一点光吗？ 这么看，这事情真是滑稽又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刚刚都不敢多看霍临远一眼。 生怕在他眼里，看到对程望的不满。 他以前就嫌程望娇气，还说过他像女孩。 现在，应该还是这么想的吧？ 别人或许觉得，他对程望嫌恶和排斥没什么。 可她不行。 她知道他是程望的亲生父亲。 她被迫让他误会程望的身份，让程望被爸爸憎恶。 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亏欠程望太多，然后因此内疚跟痛苦。 “我抱他，你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躺会儿。”霍临远欺身靠近，掌心已经穿过程望腿弯。 程望这时候半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被眼泪糊住。 不知道这一秒，他小脑袋瓜因为大人的话想了什么，抽噎两声，很虚弱地朝霍临远伸胳膊。 带着鼻音，用又哑又奶的声音，很委屈地说“抱”。 这一刻霍临远眼神凝固，不知怎么被触动，身体深处，好像轻轻落进了一颗温热的水珠。 病弱的孩子一直哭着要妈妈抱，这会儿却主动将自己交给他。 这给他一种被渴求的错觉。 一瞬间，他眼前似乎看到了许许多多个父亲，正从妻子怀里接过幼弱的孩子。 而他短暂地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他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爸爸教他踢球，他快要往前跌倒时，面前出现的那双有力的手。 又想起求婚之前征求程家烨同意后，他倏然用力按在他肩头，仿佛要委以重任、颤抖不停的手。 “你？”程栀被霍临远的目光吸引，不自觉抬手摸向他眼尾。 眼尾是热的，眼眶有一点泛红。 情绪瞬间收束，霍临远垂眸接过程望，眼底只余下一抹寂然。 “躺会吧。”他没看怀里的孩子，也难得没有看程栀。 程栀第一次看到他刚才的眼神，好像深处的冷黑出现裂痕。 可这会儿她再看，眼底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郁。 她依言去床的另一头躺下，原本是想像他说的那样，躺下养养神。 可没想到，闭上眼睛没多久，周围的一切就慢慢沉浸了宁静的黑暗。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程望……” 第614章 是错觉吗？ 她不可能忘记昨夜程望闹肚子的事，起身见床上没有孩子的影子，便下床快步走向卧室外。 门一拉开，满屋飘香。 厨房方向还传来老头哼吟的，不知名的戏腔。 想必是邹伯一大早在炖肉汤。 念头闪过，程栀就知道该去哪里找程望。 径直走向厨房，还没进去，就在门边看到了贪吃的小馋猫。 “肚子不疼了？”程栀问。 程望扭头，脸盘圆圆，气色红润，一点也不见昨夜不舒服的样子。 “不疼了，妈妈早安。”程望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肚子疼，见面就嘴甜。 程栀还能不了解他？ 摇摇头笑着走进厨房，往邹伯的锅里看了一眼。 “清早就上参鸡汤？” 邹伯回头，“专门给你，听霍先生说，你后面有的忙。” 他提起来，程栀就想起自己一路过来都没见霍临远。 她点点头，问：“他呢？” 邹伯装听不懂，“谁？” 程栀不问了，转身准备出去。 刚抬脚，就听门响。 进玄关后，右手一侧是厨房，走过去左拐才是卧室。 程栀就站在厨房门内，眼睁睁看着霍临远目不斜视路过。 她不自觉跟出去，就见他阔步进了卧房。 脚步声一顿，他转身出来，和她视线碰了个正着。 “饿了？”他问。 程栀点一下头，慢腾腾走过去，和他擦身而过，回卧室洗漱。 见状，程望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紧跟着，霍临远这条大尾巴，也跟在了她身后。 “房子安排好了，今天你活动结束，打给我。” 程栀替程望挤牙膏的手一顿，侧过脸看他，“不住这里？” 她昨天进电梯的时候还想，既然是住酒店，他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人？ 酒店有客房清洁，也有送餐服务，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帮工。 现在她算明白了，他早就另有打算。 霍临远替她拨开挂在鼻尖的几根头发，解释：“本来昨天要直接过去，但手续临时出了点波折。” 心头一动，程栀将牙杯递给程望，抬头问：“你现买的房？” 她问，霍临远就说得尽量详尽，“挂在别人名下，不算我的。” 程栀不说话了。 就算为方便，挂在别人名下，那也是他的吧……应该没谁会自找麻烦，和他产生财产纠纷吧？ 再一个，依照他出手的阔绰程度，那个名义上的房主，拿到的好处，应该要远远超过一间房子。 “结束后，立刻打给我。”霍临远再度强调。 他已经知道sda后续活动基本都将在毕安道斯区完成，也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的邻区。 他十分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乱走。 毕竟这里有她和她妈妈留下的许多回忆。 “知道了。”程栀没多想什么。 犹豫一下，还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我不在……就麻烦你帮我带程望了。” 霍临远点了点头，“你可以告诉我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 蓦地抬眸，程栀眼底流泻几分探究。 提到程望，他态度变了…… 是错觉吗？ 被这么盯着，霍临远忍不住凑近，一手按在她脑后。 第615章 你都能懂 程望被四条腿挤得趴在洗脸台下的方柜上，并不知道大人要做什么的他，含着满嘴白色泡沫咕噜噜要抗议。 程栀一下推开霍临远，觉得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要失去风度。 她弯腰抱起程望，让他把嘴里的牙膏泡泡吐掉。 呼噜呼噜漱过口，程栀才放下他，拍拍他的小屁股，让他出去。 程望走后，程栀收起神情中的柔软，想尽量显得自己强硬又凶狠。 “别当着宝宝的面碰我。” 她不想程望又开始担心妈妈被别人抢走，小小年纪，就壁垒高竖，患得患失。 “那他不在呢？”霍临远沉沉盯着她，像只正在挨饿的狼一样。 他忽然就有些后悔。 后悔昨夜没有趁她无知无觉时，碰碰她，假装她完完全全都是他的。 程栀抿紧双唇，收好宝宝的牙杯，又找到自己的。 等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接水声响过，才有点倦倦地开口： “你别装听不懂了，我知道我说的话，你都能懂。” 他不能总是这样，想听懂就听懂，不想听懂，就开始装傻充愣。 霍临远寡廉鲜耻也好，通情达理也罢，都是更快和她亲密，迫使或者诱供她回心转意的手段。 但手段之外，又矛盾地不想她生气。 思索片刻，他本来已经将话咽了回去。 但目光流过她娴静柔美的侧脸，他那股埋藏很深的心痒难耐，便不管不顾地涌了上来。 “可以，但前提你得改掉自己骗自己的习惯。” 她如果对她自己足够坦诚，他们绝不会卡在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上。 他也就不需要对她的拒绝充耳不闻，用这种称不上体面的方式，强行靠近她。 “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要求我？”程栀端着牙杯，转身就走。 下一秒手臂被拉住。 牙杯里的水一晃，洒出来一点在虎口。 凉凉的，跟泼在心上似的。 垂眸看着湿淋淋的那片皮肤，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冷水。 霍临远用掌心替她抹去，摸了牙杯，替她兑成温水，然后推她回洗脸台边。 “我不说了，只是在你旁边站一会儿。” 气闷地咬住牙刷，舌尖抵住刺刺扎扎的刷头，程栀浑身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居然要她别自己骗自己。 他到底凭什么？ 一直到吃过早餐出门，程栀都没再和霍临远说过话。 …… sad的集合点，位于一幢独栋的小型展厅里。 程栀到的时候，空旷的展厅内只站了两名白人女性，发色一红一金，正靠在一起聊天，看样子是一起过来的。 程栀主动用外文打过招呼后，便在周围的展示架附近转了转。 她背对那两名白人，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她们对她的打量。 大约半小时后，门口一窝蜂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似乎是名拉汀裔，身材高大，胸前别着闪亮的名牌，上面写着paul。 进来后，他快步走到人群最前转身，打了个响指。 用英文说：“hi，我是paul，主要负责在这次的活动中陪伴你们，希望大家相处愉快。” 到齐的十个人纷纷应声鼓掌。 第616章 他会不高兴 鼓掌过后，各色人种开始尝试交谈。 程栀安静站在靠后的位置，听着各种口音的英语，对看向自己的人回应微笑。 这期间，paul拍了拍手，“好了，之后熟悉彼此的机会还很多，我们必须先走完今天的流程。” 他明显是个急性子，说完就示意大家跟他走。 而穿过几个人，路过程栀的时候，paul脚步停顿一会儿。 不过只是稍微侧过脸，并没有转身。 “我记得你，唯一的，又极度美丽的华国女孩，作品和人，都很特别，有大自然还有古典的气息。” 程栀忽然被夸，不由微微一怔，紧跟着扬唇颔首，有礼有度地认真道谢。 然后习惯性地夸回去：“很高兴见到你，之前上学时，就拜读过你的书，受益至今。” paul挑眉。 且不说眼前女孩这一口流利悦耳的外语，单单是话里的意思，就让人心里非常舒服。 他这才转身正面面对她，轮廓深邃的眼睛带点好奇，也含着一些愉悦。 “哪一本？” 程栀缓慢眨一眨眼睛，答：“色彩之争。” “所以你选了珠宝宝石设计？”paul有些刻意地问。 程栀垂眸，一秒后摇头，坦诚道：“其实关系不太大，只是彩宝的主题让我更有灵感。” 这女孩很真诚。 当然，也很容易得罪人。 paul眼底流露不明显的笑意，又和另外两个眼熟的获奖者随意说了两句，便没再多停留，继续向外迈步。 而他这会儿没多说什么，程栀便不打算多揣测什么。 活跃在f国的大师级的人物，这次雪花奖颁奖典礼结束，不，或许珠宝成品出来以后，就不会再和她产生太多交集。 …… 第一天的行程结束后，时间还早。 程栀原本想自己随便逛会儿，但想到霍临远的多次叮嘱，还是先打了电话给他。 他来的很快，所乘坐的汽车已经换了，为他开车的司机是当地人。 其实就注重生活品质这方面来说，程望和霍临远特别像。 早在去年，望宝就已经特别知道怎么分辨东西好坏了。 比如宝宝湿巾和面霜，一定要大牌好货，随便换了，他会不高兴。 就算不说，也会在每次使用时哼唧两声。 而霍临远不必多说，衣食住行，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就算是创业初期最落魄那阵子，他也会在能力范围内，用最好的东西。 一上车，还没坐稳，程栀就听座子另一侧的人问：“累不累？” 同时身侧递过来了盒装牛奶。 程栀确实口渴，最近时常喝牛奶也喝惯了，于是接过扎上吸管，喝了几口才说，“就是看了看原料，说了之后的大致流程，没什么累不累的。” 她今天才终于弄清楚，之所以要他们这些设计者参与制作流程，除了保障成品的效果呈现之外，还为了增加他们的参与感，同时表达圈层上游对他们这些后起之秀的看重。 所以，她想象中的繁忙，可能根本不存在。 想到这，程栀看向霍临远。 “我应该不会太忙，你如果事情多，就先回国吧。” 第617章 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车厢内安静一瞬。 霍临远转头看她，目光沉沉，“是不想看到我，还是真的担心我工作受影响？” 这两者区别很大，他十分在意。 程栀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噎住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给你时间，想好再回答，你可以说谎。”霍临远转回脸，端坐着，闭上眼睛养神。 顿了顿，才补上后半句：“但你说谎的话，我会知道。” 程栀拧眉，盯着他棱角起伏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抿唇重新将目光放在车窗外。 大约行驶半个多小时，汽车缓缓停下。 霍临远安排的房子距离运河不远，河两岸的围栏和粉彩房子挂满花箱。 正当季的鲜花娇艳美丽，风过时，偶尔会带下几片花瓣或是绿叶。 “喜欢？”霍临远拉住要下车的程栀。 南部对她来说并不新鲜，但他清楚，这里的景物，不管看多少次她都不会觉得腻烦，那些喜爱也因此不会消散。 她一直是个长情且念旧的人。 这是她被过往伤害至今的原因。 也给了他断定自己还有机会的底气。 程栀不回话。 满富浪漫梦幻气息的街景，随便一张照片，都可以用来作画。 不管是积累素材，还是寻找灵感，都合适。 这种地方，没哪个搞艺术创作的人会讨厌。 “既然喜欢，就回答我的问题。”霍临远将她的手放在掌心，然后牢牢握住。 一副她不回答，大家就都别下车的架势。 程栀别开眼睛，不觉得自己喜欢街景，和回答他的问题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不过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他：“都有。” 关于上车时他问的问题，她一路上来回想过。 她让他走，确实是不想见他。 但同时，也是不想他因为她耽误行程或工作，最后落到成几倍忙碌的境地。 谁也不是铁打的，疲劳积攒过多，身体一定会出问题。 她不想思考他一旦累病了，会不会又有了新的借口拿捏她。 单是设想他奔波劳累闹到医院这件事，她就会产生浓浓的负罪感。 她绝对不要再因为他，背负什么负面情绪。 霍临远凑近她一点，仔细观察她的眼底。 “哪个更多？” 挣了一下手，程栀没能获得自由，只好回：“后者。” 他松开她，率先下了车，然后绕道另一边替她开门。 程栀并不领情，一直冷着脸。 沿着街岸没走几步，她被霍临远一把握住手腕。 “在另一边。” 程栀不说话，被他牵着走。 换的住处从外看，就是普通的民居。 方方正正的浅色楼体分成三层，每层有一排巧克力色的窗户，最上面盖着砖红色斜顶。 整体充满古朴又简约的小镇风情，和当地的特色平价旅馆没太大区别。 不过走进去，程栀就发觉自己想错了。 一楼确实是整齐的多房间布局，平平无奇，但二楼到三楼打通成了复式，宽敞明亮，硬软装潢依旧是艺术气息浓郁的多彩风格。 三楼主卧还有天窗，仰头看，天湛蓝，云轻薄，窗玻璃落了点水，整面窗像幅装裱过的油画。 “其他人呢？”程栀转头问霍临远。 第618章 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行动？ “在附近下午茶。”霍临远出声。 程栀问：“具体在哪？” “不知道。” 紧跟着霍临远又提醒她，想让她放心，“程望有保姆带。” “我知道。” 程栀庆幸宝宝已经和魏霞很熟悉，不过还是一边摸手机，一边准备下楼。 “你不用担心什么。”霍临远想和她单独多呆一会。 程栀已经找到魏霞的号码，不想他多劝她，解释说：“程望现在太贪吃了，魏霞姐有点惯着他。” 其实不是魏霞惯着孩子，实在是程望太有办法对付大人。 尤其是女性。 只不过程栀没有发觉这一点。 程望在她面前太乖巧了，所以她总单纯觉得，自家孩子只是稍微嘴甜了一点。 电话拨通，程栀问了几句，魏霞却说不清具体位置。 小镇上建筑密集，四通八达的小巷纵横交错，偏离主街道后，特别容易迷路。 “你把手机给店主，我问问他。”程栀说。 这种时候，询问当地人比问自己人靠谱。 “店主外文不太好，只擅长本地话。”魏霞语气听起来有些惭愧。 “没事。”程栀说。 她会一点本地话，说得不够好，但听得懂，交流起来没问题。 电话里传来轻微的椅子挪动声，魏霞说：“等等啊，老板就在隔壁桌玩手机。” 十几秒后。 “泥嚎？” 老板嗓音粗犷，怪腔怪调的国语让程栀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角。 霍临远见状，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身侧，被她眼神警告，也还是拉下她的手，将通话开成免提。 程栀用手肘推他一下，没推动。 “哈喽？哈喽？”老板再度出声。 程栀没工夫继续和身边人别劲儿，忙用“你好”回应。 然后用发音不太地道，但勉强算流畅地当地语言，询问甜品店的具体位置。 一旁的霍临远眉梢微动，略有些感到意外。 很久以前他们一起出国旅行，她一直是心安理得被所有人照顾的那一个。 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她亲自去交涉，他或者随行的司机就会帮忙解决一切。 所以，他只知道她从前经常来f国，却不知道她还会说当地话。 程栀很快挂了电话，也没和还在出神的霍临远打声招呼，抓着手机迅速下了楼。 临出门前，正好碰上结伴回来的邹伯和阿桂。 轻轻点头，程栀越过他们快步离开。 出了房子，她立即找到刚才电话里，店老板说的路牌，然后大致判断了方向后，调转脚尖拐进了一条长巷里。 等霍临远追出来，她人已经不见。 好在她身边一直跟有私保，播过电话，霍临远很快找到那条长巷。 巷子深又窄，阳光被两侧的建筑遮蔽，老旧的石板路泛着青。 霍临远微微皱眉，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程栀手臂。 “这种地方你想也不想就一个人走？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 程栀停步，转头看他，眼睛眨两下，眼底带几分莫名。 “你会跟过来的啊。” 依照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行动？ 霍临远轻吸一口气。 第619章 他也不放心 不知道是该高兴她不自觉开始信任他。 还是该担心她过分心大。 “每年都有出国旅行无故失踪的人，万一我没看住你呢？”他严肃出声。 程栀缓缓垂眸，“我知道了。” 她刚刚确实没有多考虑什么，一心只想尽快见到宝宝 觉得就算他不跟上来，自己身边也有他的人。 却没有考虑到，私保没有一起出国的可能。 霍临远神情缓和，抬手摸摸她的脸，在她皱眉躲闪之前牵过她的手，“走吧。” 心里含带几分别扭，程栀随他一起找到甜品店。 确切地说，是间看起来很老旧的咖啡厅。 “妈妈！” 一进门，程栀就听到程望叫她。 定睛以后，她从霍临远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迎向宝宝。 精致可爱的程望本身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栀和霍临远出现后，孩子外貌上的优越有了理由。 零星人脸上便漏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泥嚎。”店老板很喜欢孩子，就坐在隔壁桌上看书。 程栀听到略有些熟悉的招呼声，转身再次向店老板道了谢。 意外的是，声音粗犷的老板，实际上是个很年轻的白人男性，金发碧眼，笑起来特别迷人。 见状，霍临远迈步过去，站在程栀身侧，身子微微面向她，做出一个回护的姿势。 桌与桌之间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隙，立刻变得十分拥挤。 店老板总不能和客人对着干，见状只好退离几步。 “回去了。”霍临远看起来薄情的嘴唇开合，嗓透出有些沉冷。 程栀点头，抱着程望往外走。 她对霍临远微妙的情绪和行为并不是毫无所觉。 不过除了觉得他随便把别人当假想敌有些好笑，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然而等到了晚间，她却发觉，自己是误会他了。 晚餐程栀依旧比别人多两道药膳，都是补气养血的，味道也很不错，外加餐前吃了些山楂派，她不知不觉就吃得有些多。 同样好胃口的还有程望。 于是母子俩餐后打算一起散步。 “我陪你们一起。”霍临远起身。 程栀看眼桌面上，他时不时亮屏震动的手机。 不想耽误他处理事情，也不想他破坏自己兴致。 “你来，我就不去了。”她说。 霍临远皱眉，沉默两秒，没再坚持。 “不要走远。”他叮嘱，哪怕有私保，他也不放心。 程栀转身的同时点头，说“知道”。 暂住的红顶矮楼出去，再穿过一个小集市便到了河边。 河边人不少，沿岸将近半人多高的黑色铁艺护栏上挂满花箱。 大多数花程栀都认识，想到有些花的名字背后藏有故事，她便一路漫步，一路讲给宝宝听。 她一直都很支持孩子的双语教育，买给程望的很多故事书上都是双语批注。 所以今天讲故事时，她出口的，大多都是简单易懂的外语单词。 程望听着问着，理解起来并不算太困难。 十几分钟以后，程栀打算返程，转身时，差点撞到一人。 “泥嚎！”金发碧眼的白人帅哥很兴奋地挥手。 第620章 难以招架 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命定般的“偶遇”。 程栀看清眼前的咖啡店老板，愣了愣，不太喜欢陌生人对自己太过热情。 但她和眼前的男人通过电话，又见过面，她不能装作不认识。 只好在道歉之后，又出声打招呼。 “你的故事讲得很棒，我很喜欢。”白人帅哥用当地话夸赞，含笑的眼睛里瞳仁碧蓝清澈，像嵌了颗纯净昂贵的宝石。 纯然出自一种欣赏美的心态，程栀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看。 程望也一样。 不过道谢之后，程栀便收回目光，礼貌性地笑了笑，说自己该回去了。 “你住的房子，曾经是我外祖父的，他告诉过我，那里受上帝祝福。”白人帅哥开口，灼热的目光里，有些让人难以招架的东西。 程栀被他拦住，一时没反应出他的话有什么古怪，只垂下眼睛，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点头，“真的吗？这么说，我真的很幸运。” 她不信奉宗教神明之类，通常听了这一类话，第一反应就是表达尊重，然后尽量扯开话题。 但她和眼前的男人真的不熟，没有任何继续交谈的必要。 “我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是上帝让我在今天遇到你。”白人帅哥眼神真挚又欣喜。 程栀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真的是偶遇，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哪幢房子里？ 是跟踪？ 还是打听？ 她手里紧紧攥着程望的小手，往一侧走了两步。 拉开距离后再看男人，这才发觉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越界。 不像是在看路人，而是在看情人。 仿佛他已经陷进了自以为的浪漫幻想里，急不可待地想拉她一起沉沦。 传说中的异国艳遇？ 程栀一阵不适。 如果是在遇到霍临远之前，她还对爱情充满憧憬和幻想的时期。 她或许真的会被眼前帅哥的言语和眼神迷惑，昏头昏脑地与他共赴一场浪漫。 可惜，她已经被别人成功蛊惑过。 且宝宝都要四岁了，再也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 “抱歉，我真的要回去了。” 她话说得冷淡，全程尽量回避对面的目光。 “不，我们不能违背上帝的旨意……” 男人挡住去路。 周围有路人侧目，但对于当街求爱的行为，都见怪不怪，就算议论或是驻足，也是因为男女主角过高的颜值。 还有女主角腿边瓷娃娃一样的宝宝。 “别欺负我妈妈！”程望外语发音很奶，但表情很蛮横，大字型拦在妈妈腿前，瞬间就不喜欢这个有趣的“咖啡小王子”了。 程栀生怕他受伤，赶紧抱起他。 她想到霍临远，立即出声威胁：“我的丈夫还在等我回去，他很可怕。” “已婚也没关系……”白人帅哥开口。 程栀愕然，什么叫没关系？ 下一刻，白人帅哥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拉开，踉跄着撞在一侧的护栏上。 霍临远含带冰冷怒意的脸出现在眼前。 心底松了口气，程栀立即抱着宝宝站到他身侧。 紧跟着，便留意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 他是不是匆忙间跑过来的？ 正想着，霍临远动了。 第621章 他们才是不占理的 他两步过去揪住白人帅哥的领口，拳头高高举起。 “冷静！拜托冷静！”白人帅哥举起双掌投降。 事情的性质到这里就完全变了。 打斗一触即发。 围观有人惊呼远离，有人试图上来劝架。 但更快一步的是程栀。 “别动手！”她凑过去，费力腾出一手抓住霍临远手臂上的衣料，被他蓬勃的怒意搞得心惊胆战。 这里不是国内，而且对方只是说了些意味模糊的话。 真闹出什么事，他们才是不占理的。 嘭！ 霍临远的拳头还是重重挥出。 白人帅哥被打得痛叫后仰，几乎被这一下的冲力推得栽到护栏外面。 紧跟着，他下巴又挨了凶猛一拳。 霍临远克制着心底的暴怒拉他回来，脖子上绷起的青筋慢慢平复。 他眯着冰冷无情的眼睛，蹲下、凑近，在瘫软的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等对方挂着鼻血惊恐地张嘴，才推开他，长臂一伸揽过愣住的程栀转身格开人群往外走。 程望在妈妈怀里不停扭头，看不到什么之后，又拿大眼睛去看厉害到不行的霍临远。 眼里的崇拜几乎满溢出来。 “你说了什么？”程栀忍不住问。 是好奇，也是被他身上的冷意弄得不自在，想缓和气氛。 霍临远不说话，冷着脸一路带她回了住处。 保姆、佣人还有邹叔都住在一楼。 这会儿没事可做，都围着墙角的老旧电视机研究。 听到门响，他们纷纷回头。 魏霞赶紧迎过去接程望，好让程栀手臂轻松一点。 没人觉得程栀被霍临远搂着回来，并且直接上楼有什么不对。 一直到程望伸手叫妈妈，大家才去注意两个大人的脸色。 “别怕……”程栀试图挣开肩侧的手臂。 但失败了。 她什么都来不及多说，就被半挟半抱地上了楼。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之后，卧房的门被“嘭”的关上。 程栀后背撞在门扇上，还没反应过来，身前人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你……唔嗯！” 双唇被含住，舌尖被抓到。 她密密实实地被吻、被品尝，所有的挣动都被压住，显得无力又无奈。 后颈后腰都紧贴他的掌心。 她被迫贴近他，像被人按在怀里的布偶，仰头承受他所有的呼吸和亲吻。 头发早乱了，呼吸也是。 最后，是心跳…… “不要！”程栀在狼狈喘息的间隙猛地动了一下，双手慌乱地按住从腰际滑进衣服后，还要一路往上的手。 啜吻断续落在耳际，霍临远的呼吸又沉又热，带来充满危险感的酥麻。 “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人盯上。” 霍临远几乎是带着些厌恨开口，五指收紧，攥住她半边腰身。 不过是饭后散步，她离开他的视线有没有二十分钟？ 如果他正在和别人讲电话，没有接到私保来电，去的再晚一点，她会不会真的被那个小白脸占了便宜？ 程栀避开一个男人，却还是被男人压住轻薄。 甚至霍临远开口质问她时，手还在她衣服里！ “你觉得我喜欢被骚扰？”她眼底冒火，拼力去推他。 第622章 痛不痛？ 霍临远依旧将她按在怀里，嗓音里多了几分暗哑。 “别乱动。” 小腹蹭到什么，程栀浑身一僵，鹌鹑一样小心立在他与门之间，不敢动了。 霍临远嘴唇碰碰她温度急剧升高的耳缘，又去看她轻轻颤动的眼睫，心底的无名火眨眼消散。 “是害羞，还是怕我？” 答案显而易见。 她会对他发火，自然是没那么怕他的。 他微微勾着腰，又找到她的嘴唇亲吻，这一次不见急躁，也不深入，轻轻碰一碰，逗弄一样。 却比之前，更容易让程栀心跳变化。 她抽手抵住他胸口，想推拒，又隔着薄薄的衣料，摸到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烫到一样，她又收手，偏过眼睛，无可奈何地被他随意触碰。 “我们互相什么没见过，你没有必要躲闪。”霍临远贴的很近，气息全落在她唇角。 程栀稍稍别过脸，拒绝一切交流。 “不说话，就继续了？”霍临远说。 “哪怕你在我身边，我也会很想你，不止心里想，哪里都想。” 程栀并非未经人事，男女之间，什么不懂？ 闻言不由心头狂跳，耳畔的红云转瞬爬到脸上。 她低下头躲开他危险的逼视，嘴唇几乎不动地嘟囔：“就算你是狗，我也不是骨头，你不需要别人多看我一眼，你就要扑过去咬他，再抱住我舔上口水，宣示主权，我和你……”以后只能是桥归桥，路归路。 话未说完，程栀惊觉自己在迷乱的氛围下，不过脑地打了什么比方。 卧室里安静一瞬。 程栀屏住呼吸，不是怕什么，而是觉得尴尬。 意外的，霍临远低笑两声，掐住她的下巴推起，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不管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不准有人觊觎你。” 黑暗中，他眼里的执着她看的分明。 她想劝他，也想找到什么能威胁他的话语逼退他。 可她知道再说下去，只能引发争吵，于是便缄默不言。 霍临远见她乖顺，心底深处的燥郁便重新被压制下去。 他伸手抱住她，吻了吻她额角，“明天需要早起吗？” 眼下的情状实在危险，程栀立刻警觉，又挣动起来，“不管我早不早起，我都不可能和你做错事！” “我如果想强迫你，中途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停手。”霍临远指腹摩挲她颈后，身体上的燥热已经在逐渐消退。 他一贯自制力惊人，掌控他人之前，更懂得掌控自己，不然也不可能将尚明集团一路做大做强。 更不可能活生生压下爱意，曾经折磨程栀那么些日子。 “那就放开我。”程栀出声。 他说的话她相信。 因为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一贯是那种打定主意要做什么，就谁都阻止不了的那种人。 没多久，程栀下了楼。 程望拿着个白萝卜刻出来的花问邹伯问题，见妈妈来了，立刻奔到她面前。 “妈妈！你的花！”小肥仔双手托着萝卜花，献宝一样踮着脚尖。 紧跟着看到程栀唇角，“痛不痛？” 程栀一愣，抬手去摸。 第623章 他根本不屑于回应 微微皱了皱眉，她转头看向身侧窗玻璃。 夜晚的窗扇像镜子，她清楚看到，自己的嘴角确实破了。 “没事……”她装作平常的样子，蹲下接过宝宝的花。 萝卜花明显出自邹伯之手，半透明的白色花瓣层叠，萝卜肉上的脉络构成纹理，簇拥着花蕊。 ——这是朵清冷纯洁的栀子花。 “有没有夸邹爷爷很厉害？”她笑问。 程望大力点头，“他笑得特别开心。” 程栀失笑，转眸间脑海里划过一朵相似的花。 只不过是以蓝宝石为蕊，更小巧精致，是那时候…… 眨了下眼，眨去不该出现的联想，程栀牵着宝宝坐到一边的皮革沙发上。 “困不困？” 程望摇摇头，但却抬手揉眼睛，就算不太困，也明显是想躺下休息的。 将手上的萝卜花放在小桌上，她把宝宝搂进怀里。 因为不太想立刻回到楼上卧室，她干脆宝宝坐在自己腿上，脱掉他的鞋后，让他枕着她的腿，躺在沙发上。 “妈妈接着给你讲故事怎么样？” 程望说“好”，然后拧动身子变成侧躺，将她一只手抱进怀里。 霍临远坐在另一侧，靠着沙发闭上眼睛，似乎也要听故事。 程望注意到了，有些不乐意分享，用穿着袜子的小脚，轻轻踢了踢他。 抬起眼睑看他一眼，霍临远没有任何表示，重新闭目养神。 程栀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如果放在以前，霍临远或许不会因为程望的举动，睁开眼睛和他有所交流。 他根本不屑于回应宝宝。 可现在除了这一点，他对程望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只知道自己因为他的改变，一半觉得安慰，一半又有些担心。 …… 第二天再见paul，依旧是忙碌选料的事情。 程栀和同行的人还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一直只是安安静静跟在一边走流程。 临到结束，paul特意点到她，想听听她的意见。 程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简单说了两句，回答的内容中规中矩，不显得太差，但也不会太拔尖出众。 她察觉同行者中没有和她投缘的人，所以就只想安稳待到月底，不和人交恶，不过分凸显自己，打算作为小透明，配合比赛官方顺利走完活动的后半程。 就这么平静度过几天，便到了雕蜡环节。 sda联系到的匠人，雕刻技艺自然精湛高超。 但不少获奖者，最终都选择亲自参与到首饰的蜡雕制作过程中去。 这是珠宝制作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程栀在雕刻方面造诣尚浅。 尤其她的彩宝设计作品风格新颖，在细节方面特别精致。 于是，在是否参与雕刻上，她不得不陷入到短暂的纠结中去。 亲自参与，无疑可以跟着经验丰富的手工艺匠人，切身学到更多、更深妙的制作手法。 但她担心自己会拖慢进度。 在今日活动开始之前，paul便说过，有两件作品的雕刻工作，将耗费比其余作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 其中一件，就是她的。 而另一件作品的主人，很干脆的选择不参与雕刻环节。 第624章 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天才正式开始，一下决定不了很正常，今晚回去好好想想。”paul说。 他对于程栀的喜爱，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而深入。 他在他所在的珠宝圈层见多了尔虞我诈。 剽窃、抄袭、人身攻击，甚至是暴力事件。 工作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光鲜亮丽。 所以程栀这样不贪，不燥，不急功近利的人，在他眼里就变得异常可爱。 尤其，她在十个获奖者里，又是唯一一个极富有含蓄温婉美的东方丽人。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打算当着所有参赛者的面表现出他对任何人的偏爱。 省的为人为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半小时后。 司机驾车来接。 上车后，程栀忍不住问：“霍先生呢？” 司机回：“先生带孩子出游，没能按时回来。” 程栀点头，给霍临远去了信息。 确认没有安全问题，她也就不再担心。 最近程望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嘴上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一边说着不要怪叔叔、怪叔叔坏、会和他抢妈妈，一边又愿意跟着他出门。 不过，霍临远倒不是真在闲逛。 他这个人很少有娱乐放松的闲情，通常做什么都带有目的。 这一次，是对尚明有合作意向的南方富商，最近三婚结束，正在安道斯区的西部度蜜月。 对方最初约了几次，霍临远都推掉了。 直到近两天程栀开始忙碌，他处理工作之余，不知被什么理由说动，终于答应下来和对方见面。 但富商头一次出来时，带了小他十几岁的娇妻，没聊几句，霍临远便借口离开。 今天是第二次和富商同游，霍临远为防尴尬，未经程栀允许，便把程望带出去充数。 孩子在手，是走是留都方便。 霍临远那边还在河上随船漂游，这边程栀已经回到住处附近。 下车后，她在河边站了一会儿。 吹吹风，觉得头脑清楚一点之后，她才转身慢吞吞往回走。 时值傍晚，霞光灿烂。 程栀踩着老旧石板路上的红光，在河边卖唱歌手的异国民谣中，走向热闹未散的小集市。 期间遇到贩售长棍面包的老妇人，深眼窝，琥珀色的眼睛，包着印有太阳花纹路的图腾头巾推销。 说最后几个面包售出，她就可以回家了。 这种情况，程栀通常都会买点东西。 想想住处人多，她干脆把剩下的面包都买了。 抱着牛皮色的油纸袋回去，还没进门，就闻到浓郁的番茄香。 推门进去。 在小窗台边打理几盆盆栽的阿芬回头，赶忙迎过来接东西，边笑着说“想吃面包交代我们一声就行。” 程栀没复杂解释什么，抬手拉开扎头发的浅紫短绳后，只简单说：“顺路看到，就买了几个，大家可以一起吃。” 魏霞递过来一杯温水，说：“正好，晚饭有番茄浓汤……” 点点头，程栀道谢后喝了两口，因为有心事，径直端着水上了楼。 卧室有张硕大的圆形编织地毯，程栀洗完澡出来，踢掉脱鞋盘腿坐上去。 才留意到手机上有新信息。 第625章 根本不会注意措辞 霍临远问她要不要带什么吃的。 看时间，已经是近一小时之前发来的。 她在河边发呆，包括回住处途中和之后，都没有多留意手机。 而这会屏幕上的问句看在眼里，程栀都来不及思考，脑海里就浮现两样东西—— 粉红葡萄酒，还有被称作是“少女的酥胸”的马卡龙。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回信：谢谢，什么都不需要。 没过几秒，对面回复：好。 程栀盯着那个“好”，想，如果是面对面，霍临远大概会“嗯”一声了事。 还记得很早以前，他回信根本不会注意措辞。 那时他是出了名的冷面帅哥，万分不近人情。 虽然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但只限于面对面，而且还得是私底下，没有外人的面对面。 如果是通过信息联系，他有本事将他的冰冷疏远，透过文字成百倍的传递给她。 “嗯”，“哦”，“知道”，“就这样”。 这一类词高频率出现，她一度很接受不了。 觉得他线上说话看不出半点亲近，更别提丁点爱意。 为此，她闹了他一场，要他改。 结果他觉得只要话说清楚了就行，没必要在字里行间找温柔，最好的沟通是面对面之类。 她反而被他说的像是在无理取闹。 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现在想想，他们或许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 或者说，她以为的合拍，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胡思乱想一通，程栀歪身倒在地毯上，手指描绘上面复杂的花纹，又想起雕蜡的事。 没多久，居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房门响动。 睁眼，先看到程望扑腾的小短腿。 还没彻底清醒，脸上落下软糯濡湿的吻。 “妈妈很累吗？我会按摩。”程望笑嘻嘻说，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程栀眨眨眼睛，撑身坐起来，盘腿把他抱进怀里，“没关系，不累。宝宝去了哪里玩？” 正问着，门边又走进来一人。 身形高大，气质冷然，手里提个突兀的碎花购物袋。 程栀微微仰起头，和霍临远对视。 “饿吗？” 霍临远先开口，同时已经走到她身边，弯身放下手里的东西。 “羊酪芝士，小香肠放在厨房，明天早饭可以吃，这里有几瓶酒，还有甜品，楼下温的有晚餐，看你想吃什么。” 程栀愣了愣，视线投向购物袋，一眼看到熟悉的店铺logo。 那是家传承百年的甜品店，口味一流，她每次陪妈妈来f国购物，都会去坐一坐，吃到饱。 她还记得，那家老店主长得很像…… “妈妈，这是圣诞老人的蛋糕。”程望从购物袋里挖出盒子，嘴巴抿抿，有点犯馋。 霍临远从他手里拿过，放在程栀腿边，“你吃过了。” “哦。”程望噘一下嘴，偎向程栀。 程栀忙问：“你让他吃了多少？” “一份焦糖炖蛋，两个马卡龙。”霍临远抬手理理她乱乱的头发。 程栀放心了，不算太多。 找到手机看眼时间，才八点多，她扔下想喝的酒，还有想吃的甜品，打算下楼吃饭。 霍临远却叫住了她。 第626章 也算两全其美 “没有一样想吃的？” 他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不可能一样吃食都不想碰。 程栀看向他，老老实实说：“吃过饭，再吃甜点啊。” 他带程望出去玩了一下午，又带回来她想吃的东西。 她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还硬要给他摆脸色。 霍临远眉心舒展几分，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楼。 饭后散步。 程栀牵着程望走在前面。 霍临远有电话要讲，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语调沉下一点。 小宋在对面安静两秒，回答：“大约昨天凌晨三点左右，医院那边的人被引开，发觉不对的时候，程灵珊小姐已经消失不见。” 程灵珊自从出事，就一直待在医院。 说是养病，其实是被霍临远严密看管了起来。 “程继海那边没有任何动作？”霍临远问。 小宋说：“监控没有显示任何异样，程继海早在桃色交易事发后回了南城，没再离开。” “去查查商会落马的几个人。”霍临远下了决断。 确认小宋没有别的事，他直接挂了电话。 快走几步赶上程栀，他发觉她路走得心不在焉，程望似乎说了什么，在等她回应，一直仰头看着她。 于是母子俩没有一个认真迈步。 “有心事？”霍临远问，一手牵过程望，自己走在母子二人中间。 程栀留意到他的举动，淡淡看他眼，见程望没什么反应，也就没说什么。 “嗯？”霍临远追问。 程栀不知道怎么说，随口敷衍：“在想孙助……” 周遭气温陡然降低。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线条利落收束的眼尾，越显凌厉。 “他怎么？” 察觉到他目光中透露出的危险，程栀忙说：“就是一直没看到他，好奇而已。” 霍临远转头目视前方，没有细说，“他有他的工作。” 接着又问：“到底在烦恼什么？” 被看穿了，程栀只能实话实说。 听明白之后，霍临远眼底闪过无奈。 “想学东西就亲自参与，sda不担心，你就更不用考虑耽误他们时间。” 程栀哑然。 她如果能像他一样，遇事优先考虑自己，或许就能省去九成以上的烦恼。 …… 次日，程栀去到活动现场，先找到了paul。 “考虑好了？” 程栀点头，“我不亲自参与了，能旁观，并且提问就好。” 至于工艺制作手法，除了天分，那是熟能生巧的东西，她计划之后抽空专门学习。 “也算两全其美。”paul笑了笑，毫不意外她最终的决定。 程栀回以笑容，心里也算放下了一件事。 这天结束很晚，回去时天已经黑透，程望依旧不在。 “先生带着去见朋友了。”阿芬如是说。 程栀若有所思。 除了必要的人脉社交，霍临远根本不会随便交什么朋友。 他没那个闲情逸致，也没那么多闲暇时间。 去冰箱翻出昨晚没吃完的焦糖炖蛋，程栀拿去微波炉加热，一边靠着桌沿思索霍临远所谓的“朋友”。 甜点吃完没多久，霍临远领着程望进了门。 第627章 那就只能是旧相识 “你在这里有朋友？”程栀忍不住问，白皙的脸在吊灯下泛着一层温柔的光泽。 霍临远在她身侧站定，忍不住伸手摸她脸颊。 随他的动作，程栀闻到一股花香。 不是自然的花香，是女性香水中常常能闻到，几种花香交杂的味道。 她轻轻拧眉，心像是被石头硌了一下，留下一个暂时不能恢复原样的小坑，心跳因此变得迟缓小心起来。 是艳遇？ 不，不对。 既然说了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旧相识。 不是以前的，那就是他们分开那些年之间的…… “你不要带我的孩子，去见你那些女人。”程栀皱眉。 脱口而出的话，让忙着收拾打扫的阿芬阿桂顿时噤若寒蝉。 就算程栀前前后后纠正无数遍，她们在私下里，依旧习惯称呼她为太太。 固执地认为，她只是为了在关系公开前避嫌、减少麻烦，才要她们改口。 所以这会儿听了程栀的话，两名佣人还以为主家之间出现了第三者插足。 霍临远愣了愣，看眼被她嫌弃躲开的、自己的手。 唇角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他转过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是沈漾的表亲，知道我在，从阿洛旺斯过来碰个面。” 他故意将手腕凑近程栀鼻尖，“她主攻香水行业，过来是为了公事。” 程栀后颈一僵，瞬间尴尬起来。 将她的不自然看在眼里，霍临远眼底闪过笑意，“我找她挑了香水给你。是不是？程望？” 程望点头，从自己工装短裤的小兜兜里掏啊掏，掏出拇指大的素净玻璃瓶。 “只是小样，暂时还没有上市，你要是喜欢，用完了我再送你。” “妈妈，这个很像你。”程望主动介绍。 觉得说得不好，又说：“很像你的味道，香香的。” 他想不到别的词语，仰着脸，拿眼睛去看霍临远。 霍临远接过话，“花果香，春秋暖调，你会喜欢的。” “谢、谢谢。”程栀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魏霞这会儿进来了，在发觉气氛不对之前，先说买了梨，帮忙解了围。 程栀掩饰着眼底神色，将香水塞回程望口袋，问魏霞：“邹伯呢？总说要一个人溜达，别跑丢了。” “应该不会，老头手机玩得比我还好，身体也硬朗，应该是在附近哪里偷懒呢。”魏霞宽慰她。 这倒是真的，邹老头别看年纪大，但干什么都挺利索，脑子也够使。 每天没事，还会找点零嘴，躲在安宁地看中老年网红直播。 似乎给个手机，给点吃喝，把他扔哪儿，他都能活得悠闲自在。 想到这些，程栀忍不住笑了笑，心底的那些别扭慢慢也就散了。 她父母的双亲去得早。 外公早逝，都没见过她爸爸。 爷爷则在她出生后不记事的时候就走了。 而她童年时只见过几面的外婆和奶奶，也很早就不记得样子了。 所以对待慈和的老人，程栀总是特别愿意亲近。 好在，大多数老人对她也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今晚带你出去吃。”霍临远冷不丁出声。 第628章 决定不亲自动手参与 这附近能逛的美食不少，住下之后，他还没带她一一去过。 程栀不太情愿，“还是大家一起吃吧。” 没多犹豫，霍临远点头。 照旧，饭后要散步。 只是今晚很像一家三口的一家三口出门后，比往常沉默很多。 主要是程栀沉默。 而程望，虽然近几天他和霍临远有了很多话说，但妈妈沉默，他也就学着她不说话。 不过他倒没有不高兴。 一路嗅嗅花，转头四处看看，走过几遍的路，总能让他找出和昨天不一样的新鲜感。 一共也没几分钟，霍临远先开了口。 “雕蜡的事决定了么？” “嗯。”程栀见宝宝奔到前边几步远的地方捡石子，脚步慢了下来，给他时间玩耍。 霍临远垂眸看着她的脸，“决定不亲自动手参与？” 神情一顿，程栀收回视线看他一眼。 出声时，语气像是感慨，又似乎是在抱怨，“你真是了解我啊。” 她放弃挣扎，遵从自己的倾诉欲，“我已经和paul——就是sda那边找来组织活动的人，我和他说我不动手，但要旁观和提问。” 霍临远，“两全其美。” “嗯，你和paul说了一样的话，他……” 出于男人的某种直觉，霍临远打断她，“他对你很感兴趣？” 程栀一脸无语，狠瞪他一眼，却因为眉眼线条柔和，根本不显凶。 反而勾的人心里微微发痒。 “paul婚姻美满，妻子曾经是好来屋当红影星……尚明一直都有涉猎珠宝行业，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她说。 霍临远确实知道paul。 但这会儿，他肯定不会傻到正面承认。 “你这么说，我就确定是哪个paul了。” 程栀一阵无言。 虽说叫paul的很多，但珠宝设计领域，目前知名的就一个paul。 “你戏弄我？”她问。 霍临远自然否认，“只是想你多说点话。” 这时候程望啪嗒啪嗒跑回来，高举小手，“妈妈，这颗最漂亮，送给你。” 他柔软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白色的碎石头，不规则的横截面迎光能看见一点细闪。 “真的，像撒了银粉一样。”程栀接过宝宝的礼物。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石子，但因为是程望挑选半天送的，在她眼里就变得很不一样。 而在位于港市的家里，她就有个收纳盒，专门用来存放程望一直以来送给她的各种礼物。 那一盒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偶尔过来帮忙大扫除的阿婆见到过。 初时一打开，老人家就问她为什么捡这么多破铜烂铁，叫她一定学会断舍离，能丢就丢掉。 后来知道是程望的，阿婆就改了口，提起来，就管那一堆破烂叫宝贝。 “妈妈，前面还有，一起来啊。”程望发出邀请。 程栀没有拒绝，还真的挺感兴趣。 于是三个人的散步算是提前结束。 变成霍临远在后面慢慢踱着步子，迎着水边的轻风，看月色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猫着腰或起或蹲，认认真真去挑石头。 就他的性子来说，他是该觉得无聊的。 但很奇异，他就这样陪着他们走了很远。 第629章 一直美好如初 并且心底最多的，只有庆幸。 他庆幸程栀在时过境迁以后，还是没有因为直面过多残忍，而瞬间长大。 她依旧不浮躁不功利，看万事万物的眼光，一直美好如初。 ……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中旬。 在匠人没日没夜的赶制之下，程栀见到了作品雏形。 虽然是用蜡雕刻而成，且颜色单一，但已经能窥见精妙。 也是在这时候，paul才向她透露，前四名的获奖作品，不会和其他人的作品一样交给工厂，投入量产。 而是全程都将由专人和设计者手工制作。 最后以“全世界独一无二”为噱头，在颁奖典礼之后，以拍卖的形式一一赠出。 “赠出？”程栀不解。 已经拍卖了，得了收益，还说什么赠出？ paul一笑，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 “拍卖会到场的，都是热衷慈善的名流，且拍卖所得，一部分也会投入慈善活动。” 程栀勉强扯出个笑容，简单应声之后，没说什么。 盯着她那双温婉干净的眼睛，paul都不忍心和她打官腔了。 转身走前，手掌竖起来挡住嘴巴，趁没人注意，低声和她说：“为了好听罢了，不然怎么打响好名声？” 程栀看他神态偷偷摸摸的，和平时拽里拽气的样子差很多，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paul望着她的笑脸，总想起自己已经十四岁的、不怎么聪明的大女儿。 “不过你可以放心，拍卖所得，一半以上属于设计者。” 这些其实之前的合同里都有提到。 想到这里，paul问：“你不会没有认真看合同吧？” 程栀一愣，“看了，不过我只着重关注一些自己的权利什么的。” 挑了挑眉，paul叹气，“跟我过来。” 程栀又是一愣，看眼街边来接她的轿车，打了个等待的手势，乖乖跟着走了过去。 她是在解散之后，买完东西偶遇paul的，没想过会和他私下谈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角落。 聊了好一阵，paul才率先大步离开。 特意等了一会儿，程栀跟着出来。 但走了没两步，就突然被人伸手拦住。 “你就是那个内定吧？”来人一身朋克风打扮，卷发棕红，戴着鼻钉唇钉。 从口音，听得出来她来自国南部。 “ay？”程栀在小型展览馆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所以印象很深。 “我看到了，你和paul关系很不一般，他在告诉你一些内部消息吧？” ay两条手臂一左一右搭在程栀肩上，表情不屑，眼神又似乎有些羡慕。 “瘦弱可怜的东方小鸡，没有真本事，你却轻轻松松和我站在一起。” 程栀后退一步，撇下肩头故意重压的手臂，“有误会我可以解释，但请别随便侮辱我的国家！” ay不知是欺软怕硬，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闻言一笑，“没有没有，是你误会我了，你背靠东方大集团，而我只是个贫民。我不过是来确认一下，省的无意间得罪贵族倒大霉。” 她边说边懒洋洋往后退，最后轻蔑一笑，挥手转身，帅气十足地跨上街边等待的机车。 第630章 别和我赌气 一脸莫名地看着机车呼啸而去，程栀捏着手里的薯条炸鸡上了车。 霍临远等了有一会儿了，双腿交叠，满身矜贵，听到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 “挺受欢迎的，先是男人，又是女人。” 一个带她到角落秘密交谈。 一个上来就对她勾肩搭背，恨不得整个人贴过去。 程栀因为ay窝了一肚子火，点亮手机屏幕，不想理他。 “我说的不对吗？”霍临远察觉她在生气，边拉过她的手，边吩咐等待指示的司机开车。 程栀抽手，从侧面看，唇峰微微翘起。 “告诉我怎么了，别和我赌气。” 他知道程栀不是和他赌气，就是情绪不高，不想说话。 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她一定会和他解释。 “没和你赌气。”程栀有些心烦，但又不想说得太细，那样活像是在和他告状。 “有点误会，没来得及说清楚罢了。”她闷声闷气地说。 霍临远不满足听她这些模模糊糊的话，“什么误会？” “你就不能装糊涂不问下去？”程栀几乎气笑了。 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来她不想说。 “你的事，不能装糊涂。” 程栀默然。 霍临远知道她介意的点在哪里，于是先做承诺，“不是很过火的话，我不干预。” “这里又不是国内……你当你无所不能吗？”程栀心情不晴朗，忍不住呛他。 事实上，最近不管心情好不好，她都喜欢有事没事呛他两句。 霍临远略一勾唇，有自负的资本，“只要我想，没什么不能。” “暴发户一样……”程栀咕哝。 “说吧。”霍临远坐回去，重新闭上疲惫酸痛的眼睛，心里知道她心情好了一点，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 车厢内安静几秒，响起程栀柔柔的声音。 “paul发现我签合同有些草率，交代了我几句，被ay看到了，她误会我是内定。” 说完，她又补充：“算是小事，我对ay印象不差的。” “嗯。”霍临远点头，当场没说什么。 如她所说，目前确实是小事。 但如果因为今天的事，传出什么谣言，就可能会酿出大祸。 这一晚临睡前，霍临远一共打了两个电话。 其中一个给沈漾。 另一个，是给paul。 这一切程栀毫不知情。 次日，程栀有假，除了带程望在周边转了转，她什么也没干。 只窝在外表平凡的矮楼里，看保姆佣人，还有邹伯的日常生活。 这四个人什么年龄段都有，聊起天来却很和谐，家长里短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管是摘菜，还是清扫，每个场景都是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浓重。 像是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幢房子里。 程栀正听阿芬说自己的小侄女，身后传来轻响。 扭头的时候，就见霍临远提了一下裤腿，在她身侧的另一半台阶上坐下。 他最近一直是休闲衣裤，身上那种冰冷的距离感减弱很多。 “在楼梯口躲着偷听？”他低声问。 程栀点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嗓音听起来越发柔软。 “我一出去，她们就会忙着问我要不要这个那个。” 第631章 是不是特意过来看她 她其实不太喜欢参与热闹，更喜欢从旁围观。 这或许和她成长过程里，参加过太多宴会聚会有关。 别人推杯换盏，说着漂亮话交际，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太愿意参与进去。 不是不擅长，更不是不爱说话。 相反。 她社交方面是父母言传身教，并且请过老师，特意锻炼过的。 而私下里面对亲近的人，她甚至可以算是个话痨。 她单纯就是觉得，作为旁观者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她可以随时抽身，也可以选择性地感受他人情绪。 而不是身临其境，只能将围在身旁的好坏情绪，照单全收。 “可以吩咐他们别问。”霍临远说，言语内容简单粗暴。 程栀别他一眼，慢慢抬手托着下巴，“话不投机。” “我知道你。”霍临远逗猫一样摸她头发。 很多时候说些很刻意的话，就是想看她除冷淡、微笑以外的表情。 她从前表情灵动多变。 对外碍于身份，是得体有礼的淑女，对内却是开朗爱笑，很擅长哄人、让人保持愉悦跟活力的太阳。 这一点，程望像了她五六分。 区别是，程望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个爱笑，在意形象，又礼貌懂事的“别人家的孩子”。 程栀不回话，心里是不相信他的话的。 他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总围在她身边？ “月底，带你和程望去薰衣草庄园。”霍临远说，尽量引起她的兴趣，“可以带上画具，在那里住上两天。” 程栀眸光动了动，心里很想去，却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没有说话。 而她总不说话，霍临远便劝：“别总在心里和自己对话，我活生生在你面前。” 程栀依旧不动，不吭声。 没有勉强她，霍临远也安静下来，靠在楼梯一侧的栏杆上，陪她一起看一楼一角的热闹。 悠闲的时光过得很快，眨眼到了晚间。 白天睡多了，程望一时睡不着，自己抱着平板，趴在床上看动画。 猫鼠动画看过很多遍了。 程栀在他身边，一点也看不进，无聊之下，伸手揉了揉他肉乎的小屁屁，打算用手机，整理最近收集到的素材。 其实就是一些照片或者偶尔流过脑海的灵感。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分组，然后上传保存在云端，以防意外丢失。 而不等她放松下来靠上床头，手机响了起来。 程栀望着跳动的名字，点一下屏幕，立刻接了起来。 “云尚。” 崔云尚嗓音清朗，听起来状态不错，“还有多久回来？太久没见过面，会不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子？” “当然不会，怎么乱开玩笑。”程栀笑说。 不过确实很久没见过面了，出国后一晃眼，又是将近半个月过去。 崔云尚问：“我记得你是在f国对么？” “我们到底是谁记性不好啊？”程栀记得她前一阵和他闲聊，还提起这边的风物人文。 崔云尚笑，“我是要去你那边出差，担心是不是真的这么巧，才再度确认一下。” “不会正好也在南部这边吧？” 如果是，那程栀就不得不多想，他是不是特意过来看她。 第632章 也不算巧合 依照崔云尚的脾气秉性，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可能。 但同时，崔云尚对她也有所了解。 “不是啦，在f国中部，景色应该比你那边差点，正好，我可以抽出时间去和你碰面，我真是好想程望小宝宝。” 他这段时间一边处理堆积事务，一边和小姑姑打游击战，还要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和状态。 接到出差通知时，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解脱感。 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某一个时段内，特别特别想逃离港市和亲人。 “那倒是真的凑巧了。”程栀心头轻松下来。 对面崔云尚没有说话。 严格来说，也不算巧合。 出差地有好几个可选项，他有意识地选择了离她最近的。 而在这个电话以前，他几乎天天都想发消息，或者打电话给她。 但他害怕打扰到她，更不想惹她困扰。 沉默间，程栀忽然想到霍临远也在。 “不然，我带宝宝去找你？”她提议。 雕腊结束之后她会闲很多，应该是要比崔云尚出差期间有空。 “怎么？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崔云尚心细，能察觉她语气中出现的微妙变化。 关于霍临远的行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像崔云尚这种被霍临远划分到敌对阵营的，就更无从得到消息。 但崔云尚从来都不蠢，也不迟钝，心里不可能没有半点关于霍临远的猜测。 毕竟，能让程栀提起来后变得吞吞吐吐的人，除了霍临远，他想不出别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听出不对之后，没有选择体贴地答应她，而是继续追问下去的原因。 “……” 程栀怎么好说明，自己是担心他和霍临远发生冲突，只能暂时沉默下来。 安静几秒，崔云尚只好放轻语气，继续开口：“最近有消息说霍生不在国内，他是不是去找了你？” 不是找她，而是一直跟她在一起…… 直到这一刻，程栀觉得这件事难以开口，才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但崔云尚没有给她机会细细思考。 “让我去找你吧小栀，其实说起来，南部我还没有去过。” 他如今有大哥支持，这时期是他争取这段感情的唯一机会。 只有他和程栀两情相悦，他这段在旁人看来离经叛道的感情，才有可能得到大多数长辈的承认跟祝福。 这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所以就算在得到程栀的允许以前，他连个追求者都算不上。 他也必须以一个竞争者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霍临远面前，让对方明确知道他的存在。 而不是懦夫一样逃避，答应让程栀过来找他。 “一定要过来么？”程栀苦恼，发觉今晚的他异常固执。 崔云尚轻轻“嗯”了一声，“我真的有必须过去的理由。” 他这样坚持，程栀劝诫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出口。 难道要说她不想见他吗？这没有道理。 最后，她只能轻轻皱着眉，把他的到来算在今后的日程里。 “那我明天问一下之后的假期，明晚我们对一下时间？”她说。 崔云尚如释重负，“好。” 第633章 只要是关于她 之后，崔云尚还想多聊一会儿，但程栀没了闲话的心思。 草草几句，便借口自己要睡了。 等对面说过晚安，挂了电话，她缓缓放下手机，盯着渐渐变暗的屏幕发呆。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答应崔云尚对不对。 现在的霍临远虽然和最初重逢时很不一样，几乎不强迫她做什么。 但暗地里，她所有的行程，甚至一日三餐，他都了如指掌。 之后崔云尚过来，不和她见面还好，但只要和她碰面，霍临远一定会知道。 她不怕别的，就怕霍临远不声不响，对崔云尚做什么。 这么久以来，她再怎么样也能发现，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一贯都是稍有不顺心，就疯狗一样乱咬人。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 程栀迟迟没有给崔云尚回电话。 这天午饭间，餐桌上只有两大一小。 “你赶他们？”程栀问，有些没胃口地放下木勺。 最近大家都是同桌吃饭的，虽然有霍临远在，气氛总是透着些沉冷。 但同时也有邹老头在。 他不怵霍临远，一把年纪了又十分健谈，有他在，魏霞他们会自在不少，不至于紧张到吃不下饭。 但现在，饭桌上除了她和宝宝，只有霍临远。 “有心事？”霍临远不答反问。 程栀神情一凝，但很快恢复自然。 她不说话，他便抬眸一直望着她，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过了一会儿。 “不是一两天了，不愿意说么？”他追问。 程栀回望他，心里无奈的同时，又升起淡淡的烦闷。 她一定要顾虑他么？ 明明什么时候，要不要见谁，是她的自由。 “朋友要来找我玩，和你没有关系。”程栀开口，眉眼间的情绪雾气一样，很淡很淡。 霍临远目光中多了点意味不明的东西，“谁？” 谁能让她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说了和你没关系。”程栀强调。 程望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他没懂大人在闹什么，只是原本很喜欢坐在两人中间，现在却有点坐不住，屁股底下长针一样。 “妈妈，想出去散步。”他说，本能地排斥餐厅里的气氛。 不等程栀开口，霍临远出声：“吃过饭再去。” 程望看他，“哦”一声，低头用小木勺刮刮碗里嫩滑的蒸蛋。 “一定要吹凉再吃。”程栀叮嘱，前几天程望就被烫到过。 不断点着头，程望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对着碗沿，双腮鼓起，嘴巴里“呼呼”吹着气。 程栀不想消化不良，更不想饿肚子，不看霍临远，先专心吃饭。 见状，霍临远没再多话。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和。 直到晚饭后。 帮忙收拾碗盘的时候，程栀被拽着手腕拉走。 “照顾好孩子。”霍临远的声音落在身后，说给魏霞他们听。 挣动一直持续到出了门，程栀的手腕终于得以解放。 夜晚的小集市没有人，灯光也不明亮，棚盖、摊布、木推车之类随意堆在路两边。 周围又安静，又凌乱。 “是欧琴，还是沐婷？”霍临远问。 她身边的女性里，近期只有这两位出了国。 程栀微微讶然。 第634章 他还是他吗？ 他连不怎么和她联络的沐婷都知道？ 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不高兴地沉着脸，程栀缓缓移开目光，不想看他。 她原本以为，午饭间他偃旗息鼓，不再追问，意思是不打算干预。 看来她想错了。 她不愿意说，他就让人去查，然后带着结果跑来和她确认。 其实意外又不意外。 他是霍临远，不执着的话，他还是他吗？ “不是她们，那就是崔云尚了。”霍临远冷不丁出声，眼底流淌着冷意。 这是他最不希望的结果。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程栀转回眼睛，眼底多少带点防备。 霍临远心底仿佛有钝刀在磨，眸色沉黑幽冷，“一定要见面？你明知道他……” 程栀立刻打断他，“这不关你的事！” 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和崔云尚见面。 可是在很久之前通电话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很不对劲。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精疲力尽，甚至生了病。 这一趟，崔云尚出差，态度一反往常，一定坚持要来找她。 她觉得奇怪，有些担心，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听我说。”霍临远抓住她手腕。 程栀甩开他，转身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边路灯坏了，漆黑一片。 “站住！”霍临远略微拔高声音。 程栀下意识地顿住，咬着嘴唇，不转身。 轻吸一口气，霍临远两步过去从后揽住她的腰，掌心安抚性地在她腹部顺了顺。 程栀经常这样帮宝宝揉肚子。 哪怕她这会儿心情差，也不得不承认，刚吃过饭，这样被摸肚子很舒服。 “我不管，你别闹脾气。”霍临远随口说出服软的话。 也尽量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嫉妒，不多心。 但紧跟，他就问：“最近心神不宁，是害怕我对付他，还是单纯因为他要来？” 自然是前者。 程栀按下腰际的手臂，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想正面回答，只闷闷不乐地说：“很久没见面的朋友要来，我为什么心神不宁？” 她皱眉，“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霍临远轻轻捏起她的下巴，缓缓凑近，吐息洒在她淡色的嘴唇上。 “嗯，是很奇怪。” 程栀察觉他的意图，也发现气氛莫名变得暧昧，忙别开脸，想转身回去。 但又被他勾手揽进怀里，从后紧紧抱住。 “我不干预你，但出去玩，记得早点回来。”霍临远微微低头，轻吻她的头发。 看向某一点的眼睛，比夜色还要沉上几分。 …… 崔云尚来的那天，程栀设计的首饰正处在执模阶段。 这一过程依赖工匠积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丰富经验，以及精湛的技艺手法。 程栀帮不上半点忙，也不好从旁打扰，所以早早便和paul打过招呼，离开了工作间。 因为临时叫司机过来，程栀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熟悉的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程栀不做多，过去开门上车。 却看到霍临远也在里面，身侧还坐着兴冲冲的程望。 程栀愣了愣。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回去接程望的，没想到他直接跟着车过来了。 可霍临远是怎么回事？ 第635章 已经说明一切 霍临远递给程栀一瓶果汁，“告诉司机，你的目的地。” 程栀盯着他，嘴巴抿着，好看的眼睛里，带点质问的意思。 “我不放心。”霍临远不看她，简单出声解释。 程栀压着火气，把下意识接过来的果汁摔在他腿上，“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想她为这种小事生气，霍临远弯腰捡起外包装变形的果汁，随手放在一边，决定退一步。 “我不露面。” 程栀不说话，抱住朝自己伸手的宝宝，转身打算开门下车。 下一刻手臂被握住。 “放开！”程栀气呼呼道。 “妈妈……”程望往上看，有点担心。 霍临远闭了下眼睛，“送你到地方，我就离开。” “真的？”程栀表示怀疑。 他根本就不是个会一而再再而三让步的人。 霍临远“嗯”了一声，知道她不会继续坚持下车，慢慢松了手。 几秒后，汽车平稳驶出。 和崔云尚约见的地点是家很有名的餐厅。 这个时间点距离午餐时间还早，餐饮一条街上人不多。 车还没有停稳，程望就猛地趴向车窗，小声叫了句“崔叔叔”。 程栀看过去，就见崔云尚穿白t休闲裤立在街边，整个人清清爽爽，让人想起盛夏沐浴暖风的连绵麦浪。 车停稳，她伸手去开车门。 另一手被霍临远握住。 他明知道崔云尚对她居心不良，却还是只能让她去和他见面。 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将她带走，藏起来，不让任何除他以外的人随便见到她。 程栀回眸，察觉他五指在不断收紧，有些防备的问：“你想做什么？” 他有过牵连无辜的前科，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彻底对他放心。 毕竟，崔云尚正一无所知地在不远处站着。 “早点回来。”霍临远克制地说，然后慢慢将她松开。 程栀没有说话，转身小心抱着程望打开车门。 而仅仅是一条腿迈出去，崔云尚就已经抬脚往这边来。 等程栀下车站稳，他便伸手抱过她怀里的程望。 “小猪仔又重咯。”他簇着程望腋下，手臂重复抬高又放下。 程望原本还绷着胖嘟嘟的小圆脸装深沉，不到三秒就咧开嘴巴，露出小白牙，惊呼着笑起来。 他特别喜欢这样玩。 可惜程栀不够高，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所以不能经常这样带他玩。 之前单独和霍临远出去，他也要求过。 但霍临远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弯身从地上抱他起来，从来没有将他举到头顶过。 程栀勉强笑一笑，先伸手关上车门。 她能感觉到车里的人一直在看她，这让她多多少少觉得紧张。 “路上应该很累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她提议，想尽快让崔云尚离霍临远远点。 崔云尚多数时候都是依着她，闻言笑着点点头，让已经兴奋起来的程望落进怀里。 街边停靠的黑车这时候启动。 程望偏过脑袋，抬起小手挥了挥。 略一思索，崔云尚问：“车里是？” 程栀抿唇，考虑要不要说。 而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第636章 手眼通天 但崔云尚还是向她确认：“是霍临远在车里？” 程栀抬眸看他，又缓缓垂下眼睫，皱着眉心点了点头。 她明明一直强调自己和霍临远没别的关系。 可这会儿来见朋友，却是由他亲自送她过来。 尤其这个朋友，是曾经对她表露心意的崔云尚。 这一幕实在尴尬又可笑。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几乎想抱过程望，直接转身离开。 崔云尚察觉她情绪紧绷，便腾出一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紧张，我这次过来之前，就知道会遇到他。” “像他这样身披富贵，手眼通天的人物，我知道你的无奈。” 程栀抬起眼睛。 他说的似乎是对的。 但又好像不全对。 就在河岸矮楼居住的这阵子，更多时候，是霍临远在迁就照顾她。 他甚至很不愿意看她起情绪、不高兴。 可换一个角度，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跟在她身边。 她也说过，要他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刚驶出没几米远的车子，再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霍临远长腿迈出，站直后以微微眯了下眼睛，一边阔步走近。 崔云尚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自己正准备收回的手，眼底闪过一抹轻讽。 他也是个男人，知道男人会对伴侣产生占有欲。 只是，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霍临远的这种占有欲，是不是有些病态了？ “一直没有正面交流过……”霍临远站定，以身高优势，微抬下巴，自上而下盯紧崔云尚。 “……崔经理，幸会。”他冷冷勾唇。 崔云尚嘴角一僵。 以往在社交场上，别人大多叫他一声“崔总”。 至于这个“总”，指的究竟是总经理还是总裁，没人会在明面上计较。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 而霍临远一张嘴，就故意点明这一点。 即便他神情冰冷，眼底没有多余情绪，也极其直白地，将轻蔑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同时，也显得失礼。 “正想见见你，同幸。”崔云尚唇角继续上扬，客气又疏离，脸上心里都不在意这点挑衅。 程栀皱眉，往一侧站开一步，不想和贴过来的霍临远距离太近。 “你说过你不露面。”她提醒，情绪很差，也顾不上这话崔云尚听来会怎么想。 “忽然觉得失礼，所以来打声招呼。”霍临远开口。 只要他想，他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堵住程栀的嘴。 可程栀今天不想做鹌鹑，“你这样打招呼就不失礼了？” 他明显来势不善，是来找事的。 “妈妈。”程望有些不安，早在霍临远开口时，脸上就没了笑影。 程栀将他往上抱了抱，让他脸朝后趴在自己肩头，很轻柔地在他后颈上拍拍。 “打过招呼，你可以走了。”她尽量平静地说。 霍临远心底一直压抑的燥郁，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不如一起？我协助你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意带提醒的停顿，让一贯知礼守礼的崔云尚冷了脸。 “那就一起吧。” 街边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算霍临远无所谓。 他也不想程栀和孩子一起暴露在路人的侧目之下。 第637章 不确定因素 “请。”霍临远面无表情。 崔云尚点头，“霍先生请。”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最近的餐厅去。 程栀抱着孩子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无力又无奈。 她实在太天真了。 从之前在电话里，崔云尚猜出霍临远在她身边，还坚持要过来找她开始，她就该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至于霍临远。 他从来都是她生活里的不确定因素。 她怎么能因为他短暂迁就过她，就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正暗自懊悔，前面的两个男人陆续停步回头。 一个眉眼冷峻，一个神容温和，都深深望着她，等她跟上。 程栀垂眸，不想迎上任何一个人的视线，脚下慢吞吞跟了上去。 她更想直接转身离开。 但她又担心两个男人爆发冲突时，没人拦得住。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其实心里知道，事到临头，霍临远唯一会稍微顾虑一点的人…… 只有她。 餐厅是提前定好的，因为远近闻名，所以就算不在饭点，人也比别处多不少。 为了营造氛围，一楼灯光很暗。 大厅内水晶样式的装饰物不少，尤其吊灯十分贵气漂亮。 除此以外，每张餐桌都铺设一层泛珠光色泽的浅橘桌布，搭配暖调的灯光，还有若有若无的古典乐，给人一种奢华浪漫的感觉。 “您好。”穿衬衫系领结的侍应生主动上前。 询问过国籍后，用还算流利的中文问：“请问贵宾们是否有提前预约？” 程栀放下程望，找出手机给出编号。 得知预订的不是雅间，甚至不是二楼雅座，霍临远神情多少好看一些。 在侍应生的指引下，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坐在了灰白色立柱旁的第一张桌子上。 好位子已经被早一步的食客占领，他们的落座地距离餐厅门口不算远，食客进出时的风铃声听得很清楚，显得有些嘈杂。 程栀调整情绪，向崔云尚解释：“前两天我打电话时，二三楼就已经被订满，一楼的位子不接受指定，只说会留张桌子。” 霍临远唇角几不可查地往下一沉。 原来不是避嫌不定雅间雅座，而是没有订到。 “坐一下松松神而已，没什么关系的啦。”崔云尚笑了笑，表示大家都是旅客，不用太过费心。 程栀感激地笑笑，看似松了口气，心头却一直兜着什么东西一样，沉甸甸的。 程望能感知她的情绪，总不安地看着她。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程栀笑着和他介绍起法餐的各类讲究。 对于程望来说，能解忧的除了妈妈的香吻，就是有特色的美食。 随着年龄增长，他对于食物的包容度也渐渐增长。 就算是味道有些奇怪的餐品，只要食材足够优秀，外形足够出色，他也愿意多尝试一些。 这一点和程栀像了十成十。 而母子俩低声絮絮说着话，一侧的两名男士却不冷不热地端坐着。 崔云尚有一口没一口抿着餐前赠送的蔬果汁，眉头微微拧着。 觉得果然蔬果汁这种东西，还是要出自心上人之手，才能品味出那种对他而言不存在的美味。 第638章 他们私下里都做过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自然而然地和程栀搭话，“还是你的手艺好。” 程栀不明所以转头，看到他手里的玻璃杯，忍不住笑了笑。 她没忘记，他比程望还挑食。 霍临远冷冷看着两人互动，心里暗自揣度，他们私下里都做过些什么。 直到前菜上来的时候，他才叫住侍应生，说了进餐厅后的第一句话。 “麻烦，两杯温牛奶。” “好的先生。” 很快牛奶上桌。 霍临远分别递过去。 对牛奶永远情有独钟的程望乖乖接过，两手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程栀却不动手。 她定位子时就选好了开胃酒，并且已经上了，这会儿再喝奶，在她针对外国菜的用餐习惯里，显得特别怪异。 “喝几口垫胃，你也不想挨邹伯数落。”霍临远说。 他的饮食观念原本就很传统，最近又经过邹老头的熏陶，笃定餐前一定要喝点温和养胃的东西。 程栀看着他，依旧不想喝。 但想到邹伯在厨房忙活药膳的背影，还是端起来喝了半杯。 崔云尚对此没什么表示。 只要是为她好的事，他不会随便指摘。 而牛奶只是个开始。 程栀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全在霍临远脑子里，他话不多，但句句程栀都不得不听。 一餐饭吃下来，她仿佛不能自理，被管的越来越郁闷。 也渐渐觉得他有些刻意的成分在里面， 看眼神情已经开始不自然的崔云尚，程栀只觉得心底有口气怎么也喘不出来。 她用餐巾沾沾嘴角，起身说自己要去洗手间，顺便透透气。 走前她以眼神询问崔云尚。 得到一个写着“没事不用担心”的安抚性眼神后，她才和宝宝说一声，迈步走开。 程望早几分钟已经吃饱，光顾着在霍临远身后，和隔壁桌的卷发小美女隔空做手势游戏，也没在意妈妈暂时的离开。 而仿佛稳定剂一样的程栀一经离开，餐桌上的氛围立马就变得不一样。 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点点凑近正在不安扭动的、名为“和平”的气泡。 “名家是你家里丢给我的烟雾弹吧。” 意外的，最先开口的是一向矜冷的霍临远。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崔云尚心头一震。 当时为了接触南城监狱，他去找了大哥。 事后名家被霍临远抓到，他怕牵连人家，又去找过大哥。 大哥当时说，名家欠daddy人情，是自发自愿帮忙，就算出事，也不会影响两家关系。 结果后来，名家不但没有出事，还因为牵扯进南城那件事，让相中霍临远的小辈，有了认识心上人的机会……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霍临远接触名家，只是因为对他的身份存疑，为了进一步调查求证罢了。 他还以为霍临远一直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结果对方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 事到如今，这么仔细想来，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喜事悲。 心下五味杂陈，崔云尚垂下眼睛。 “你不用着急调查我的背景，我不依仗家里，家里也不会偏帮我……” 第639章 又有谁能帮到她？ 霍临远轻嗤，神情冰冷，一个字都不相信。 越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行事作风，治家观念就越会趋向传统。 所以没有家中长辈，不管家族子弟这一说。 现如今的港市，就好比一座大山。 许多名门望族立于山前，资产势力一目了然。 即便惹到了，就他的实力而言，也不是不能应对。 但有个别世家大户隐在山后。 他们埋藏在暗处的根系盘错复杂。 他作为野心勃勃的外来者，想要尽快登山，最好的选择就是走上大路。 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被迫站在了明处。 自然不会想轻易在暗处树敌。 而他之所以还有耐心慢慢摸清崔云尚的背景。 除了谨慎求稳，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发现崔云尚在程栀这里讨不到好。 就算他介意，觉得崔云尚这个爱慕者极度碍眼。 也改变不了崔云尚还不够格被称为“情敌”这一事实。 崔云尚对他的威胁，眼下实在弱到让人觉得可笑。 看出霍临远不信，崔云尚语气一变，十分坚定道：“我只是崔云尚而已，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只是，请你不要牵连任何无辜的人。” 霍临远上身微向后，后腰靠在椅背上，姿势里的放松和不在意，能充分让人感受到他沾满冷漠的不屑一顾。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栀栀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冷冷一晒，“你骨子里，也透着被家长保护过度的天真，和她类似。” 只是类似。 程栀性格里除了因溺爱而后天养成的天真善良，还有她天生的纯粹，以及心软。 她给出的爱，能和她温柔的眼神一样，干净到不掺一丝杂质。 这是她让他欲罢不能的特质，世人少有的特质。 “天真，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好事。”崔云尚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被他的评价勾出深藏心底的苦恼。 他如果能像大哥那样独当一面，家里人会为此安心很多。 霍临远没有和他讨论任何旁杂的心情，并不接这句话。 “你说你只是崔云尚……” 他微微眯起长眸，目光沉沉压过去。 “你真的是么？” 猛地抬头。 崔云尚后脊绷紧，腿面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你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霍临远耐心耗尽，脸上神情匮乏，眼神冰冷无比。 “究竟崔这个姓氏是假，还是说，整个名字都是假？” 心脏咚、咚，一下一下撞在胸口。 崔云尚盯着他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头一次清晰分明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普通人谁会想到这一点？ 暗地里，他究竟调查到了何种地步？ 崔云尚尽量压下不断在心间奔腾的情绪，不让自己脸上的神情透露任何破绽。 这一刻，他先是想到了家人。 可家里那边，不管是爷爷、daddy，还是大哥，甚至是姑姑姑丈们都很厉害，就算他得罪了霍临远，也不会轻易就有事。 可程栀呢？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洞察力骇人的霍临远，她都承担着怎样的压力？ 想逃逃不掉的时候，又有谁能够帮到她？ 第640章 别让她乱跑 “如果你对小栀的执着是出于爱意，那我拜托你放过她。”崔云尚说。 霍临远被触到逆鳞。 眨眼掐住他的脖子！ 周围响起轻呼。 有人立即停止用餐站了起来。 喉结顶着对方虎口，崔云尚压抑着反击的欲望，紧攥霍临远手腕的五指，用力到发白颤抖。 “我没有激怒你的意思，这里是小栀选的地方，预定名单上还留有她的名字，她在国外已经小有名气，颁奖礼又近在眼前……你、别在这里动手……” “宝宝，宝宝也在……” 霍临远抽手坐回座位，满眼森寒地抬手制止侍应生过来的脚步。 他举手投足皆是上位者的气场，男女侍应生忙顿在原地，改道去安抚其他食客。 小小的骚乱眨眼过去。 但紧跟着，不远处响起程栀的惊呼—— “程望！！” 这一声尖叫恐慌中夹杂哭腔。 整个餐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而早在开口的瞬间，程栀就不顾一切地朝门口疾奔。 霍临远在第一时间转头。 就见门边的一对男女，随惊呼落地骤然拔腿跑向街对面。 汽车的鸣笛此起彼伏，伴随着程栀声嘶力竭的呼喊。 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霍临远和崔云尚已经如离弦之箭一样追了出去。 瞪大眼睛紧盯陌生男女狂奔的方向，程栀不要命地投身车流。 并行的两辆汽车急刹，司机惊魂未定，探出脑袋不停咒骂。 霍临远心架在火上，用最快的速度追赶疯了一样的程栀。 他边跑边掏出手机，粗喘着吩咐：“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让人守住安凯斯街道的所有出口！快！” 等指尖终于能触碰到程栀，他发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一把将几乎摔倒的她拉回来按进怀里，他气息不稳地安抚：“会找到，一定会，别怕，别怕。” 程栀快要爆炸的大脑和身体不知道该听谁的。 她竭尽全力挣扎着，神经质地反复啃咬嘴唇，唇角边血水混杂着冷汗和眼泪缓缓流下，尽数蹭在霍临远肩头和心口。 “不……不见了！” 她牙齿磕绊着出声，脖颈痉挛一样转动，眼睛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能望见宝宝的身影。 “我的孩子不见了！” 那种心肝被挖走的痛苦让她近乎崩溃。 她想挣脱束缚继续寻找。 可身体在短暂的爆发之后突然停下，就彻底不听使唤。 周遭的天光似乎变得越来越暗，眼前却是一片茫茫然的白。 她甚至不知道身边是谁按着她，是谁吻她发顶，又是谁在尾音发颤地安慰她。 “他抱着我的孩子！我的宝宝不哭不闹！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她嗓子嘶哑，像是声带已经撕裂，却还是拼了命地向人诉说。 霍临远抱着她，眼底赤红，心痛如绞，想说什么，却觉得语言太过苍白无力。 一侧的崔云尚浑身紧绷，挂断报警电话后转身，就见程栀下唇已经是血淋淋一片，触目惊心。 霍临远转身，面色阴沉，“别让她乱跑，会出事。” 说完将怀里人交给他，重新摸出手机，往程望彻底消失的方向快步跑去。 第641章 我要送她去医院 而在他跑远后，程栀最后挣动两下，像是身体里什么被耗尽，慢慢软倒下去，脸色死白，双眸紧闭。 “小栀！小栀！” 崔云尚唤她，轻拍她的脸，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他心急如焚，生怕她经受不住刺激出什么事，忙打横抱起她。 餐厅的侍应生这时候追了过来，讨要尾款的同时，询问要不要帮忙。 “麻烦帮我拦车，我要送她去医院。” 话音落，有辆黑车缓缓停靠。 正是之前送程栀和霍临远来的那辆。 司机是外籍华裔，下车后说明程栀的一些基本信息证实身份，然后绕到后车门请崔云尚上车。 短暂愣怔，崔云尚立刻抱怀里人上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而就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条安凯斯街已经开始出现混乱。 不少汽车拥堵在道路上，试图离开街道的人群也被黑衣人劝阻。 干扰秩序的黑衣人陆续出现。 从几名到十几名，再到更多。 察觉车速减缓，崔云尚视线从程栀脸上移开。 就见行事老练的司机降下车窗和自己人交涉，然后在不少人的瞩目中，驾车疾驰离开。 崔云尚轻轻拥着程栀，忍不住转头往后看。 身后分开的人群缓缓合拢，像重新流聚的沙子，很快就将街景遮掩，什么都看不见了。 “宝宝，谁来救……”程栀在昏睡中忽然动了动身子。 崔云尚以为她醒了过来，低头去看，却见她双眸依然仅仅闭合。 心底一阵闷痛，他心怀愧疚，从随身包里找出湿巾，轻轻替她擦拭下巴上的血迹，期间不停在心里向她忏悔。 要不是他的疏忽，程望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 如果重来一次，他宁愿自己没有为了私欲，执意过来找她这一趟。 可现在如何懊悔，都已经晚了。 “小栀，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则不管我这辈子怎么做，都不可能赎罪……”他手上动作越发轻柔，眼神随之浮现悔痛。 …… 到了医院没多久，程栀开始出现高热症状。 她烧得满面泛红，陷在浅色床褥里，凝结不少血痂的下唇不停嗡动，却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崔云尚站在窗前一个一个电话往外打。 把自己能想到的，或许能帮上忙的关系统统联络一遍。 但最后，他还是把电话打到了哥哥哪里。 崔云臻总是很忙碌，除了少有的休假时间，几乎联系不上。 这次也一样。 一连打过去好几个电话，那边才终于接起。 不是崔云臻本人，是他手下的助理之一。 “二少爷，老板还在开会，如果是特别紧急的事，我上去帮您说一声？” 崔云尚一瞬间口舌发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似乎，只有他帮不上太大的忙。 今天离开安凯斯街时，他亲眼目睹了霍临远的魄力和行动力。 而他，只能在动用自己的人脉无果后，又去打扰繁忙不已的大哥。 回眸看一眼还在昏睡中的程栀，他还是开了口。 “事情很紧急，麻烦你了。” “好的，您稍等。” 助理并没有挂断电话。 崔云尚能清楚听到他的脚步声。 第642章 一样脆弱 一路出办公室，到进电梯。 再然后，会议室厚重的隔音大门被敲响。 紧跟着，讨论声被打断，崔云臻用他醇厚沉稳的声音向众人致歉…… 电话那头很快安静下来。 没多久，崔云尚听到大哥有力又规律的脚步声渐渐停住。 “哥哥在了，是发生什么事这么着急？” 崔云尚不多耽误一秒，用最快的语速说明经过。 然后问：“南部这边，我记得哥你来考察过？” 崔云臻思索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 十几秒后，他声调微微下压，“这件事性质恶劣，我们私人动作，远不如交给警察和地方宪兵。” 崔云尚立刻出声：“我已经报过警了……” “听哥哥讲，警察局那边我有几个酒局上结识的朋友，力量极为有限，你首先要做的，是降低心理预期。” 崔云臻这边说完话，那边已经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另一部私人手机，开始用流利的外语和朋友寒暄沟通。 电话这头，崔云尚静静等着，期间又过去病床边，探了探程栀的额头。 依旧火烧一样烫手。 他忧心叹气，像个老人一样慢慢屈膝，在床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崔云臻在电话里叫他。 他忙回话：“在听。” “失神了？意中人情况是不是很不妙？” 崔云尚不瞒他，“她昏过去了，高热不退，又查不出病理性的原因，我实在难安心啊哥。” 弟弟状态不佳，崔云臻便没有急着挂断电话。 反正会议已经中断，多几分钟少几分钟没太大差别。 “确实像你说的，你的小花和妈咪一样脆弱。” “记不记得你四岁时候被我偷带出去，结果走失那次？我以为回去会被妈咪daddy轮流暴打，结果妈咪还没听我讲完话就昏倒啰，好吓人，最后是daddy暴揍我，爷爷叫我去面壁。” 崔云尚不太记得，“小栀比妈咪强一点，她奋力追出去，要和人拼命，差点被车撞……” “别回忆那些，”崔云臻打断他，“往前看，肯定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崔云尚“嗯”一声。 “我没事啦老哥，就是很担心宝宝，那么懂事的小猪仔，要遭遇这种非人的经历。” “不知道抱走他的人做了什么，宝宝一动不动被带走，小栀身为他妈咪，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吓到魂飞魄散。” “人之常情来的，我们尽力就好。” 崔云臻最后说了这一句，便不得不在助理的询问声中结束通话，回归工作。 电话挂断，崔云尚颓着肩膀坐了一会儿。 如果小望回不来，小栀会怎么样？ 孩子丢了，还是被人当面抢走，对妈妈的打击旁人难以想象。 今后的日子，恐怕说是身处地狱，也不为过吧？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握住程栀冰凉的指尖。 很希望自己能够通过这样，给她哪怕一丁点力量。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程望正慢慢恢复意识。 听觉和嗅觉先一步醒来，周围很安静，偶尔有男人或女人的说话声，伴随一阵阵浓烈的香烟味飘散过来。 第643章 他说得很对 慢慢睁开眼睛，程望盯着陌生的、不断摇晃的车顶，像每一次睡醒一样，习惯性地叫妈妈。 因为起床气，还有身上说不清楚的不舒服，他想发脾气，于是呜呜咽咽的装哭。 可这次没有一双温柔的手，搂着腰和后颈抱起他，也同样没有带着妈妈香味的亲吻。 耳朵里听到几句叽里咕噜的话，程望察觉车渐渐停了。 “妈妈？我们回家了吗？” 他揉揉眼睛自己坐起来，转头时，终于发现不管是身下躺着的车座，还是眼前的车门，都是旧迹斑斑，很脏，味道也不好闻，四处充满陌生的厌恶感。 妈妈不会给他坐这种臭臭的车。 忽然，车门拉开，照进来的强光刺得程望想流眼泪。 他眯起大眼睛，慢慢看清楚探进半个身子的人影。 是隔壁桌的阿姨。 有针管凑过来，程望瞪大眼睛。 怪味道的水被挤进嘴巴里，然后嘴巴被人用力捂住。 他还记得妈妈说过的话—— “陌生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许吃进肚子里。” 他拼命用舌头把东西往外吐，也用力去推陌生阿姨的手。 奇怪的水从嘴角流了出来，紧跟着，程望胸前挨了一下，重重被人击倒。 陌生阿姨生气了，嘴脸狰狞地抬起手。 巴掌落在脸上，程望小小的身体被打得从车座滚到地上。 他吓坏了，本能抱住头脸，蜷缩双腿，变成小小一团。 从没清理过的脚垫脏臭无比，程望脸贴在上面，随着被打，细嫩的皮肤不断在粗糙的脚垫上摩擦。 他一开始还很小声的呜呜哭，发现没人心疼他哄他，并且虐打变本加厉，他就不出声了。 只是紧紧咬着牙，不管多想尖叫痛哭，也憋着气一声不吭。 一阵一阵的疼痛中，他想起看过的电影。 里面的小孩也是被陌生人带离妈妈身边，被打骂，然后再也没有回家。 就是看完那部电影，妈妈才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陌生人给的东西一定不许吃下去—— 这些是坏人。 他遇到危险了。 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小小的他，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时候，前座的男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一脸的不耐烦。 女人嘴巴里也在叽里咕噜，又朝程望补了一脚，才关上车门回到前面，也没再喂什么东西给程望。 到了这会儿，程望才动了动，用短短的小臂不停地用力蹭眼泪。 他不出声的哭着，抬起已经有了伤口，又脏兮兮的小脸到处看。 又趴在车座上站起来，就算被身上的疼折磨得满脸是泪，也忍耐着悄悄往车窗外看。 上一次被陌生人打，是和怪叔叔在一起的时候。 他趴在柜台边选糖果，不小心踩脏了男人的白球鞋。 那男人推他脑袋，让他摔在地上。 他委委屈屈去看怪叔叔，他却不管他。 说被人欺负，就自己想办法欺负回去，摔倒了，也得自己想办法站起来。 只会哭，没有半点用。 他受委屈还被凶，哭得更厉害了。 最后，还是怪叔叔帮他出了气…… 他那天没有听叔叔的话，现在却发现，他说得很对。 第644章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 哭没有用，他得自己想办法。 …… 程栀醒来，已经是晚上。 病床一侧坐着霍临远，床尾坐着崔云尚。 他们的头顶，似乎都笼罩着阴云，房内一片沉寂，仿佛能听到药液滴落的声音。 察觉她动了，两个男人一起站起来。 霍临远抬手隔开靠近的崔云尚，单手扶着程栀的背，帮她坐了起来。 “程望呢？”程栀眼睛肿如核桃，嗓子又干又疼，几乎发不出声音。 但就算听不清，换谁都知道她一睁眼会问什么。 然而没人说话。 看他们的反应，还有霍临远手里的儿童手表，程栀便明白了。 她闭了闭眼睛，泪水汹涌而落。 抬手捂住脸，她不停摇着头，肩头随着抽泣起伏，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这里这么大，茫茫人海，程望又不是自己走丢，而是被人掳走，定位手表也被摘掉…… 她有多大的希望能找回宝宝？ “我几乎不可能找到他……”她整颗心都碎了，根本说不清楚话，铺天盖地的绝望，压的她头都抬不起来。 霍临远心头针扎一样，他慢慢伸手，掌心落在她肩膀上。 “我发了悬赏，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别太悲观。” 言语是苍白的，可他要是什么都不说，不给程栀希望，他不敢想她会做什么。 他不希望她受不了打击，最后又恢复当初父母分别去世时，浑浑噩噩的样子。 崔云尚出声，“我大哥也联系过警局的人，一定会有消息的。” 即便哥哥说过要他降低心理预期，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事实告诉她。 就算是谎言，只要能让她先好起来，之后的事情，就之后再说。 过了一会儿，程栀身形忽然顿了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是绑架吗？我要看邮箱，我的手机呢？” 她嗓子只能发出气音，说话还断断续续，但霍临远懂了。 他抓住她冰凉的手，“在包里，我……”拿给你。 话没说完，程栀抽出自己的手，顺手拔掉输液针下床，跌撞着去一侧衣帽架。 霍临远箭步上去扶她，感觉她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因为太害怕。 程栀顾不得谁抱着自己，从包里翻出手机，去看短信，去看邮箱，又去翻未接电话。 什么都没有。 希望落空，她一双眼睛短暂的空洞下来，像突然丧失灵魂的木偶。 过了片刻，她忽然抬手撑住墙面，手背上拔针时划开的伤口渗出血珠，很快顺着手背，流到手腕，再被病号服的袖口吸收。 病房里的两个男人都留意到了。 但没有人敢去提醒她处理伤口。 她仿佛一碰就会碎，脸上的白透出一种晦暗惨淡，就连眼底，也看不见光亮。 程栀挣扎开束缚，双掌推着墙，着急要转身，手里还死死捏着手机。 她的用意很明显，她要出去找程望。 到了这时候，霍临远才不得不一把拉住她。 “你高烧才退一点，一个人怎么找他？” 程栀忽然神情一变，转身一耳光打在他脖子上。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她声嘶力竭。 第645章 那简直生不如死 她责怪他人，更责怪自己。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逃避？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让她觉得难受罢了。 她多忍耐一会儿，不把程望交给别人，根本不会出任何事！ 霍临远脸侧被指甲划开，明明很轻的伤，心头却仿佛跟着被割开一道。 “是我的疏忽！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拿刀捅我！” 他按住她双腕将她钉在墙上，泛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她。 “可一切都要在你康复之后！” 崔云尚微微睁大眼睛，更深入地认识到，霍临远是个多么危险的疯子。 可换个角度，如果希望不足以多到让程栀活下去，那么或许可以试试让她拥有足够多的恨。 不。 崔云尚猛地回神，将目光从门口对峙的两人身上移开。 不对。 满怀恨意的活，那简直生不如死。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他冲过去，试图拉开霍临远。 “让她恨你，为此伤害你，然后放任她怀着满心的恨意和良心的谴责活后半辈子吗？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霍临远转眸，恶狠狠看向他。 不等他有所行动，程栀忽然伸手抱住他。 她没什么力气，几乎搂不住他的后背，但她在努力，手臂滑下去一寸，就再攀上来一寸，不停重复。 “带我去找他，求你……”她嘴里呢喃，声音听起来可怜。 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霍临远心头一动。 下一刻，却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刺骨的水。 “随便谁，带我去找程望，求求……” 程栀的嗓音嘶哑破碎，可霍临远听得清清楚楚。 他骤然捉住她的手腕，一瞬间失了力道。 可手腕的主人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是抬眸，用一双红肿的泪眼绝望地看着他。 霍临远闭上眼睛，看不得她这样的眼神， “我带你去找。”他哑声说。 崔云尚松了一口气，立即去找护士帮忙，替程栀换衣服。 这期间，霍临远绷着脸走出单人病房，去到楼梯间的小窗边摸出一根烟。 他戒烟很久，身上原本没带烟。 等程栀苏醒期间，他心底的燥郁和戾气压都压不住，于是出去买了包烟。 这是他第二次打开烟盒，里面却没剩几根。 “有几成把握找到宝宝？”崔云尚的声音响在身后，透着股疲惫。 霍临远没有转头，望着窗外不远车流奔涌的大道，将烟嘴送到唇边抿住，两腮微收，喉结滑动，一口咽下半根。 “问来做什么？” 他转身，说话时烟气从口鼻中逸散，沉黑冷厉的眼睛隔着轻薄的白雾。 将剩下的半根碾灭在烟盒上，再和烟盒一起塞进一侧的垃圾箱。 他迈开长腿，两步走到崔云尚身边，顿住。 “问了有什么用？” 微微俯身，他朝着他的脸，轻蔑又厌烦地吐出两个字： 废、物。 倨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苦涩的烟气随之从鼻端轻轻散开。 崔云尚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记耳光，他攥紧双拳，头一次升起一个念头： 不为了喜好继续做游戏，今后去跟着家里打理生意。 他本可以和霍临远比肩而立。 第646章 她会控制不住情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被他俯视、鄙视，却毫无还口之力。 一小时后。 程栀回到了事发餐厅。 她没有进去，不敢进去。 只是拿着手机，以那里为中心点，沿着安凯斯街的主干道，以及路旁商铺间的小巷，哑着嗓子向每一个路人展示屏幕里的照片。 然后仔细询问、请求帮忙，最后攥着手机道谢。 霍临远一直在三步以外跟着她。 ——她不让他靠近，被察觉后，她会控制不住情绪。 而她走得越久，他眼底的阴霾就越浓重。 两个多小时后，程栀靠着一条小巷的巷口，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在臂弯里。 霍临远眉心紧皱，不知第几次试图靠近。 却又一次被她驱赶。 他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崔云尚在病房里的话，他其实听进去了。 曾经的他，总觉得如果要不回程栀的爱，那么恨也可以。 他只要拥有来自于她的，最浓烈的感情就够了。 可在崔云尚冲过来拉扯着他说话时，他仿佛在昏睡时被人猛击一锤。 忽然就醒了。 他自己就是从无边的仇恨中爬出来，苟延残喘地挣扎至今。 因恨做错过很多事，吃够了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苦。 他怎么能引导她，甚至是逼她走上他的老路？ 恨的深渊稠黑无光。 而她，值得在阳光下发自内心地笑。 “天快黑了，要亲自找程望，就要先保重身体。”霍临远开口，试探性地走近一步。 除了早饭，她至今几乎算是粒米未进。 “别过来。”程栀低哑出声，已经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霍临远这次没有听她的。 他执意靠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程栀合上眼睫，一直没有消肿的眼睛不停渗出眼泪。 自从程望丢了，她的身心便无时无刻不在经受折磨。 “为什么被掳走的不是我……” 霍临远咬牙，因她难受而加倍难受。 “悬赏金额提了很多次，我会倾尽全力，找到程望。” 又是一阵热意涌进眼底。 程栀生怕他只是又一次在骗她，忽然紧紧揪住他心口的衣料，“程望他其实……”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眨眼的功夫，急停在几步外的车上冲下来一人，飞一样跑到霍临远身边。 “老板！” 霍临远见到小孙，心口不自觉收紧。 “有消息了？！” 连滚带爬赶过来的孙助艰难吞咽一口唾沫。 “电话您不接，我只能……” 霍临远出乎意料的心急，几乎是厉声呵斥，“说重点！” “是！有人提供线索，就在城外科尔山下的红石小镇！” “什么线索！”程栀浑身都在用力，手心里的衣料，仿佛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孙助听她的声音变成这样，心里一阵难受，赶忙说：“车祸，有辆车撞树侧翻，车上的人已经被送到小镇医院，照片正在联系人传过来……” 正说话，霍临远的手机和孙助的手机同时响起新邮件抵达的提示音。 程栀整颗心猛地勒紧，又被吊上高空。 在去抢霍临远手机的这几秒内，根本喘不上气。 第647章 听起来很脆弱 “是程望！”一向表情匮乏的孙助理欢呼。 程栀的心重重砸在地上，浑身都颤了一下。 她靠在霍临远怀里，捂住嘴大口喘息。 像个溺水之后，终于得救上岸的人。 “去红石镇。”霍临远半扶半抱她上车。 孙助一路在副驾连声催促，恨不得让司机把车开成火箭。 后座上，霍临远紧紧搂着程栀，掌心触碰她红肿发热的眼睛。 “疼吗？”他问，声线一如往常，给人一种类似厚金属碰撞的沉冷感。 程栀老实点头。 从在医院醒来，眼睛就又痛又涩，看东西有些模糊。 “宝宝会不会有事？”她忽然抓住眼睛上的手，含带不安的声音轻微，听起来很脆弱，像是一口气一吹就散了。 霍临远带着她一起放下手，侧身亲吻她眼尾，又轻吻她鼻尖。 “邮件内容除了照片，还有伤情简述，他不会有事。” 点了点头，程栀微微偏过脑袋，苍白的脸偎在他温热的颈窝。 紧绷太久骤然放松，身心都充斥着一种脱力感，她没有力气计较除见程望以外的任何事。 “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霍临远低声劝她。 程栀没有反应，闭着眼睛，憔悴又疲倦。 这一路，她都没能睡着。 察觉汽车停下，她第一个去开车门。 下车时，脚下的路不平，她刚迈步便狠狠摔在地上。 掌心磨破了，她顾不得管，爬起来尽自己所能，努力往门头莹绿的医院跑。 霍临远追着她，眉心始终拧着，但是人都能看出，他不再像之前一样阴郁紧绷，仿佛随时都在酝酿一场爆发。 程栀冲进医院，却立即被拦下。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她嘴唇手背手心上都有伤，膝盖也破了，加上神情无助。 护士以为她是遇到抢劫之类暴力事件的求助者，一直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报警。 程栀摇头，转身时目光里带有找寻。 霍临远几乎在她转身的第一时间，便握住了她的手。 紧跟着贴近，让她冰凉的后背有所依托。 拿出邮件和护士交涉之后，他带着程栀，顺利见到了病床上的程望。 程栀见到宝宝的那一刻，唇边立刻溢出一点哭声。 下一秒她就捂住嘴巴，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稍微动静大一点，就会立刻被惊散。 而就在她快步凑到病床边时，程望鼻翼动了动，紧闭双眼，很小心很害怕地叫妈妈。 “宝宝，妈妈在这里，我没能照顾好你……”程栀半跪在地上，趴在床边，轻轻去摸他没有受伤的眼睑。 程望睫毛颤了颤，眼睛猛地睁开。 看到妈妈是真的，立刻红了眼圈，用力噘着嘴，“妈妈，坏人喂我臭的水，我没有喝。” 霍临远立在程栀身后，垂眸盯着也是一身狼狈的程望。 “怎么被带走，又是怎么出的车祸？”他问。 程望表情里闪过一抹凶狠，咬人的小兽一样稚气未脱，但爪子跟牙齿都很尖利。 眼底还有类似解恨的情绪一闪而逝。 程栀低头擦眼泪，没有注意到。 霍临远却半点不落，全部看在眼里。 第648章 多少猜到一点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又问了一遍。 “怎么回事？” 程望对上妈妈疼惜的目光，开始哼哼唧唧带着哭腔告状。 “坏人打我……” 不用他说，程栀能看出他脸上挨过巴掌，脖子上也有。 这是她从来都舍不得打的孩子…… 那些伤痕她根本不敢多看，每看一眼，就多心疼一点。 “我哭没有用，就按叔叔说的，开始想办法。”程望一脸委屈。 程栀一愣，转头看向霍临远。 对方只是略带探究地盯着程望，一言不发。 她转过头，一边小心去看他衣服遮盖的其他部位，一边提着心问：“然后呢？” 程望皱眉，“我想找人叫救命，可是路上都没有人，我还害怕妈妈你教我的两种话，他们听不懂。” “电视上每次翻车，就会来好多人，警察也会来，所以我就挑了房子多的地方……” 程望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怎么了？”程栀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做了什么丢人事？”霍临远拧眉，多少猜到一点。 程栀仔细观察宝宝的表情，隐约有了个想法。 “你们，不许说出去。”程望极有羞耻心地皱起脸。 程栀点头。 程望的大眼睛又看向霍临远。 后者拧眉，两秒后也点头。 程望放心了，“叔叔说过，人最脆弱的地方是眼睛，男的还多一个小鸟鸟……” 微微愣怔，程栀又一次看向霍临远。 他在和程望独处时，都教过他什么？ “……我把臭臭，糊在坏人眼睛上了，然后车晃得好厉害，就翻了。” 程望说着揉揉头上包着的纱布，“撞得好疼。” “别乱碰。”程栀抓住他的小手，下意识地闻了闻。 她自然不是嫌弃。 做妈妈的，一路就是接触宝宝臭臭过来的。 从程望大小便不能自理开始，她替他做清洁工作就是靠鼻子闻。 身体各部位的味道，其实能判断宝宝的健康状况。 “妈妈，是这只手。”程望转着眼睛，不好意思地把右手往身后藏。 手在处理伤口之前，就已经被护士清理干净了。 医院消毒祛味的东西很多，没有留下任何异味。 伸手捉住宝宝的右手，程栀心里又庆幸，又后怕。 车祸可小可大，这一次是幸运，宝宝只受了轻伤，还成功获救，万一…… 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做得很好。”霍临远出声夸赞。 程栀一惊，又去看他。 他会随便夸人？ 还是夸程望？ “就算逃脱不了，也要拉那两个人一起死。”霍临远继续说。 程望眼睛闪闪亮。 但不等他说什么，程栀先一步开口。 “你一直在教他什么？” 霍临远看她发白的脸，轻叹，“只是特殊情况下，不得不发狠。” “不然让那两个贩子获利，你和程望痛苦一生？” 程栀一时间找不出任何言语来反驳。 在这种时候，霍临远不想放任她天真。 “我开那么高的价码悬赏，两个贩子不会不知道，他们对那些钱不动心，你敢想象他们成功带走程望之后，预备怎样用他牟利吗？” 程栀愣愣的，能想到最黑暗的，是器官买卖之类。 第649章 可谓是突飞猛进 如果还有更黑暗的，会是什么？ 一瞬间遍体生寒，程栀摇头，拒绝看向更深更暗处。 有些害怕，她俯身趴在病床上，虚虚把程望罩在身体下。 “如果真的是忙着赶路，不知道悬赏消息呢？又或者是知道以后，想勒索更多？” 相比较联想那些比被分割买卖更可怕的事，她更容易接受其他可能。 “对，更有可能是一开始就为了绑架勒索赎金，只不过你的人围追堵截，那两个人渣还没来得及找到安全的地方联络我们……” 霍临远有些后悔自己说了太多，让她在孩子平安之后，还要陷入无边的后怕惊恐中。 他走过去，拉她起来坐在床边，低声顺应她的猜想，“你说得很对。” 对比以前只会苍白道歉，他宽慰人的技巧可谓是突飞猛进。 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过于悲观。 才会把贩子的目的，向恶的极端猜测。 至于那两个该死的人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等人醒了，他会亲自去问。 “程望没事才最重要，现在你和他都需要养伤，什么都不要想，尽快好起来。”霍临远继续出声。 说着，视线越过程栀，去看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程望。 似乎从他说出听来骇人的推测之后，他就在独立思考什么。 可这么小的孩子，他真的能听懂，或者想清楚吗？ “在想什么？”他干脆开口问。 程栀看他，才知道他问的是程望。 眼底不由流过讶然。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宝宝有了探究欲？ 不是一直嫌宝宝弱小又娇气，觉得他是包袱，是累赘吗？ 程望手里悄悄拽着妈妈的衣角，抿紧小小的两瓣嘴唇，冲霍临远摇摇头。 他不想说，程栀就不让他说，“先睡一会儿，妈妈陪你。” “想妈妈抱我。”程望抬起手臂，幅度不大的动作扯得身上不知哪里疼，话音未落，眼眶里就蓄了眼泪。 程栀这时候比平时多百倍的心疼他，立刻调整姿势在床沿上躺下，小腿和鞋搁在窗外面，手肘放在程望头顶。 让他很有安全感地被她身体圈住大半。 “睡吧，妈妈一直在。”她低头亲了亲程望的眼睛，眼底难以自控的出现泪意。 她实在太庆幸，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胸口，心脏都微微发疼。 可她不敢让太多的情绪外露。 她看得出来，程望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比平常收敛很多。 像是突然变得复杂了，眼神里多了些不明显的打量和思索，远没有以前那样无忧跟纯粹。 这种变化，不单单是因为受到伤害。 很多时候，身体上的折磨，往往都没有心理上的创伤来得可怕。 她经历过，所以感同身受。 因此很担心宝宝的性情、思考方式一类，会因为这次的经历有所改变。 轻轻叹一口气，程栀轻轻贴向宝宝，又小心的不敢压到他。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霍临远在一侧看着她，在某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 目光在她脸上定住几秒，他起身弯腰，替她脱掉脚上的鞋。 第650章 永远结束痛苦 “和他一起睡一会儿，我在这里。”他说。 程栀最近被他照顾惯了，倦倦点头，看怀里的宝宝已经闭上了眼睛，自己也缓缓垂下眼睫。 眼前陷入一片虚无的沉寂，她回想这不到一天的经历，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丢过半条命。 眼底一热，一滴眼泪顺眼角滑落。 很快，熟悉的气息靠近。 鼻侧一痒，她知道是霍临远在替她擦泪。 “你总不信我……”他低低开口，语气很平静，却又让人觉得难过。 “失去你之后，我每一天，都像你今天这样度过。” 程栀眼睫颤动一下，眼睑不自觉用力。 “你走遍整条安凯斯街道，没有人的阴暗小巷都要一步一步看过，而我，只能在飞机失事的海域不断下潜，有几次就想，干脆留在下面，永远结束痛苦。” 他是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懦弱，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开口。 “然后，同行者‘打捞’到了我送你的项链……” 霍临远没有再说下去，他察觉程栀在哭。 只是流泪，不发出声音，也不睁开眼睛。 “没有骗你，只是忽然想起……” 他找来纸巾，替她反复擦泪，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没多久，程栀的呼吸平稳下来。 霍临远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帮她处理伤口。 之后开始低声接打电话，处理大张旗鼓找孩子的善后工作。 几个电话之后，他眉心疲惫地皱着，抬手狠狠捏了捏鼻根。 这时候，程望忽然开始梦呓。 他还是吓着了，没一会儿，便陷在噩梦里抽泣。 然后醒来，泪眼婆娑地要妈妈。 霍临远走近，俯身告诉他：“她病了，在睡，你别吵她。” 出于很多原因，说话时，他从程栀怀里抱起程望。 也不说话，也不哄他，只是带他站去病房窗前。 外面很荒，夜显得浓黑，除了零星路灯在挣扎发光，什么看不见。 程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眼角挂着泪珠，面朝他，青蛙一样竖着趴在他怀里。 脸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脸蛋被肩骨顶得变形，嘴巴也歪着。 “硬硬的，有烟味，难受，身上疼。” 他忽然开口，好像霍临远的肩膀不够柔软，不够香甜，碰到他的皮肉伤，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伤心极了，委屈抽噎着，不出声地哭。 霍临远死死皱着眉毛，按捺着想扔掉他的冲动，抱他快步去了浴室。 门关上，隔绝大部分声音。 霍临远屈膝坐到浴缸边缘，依旧让程望趴在他肩膀。 “要妈妈。”程望更委屈，用手指门，眼泪流得更凶。 霍临远看眼他带着伤痕，有红肿也有青紫，丑到不行的脸，冷心冷肺，半点不为所动。 “活下来，回来了，你该高兴。” 程望隔着眼泪转头看他，嘴里呜呜呜个不停，又很没安全感地贴向他，搂紧他的脖颈。 “我害怕，坏人打我，你说哭没用，特别疼我都没有哭，我就是害怕，嘴巴里面流血了，头也流血了，我怕见不到妈妈和你……” 霍临远后颈微微僵了僵，能感受到细嫩濡湿的脸颊贴在颈侧。 第651章 哭够了？ “怕见不到我？”他有力的手掌按在程望后心，眼底的情绪难以分辨。 程望吭吭哧哧点头，“我以为你会来救我，可是你没有来，一点也不厉害。” 他抿抿嘴唇。 其实还是有点厉害的，但是他才不说。 “你随便靠近陌生人，是我的错？”霍临远一脸漠然。 通常来说，大人和哭闹的孩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但霍临远不是什么正常大人，程望也不是完全正常的小孩。 “就怪你。”程望不说话，在他肩头偷偷蹭眼泪。 “记住，能救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没人一定要救你，我也一样。”霍临远沉着脸。 程望皱着眉毛摇头，“不一样，你！” 他突然住口，也不哭了，只发出一点吸鼻涕的声音。 “我怎么？”霍临远推开他一点，盯住他的眼睛。 程望用自己惨兮兮的小脸对着他，慢慢垂下眼睛，不说话。 耐心有限，探究欲也所剩无几，霍临远很多事等着处理，没闲心多计较什么。 他淡淡问：“哭够了？” 程望蔫头耷脑地趴回他肩头，依旧不吭声。 于是霍临远起身出了浴室，到床边弯腰，将他放了回去。 程栀还在沉沉睡着。 看眼她在睡梦中也难以放松的眉头，霍临远顺手摸了摸她额头。 有点发热，但相比白天，已经算是好转。 “妈妈肯定吓坏了。”程望仰头，看着程栀眼睛周围的红肿。 霍临远垂眸看着母子二人。 看似娇气的程望，其实胆子很大。 绑架加上车祸之后没多久，就以惊人的速度调整过来，仿佛这一趟失踪，和平常摔跤受伤没太大差别。 需要被悉心呵护引导的，反而是方方面面似乎都能独立的程栀。 “陪她继续睡。”霍临远出声，一边回到窗边的沙发椅上，拿出持续震动的手机。 程望贴向妈妈，同时用眼角偷偷看他。 一被发现，就赶紧闭上眼睛。 这样几次，他重新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霍临远挂断陈六的电话，冷着脸起身，放轻步子走了出去。 医院外面等着一辆车，见他走出大门，车上便接连下来四个身穿黑衣的人。 如果程栀在，就会发觉这几个人中，有两个是之前在沧浪岛上见过的。 毫无疑问，这四个人，是秘密跟在她附近的私保。 “霍先生，没能第一时间追上犯人，是我们的失职。”领头的私保开口，头埋得很低。 抢走孩子的人，明显是老手，且对街道十分熟悉，拐进暗巷之后，很快就没了踪影。 霍临远一直以来交代私保的，都是保障程栀的安全。 所以他此刻没有刁难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回去告诉你老板，合约作废，具体，我的律师会找他谈。” 领头私保浑身一震，“请先生再……” “老板你们见过了，还不走？”陈六拦在中间，和那四人使了个眼色。 趁老板没有追究失职，还不快走？ 几个私保面如菜色，绷着手脚退开。 霍临远没看他们，调转脚尖上了车。 第652章 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见状，陈六立刻跟上，坐进副驾驶。 “之后程栀和孩子身边的人，你直接和安德鲁对接，我已经沟通过。”霍临远交代。 陈六身子扭向后，恭敬点头，“是。” 紧跟着说：“老板，崔云尚还被拦在安凯斯医院，我的人让他离开，他拒绝了，也想见你。”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声响起。 来电显示：沈漾。 霍临远接起。 “小栀怎么样？这种绑架是不是有预谋的？是不是和你的对手有关？！我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你必须把程望找回来，不然绝对后悔一辈子！”沈漾焦急出声。 霍临远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不过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毕竟，他表妹还在这附近开展工作。 他发动所有关系找人的事，瞒不住。 “我还没敢告诉joy，她会急死的！”沈漾近乎抓狂。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 “已经找到了，程栀和孩子都没有大碍。”霍临远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晚点回你电话。” 那头停顿一瞬，沈漾重重吐出一口气，克制着说：“你先忙，回头联系，如果有什么要帮忙，你尽管说，别怕麻烦我们家。” 这句话结束，电话利落被挂断。 霍临远放下手机，眼底情绪埋得很深，看不清。 沉默几秒，他吩咐一直等他回复的陈六：“派人守着这里，让崔云尚天亮以后再过来。” “是。” “那两个人渣醒了以后，你亲自去审。”霍临远继续开口，眼底闪过阴冷。 看懂了他的意思，陈六点头应声。 他是打手出身，近几年才套上文明人的壳，那些审讯逼供的手段，他再擅长不过。 交代完陈六，霍临远让司机送他去丁顿大街的地下赌场。 他在f国远，没有能短时间干预治安的特权，能迅速封锁控制整条街，做出那一系列的安排。 都因为他情急之下，和只“恶狗”做了交易。 对方也是生意人，不过臭名昭著，是只咬住肉就不松口的恶狗，沾上他的人，没几个能得好下场。 既然恶狗愿意暂时替他打开方便之门，想必不会放过在他身上吃肉喝血的机会。 如今钱财是最次要的，他得想办法，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并尽量和对面撇清关系。 “老板，要不要先联系安德鲁？”陈六不放心，“赌场那边，似乎是想让你帮他运点东西回国……” 霍临远摇头，“安德鲁不掌权，手也伸不到这里。” 他看向司机，“走吧。” …… 程栀醒来时，程望还在睡，崔云尚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拧着眉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回消息。 “云尚。”程栀双臂撑着上身坐起来。 崔云尚立刻抬头，收起手机起身过来，“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程栀在不算宽敞的病房里看了一圈。 不见霍临远的踪影。 依照他的作风，应该在这里才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栀禁不住胡迪乱想，略有些昏沉的头脑渐渐恢复清明。 “你还有工作，不能久待吧？” 第653章 他也听得进去 崔云尚兑杯温水给她，“已经打过招呼了，别在意。” “我和宝宝都没事，你别耽误工作。”程栀接过水，喝了几口，填了热沙一样的嗓子得到滋润，总算舒服一些。 崔云尚想照顾她，哪怕只能尽一点力，“你身边不能没有人。” “没那么脆弱。”程栀回避他的目光，伸手摸了摸程望的脸。 经过几个小时，宝宝脸上的红肿好了很多。 也正因如此，那些青紫，和颜色变深的蹭伤，就越发明显，惹人心疼。 “早一点的时候，宝宝醒过。”崔云尚不着痕迹地宽慰她，“还对我笑，真是很坚强很勇敢。” 因为他的话，程栀情绪好了点，“我还害怕他性格大变，毕竟本身就是很敏感的宝宝，还经历这种事……” “敏感就说明观察力很强，这样会产生更多思考，比一般的宝宝成长更快，你和他的沟通会变得很容易。” 程栀愣愣抬头，双唇慢慢开合，“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一段话听下来，心里真的平坦很多。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 过了两岁之后，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程望都很能听进去大人说的话。 不只是她这个做妈妈的，阿婆和他讲道理，他也听得进去。 “我说真的。”崔云尚笑了笑。 接着又问，“要叫东西吃吗？”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敲门声。 “程栀？” 听出来人是谁，程栀赶紧掀开被子。 崔云尚制止她，转身快步过去，“我去开。” 门外站着魏霞，手里提着硕大的保温食盒，臂弯里挂一个迷你的手提旅行袋。 她看到崔云尚，先是愣住，紧跟着很快点头问好，然后有些拘谨地绕过他，匆匆走进病房。 “霍先生让我过来照顾你，等你觉得好点了，就回河岸边的房子修养。” “他人呢？”程栀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魏霞摇头，四下看了看，拉过出和病床一体的小桌，一样一样把清粥小菜放好。 食物的香味很快飘散开来。 蜷缩在一旁的程望嘴唇动了动，终于舍得醒来。 “妈妈，我饿了。” 滚了半圈，他身上那些伤让他疼得小声抽气，但还是过去抱住程栀的腰，脸贴在她胯侧撒娇。 “我们先擦擦手。”程栀说着准备下床。 崔云尚说：“我去……” “我也得清洗一下，不能总这么坐着。”程栀坚持下了床，魏霞拿起旅行袋，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一身狼狈，裤子的膝盖部分还是破的，之前没心思在意，这会儿却做不到邋里邋遢下去。 崔云尚望着她的背影，心底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一点一点扩散开来。 很显然，她对他不报任何期望，更没有半点依赖。 这一点在安凯斯医院时，他就看出来了。 当时她从昏迷中苏醒，所有的挣扎，质问，甚至是发泄性的耳光，都是面向霍临远的。 他们之间密不透风，周围像是总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其余人全部隔绝在外。 别人哪怕强行靠近，也无法干涉或者融入。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想错了。 第654章 让她痛苦的东西 霍临远和小栀之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充满欺压和逼迫。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复杂至极，任旁人如何判断分辨其中的情绪，都显得片面。 他想，这或许是因为小栀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过他。 她还是不够信任他。 不接受他的靠近。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看清她心底那些盘错交缠的枝节。 想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带她脱离那些让她痛苦的东西。 很快，程栀从浴室出来。 她衣服换过了，头发也整理过，下巴挂两滴没擦净的水珠。 喂程望吃饭时，她话里话外，还是劝崔云尚及时回去，还是工作要紧。 想了想，崔云尚收拾心情，叮嘱两句，便转身离开。 他看得出来，魏霞不管是照顾大人还是小孩，都相当专业。 他就算继续留下，也是杵在病房某一角，帮不上什么忙。 崔云尚走后没多久，霍临远来了电话。 “一会儿有人去接你，你带孩子回安凯斯医院做全身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就回河岸边的小房子，那里就在集市旁，人多，虽然吵但最安全。” 程栀听他语气里都透出疲惫和沉冷，又在计较安全不安全，忍不住问：“是不是一直没睡？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尽快回去陪你。”霍临远低声安抚。 程栀皱眉，“我说的不是这个。” “听话。” 最后两个字之后，对面挂了电话。 程栀心里沉沉的，看眼含着一嘴粥，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程望，她尽量调整神情。 “一会儿我们去大医院检查身体？” 程望乖乖点头，睫毛眨动时，像是能扫过眼下的蹭伤，“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程栀笑着点头，“不怕扎针？” “呃……”程望一愣，打了个嗝。 一旁的魏霞望着母子俩都憔悴的脸，心里一阵一阵疼。 …… 程栀见到霍临远，是在几天以后。 当时程望在一楼和邹伯看电视，她一个人在楼上房间里修设计稿。 因为专注，身后的房门无声无息打开，她都没有及时发现，无知无觉趴在床上，握着触控笔修整线条。 直到被人按住后颈，她才吓一跳地想转头。 “是我，别怕。”霍临远出声。 紧跟着上身下压，前胸贴在她肩背上，贪恋地轻吻她耳后。 程栀鼻端闻到了淡淡的药味，挣扎的动作一顿。 “你受伤了？”她问，想转身，但做不到。 轻吸一口气，霍临远卸下一点力道，重重压在她身上，“知道吗？你的小孩，让我损失惨重。” 这话不是抱怨，只是故意要她知道。 程栀心受触动，但不上套，“可他丢了，你也有一点责任。” 低低笑了笑，难得放松的这几秒，霍临远很好说话。 “嗯，他在我身后被人带走，我负全部责任。” 程栀哑然。 沉默间，身体被翻过去，面朝上和上方的男人相对。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唇色，是失血后的苍白。 “很严重吗？”她有些紧张，想起身看看他。 霍临远压下来，“很严重，要你……” 第655章 被追了几天 程栀盯着他似乎有暗火燃烧的眼睛，不能理解地偏过头。 “不可能！” “不是你想的那个。” 霍临远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这一吻春湖水波一样轻缓，显得特别温柔。 程栀心揪着，在他第二次凑近时偏头躲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霍临远没有立即回话，翻身躺在她身边，又拉她趴在他肩头。 “别动。”他手上用了点力气，“一下就好，我很久没睡。” 程栀果然不动了。 “为了找程望，我联系了本地的地头蛇，”霍临远出声，“他想我帮他走私回国，我拒绝了，被追了几天。” “追？”程栀微微睁大眼睛。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她却能想象出有多凶险。 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就受伤。 至于要走私的东西…… 他会冒险拒绝，就说明那东西一定是不能碰的。 程栀抬起头，双手握住他一侧肩头，绷着嗓子问：“那，解决了吗？” 半垂眼睫看她清亮的眼睛，霍临远另一手过来，指腹轻轻摩挲她嘴唇，眸光意味不明。 “不解决，我不会来找你。” “你是我唯一的软肋，不护好，我就只能任人拿捏。” 程栀沉默，心莫名漏跳一拍。 他又在蛊惑她。 用他俊美的脸，用他薄情的唇。 而问到底，他终究没有和她透露任何内情。 程栀垂眸，想问，又觉得再问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她就算知道了经过，事情也结束了，并不能如何。 而相识知道她在想什么，霍临远缓缓闭上眼睛开口，“身居高位，就一定会有仇敌，我引了那人对家出来，他们狗咬狗，互相牵制，我才趁机脱身，把自己摘干净。” 说白了，还是因为没结下过不去的梁子。 不然，势必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程栀听得心惊，“你的伤……” 她其实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小冲突，伤只是皮外伤。”霍临远推开她一点，伸手拉起下衣摆。 劲瘦的腰全部漏出，蜜色的皮肤包裹筋肉，肌理分明。 而从上腹部向下延伸的肌肉沟壑，被半掌宽的白色绷带截断。 看样子，是伤在了腰侧。 程栀坐起来，伸手去碰，指尖刚觉得温热，就察觉落在脸侧的视线，骤然变得灼热危险起来。 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跪坐着向后挪，飞快转身下了床。 “你睡一会儿，晚饭叫你。”她快步往门外走。 到门框边时，又脚一顿，低声道了谢后，才轻手轻脚下了楼。 晚饭后。 “散步？”霍临远问。 程栀瞟一眼他腰侧，摇头，“程望要看电视。” 说完牵着一脸懵懂的程望转身。 半眯起眼睛，霍临远嘴角翘起一点。 跟过去坐下之后，他问：“sda那边怎么样？” “这几天都没去，paul多少知道程望的事，让我多休息，多陪伴他，说之后就是把控出品质量，他会帮我盯着，成品这几天要是出来，他答应拍照录像给我。” 点点头，霍临远又问：“明天是程望生日吧？” 第656章 尚未消散的不安 程栀微怔，“你怎么……” 他调查程望了？ 那他是不是知道程望的真实年龄了？ 所以近来他对程望态度的转变，会不会是因为他猜到什么了？ 霍临远打断她的猜想，“沈漾说的，他和joy的礼物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视线落在程望头上，他并没有留意到程栀一瞬间变得紧绷的脸。 程栀一颗心回落到胸腔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本程望生日，沈漾和joy是要亲自过来的。 但程望头脸身上的伤还没好，她不想吓到他们，所以就找借口，没答应他们过来。 “在担心什么？”霍临远从她眼神中，看出几分尚未消散的不安。 程栀连忙落下眼睫，随口道：“joy他们的礼物直接寄回国内，我担心阿婆签收不方便。” “我让人陪她去取。” 霍临远说着伸手，掌心落在程望脑袋顶，转过他专注对准电视的脸。 “海底餐厅，山顶餐厅，二选一。” 程望知道是在说他过生日的事，毫不犹豫，直接选择没去过的，“海底餐厅！” “昨晚不是说想去博物馆？”程栀笑的无奈。 霍临远碰一下她手背，“不冲突，午餐之后，去薰衣草庄园。” …… 第二天。 程望下楼时，每个人都在说生日快乐。 阿芬阿桂亲手做了蛋糕，魏霞按她家乡的习俗，做了寿面出来。 邹伯的礼物也很实在，是个用药草配制，用来驱赶蚊虫的香囊。 收到礼物的程望开心坏了，道谢之后，很甜地祝愿每个人都快乐平安，然后还要分别送亲亲。 程栀一直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笑温婉又真挚。 以往程望过生日，都是她带他和阿婆一起。 虽然简单一顿饭，互相开开玩笑聊聊天也很高兴很热闹。 但到底人少。 今年身边热闹起来了，程望收到了更多的善意和喜爱，连带着她心里也热热的胀胀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宝宝第一次过生日，有爸爸陪。 这么想着，她看向站在小窗前接电话的霍临远。 对方若有所觉，回眸与她对视。 随便几句挂了电话，霍临远走近，掌心贴上她的脸，指腹轻抚她泛红的眼尾。 “以前辛苦了，以后你有我。” 程栀摇头，拉下他的手转身，“我和阿婆通个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先数落她小没良心。 程栀好脾气地笑着，没有解释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 “程望昨晚还在想你，你要不要对他说生日快乐？” 阿婆嗔怪道：“阿望都那么想我，你怎么老不给电话我？隔壁楼的几个老太婆，都说你远走高飞，打算抛弃我这个老东西。” “走也绑你一起，让你天天替我熬甜汤。”程栀语声带笑，像在哄孩子。 “快点喇，我着急和小宝贝讲话。”阿婆催促。 不过程望过来后，她没说几句就赶着出门和老姐妹下午茶，匆匆挂了电话。 热热闹闹一阵，早饭过去了。 休息两个多小时，霍临远带程栀和孩子出了门。 海底餐厅不远，驱车半个多小时便到了。 第657章 或许可以吧 餐厅位于水下不到六米处，像颗半埋在海底的琉璃球，一次仅可接待十六人。 程望沿着旋转楼梯往下，周遭的水下风景让他目不暇接。 当在全玻璃的水下餐厅落座，他说：“我们都成了海底的王子和公主。” 霍临远淡淡看着他，没有搭话的意思。 五彩的鱼儿成群游过，程望眼珠跟着鱼动，眼睛被海水映成晶亮的蓝，问：“妈妈，能不能看到小美人鱼？” 程栀看他一副着迷的样子，不想打破他的幻想，“或许可以吧。” 很快开始上菜。 程望却根本顾不得吃。 他置身一片蔚蓝之中，脸上落满穿水而过的光纹，只顾仰头看玻璃穹顶外的海洋生物。 程栀不能喝酒，握着杯子，地靠在有着弧形靠背的单人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气泡水。 “妈妈，扁鲨鱼。” “怎么没有小美人鱼。” “看，两只鱼在跳舞……” 程望开心就会话多，一句一句，声音奶又软，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叔叔。 霍临远偶尔看他一眼，眼底写了点不耐，但到底没有开口让他闭嘴。 “你开会的时候，肯定比现在吵。”程栀忍不住呛他。 她脸上不显，但心里其实很高兴。 这次来海底餐厅，霍临远完全是迁就程望喜好，想让宝宝在生日这天，过得足够新奇和高兴。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是很吵。”霍临远用湿巾擦了擦手，帮程栀处理餐盘里的虾，也不知究竟是在说开会，还是在说程望。 一餐饭吃得挺和谐。 餐后休息了一会儿，离开餐厅后，又分别去了博物馆和游乐场。 一直到夜幕降临，霍临远才吩咐司机赶往邻区。 “今晚不回来？”程栀问，怀里横抱着已经睡着的程望。 霍临远点头，“我们都需要放松。” 看他神情，程栀总局的有些不安。 “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你说的地头蛇什么的，又找麻烦了？” 趁夜色离开，真的很像在躲避什么。 想到他手上，程栀又问：“邹伯他们没事吧？” “没事。”霍临远不想她自己联想，索性说清楚一点，“这两天城里镇上会有些乱，和我们无关，避开就好。” “邹伯他们真的没事？”程栀再度确认。 霍临远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翻出手机，让她看手下发来的汇报信息。 看过以后，程栀总算放心。 不过有一点有些遗憾，她送给宝宝的变形机器人玩具藏在卧室床上。 原本想晚上回去给他个惊喜，眼下只能过两天再说。 到达薰衣草庄园时已经临近午夜。 简单收拾之后，都很累的两大一小很快睡下。 之后两天，是十足悠闲的庄园生活。 程栀每天除了吃睡，就是抱着画本随处走走停停。 程望则被霍临远带着，在她附近玩耍。 等回程的时候，程栀画本里只多了一张画—— 霍临远靠在梧桐树上闭目养神，一腿微曲，浑身上下有种雕塑样的冷硬美感。 程望则蹲坐在他一只脚上编花环，脸蛋脏兮兮，手也脏兮兮。 第658章 过去永远不能过去吗？ 一大一小反差强烈，但又有相似的脸。 就算只是看速写的黑白线稿，也让程栀半晌舍不得移开眼。 如果中间没有那些阴谋和欺骗，现下，或许就会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在忙碌之余，出来享受生活。 可惜，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累？”霍临远察觉她心情莫名低落下去。 程栀看向她，眸光有些恍惚。 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是觉得累，可不是因为外出觉得累。 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霍临远没多话，只是静静望着她。 在她心里，过去永远不能过去吗？ 沉默在车厢内持续蔓延。 过了片刻，程栀被看得不自在，伸手推他一下，看眼坐在他们中间打瞌睡的程望，轻声问：“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霍临远转眸目视前方，知道她指的是哪两个人，眼底的温度转瞬褪去。 “就当他们在车祸中死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事实上，其中一个已经因为多种并发症，死在了红石小镇上的医院。 另一个就算死里逃生，等待他的，也会是地狱。 程栀听得心惊，一下皱起眉毛，不赞成地说：“你别做危险的事。” 她也恨那两个人。 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把他们交给执法者惩治。 “不会。”霍临远说，“那两人身后牵涉有黑色产业，崔云尚私下似乎和警局打过招呼，那边盯得很紧，我不动手，那些渣滓也不会好过。” 他现在做的，反而是找来最好的医生，一定不让仅剩的那个人随随便便死了。 程栀怔怔然点头，想也不想地喃喃：“那我得好好谢谢他。” “倒也不必。” 霍临远几不可查地皱眉，一本正经道：“他和我配合行动，暗中出力是替我行方便，该由我做出回应。” “他不是热衷于研发游戏？我出资推他一把，算是还些人情。” 程栀觉得哪里不对。 但还不等她说话，霍临远又说：“sda颁奖典礼的具体日子定了么？该选时间带你去挑礼服了。” 程栀忙说：“不用了，颁奖典礼在一周后，礼服前几天我已经看好了，也付过定金。” “那就好。”成功把她岔过去了，霍临远便重新闭上眼睛养神，不再多说什么。 …… 进入八月，sda颁奖典礼进入最后的预热。 参与饰品制作的前十名入围者已经解散自由活动，不用避嫌，程栀这两天便一直跟着paul忙前忙后。 霍临远对此有些不满意，但他也忙碌，临时回了国，暂时顾不上表示什么。 一直到颁奖典礼当天，程栀和霍临远都没有再见面。 “嗯，素一点的礼服果然最适合你。”paul夸赞，亲手替程栀调整妆容，左右打量她的眼神像看着自己女儿。 程栀确认衣服和妆没问题，就不太在意这些，盯着镜子里素雅精致的自己，心里只想着昨夜…… 程望说他想怪叔叔。 不到一个月，宝宝就已经开始依赖霍临远了。 她不知道这是父子天性，还是霍临远有意而为。 第659章 完美的句号 她只是有些担心，万一之后有机会和霍临远不再往来。 程望会不会舍不得？ 颁奖典礼很快开始。 高台上灯光璀璨，台下快门闪亮。 paul负责宣读获奖者，从第十名开始，陆续有人上台领奖。 而随着每个人发表获奖感言，荧幕上以短片的形式播放着他们的创作历程。 很快，程栀清丽温婉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而她本人，则手握包裹碎钻的话筒，一身素洁优雅的月白曳地长裙，站在布置华丽的高台上。 浅笑着介绍自己的灵感来源，将自然与人的主题描述得动人至极，引得满场掌声雷动。 paul看气氛差不多了，便出声控场，让程栀顺利进入下一个环节。 程栀站在灯光聚集的最明亮处。 强光晃人眼，她只能隐约看清第一排坐在贵宾座、同样沐浴在灯光下的观礼人。 就在她获奖感言的最后一个字落定，为她初次获得国际大奖这件事画上完美的句号时。 她不经意间扫到台下有张熟悉的脸。 眉眼深邃幽冷，鼻梁高挺，薄唇微勾，徐徐抬手鼓掌时，尽显从容与矜贵。 程栀愣在台上，仿佛就连眼尾的点点珠光闪粉，都映射出讶然。 霍临远？ 他为什么会坐在第一排？ 贵宾席，要么是赞助商，要么是sda官方人员…… 愣神的两秒之间，paul手肘轻轻碰了程栀一下。 程栀猛地回神，面上恢复得体的微笑，和paul友好拥抱后，等候所有获奖者上台合影。 最后，就是赞助商和官方人员的时间了。 程栀打过电话给司机，披着长款的薄纱披风遮掩完全裸露的一对香肩坐在后台角落，边等待，边思索。 霍临远的出现搅乱了她心底的平静。 她忽然想起ay的话…… 难道，就连她参赛获奖，都是霍临远一手促成？ 缓缓环手抱住双臂，程栀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以为sda足够证明自己。 她为此准备多年，付出无数时间和心血，到头来，难道都只是一场泡影？ 霍临远到底想做什么？ 是在和她开玩笑？ 还是说，想让她认清现实，告诉她她成不了事？ 是不是，她真的永远都没办法脱离别人，单靠自己过上足够安定满足的生活？ “该回去了。” 程栀抬眸，看清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眼角忽然滑下一颗眼泪。 霍临远神情微变，眼底的笑意瞬间凝结。 他俯身凑近，指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眉心冷冷皱起，“谁惹你？” 看眼有些好奇地往这边看的生面孔，霍临远脱下西装外套披在程栀身上，“上车再说。” 程栀被她搂着肩膀带起身，含着下巴，有些心灰意冷地盯着脚尖，一步一步跟他往外走。 在私保的努力下，他们成功避开了疯狂的记者，顺利上了车。 一直到离开会场很远，程栀都始终一言不发。 霍临远问过两次，后来便也不说话了。 气氛沉闷，直到霍临远吩咐司机在僻静处停车，并将司机赶了下去。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嗯？”霍临远掰过程栀的脸，指腹捏捏她小巧的下巴。 第660章 算什么证明 程栀抬起眼睛，心里的厌烦和委屈止不住地往上冒。 “你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赞助商，我也不用牺牲那么多陪小望的时间，去准备什么设计比赛。” 霍临远难得没能一下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 思索两秒，他心里有些意外，“你想走捷径？” 她之前一直很辛苦，有工作、比赛、程望三者需要权衡。 想走捷径并不奇怪。 盯着她泛红的眼角，他立即开始解释：“我以为你想证明自己，所以才……” 程栀憋不住心里的那口气，挥开他的手，打断他，“你财大势大，sda见了你的钱，都得给你几分面子，有你插手，我这样算什么证明自己？！” “我努力好几年结果不如你一句话，你让我所有的付出都像个笑话！” “那天ay说我是内定，我还挺直了腰板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结果呢？！” 她这么伤心，霍临远不由愣住一瞬。 他凝眉看她，终于察觉她这是误会了。 但不等他说话，程栀就要转身开车门。 霍临远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手臂。 “听我说！”他声音沉下几分。 程栀穿一身露肩长裙，很不方便，挣扎时西装外套滑落，胸口几次差点走光。 不到半分钟，霍临远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他咬咬牙，嗓音略微拔高，“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蠢吗？！” “如果我插手要了内定名额给你，我今夜不出现，让你高兴下去不是更好？何必让你猜出我在其中的角色，让你这会儿和我闹脾气！” 程栀不觉得自己是在闹脾气，更没办法立即相信他。 “你想让我觉得我没了你不行！” “我是想过。” 霍临远皱眉，“可我了解你，你看重这场比赛，我如果干预，根本是出力不讨好！” “从头到尾，我只是出资赞助而已，为的是不让某些人顶了获奖名额。”他强调。 程栀一愣。 他这句话，实在耐人寻味。 心底淤堵的情绪暂时被压下去，她忙和他确认：“什么意思？” 知道她不闹了，霍临远便松手靠坐回去，抬手捏捏眉心。 为了及时赶回来参加她的颁奖礼，他压缩了多有行程的用时，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往届sda都有内定，名额多少视情况而定。” 他低声将真相告诉她。 “但今年，绝对公平公正。” “你提到的ay，她背后无金主，家族没势力，照以往，根本不可能进入前30。” 程栀久久愣在那里。 这样高知名度、高含金量的国际大赛，原来也有内幕…… “所以……” 所以他给了她一片竞争的净土，让她用实力，真正证明了自己？ 程栀望着他，说心里不受触动是假的。 她误会他了。 她是不是，把他想的太坏了？ “情绪起来，就什么都听不进去。”霍临远抓住她有些凉的指尖。 这么多年，她变了很多，但有些地方，一直没怎么变。 程栀蹙眉，别过脸，回想自己在会场见到他至今的反应，满心觉得别扭。 “拍卖会我不到场可以吗？”她随便抓出一个问题。 第661章 先一步弯腰 霍临远：“可以。” 说完降下车窗，示意在路边晃悠的司机过来。 之后车内也没人说话。 但和停车前相比，气氛已经很不一样。 没多久，汽车缓缓停稳。 程栀先下车，要拾起长长的裙尾时，霍临远先一步弯腰。 两人一个黑西装，白衬衣，一个浅色长裙加镶钻头饰，怎么看，怎么和小集市违和。 要是不解释，多数人估计会以为，俊男靓女这是专程来小镇上取景，拍艺术照或者婚纱样片。 程栀走进矮房大门时，刚看完颁奖礼转播的程望惊呼着跑过来。 却没直接往程栀腿上扑。 “妈妈是神殿里的公主！”程望最近看了点喜欢西方神话故事，有时候还会说自己是神之子，好笑又好玩。 程栀穿着礼服，走路都不方便，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陪我上楼换衣服怎么样？” 不等程望答应。 霍临远先一步说：“程望人小，帮不上忙，魏霞，她衣服穿脱不方便，你陪她上去。” 对此，程栀没什么异议。 其实她在会场后台就可以换衣服，只不过霍临远突然出现。 在她陷入怀疑中时，直接把她带了回来。 换过衣服，便是全员出动，去预定号的餐厅吃饭。 为了避免拘谨，定的包厢设了两张方桌，魏霞邹伯他们一桌，霍临远领着程栀和程望一桌。 用餐期间，邹伯隔空喊话，夸了程栀一遍又一遍。 有他开口，魏霞和阿芬阿桂也纷纷送上祝福。 餐后回去。 程栀找到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开机之后，便开始被动接受来自朋友，或是某些“老同学”，“旧合作商”的问候和祝贺。 这晚之后，程栀迅速登上国内外报道的主版页面。 她在颁奖晚会上致辞的照片流传开来，头饰耳饰成了爆款，一时模仿者众多。 且约见程栀，想要进行采访的媒体络绎不绝。 而在颁奖典礼之后的拍卖会上，程栀的作品最终以全场最高价售出。 至此，为期近乎一个月的f国之行终于结束。 回程期间，程栀有些忧心地说：“我低估了sda这个奖项的影响力。” 先前获奖名单公布时，虽然相关词条上过几次热搜，但都没有溅起多大水花。 而颁奖典礼之后，似乎各界人士都开始关注这一奖项。 “无利不起早，很多人和事不必理会。”霍临远一边回消息，一边说。 见他眉心紧紧拧着，程栀不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收起手机要一下头，霍临远没有说明的打算。 见状，程栀也就不问了。 回国之后，程栀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阿婆。 带着宝宝在她家里住了两天，解了她的思念之情后，程栀按照约定去见了几次三番约她见面的沐婷。 对于她获奖，沐婷倒是没有表现得太热衷，反而说起家里一对孩子比较多。 “他们太想你家程望啦，时不时就拉我问问。”沐婷无奈地笑。 程栀表示理解，看向欢聚以后，一直黏在一起的三个孩子。 “程望有时候玩着玩着，也会自言自语，要是福包福豆陪他一起就好了。” 第662章 不得不来往 “以后还是要多走动……”沐婷面上浮现几分不好意思，“之前我是担心我这边的圈子，你不适应，所以有时候想叫你出来，又很犹豫，担心你第一次过来我家的那种情况出现。” 程栀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层考量。 “我丈夫也是做生意的，我这边联络那些太太，也算是拓展人脉。” “我明白的，有时候是会有些不得已的社交。”程栀点头。 这种事说起来，她有什么不懂的。 以前她跟着妈妈参加那些聚会晚宴，有几次是他们母女发自内心一定要去的？ 多数情况，都是碍于男人之间的生意合作，女眷们才不得不来往。 “不过以后应该可以了，”沐婷笑了笑，眼神里多了些求证的意味，“我听说，这次你去国外，霍先生全程陪伴？” 程栀一时间也说不上心里是排斥，还是怕麻烦，问：“听谁说啊？” “我和你投缘，就不瞒你了，可你别说是我说的。”沐婷开口。 程栀点头。 “是美玲姐，她还说，要我组局把你再约出来，大家一起喝下午茶。”沐婷说。 程栀感激她没有直接把她约到那些阔太面前。 “所以，是不是啊？霍先生是在追求你，还是你们已经……”沐婷没敢把话说满。 毕竟无论什么事，多小的事，在从本人口中得到确定答案以前，都是不能乱说的。 谣言往往就是这么来的，属于损人不利己。 程栀拧眉摇头，忍不住思索崔美玲的用意。 见状，沐婷就知道这是件还没谱的事，于是也不多问，张罗着要人准备午饭。 没有外人，崔美玲又健谈，还很会充分表达亲近和好感，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 临到走，三个小朋友还依依不舍，只恨没有生在同一家的样子。 哭笑不得的把孩子们哄好，程栀和沐婷道了别。 而才出小区门，熟识的司机便开车猛停在路边。 “程小姐，快，有狗仔赶来。” 虽然自回国以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程栀还没能适应类似明星被跟拍的情况。 她先是愣住，然后懵懵然在司机的不断催促中上了车。 坐稳后，接到了崔云尚的电话。 “方便见面吗？”对面先开口。 程栀看了眼严肃脸的司机，原本想拒绝。 但想到沐婷的话，便答应下来。 “你去我家门口等我吧，大概四十多分钟，我会回去。” “好。” 下车时，司机主动开口：“程小姐，麻烦给一下您的车钥匙，我负责让人把车开回来。” 程栀近几天没有单独出行的打算了，不过还是从包里翻出车钥匙交过去。 然后下了车，抱着宝宝迅速走进小区。 上楼后，就见崔云尚已经等在门口，脚边放了两大包东西。 “回来啦。” 程栀笑了笑，边摸钥匙边走过去，“等很久了？” “没有，在阿婆家坐了坐。” 进门后。 程栀招呼崔云尚坐，自己先带程望去洗手。 出来后，径直去厨房切了水果端出来。 两人都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663章 看起来八面玲珑 程栀想了想，决定还是直说。 “美玲姐，怎么会传我和霍临远的事出去？” 在外人看来，她和霍临远亲近，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应该不是她无意间得罪美玲姐，才被她这么安排。 既然不是得罪，难道还能是为了帮她？ 也不会。 她看得出来，美玲姐是那种看起来八面玲珑，好说笑聊天，其实心里很难和外人亲近的人。 她实在想不通。 “姑姑那边应该是酒后失言，所以……”崔云尚开口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实在很不会撒谎。 就连程栀都看得出来。 她抿唇，不知道回什么话好。 想了想，她说起别的事：“之前程望的事，谢谢你。” 崔云尚一脸不解。 “霍临远告诉我，说警局那边，你私下打过招呼，至今f国那边的人，都很关注那件事。”程栀解释。 怔住一瞬间，崔云尚眉心忍不住拢起。 他还以为，就霍临远的立场，他不会告诉程栀情敌为她做过什么。 可事实却不是那样，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谁啊？”程望目光离开看了一半的动画短片。 霍临远的醇厚磁性的声音响在门外，“来开门。” 不等程栀表态，程望啪嗒啪嗒跑过去，踮着脚把门把拉下来。 程栀望着他小小的背影，眉心紧蹙。 她教过程望，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 很明显，霍临远现在在宝宝心里，已经不在“别人”的范畴内。 这一趟f国之行，宝宝对霍临远的态度转变很多。 这让她不得不担心。 在她思绪流动时，崔云尚已经站了起来。 于是霍临远抱起程望跨进玄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崔云尚。 他微微眯起眼睛，“还有自信上门来纠缠？你凭什么？” 程栀起身，“你来如果是为了找事，那就立刻出去。” 她没有维护偏帮的意思，单纯不愿意看到霍临远露出倨傲冷酷的样子。 “所以，你要我和颜悦色看他登堂入室？”霍临远走近她。 然后站在她的身侧，转脸盯向崔云尚，“我如果是你，现在就会立刻离开，而不是……” “够了，别说了，这里是我家！” 崔云尚面向程栀，不在意挑衅和讥讽，只在乎她的心情，“别动气，我还要回公司，就先走了。” 说完朝霍临远礼貌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大门闭合，程栀一脸不高兴地抱过安安静静的程望，转身回了卧室。 霍临远快步跟上，在她关门之前，格住门扇硬走了进去。 “生什么气？就因为我说他一句？” 程栀不吭声，将程望放在床上，找几本故事书给他。 然后过去打开昨天整理一半的衣柜，拿出另一部分闷放了一个月、需要阳光晒过的衣服。 程望很有眼色的哗啦啦翻书，看不进去也假装在看。 片刻，程栀抱起衣服往外走。 霍临远想帮忙，手被躲了过去。 他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狭小的阳台日光充足，程栀没什么表情地晾衣服，也看不出是不是不高兴。 第664章 为什么总是选择性听不见？ 但就是不理霍临远。 “你是不是对他有心思？”霍临远试探。 不怪他这么想。 她对崔云尚总是温柔无限，帮他说话也不止一次两次。 在最初，他还不知道她进天韵的具体原因时，崔云尚已经走关系，帮她去南城监狱调查。 这意味着，她那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崔云尚，一些关于曾经的事。 让她痛到不能提及的曾经，她轻易就告诉了崔云尚。 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怀疑她对崔云尚动心的一根刺。 “你是不是有病？”程栀捏紧手里的晾衣架。 霍临远眸色沉沉，“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家和人起冲突，这很难理解吗？程望刚才就在一边看着，你要他学你的冰冷刻薄？” 程望被掳走后侥幸逃生，其中有霍临远的因素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教过他要以牙还牙，自力更生。 但这是良性的影响。 凡事都有两面性。 霍临远他本身就不是个好人，她实在担心他今后给程望带来坏的影响。 尤其程望现在很喜欢跟着他，几天不见就会想他，拐弯抹角打听他。 霍临远定定看着她，心底有丝丝戾气在涌动。 “程栀，我可以无限期的等你回心转意，但我不允许你对别人动心，更不能和我玩什么三心二意。” 她对所有男人都是拒之千里。 唯独崔云尚不同。 那个在他看来，连真实身份都不敢表露、藏头露尾的懦夫，直到今天——直到在程望被掳时展现过无能的今天，却还是在她的身边徘徊！ 这怎么能让他不多心？ “你不允许？我不能？” 程栀心口瞬间就被烈火灼伤了。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她声调拔高，口不择言：“我就算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也不会要你做备选！” 一瞬间攥紧拳头，霍临远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你以为你能自己选择？你别逼我！” 他努力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才好不容让他们的关系不在维持冰点。 偶尔她心软，他们之间还会有可称作温情的互动。 他甚至可以吻她…… 可就是因为崔云尚！ 他不过是说了崔云尚两句，她就和他瞬间变脸！ 他守着她这么久，还不如崔云尚那个废物偶尔出现！ “你想做什么？”程栀肩头紧绷，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可能和他硬碰硬，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会连累无辜。 她很怕他去找崔云尚的麻烦。 霍临远眸色越冷，心底细细密密的痛楚像针扎一样。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他欺近她，伸手攥住她双肩，不让她躲藏一样后退。 程栀摇头，态度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尖锐，甚至透出点小心，“我和你的事，你别迁怒别人。” “你为了他……”霍临远猛地闭上眼睛，指骨用力到发白，恨不能立刻打晕她。 带走藏起来。 程栀肩头吃痛，忍不住挣扎，“不是！我说了，我是不想你在我家闹，不想让程望看你们起冲突！你为什么总是选择性听不见？” 第665章 不可能和你重归于好 “因为我嫉妒！”霍临远声音盖过她，用力晃一下她，仿佛指望通过这种方法，让她瞬间明白什么。 程栀愣住，呆呆看着他，被迫缩起的肩膀骨骼凸显，越发显得她瘦弱单薄。 “到底是谁没有心？我费了千辛万苦，不过偶尔能得你一句和颜悦色的话，他呢？”霍临远看她唇色发白，瞪大眼睛，不得不极力克制自己。 “我怕你和别人走。” 他实在不想说这些，可不说这些，他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接近沸腾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程栀平静一些，反复思索他们前后说过的话。 “可我不可能和你重归于好，所以我不能接受你说我三心二意。” 她尽量徐缓地出声。 而她气势弱下来，霍临远便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根本不需要歇斯底里地互相攻击。 怒血上头，气话出口，便会以小化大，让情绪和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会一直等，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霍临远说，手上力道慢慢松懈。 程栀察觉他态度软化，微微觉得讶然的同时，趁机挣开他。 “没有办法，我们之间是死局，没有破解的法子。” 不管他们之间的相处是剑拔弩张，冰冷疏离，又或是一团和气。 她都不可能忘记父母的死，为他踩破底线，和他重修旧好。 绝不可能。 “就算出于感激，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又说。 霍临远不相信心软，又对他余情未了的她，会真的让他们落向死局。 在他看来，关于父母的仇，他们之间已经扯平。 她耿耿于怀的，只不过是曾经他对她的那些欺骗和侮辱。 而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他的改变和诚意，然后原谅他，转身走向他。 “你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但同时，你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霍临远垂下凉薄的眼睛，遮掩眼底的汹汹涌动的占有欲。 不知道是烈日过热，还是阳台过窄，程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她抬手用力推开他，快步跑出阳台。 到客厅时，就见程望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一副听到什么，又不敢过去探究的样子。 程栀调整心情蹲在宝宝面前，抓住他的小手，想笑，却卸不掉胸口的重压感。 “要不要洗澡？路上不是说出汗了？” “要。”程望乖巧点头，知道大人似乎是闹不愉快了。 想了想，他傻傻的、自以为体贴地说：“妈妈休息，让叔叔帮我洗。” 神情一僵，程栀转头看向跟出来的霍临远。 “真的要他洗？”她慢慢收回手。 程望用力点头，还冲她笑。 见状，霍临远便过来抱起程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了声去休息，便转身进了浴室。 程栀在卧室门边站了一会儿。 听到浴室传来水声，里面夹杂程望软软的各种问句，还有霍临远偶尔发出的，并不认真的“嗯”。 她垂下眼睛回了卧室，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惆怅，又或者是刚才那几句争吵的余韵。 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没几分钟，她听到程望在大声叫妈妈。 第666章 早就能照顾好程望了 起身快步走进浴室，程栀一眼先看到了上半身湿了大半的霍临远。 她皱眉，一边走近，一边说：“我这里没有你换洗的衣服。” 见她不自觉留意他，霍临远点头，神情好上一些。 “我一会儿让人送。” 程栀不再看他，问程望怎么了。 “没有沐浴露了。”程望戳戳瓶子。 程栀听后转身，去玄关的储物柜那边找。 但没找到。 她只好原路回去，“用完忘记补了，今天不用了，只把汗冲干净就好。” 很讲究洗澡步骤的程望噘了下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程栀就没再管。 经过在沧浪岛，和在f国的日子，霍临远虽说手法并不多温柔，神情也不会很耐烦。 但早就能照顾好程望了。 所以她并不担心。 只不过出去坐在客厅角落的工作台旁，总会不自觉留意宝宝那边的动静。 “浴巾在哪里？”霍临远忽然出声。 程栀指指卧室，没有起身的意思，“宝宝的东西在浅蓝的的收纳箱，打开衣柜就能看到。” “嗯。” 过了一会儿。 卧室隐约传来对话声—— “……叔叔，你为什么不道歉？” “……” “要道歉，还要撒娇。” 程栀：…… 隔天。 程栀在午饭后，接到崔云尚电话。 “云尚？”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回应，依旧是一贯温和清朗的嗓音。 “前天不想你为难，所以就那么走了，想想，觉得有点不妥当。” 程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难道一定要留在她这里，和霍临远一言一语，唇枪舌剑才合适吗？ 她倒是庆幸他及时走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连累他。 “没有，本来就是我和霍临远之间的矛盾，他对你是迁怒，我不想你无辜受他气。” 本来她和崔云尚之间就什么都没有。 崔云尚是追求过她，但在她制止之后，几乎没再采取什么行动。 他们现在只是偶尔会聊两句近况，连亲密些的朋友都算不上。 霍临远却一定要疯了一样去脑补。 对面沉默良久。 程栀有些疑惑，以为信号中断，“云尚？听得到吗？” “可以。” 崔云尚叹了口气，笑声听来有些苦涩。 “小栀，你总试图把我推远……你不想霍临远对付我，所以就要把我推出你的世界。” “你的这种保护，对我来说，温柔又残忍。” 程栀哑然，有点难受。 她没有听出他言语里有任何不满。 只听出了伤心。 沉默间，崔云尚再度开口：“如果我说，我不怕受连累，或者说，我想挤进你和霍临远之间，站在能不断接近你的范围内，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和立场，和他一直针锋相对呢？” “云尚……”程栀不知道怎么开口劝他，才能不像置身事外的说教。 “我不想耽误你，美玲姐提到过，你有更好的选择，值得更好的。” 话说到这里，崔云尚就知道不用再继续了。 但他并不打算如之前一样退缩。 在f国时，他原本想像个堂堂正正的竞争者一样，站在霍临远面前。 可因为程望突然出事，被打断了。 第667章 还欠你一个道歉 加上当时霍临远表现出来的手腕和魄力……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表示，便好像在第一场交锋中败下阵来。 挫败感和打击感来得太猛烈。 他明明不会特别在意他人眼光，但霍临远给他的，带有浓烈烟味和讽刺的“废物”两个字。 让他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底的情绪汹涌难挡。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程栀。 可反复思索之后，他还是没办法在作出最大努力之前，就将意中人拱手让人。 他还想再努力一把。 “小栀，小姑姑的事……”他生硬地将话题转向别处，“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程栀怔住，忙说：“不用了。” “用的喇，”崔云尚猜到她不会过分在意，不由笑了笑，“过两天国际珠宝联展在参市正式开幕，我想邀你一起。” 程栀张了张嘴唇。 居然这么巧么？ “怎么沉默？”崔云尚半开玩笑地说：“是没有空，还是不想和我同行？我已经做好伤心流泪的准备咯。” 他语气恢复平常，不再显得郁闷又沉重，程栀心头也轻快不少。 “没有，”她回话：“就是觉得特别巧。” 崔云尚笑，并不多惊讶，“看样子是原本就打算去？” 他其实多少能猜到一点。 她的兴趣爱好并不广泛，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关注，稍微用点心思，就能知道。 程栀“嗯”了一声，“可能最近在外面游荡久了，待在港市，忽然觉得不自在。” “太多人关注你了就会很很累，想逃离，想躲起来。” “我听说，天韵附近都人打听你，还有狗仔四处找你。” 天韵附近？ 程栀眼睛眨一下，不知道林娇会不会被骚扰。 一会儿得问一下。 她不说话，崔云尚心里不安定，于是追问：“所以，是要一起去看展啰？” 程栀想了想，“你一向对珠宝不感兴趣，还是不要勉强，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原本是约了沐婷的，但对方临时又答应了李太的约，去不了。 “我平常没什么理由见你，别这么心硬，答应我啦，而且，我主要是觉得小姑姑乱说话很不好。”崔云尚说。 他完全没有想到，崔美玲得知他追去f国，回来还消沉几天后，便为了“拆散”他和程栀，耍出了这一招。 对他来说，在舆论大环境不利于女性的情况下，男女关系这种谣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随随便便开玩笑的。 崔美玲同身为女性，却对程栀用这种手段，实在很过分。 “而且联展结束，晚上还有一场晚宴，宴上邀请的有一些国内资深珠宝设计师，去和他们聊一聊，对你的职业生涯，应该会有所帮助。”崔云尚又说。 他想和她接触，同时也是想她好。 “那场晚宴很难进的。”程栀心动了。 她之前特地找联展的负责人询问过参加晚宴的事，当时她厚着脸皮搬出她sda四强的身份，都没能拿到邀请函。 崔云尚听出她很感兴趣，“我正好拿到两张邀请函。” “真的？怎么拿到的？”程栀好奇。 第668章 难得这么热闹 其实从最初在酒馆认识，她就不止一次好奇过崔云尚的背景。 只是一直奉行着不深思不细究的原则，从来没有正式问过什么。 “这个……” 崔云尚想了想。 回答得过于详细，会引出更多需要解释的东西。 不过拿到邀请函的方式，却没有必要隐瞒。 “我奶奶和参加晚宴的几名设计师是故交，我说我要和人赔礼，去求她老人家开了口，他们老一辈的友情很牢固，一点点小事不算什么，你不用在意。” 程栀没怎么听后边的话，耳朵就抓住了“几名设计师是故交”这几个字。 不是一名两名，而是几名。 她不由越发好奇他的背景。 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难道要直截了当，问“你奶奶是谁”吗？ 这么问在她看来，会显得很奇怪。 “怎么样？要不要去？去吧？”崔云尚连问三声。 程栀真的很想去，没怎么纠结，就答应了下来。 正如崔云尚所说，有时候听业界前辈指点两句，能少走很多弯路。 事情说定了，两人很快约好出发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之后程栀给林娇去了个电话。 早在颁奖典礼结束那晚，她已经听过林娇一通夸赞。 这会儿电话打过去，又听了一通。 “这两天有没有碰到什么问题？”程栀主动问。 既然说了要带她，她就不会马马虎虎敷衍。 林娇在那边显得很开心，“暂时没有，之前有的姐你不都在私聊上回复我了？放心，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忍不住一笑，程栀连说“好”，然后就问起崔云尚提到的事。 “我听说最近公司附近有人打听我？你之前和我走得近，没有被频繁骚扰吧？” 林娇停顿一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被堵过一次，不过我是谁啊，就那一次之后，那些人再也没见到过爷的正脸，最多就拍个圆润的后脑勺……小栀姐你是不知道，淼淼一开始发觉我神出鬼没的，居然还以为我背着她偷偷去尝爱情的苦，她跟踪我，还审讯我……” 电话那头说起话来没个完。 程栀含笑静静听着。 自从程望短暂的话痨期过去，又离开公司以后，她耳边难得这么热闹。 …… 很快到了程望放学的时间。 魏霞接孩子回来的时候，程栀才放下画笔。 “妈妈，今天老师教我跳螃蟹舞。”程望一回来就扑在程栀怀里，分享今日趣事。 程栀点点他鼻头，让他跳给自己看看。 “不要，”程望扭扭小屁屁，“我还没学好，等学好了再给你看。” 程栀弯起眉眼，说：“妈妈过两天要去外地一趟，不远，不过可能要过夜，你是想和魏霞阿姨睡一晚，还是想去找阿婆？” 大眼睛眨了眨，程望根本没在意妈妈有一晚不回来的事，只说：“找阿婆，阿婆说很想我，怎么都亲不够，我去让她多亲亲，魏霞阿姨一直在一起，所以没关系。” 程栀放心了，同时也确认了。 程望似乎正在以一个让她觉得舍不得的速度，飞快长大。 如果放在半年前，分开一夜，宝宝都会哭唧唧。 第669章 别乱说 参市距离港市很近，用公共交通工具往返，总耗时不过三小时多一点而已。 程栀最初想坐地铁，方便快捷。 但崔云尚坚持自驾，要开车载她。 他换了辆车，车体稍微有改装，车内噪音极微小。 加上他开车很稳，程栀上车没多久，就歪在副驾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也就到了。 国际联展的地点在参市珠宝博物馆，主题是“数字时代新色彩”，分为三大展区，涵盖三个主题，六个国家。 展会上一共吸引了16位国际珠宝设计师。 很凑巧的是，进馆没多久，就遇到了paul。 程栀一脸惊喜，过去和paul行贴面礼。 paul身后跟着的两三名年轻点的设计师，都十分诧异地互相瞪眼。 要知道，paul在业界内可是出了名的拽加脾气大。 这位能让他雀跃的东方丽人是谁啊？ 定睛一看，那几个设计师明白了，纷纷暗道一句“怪不得”。 至于paul，原本很惊喜，但等看到慢两步跟过来，站在程栀身边的崔云尚时。 惊喜就统统都变成了惊异。 不过很快，两性观念开放的他就反应过来。 并由衷地表达了惋惜和理解。 “我以为你和霍的感情能长久一点，不过这位小帅哥也不错，祝福你，亲爱的。” 崔云尚眼神依旧温和，不过神情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别乱说，没有什么感情……”程栀几乎是立刻就出声解释。 霍临远那天替程望洗过澡没多久就走了，眼下应该在b市处理公事。 她没想到，自己跑来参市还要听他的名字、被人误会和他的关系。 paul表示怀疑，“别开玩笑了，他看你的眼神火热，为了你有个好的参赛环境，砸了多少钱你算过吗？” 他的话，证实了霍临远之前的解释。 也透露出，他一开始就和霍临远认识。 程栀张了张嘴，因为霍临远的那些付出，她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别苦着脸，当我没说过，第一次做人，就做一次人，快乐最重要。” paul明显还要交际，拥抱一下后，便领着他的人昂首阔步，迅速离开。 周遭没人后，崔云尚忍不住问：“参赛的事……” 程栀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她不想对霍临远产生过多的亏欠感，因此不单单不愿意提起他单方面的付出。 还会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那是他所谓的恕罪和补偿，他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那她就要理所应当的接受。 与此同时，远在b市的霍临远，收到了私保发来的、关于程栀离开港市，身处参市参展的消息。 他这会儿抽身乏术，只回复： 保证她的安全和清净，具体和谁做什么，发照片过来。 …… 夜八点，晚宴开始。 具体地点在参市菲尔德国际大酒店的顶楼。 因参加宴会的不少都是业界老前辈，程栀作为初出茅庐、代表作不多的晚辈，打扮和姿态都很低调谦逊。 崔云尚作为外行，比她更加不起眼。 但他们二人都是相貌上乘，气质出众之辈，不被注意是不可能的。 尤其，参宴的大师级人物中，还有崔云尚奶奶的故交。 第670章 可谓是千金难求 进入宴会没多久，崔云尚便在一转头的空挡，被人远远招手叫住。 程栀刚和位前辈聊了两句，回眸时，对上崔云尚示意她跟上的眼神。 没有多想，她和十分客气的前辈道别，跟了上去。 还没有在崔云尚身边站定，就听他对面一身墨蓝旗袍，灰发精致盘在脑后的老妇人开口： “我说霜华忽然要请帖做什么，原来是帮着家里的小辈啊。” 尾音拖长，老妇人笑呵呵瞄向程栀姣好的一张脸。 她身后那名中年女性似乎认出程栀，眉心微微拧起。 “安奶奶……”崔云尚往一侧走半步，稍微挡着点视线，脸上露一个略腼腆的笑，“别打趣我啦，我面皮好薄的。” 他一叫人，程栀一下想起来对面的老人是谁—— 安荣淑，从业近五十年，见证国内珠宝发展历程的设计师之一。 在筹备sda过程中，她常翻看的书中，就有她以自身经历和经验出版的书。 安荣淑本人比照片上瘦许多，也有气质的多。 所以程栀一下子没能将真人和照片在脑海里对应起来。 “你认识我。”只是留意到她的目光变化，安荣淑就含笑做出了判断。 程栀忙点头，“您的几本书，我近几年反复读过。” 老人和paul不一样，没有第一时间竖起防备和试探的高墙、询问她具体阅读了哪本书。 而是谦虚又慈和地笑一笑，像是从她的话中得到些许安慰。 “是我这老古董的毛病，书面用语通常咬文嚼字，比较艰涩难懂，要是能让你从文字里收获些什么，就不算背离我写书的初衷了。” 程栀下巴微含，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您的文字很有味道，值得反复品读，我是从您的书中受到鼓励，当初才有勇气第一次尝试雕蜡。” 有些意外，又越发感到安慰，安荣淑探身拍拍她手背，眼神越发慈爱。 崔云尚适时开口，“奶奶，她叫程栀，前程似锦的程，清似山栀馥似兰的栀。” “前程似锦，同心花开，很好的名字。”安荣淑一下便将她记住了。 这时候，她身后那名中年女人悄悄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安荣淑微不可查地皱一下眉，疑惑看向程栀。 她眼底先是流露几分可惜，但紧跟着又耐下心出声求证：“外界的一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作品反应心灵，心中有污迹，手下出来的东西，总要少些灵气儿的。” 程栀嗓子发干，有点难堪，不知道别人说了她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而她还没急，崔云尚却抢先开口：“安奶奶，几句传闻，难道比过了眼前活生生的人么？” 安荣淑不由笑了，抬手指指他，“你啊你，我不是正在问你的‘活生生的人’？” 说着话，又有一老人领着三两个人缓步过来。 这次程栀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安荣淑老前辈的丈夫，著名国画大师方郭安老先生。 早些年间，老先生就因为身体原因封笔。 如今只是潜心教徒，已经多年不动笔作画。 因此，有他私印的画作，可谓是千金难求。 第671章 有了继续奔跑的动力 “方老先生。”程栀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主动问好。 淡淡点了点头，不苟言笑的方老先生没说什么，就在一边等着。 见状，安荣淑也没再多话，主要和崔云尚叙几句旧，便领着人走了。 崔云尚担心程栀心里难过，转头想宽慰几句。 却发觉她神情间并不见沉闷。 “其实方爷爷很好说话，就是话少不怎么笑。”他说。 程栀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原本我连进都进不来的。” 她倒也不是过于能看得开，实在是之前的见识过更让人身心发寒的恶意。 所以温和如刚才那对老夫妻，并没有让她觉得过于难受。 毕竟是陌路相逢，哪能指望相遇即会投缘。 “你能往好的方面想就好啦。”崔云尚望着她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替她抚平头顶的几根乱发。 正巧有人搭话，程栀转头的功夫，并没有介意他的举动。 而这一幕，被混进来的私保和之前的场景一并拍到，很快传到了霍临远的手机里。 这一晚，程栀便在菲尔德国际大酒店下榻。 等洗澡出来，她才发觉一直静音的手机上，有许多未接来电。 均来自霍临远。 她拧眉顺手回拨，打开免提，便擦头发，边垂眸看手机屏幕。 霍临远的号码之前程望玩手机的时候存了，备注就是“怪叔叔”，还把他画的头像拍下来，设为来电显示。 所以此刻屏幕上跳动的，是个长着红色尖角和绿色獠牙的卡通版恶魔。 第一个电话没通。 程栀没再回拨。 等吹干头发，手机才想起提示音。 她抓着手机躺下，接了之后，随便放在耳边。 “在哪里？”霍临远问，听声音，似乎是喝酒了。 程栀有点犯困，缓缓闭上眼睛，“参市。你不是知道？” 她身边都是他的人，她心里很清楚。 “联展为期两个月，你不必着急去，我过两天就能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最终吸引程栀动身的，是今夜的那场晚宴。 虽然和方老先生夫妇没多少沟通。 但她还是和许多业界知名人物聊了很多，受益匪浅。 “我做什么，都一定要和你一起吗？”程栀说。 霍临远声音沉了沉，“崔云尚真实身份都不告诉你，你都敢信他？” “我不该接你电话。”程栀说，然后睁开眼睛，利落将电话挂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电话拨回去。 或许，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在国外时，他们之间经常互相联络。 看了眼时间，很晚了，程栀放弃了拨电话给阿婆，直接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便和崔云尚集合，稍微逛了逛参市，便驱车回到港市。 回去之后，程栀认真做了未来的职业规划。 然后发现，比起向上发展，她现阶段最好是可以沉下心来，先向下深挖，坚固基础。 ——手工技巧方面，算得上是她的短板。 想成为全能型的珠宝设计大师，手下除了能出设计稿，还得会做纯手工饰品。 她对于这方面缺少实践，也需要更系统地去学习深造。 有了方向，就有了继续奔跑的动力。 第672章 是不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而在程栀开始具体制定小目标时。 有陌生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还是那种接连不断的打，铁了心一定要她接。 程栀只好转身摸过手机。 “你好？” “程栀是么？” “美玲姐？”程栀十足意外。 崔美玲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唯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偶然遇到。 “你是想彻底毁了云尚的人生么？！” 竖劈下来的一道指责，砸得程栀措手不及。 “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崔美玲被她这无辜一问搞得更加火大，完全没了往常那种见人先亮三分笑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先前为了你，尚仔他那么好的婚事不答应，后来工作都不做了，跑去和家里斗争，失败了，又跑去蹲守他大哥……” 程栀嘴巴微微张着，喉头仿佛吞了整个热面包一样。 “……最后终于得到溺爱他的大哥支持，重新振作找回朝气，但后来追着你出了一趟国，回来又整天消沉，我真是要被气死！” “那些我都不说！他前几日找家里老人讨人情，亲自载你，让你美美出游两天一夜，回来还是什么都没捞到，甚至结局是被公司摔下一张飞机票！” 程栀心头一突。 飞机票？不就是辞退的意思？ 是因为和她去参市请假的事？ 还是…… 崔美玲还在怒火攻心的大声发泄： “你究竟是要怎样！你和霍先生的游戏，麻烦一定放过我家可怜的尚仔！” “他是衰到何种地步，才在平静无波的某一天，忽然撞上你这样要他不好过的煞星！” 霍临远？！ 程栀总算在一片愤恨的字句中抓住关键，握紧手机，猛地站了起来。 “云尚因为霍临远被辞退？！” 她立即想到在参市酒店那晚，她挂断霍临远的电话。 她怎么就不想想，以他的性子，是善罢甘休的人吗？ 当时不发作，肯定还有后患…… 崔美玲干脆懒得回她话，气血上头、理智全无地咒骂：“你一个外地佬，再不收拾东西滚！当心出门就被车撞死！” 紧跟着电话被挂断。 程栀慌忙回拨。 已经被拉黑。 她立刻打电话给霍临远。 那边接得很快，但是接通之后，没有立刻说话。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整崔云尚？！”她大声质问，又气又急，声线都变了调。 霍临远沉默一会儿，十足隐忍地冷声道：“一份工作而已，饿不死他，你用不着替他急成这样。” 他依旧是那个冷血麻木的他，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程栀气得头晕，往后跌坐在椅子里，手指伸展又蜷缩，脑中一直浮现曾经袁晓晓的下场。 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又开始迁怒，又开始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云尚一直活得坦荡温柔，他不该承受霍临远的羞辱，还有恶意的打压！ “工作而已？他靠他自己走到现在的位置！你说的是人话吗？！” 云尚和她提起过，他喜欢脚踏实地的生活。 可霍临远这么轻易，就将他脚踏实地走出来的路毁了！ “你这么伤心，是不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第673章 只能等他，只能看他 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阴郁，森冷。 程栀心头狂跳，可还是努力压下想立即挂断电话的冲动。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让我伤心的一直是你！为什么你永远都专断蛮横，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 霍临远止不住内心的燥郁，明明不想逼她，却还是冷冷开口：“你如果回我身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她回来，他就不会患得患失、草木皆兵。 程栀气得想哭，眼底一阵一阵发热。 之前处处迁就她的霍临远，难道是假的吗？ “你别针对崔云尚，算我求你。”她无可奈何地开口。 “你替他求我？”霍临远语气越发危险。 “不，”程栀打断他，满心全是无力，“我是为了我，是我答应和他去参市，你让他丢了工作，我会有愧疚感，我不想承受心理负担。” 沉默片刻。 霍临远压下心底戾气，“这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警告，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软弱。” “你还想做什么？”程栀紧张起来。 霍临远不答反问：“你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原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打算放过崔云尚！”程栀心口重新被怒火烧灼。 她以为顺着霍临远，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安宁。 可她错了！ 就在这时，玄关响起叩门声。 程栀身体一僵，从电话里听到了同频率的敲门声。 是霍临远。 她抬眸，眼底冒火，很不想开。 “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进不去了么？”霍临远出声。 程栀心底的憋闷一瞬间达到顶峰。 她挂断电话，“唰”的站起来，大步过去拉开门。 门外的霍临远神色阴冷，投过来的目光若有实质。 程栀胸口起伏着，转身让开玄关，让他进门。 “你究竟做了什么？”她背对他，浑身写满疏冷。 霍临远眸色渐沉，眼底仿佛有乌云缓缓凝聚。 “我现在是络绎游戏的最大股东。” 程栀攥紧手心，脑海里闪过崔云尚温和笑着的脸，“然后呢？还计划做什么？” 紧盯着她，霍临远继续试探她对崔云尚的态度。 “如果不动用真正的家族关系，他会一步一步走入绝境。” “等他暴露身份，我会借他，将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程栀倏地转身—— 啪！ 皮肉相击的脆响如弹珠坠地，狠狠砸在耳膜上。 霍临远一动不动站着，脸侧很快红了一片。 但他只是凝眉看她落下的眼泪，摆明了任她打骂。 新城集团最近小动作不断，他事务繁忙，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动手。 但崔云尚却敢趁他不在，哄他的人跟他出去…… “你太过分了！”程栀脸色涨红，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气愤和恐慌。 她抬手又是一掌，毫不留情地落在同一个地方。 霍临远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抓紧了她。 “为了他，你失态了。” 他陈述事实，心底阴鸷的想法一闪而过—— 真想不顾她意愿，直接带她走。 无论是b市还是南城，他想她永远待在没有人的地方。 只能等他，只能看他。 “你滚！” 第674章 无限度的冰冷下去 程栀打他，推他，大口呼吸，身体小幅度发着颤。 “你试一试！如果你真的敢那么做！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她无依无靠，根本不知道怎么制止他。 这句听起来唬人的威胁，全然出自无奈和愤恨。 霍临远随着她的推打后退，直到后背紧贴门扇。 先前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几乎刺穿胸膛。 但他怒极反而平静，忍着痛，毫无笑意地挑唇。 一双眼睛，无限度地冰冷下去。 “为了他，你愤怒失态，歇斯底里，还要和我反目。” 他细数她一连串的反应，突然伸手紧紧掐住她的手腕，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你还真是在、乎、他！” “滚啊！”程栀疯了似的挣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霍临远眼底滚动着幽幽的暗火，抬手就要劈在她后颈。 这时，电话却突然想起。 程栀察觉他的意图，趁他停顿的一瞬间仓惶后退，尽可能地远离他。 意外的是，霍临远没有追过来，而是先接起了电话。 程栀觉得不对，跑向卧室的脚步一顿。 像是故意的，霍临远紧盯着她开口：“我刚出手对付崔云尚，就有不明势力针对我们，大肆抢夺资源？” 程栀呼吸消失，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不要中计，不要…… “按之前的安排行事。”霍临远吐出冰冷的字句。 不！ 程栀扑上前，用最大的力气抓住他的手。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崔云尚没有关系，和他家人更没有关系，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做……”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袁家当年惨淡收场，还能说罪有应得。 可崔家呢？ 她零星听崔云尚提过，他说他大哥沉稳有担当、品行优良。 爸爸爷爷虽然严肃，但一直热心公益。 还有这次出于对崔云尚的慈爱，出面要来邀请函，让她有幸参加参市晚宴的崔奶奶。 这些素未谋面的人，她都很有好感。 如果全都因为她出了事…… 她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电话还没有挂断，程栀看过去，盯着屏幕上“小宋”两个字，“安排取消好不好？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别动崔家，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霍临远垂眸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口火灼一样疼。 这些泪，是她为另一个男人而流。 他双眼渐渐赤红，嫉妒如疯长的藤蔓，放肆拉扯着理智。 他并不做别的吩咐，直接挂断电话。 “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不想逼你！” 将近一年以来，他反思过，改变过。 他以为他的努力她能看到。 甚至某些瞬间，他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感情。 可自从回了港市，一切就又退回原点。 只要不天天见面，她就随时可以忘了他，接受那个无能懦弱的崔云尚！ 他怎么可能甘心沦为她的退而求其次。 他绝不允许她一有别的选择，就转投他人怀抱！ 程栀眼睁睁看着他挂断电话，心口绷紧的弦好像断了。 她抓紧他的衣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参加了一场对我事业有帮助的晚宴！” 第675章 她要他怎么想？ 她彻底糊涂了，哭着问他：“我身边一直有你的人，你不想我去参市，你直接让他们拦住我啊，为什么要在事后发作？” “是不是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就什么都不能做？” “那你干脆把我锁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霍临远眼眶红得仿佛要流血，握住她的双肩，几乎将瘦弱的她从地上提起。 “你若即若离，态度说变就变，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她时而放任他亲近，时而又疏冷推拒。 在国外一个样，回港市又变成另一个样。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打动她时，她突然和崔云尚有了两天一夜游。 她要他怎么想？！ “那又怎么样！”程栀恨恨推开他的手，情绪快要爆炸一样，顶得后脑突突直疼。 她太难过，几乎喘不过气，此刻只想把伤害统统还给他。 “你当年对我反复践踏羞辱，把我当货物，当娼妇，我差点死在你手上！我现在就算真的耍你折磨你又怎么样！” 嘭！ 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崔云尚满脸是伤，闯进来一拳打在霍临远脸上。 他收到消息，带人匆匆赶来。 解决楼下私保走到门前时，恰好听到程栀最后一句。 “人渣！你对她做过什么！”他怒吼着再度举起拳头。 霍临远偏头躲过，眨眼出拳回击。 “不要！” 程栀瞪大眼睛，下意识觉得崔云尚不是霍临远的对手。 她惊慌失措，试图上前栏架。 “别过来！”“不要过来！” 霍临远和崔云尚异口同声。 对门阿婆终于忍不住开门出来。 但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见楼梯间涌上来好些黑衣人。 程栀见阿婆险险被人撞倒，忙绕过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拼力冲出门口，将她推回去、关上门。 “不要出来，不要管我，阿婆你一定不要出事……”程栀背靠门扇摇着头，望着冲进家门的黑衣人，绝望地睁着眼睛，下巴上的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不管她会怎么样，她都不能放任霍临远的人，在这种时候抓住崔云尚。 念头闪过，程栀胡乱一蹭眼泪，跑向家门。 而等她打开半关的门，却发现玄关内被按住的人—— 是霍临远！ 一惊之下，她愣在原地。 崔云尚满嘴是血，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 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看也不看霍临远，快步走向僵住的程栀。 “没事了，别害怕，他不能继续欺负你。”他手臂虚虚揽住她的肩膀，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想带她先下楼。 程栀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要去找霍临远。 “不……” 她看到他被四五个人按在身下，像受伤被困的恶兽，低声嘶吼着挣扎，却没办法动弹分毫。 霍临远一直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仿佛生来就无所不能，是凡人忤逆不得的神明。 她没见过这样的他。 一脸血污，被压制，被踩落，却不能反抗。 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久久回不过神。 “没事了，别怕。”崔云尚小心引她下楼，痛得气息不稳，声音却一直是轻柔的，仿佛怕吓到她。 第676章 霍临远他…… “程栀——！” 一直到被小心地推进车里，程栀才被楼道间传出的怒吼惊醒。 她忽然抓住崔云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别打他……” 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是一愣。 “他是个疯子，我担心……” “别怕，”崔云尚打断她，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身侧，“我只是要带你离开，等我们走后，他们会放开他。” 说完，他关上门去另一侧上车。 坐进车里后，他下意识抬手蹭一下唇角，疼得直咧嘴。 “少爷，是不是回东郊？” 程栀听到司机恭敬的称呼，神情有丝恍惚，眼底爬上不安，不断重复握紧拇指的动作。 看眼她，崔云尚有些忧心地回复司机：“嗯，拜托快一点。” 东郊依旧是好山好水环绕。 平山山腰上的独栋建筑，古朴又大气。 程栀下车以后望了望周遭连绵的树林，略有些防备地握着拳头，没有立刻迈步。 “别对我升起防备好不好？”崔云尚回头，牵动嘴里的伤口，轻抽一口气。 跟着略带抱歉地低声解释：“之前没有提过我家里，是因为了解你喜好简单生活，怕家里人多关系多，吓退你。” “霍临远他……”程栀忍不住开口。 “已经放了，这里是哥哥的地方，他暂时找不到这里。” 见她还想开口，崔云尚体贴道：“程望也不必担心，晚一点会接他过来见你，阿婆那边我也有叫人去安抚。” 看眼沉静的别墅，他又说：“房子里只有负责打扫的佣人。” 程栀心事重重地往前迈步。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预期。 她心底生出一种望不见前路，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空，忽然跌落深渊的恐惧感。 松了口气，崔云尚上前，和她并肩同行。 初进门一阵兵荒马乱。 佣人惊恐询问，准备药箱冰块和衣物，后又忙着端茶递水。 程栀在一旁静静看着崔云尚被人小心伺候。 那丝从离开清河路，便开始萦绕心间的陌生感，渐渐越绕越多。 “崔云尚……”她忍不住开口。 发觉她称呼上的细微改变，崔云尚心下叹息，苦笑着坦白，想要补救回来一点信任。 “其实我本姓是‘卓’，卓越的‘卓’。” 他已经换过衣服，并且处理过伤口，正举着包裹毛巾的冰块。 明明还是那副温润谦和的样子。 但程栀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 崔云尚继续开口：“其实不是为了遮掩或者欺骗，姓氏这件事，是因为陈年旧事。” “我爷爷年轻时曾一年遇三灾，灾灾几乎丧命，奶奶吓到不行，连夜上山拜平安符，最后被有名的先生指点，说想家人平安，之后家里小辈一定要生下后代，才可以改回祖姓。不久，我daddy出生，在众多姓氏中闭眼抓到‘崔’……” 程栀听进去了他的话，不由想到崔美玲。 贝贝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才一直以“崔”姓示人？ “真的不是故意隐瞒。”崔云尚道歉。 程栀摇头，“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不用抱歉。” 他给她的陌生感，不单单是因为姓氏。 第677章 算是报了 “和尚明集团抢夺资源的，是你家的公司么？”程栀将前面被打断的话问出口。 她从心里，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可崔云尚点了头。 “不过不算是我家，是我大哥。” 程栀目露不解。 “因为daddy和爷爷都还不想养老，所以大哥他如今只接手了生意的一部分。” 正说着，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佣人小跑去玄关开门。 透出几分匆忙的脚步声很快靠近。 程栀和崔云尚同时转头，后者叫了声“大哥”。 “被算计又被打，怎么这么没用啊你。”崔云臻大步而来，先掰过弟弟的肩膀。 左右查看后，他英俊的眉眼皱起，“破相啦你！最好想想过几天怎么见妈咪和奶奶。” 崔云尚露出有点头疼的表情，接着介绍已经站起身的程栀。 “哥哥，这就是……” 崔云臻压下他的手，和身处交际场上时一样，礼貌伸出手，“从阿尚那边听过很多次你，总算见到真人，我是他大哥，叫云臻。” 他和霍临远类似，属于气场很强的那类人。 但相较于霍临远那座惹人却步的冰峰，他更像是春秋时节，引人入胜的繁茂高山。 微微颔首，程栀顶着一张狠狠哭过、憔悴苍白的脸，勉强笑着和他握手。 崔云臻盯看她两眼，望向崔云尚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弟弟哪怕吃了大亏，都还愿意围着眼前女人打转。 这么个能激发人旺盛保护欲的清丽靓女，是个男人，估计都禁不住要忍让善待她。 更何况容易喜欢这种类型的阿尚？ “哥，你忽然回来，是不是事情不顺利？”崔云尚问，没有避开程栀的意思。 崔云臻摇头，“我在附近，知道你被人暴揍，过来看一眼。” “什么被暴揍，是我先动手，你的人上来太快，没有分输赢。”崔云尚纠正。 崔云臻气笑了，“那下次叫他们搭龟仔去，等你入院观察，再去算秋后账。” 玩笑过后，他拍拍弟弟肩膀，“b市那边，收手还是继续？” 尚明集团近几个月预计要被搅黄三两个项目，丢工作的仇，算是报了。 程栀心头一紧，忽然看向他。 “能不能，一口气让霍临远没有能力再骚扰小栀？”崔云尚问，耳边又响起自己冲上楼时，听到的那句话。 “那是个畜生，以前根本不当小栀是人，这种人手握那么大的势力，一定会作恶。” 程栀心跳迟缓下来，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被拉长，有回音一样。 多年前那些受辱的画面不停闪回，她皱眉摇了一下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慌忙擦净，抬起脸说：“你们别和霍临远结仇，他的恨和报复太可怕了……” 崔云臻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视情况而定吧。” 他看眼弟弟脸上的伤，又看眼程栀没擦干净的泪，抬脚欲走。 “我顺便换身衣服，这里留给你用，我还有事，走先。”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崔云臻迅速离开。 崔云尚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望向程栀布满忧虑的眼睛。 第678章 这根本不算什么 “小栀，以前……”他有些犹豫，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又怕重新提起曾经，会伤害到她。 程栀回忆起他冲进家门挥拳时说过的话，知道他想问什么。 “抱歉，云尚，我心里很乱。” 事情走到这一步，牵连了他和他哥哥，她心底已经不太想隐瞒什么。 可整个事件跨度十多年，真要说起，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齐家破产？ 还是他们程家出事？ 是先说起父母的死？ 又或是只提及她沦为笼中鸟的那些日子？ “不要道歉，我不会勉强你。”崔云尚误会了，以为她还是不想说。 程栀摇头，“让我想一想，不会很久……” 心底蔓延开欣喜，崔云尚牵起唇角想笑。 却扯到伤口，唇边又开始渗血。 程栀抬眸，连忙从桌上抽出纸巾，探身替他按住。 另一手又去拿桌角被毛巾包裹的冰块，替他轻轻贴在已经肿很高的眼皮上。 崔云尚一直温柔又安静地望着她，觉得自己能平安将她带出来，真是太好了。 “小栀，你不想在霍临远身边对不对？你想彻底摆脱他对不对？” 小姑姑因为他丢工作的事很生气，觉得他被人欺负。 所以现在在帮着大哥替他出气。 有她插手，暂时将战火引去了尚明总部所在的b市，不在港市这边。 但这件事瞒不住多久，家里迟早都会知道。 他需要确认好小栀的态度，进而决定之后如何对长辈表态。 程栀缓缓与他对视，心底泛起锐痛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点头。 从诈死脱身后，她和霍临远就不该再有交集。 可紧跟着，她又想起在红石小镇医院那天。 他说他因她潜入海里…… 想留在海底…… “我帮你小栀，不管我手里多少本钱，我总归能让你平安离开。”崔云尚承诺道。 程栀别开眼睛，一时心乱如麻。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她当着霍临远的面，跟别的男人离开。 霍临远又被人按在地上…… 他现在怎么样了？ 会发疯发狂么？ 如果她现在被他找到，会不会遭受和当年一样可怕的报复？ ——她根本别无选择。 “你先留在平山，等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再说？”崔云尚以商量的口吻说。 程栀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他许久。 “不，我不能连累你们家。” 她终归是摇了摇头，站起身。 “你送我回去，我去和霍临远说清楚，我想办法让他……” “别傻了小栀，我已经和他结仇，不管之后怎样，我都不会再让他随便欺负你。” 程栀眼眶含泪，“不值得云尚，我不想再牵连别人。” “我不想做别人。” 崔云尚起身面对她，无奈又真诚，“小栀，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无论如何都想保护你。” “虽然依仗家里很没面子，但我还是想你过上你想要的那种安定简单的日子。” 霍临远确实实力强劲，可在他看来，他家传承几代，人脉深广，根本不怕和霍临远硬碰硬。 这件事之后，他肯定会被家里骂，被家里罚。 但相较于小栀可能面临的折磨，这根本不算什么。 第679章 不愿提及的往事 程栀动容，心头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抚摸。 她缓缓坐回去，用手背沾掉眼眶里的泪，尽量平复心绪。 “我和霍临远的事，要从十几年前，南城齐家破产，齐家家主齐尚明跳楼，齐太太随他而去说起……” 齐尚明，尚明集团，霍临远。 崔云尚微微张嘴，猜到齐家和霍临远的关系。 程栀抬脸看向他，开始絮絮讲述那些她不愿提及的往事。 她想借这段理不清的恩怨情仇，还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堪经历。 让崔云尚认清他面对的，究竟是个怎样冷血可怕的人。 然后逼退他，让他及时收手，不要继续迈入泥淖…… 她说了许久。 中途数次落泪，都匆忙抬手擦掉。 直到魏霞抱程望走进别墅。 “妈妈！” 被不认识的陌生人强行带来，程望有点吓到了，啪嗒啪嗒跑过来。 魏霞也是战战兢兢，见到程栀，紧绷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谁欺负你？”程望看清程栀的脸，立即转头敌视崔云尚。 程栀哄他：“没有，看了很感人的电影，一会儿放给你也看看？” “唔。”程望没以前那么容易上当，虽然点头，怀疑的眼神也时不时飘向对面。 “和魏霞阿姨去花园玩一会儿，妈妈还有事要和崔叔叔说。” 程望有点不情愿，抱着她要亲亲。 “听话。”程栀抱抱他，目光坚持。 “那好吧。” “你们照顾好宝宝。”崔云尚吩咐佣人。 孩子被带走，程栀重新看向他，“所以收手吧，现在的局面，最多只能算是你哥哥和霍临远清算你丢工作的账，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崔云尚小心地伸手，想摸摸她红肿的眼睛。 最终却只是满目疼惜地收回手。 “霍临远是个畜生，他就算经历悲惨，也不该那么对你！” 程栀看他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情绪反而高涨，禁不住急了。 “你凭什么帮我呢？我们最近联系都很少，说是朋友关系都勉强……” “联系少是因为我在争取追求你的机会！不然姑姑总是在阻挠！”崔云尚打断她。 他鼓足勇气握住她的手，靠她近一点。 “我好想照顾你，想长长久久陪在你身边，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等事情平息，你只要回报我多一点的心思，更用心地了解一下我，看看我合不合适当男朋友，可不可以？” 程栀呆呆望着他的眼睛。 在他做出一系列为她豁出去的举动后，她头一次不能再忽视逃避他的感情。 “我不明白，你毕业没几年，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崔云尚察觉她的态度软化松动。 “但你一定明白，心和感情根本不受理性控制，你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我总挂念你，在你面前永远很小心，怕我不够好，担心不能打动你。” 程栀望着他白皙俊秀的脸，恍惚间感觉埋葬在污黑土壤下的心脏，动了一下。 泥土和细砂扑簌簌滚落，在她胸腔内刮出细微的声响。 “我想要一个机会，你让我帮你，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崔云尚微微躬身。 第680章 一直饱受焦虑折磨 用仅剩的完好的眼睛，去找她低垂的目光。 “好不好？先留在这里，好不好？” …… 这一留，就是半个多月。 崔云尚在离开多日后，重新回平山露面。 带回有关霍临远的消息。 “小栀，霍临远回了尚明总部坐镇，不过为了保险，你还是先不要离开东郊。” 程栀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饱受焦虑折磨，人消瘦很多。 抬眸间，眼睛都不像从前一样明亮。 “你大哥他回来了吗？”她关切地问。 崔云臻还在b市，她担心他和霍临远直接对上。 崔云尚神情凝住一瞬，眼底闪过忧虑，但很快扯起一抹笑。 “他要我尽快安排你离开。” 要她尽快离开？ 崔云臻那边是不是撑不住了？ 程栀神情出现空白，脑海里一时抓不住思绪。 她一直在关注b市商圈的动向。 知道尚明集团近来一连吞并、打压多家公司，应该都是卓家暗中执掌的产业。 这么短的时间内，商圈内便风起云涌、动荡不安。 b市大小公司不少都受到波及——内部重整、大肆裁员、甚至濒临破产。 霍临远因此频频被圈内人提及。 都说他这次手段狠辣，简直再现了他当年携尚明集团，初到b市发展时的迅猛。 但如今的他，远比当年更显得游刃有余。 程栀每天关注这些讯息，只觉得揪心不已。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霍临远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他的一些举措，更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小栀，我们出发去环球旅行怎么样？”崔云尚忽然问。 程栀回神，嘴唇抿了抿，“云尚，让我想想。” 这提议听起来诱人，可程望怎么办？ 虽然这半个月以来，崔云尚专门请了启蒙老师住在别墅。 那之后呢？ 难道要带着老师，让程望边学习，边环球么？ 哪怕旅程短暂，也足够离谱。 “那出去走走？林子里有片花田很旺。”崔云尚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不管是独处，还是如何，她都越来越容易突然失神。 “好。”程栀点头。 出去没多久，崔云尚接到电话，回去替程栀取来防晒防风的披肩，又关心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程栀靠坐在树根上，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身后几步之遥有佣人候着，再远是一小片花海。 她的生活，又一次变得面目全非。 她到底该怎么办？ 霍临远眼下没有做得太绝，似乎是在逼她出面。 换言之，他想见她。 还有卓家没亮出来的势力…… 咔嚓。 一侧传来干枝被踩断的声音。 程栀下意识转头。 瞳孔猛地一缩。 她慌张起身，绊到石头，直接侧摔在地。 掌心被什么刺破，鲜红的血很快渗出。 下一刻双肩被人握住，又被轻易提起。 “十七天，任卓云尚再怎么保护，我还是找到了你。”霍临远的嗓音又低又冷，似乎压抑着暴戾的情绪，听来让人胆寒。 “卓云尚”三个字在程栀耳朵里不断放大。 她瞪大眼睛，牙关和唇线都紧紧绷着。 眼睁睁看他用白色的衬衣袖口，慢条斯理替她擦掉手上的灰土和血。 第681章 不要犯糊涂 不远的佣人被私保捂嘴挟制，唔唔挣动不休。 “你、你知道了卓家……”程栀有些惊恐。 卓家一直隐在暗处，云尚的大哥行事那么小心，却还是被他查到了？！ 霍临远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转看她的脸，又贴近她脖颈嗅了嗅。 仿佛在检查什么。 程栀掌心抵住他心口推拒，错以为他要咬她。 霍临远手上用了些力气，另一手揽住她后腰，不让她逃。 他心头许许多多的暴戾念头闪过，最后却只是用沉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以为，卓家能对付我？” 程栀心头一跳，顾不上其他，忙替卓家解释：“卓家不想对付你，是你先让云尚丢了工作！是你理亏！” “那你在平山做什么？和崔云尚培养感情？下一步呢？你计划和他去哪里？” 霍临远手臂不自觉用力。 腰际被勒的生疼，程栀被迫贴近他。 “卓家是大家族，”霍临远凑近她，在他耳边低语：“但除了卓云尚父兄这一脉，其余旁支都是拖油瓶。” “你猜猜，我同时拿几个旁系子弟开刀，会惹卓家话事人跳脚，亲自出面？” 他的嘴唇蛇吻一样，触碰程栀耳廓。 “或者，我先从卓云臻这个继承人开始？” “不！”程栀猛地摇头，寒意瞬间流遍全身。 “别再迁怒别人！” 她近乎认命地落下眼泪，四肢沉满灰心和疲倦。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b市，结果他却忽然出现在平山。 眼下这种结果，她还有挣扎犹豫的余地吗？ “我知道你在逼我出来，我已经决定下山，只要你别对付别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云尚往来。” 霍临远眯眼，眸色幽深，“只是不来往？” “你想我怎么做？”程栀眼神空洞，随即合上眼睑。 “让他没脸再纠缠你。”霍临远出声，眼底的嫉妒很快被压下。 程栀流着泪，脸上浮现一抹自嘲。 是她，没脸再和云尚来往。 “我答应你。” 霍临远像是松了口气，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用几乎发狠的语气和她袒露心声：“我只是不能让你走向别人，我绝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我只有你了。” 程栀垂手站在那里，侧眸看向缤纷绚丽的花海，眼底写满深重的悲凉。 …… 霍临远出现在平山的消息，没多久便传到了崔云尚耳朵里。 他迅速赶回来，见到程栀时，眉宇间全是担忧和紧张。 望着他，程栀心底针扎一样难受。 “云尚，我有话说。” 崔云尚转身，请客厅里的人全部出去。 “我想过了，”程栀不敢看他，“我还是接受不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整个人僵在原地，崔云尚呼吸一顿。 不是已经松口，愿意给他机会？ 他好不容易才能靠近她一点…… “是不是霍临远说了什么？！”他略有些激动。 程栀摇头，“他只是和我表露心迹……” 压下泪意，她继续开口：“他说，只要我回去，他什么都听我的。” 心口仿佛被撕去一片皮肉，崔云尚两步走近。 “真的可信吗？小栀，你不要犯糊涂！” 第682章 我爱上的女人，看不起我 他语气越发焦急，“我也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给你，我……” 程栀多听一个字，心口就多疼一份。 他明明是世家大族的二少爷，生来便是骄子，她不配让他这么卑微。 “别说了！” 她红着眼眶，语速极快地大声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连自己的事业都丢了，什么都依靠家里，我跟着你，难道以后遇事也去找你哥哥哭吗？”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跟着他？” 如遭雷击，崔云尚讷讷的，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程栀继续开口：“大多人慕强，我也不例外，你首先比不过你大哥，你大哥又比不过霍临远，我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理由要选你！” 崔云尚退后半步，脸上血色尽退。 她是这么看他的吗？ “小栀……你是在说违心话，你之前明明愿意给我机会……” 程栀转身背对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说不下去了。 但又不得不狠下心，把想好的绝情话一次说完。 “我受不了了，你大哥始终没有明确答应帮我对付霍临远，你家里长辈甚至不露面，我等了这么久，事情没有半点进展，你对我不过如此！” “我看不到卓家的实力，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好不容易霍临远找过来，他说他愿意既往不咎，我跟他走和他解释清楚，好过在你身边一直担惊受怕！” “什么环游世界，那对我来说就是流浪！” “你根本什么都给不了我！” 程栀说完几乎喘不上气，立即转身往门外跑。 崔云尚呆呆站着，眼睛直直看着地面。 听到门响，他有些迟钝地去追。 出去以后，却见门口停着陌生的轿车。 霍临远从车上下来，朝站在大门口的程栀伸手。 程栀头也不回地投入他的怀抱，和他一起上车离开。 正值傍晚，天边晚霞热烈。 潮闷的山风刮过，崔云尚像是被风逼得后退一步，靠在门口的装饰柱上。 他真的一无是处……吗？ 同一时刻，向山下驶去的轿车上。 霍临远在后座抬手，重重抹去程栀脸上的泪。 “别让我再见到你为别的男人哭。” 程栀不言语，静静望着车窗，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程望我让保姆接回了清河路，”霍临远抓着她一只手，神情冷漠，言语间却透出讨好，“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住，以后没有别人，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 程栀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攥紧，眼底渐渐凝聚一抹坚定。 —— 崔云臻临时抛下b市一应事务，连夜赶回港市。 到平山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进门脱下外套，扯掉领带，他问佣人：“阿尚呢？” “二少爷在楼上主卧。” 崔云臻一步两级，快步跨上楼。 主卧门推开，铺面而来一阵浓烈的酒味。 崔云臻皱眉，过去把床角烂醉的弟弟拽起来。 “喂，醒醒。”他左右拍拍他的脸。 崔云尚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重新闭上眼睛，“是很没用，我爱上的女人，看不起我。” 第683章 来这么快？ “怎么？敢追爱却输不起么？”崔云臻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去洗澡换衣服，臭到人神共愤。” 崔云尚被他拍脸拍到不得不睁眼。 紧跟着被一路拽到浴室。 冰凉的水兜头浇下，他打了个哆嗦，又垂下脑袋，任由冷水在鼻尖下巴处流成一股，一副丧气样。 “喂，”崔云臻也不怕裤脚湿，鞋尖踢踢他小腿，“你当我赶回来是为了安慰你受情伤？” “爷爷daddy奶奶妈咪据说都在路上，我们已经露馅，姑姑昨晚就搭飞机出去躲罚，喂——” 话音未落，就听楼下隐约传来佣人刻意拔高的问候声。 来这么快？ 完蛋。 崔云臻后背的皮都绷紧了，一咬牙转身，先去楼下迎人。 碰面后，才见只来了卓丰饶和涂敏。 “爷爷，妈咪。”崔云臻上去扶卓丰饶。 涂敏还没说话就开始抹泪，“阿臻你现在连妈咪都隐瞒，妈咪真是好心痛。” 崔云臻一阵头大。 “仔仔呢？”卓丰饶问起崔云尚，脸上老年纹不少，条条带有沉肃。 崔云臻一贯不和他撒谎或说好听话，“失恋酒醉，我拉他泡冷水。” “胡闹！越是炎热，越不能贪凉。”卓丰饶用手杖杵了一下地。 涂敏忙在另一边扶住他，和大儿子一起帮他快速上了楼。 浴室门又开，崔云尚依旧曲腿坐在地上，昏昏沉沉。 刚止住眼泪的涂敏又开始哭。 卓丰饶板着脸，吩咐崔云臻，“换衣服，送他上私人机，都准备好了。” “爷爷？”崔云臻动作一顿。 卓丰饶眉间皱纹很深，“很难懂？名家，郑家，李家，徐家，都和那个姓霍的后生，存了利益往来，这还只是我知道的。” “你难道要我和你daddy一起，拖着全族近百口人去和他斗？为一个女人？” 涂敏忍下眼泪开口： “那个霍临远听说很心机，又大胆，来之前你几个长辈表过态，不想家族伤筋动骨，和他为敌。” “你奶奶不愿意送尚仔走，你daddy把她哄在老宅。” “所以快点啦，让尚仔先出去避一避，一时情迷意乱罢了，很快就会好。” 卓丰饶探头去看小孙儿，一边目露关切，一边骂“没出息”。 他又瞪长孙，“你也收拾收拾，陪他散心先，别耽搁，时间宝贵，我还要去会老友。” 说完撑着手杖转身。 崔云尚还浸在酒意里，周围飘过的言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清。 而等酒醒，他已经身处另一个国家。 同一时刻。 程栀从梦中惊醒。 她伸手摸到身旁的程望，才稍微定下心，但重新闭眼后，却再也睡不着。 看向床头手机，她眼底浮现不安。 她偷偷联系沈漾的事，希望不会被霍临远发现。 之后度过了看似平静的几天。 照计划，程栀让魏霞休息两天，以程望心情不好为由，亲自接送他。 然后在周五的下午，提前联系过小姚老师，在幼儿园放学之前，先进到园区内。 这样一来，霍临远的人就会被留在外面。 程栀借着旁听，在程望身边等到放学。 当满地宝宝开始乱跑，老师开始忙碌组织时…… 第684章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程栀悄悄带程望去了厕所。 换过自己和宝宝的衣服，又将长发都收在遮阳帽里，她带着一脸疑惑但什么也没有问的程望，快步从幼儿园侧门走了出去。 侧门不远，就是欧琴之前开店的窄街。 她牵着宝宝晃进一条巷子，等了一会儿，没人出来找她之后，才打电话，叫来约好的车。 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她手心不停地出汗。 “妈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可以保护你。”程望忍不住问。 程栀抱他坐在腿上，摇摇头，将脸埋在他肩头。 “妈妈要先送你去找小爹地，之后，我们换个更漂亮的地方生活。” 她打算带宝宝去d国。 她在那边无亲无故，且身边所有人的手都伸不过去。 这样，只要她能成功掩盖踪迹过去，霍临远在短期内就找不到她。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d国那边又人生地不熟，她怕一有疏忽，程望再丢一次，只能先把他藏好，独自去d国准备新生活所必需的一切。 “我们，是要逃跑？”程望问。 程栀抿唇，眼眶微热，摇了一下头。 她没有深想自己这次突然决心离开的原因。 不敢想。 怕真相戳破气泡，里面流出的东西，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妈妈对不起你。”她含泪亲亲程望脸颊。 程望回亲她，摸摸她的脸，“没有对不起，我只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勉强笑着点头，程栀抱紧他，没再说话。 没多久到了机场。 候机大厅门口，程栀看到了梁杰高大的身影。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抱着程望低头快步过去。 “沈漾让我低调点来接小朋友。”梁杰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伸手接过程望，和递过来的妈妈包，半点不耽搁，转身就走。 程栀追了两步，“小望别怕，妈妈很快会去接你。” 眼眶包着泪，程望趴在梁杰肩头和她飞吻。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 程栀本来就紧张，看到来电显示，心头和喉咙都是一紧。 她快步跑去公共卫生间，压抑好喘息后接起。 “在哪里？”霍临远问。 程栀猜，应该是私保通知他，她进了幼儿园一直没出来。 这就说明，她成功躲掉了身边跟着的人。 “宝宝他……” 她想着可信的借口，“他最近很少去幼儿园，我找小姚老师问问情况。” 想到自己这两天对他都很冷淡，她压下心里的不安，补了一句：“怎么了？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只是想知道你安不安全。”霍临远解释。 程栀听到背景音里有人声，知道他还在忙，于是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抬手按住心口，她在隔间站了一会儿。 出去后，一直在机场等候两个多小时，她才顺利登机。 除了证件、手机和零钱，她几乎什么都没带。 但坐上飞机时，身心却异常沉重。 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直到在陌生感十足的异国办理好入住，程栀都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她换了手机和号码，通讯录只存了沈漾和joy。 一直到第二天，手机上才出现一条告知宝宝平安的信息。 第685章 那份爱属于曾经 程栀觉得不真实。 不管是检索信息，还是准备约看房子，都时常晃神。 她始终是不安的。 害怕眼前的平静太过短暂，担心之后等待她的，会是狂风暴雨。 忐忑中，一周过去了。 房子基本已经看好，定金也付了，只差签合同。 程栀实在压不住思念，给国那边打了第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joy。 该是工作时间，她那边的背景音却是一片死寂。 程栀预感不对，到嘴边的话突然消散，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 “小栀，我们……”joy一改往日的开朗活泼，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程栀又产生了更多更糟糕的联想。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joy叹息，终于表现出焦急。 “小望不见了，我和沈漾梁杰找了好几天，我们怀疑是霍临远做的，但没有证据，沈漾一着急干脆回国了，手机都落在了我这里。” 程栀心里一阵绝望，绊住床角跌坐在床上。 “一定是他！宝宝不会随便跟别人走！” joy立即提醒：“你身体不好，先不要急！一有消息……” 程栀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挂断电话，拨通不知不觉熟记在心的号码。 “程栀？”霍临远声音冰冷，像冰块从高处落进玻璃杯里。 程栀顾不得他语气如何，焦急问：“程望在你那里？” 没有否认，霍临远沉默片刻，似乎在竭力克制情绪。 短短的十几秒里，程栀肩头微微放松。 “没有别的话要说？”霍临远问。 却不给程栀开口的机会。 “你费心思脱身，不惜和孩子分开，还多次换乘交通工具，就为了彻底离开我？” 知道程望暂时安全，程栀奇异地平静下来。 似乎因为逃离只是不抱希望的挣扎。 也或许是由于出国至今一直没有任何真实感。 所以这一刻，她没有因为意外和失望，而生出促使她歇斯底里的情绪。 “对。”她说。 “呵……”霍临远忽然在对面低低笑了。 再开口时，话里却不带半点笑意。 “重逢时惊慌失措的你没有彻底离开，趁酒醉上过床后，你就算觉得恶心难接受，也没有要走，被程灵珊困住凌辱、声名尽毁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港市的生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 他厉声质问，似乎伤心至极，又好像百般庆幸。 程栀紧紧咬住下唇，不争气的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 为什么？ 在平山的半个多月里，她不清楚卓家的具体实力，不知道两虎争斗，到底谁会败下阵来。 然后，她发觉自己最担心的…… 是霍临远。 尤其最后，当压抑情绪的霍临远上山找她时，她以为自己会遭到报复，会被羞辱践踏。 可是没有。 他眼底的嫉妒和忐忑，痛苦和挣扎，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似乎，真的让他说对了。 她从没有放下过他。 就像崔云尚说的，心和感情无法靠理性控制。 她再怎么对自己说不可以，后来伸出去，想要推拒霍临远的手，都做不到坚定如初。 ——她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爱他。 虽然那份爱属于曾经。 第686章 对程望很好 但只要那些记忆无法被抹去。 她就永远会被自己的爱和恨困住。 在心软和冷漠之间徘徊，伤人也自伤。 “你跑，是因为你已经骗不了自己，你根本就……”霍临远出声。 程栀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他，“别说了！” 她带着浓浓鼻音求他：“你把宝宝还给我，不要逼我，真的不要再逼我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程望在我身边。” 霍临远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失望至极。 他冷下嗓音，语气里再听不出半点情绪。 “回我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程栀哑声拒绝，“我不要。” 对面安静片刻，传来一声叹息。 “你应该很清楚，明悦庄不远的大道上车来车往，程望是不是安全，我不能百分百保证。” “你不能！他是！”程栀慌忙改口，“他和你相处那么久，他那么崇拜你黏你，你对他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霍临远十足冷血地开口：“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沈漾joy前后两次帮你瞒我骗我，我还没找他们算总账。” “你不回来，就等着在新闻上见他们。” “第一个就是沈漾，还有梁杰，替你开车的司机，包括那座幼儿园……” “疯子！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栀不知道他说真说假。 但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是真的，她也不敢赌。 霍临远依旧平静又冰冷道：“回，还是不回？” 他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程栀浑身发抖，眼前一阵一阵犯晕。 她强撑着在陈旧的旅馆里坐了很久很久，才抬手擦干净眼泪，极轻地“嗯”了一声。 话音落，电话那头安静一瞬。 程栀听到细微的吐气声。 不知是霍临远在叹息，还是松了一口气。 又或者是轻轻嗤笑，讽刺她的自不量力。 “在哪里？”他问。 程栀盯着虚空某一点，出神一般低声回答：“d国。” “订最早的飞机，航班时间告诉我，我让人接你。” 程栀眼珠动了动，“我要第一时间见到程望。” “订票。”霍临远并没有答应。 程栀眼底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按照他说的，把航班信息给了他。 d国之行像是一场梦。 但重新踏足故土时，程栀的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 她原本要自由，要梦想，要程望平安健康长大。 现如今，她只希望程望一切都好。 至于她自己，她做不了主，更无力继续计较和挣扎。 出了机场，程栀一脸疲惫地走向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刚坐进后座，她便被用力攥住手腕。 猜到霍临远会亲自过来一趟，程栀并不意外，甚至没有扭头看他一眼。 “程望好吗？”她问，唯一关心的只有这一点。 霍临远将她拉过来按进怀里，直到此刻心底才彻底放松。 “他很好，在家里睡午觉。” 家？ 程栀眼底闪过一抹讽刺，但没有说什么。 沉默间，汽车平稳驶出。 “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很好，对程望很好。”霍临远说。 程栀沉默，在他怀里，缓缓垂下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第687章 但不要冷战 父母在天上看着她，她本该推开他，言辞决绝地拒绝他。 可她不能。 论冷血，论权势，她统统都比不过他。 甚至于，她此刻半点都挣不开腰上紧箍的手臂。 “随你高兴吧。”她疲倦地闭上眼睛，试图拒绝一切交流，“我很累。” 霍临远半垂着头看她，喉结滚了下，却没能立即出声。 他眸光向前，忍耐片刻，终归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我不该吓你，是打是骂都由你，但不要冷战。” 他一直都了解她。 哭也好，摔东西也罢，那都代表没事。 但只要变得少言寡语，沉默冷淡，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很快就会出问题。 “吓我？冷战？”程栀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把那么严重的事，说得不值一提？” 霍临远见她愿意开口，神色好看许多。 “别再走了，只要你留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这条命。” 程栀抬手推他，推不开，心底委屈又难过。 她的痛苦，他为什么看不见！ “那你就去死啊！”她哭着喊。 下一秒，霍临远骤然瞪大双眼。 他动作奇快，拼力扯着安全带翻身下扑，牢牢将程栀护在身下！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嘭！ 轰然的撞击声，伴随巨大的推力。 天旋地转，耳鸣和疼痛瞬间霸占所有感官。 几乎是立刻，程栀失去了意识。 …… “你先别急，万幸小栀没有大碍，临远还在手术室……” 隐约听到说话声，程栀缓缓睁眼。 四周是大片大片的白，消毒水味萦绕鼻端。 昏迷前的记忆闪过，程栀一脸惊慌地翻身下床。 手上的输液针被硬生生扯掉，输液架倒下，带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托盘一起落地。 噼里乓啷一阵响。 病房门猛地被沈漾推开。 程栀在玻璃杯的碎片上挣扎着想起身，手心手肘眨眼又添新伤。 她顾不得管，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抓住来扶她的沈漾。 “霍临远呢？他怎么样？我要去看他，我要见他！” “我不该乱说话的……”她眼泪簌簌往下掉，脸上全是沉痛和自责，“他有没有事啊？你带我去见他，快啊。” 沈漾横抱起她放回床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还在手术中，你暂时见不到他，先把手上的玻璃挑出来再说。” 程栀摇头，整个人惶然失措，像个走失在森林的孩子。 “他好不好？伤得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沈漾心疼她，又有点生气，一边手上加了点力道，一边回答她：“死不了，有点内出血，左手和左腿不同程度受了伤。” 程栀稍微平静一点，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心。 “我去等他出来。”她依旧想下床，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沈漾按铃叫护士，没好气道：“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哪还有心情操心别人？” 其实程栀是车上三个人里，受伤最轻的。 除了软组织伤，较严重的，就是右掌骨骨折。 但她是个需要拿画笔和刻刀的人，下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是成为优秀的珠宝首饰制作人。 第688章 仿佛老了二十岁 如果之后恢复情况不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单独完成细致繁复的手工制作过程。 相当于梦碎了。 “我没事，我去等他！”程栀看眼被固定的右手，依旧要起身。 她被担忧和恐慌淹没，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护士这时候来了，询问两句，又叫来同事，十分强硬地替程栀处理了新的伤口，并换过衣服。 这期间，程栀挣扎得很厉害，极其不配合，护士没办法，用了安定给她。 没多久，程栀平静下来，倦倦闭上了眼睛。 沈漾长吸一口气，坐在床尾回复joy的几十条未读消息。 朋友一场车祸，他仿佛老了二十岁。 万幸，两人都活了下来。 程栀第二次昏睡比较久，再苏醒，是因为听到抽鼻子的声音。 缓缓转过脑袋，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小小一团人影，似乎跪坐在床边。 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她才终于看清程望的小脸。 他在哭，但是忍着不出声，吭吭哧哧抹眼泪，鼻涕都快掉进嘴巴里了。 程栀习惯性抬手想替他擦擦，右手却动不了，一动钻心地疼。 两条手臂和左手也是。 “妈妈，你失忆了吗？还认识我吗？”程望不知道联想到哪部影视剧，小奶音沙哑，听起来特别害怕。 程栀扯不出笑容，“没有，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别哭了。” 程望放心了，自己从身上的小挎包里掏纸巾，一边打着哭嗝说：“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叔叔亲手做了蛋糕，要等你回来一起吃，蛋糕都化了，你们也没有回来。” 程栀愣了愣，胸口一阵抽痛。 压不下的担心和害怕勒紧了她的心。 她忍着疼，费力撑着坐起来，想去找霍临远。 沈漾这时候从洗手间出来，见状忙甩甩手上的水，低叫一声“姑奶奶”，快步走近，认输一样开口：“临远就在隔壁，还没醒，他没有大碍，我让护士给你俩的单间拼成双人房，行了吧？” 程栀脸上神情木木的，只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 心底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沈漾出去找护士。 他在国内各大医院多少都有点关系，事情很快办好。 程栀终于如愿见到了霍临远。 他半边脸上全是利器刮破的伤口，细密，没什么规律，应该是车窗玻璃碎裂后飞溅砸伤的。 在沈漾的搀扶下，程栀拖着虚软的双腿坐在了病床边。 她望着他紧闭的眼睛，想起车祸发生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惊惶和不舍。 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她来不及看全。 他在生死关头想了什么？ 总是沉冷，阴郁，情绪不外露的一双眼睛，那一刻，却涌现那么多浓烈的情绪。 可现在，这双眼睛却紧紧闭着。 沈漾看着程栀一颗一颗掉眼泪，惹得程望又要哭。 忙抱着哄着把程望带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室内一片安静。 程栀终于压抑不住，低下头哀哀地哭。 她这么哭起来像个孩子，声音时大时小，还断续夹杂几句含混不清的话。 她哭得那么伤心，没有注意到霍临远慢慢睁开的眼睛。 第689章 该想尽办法要远离我 “临远……”程栀还在断续说话。 “不要……让我一个人……” 霍临远视线慢慢移到她脸上。 “为什么哭？”他逼迫声带发声，明知故问。 程栀一愣，哭声忽然停顿，但依旧被恐慌和悲伤笼罩。 她努力撑起双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确认一样，伸手轻轻摸他的脸。 霍临远眼底的情绪渐渐变得分明，他同样像在确认什么，急不可待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全力拉向自己。 程栀浑身虚软，站不稳跌向他，砸在他半边身体上。 闷哼一声，霍临远皱眉。 程栀吓了一跳，连忙要起身。 却被他紧紧扣住腰身。 “你的伤！”她急急开口。 霍临远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忍着疼，抓紧一切机会逼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不是该恨我，该排斥我，该想尽办法要远离我？” “为什么我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满脸伤的他仿佛有了裂痕，不再是以往那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眼底无限的渴求和激烈的感情仿佛化作实质，瞬间将程栀缠缚。 “我……”她说不出话，重又开始落泪，不看他的眼睛，又轻又慢地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心脏勃动声隐约传来，她在这一刻，才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哪怕我可以把命给你，你也还是不愿意承认，你心里还有我？”霍临远又问。 现在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让她逃避过去。 程栀静静伏在他胸口，闭上眼睛，任眼泪一滴一滴渗进他的衣襟。 闭了闭眼，霍临远不得不告诉她：“车祸不是意外，有人蓄意谋杀。” “我担心这只是个开始，或许下一次没有这么幸运……” 程栀猛地抬头。 霍临远盯住她的眼睛，经历过生死后，他再无半点刻意的隐藏，将爱意全部摊开在眼底。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是因为发觉还爱我，所以才突然丢下港市的一切？” 她的心思太容易被看穿。 面对他时，与其说她是在逃避推拒他，不如说她是在逃避推拒那个还爱他的自己。 “如果这次我死……” 程栀抬手掩住他的嘴，侧过脸重新趴在他的心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车祸，真的不是意外？”她问，语气有点怕怕的，很希望他这么说，只是逼她说出他想听的。 霍临远察觉她从人到心，似乎有所软化，揪紧皱起的心渐渐恢复平展。 “撞过来的角度，速度，还有司机的表情，我确定是故意的。”他说。 程栀皱眉，没有说话。 “别怕，我心里有数。”霍临远低声说。 “嗯。” 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儿，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的伤？”霍临远手心轻抚她后背。 程栀抬起上身，让他看被固定住的右手。 霍临远想到更要紧的事，眼底的温情瞬间渐渐被冷意遮盖。 “进来。”他扬声。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听墙角被发现的沈漾依旧老神在在，踱着步子进来，还回身锁上门。 程栀望着他，神情间不见多少波澜。 第690章 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沈漾不自觉和她对视一眼，如往常一样对她笑起来时，察觉她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事发到现在过了多久？”霍临远问，眼睛一直盯着程栀受伤的手。 沈漾知道他想问什么，先回：“不到两天。” 跟着又说：“肇事司机已经失踪，你手下领头那几个，陈六，宋温，还有个孙韫宁，可都相当能干，一出事消息就被他们封锁了，现在医院里外都有人守着，完全不用我操心什么，有事你直接问他们。” 说完，从身上摸出他手机放在床头。 霍临远点了点头。 “小望呢？”程栀趁空档问，鼻头眼睛都泛红，脸上手上都有破口，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沈漾面对她，总有一种如兄如父的心态。 不顾霍临远的冷眼，他弯身抱她起来，放去屋子靠里的病床上。 “车祸醒来，头晕恶心都够你受的，别再哭了，也别担心太多，临远命硬，还有一堆手下卖命伺候着，程望身边三个保姆围着两个私保暗中看着，谁你都不用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程栀下一句又问：“joy知道了吗？她该着急坏了，现在凶手还没抓到，你别让她过来。” 她出了机场没多久就出了事，下意识就觉得那一段路不安全。 “拦住了，你睡会儿，回头和她通个视频，免得她不安心。” “好。”程栀心里放松很多，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沈漾又和霍临远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出去，让死里逃生的两人好好休息。 再醒来，程栀发现病房里只有她自己。 她一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惊恐之下，立刻掀开被子准备下地。 而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程栀维持着仓惶下床的姿势，和霍临远四目相对。 “你先出去吧。”霍临远吩咐身后的人。 小宋带上门出去。 程栀这时候才留意到小宋，还有霍临远身下的轮椅。 “你的腿，还有胳膊……”她微微睁大眼睛。 霍临远单手控制轮椅靠近她。 “腿是轻伤，暂时站不起来，胳膊骨折，都可以恢复，别担心。” “嗯。”程栀身上疼得厉害，重新躺回去，没有多说话的打算。 “小望暂时在徐阿婆家，魏霞帮着照顾。”霍临远自顾自开口，沉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程栀回望他，等他说下去。 “我打算带你暂时离开，港市不安全。”他又说。 如今有三方势力可疑——新城集团，f国南部的地头蛇，还有之前商会被他拉下马的几个要员。 他很难说程栀是不是被他连累。 因为除了新城那边，其余两方势力，他都是因为程栀，才和他们沾惹关系。 程栀暂时想不到那些关键节点，闻言愣了愣，只问：“你能保证程望的安全吗？” “他不跟着我们最安全，我会让陈六亲自带人保护他。” 现如今程望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安德鲁安排过来的，不是一般的私保。 程栀默默想了想，抬眸，“我去和宝宝说。” “我告诉他了，他同意了。”霍临远说。 第691章 答应和我走吗？ 程栀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你怎么和他说的？” “照实说。”霍临远回。 车祸的事上了新闻。 程望认得不少字，也早慧，知道发生了危险。 他告诉他，说有人要害妈妈，妈妈需要暂时躲起来。 “他要我尽快抓到坏人，不然一辈子不理我。” 想到程望哭起来和程栀神态相似的脸，还有那双倔强又机灵的眼睛，霍临远唇角动了动，眼底拂过很淡的情绪。 他心底里对孩子，终于是有了些能称为温情的东西。 程栀神情不由柔和几分。 虽然孩子气的话被眼前人毫无情绪地学出来，但联想到程望的模样，她依旧觉得心里发软。 “所以，答应和我走吗？”霍临远倾身凑近一点，认真地问。 程栀抿唇，脸上的温柔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假惺惺。” 他应该已经在她睡觉期间安排好了一切，连程望都搞定了，这会还问什么问？ 霍临远不觉得强势霸道是缺点，尤其遇上她的优柔寡断。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程栀脑海里晃过沧浪岛，毕安道斯区南部的风景。 其实他带她去过的这些地方，她都很喜欢。 但说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去的地方了。 尤其这一次“躲难”，身边没有程望。 摇了摇头，她说：“随你吧。” 她相信他能安排好。 …… 离开的时间，在一周后。 两人情况基本稳定，霍临远能短时间的站立行走，程栀右手也不再夜夜觉得疼。 走前。 程栀和程望说了很久的话，霍临远在一旁耐心等候。 年幼的孩子再怎么早慧，再怎么努力善解人意，最终也还是因为分别，哭了起来。 只不过，是在妈妈上车以后。 似乎心有灵犀，车子滑向大道时，程栀试图降下车窗往外看。 被霍临远拦住。 “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他和你一样出色。” 程栀斜着眼睛看他，闷声闷气嘟囔，“总说好听话哄我。” 唇角挑了挑，霍临远揽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让她贴向自己。 程栀垂眸，顺应他的力道，依在他胸口。 路程不算遥远。 只不过为了隐蔽行踪，中途换了几波人，又换了几次车，最后折腾了半晌，才乘船到达目的地。 程栀能察觉霍临远此行的谨慎小心，心底就总是绷着一根弦。 “程望真的很安全，是吗？” 她没心思留意自己到了哪里，只是亦步亦趋，跟在霍临远身边。 回眸，霍临远向她伸出手，因为忍耐着疼痛走了太久的路，额角有一层细汗。 不过一贯冰冷的脸上，能见一抹温情。 “他有很多人看顾，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养好自己的伤。” 程栀将手递给他，被握紧后，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跟着他步出港口，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位于银海边的十捕渔村。 和之前度假养身的沧浪岛不同，十捕渔村三面环海，是未经开发的古老村落。 入目所及，皆是陈旧的黛瓦青砖，历史气息浓厚，也被人称作“老湾”。 “你要住这里？”程栀皱眉。 第692章 她什么时候说过 “你不喜欢？”霍临远有些意外。 她虽然受千娇百宠长大，但并不挑剔，更不娇气，应该不会嫌渔村破旧。 程栀摇头，“我是觉得你会住不惯。” 他很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 这村落四处都是被时间打磨过的痕迹，明显不是他会喜欢的地方。 霍临远不否认什么，只说：“凡事要分轻重，这里少有外乡人，安全，而且环境无污染，利于养伤。” 点点头，程栀没再说什么。 牵着她慢慢往前走，霍临远低声说：“你之前说过自己从没赶过海，之前在沧浪岛忘记了，现在补上。” 她什么时候说过？ 程栀望着他棱角起伏的侧脸，不紧不慢迈着步子。 等沿着小路走到头，来到一座绿草花丛环绕，矮楼时，她才模模糊糊想起来。 她似乎是说过。 应该是大四，或者刚毕业的时候，因为看了关于渔村的偶像剧，她心血来潮找他说过。 他居然还记得。 “你还记得多少事？”她好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在他的提醒下回忆起很早以前的事。 霍临远抬手敲门。 厚重沉闷的响声，伴着他低醇的嗓音响在耳边。 “远比你想象的多。” 来迎门的是位老先生，年纪很大，穿宽大的麻布马褂，腰背已经佝偻。 “还带了女朋友？”老先生乐呵呵的，一笑就看不见眼睛。 “进来吧，楼上地方你们随便用，人老了觉浅，晚上别吵到我就行。” 程栀一头雾水跟着霍临远上了楼。 “老人是邹伯的二哥，”霍临远主动解释，“他一直打算去找邹伯住一段时间，但放不下祖辈的老房子，我们正好过来养伤，帮忙看一阵房子。” 程栀明白了，转头去看二楼的房间。 很普通的方方正正的小房间，床衣柜等等家具都简单。 不过对门的位置，有扇采光良好的落地窗，海风有一下没一下吹起垂帘，帘角时不时扫过宽大的竹制摇椅。 程栀绕过摇椅过去，掀起浅青色的软帘，果然能直接望见大海。 海边的沙滩是白色的，阳光洒落，沙子泛着银色的光，很漂亮。 腰侧一痒，是霍临远靠了过来，手虚虚握在那里。 “喜欢？” “嗯。” 之后无话，程栀望着不远处的海，感受落在颈间，轻如海风一样的吻。 她的转变，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快。 只是每每产生纠结迟疑的想法，她就会想起霍临远舍身护住自己的那一瞬间。 生死面前，一切隔阂都如烟如雾，手一挥，就散了。 她确实放不下他。 但历尽千帆，又没办法立刻全心爱他。 只能随波逐流似的乖顺承受，跟着他走。 入夜。 程栀曲腿靠坐在落地窗后，膝盖顶着手机，左手食指在屏幕上翻看最新新闻。 在她和霍临远发生车祸入院后，外界一直得不到任何确切消息。 于是就有许多人大胆猜测他们凶多吉少。 她的粉丝全数表示不能接受，因此她社交账号后台，出现了无数求证她生死、祈祷她平安的私信。 当然，也有诅咒和谩骂。 第693章 人比人，气死人 她都忍着没有回复，一条一条去看粉丝在她最后一条动态下的留言。 没多久，霍临远回来了。 这次来渔村他没带人，所以生活琐事，他们必须亲力亲为，尤其明天，一楼的老人家走后。 她伤的是右手，大多数事，就只能他来。 “煮了点鱼丸，撒了青菜碎，还有几滴果醋。”霍临远把右手的碗放下。 他左手打了石膏，固定在胸前，看起来惨兮兮的。 程栀转头，放下手机起身。 在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汤勺时，看自己和他一个左手完好，一个右手完好，忽然觉得有点滑稽。 霍临远伸手推起她的下巴，看她唇边的笑意。 “终于会笑了。” 程栀不自在地扭过脸，“说了煮好叫我一声，你腿还会疼吧？等你好点了，再照顾我……” “几步路而已。” 二楼一排三间房，中间卧室，左右分别是厨房和浴室。 “或者干脆在厨房吃饭。”程栀提议。 霍临远皱眉拒绝，“太热，光线也暗。” 这次修养的地方，自然环境是不错，但生活条件实在落后。 程栀“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坐在小桌边，左手搅动清淡的鱼丸汤。 鱼丸是在村里的小集市买得现成的。 她没有机会参与采购，睡一觉醒来，霍临远早买完菜回来了。 “你腿真的没事吗？”她看向出去又进来的霍临远。 放下自己的碗，霍临远在小桌另一侧坐下，长腿局促曲起，膝头比桌面还高出一截。 “腿没伤到骨头，适当活动有好处。” 他说着尝尝汤，拧眉，“按你说的做，但没你做得好吃。” 淡淡笑了笑，程栀说：“我为你，为宝宝，学了很久做饭的技巧，但你随便弄一弄，就可以进口了，味道还不差。” 她说着忽然想起程望说过的，他亲手做的蛋糕。 她还不知道，他连蛋糕都会做。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以后我为你学。”霍临远说。 程栀笑笑，没吭声。 他很忙，就算要学，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还是习惯性不信我？” 重新抬眸，程栀不正面回答，“快吃吧，我有点困。” 说着，她眼珠左右轻微一动，心不在焉捞起个鱼丸。 “楼下还有房间吗？” 霍临远明白她，“老房主还得住。” 顿了顿，他叹气，“你已经在我身边，我不会强迫你，而且，只要你不配合，我现在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程栀耳尖泛红，看眼他吊在脖子上的半只手臂，好气又好笑。 “你想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一间卧室很不方便。 正想着，就听霍临远扔出秤砣砸地一样的话：“一会儿我洗澡，你得帮忙。” 程栀手一抖。 啪嗒。 勺子上的白胖鱼丸掉进碗里，溅出许多汁水。 而说是帮忙。 最后成了一起洗。 以前不是没有一起过，倒是没立刻发生什么。 只不过随着暧昧旖旎的气氛不断蒸腾，两人在最后互相帮忙套睡衣时，还是吻在了一起。 “很想你……” 霍临远唇舌很凶。 就算一只手不方便，也很快将程栀抵在墙上。 第694章 怕见我？ 而后背一凉，程栀骤然拾回理智。 “别……” 她一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缩起露出来的肩膀，浑身晶莹红亮，像颗熟透又裹了芡汁的虾仁。 霍临远紧盯着她，粗粗喘出一口气，压下欲念，哑声说：“你先出去。” 单手攥住不知不觉被解开的领口，程栀转身就跑。 她身上穿的是件男士睡衣的上衣，是老人准备给霍临远的其中一件。 上衣宽大，堪堪遮到臀下，她下面那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一览无余。 霍临远在浴室待了许久。 出来时，看到程栀面朝墙，似乎已经睡着。 他靠近，弯身摸了摸她头发，察觉是半湿。 “不吹干，当心头疼。” 程栀是在装睡，脸还是红的，闻言立即抿着双唇撑身起来，下床去门边继续吹头发。 看她的举动，霍临远就猜出是怎么回事。 他跟过去，神情间有丝无奈，在嗡嗡的吹风声中问：“怕见我？” 这时候的他虽然姿态闲散，但侵略感很强，眼神说不出的邪气。 程栀别开脸，不去看他。 “不是放了你了？”霍临远凑近一点，“别怕我，我想你放松，好好养伤。” 不管是身体上的伤，还是心底的伤。 “没怕。”程栀说。 她就是有点担心之后的日子。 他们现在这样同住同吃甚至一起洗澡，跟当年热恋期的他们，或者说是夫妻有什么区别？ 她还没从车祸中回神，夜里做梦，时常能梦到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他的那双眼睛。 所以他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依旧不肯信我？”霍临远观察她的眼神，从里面看出了退缩。 程栀摇头，“不是。” 他不要命地救她，她怎么会不信他？ “那就好。”霍临远抬手，帮她吹头发。 这一夜之后，每次洗澡都成了灾难。 他们就这么过了别扭又和谐的几天。 因为时常结伴出门买些必需品，两人难免会遇到本地村民。 村民淳朴又热情，拉着他们闲聊时，会问起两人身份。 对外，霍临远祭出场面上交际的那一套，说他们是邹伯的远房亲戚，特意过来渔村养伤。 明里暗里把渔村的生态山水之类夸了夸。 村民因此对他们颇有好感。 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偶尔还给他们一些自家的鱼获。 而见他们举止亲密，互相照顾，大家互相之间提起来，就说他们是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不少人还十分羡慕。 …… 霍临远行动自如时，他们已经在渔村住了接近两周。 “医院？”程栀放下筷子。 霍临远点头，指指手臂，“去市区医院拍片而已。” “我以为是回港市医院。”程栀点头，缓缓垂下眸子。 “那你是想早点回去，还是不想？” 程栀不说话，心里有点乱。 “吃饭吧。”霍临远不逼问。 渔村上头的青北市不大。 在医院拍片之后，霍临远恢复良好，先一步拆了石膏，进入下一阶段的恢复期。 程栀身体弱一点，右手还需要继续固定。 出医院后，她心情不怎么好，睫毛垂着，对霍临远爱搭不理。 第695章 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她滑雪攀岩许多运动项目都在行，又爱吃能睡，一定也能早早拆了石膏。 “逛逛？”霍临远握住她指尖，天光下的眼睛，依旧浓黑。 程栀摇头，“累，想睡觉。” “那买点衣服给你？” 想了想，程栀略微打起精神，“t恤短裤吧，舒服，村子里大家都穿的很简单。” “好，再看场电影，买点零食点心？” 程栀点了点头，心情又恢复一点。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出发回渔村。 到住处天已经黑透，程栀出了汗，拿了新买的浴液进了浴室。 “我帮你。”霍临远跟了进去。 “保证不湿水就行了，我用左手可以的。” 程栀看眼他左手，闻闻手上的浴液，塑封没开，闻不到什么。 她用右臂将浴液瓶夹在腹侧，左手去撕塑封，半天弄不开。 “真的可以？”霍临远替她打开。 程栀心里的不高兴又开始往上泛泡泡，“都怪你，不然我也可以拆石膏。” 想了一下，霍临远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对不起，”他凑近，让她闻浴液，“打我出出气？” 程栀抬腿，把他裤脚踢上水渍。 心下失笑，霍临远伸手抱她，“就算能拆，我也不会让你拆，你的右手太金贵，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程栀不说话。 她比任何人都看重自己的右手。 但手受伤的事，不怪他。 “洗澡吧，都臭了。”霍临远说。 “什么啊？”程栀不信，特别在意地在他怀里闻自己，“不会吧？” “傻瓜。” 又和往常一样，洗澡差点擦枪走火。 但这次，程栀默不作声从浴室离开后，霍临远跟了出来。 穿过一截光线昏暗的短廊，他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进去。 程栀刚心事重重地在床边坐下，还在微微喘气，就被人推着肩膀按倒在床上。 两片嘴唇和男人结实的身体一起压下来，程栀大睁着眼睛。 没有躲闪，也没有推拒。 “今晚不拒绝？”霍临远舔她唇角，眼底的欲念幽幽燃烧。 “……每天冲冷水……我怕你出大问题。”程栀皱着眉心，偏过头，耳根红透。 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霍临远重新压了下来。 这一次，总算流露几分急切。 就好像肉包逗狗，每天只给闻一闻，舔一舔，时间久了，欲望达到峰值。 终于能一口咬下来时，一定又狠又凶，恨不得整个吞下。 “不舒服告诉我，我怕控制不住，” “要不还是……” “晚了。” …… 开了荤，哪还停得下来。 之后，程栀明显变得多觉，和霍临远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负距离的互动，有所回温。 至少，所有的肢体接触，都显得理所当然，亲昵自然。 似乎真的就像村民口中说的那样，渔村的他们，就是一对互相帮扶，彼此恩爱的普通夫妻。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平静生活是短暂的—— “老板，有新情况。”小宋在电话里说。 霍临远沉吟，侧眸看向窗外。 窗边的垂帘没拉，窗扇留了缝隙，夜风轻轻，天色暗沉。 第696章 将她抱进怀里 是睡觉的好时候。 收回视线，霍临远垂眸看沉沉睡在他肘弯里的程栀。 这些天她好吃好睡，脸上看起来比之前多了点肉感，皮肤白腻腻的，被月光照着，泛着层还算健康的光泽。 “程栀？” 一连叫了三声，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才出声，让小宋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小宋不自觉放低声音，“程灵珊似乎真的以为你死了，忽然现身b市，暗中以你未婚妻的身份，联系总部中高层管理。” 霍临远冷笑一声，已经不想骂那句“蠢”。 “仔细查，既然露头，就不难知道她从医院失踪以后都接触了谁。” “之后她有什么动向，都立即告诉我。” 小宋应声。 霍临远挂了电话，又看向程栀。 “在我身边，睡得越来越安稳了。” 情不自禁，他俯身亲了亲程栀微抿的双唇。 睡梦中被骚扰，程栀眉心皱出一点纹路，往他腰侧凑了凑。 小心避开她的右手，霍临远拉起被子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过了两天，小宋再次来电。 “老板，失踪期间，程灵珊透露给高主管，说她之前一直住在港市远郊，我们顺着线索找过去，发现她失踪之后，曾通过杨泽——也就是之前你让我调查，看过资料的那个男人——和程继海见过面，拿了一大笔钱。” “在你和程小姐回国前后，f国的地头蛇那边，曾主动让人接触过程灵珊……” “我和小孙合理怀疑，车祸就是程灵珊和f国那边合力设计。你看，要不要把她提回来问问？” 霍临远眸色转寒，“再等等。” “好的。” 电话挂断，霍临远面上沉黑一片。 “f国的地头蛇？是你因为找程望惹到的那个？那些人到底是谁？”程栀晃一下他的手。 接电话他没避着她，她就在一边听了，结果听得后背发凉。 霍临远面色平和几分，语气却依旧冰冷。 “最初不过是群飞车党，靠抢劫勒索起的家，之后做起了走私的勾当。” 程栀听得胆战心惊，“你拒绝合作前，肯定给过他们钱了吧？” “嗯，给的比约定还多。” “那他们为什么要追到国内赶尽杀绝？还是联系的程灵珊？”程栀有点想不通。 霍临远不是普通商人，而是国内名号响当当的富商。 就算没办法合作，聪明人也不会轻易结仇吧？ 毕竟在f国和霍临远起冲突时，那群所谓的飞车党也没落到什么好。 “无利不起早，我死了，对那群人没多少好处。” 霍临远更了解那些在阴暗处爬行的渣滓 “他们联系程灵珊，应该是因为知道她被我解除婚约，想试着通过她，找到我的把柄，让我听他们的话……” “至于车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程灵珊主动买凶。” 心头一咯噔。 程栀猛地抓紧他手腕，“那她应该是冲我来的？” 程灵珊未必恨霍临远。 但她一定恨毒了她。 霍临远侧身抱住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内鬼。” “没错，”程栀皱眉，“你最烦被狗仔跟，行踪很少有人知道……” 第697章 不能产生任何安全感 这样一来，程灵珊是如何得知他那天的行程？并精准安排了车祸？ 他身边，一定有她的内应。 回想离开港市，来到渔村的过程，程栀忽然看向他，“你一早就发觉身边的某个人有问题？” 霍临远不想她操心这些，放下手机，托起碗把剩下的鱼汤喂给她。 就着他手上的勺子一口一口喝，程栀眉心不满地皱着。 小半碗汤下肚，她觉得有些撑，往后缩脖子躲了一下。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和我说说也不行吗？” 霍临远收手，抿两口剩下的汤，“事态不算明朗，那个杨泽，还有程继海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暂时不清楚。” 闻言，程栀没再继续往下问。 “程望是安全的对不对？”她执着于确认这个问题。 孩子不在身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产生任何安全感。 霍临远明白她，用纸巾细细替她擦嘴巴，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里，爬满坚定的认真。 “你是我的命，而他是你的命，你觉得我会让他陷入危险吗？” 程栀又一次被他安抚，轻轻吐出一口气。 “今晚和程望通视频，安安心，过来这么久，你还是容易紧张。”他说。 程栀接受他的安排，坐在低矮的小桌旁，一手托着下巴，眼睛上下、上下，看他一样一样将用过的碗碟收走。 她这个样子很乖，眼神放空，不见什么忧虑，好像他们以前相处时的状态。 霍临远非常喜欢，心底有柔软的情绪在荡漾。 他看她很多次，最后从厨房洗过碗回来后，弯腰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由外到内，霸道又仔细地吻她。 程栀仰头接受他无所顾忌的亲昵，感受他冰冷之下，火热的唇舌和炽热的感情。 她心底似乎有某处地方，真的因此获得了充盈感。 只有一点而已，都不够让她觉得温暖。 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晚间，程栀和程望通视频时，霍临远握紧手机出去，立在短廊尽头，回拨电话给小宋。 “盯紧陈六。” 冷冰冰四个字，惊得电话那边失去呼吸。 几秒钟后，小宋应声，紧跟着说：“老板，监听发现，程灵珊想转移公司资金，有异心的高管已经被我们的人严密监视。” 霍临远并不意外，虚荣贪婪一直是程灵珊的本性。 “将计就计，记录我‘死’期间，有异动的所有人。” “好的。”小宋语气难得迟疑，“老板，如果陈六有问题，那程望？” 霍临远望向远处浓黑的夜色，心底生起几丝烦躁。 “程望身边有安德鲁的人，除了安德鲁，他们只听我的，一旦陈六真的……” 话未说完，他若有所觉，忽然回眸。 程栀抱着件外套，愣愣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陈六怎么了？”她问，心仿佛被钩爪挂住，被不断往下拖。 她记得，陈六在宝宝附近。 她还知道，霍临远身边有叛徒。 如果陈六是那个叛徒…… 恐惧没顶，程栀瞪大眼睛，臂弯里的薄外套落地，她立刻就往楼下跑。 “程栀！”霍临远抬脚就追。 第698章 以胜利者的姿态 一楼自邹伯他哥走后就没人了，所有门上都挂了锁。 周围到处浸泡在夜色中，安静得让人心慌。 程栀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白着脸去开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这时候霍临远追上来，紧紧抓住她的右手手腕，防止她在慌乱中伤上加伤。 程栀拼了命的挣扎。 “你说他不在我们身边最安全……我不该相信你！” “冷静一点听我说！”霍临远另一手横栏在她腰腹间，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 程栀摇头，唯一能动的左手不停去推腰间手臂，“我要回去，我要在程望身边！” “没那么糟！陈六跟我很多年，在f国舍命为我挡刀！他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我只是怀疑！只是怀疑而已！”霍临远躬身将她往下压。 程栀被迫弯下腰，脚下的动作变得艰难。 她只能流着泪告诉身后人：“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我也接受不了，你让我回去，或者你让人带宝宝过来，我必须在他身边，求你……” “过几天，过几天我带你回去！”霍临远说。 程栀不同意，“我不要等几天！万一有事！” “要出事不会等到今天，我知道程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能失去你，就一定不会让你失去他！”霍临远整颗心都揪着。 原本她情绪已经在慢慢恢复。 他就是为了避开她，才挑在她和孩子视频时交代小宋事情。 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让她听到。 程栀慢慢滑坐下去，像枯萎的向日葵，低着头掉眼泪，“如果他出事，我没有勇气自己活下去……” 霍临远心底一片窒闷，从后抱紧她，“你还有我，他不会有事，别自己吓自己。” “先上楼好不好？地上很凉，你要做什么，都得先保证身体健康。” 程栀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动，靠他起身上了楼。 这一夜她注定睡不好。 翻来覆去，时不时还会惊醒。 霍临远在一边守着她，轻抚安慰，同时防止她不小心牵动伤处。 之后，程栀陷在了焦虑不安中，茶不思饭不想。 熬过两天，霍临远忍下心底浓厚的燥郁，提前带她离开渔村，回到港市。 时隔一个月，他们忽然在外界露面。 之前车祸身死的传闻便不攻自破。 消息很快传到程灵珊耳朵里。 她人还在b市，刚勾上尚明的一名高管，闻讯顾不得遗憾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动身前往港市。 半路，她打了个电话—— “还不能把孩子弄出来？你个废物，除了给我错误消息，你还能干什么？！” 那场车祸，原本她只打算让人撞死程栀。 这样一来，霍临远就只能像当年一样，在她身上找程栀的影子。 她就又有机会，可以取代程栀，重新把他捏在手心。 想象一下，深爱程栀的霍临远，不可一世的霍临远，最后却只能把要给程栀的东西统统给她，余生痛苦又疯癫。 还有那些势利的阔太千金，前一阵敢肆意奚落她，之后却只能跪舔讨好她！ 她会以胜利者的姿态，踩着所有人，站在漂亮华贵的水晶灯下！ 第699章 她会疯的 这种结局，只是想想，她就觉得痛快无比！ 可是…… 谁想到当时霍临远也在车上！ 他死了，她就没了炫耀痛快的资本。 只能按爸爸说的，趁尚明还没有乱，想尽办法抢占先机，多捞点好处。 但还不等她真正做些什么，被所有人咬定死在医院的人，居然又回来了？！ 还是带着程栀一起！ 她能怎么办？ 继续冒着随时被处理、被报复的风险，活在霍临远的监视下？ 然后一次又一次被爸爸推到那些老男人的床上？ 她会疯的！ “说话啊！”程灵珊催促。 她必须赶紧捏住那个莫名冒出来、被所有人护着的孩子！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孩子身边人手比之前更多，孩子妈妈也回来了，现在要做手脚更难……”电话那头为难出声。 程灵珊暴怒，控制不住情绪，“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事，你老婆立马得死！想救她，就尽快把孩子带给我！听见没有！” 另一边。 霍临远接起电话。 “老板，陈六那边暂时没什么异动。另外，程灵珊已经离开b市，有人在帮她，出了b市，定位装置没多久失效，我们的人被甩掉了。”小宋在电话里出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霍临远眉目阴沉，“她近几年作恶的证据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小宋说着想到一件事，“对了，南城那边有人私下在调查程灵珊……” “什么人？”霍临远问。 “警察。” 霍临远微微眯起眼睛，挂断电话后，立即打给沈漾。 对面一接起来，就拖长声音开口：“哥，能让我歇两天走动走动关系嘛？南城大雨下了快半个月，你那套半山别墅白天都跟要闹鬼一样，我随后雨停再去行吗？” 带过他的老教授大寿，他回南城参加寿宴。 顺便帮霍临远拍点程栀以前的画作，用来讨她开心。 霍临远知道他事也不少，抬手捏捏眉心，“别墅那边不用去了。” “南城有警察私下调查程灵珊，你替我探探情况，看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身边有叛徒，程栀情绪又不稳，沈漾明白他走不开。 “知道了，有消息我找你，照顾好小栀和宝宝。” “嗯。” 放下电话，霍临远从客厅沙发起身，快步进到卧室。 程望睡着了，程栀这会儿侧身躺在他身边，也有点犯困的样子。 过去在床边坐下，霍临远俯身亲吻她柔软的耳垂，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发热，生病的是宝宝。”程栀翻身，静静望着他，抓着他带手按在脸侧。 霍临远低头给她一个轻柔的吻，“带孩子跟我回明悦庄好不好？这里谁都能进小区大门。” 想了想，程栀说：“程望本来就是贪凉感冒了，我不想他吹风。” “车就在楼下，包住他头脸下楼，不会吹风。”霍临远说。 程栀点头，又有点心软，“让他稍微睡一会儿。” 摇一下头，霍临远并不让步，抱她坐起来，“这里不够安全。” “好吧。” 很快到了明悦庄。 提前安排好的私人医生在客厅等着。 第700章 能让他活的轻松一些 测体温的时候程望醒了，见换了环境，也没表示陌生，反而和等在一边的佣人病恹恹问好。 程栀想抱他，但手不方便，只能叹口气靠在霍临远肩侧。 私人医生走后。 程望说饿，佣人便去到厨房忙碌。 “妈妈，我去帮忙？” 程栀点头，魏霞跟过去照顾。 宽敞明亮的客厅，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你不用忙别的事？”程栀问。 自从离开渔村，他就随时都有电话打进来。 刚才一路过来，他几乎一直在接打电话，内容都是公事。 霍临远摇头，“陪你。” 其实他这时候，该回b市坐镇。 之前和崔云臻打擂台后，那边就有很多事没有收尾。 加上尚明内部出现的那些有异心的人，他要忙的事实在不少，远不是远程指挥，就能妥善处理好的。 沉默一会儿，程栀垂下眼睫问：“是不是……去b市会比较安全？” 那是他近几年来的主场，尚明总部还设在那里。 霍临远微怔，忽然推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心像是被热水灌满，撑成几倍大，他无法准确言说这一刻的感受。 “等程望感冒好一点……”程栀回望他，没正面答应，但态度很明显，“你再在这里耽搁几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霍临远仔仔细细看她，生怕瞧出半点勉强，“等孩子好一点，我安排专机带你们回去。” 顿了顿，他又说：“等回去以后，我们一起替他挑学校。” 想到什么，程栀浅浅一笑，“小望一定会特别开心。” 她在去d国时，就已经下决心割舍下了港市的一切。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去哪里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跟霍临远回b市，能让他活的轻松一些，让小望受到更好的保护，那她没什么理由决绝。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可程望的感冒却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 甚至在回到明悦庄的第二晚，忽然开始发高烧。 私人医生哪怕临近午夜，也来的很快。 退烧针打上后，程栀一直守在床边没有睡，但到天亮时，程望的体温变化微乎其微。 最后只能开始打吊针，外加物理降温。 魏霞反复用温毛巾擦拭程望的腋下和大腿内侧。 程栀几次想帮忙，都被霍临远拦下。 “去睡一会。”他不知第几次劝。 程栀摇摇头，“我在你身边眯一下？” “好。”霍临远伸展手臂。 程栀靠进他怀里，缓缓闭上酸胀的眼皮。 这一眯，一下过去三个多小时。 霍临远维持着和之前相同的姿势，正单手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程望怎么样了？”程栀揉揉眼睛。 霍临远：“温度下降了，有点虚弱，还在睡。” 他也熬了一夜，声音听起来沙哑。 “下楼吃点东西，佣人已经喂过程望了。”他说。 程栀点头，心放下了，就觉得肚子特别饿。 去床边看过程望后，她跟他下了楼。 洗漱之后，等饭期间，程栀坐在餐桌边昏昏欲睡。 下一秒，却听楼上传来一声惊呼。 第701章 人还没走远 “出什么事了？！”程栀瞬间清醒，一下跳起来往楼上跑。 霍临远紧随其后。 才上楼，就撞见惊慌失措的魏霞往下冲。 一见到程栀，她就腿一软，扒着栏杆往地上瘫坐下去。 哭喊：“小望不见了！我去洗毛巾的功夫，就不见了！” 程栀眼前一黑，被霍临远扶住。 他带她快速进到之前程望所在的次卧，一眼就看到房间后窗开着。 他立刻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拨了个号码，“孩子丢了，人还没走远！追！” 话是用外文说的，明显对接的不是陈六或者他手下的人。 把怀里的程栀交给跟上来的两名佣人，“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说完大步出了房门跑下楼，吩咐人捆了陈六。 …… 程栀醒来时，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哭声，以及其他噪声。 她瞬间回忆起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猛地坐起来时，却看到床头的手机在不停震动。 未接来电多达十二个，程栀边往外走，边接起电话。 “孩子在我手里。” 对面一句话，让程栀脚步猛地顿住。 “想他没事，就避开所有人，单独来北郊找我。” 程栀心底松了一口气，至少，宝宝暂时没事。 “程灵珊，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她略有些自嘲，觉得自己兜兜转转的这几年，实在可笑。 嘴角挑起的同时，眼泪顺脸颊滑落。 对面冷哼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紧跟着，程栀收到了详细的见面地址。 她抬手匆匆擦掉眼泪，先出去问霍临远去了哪里。 阿芬忙凑到她面前，生怕她再昏过去。 “先生带人出去以后还没回来。” 阿桂端着水杯过来，神情有些小心，“太太，喝点水吧。” 程栀压下所有情绪，点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才能一个人出去。 “小栀，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疏忽，小望才会不见。”魏霞哭着过来，几乎要跪下去。 程栀忙伸手扶，整个人紧绷，“孩子在卧室丢了，就算换我也看不住，别想了……” 说着也忍不住落泪。 又很快压抑住情绪，“我头很晕，在客厅睡一会儿，你们不要吵我。” 阿芬阿桂连连点头，一左一右扶着魏霞回了过道尽头，她们的房间。 客厅安静下来。 程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试探着起身往后院走。 穿过花园就是后门，一路竟然没人守着，她就这么顺利出了后门。 一直走到悦江大桥附近，程栀才用手机叫车。 赶往北郊的路上，她手心反复被冷汗浸泡，攥着纸巾，也总觉得泛潮。 路边的景物飞速变化。 很快从林立的高楼，变作高矮不一的民房，最后变得荒凉，满目野草灌木。 好心的司机停车后再三询问，确定她没有来错地方，才有些不放心地开车离开。 跟着导航一直走，程栀终于看到几栋并排的烂尾别墅。 她关掉导航，回拨程灵珊的号码。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到了？第一栋，来天台找我。” 程栀走进灰扑扑的建筑，踩着没有任何防护物的台阶，一直往上。 第702章 你恨的人是我 这一幕似乎以前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是高楼，这时却是三层的小楼。 至于其他，她印象很模糊，加上心里乱，这会儿再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多久到了天台。 未完工的房子，天台就像平铺的水泥板。 因为没什么遮蔽物，程栀一眼就看到了被捆起来，仍在地上的程望。 可怜的宝宝刚退烧，脸上沾满灰土。 但他没有哭，只是在见到妈妈的时候，用力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 程栀心像刀刺一样疼，几乎是跌撞着跑过去。 “站住！”程灵珊扬声叫停，说着还威胁性地踢了程望一脚。 程栀瞪大眼睛，立即不敢动了，僵在原地，眼底透出哀求。 “你别打他，你恨的人是我。” 程灵珊看她卑微的样子，根本忍不住心里的得意。 只要她死了！ 只要程栀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她的手上！ 她这和程栀又几分相似的张脸，会成为霍临远的救命稻草。 到时候，她要什么他不会给？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嫉妒跟怨恨。 她明明不比程栀差，甚至身材比她好很多。 为什么家财万贯，有父母娇宠的人不是她？ 凭什么从小到大享受了那么多好东西的程栀…… 最后，还能得到霍临远这种高不可攀的男人的爱？ 不公平！ 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就算不是，她也要抢过来！ “都是你的错！要是你不出生，我就是程家唯一的女孩，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我，你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程栀理解不了她的逻辑，“就算没有我，我父母也会有别的孩子……” “就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错！”程灵珊继续出声。 似乎将一切错处推给程栀，她就可以忘记那些阴暗脏污，在今天以后，干净风光地活下去。 程栀望着状若疯魔的程灵珊，知道和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是我的错，所以不要伤害别人，你恨的只有我。” 她慢慢走近，试图凑近看几眼程望。 “别动！”程灵珊大声道，然后看向程栀身后。 “把刀给她！” 程栀转身，看到个不认识的男人，刚从楼梯口上来。 而再转头，就见程灵珊掏出一把美工刀，蹲下架在了程望的脖子上。 “不！别伤害他，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别动他！” 程灵珊笑得快意，催促程栀身后的陌生男人，“给她刀！快点！” “程小姐……”男人一脸为难，眼底还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匕首，丢在程栀脚边。 程灵珊按住挣动的程望，手里又将美工刀的刀刃推出一点，“现在拿你的手机，开录像，对着镜头告诉霍临远，要他不要追究任何人，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你已经疯了……”程栀眼底透出绝望。 她就算照做，拍出来的视频霍临远也不会相信。 这么简单的道理，程灵珊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 “快啊！别拖延时间！”程灵珊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只要程栀死了，她就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第703章 不想再硬撑下去 她明明就快嫁给霍临远，脱离爸爸的控制了。 偏偏这个时候程栀回来了！ “去死啊你！对着镜头，录下你割开喉咙的过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程栀死了！” “以后程家女儿只有程灵珊，” “霍临远身边只有程灵珊！” 程栀定定望着疯狂大叫的女人，心里觉得她陌生，觉得她可悲。 又觉得自己可笑。 但奇异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害怕。 她太累了。 战战兢兢太久，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显得阳光乐观，她也没办法重新爱上生活。 她不过是为了程望，为了帮过她的那些人，一直在苦撑…… 她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越在乎的东西，似乎总要失去。 父母，霍临远，程望，这些人，都注定不属于她。 守着一个秘密太痛苦了，或许死，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或许多年以前，她该随着坠楼，或随着坠海的飞机，永远消失。 抬手擦净不知不觉留下的眼泪，程栀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然后找到半块青砖摆在面前，把手机靠在上面，再打开手机摄像功能。 最后，她捡起脚边的匕首，盘腿坐在镜头前。 “程小姐！”陌生男人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做完这一切。 震惊于她的平静泰然。 程灵珊蹲在地上，脖子用力前伸，死死盯着程栀手里的刀。 眼底透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嘴里不停催促，要她快一点。 程栀将匕首横在脖子上，抬起沉静无光的眼睛，“把程望交给他。” 陌生男人尚有良知，宝宝在他手里，总比在一个不稳定的疯子手里强。 看眼满脸惊恐和不忍的男人，程灵珊立刻拒绝，“不可能！” 程栀放下匕首，“不照做，我是不会动手的。” “你不动手，我现在就划开他的喉咙！”程灵珊抓着程望的后领提起，让他细弱的脖颈暴露在天光下。 程栀瞳孔一缩，看到程灵珊手一抖，宝宝白皙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渗血的红痕。 “我做！别伤害他！” 她重新抬手，对准喉咙就割。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程小姐！你跑吧！我替你拦住这个疯婆子！”陌生男人实在不忍心，眼眶含着泪。 程灵珊见状，瞪大眼睛狂叫：“你敢反水？！还要不要你老婆的命？！” 男人立刻松手，退到一边守着楼梯口，只是别开脸，不敢再看。 程栀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幕，眼前浮现的，先是父母慈爱宠溺的笑脸。 然后是霍临远惊恐又不舍的那双眼睛。 她刚答应跟他回b市，就要食言了。 垂眸看向镜头，程栀说：“临远，我其实已经开始幻想我们一家三口以后的日子，可惜……” “如果宝宝有幸能活下来，希望你一定好好对他，他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一直很喜欢很爱你，你是他最崇拜的人。” 程灵珊大叫，“别说废话！说你不要霍临远追究任何人！” “临远，不要追究任何人……”眼泪落下，程栀合上眼睑，“我觉得很累，真的不想再硬撑下去了。” 第704章 怎么才能让你相信 “动手！”程灵珊催促。 程栀攥紧刀柄，屏气用力抬起，直直朝脖颈刺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脖子上忽然横过一只手臂，用力将她往后拖。 程栀听到散乱的喘息，感受到身后人的战栗。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是陌生男人又一次不忍心吗？ “你如果敢死，我一定要程望下去陪你！” 是霍临远！ 程栀不可置信地想转头，却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胸口似乎有什么滴落落，单薄的布料很快被浸湿一片。 程栀下意识垂眸去看，入目所及，一片刺眼的红。 “你受伤了！”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上来护住她的脖子，所以她对准脖子的一刀，直接刺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不远处的程灵珊发出尖叫。 程栀想到宝宝，心头一震，立即抬眸去看。 “不要伤害孩子！” “你为什么能赶来！这里明明足够偏僻！霍临远，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程灵珊抓着程望往后退。 霍临远夺掉程栀手里的刀从一侧扔下楼，起身阴森冰冷地盯紧程灵珊。 毫无顾忌地一步一步走近。 “你想要什么，放了孩子，我满足你。”他问。 程栀屏住呼吸试探着靠近，生怕他的举动刺激到程灵珊，让她忽然发难，伤到宝宝。 “放了孩子？放了他，我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程灵珊不停摇头，挟持这程望向后退。 霍临远站定，手臂鲜血汩汩，拳头死死攥紧。 “你信不过我，就让你身后的人安排你离开，我保证给你足够挥霍一生的钱，并且一路放行，让你去国外过你想要的日子。” 他拿出在谈判桌上的气魄，尽量气定神闲地将话说完。 “只要这次你走掉之后别再出现，我不会主动找你麻烦。” 程灵珊脚下顿住，被他的话说得心头狂跳。 一片疯狂的眼底，也短暂恢复几分清明。 霍临远见状，眯起眼睛又往前迈了一步。 蛊惑道：“你不过想逃离程继海的掌控，光鲜亮丽地过安稳日子，受别人称赞羡慕，那种生活不难得到。” “你考虑清楚，是放了人质，换你安全离开，还是真的要伤害手里的孩子，彻底和我结下不死不休的仇。” 程灵珊眼底浮现挣扎。 她当然不想和霍临远结下死仇，上次丑闻让新城集团元气大伤，后来又遭到连反打压。 她没有背景能和霍临远硬碰硬。 可就这么走了，她真的甘心吗？ 看看手里的孩子，又望向几步外脸色惨白的程栀，程灵珊内心的情绪翻滚不已。 “我给你一分钟考虑，如果孩子出事，等待你的，将是彻底的身败名裂和挫骨扬灰。” 霍临远眼神冷了又冷，“反过来，放了孩子，我帮你恢复名誉，让你顺利出国享乐。” “我怎么相信你？”程灵珊说。 霍临远缓慢靠近一步，若有若无看眼她手里的美工刀，嘴里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 程灵珊望着他，因为重新看到希望，竟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他的提议来。 第705章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可霍临远又怎么会是轻易就受人威胁的人？ 就在程灵珊转动眼珠分神的一瞬间，他快如闪电，伸手抓住她拿刀的手腕技巧性一扭。 美工刀伴着痛叫落地。 霍临远抬脚将刀踢远，又伸手准备抢下程望。 一旁的程栀看得胆战心惊，冲上来试图帮忙。 可或许是处在危急时刻，程灵珊反应奇块。 程栀才迈开腿，她便一下抱住程望的脖子摔向一边，躲过了霍临远的手。 “你骗我！”她拖着程望，一脸愤恨。 “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你想逼死程栀，我绝不饶你！” 她手里已经没有了利器，霍临远再无顾忌。 说着扑了过去，眼看就要抓住程灵珊。 程栀没命狂奔，只想上去抢下孩子。 “既然这样！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程灵珊眼底再度透出疯狂。 看准天台边缘，抱起程望冲了过去！ “不要！小望！！”程栀喊得撕心裂肺，腿一软摔在地上。 霍临远目眦欲裂，奋力飞扑，半个身子探出边缘，却什么都没抓住。 反而眼睁睁看着程望落地。 “小望！小望！”程栀濒临崩溃，连滚带爬，却被回过神的霍临远转身拦住。 他死死抱住她，眼尾赤红，“不要看，不要看！” “愣着干嘛！叫车！”他朝木桩一样愣在远处的男人怒吼。 这人他认识，是陈六的堂弟。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一个接触不到核心的边缘人物，还是他亲信的弟弟，居然会和程灵珊勾结，和她里应外合，酿出大祸！ “临远！你让我看看他，让我看一眼！”程栀哭求，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霍临远和她一起跪地，死死把她扣在怀里。 他不敢想自己一旦放手，崩溃哭吼的程栀会做出什么。 上次孩子丢了，她已经去了半条命。 这次她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抱着跳楼，他不敢想她看到下面一动不动的幼小人影，会是什么反应。 “我为什么就是护不住他？” 程栀嘶叫着，嗓子里都能尝到腥味。 “我根本不配当妈妈！” 加上在国外被掳，这是第二次！ 她努力想爬去天台边缘，可一直被人拦住。 “程栀你听我说……”霍临远心痛到发麻。 程栀摇着头，挣脱不开，只能仰起脸看天，声嘶力竭，却流不出眼泪。 “爸爸妈妈，换我去死！我求你们，他还那么小，我还没有教他攀岩，没有教他潜水，你们让我替宝宝！妈妈，你如果能听到……求求你……” “程栀！” 程栀什么都听不见，巨大的痛楚焚烧着她，她不知所措，不断抬手捶打自己。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死在南城坠楼那天就好了！” “如果我那天上了飞机，死在空中，死在海里就好了！” 霍临远被心痛逼得流下泪来，他圈住她两条手臂，“不要这样，是我的错，你恨我，怨我，不要这样……” 他太自负了，全然低估了程灵珊的疯狂。 …… 救护车火速赶到时，程栀早已在挣扎着要跳下天台的过程中，昏死过去。 鼻青脸肿的陈六带人围在天台四周，不知所措。 第706章 而不是瞻前顾后 沈漾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他不知道具体细节，只知道程望被绑坠楼，程栀悲伤过度，昏迷不醒。 步履匆匆，他先去重症监护室外看了看程望。 然后在程栀的病房门外，看到了手臂缠着绷带，神容狼狈的霍临远。 脚步加快，沈漾冲过去按住他的脖子，将他撞在墙上，一只拳头高高举起。 “我让你照顾好他们，你有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他压低声音，眼里全是痛惜和指责。 霍临远闭了闭眼，一副任君打骂的样子，“是我的错。” 他早该处理干净新城集团和程灵珊，而不是瞻前顾后，为了降低损失。 自以为周到的“徐徐图之”！ 沈漾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拳头紧了又紧，终归没能下得去手。 翻身在他身边坐下，沈漾忍下心头挥之不去的沉闷，开口：“说说情况。” 霍临远低头看着程栀的手机，嗓音嘶哑，“陈六的堂弟陈星被程灵珊威胁，上次车祸，是他从陈六嘴里知道我派车去接程栀……这次也是他，提前一步藏在二楼客卧，趁次卧没人，劫走程望……” 具体细节还在问，他没有细说，又提到自己赶去北郊的事。 “我在程栀手机上开了位置共享，察觉她离开明悦庄，立刻开车赶去找她……” 回想起悄悄潜上天台看见的那一幕，他低下头，撑在膝头的双手狠狠抓住头发。 “程灵珊挟持程望，逼程栀自杀……” 沈漾脸色骤变。 霍临远将程栀的手机解锁递过去。 屏幕上的画面，就定格在程栀闭上眼睛，举起匕首那一帧。 点开播放键，沈漾咬紧牙关将视频看完。 最后，他忽然轻笑一声，目露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一样。 “一家三口，小栀当你们是一家三口……霍临远，你自己告诉我，你配吗？” 霍临远默不作声，像是已经被厚冰封存在极寒之地，眼底除了无边无际的伤痛，没有半点温度。 回想着视频里程栀了无生趣的样子，沈漾默然看了霍临远一会儿。 他在这里守着程栀，程望却孤零零躺在重症室，生死难料。 “我不在意是不是一家三口。”霍临远说。 他现在只想程栀和程望都平安无事。 哪怕今后要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他也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沈漾误会了他的意思，脸色一变，毫无征兆地开口：“程望是你亲生儿子。” 一瞬间，天地失去了所有声音。 霍临远猛然转头，身体深处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从脖子到双腿全部绷住。 “你说……” 沈漾嗤笑，替程栀母子觉得痛快。 “你以为，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程望今年几岁？” “你聪明一世，却在关键时刻让嫉妒蒙蔽了双眼” “如果不是你疑心生暗鬼，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程望和你的相似？” 说着，沈漾去翻程栀手机里程望的照片。 却在无意间，看到了单独分组的照片。 他心底一痛，生怕霍临远不够痛苦，立刻将手机交给他。 “自己看。” 第707章 根本不会留恋 霍临远薄唇紧抿，双眼血红，用不自觉发颤的手接过手机。 相册里有两张照片。 看时间，第一张是去年过年时，他和程望在沙发上靠坐而眠的合拍。 一大一小的两张脸，睡颜何其相似。 另一张，是不久前拍的一张画。 在高大的梧桐树下，他垂眸看坐在他脚上的程望，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 细笔勾勒的两双眉眼，相似度越发明显。 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重拳，霍临远心脏撕裂一般疼。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嫉妒那个让程栀甘愿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 而那个混蛋，竟然是他自己！ “她不愿意告诉我。”他喃喃。 这一刻的他，仿佛只剩下最外层的冰壳子，内里全被懊悔蛀空了，随时都会碎落一地。 沈漾冲动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轻吸一口气，缓解鼻根的酸涩，和嘴里的苦味。 “一开始不说，是因为她怕你为了报复她，和她抢孩子，后来，是怕你借孩子，无止尽地纠缠她。” “她一直有和joy倾诉，但被程灵珊堵在厕所欺负之后，她心里再想什么，就连joy都不告诉了，全部默默自己扛。” 顿了顿，他眼圈微微泛红，故作轻松地别开脸，看向凌晨空无一人的幽白长廊。 “现在，她连活都不想活了，应该也不会在意我们告不告诉你真相。” 霍临远突然抬手捂住脸，就像忽然被沙子砸了眼。 他久久不能发声，膝头放着的手，紧攥到止不住地抖。 沈漾眼底有泪光，侧着脸不看他，心里又觉得好友可怜。 “那年坠楼以后，发生了什么？”霍临远问，声音闷在手掌里，哑得不成样子。 他害怕知道，可又必须知道。 沈漾轻叹，背靠冰凉的墙面，絮絮说起以前： “当年坠楼，还是胚胎的小程望和小栀一样，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给了小栀希望和力量，让小栀在疗养院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痛苦无比的复健。” “那时你坚持要小栀回去，定了时间，订了机票，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她当时心理问题很严重，精神状况也差，你是所有人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直到登机前几小时，我才不得不告诉她……” “她不愿意回来，抱着出生没多久的程望逃跑，她因为早产大出血，在手术台上断过气，那时身体虚弱，差点滚下楼。” “我和joy不忍心，更怕她回到你身边，会遭另一轮折磨，所以没有逼她上飞机，最后飞机失事，我们铤而走险，将计就计，送走了她。”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你们居然会在港市重新相遇，一直纠缠到现在。” 说着，沈漾很瞧不上地看向依旧弯着背，不抬头的友人，“你对比几年前，确实有长进，但实在不多。” 他看眼时间，“joy也差不多快落地，同样是坠楼，你最好祈祷，她医术足够高超，小望足够幸运，不然，并不指望你的小栀，根本不会留恋这个世界。” 第708章 她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 沈漾起身，看眼似乎被往事彻底击溃的霍临远，转身快步离开医院。 这家医院资质一般，他必须尽快接到joy，让她接手治疗小望。 joy来得很快。 还带了自己熟识的国外专家组。 她根本顾不得理会责怪双眼赤红的霍临远，一来便换衣服消毒，接手了程望的治疗工作。 霍临远在走廊里守了一会儿，期间一直低声接打电话。 没多久，joy结束一轮讨论，出来喝水透气。 霍临远立刻挂断电话，上前询问。 “三楼坠落，又是摔倒头，弄不好会当场死亡！”joy没好气。 见霍临远脸色发白，她才拉着脸继续说：“好在楼下是草地树丛，宝宝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的情况是颅骨骨折，脑内有出血，急需实施开颅手术，但宝宝血氧心跳等等基础数值一直稳不下来……” 霍临远浑身绷紧，“所以……” “情况不乐观，就算手术成功，还有可怕的并发症等待程望。”joy忍下泪意，尽量约束自己的情绪，以免影响治疗过程中的各种判断。 “如果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所以，暂时不谈后续能不能恢复良好。” 霍临远点头，闭上眼睛片刻，“我先带程栀出院回家，在程望真正活下来之前，我不会告诉她具体情况。” “她不能因为孩子决定自己活不活，她得以自己为支撑，更坚强地活下去。” joy神情复杂，想寄希望于他，心底里又实在难以信任他。 “但愿你真的能改变她。” 闻言，霍临远喉结滚动。 但直到转身，他都没说什么。 …… 程栀在午后醒来，躺在明悦庄的主卧里，能听到门口传来霍临远低低的说话声。 眼珠动了动，她眼里渐渐积攒泪水，没几秒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房门轻响。 霍临远走到床边，留意到她眼尾的泪痕，还有颤动的眼睫，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吃点东西好不好？”他想碰碰她的脸，手没伸出，便忍住了所有动作。 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以至于简单的抚摸，都显得奢侈和冒犯。 程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眼尾的泪水断了线的珠串一样，接连不断滑落。 霍临远心头窒痛，侧身坐在床边，俯身稍微离她近一些，哑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察觉他的温度，程栀像是在冰天雪地冻坏了的人，近乎急切地伸手找他。 在她表达需要的时候，霍临远终于有勇气抱住她，用脸颊轻轻贴住她的耳朵。 “你吃了太多的苦，我们一起努力，让以后的生活尽量轻松一点，好不好？” 程栀睁开泪眼，抽噎着，语不成句。 “好不起来了，我以为会好起来，可是我没有程望了，我的宝宝才四岁，他还那么小，那么粘我，他一个人走会害怕的，我一想到他，我……” 没有在医院醒来，她就猜测孩子大概已经死了。 她心里也期盼是自己想错了，但她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 她好害怕听到任何人说，程望确实没了，但他暂时只能躺在医院冰冷的停尸间里。 第709章 万一治不好呢？ 那相当于活生生破开她的胸腔，划烂她的心脏。 “临远，这一切是不是噩梦？” 她只敢拐弯抹角地发问，“你能不能叫醒我？我好痛苦，我每次喘气，心口都是疼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霍临远看出她心里更倾向于程望已经离开人世。 他几乎就想告诉她，她误会了，孩子还在救治当中。 可转念又想，万一治不好呢？ 那直接告诉她，不就相当于给她希望，再残忍打碎么？ 从程灵珊出现，她已经受过多次刺激，她承受不来更多刺激了。 所以，还是等程望脱离危险，再告诉她真实情况。 “我带你去b市好不好？我们前面说好的。” 程栀搂紧他，摇头，不再说话，甚至不再发声，只是闭着眼睛，不停流眼泪。 “那我陪你留在这里，等你想去了，你再告诉我？”霍临远干脆上了床，将她抱在怀里。 程栀贴着他，能察觉他比自己高出一点的体温，却在躺了很久以后，都还是觉得冷。 …… 整栋别墅被愁云笼罩。 没人告诉佣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大家都有眼睛有耳朵，看乖巧爱笑的小程望没有回来，程栀又仿佛被人抽去灵魂，大致也就猜到几分。 “小栀，吃点东西吧？”魏霞敲门进到卧室。 她这两天想起程栀和程望就会哭，这会儿整张脸都是浮肿的。 阿芬阿桂劝她休息，但她找到空挡，还是想替程栀做点什么。 程栀睁开眼睛，脸和嘴唇是一个颜色，精气神一朝散尽，就再也聚不起来。 她迟缓地摇了摇头，望向魏霞的脸。 “别自责，不是你的错。”她低声开口，嗓音轻柔又徐缓，但没说几个字，就又开始落泪。 每一滴泪带走眼底一分光彩，很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变得幽幽的，有些空洞。 魏霞骤然抬手捂住嘴，防止哭声溢出来。 她弯身把东西放在床头柜，哽咽，“我没事，你一定得好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魏霞亲身照顾程望那么久，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的。 她根本接受不了。 这天之后，她便病倒了，没两天就请长假，回了老家。 对此，霍临远没有说什么，吩咐人多开了一年工资给她。 阿芬阿桂心里唏嘘，看程栀也越发觉得心疼，照顾伺候也就更加用心。 隔天，沈漾来了明悦庄。 第二天，joy也来过。 之后是欧琴，甚至梁杰都来了。 但不管家居环境多舒适，身边人怎样掏空心思讨程栀高兴。 她还是一天一天消瘦消沉下去。 霍临远心急如焚，多数时间都陪在她身边，大小事都亲力亲为。 但对于程栀生命力渐渐流失这件事，他无可奈何。 在梁杰留在别墅的第二天，他开始考虑把程望的真实情况告诉程栀。 “嗳，回回神，正事说完我还得回去找我老子。”梁杰晃一下手，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你说。”霍临远点头，眉宇间总萦绕一股沉沉冷冷的郁气，人显得很压抑。 梁杰叹口气摇摇头，往后一靠，莫名觉得嘴里有点苦味。 第710章 又信了多少 “f国那些渣滓，我帮你搞定了，开车撞你的那人，也处理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那人其实和那帮地头蛇没太亲厚的关系，那帮人胃口大，根本看不上一点蝇头小利，而制造车祸那人一开始拿钱，就是冲程栀去的，你是捎带脚遭了殃。” 霍临远叠腿靠在深色的单人沙发里，指尖的香烟燃了很久，一直没想起要尝一口。 “知道了，多谢。”他说。 然后，整个书房忽然沉默下来。 “还有事吗？”霍临远抬眼，明显打算去找程栀了。 梁杰又叹口气，忍了忍，还是提醒一句：“实在不行，去找找徐阿婆？” 这天下午，徐阿婆就被霍临远亲自请到了明悦庄。 老人家穿着简单，一身整洁，不用人招呼，问了程栀的位置，就颤巍巍上楼去了。 霍临远跟在她身后，止步在卧房门口，没有跟进去打扰她们说话。 “乖崽，你是要叫我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嘛！”阿婆进去就敲敲床头柜。 程栀自昏沉中醒来，眼神里出现短暂的茫然。 等被老人揽进怀里，口鼻充斥着晒饱阳光的皂角香，她才清醒过来。 然后眼底一热，那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困在心底的悲和苦，忽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嚎啕大哭。 伏在和她差不多瘦弱的老人怀里，哀哀倾诉。 阿婆几度要落泪，又忍回去。 程望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和亲孙儿无异，她怎么能不心痛？ 可逝者已逝，她要先救救还活着，但快要把自己逼死的程栀。 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甚至亲自教过的可怜孩子。 “程望那么懂事，他要是知道你自己欺负自己，肯定再不理你喇。” 阿婆说着，枯老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程栀的头发往下梳顺，仿佛同时在帮她梳理情绪和心事。 “别和自己赌气啦，快点好起来，说不定小望变风变雨，装成猫儿狗儿在哪里等你，也说不定，你下一个宝宝还是他。” 人在困境，有时就会寄希望于神神鬼鬼，玄而又玄的东西。 心里未必不知道真假，只是存个念想，有个奔头，不至于叫日子过不下去。 程栀不说话，只是哭，没人知道她把话听进去多少，又信了多少。 不过再吃饭时，她不再一口不碰，在阿婆又哄又凶之下，她总算喝下小半碗粥。 期间，眼睛总时不时望向窗外的花草，还有吹动花草的风。 霍临远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睡前，程栀找他。 在渔村时习惯了，所以回来后也是他帮她洗澡清洁。 只不过和在渔村不同，霍临远不存旖旎心思。 他只是心疼她，照顾她，然后挑适当时候，和她说一点外界的事。 而今晚，当他解她睡衣腰带时，手被轻轻按住。 霍临远抬眸，两人四目相对。 “我想回学校看看，你有空吗？”程栀说，嗓音柔柔的，哑哑的，眼球上覆着一层泪。 “你有空的吧？” 霍临远默然。 明明她状态好转，他心里却越发不安。 “我还想去我们家的老房子……” 第711章 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霍临远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仔细去看她的眼睛。 “听我说，宝宝还活着，在重症室……” 程栀定定回望他，眼底空空的，像是在发呆。 “程望真的还活着，”霍临远语速不自觉加快，“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他伤得很重，我怕万一……你第二次听到坏消息，会受不了。” 程栀缓缓垂下眼睫，额头抵在他胸口，“嗯”了一声。 心像是被什么攥紧，霍临远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joy在等待手术时机，如果顺利，她会带宝宝回国接受进一步治疗。” 点点头，程栀从他怀里起身，说困了。 微微皱眉，霍临远抬起她的脸，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程栀不看他，潮湿的睫毛眨动，再开口时鼻音浓重，“临远，我想睡了。” 她一这样，霍临远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回去可以，前提是你先养养身体。” 程栀想也不想，好好答应下来。 但之后几天，真的面对食物时，她依旧提不起兴趣。 勉强吃下去以后，还会控制不住的去吐。 阿芬阿桂急得睡不好，阿婆又来了两次，对程栀也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大家都知道，她还是想不开。 就好像身体受折磨了，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霍临远订好了行程，港市的一应事务也已经交代好。 但因为程栀身体每况愈下，私人医生甚至已经开营养液给她。 所以他迟迟不肯动身，人也随着程栀的消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郁。 又过了一周，他停了程栀的营养液，带她上了回南城的私人飞机。 飞机上，程栀盖着薄毯，靠在他怀里，眼睛望着窗外连绵的云层。 霍临远看着她，喉结几次滚动，终于红着眼睛，低声哀求她：“可不可以求你，不要离开？” 回眸，程栀抬起脸，眉心轻轻皱着。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伸出冰凉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昨晚梦到我不小心在图书馆睡着了，你用书遮着，偷偷亲我。” 那其实是发生过的事。 她原本已经忘记，昨晚梦到以后，却又想起更多细节。 “我其实是为了偷懒在装睡，你很小声说，你喜欢我到有点害怕，我那时候不明白，很多很多喜欢，就是爱了，为什么会变成害怕……” “后来我懂了，觉得我们都好可怜。” “程栀……”霍临远眼眶泛着血色，用力回握她的手。 程栀重新靠在他的怀里，盯着他们紧密贴合的手指。 “我一直都没有真正恨过你，爸妈死的时候，我有时候还会想，你那时候，就是你家里出事的时候，你是怎么样的，会多痛苦？多害怕？” “我后来听过以前的你，沈漾说你争强好胜，说你恣意嚣张，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从来没有露过怯……现在想一想，其实程望和你特别像，开朗聪明，有胆量，放在哪里，都有本事让别人围着他打转。” 说起程望，她依旧止不住落泪。 心里根本不信她的宝宝会没事。 第712章 但她拒绝了 他是被人捆住手脚，封着嘴巴，硬生生拖下天台。 和四肢能动，会本能护住要害的程灵珊不一样。 甚至，程灵珊可能拿他垫在身下…… 她不敢想，多一点都不敢想。 哪怕前两天霍临远提出要给她看照片，看视频，她也不敢看。 “不想了，”霍临远心底被悔痛破开一道口，鲜血汩汩而流，“我带你回学校，去你喜欢的图书馆，小餐厅，还有北门的美食街。” 程栀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 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 霍临远本想带程栀在市区酒店住一晚，但她拒绝了。 “不想去酒店，去你的房子。” 她知道他时不时会回南城，且他其实很不喜欢住酒店。 “听你的。” 霍临远带她去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第二天一早，他买了蟹黄汤包，还有鲜虾小馄饨。 程栀没什么胃口，汤包吃了一个，馄饨没有碰。 “不吃，没有力气逛学校。”霍临远把吹温的小馄饨抵在她唇边。 轻轻皱眉，程栀张嘴。 原本喜欢美食，现在对她来说味同嚼蜡，两口之后，她再也不愿意张嘴。 但就算只是吃下这一点东西，也比在港市的时候好上太多。 霍临远眉间的阴郁散去一些，甚至有些高兴地去亲她的脸。 “你都吃干净，不能浪费，我是没胃口，你是故意陪我不吃饭。”程栀偏过头，主动亲了亲他嘴角。 霍临远动作一顿，觉得眼底滚烫，“我吃不下，你多吃一口，我就多吃一口。” “那我一直不理你了。”程栀坐直，远离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霍临远看她两秒，只能顺着她，把东西吃干净。 南城大学还是老样子。 早秋时节的草木旺盛依旧，在热烈阳光下往来的男男女女朝气勃勃。 “先去图书馆？”程栀比之前多了些精神，穿宽松的浅色衣裤，走在校园里，和大一新生几乎没什么两样。 “听你的。”霍临远衬衫衣袖挽了几折，蜜色的手臂绕在她细瘦的腰间。 他们就像校园里的普通情侣，一路断续说着话，时不时相望，缓步朝图书馆走去。 如果有认识他们的人，一定会觉得数年如一梦，当初南大人气极高的风云情侣，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校园。 早间图书馆人很少。 程栀挑了他们以前常占的位置，有些怀念，“桌子，书架，书籍分区都没有变，管理员也还是原来的老师。” 霍临远点头，不在意周遭，只是不错眼地望着她。 像是怕少看一眼，虚弱的她就会被风吹散。 “可惜太冷清，都没有人。”程栀弯了弯唇角，笑容浮现在脸上，半透明一样。 确认她存在似的，霍临远凑近抱住她，胸口一直像压了块石头。 “小餐厅的姜爆鸭不知道还在不在。”程栀说。 霍临远轻吻她的头发，“还在，睡一会儿，中午我带你去吃。”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提前了解清楚……”程栀说着闭上眼睛。 她很虚弱，一天要睡很久才能维持不多的精力。 第713章 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等她睡着以后，留意他们许久的管理员老师缓步过来。 中年女老师认得他们，最新的印象停留在车祸后，他们相携露面，被拍到的一对背影。 “终于有空回母校了？”她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霍临远点头，人冷冷的，眼底一片寂然，像寸草不生的荒原。 “是没恢复好，还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女老师有些关切地看程栀。 霍临远不再给她反应，对陌生人，对这种随意的关心，他永远没多少耐心。 而程栀和他相反，如果她这会儿醒着，应该会浅浅笑着，和女老师聊上片刻。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 小餐厅一如往常，挤满了饥肠辘辘的学生。 和上学时期一样，程栀坐在餐厅侧门外的长椅上等，微微歪着头，看浅蓝色的窗扇里，霍临远和学生挨挤着排队的身影。 也不算挨挤，他最近周身气压一直很低，没有学生真的敢过于靠近他。 倒是有些女生胆大，和朋友按捺兴奋地讨论几句，便鼓足勇气找理由上去搭话。 霍临远一概不理，用那双难以窥见情绪的眼睛，不停往餐厅外看。 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坐在树荫下、一身清丽柔婉、也时不时被人搭讪的程栀。 脸上就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来来回回看外形登对，气质迥异的两人。 也有常关注校园论坛的同学发现什么，面露惊异。 但越是知道得多的人，越不敢轻易表露什么。 都以一种可称奇异的默契，没去点破他们的身份。 霍临远提着打包好的午饭出小餐厅时，程栀正在和男生说话。 “……谢谢，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霍临远心底传来“噼啪”一声，像是瞬间擦亮星点火花，又很快沉寂下去。 她终于承认了他。 可他却宁愿她和不久前一样，继续否定他的存在，坚定追逐她的梦想，追求她理想中平淡安稳的生活。 而不是一边消沉度日，一边把所剩不多的温情都施舍给他。 …… 心心念念的姜爆鸭，程栀没吃多少，霍临远也没有胃口。 在午后学校的小花园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绒布盒。 那小盒子程栀很熟悉。 里面躺着他亲手设计的栀子花项链。 “可以吗？”霍临远靠近她，神态没有大的变化，像是要帮她整理着装一样平常。 程栀坐在花荫里看他，点了点头。 多年以后，项链终于物归原主。 霍临远望着她锁骨间闪亮层叠的花瓣，伸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银链。 那链子程栀在渔村时见过很多次，上面挂着个白金指环，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离身的戴着。 但等指环真正摘下来，他拇指食指一捏后，她就懂了。 那是一副对戒。 女款嵌在男款里，分开独立，合起来便成一体。 “很早就想给你，怕你不要。”霍临远替她套在指间。 程栀点头，没表现出惊喜、意外，或是抗拒的情绪。 似乎对一切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我永远不会摘下戒指，直到我死。”霍临远说。 程栀微怔，终于淡淡拧起眉心。 第714章 又舍身护她 “你不需要这样。” 霍临远压抑不住恐慌。 “如果你死了，我会和你一起，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望着他，程栀沉默。 “我没有骗你。”他强调。 她依向他，眼底透出痛苦，还有很多无奈。 “我知道。” 曾经他以为她空难坠海，就想和她一样留在海底。 不久前车祸时，又舍身护她……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没有轻生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很累。” 她思索着措辞，眼圈渐渐红了。 “可能痛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变得麻木，我现在就像被裹在什么东西里，出现的情绪是模糊的，看到的颜色是模糊的，尝到的味道，也是模糊的……” 她去抓他的手，握紧他戴上戒指的手指，继续开口：“我碰到你，会觉得不真切，好像周围的所有，都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我知道，别说了。”霍临远紧紧抱住她，恐惧伴随着无力，从四面八方攥紧了他。 原来，她不是故意让自己走向死亡。 而是不知道今后该怎么活。 “就当是可怜我，救我，给我机会恕罪，你努力活下去好不好？”霍临远卑微祈求。 天光明媚，爱人在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可他却觉得，自己正单手挂在寒风怒号、白雪皑皑的崖边。 只要她表露一丝一毫的拒绝，他就会瞬间跌向崖底，万劫不复。 察觉颈后有轻微的湿润感，程栀轻轻回抱他。 “好。” 时至今日，他们的角色忽然倒换。 他成了不堪一击，日日惶恐祈祷的那个。 而没有更多东西可以失去的她，却渐渐变得平静，无畏。 将脸埋在她的气息中，霍临远紧紧闭着眼睛，“所有的一切，一定会好起来。” 程望会平安回来，她也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静默很久，程栀都没有应声，最后只是提醒他，该走了。 北门的小吃街最终没有去。 按程栀的意思，霍临远带她回了一趟程家旧宅。 “除了让工人定期打扫，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霍临远说。 程栀点头，像少时无数次回家一样，迈步走进玄关。 只是物是人非，双亲已逝。 抬头看向二楼，程栀记得上次回来，是为了手账本。 “半山别墅里的东西，也没有人动过吗？”她忍不住问。 如果没人动，爸妈的手账本，就还在她做佣人时住着的房间里。 “没有，你的画在阁楼，留下的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放在原处。”霍临远说。 她当年坠楼以后，半山别墅他基本没再回去。 后续找人打扫，也吩咐过所有东西都不许随意挪动。 程栀点点头，第一次主动回忆起爸爸临终前的那些话。 不知道手账中缺失的部分…… 是不是真的藏在某个相框里。 上面，又是不是真的记录了关于真相的重要信息。 扶着栏杆上楼，程栀脚步渐渐变得沉重。 而察觉霍临远跟了上来，她脚下一顿。 不等她说话，他便主动开口：“我在楼下等你，有事你再叫我。” 点点头，程栀缓步上了楼。 找过父母房间的相框后，她又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715章 熟悉又陌生 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甚至她上次翻找东西时，换了位置的摆设都在原位。 目光缓缓流过屋里的每一处：有刻痕的桌角，少了一侧手臂的人偶，稚气童趣的涂鸦，还有挂在窗角的贝壳风铃…… 她想起自己成长的点点滴滴。 这么多年来，一直存在心底的，对爸爸浅淡的怨气忽然就散了。 走到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柜边，她面上无悲无喜，一个一个拆开中间几格里，放置的那些相框。 手账缺失的页面被一一找齐。 终于拼凑起当年齐家破产的所有真相。 袁成杰暗中的筹谋，计划实施的过程…… 包括真正账本的位置，还有涉事总秘书的姓名住址，都详细记录在手账上。 程栀呆呆看着那几页纸张，看了很久很久。 在一阵风过，窗边风铃轻响时，她忽然就落下泪来。 爸爸调查得那么详细，一定也考虑过站出来揭发真相。 可他终归心软了，不忍心揭发，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会藏起真相，最终替亲弟弟顶了罪。 他或许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他认罪伏法。 远不能平息霍临远的愤怒和怨恨。 隐忍多年，霍临远一出手，目的便是毁了整个程氏集团，还有他们全家。 而这几张真相，终归因为爸爸的天真，永远难见天日。 “程栀……” 霍临远的声音忽然响在房门口。 一惊，程栀浑身僵住。 她微微侧身，用后背挡住门边投来的视线，手上迅速将几张纸塞进衣袖。 脚步声靠近，身后很快贴上纯男性的气息。 “我听到你在哭，我不放心。”霍临远语带歉意，侧过脸吻她眼尾泪痕，视线落在她褶皱不自然的袖口。 他看到她藏起了什么东西。 摇摇头，程栀没发现他的目光，转身抱住他，“想起了一些事。” 她不愿说，霍临远便没有点破。 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程栀起身，“我想再去半山别墅看看。” 手臂一僵，霍临远抿唇，“真的要去？” 程栀踮脚轻轻亲他嘴唇，动作里有安抚的意味，“你之前一直要我面对过去，然后放下过去，我想试试，你别害怕。” 除此以外，她还想拿到父母的手账本，然后和手里的这几页真相，一起毁掉。 霍临远心头剧痛，明明犯错的是他，到头来，却是由她来安慰他。 小心加深这个吻，片刻后，他和她分开，“我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 拿起他的手贴向额头，程栀摇了摇头，“你看，没有发烧，我没事。” 霍临远摸了摸她皙白的脸，揽过她，带她往外走。 …… 程栀高估了自己。 车到山下，她望见不远处依旧是废弃状态的烂尾楼后，忍不住瑟缩一下，骤然收回目光。 虽然记忆混乱，但她对坠楼那一夜的情况，印象很深。 猜到她想起什么，霍临远仓促抱住她，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程栀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睁开眼睛，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很快到了别墅门口。 穿过前庭，走进玄关，程栀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第716章 淡忘了很多事 灯柱，花坛，草坪；吊灯，沙发，水族箱等等。 这些东西和记忆里的很像，却又不太一样——比记忆里的明亮，又比印象里的陈旧一点。 随着脚步，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 程栀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被困在这里很久。 只是因为那些日子太过痛苦难熬，每分每秒被无限拉长，才会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好像被囚禁践踏了一辈子一样。 “我们随时可以走。”霍临远整颗心浸在沸水里，升起的气泡里胀满不安、后悔和惭愧。 程栀摇头，又发觉自己低估了时间的力量。 记忆会褪色，她在港市这些年刻意不想起这里，竟也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很多事。 她站在客厅，没有预料中那么难以忍受。 反而让记忆中阴暗可怖的房子，被眼前寻常冷清的场景替代。 她转身，看向身后早就僵住的霍临远。 他似乎从走进房子开始，就每分每秒都在遭受煎熬。 眼睛发红，双拳紧握，脖颈上绷起刺青一样的筋。 她看了他一会儿，神情很淡。 但最终，还是慢慢走向他，环住他紧窄的腰，轻轻抱住他。 他浑身都是硬的。 整个人像块冻脆的铁板，轻轻一碰，就会倒下，摔得四分五裂。 程栀说不清心底的感受。 只是有些恍惚地想： 原来被困住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 原来更难走出来的人，不是她啊。 或许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 在爸爸藏起真相，低估后果的时候；在霍临远只专注仇恨，却又恨得不够纯粹的时候。 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而现实是，他们被命运玩弄，又受情感操控，最后落得一个比一个可悲。 “我想处理掉爸妈的遗物，”程栀轻声开口：“之前留在房间里了。” 霍临远哑声回应：“好。” 程栀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只是到曾经住过的一楼的房间，从枕头下面翻出两本厚厚的手账。 背对门口的霍临远时，她把袖口藏着的几页纸夹了进去，然后抱起手账，和他一起离开别墅。 大门关上、落锁。 那类似记忆和恩怨一并被舍弃的“桄榔”声之后，心上的枷锁似乎应声落地，又随着山风很快散去。 “你带火了吗？”程栀站在车门前问。 她知道他最近抽烟很凶，就算换衣服很勤，薄荷糖不离口，她也还是能闻到苦涩的烟味。 霍临远点头，轻轻替她拂开脸侧的乱发。 “我想就在山上，把它们烧掉，留在这里。”她说。 他视线下落，滑过她的袖口，顿在那两本手账上。 然后伸手拿过。 程栀心里一紧，面上却很平静，不想让敏锐的他看出端倪。 “老秦。”霍临远叫来司机，转身背对她，随意将东西递过去。 只是东西交接的瞬间，他拇指回勾，让司机眼睁睁看他将打火机收回。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司机确认过他的眼神，点头后转身，快步走进一侧林子。 没多久，轻烟伴着焚烧的味道飘来。 程栀缓缓垂下头，神色恢复平常，先一步上了车。 第717章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几分钟后，西装革履的司机回来，匆匆开门坐进驾驶室。 霍临远收回视线，看向怀里倦倦闭着眼睛的人。 “要不要在学校附近住一阵？北门的小吃街，很多摊位都没怎么变。” 程栀摇头。 不管是曾经在校园时的美好，还是在这里的不堪，她都一一道过别。 也遵照爸爸死前的交代，将真相永远毁去。 南城已经没有什么再让她留恋。 除了…… “我想去看看妈妈。”她睁开眼睛。 事到如今，她终于有勇气去看看她，哪怕妈妈从不曾原谅过她引狼入室的罪孽。 霍临远答应了，又和她商量，“明天去好不好？” “不好。” 没有勉强她，他吩咐司机：“去泰和公墓。” 泰和公墓在泰和山上，到山脚时，已经傍晚。 如果换做以前，程栀一定会怕。 可现在不会。 甚至想自己一个人进去祭拜。 霍临远不答应，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这些年都是我来祭拜。” 神情顿了顿，程栀哑然，站了一会儿，才从他手里接过精心挑选过的花束，说了句“走吧”。 墓园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显得尤其阴冷肃穆。 一排排的墓碑像是冰冷凝视的眼睛，促使程栀脚下越走越快。 “就是这里。”霍临远适时出声。 程栀站定，望向石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 暮色霭霭，不怎么能看清妈妈的脸，程栀不知不觉凑近了，最后闭上眼睛，慢慢将额头贴了上去。 妈妈，原谅我现在才来看你。 她在心里道歉。 同样在心里悄悄问她，有没有见到可爱的程望，又愿不愿认下这个孙儿。 她没能照顾好他，所以会永远带着愧疚，度过今后每一个枯乏悔痛的日子…… 在心里和妈妈说了很久的话，程栀才起身看向两侧的墓碑。 她以为能看到爸爸的名字或照片，可是都没有。 她又看向静静等在一边的霍临远，话到嘴边，却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始终不知道真相的霍临远，应该一直对爸爸深恶痛绝。 可想而知，他不会好心到将爸爸安葬，更别提葬在妈妈旁边。 “我想走了。”程栀说。 一切都有因有果，她没有心力再多计较。 回到公寓之后。 霍临远先让她去泡热水澡。 在水雾轻薄的浴室里，程栀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瘦得尖尖的下巴点在水面上，头发脸蛋都湿淋淋的。 霍临远在一边陪她，小心帮她按摩右手手掌。 “还记得康复训练的步骤么？” 她手上的石膏拆除还不到一周，期间一直有他照顾起居，很少动用右手。 程栀点头，用右手去抓他食指，然后上提，又拉向自己。 “会不舒服么？”霍临远问，比她本人更在意恢复情况。 程栀说会，然后就不想动了。 继续帮她按摩，霍临远低声开口：“我联系过paul，咨询之后，想找个合适的时间，送你出国进修，你可以考一些相关的证书，同时继续积攒手工制作的经验。” 他知道以前的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就怕现在的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第718章 好好招待她后半辈子 程栀知道她的用意，但没有点头答应。 霍临远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么？”他问，再次被无力感紧紧缠缚。 望着他的眼睛，程栀发现他眼底浮现的不安是冷的。 仿佛再多聚集一点，就能凝成冰凌，从内里将他自己刺得鲜血淋漓。 摇了摇头，她说：“酒馆。” “那里是我艰难经营起来的，花费我很多心血。” 所以当初被梁杰转手给霍临远，她才那么气愤，难以接受。 空气重新回到肺部，霍临远觉得抱歉，却又庆幸自己那时拿到酒馆，不是单纯为了讨好控制她。 而是想走近她的生活，并一直让人悉心打理。 他低头亲吻她的指尖。 神态虔诚，如剖心取血的信徒。 他不断在心里祈祷，希望曾经让她生活好起来的酒馆，现在也能让她重新获得希望—— 对生活的希望。 洗完澡出去。 霍临远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他最近也清减不少，看起来瘦高，肩骨撑着垂滑的丝质睡衣，腰腹部的衣摆特别空荡。 只有走动间，才能看到紧收的腰线，还有一点胯骨的轮廓。 收回视线，程栀缓缓趴伏在岛台上，侧过脸后，看向虚空某一点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历尽千帆的淡泊和疲倦。 她又想起他在南大花园，求她可怜他，救他…… 可她自身难保，真的可以吗？ 如果说，她想独自生活一阵，他会怎么样？ 他那么想留她在身边。 会不会因为她想独处，单方面发起另一场纠缠？ …… 晚饭是霍临远学做的新菜。 程栀依旧没有胃口，但他忙碌很久，递给她筷子时，额角还带着汗，所以她勉强吃了几口。 “多吃一口。”霍临远喂她。 程栀摇头，说困了。 “我陪你。”霍临远准备起身。 程栀又摇头，一个人回了卧室。 草草吃了一点，霍临远去卧室门边看过她，才去书房处理公事。 堆积的事物繁杂，他压力不小。 两小时后，时间跨过午夜，他关上电脑，放下手机，又去了一趟卧室。 床头灯散发暖黄的光，程栀侧卧在双人床一侧，蜷缩着，在睡梦中轻轻拧着眉。 霍临远坐在床边，指腹摸了摸她眉心，等她表情舒展，才重新转身出去。 窗外是灯火零星的住宅楼，他立在窗前，阴郁的眼睛眺向远处，想起自己白天让司机留下的手账本。 他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多心。 下一秒，又有电话进来。 这次不是下属，是沈漾。 “你回南城了？” 霍临远“嗯”了一声，“程栀想回来看看。” “嗯。记得你之前让我帮忙打听的事吗？”沈漾问。 是关于有人调查程灵珊的事。 霍临远眼神骤然转冷。 “那件事已经无所谓了。” 程望坠楼至今生死难料，程灵珊却因为被二楼阳台和树分别挡了两下，只摔断了几根肋骨。 如今已经出院…… “什么意思？”沈漾嗅到他语气里的不寻常，不得不按捺心情，先问清楚。 霍临远坦言：“她活着正好，我送她去了国外的暗场，让人好好招待她后半辈子。” 第719章 确实蹊跷 痛快死了太便宜。 既然程灵珊想站在高处受人艳羡，那他就让她被最下流的渣滓踩在泥里，被亵玩虐待一生。 “你别脏了自己就行。”沈漾对程灵珊这种人，没有半分多余的同情心。 霍临远“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 “等等！”沈漾叫住他，“南城那件事有蹊跷，你先听我说。” “在听。” “程灵珊被警察调查，是因为牵涉一条人命案子，那阵子南城一直下大雨，冲出来一具尸骨，案件疑点重重，最后却被草草判定为自杀结案。” “哪里蹊跷？”霍临远问。 沈漾压低声音，“死的人是南城中心医院的医生，程灵珊家里和医院体系没什么牵扯，又爱慕虚荣，好攀附权贵，怎么会和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生有关系？还因此被警察私下调查？还是在结案后，被警察偷偷调查。” “确实蹊跷。”霍临远说。 沈漾：“而别的东西我拿不到，医院的看诊记录我却可以随意调出来，那也是那名小警察看过的东西……” “就在今天，我终于发现那医生经手的病人里，唯二和程灵珊有关系的，一个是程继海，另一个就是小栀的妈妈。” 霍临远神情骤变，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关于程母的死，当年他因为疑心，特意让人调查过。 可那名主治医生突然辞职消失。 继续查，有说移民出国的，有说因病回了老家山里的，再追下去便是查无此人。 他那时对程家人满心怨恨，所以并不怎么上心。 加上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程母的死就那么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 “当年小栀妈妈的死，根本就是人为的！”沈漾再也压不住气愤。 “我让医院的人按日期帮我查了小栀妈妈入院后的用药记录，虽然和当时药品出入库的数据差距微小，但根本对不上！” “而看似微小的数据差，用在一个人身上，必定是致死的！” 霍临远骤然攥紧手机，“有没有证据证明医生的死和程灵珊有关？” 压下翻涌的心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死亡医生有没有家人？尸骨身份是怎么确认的？” 一个活人突然不见了，身边的亲友怎样才会完全察觉不到？ 沈漾立刻回答：“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那医生有妻子有儿子，但他妻子就像个透明人，我能找到的信息很有限。” “你不一样，南城以前是你的主场……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都在小栀身上，但这件事是她对你的心结之一，对你们至关重要。” “我知道。”霍临远眸色深暗，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做法。 沈漾明白他的态度后，继续替他出主意： “你可以试着推那个小警察一把，他一个人偷偷调查，应该就是知道了暗中插手的人是程继海，所以才查到了程灵珊头上，不然就像我说的，一个医生，谁会凭空把他的死，和程灵珊一个富家女联系在一起？” 霍临远先想到的也是这一点。 思忖片刻，他转而问：“宝宝怎么样？” 第720章 她痛不欲生 沈漾：“我们准备带他回国，我外婆那边请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过来，分别是小儿内外科的权威，这次和joy打配合。” 听起来，程望的伤情似乎是稳定了，并且出国后能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 可沈漾透着忧心的语气，却让霍临远整颗心不断下坠，长久落不到实处。 而他能做的，只是照顾好程栀，然后寄希望于别人。 “拜托你们了。” 沈漾轻嗤，孩子出事后，他一直热衷于时不时刺他一下。 “我们是小望的干爹干妈，我外婆是他干外曾祖母，你什么身份啊就来拜托我们？小望叫我小爹地，叫你什么？” 霍临远哑然失声。 片刻后，他低低“嗯”了一声，话说得很诚恳，“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替孩子或者程栀说什么，我只代表我个人，拜托你们，也感激你们。” 对面的沈漾一噎，心里也没有想象中痛快。 他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叮嘱两句，就挂了电话。 霍临远一秒钟都没有多等，立即让人去跟进沈漾说的几件事。 同时，又给暗场去了电话，让他的人，想尽办法从程灵珊嘴里问话。 而安排好一切之后，霍临远一直在窗边站到天色泛白，也依旧没有睡意。 次日，早餐桌上。 程栀捧着半碗粥，很久不喝一口，只一味盯着霍临远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出声问：“临远，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霍临远回神，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却也不做解释。 “你觉得我应该去么？” 程栀想了想，实话实说：“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应该去了。” 沈漾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他作为亲人、好友、从业者，从没有说动过霍临远。 “你好一点我就去。”霍临远点头，示意她再吃点东西。 然后补充一句：“你监督我去？之后我可能很忙，怕忘。” 程栀点一下头，没问他忙什么，从勺尖舔几粒软滑的碎米，没胃口地用舌尖抿了抿。 “今天回去吗？”她问。 “那就今天回去。” 离开港市机场时，是下午四点多。 而前往酒馆的半路上，程栀就靠在霍临远怀里睡着了。 她醒来，已经是晚间八点。 这期间，车就一直停在酒馆门口，霍临远暂缓事务，陪着她闭目养神。 而她一动，他便睁开眼睛，垂眸看她。 当吻落在发顶时，程栀转头看窗外，没多少情绪的眼珠，被门口闪烁的灯牌映亮。 看起来，仿佛是忽然燃起希望的样子。 栀子酒馆，时隔这么久，她又回到了这里。 可她以为会有的正面情绪，并没有出现。 哪怕一丝丝的轻快都没有。 相反，在看到门头，看到吧台后，她忽然想起那些边带程望、边招呼食客，又满身汗地忙碌餐品的日子。 很辛苦，但也充实快乐。 可现在…… “临远，我好像好不起来了。她有些无助地回眸，眼底有凄楚茫然的泪光。 忽然失去孩子，她就像被人撕掉了一半。 她站不稳，走不动。 她血流不止，痛不欲生。 第721章 他怎么敢带她回那里去？ 霍临远心口窒闷，像是瞬间被人抽去所有血液和空气。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停亲吻她发际。 “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阵子好不好？” 如今的他，除了不停祈祷神佛，让程望成功熬过来，就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在他怀里趴着，程栀拒绝再去看酒馆。 “我想回清河路。” 霍临远没有说话。 他怕了。 清河路是她带孩子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她看到酒馆都受不住，他怎么敢带她回那里去？ “小酒馆不能没人打理，你累了，我们就先在旁边住下，等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开门做生意好吗？” 他庆幸自己一早吩咐酒馆今晚不营业。 否则，他找不到理由阻止她回清河路。 程栀垂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见状，霍临远让司机开车。 他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附近，是个绿化良好的普通小区。 这次回港市，他既不打算让她住明悦庄，也不敢让她回清河路。 只能找一处不带回忆的地方，暂时让她歇脚。 房子里只有阿芬在收拾。 见主家进来，连忙去洗过手，端来温水。 “太太，水里加了蜂蜜，你喝一点吧？”她尽可能多的和程栀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是霍临远交代的。 他本人也是这么做的。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他都还在绞尽脑汁想话题和她闲聊。 程栀无奈，要他放松一点，然后换衣服，和他一起出了门。 酒馆内的一切都显得陌生。 程栀站在吧台后，渐渐有些出神。 没有放任她回想曾经，霍临远催促她准备食材。 “右手还没有恢复好，你来洗，我来切好不好？” 程栀点头，打开水龙头，在水声中，忽然不知道该备什么菜。 以前小酒馆的私房菜，都是根据程望的食谱决定的…… 不再想下去，程栀闭了闭眼睛，开始专心洗菜。 今晚第一个食客上门时，先愣在了门口。 “小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是以前的常客，明显在程栀离开酒馆后，还一直在照顾生意。 程栀抬眸，勉强笑着招呼：“是啊，很久没有来了，你坐啊，别站着。” 食客在吧台前落座，“总算又能发觉隐藏菜品了，今晚有什么？都给我来点，我可太想念你的手艺了。” 程栀点头，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 “食材就在这里。”霍临远适时开口，引导食客继续说话。 食客留意到他，有点意外的样子，“这是有好消息了？” 看两人之间明显亲昵，他便没多问，看眼食材，“里脊，河虾，这不来个咕咾肉虾仁？” 程栀微怔，面上掠过一抹不知是喜是悲的笑。 咕咾肉加虾仁，是小望喜欢的吃法。 “你还记得。” “你那些菜式我记得不少呢，还有那些颜色奇怪的小点心，我老婆很喜欢……”食客说起老婆，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年初当爸爸了，生了个宝贝女儿，回头抱来给你看看。” 程栀笑容里多了些祝福，答应下来。 后续食客陆续上门，除了酒水甜汤，今夜的菜品便多了咕咾肉虾仁，还有蒜泥时蔬、酱油烧肉之类的快手菜。 第722章 而是说给自己听 小酒馆里人声不断，不少都是和程栀搭话的，很热闹。 霍临远一直默默在旁边帮忙，小心照顾程栀，不让她右手使用过度。 这一夜忙碌到临近九点。 两人在酒馆里用剩下的食材，简单吃了点东西。 似乎是受到环境感染，程栀的食量比之前正常些，连带着，霍临远心头终于放松几分。 饭后，他们慢慢散步回住处。 程栀靠在霍临远肩侧，双手抱着他一条手臂。 说起自己来港市最初，遇到的那些事。 只说好事。 似乎不是讲给他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这一晚之后，程栀尽量打起精神，让自己每天思考的，都是经营酒馆的事。 就这样忙碌几天，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安稳。 这天夜里，霍临远接到手下电话，说私下调查程灵珊的小警察执意要见他，是关于命案的很重要的事。 程栀洗过澡，正靠着他打盹。 模糊听到程灵珊的名字，一下睁开眼睛。 察觉她情绪波动，霍临远挂了电话。 “她还活着？”程栀问，眼底难免带上恨意。 霍临远看了她两秒，撒了谎，又抱紧她，和她说心里话：“就算死，我也不会让她得到安宁。” 程栀努力平复那些负面情绪，慢慢曲起双腿，抱着膝盖靠向他。 “命案……是怎么回事？” 霍临远有些犹豫。 顺势说出当年程母的死另有隐情，会解开她对他的心结之一。 可她会不会又受到刺激？ 而他一沉默，程栀便觉得不对 他近几天事事都顺着她，有问必答，尽量多的和她交流，从没像今晚这样。 “是不是关于以前的事？”她问。 霍临远不否认，只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好不好？” 既然是关于程灵珊和曾经，程栀难得执着起来，拉一下他袖子，“告诉我吧？” 霍临远微微拧眉。 “临远？”程栀慢慢坐直一些，去看他的眼睛。 “你这么担心，事情对我很重要是不是？” 她抓住他手腕摇一下，又跪坐起来去亲他的脸。 “告诉我啊。” 霍临远轻叹一声，抱她坐在他身上，先说了命案的基本情况。 顿了顿，才说：“死的医生可能受程灵珊指使，在你妈妈的药上动了手脚……” 心头一震，程栀手脚瞬间发凉，“你是说，我妈妈是被程灵珊害死的？” 霍临远手臂收紧，“很可能是。” “妈妈以前对她那么好！”程栀忽然挣动一下，被铺天盖地的愤恨压得喘不过气。 霍临远把她按在怀里。 “她凭什么那么轻易就死了！还带着我的宝宝！凭什么！”程栀挣扎两下，动不了，只能将脸埋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用力抱紧了她，霍临远忍下一阵又一阵的心疼，缓缓抬起冰冷阴鸷的眼睛，“你放心……放心……” 这一夜程栀哭了很久，霍临远一直静静抱着她。 直到天微亮，精疲力竭，程栀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中午。 霍临远就在旁边办公，光线昏暗，他的轮廓越发深刻。 程栀侧过脸，静静望着他，直到他察觉。 第723章 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你了 他起身过来吻她红肿的眼睛，说了一声后，快步去取来冰袋，隔着柔软的毛巾替她敷眼睛。 程栀一直安安静静的，等冰袋移开，就用短暂模糊的眼睛看他。 “怎么？”霍临远心头一悸，发觉她眼神里的专注。 这种专注，他很多年没见过。 眼前的模糊渐渐消失，程栀眼神变得柔和。 “你瘦了好多。” 她摸他下颌，又抚他脸颊，“这里，这里，都没什么肉。” 她不知道她瘦的更厉害，这么说话的时候，特别惹人心疼。 霍临远几乎是立即俯身吻住了她，没有深入，只是唇齿厮磨。 “一直是这样。”他贴着她说。 程栀神情顿了顿，有些明白过来了。 “因为我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你了。” 霍临远心潮澎湃，“谢谢你愿意重新仔细看我。” 微微笑了一下，程栀脖子抬起一点，让他们距离很近的唇瓣重新贴合。 “不客气。” 只是，如果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她现在的生活没有光亮和色彩，就算她努力想重新爱上生活，也只是觉得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他好像不能没有她，所以她有点担心，他以后怎么办。 想了想，她说：“临远，你应该有事要离开吧？” 她一直知道他有多忙。 现在b市，甚至是南城，应该都有一堆事情在等着他。 可他放心不下她，所以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 霍临远没有说话。 “你去先忙你的事吧。”程栀柔软微凉的掌心触碰他的脸，“我一个人在酒馆会很忙，不会胡思乱想，阿婆之前打过电话给我，说她最近无聊，要来找我。” “正好我想她过来和我住，这样一来，就没有你的床位了。” 霍临远摇头，“我睡沙发。” “你就是想要我生气。”程栀推他一下，没推动。 “不想。”霍临远撑在她上面，尽量不压到她。 他依旧不放心，没有点头。 不过在午饭间，还有晚上出门前她又提了两次之后。 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她，“过两天，我去一趟南城，几天之后就回来。” “好。”程栀被他牵着，唇边绽开淡淡的笑。 三天后，南城。 天幕落雨，细如牛毛。 霍临远推开车门，拒绝了司机撑伞，阔步走进一处老旧小区。 追查程灵珊的小警察住在这里。 他不好评价这种暴露真实住址的行为，只提前吩咐手下，暗中将周围严密守住。 矮旧的居民楼墙面斑驳，楼道逼仄，声控灯昏黄。 三楼狭长的过道尽头，是此行的目的地。 叩、叩、叩。 敲门声响过三下，霍临远面前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年轻警察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比霍临远矮半头，穿背心长裤人字拖，更像街边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看眼霍临远身后，小警察立刻让开位置让他进来。 “人呢？”霍临远问。 来之前，警察就说他已经找到了死亡医生的妻子，想让他帮忙保护。 “叫我李贺就行，”警察指指挂着半扇布帘的房间，“新城集团那边的人在找她，她一直躲在我家。” 第724章 你得说实话 “你们局里谁和程继海勾结？”霍临远问。 李贺搔搔后脑又短又硬的头发，“谋杀按自杀结案，这么大事都能压下去，你觉得呢？” 他自顾自掏出一根烟点上，又递出一根，但被拒绝了。 “程灵珊我的人找到了，正在送回来的路上。”霍临远说。 他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对程灵珊做了什么。 李贺也不指望面前这个富商身家背景有多干净，很上道的没有多问。 只说：“我知道你在对付新城集团，其他的我不管，但关于医生的这个白骨案是我调过来的第一个案子，我必须查清真相。” 霍临远喜欢和聪明人谈合作，“我亲自过来，还不能说明态度？” “能能能。”李贺一笑，伸手去开门。 房间陈设简单，但杂物又多又乱。 有个中年妇女坐在床上，身后躺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不用李贺说什么，霍临远径直走了过去。 “有人想灭你口，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和孩子安全离开，但你得说实话。” 妇女不说话，眼神怯怯的，遮住他看向孩子的目光。 霍临远见状，示意身后的司机上前。 黑色的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红色钞票。 “想杀你的那些人害死了我儿子，他和你的孩子差不多大。”霍临远又说，眼神冰冷，刻意透露几分恨怒。 妇人转头看向在睡觉的儿子，对钱财心动，又生出恻隐之心，同时也受够了躲藏。 她缩着肩膀，终于肯开口说实话：“我老公是被人杀掉的，不是自杀。” “还是钱好使！”李贺明显一喜，他耽误很久，都没能套出真话。 霍临远又问：“有没有证据。” “志达出事那天，发给我一段录音，还有之前转账……” 不等她把话说完，李贺打断她，拉霍临远出去。 “只要你帮忙拉下现在的黑心局长，我保证能给程继海父女定罪。 这就是他手里已经掌握了证据的意思。 闻言，霍临远不再耽搁，通了电话，让手下尽快把程灵珊带回南城。 看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李贺搬来椅子，示意他坐。 “大概多久能见到人？别站着了。” 霍临远不理会他，又让人联络他控股的几家媒体，随时做好发稿曝光的准备。 这天深夜，程灵珊被带到了老旧小区。 她整个人处在昏迷之中，被泼了一脸冰水，才缓缓苏醒。 “不要碰我！不要打我！不要！啊不要！”她立刻尖叫起来。 李贺一愣，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这里隔音不好，我担心有人投诉……” 用不着他说，霍临远一脚踹在程灵珊胸口，“看清楚我是谁。” 程灵珊捂着心，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而等看清面前魔鬼一样的人，她手脚并用不断往后爬。 “我错了，我错了……” 她精神紧绷，一直不断道歉，明显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李贺吞口唾沫。 他其实也挺怕霍临远的。 遇到手握大权，阴狠沉郁的男人，很少有人心里没半点畏惧忌惮。 只是他到底好面子，所以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第725章 这一点远远不够 而见到嫌疑人濒临崩溃，他只能硬着头皮插进两人之间，让程灵珊只看他的脸。 “我问你，你或者你父亲，多年前有没有贿赂医生？害程家的人？” 他似乎知道更多的事，所以没有直接指出程母，而是说程家的人。 程灵珊看眼他，抱着脑袋不断摇头。 “不说，就送你回去。”霍临远出声。 一听到他的声音，程灵珊情绪就变得激动。 她慌忙点头，“有！我用钱收买了妇科医生……” 霍临远一顿。 “妇科医生？你让那医生做了什么？”李贺并不意外。 程灵珊狂点头，每个动作幅度都很大，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仿佛难受控制自己。 “打胎，让她按住程栀打胎！” 霍临远面色骤变，突然越过李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说一遍！” 程灵珊怕他怕得厉害，就像老鼠被鹰爪锁住。 她一下分不清从前和现在，眼神忽然变得狠毒，“她反悔了！我不能让她反悔！我怎么能让她生下临远哥哥的孩子，那样我就没有机会了！” 打掉孩子不是程栀自愿的！ “你该死！你真的该死！”霍临远另一手也握住她的脖子，浑身的戾气仿佛化作实质，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活下来，他就算再怎么被仇恨蒙蔽，也不会肆意羞辱为他怀着孩子的程栀。 他绝不至于到了无可转圜的境地时，才忽然发觉程栀对他的重要！ “你冷静点！”李贺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拉他。 可一时之间，他竟然拉不动他！ 眼看程灵珊被掐的翻白眼，他灵机一动拔高声音说：“她说不定还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的，再问问看啊别冲动！” 霍临远闻言，手上这才放松一点。 起身后，他浑身的冷意几乎能落下冰渣。 站了许久，他才压下那股能点燃全身的暴怒。 那边李贺已经帮着程灵珊回过一口气。 他问起白骨案死亡医生的事，程灵珊浑身发颤，除了点头，什么都不说不出来。 “说话！”霍临远转身，咬牙切齿，满面森寒。 李贺后颈一凉，心里直打怵。 暗道这人发起火来，仿佛随时都能杀人放火一样，实在可怕。 程灵珊浑身抖如筛糠，濒死以后，眼神反而清明几分。 她望着压抑暴戾的霍临远，想起在暗场受尽凌虐、暗无天日的生活。 宁愿入狱，也不愿意再回去。 “我花了钱，让张志达动手脚！”她回答问题的态度积极起来。 李贺忙问：“你让张志达做什么？” “让他……”程灵珊往他身边躲，心虚之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让他换了一个人的药，让她好不起来……” “所以，程栀的妈妈当年是可以治好的？”霍临远隐忍道。 程灵珊缩了缩脖子，点头。 拳头骤然攥紧，霍临远闭上眼睛压下情绪。 “然后呢？”李贺乘胜追击，“程继海有没有插手？” 程灵珊心底对亲生父亲全是责怪怨恨，立刻看向他说：“有！我被勒索，爸爸帮忙处理了他！” 说出这一点远远不够。 第726章 他已经不是第一天注意到 她继续嘶哑出声：“爸爸身边的杨泽是潜逃的经济犯，他在爸爸的授意下迷奸了我……他们一起，送我陪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睡觉，拍视频威胁他们，和他们做交易……” 李贺咋舌。 这可是亲生女儿啊！ 那程继海真是畜生不如！ 程灵珊说起这些，显然也被激起怨气。 她绷紧上身，用力发出声音：“还有偷税漏税！账本在b市外环兴业居a区3号别墅地下室的保险箱里，还有集资的那些资料，我不懂，但我听杨泽说过，都是违法的，一旦出事，他们的牢饭下辈子都吃不完……” “绑架程望，是杨泽帮你策划？”霍临远忽然发问。 他一开始就觉得，程灵珊没脑子做出那一连串的事。 必定有个心思缜密，善于抓住漏洞的人在她身后出谋划策。 而那个杨泽，他已经不是第一天注意到。 很早以前，杨泽出现后，程继海对内对外的许多动作，就开始变得诡谲狠辣，彻底没了底线。 程灵珊点头，回避他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目光。 “崔崇刚你和他……”李贺想问她有没有被送上警局局长的床，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用词，“你们接触过吗？” 程灵珊点头，愤恨地攥紧拳头，“偷拍了视频，这些东西都是杨泽负责的，都在杨泽手里。” 不等李贺继续问，她想起什么，赶忙说：“我出了事，杨泽肯定要跑，别让他出国！他太狡猾了！” 她说得不错。 杨泽知道程灵珊失踪时没跑。 但得知她回国的消息后，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没找到的消息，在霍临远留在南城的第二天传回。 两个多小时后，李贺找上门来。 “你这就不管了？” 霍临远正低头看程栀回他的照片。 照片上她坐在餐桌边，手里挤满肉料的烧麦已经被啃去一半。 她没有笑，脸色也还是不好。 不过比之前看起来精神一点。 照片下还跟了一行字： 阿婆拍的我，好不好看？她做的烧麦最好吃了，但她很懒，好久才做一次给我。 霍临远没有理会李贺，先回复：好看，胖一点会更好看。 想了想，又继续打字：回去以后，我去找她偷师。 等程栀发来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说要睡觉，他才收起手机，看向等得心焦的李贺。 “曝光白骨案的稿件已经准备好，有程灵珊露脸的供述视频，相信你上级很快会将压力给到崔崇刚。” “等崔崇刚停职查办，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利用职务，联合b市相关部门，拿到搜查令去兴业居拿罪证。” 不等李贺说出担忧，他冷淡出声：“我的人已经找到程继海，整个过程，我也会尽量为你打开方便之门。” “我……”李贺愣愣看着他，“我靠？” 他这两晚急的抓耳挠腮睡不着，他却已经默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你这样显得我好没用啊……” 霍临远看眼他，那双眼睛依旧给人无穷的压迫感。 “如果你之后发挥不了你该发挥的作用，我不介意让你更没用一点。” 第727章 这两天一直想见你 李贺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一边候着的小宋请了出去。 送客后，小宋走进来，“老板，陈六回来了，他弟弟陈星一家平安，老婆顺利生了个女儿。” 霍临远点头，转身眺向窗外林立的高楼。 他没有追究陈六，甚至出手帮了陈星家人。 不知道能不能替程望积福，保佑他有惊无险，度过危险期…… “老板？” 霍临远没听清，转身看向小宋，“还有什么事？” “你在南城的司机这两天一直想见你。” “老秦？” 微微皱眉，霍临远想起那两本手账。 小宋应是。 “叫他带好东西来见我。” 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小宋没有多问，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老秦捧着个盒子上来了。 霍临远示意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谢谢，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恭敬点头，老秦来得快，走得也快。 霍临远迈步走到办公桌边。 他终究是改不掉疑心的毛病，担心程栀隐瞒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放着不管，以后会酿成大祸。 尤其，在知道她当年一直隐瞒身孕，知道离开他再重逢之后。 盒子打开，皮质封面的手账本被他拿了出来。 稍微一动，随意夹在里面的、折起来的纸张便掉了出来。 想起程栀在程家旧宅的举动，他先展开那几张纸看了起来。 而几行字刚印进脑海，他肩头忽然一震，手里的纸飘然滑落，缓缓掉在暗红的桌面上。 他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脑海里浮现袁成杰，还有齐氏总秘书扭曲的脸。 家里出事时他已经记事了，在父亲身边跟前跟后的总秘，他自然记得。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人的名字，会和袁成杰的名字出现在一起，中间连接的字，还是“勾结”。 他忽然有些害怕看到后面的内容。 身体深处，似乎有个小人在阻止他继续探究下去。 可最后，他还是重新捡起纸张，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看完。 真相终于大白。 在失去呼吸的那半分钟里，他脑海里忽然闪过程栀透着委屈和倔强的脸。 那是当年，坚持寻找真相时，她最常出现的神情。 而面对从不执着，那时却异常执着的她，他是怎么说的？ 只有侮辱和不信任。 他从来没有相信她。 办公室长久的安静下去。 一直到夜色降临，僵坐成石像一样的霍临远才忽然起身。 他仿佛能感觉到身上有什么碎裂的东西在剥落。 露出内里刚愎自用，愚蠢至极的自己。 “小宋！”他扬声，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 “老板。” “准备一下，回港市！” 他要问问程栀，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还想藏起真相，甚至是把真相毁掉。 是不是彻底对他失望，再也不想提起曾经的坚持。 他要告诉她她是对的。 程家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错的都是他！ 他所谓忍辱负重的报复，根本是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 对比今年多雨，天幕总是暗沉的南城，港市阳光明媚。 程栀在忙碌一阵后，能察觉到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 第728章 也只是源自友谊 她用手背沾掉鼻尖的汗水，听到身后传来阿婆苍老微哑的声音。 “这两天又热起来，明早熬点绿豆糖水给你喝。” 程栀点头，继续对昨天没弄完的账。 “下次不要这么早开门啦，没有人，你还辛苦。”阿婆又说，手上用粗过拇指的棉线，编绕围巾给她。 程栀这次没有点头，“我没事做，而且昨天的账单……” 正说着，门前的迎客铃响起。 “抱歉，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 剩下的话被程栀按在喉咙里。 阿婆放下腿上一大兜棉线，起来热情地迎上去，“乖乖仔啊，好久没有看到你，好不好啊最近？” 她说着拍拍来人后腰，“瘦喇瘦喇，更显高啦。” 程栀有些愣怔地站起来，眼底甚至有一抹不知所措。 “云尚。” 她张了张嘴，更多的，却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在东郊平山，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阿婆，小栀，好久不见。”崔云尚在吧台边坐下，依旧是那个能将程栀看清楚，但有不至于太近，惹她不舒服的位置。 程栀点一下头，心事重重地垂下眼睛。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看你的。”崔云尚说。 他从梁杰嘴里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 关于程望，关于失去生的希望的程栀。 “谢……谢谢。”程栀从手边倒了点自己在喝的梅子酒给他，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又是沉默。 阿婆看出两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没再多嘴多舌，坐回角落继续绕粗粗软软，棉花糖一样的棉线。 “还是不想理我啊？”崔云尚有些无奈地开口。 如果越线失败以后，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当初，他或许会再慎重一点。 甚至说，会说服自己，甘心做朋友。 “没有。”程栀摇一下头，心里起伏其实并不大，只是觉得抱歉，觉得不好意思。 不想自己的存在让她觉得不自在，崔云尚主动提起之前在平山的事。 “后来，我大哥给我看了监控，你说那些话时，在哭。” 顿了顿，他直白道：“我知道你不是自愿，说那些话，是想逼退我，不想我家里和霍临远为敌。” 他苦笑，“其实，经过那件事之后，我好像瞬间成长了，我突然发现，家族里其实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无坚不摧。” 程栀原本想说话，听到这里，便安静下来。 端起手边清香四溢的梅子酒抿一口，崔云尚垂着眼睛继续开口：“我决定回家帮大哥了，他好累，明明只比我大两岁，就又是照顾家人，又要兼顾并不怎么上手的工作。” 他没有把卓家内部的事情说的太详细，只是以类似朋友的口吻，告诉她自己今后的打算。 程栀缓缓望向他，眼底有丝可惜，“那游戏公司……” 回望她良久，崔云尚眼底有什么东西迅速敛去。 他重新扬唇笑起来，整个人一如最初那样温和清朗。 跳出感情漩涡以后，他终于明白，她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他。 看向他的眼神再温柔，再令他心动，所有的感情也只是源自友谊，不会再多。 第729章 这个“他”，指的是谁 “以后有机会，我再自己创立啦。”他回答她的问题，神态比初进门时候放松很多。 受他感染，程栀微微笑了笑。 能知道自己以后做什么，这样很好。 “你呢？”崔云尚问。 程栀愣了愣。 “可能，会出国学习……” 她说着，睫毛缓缓落下，遮掩住眼底的黯然。 她真的还学得进去吗？ 这几天经营酒馆，明明该在熟悉以后，找回最初的手感，变得驾轻就熟。 她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简单的对账工作，都能频频走神。 忍了又忍，崔云尚还是问出口：“是……和他一起么？” 慢慢抬起眼睛，程栀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不由抿唇笑了笑，“他很忙，不会陪我上学。” 崔云尚望着她的笑，失神一瞬间，然后在心里长长长长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你觉得快乐的事，那就去做，不止他会全力支持你，我也会永远祝福你，为你感到开心。” 他放不下她，不然也不会在伤感未愈，又有大哥阻挠时，赶回来见她。 可这一面见过之后，他似乎又能放下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个无法介入的“后来者”。 她的心门曾经为霍临远打开，后来又因他闭合。 而如今重新松动，还是因为他。 “我也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程栀说。 她有一种崔云尚是来和她彻底告别的感觉。 话说完，又忍不住回他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想他放下对她的担心，眼底不存忧虑的走下去。 而她含有道别意味的笑，正巧透过车窗，落在了霍临远眼里。 他膝头放着两本手账，定定看了她几秒。 然后骤然收回视线，吩咐司机开车。 其实在得知真相之后，他已经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再见她、赖在她身边。 他毁了她的人生，毁了她的一切。 就像她从前说的，他只会为她带来麻烦，带来灾难。 或许…… 是时候放手了。 她在崔云尚面前，远比在他身边快乐。 他做不到的那些事——让她重拾对生活的希望这件事，或许崔云尚能够做到。 收起手账本，霍临远发了条信息给程栀： 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做你想做的，我会永远支持你。 叮铃。 手机响起。 程栀点亮屏幕，看到新信息后，微微偏了偏脑袋。 可霍临远最近时常叮嘱她这些。 好好吃饭，及时喝水，按时睡觉，等等等等。 也经常在她耳边表白，说他永远爱她，永远相信她，永远站在她这边之类。 所以她没有多想，只回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是情绪最遭的那段日子总有他在身边，眼下只是分别几天而已。 她出乎意料的会经常想起他。 在他问她要照片，要语音时，她会感受到自己被需要，然后顺应他的需求发给他。 而意外的是，这一次霍临远没有及时回复她。 她觉得他可能是太忙了，所以放下手机，也去忙碌自己的事。 可是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她再也没有等到他的回信。 反倒是来自南城的新闻，爆炸一样投入她的视线。 第730章 他不想见我 南城警局局长崔崇刚落马，新城集团负责人和其亲生女儿及部分下属被捉拿归案…… 程栀一条一条看下来，通过新闻，知道了霍临远为什么当时不去b市，而是先回了一趟南城。 可是他人呢？ 是不是插手崔崇刚的事，出事了？ 严重的心慌感淹没了程栀，她联系不上霍临远，又开始一夜一夜失眠。 原本计划陪她几天的阿婆，一直在她身边留了半个月。 “阿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没事的。”程栀说。 徐阿婆看着她又恢复惨白的脸，满心都是心疼。 “那个酷酷仔，真是不靠谱！出去办事办到无影无踪，你看我下次见他，要不要抽他几耳光……” 程栀摇头，“他不想见我。” 所以，你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后半句话她没说，害怕出口之后，一语成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尽办法赖在她身边，只对她有深重感情需求的他，忽然就不要她了。 她不明白，她想不通。 她反反复复看他最后的那条信息，看不出任何异常。 在某一晚噩梦惊醒，她被阿婆搂进怀里时，她忽然满是怨气地哭起来。 “为什么？我要他离我远一点，他不听，现在我需要他了，他又忽然消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重逢是不是也是他的报复？他就是要我伤心失落，最后一个人孤独终老，还要不停地想他的坏，想他的好！” 徐阿婆真是又气又心疼。 “阿婆替你画小人诅咒他，要哭的是他，你哭什么哭？好没出息！” 她这一辈子，丈夫早死，留给她大笔遗产，还有两个儿子。 儿子们都很孝顺，一年里无数次要轮流接她去大房子享福，逢年过节，都会回来给她送东西，给她磕头。 可她觉得无趣。 早早分了财产给儿子，自己只要了丈夫最初买给她的几栋楼，独自守着，做一个喜欢跳舞、唱戏、看帅老头下棋，其他什么都不管的包租婆。 直到程栀这个失足少女一样的单身妈妈，抱着又弱又小的程望，敲开她的门。 那天天气恶劣，孩子和妈妈都哭得要断气，一大一小两只手，一个抓她腕子，一个抓她衣袖，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生活里。 她把程栀这个太需要照顾的人当小女儿，所以她自始至终，都不是站在任何男人那边说话。 她只为她好。 “人啊，还是要为自己活先！我们振作起来，要比别人活得久，活得好！” “不是要出国深造？别怕，阿婆送你去！” 她说话太用力，说完呛到口水，猛地咳嗽起来。 程栀吓得忘了哭，赶紧给她拍后背。 等阿婆缓过来了，她也从情绪中解脱出来。 “阿婆，你的钱还是自己留着。” 她一直以为她是个和儿子关系不好的穷老太太。 平时送东西给她吃的时候，还会偷偷塞钱。 殊不知，她交上去的房租，都是阿婆儿媳代收的，最后全部都会落在阿婆兜里。 “跟我还客气？”阿婆不满。 程栀摇头，“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