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小王子[花滑]》 第1章 第1章 午后，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画室内，斑驳的阴影散落在色彩纷呈的画布上，明晃晃的耀眼。 窗边的少女正在给山水画上色，她的神情专注认真，垂着眼眸，密密的长睫轻覆着眼睑，眼睛微弯，透彻如玻璃，泛着点点碎光。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画布上点缀勾勒出柔和又韧性的几笔，一只鸟活灵活现，跃然于纸上。 这里是一家独立绘梦工作室，风格怪诞又和谐。 清爽的白墙上挂了很多手稿，风格多样；窗边陈列着低饱和度的手绘陶瓷小怪物；带有滚轮的工作桌便捷又轻松，橘蓝方格座椅、圆润光滑的花生桌给工作室平添了几分可爱。 忽地，许栎滢的手机震了震，微信弹出几条信息。 h:【谢谢太太，我女儿收到绘画，很开心，也不会在晚上做噩梦了。】 绿水青山:【您好，请问还接绘梦订单吗？我最近一直做梦，想把梦境画出来。】 许栎滢耐心给两人回复后，把雇主需求写成便利贴，贴在自己的计划表上。 许栎滢今年25岁，大学毕业三年，两年前从事绘梦师职业，创办自己的独立工作室。 她大学主修心理学，工作后，接触了许多由恐惧事物演变成在梦境中被折磨无法逃脱的患者。她尝试了多种方法对患者进行治疗，发觉通过绘梦能减轻患者焦虑，治疗他们的内心缺憾，遂决定从事绘梦师一职。 绘梦师顾名思义就是通过绘画梦境，满足人们内心的精神向往或者治愈其内心的缺憾。画作中的正向能量能抵消负面情绪，给人精神上的愉悦。 许栎滢一年内能接到成千的订单，她帮助了许多内心敏感或者有缺憾的人治愈自我，重新找到生活的动力。 许栎滢这三个字，在绘梦师这一行，就是标杆。 阳光渐行渐远，斑驳碎影逐渐淡化，许栎滢画完这副山水图，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她脱掉美工服，坐在懒人沙发里，闭眼小憩。 许栎滢长相出众，明眸皓齿，很有攻击性。她那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明艳勾人的眼眸，只一眼，便能让人酥了骨头，是京大许多男生的心上月。 许是她眼光太高，大学里的众多追求者，她愣是一个也没看上，反而还闹了些不愉快的记忆。再后来，都在传校花心气高，也就没那么多人来打扰她，她也乐的清闲。 一阵手机铃响起，许栎滢睁眼看清来电显示，揉了揉眉心。 哎，她舅娘又要给她拉郎配，介绍优质青年了…… 许栎滢直起身，划开接听，心有余悸:“舅娘，我最近真的没时间再跟你去饭局了，最近订单多，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陈晴在那头笑了笑，“滢滢，你最近忙不忙，舅娘能不知道？算了，不想结交朋友就由着你，不过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陈晴说到后面，语气已经不复开始的柔和，反而很郑重，许栎滢听着不由自主地坐起身。 “我有一个朋友，前些天聚会的时候，跟我说起她家孩子最近状态不好，不爱跟人说话，晚上持续噩梦，找了心理专家也不起作用，跟我打听有没有办法。我想着你之前不是学心理学，后来绘梦也治愈了很多人，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能去帮帮那孩子。” “那孩子也是不容易，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见过几面，孩子很寡言，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许栎滢自然不能拂了舅娘面子，况且字里行间，她能感受到舅娘也很喜欢那孩子，“那我有时间跟您一起去看看。” 陈晴续道:“不过，他身份特殊，如果可以，估计需要你呆在他家里一阵子，直到他恢复。” 许栎滢思考一瞬，点点头:“没问题。” 陈晴当即敲定，“那滢滢，今天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许栎滢有些吃惊:“这么急？” 陈晴叹了口气，“那孩子情况太差了。” “行。” 陈晴下班后，接到许栎滢，两人在车上闲聊。 手机震了震，许奕轩给她发来微信: 【姐~，你工作忙完了吗？】 【不是说好最近来看我？】 许奕轩是许栎滢的亲弟，比许栎滢小6岁，景大大二在读生，是个十足十的姐控。 许栎滢飞快打字: 【最近来不了。舅娘给我接了个神秘大单，我正和她一起去看看情况。】 许奕轩:【哭泣jpg】 许晴载着许栎滢来到了一片富人区别墅。 别墅在半山腰，绿植林立，入目是一片花圃，零星几朵碎花，随着晚风摇曳，风格小众却不失优雅。 许栎滢下了车，欧式别墅外，白色的柱子巍峨耸立，门窗皆是精雕细琢。 门口站着一位盘着头发的妇人，约莫四十五六，穿着旗袍，典雅又高贵。 看见许栎滢，温柔地笑了笑，上前就牵住她的手。 许栎滢闪过几丝熟悉的感觉，一时间却抓不住。 直到陆玲开口:“滢滢，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许栎滢尘封的记忆碎片被打开，她看着面前的妇人，有些不太确定:“陆阿姨？” “是我，”陆玲拉住许栎滢就向客厅走去，“一别多年，你和阿旭都已经长大了。我也老了，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许栎滢怔住了。 陆玲，陆阿姨。 在高中那些无尽阴暗堕落的岁月里，是陆阿姨拉了她一把，给了她一个短暂温馨的庇护所。 别墅客厅里，镂空水晶吊灯垂落，楼梯扶手也雕刻着花纹，精细异常。落地窗外，是一片泳池，夕阳下，波光粼粼，给人静谧美好的感觉。 许栎滢被陆玲拉着坐下，她心底疑虑更甚。 既然舅娘和陆玲阿姨相熟。 那她口中那个寡言的孩子，不正是陆辰旭！ 许栎滢突然没有来的心慌:“陆姨，是陆辰旭他——” 陆玲一听见这话，眼泪止不住朝外涌，她抓着许栎滢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阿旭最近精神状态不好，不愿跟人沟通，心理医生都没办法。听说，滢滢你在心里方面颇有研究，又跟阿旭相处过一段时间，我想请你帮忙，开导开导他。” 许栎滢点点头，神色郑重:“那阿姨，你先跟我讲讲他的近况。” 陆玲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看着上面的评论，已经哽咽出声:“滢滢，是这样，你先看看这个。” 茂清市雾霾严重，许栎滢戴着口罩。夜色渐浓，灯火虚幻浮华，远处街景几抹亮色愈近，映衬着许栎滢的眼眸蕴着碎光。 她坐在出租车里，手机屏幕上亮着陆辰旭的搜索框。 【陆辰旭——百度百科 中国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运动员 简介:2014年，14岁的陆辰旭荣获世青赛冠军。2015年升成人组，同年大赛加拿大站、美国站，取得亚洲男单最年少a级赛冠军。2016年，首次出站世锦赛，取得亚军；大赛奖冠军。2018年2月，夺得平昌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冠军……】 她又点开微博，看了几眼热搜，眉头紧锁。 【他怎么不去死？这样的人还能为国争光？】 【他滑的是依托答辩，我闭着眼都比他强。】 【他好没用啊，这么简单的赛事都搞砸了。】 许栎滢关了手机，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心里思绪万千，不自觉叹了口气。 原来他那个时候，他所有的落寞都是因为花滑。 他的冷漠反抗，他的痛苦失意，全都来自于花滑。 可明明那个时候她同他那么要好，他为什么什么也不愿意告诉她。 为什么要…… 司机听见她的叹息声，笑着开口:“小姑娘怎么天天唉声叹气的。” “叔，我问你个事。” “你说。” 许栎滢顿了两秒，开口道:“你对体育赛事了解多不多？” “还成。无聊的时候会打开广播，偶尔能听见赛事解说。” “那你知不知道花滑运动员陆辰旭？” 司机师傅有些印象这个名字，他顿了顿，续道:“有些印象。是拿金牌那个？” 许栎滢应了声，有些试探地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司机师傅想了几秒，开口道:“印象里听到过几次广播，都说他话挺少的，不善言语。” 许栎滢点头回应后，也不再言语，静静地等待出租停在市体育馆门口，下了车。 市体育馆内分馆很多，许栎滢顺着指示标到了花滑训练馆。 训练馆很大，冰面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只能听见冰刃的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又冷清。 许栎滢刚到的时候，陆辰旭刚做了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完美点地。 许栎滢刚走近一步，场馆内的灯突然灭了。 忽地，一束追光灯落在冰场的少年身上，白色的礼服耀眼抓目，周围一切仿佛失了颜色。 许栎滢看着少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少年个子很高，身着考斯滕演出服，他的身材瘦削但不单薄，肌肉线条流畅，肩线宽阔平直，追光灯落在他身上，白色的礼服点缀着星点水钻，线条如松。 他的五官精致俊逸，是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 干净的碎发搭在额前，冷白皮，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耀如星辰的眼眸，鼻梁高挺，下颌弧度流畅瘦削。 只见他随着音乐，缓缓抬手，目光也随着颀长的手指起落。他的睫毛轻颤，露出线条优越的脖颈，在冰面上滑行，沉醉忘我。 曲子是许栎滢刚刚在车上听过的《天鹅湖》，也是众多花滑运动员最受青睐的选曲之一。 少年全身心投入，将情绪节奏与音乐融合，在场上舞动，动作优美流畅，细腻又让人感受到力量。 随着节奏鼓点，他的一只修长骨感的手缓缓升至头顶，一条腿平直展开，跟着音乐做燕式旋转，线条流畅柔韧，唯美动人。 场上的少年在追光灯的映衬下，宛若神明，冷清感尽显，头发丝泛着冷光，眉眼间尽是淡色，好看的唇形抿成一条直线，专注又认真。 许栎滢被这场她一人独观的表演深深吸引，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的少年，心不自觉跳快了几拍。 是震撼 是惊叹 更是佩服。 训练馆冷冷清清，只闻冰刀落冰的窸窣声响，像是不甘的呐喊声，在馆内回荡。 陆阿姨无助又担忧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滢滢，怎么办？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连安眠药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他太懂事了，在我面前一直装着样子，可实际情况是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滢滢，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确实失误了一次，在全国赛上成绩不理想。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他，说他心里素质差，说他没有实力，甚至上升到他个人，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否定了他十几年的努力，说他态度消极，不认真，别人随便滑都比他好，说让他去国外比赛都给国人丢脸了。滢滢，我很担心他的状况，可他从不跟我倾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滢滢？” 许栎滢看了他在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的视频，她不是很懂，只知道他的动作落地不对，摔倒了。 可网上的恶评确实很毒，戾气很重。 她不能想象，如果是她被问候亲妈被各种人肉搜索，她会怎么办。 或者说，她能怎么办。 音乐接近尾声，少年双手举过头顶，下颌微微扬起，露出优越的脖颈，以完美的高速旋转结束这场表演。 少年微微喘着气，额前碎发有些许凌乱，喉结利落的滚了滚，胸口轻微浮动，带着些破岁感。 灯光骤亮，少年转过身，察觉到有人的注视。 许栎滢站在训练场边，对上他的眼眸，有些尴尬的举起手:“hi，你好啊。” 少年眼里没什么情绪，也似乎并不在乎她是谁。 把自己的装备收整完毕，背着训练包就要走。 许栎滢拉住他的包，急着说:“我是陆阿姨请来的。” 少年转过身，看着她，眉眼间寒意渐浓，薄唇轻启，声音冷淡:“别跟着我。” 第2章 第2章 少年很高，浓密的睫毛打出淡淡的阴影，神色淡淡，眼眸宛若淬着霜雪，近乎不近人情。 说完话，也不多看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比八年前更甚。 许栎滢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少年步伐很快，绕过冰场，穿过长廊，已经入了电梯。 许栎滢快步走过去却已然来不及，只好坐另一边的客梯，下了负一楼。 停车场寂静无声，只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回响。少年单手挎着训练包，高瘦的身影投射出落拓的阴影在地面，淡然沉寂。 许栎滢跟着少年后面，正思索着怎么跟他开口才能不显突兀。 忽地，一个人影从一辆车旁边窜出来，以飞快的速度朝少年泼了一瓶水，表情狰狞亢奋，嘴里还振振有词: “可让我等到你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傲慢无礼，天天摆个臭脸给谁看？也不看你滑的是什么东西？” “要能力没能力，要教养没教养，只会给国人丢脸——”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许栎滢被吓了一大跳。 陆辰旭冷不丁被泼了一身水，也有些发怔。他额头脸颊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滴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无措，穿的白色外套湿了大半，水珠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下。少年清瘦单薄，此刻正垂着眼眸，露出一小截冷白皮的脖颈，棘突明显，脆弱又透着无力。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情绪翻涌，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要走。 黑子一看他这个态度，更加火冒三丈，踮起脚就要朝他冲过去。 陆辰旭握着背包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然而就在这时，一抹娇小的人影突然挡在他面前，截住黑子的动作。 许栎滢高中学过防身术，并且她的弟弟许奕轩是跆拳道队员，得空了就会教她一些防身技巧。她扣住那人的胳膊，反手一折，那人吃痛弯腰惨叫。 “就这么喜欢泼别人水？” 许栎滢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心紧蹙，语气透着不悦。 她很生气。 这人的行为太激进，太伤人。 陆辰旭刚刚那抹自嘲的笑容她不是没有看见，他好似为自己筑起铜墙铁壁，别人怎么对他似乎都无所谓。 许栎滢似乎又在他身上看见了两人初识时，他身上的厌世秃然的情绪。 一些令人后怕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齐齐涌入她的脑海，把她拉回那个绝望的冬日。 寒风刺骨，别墅大火照的半边天亮如白昼，消防车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喧闹声刺激她的神经…… 所以，当陆辰旭出现这样的神情，她总会止不住后怕，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许栎滢摇摇头，强行抛开那些杂念，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单手扭开瓶盖，直直朝那人头上倒下去。 “既然这么喜欢，那你也感受一下好了。” 这水本来是买给陆辰旭的。 没想到，竟用到了这里。 许栎滢把一整瓶水直直倒在他头上，空瓶落地的脆响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男人被淋了一身水，想破口大骂，可手却被死死抓住，又疼又麻，只能低声求饶:“美女！我错了！是我不对，你消消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男人说完，感受到手上力度松了少许，趁许栎滢没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手，发狠地推了她一下后，边跑边骂: “什么东西！他给国人丢脸了，占用比赛名额，还不让人说！” 许栎滢一个趔趄没站稳，朝后退了几步，却猛的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少年扶住她的手，浅浅的呼吸声散在她的耳廓。 许栎滢周身被独属于少年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包裹，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抬眼，撞入那双耀如星辰的眼眸。 陆辰旭的睫毛浓密卷翘，额前碎发还挂着水珠，有些破碎的美感。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明灭，似乎掺杂着异样的东西，只一瞬，那些情绪又归于平静。 陆辰旭堪堪松开手，转过身朝着一辆黑色的suv走去。 算了，他在期待些什么。 这么多年，她从未出现。 也从未记起独属于两人的约定。 许栎滢跟在他后面，被刚刚发生的插曲彻底打乱了思绪。本来以为网上的恶评已经是恶意巅峰，不成想，还有更加极端的人和处理方式。 少年走在她前面，身形清瘦却不羸弱，肩线宽阔平直，背部很宽，很有安全感，给人宁折不弯的傲气之感。 只见他停在车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某处，眉头紧皱，他拉开副驾驶车门，看着许栎滢开口:“上车。” 许栎滢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也不多言，快速上了车。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suv在街道飞速穿行。 陆辰旭开的很快，他总看着后视镜，似乎在关注着什么。陆辰旭的手指很好看，修长骨感，现今握着方向盘，却因用力而泛白，许栎滢也察觉到他的紧张。 静默一瞬，两人同时开口: “你——” “有人——” “你先说。” 许栎滢淡声开口。 “有人在跟车。” 许栎滢愣了一瞬，但看着陆辰旭娴熟的处理方式，心下有了判断。 他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街景流转，霓虹闪烁。陆辰旭绕了几圈，将后面跟车的人甩掉，车速慢慢减了下来。 许栎滢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她偏头看了一眼少年，问道:“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吗？” 少年抿唇不语。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扰乱了她的思绪。 屏幕上是一串号码，许栎滢想着许是某位顾客的绘梦订单，便按下了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的刹那，许栎滢很明显的僵了一瞬。 只见她冷着脸，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许栎滢那双漂亮的凤眼染上愠怒，手指蜷缩，把手机攥得死紧。 “我不会跟你见面，你死了这条心吧。” 许栎滢说完这句话，眼底都是疲态。 默了一瞬，她似乎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语气也透着疲乏道“陆辰旭，就你刚刚处理跟车的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那你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车里有话梅糖，你吃吗？” 陆辰旭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打断她。 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打开两个座位之间的储物箱，里面凌乱放着数据线和几包话梅糖。 陆辰旭递给许栎滢一包话梅糖后，偏头看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少女精致的面容隐匿于黑色口罩之下，只能看清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 许栎滢:“…………” 许栎滢摇了摇头:“有些干，过会儿吃。” 陆辰旭心里忽地腾升出几丝期许。 是她吧，一定是她吧。 不可能连语调都如此之像。 — 陆辰旭开车到了一小区公寓，停下车子，许栎滢跟着陆辰旭进了单元楼。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陆辰旭走的很慢，似乎是为了顺着她的步伐。 陆辰旭之前比赛后回茂清市，在频繁察觉有人跟车甩不掉的情况下，在这里买了房。 他也不清楚跟车的人到底是谁，可若是知道他家别墅位置，肯定会影响他妈妈的日常生活，他不愿意那样。 许栎滢跟着陆辰旭坐上电梯，到了三十一层。 陆辰旭按开指纹，两人入了内。 许栎滢闷了一路，换上他拿出来的拖鞋，便把口罩摘了下来。 玄关处，两抹影子交织在一起，黏黏糊糊，看着异常亲昵。 陆辰旭站在她旁边，灯光打在他薄薄的眼睑，映出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眸漆黑一片，内里含着细碎流光，周身冰冷气息尽散。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眼前的少女着淡妆，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唇色鲜润饱满，一双凤眼微挑，美得很有攻击性。 灯光打在她的发梢，染上暖意，陆辰旭不自觉敛住呼吸。 记忆就像走马灯一般，不断从他脑海中闪过。 “你好，我叫许栎滢，你的新邻居。” “陆辰旭，你怎么这么高冷！” “阿旭，我不想回家，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阿旭，陪我染头发吧！我要染奶奶灰！” “陆辰旭，你要是再这样自轻自贱，我就——” 陆辰旭只感觉胸腔里的东西在狂跳，一声盖过一声的喧嚣，他的眼尾殷红一片，手指也抑制不住的颤抖。 时隔多年，记忆里的那人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不是相册里冷冰冰的照片，不是手机里触不可及的幻影。 她真真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有多少次比赛失败，他想起她，就有多少个美梦被他编织，让他甘愿沉沦。 他曾经在心里默默设想了千万次两人重逢时的场景，设想过无数遍两人的对话。 而当这一刻来临时，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任何寒暄的开场白。 羽睫扑闪两下，他隐去眼底的炙热，看着许栎滢，声音有些干涩，透着轻微颤意，似乎带着不可置信。 他薄唇轻启，终于喊出了在梦里、在心底、在每一次领奖台上，默念过无数遍的称呼。 “姐姐？” 第3章 第3章 话音刚落，四下安静。 少年身姿颀长挺秀，正逆着光注视着她。 许栎滢眉眼弯弯，“你认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陆辰旭眼眸里有些深沉的情绪一闪而过，锋利的喉结滚了滚，终究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怎么会忘记。 八年，很漫长。 漫长到每次夺冠时，他想起少女的那句“好呀，我会陪你一起见证。”，心里就跟针扎了一般，泛起绵而细密的痛。 可当她真正站在这里，眉眼弯弯，眼含笑意，陆辰旭就像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胸腔里强有力的跳动让他浑身沸腾。 他清楚的认识到 也许，从重逢的此刻开始，以前的种种都是值得期许的。 因为他终将会与她重逢。 陆辰旭白色外套还很湿，隐约能看见他的腹部肌肉线条。他站在玄关处，高瘦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周身冰冷气息尽散，看着她，目光似也柔和了下来。 许栎滢怕他着凉，只淡声道: “你先去洗个澡吧，别着凉了。” “好。” 陆辰旭乖乖的点点头。 陆辰旭进了浴室，许栎滢才认真端详这间房子。 玄关处放着各种花滑装备，旁边的展示柜里有各种大奖赛的奖杯和照片。照片就像是一个记录贴，从他七八岁夺得第一次奖牌开始，直到他去年取得平昌冬奥会的冠军，都有照片在册。 许栎滢看着一张张照片，心底疑团更甚。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八年前，两人关系很是要好，可他却从没告诉过她任何事情，就连隐晦的提及到的几次，也是含糊其实，前言不搭后语。 陆辰旭进了浴室，雾气氤氲，水瀑倾泻而下。他将水流开至最大，闭上眼睛感受片刻宁静。 在这煎熬的几个月里，似乎唯有今晚是最让他舒心的。 陆辰旭怕她等久了，很快洗完澡，裹着浴袍，正胡乱擦着头发。 他的五官线条流畅，睫毛上挂着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眉骨滑下来，在线条流畅下颌聚集。浴袍领口微敞，隐约能看见肌肉线条，流畅紧致，很有力量感。 他正在吹着头发，目光不禁意间扫过一个精致的透明礼盒，眼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里面是一块小吊坠。 陆辰旭很宝贝的东西。 还记得他才上高一的时候，许栎滢心血来潮要去求神拜佛。 两人坐公交车，去了茂清市郊区附近的一处寺庙。 许栎滢高中张扬耀眼，当时染了一头奶奶灰，陆辰旭又长得帅，两人走在一起，简直是颜值暴击，回头率超高。 那个时候的陆辰旭，很高冷。 却只有许栎滢一人能叫动他。 许栎滢晕车，贴了晕车贴就昏昏沉沉的，睡着后就靠在陆辰旭肩头。 “哇，他们早恋吗？” “姐弟恋？” “不是吧，男生看着好小啊。” “你管的宽。” 他至今都记得，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眉眼，喧闹的车厢里窃窃私语的那些话，独属于少女身上淡淡的香甜气息萦绕，让他耳尖泛红。 陆辰旭不信神佛，他的一片泥泞，也算得上拜神佛所赐。 可那天，看着少女虔诚的模样，他心底也像是被触动，虔诚的祷告后，两人站在树下乘凉。 “姐姐，真的会实现吗？” “心诚则灵。” 樱桃树下，少女看着他，眉眼染上淡笑:“再说了，有什么实现不了，你告诉我，我会帮忙。” 在她不辞而别的这些年，他基本上每年都会去那座寺庙，虔诚的祷告，祈求两人相逢。 现今，神佛终于听见了他的诉求。 让他见到了期盼已久的那人。 — 突然间，少女尖叫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陆辰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急着从浴室走出来，却看见让他心底冒火的一幕。 玄关处满地都是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地板蜿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而站在红色液体中央的少女浑身湿透，额前碎发紧贴头皮，红色的粘稠状液体顺着她的发梢以及衣角滴落，视觉上恐怖又触目惊心。 许栎滢被吓呆了，也顾不得周身寒冷，看见陆辰旭从浴室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眸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她攥紧衣角，努力让自己不发颤:“刚刚有人按门铃，说是你点的外卖，我刚取进来，还没动，他就自己爆开了，” 陆辰旭看着面前狼狈的少女，心里就像被人狠狠拽了一记，又是愤怒又是自责。 他慌张地进了浴室，又飞快地拿着毛巾出来，看着许栎滢，满是自责，眼角那颗浅痣都染上了淡红色。 “对不起，姐姐。” 许栎滢接过毛巾，看着陆辰旭泛红的眼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温柔地牵到浴室旁。 “姐姐，浴室里有新的居家服，干净的，你先去清理一下。” “好。” 许栎滢心慌极了，陆辰旭拉着她胳膊的时候，才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看着许栎滢进了浴室，陆辰旭的眼眸寒光乍现，心底怒火中烧。 他随意套上衣服，直直下了楼。 监控室内，递包裹的那人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人脸。 陆辰旭暗自捏紧了拳头。 再回到房间，玄关处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了。 许栎滢正穿着深灰居家服，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街景，背影有些安静。 听见玄关处的响动，她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白的撞在一起。 陆辰旭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啊，姐姐。 再见面，第一次，还是这么狼狈，还让你难堪了。 陆辰旭垂着眼眸，低垂着眼睫乌黑，高挺的鼻梁下，眼眸堆积的郁色划展不开。 许栎滢双手环在胸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真的抱歉。” 陆辰旭低着头，双手不安的垂在两侧，抬眼看了一眼她又飞速垂下眼，那双漂亮的狗狗眼染上愧疚，看着让人心疼。 许栎滢从前就拒绝不了他这幅模样，压下心底疑虑，问道:“怎么回事？” “我的助理以前就经常向某些行为极端的粉丝透露我的行程，以此来谋取私利。起初我没察觉，但最危险的一次，粉丝跟车在高架桥上，差点出了事故，我才知道他一直背着我干这种事情。” “我本来想辞退他，但他再三跟我保证，我一心软就留下来了。这次过后，我肯定把他辞退了。” 许栎滢早就猜到了七八分，听他说完，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缓半分: “你就没有其他想同我说的？” “姐姐，真的抱歉，连累你——” “你——！” 许栎滢气闷，走到垃圾桶旁边，指着里面的东西，问:“我要是没发现，你也不准备告诉我，也不准备告诉陆阿姨？” 陆辰旭看着她走在垃圾桶旁边，脸色白了一瞬。 “陆辰旭，问你话。” 许栎滢气鼓鼓的瞪着他，眼尾微挑，这是她生气时的习惯表现。 “我——” 陆辰旭扯了扯嘴角，他好像永远没办法拒绝许栎滢。 他告诉了许栎滢近期队内发生的一些事情，许栎滢听的眉头紧锁。 — 已经过了十二点，却还不见人回来，陆玲就在别墅门口张望。 陆辰旭载着许栎滢回到别墅。 他下了车，走到陆玲面前，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很关切地开口: “怎么穿这么少？” “你和滢滢这么久不回来，我有些担心。” “妈，我们只是寒暄的久了一点儿，您快回去休息吧。” 许栎滢注意到了。 他嘴角微微抬起一个弧度，眼底有了笑意，虽然有些勉强，但这样的他才有几分少年意气。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那江教练说，你把助理辞退了，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问题，我和他合不来。” “可是你10月底就要进行世界花滑大奖赛，六个分站，一个人怎么能行？” 陆玲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妈，不早了，你不困，姐姐都困了。” 陆辰旭看着许栎滢淡声开口。 许栎滢竟然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 陆辰旭心里就像有个小羽毛扫过，泛起涟漪。 时隔八年，两人的某些小动作还是出奇的一致。 把陆玲送回房间，陆辰旭领着许栎滢到了二楼客房。 许栎滢在进入之前，看着他，同他保证: “陆辰旭，你放心，队里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 “阿旭，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阿旭，我们可是partner，我会帮你解决。” 记忆里的声音与眼前人温柔的语调逐渐重合。 陆辰旭的眼眸染上淡笑，心底就像被棉花糖填满，柔软泛着甜意。 “好，姐姐你早点睡。” “嗯。”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许栎滢洗漱完倒头就睡，丝毫没注意到那通电话的主人又锲而不舍的给她发了信息。 l:【明天，我会去找你。】 — 第二天被闹铃震醒，许栎滢看着那条信息，愣了一瞬，旋即，拉黑删除一波操作。 陆玲喜欢饮茶，许栎滢这次来的急，没有准备礼物。她去了一趟茶馆，挑选了陆玲喜欢的茶。 走在别墅外的公路，许栎滢正在思考陆辰旭昨晚跟他说的话。 “队里矛盾累积严重，以前还有人的冰鞋里被放了钉子。” “也有演出服被人蓄意破坏……” 正出神中，忽地，胳膊被人死死拽住，许栎滢踉跄着偏移了几步。 而后，许栎滢听见了高三时期，她噩梦的源头。 “许栎滢，好久不见。” 男生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毫不掩饰眼底的炙热。 许栎滢脊背僵了一瞬。 “怎么，就这么不想跟我讲话？” 男生突然笑了笑，把她拽着向前一步，目光阴狠，咬牙切齿:“还是说，你在害怕？” 男人凑到她耳边，笑的阴森:“许栎滢，你凭什么过得这么舒心？” 男人的声音把许栎滢拉回了最无助的那个寒冬。 黑暗的洗手间里阴鸷的笑容，被泼的冰水散发寒意，恶毒的咒骂不绝于耳，强烈的窒息感麻痹她的神经。 这些不堪的记忆齐齐涌上她的心头，许栎滢止不住生理上的颤抖。 忽地，男人感觉手臂一吃痛，抬眸看去，竟然有一个少年拽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送开了抓着许栎滢的手。 少年把许栎滢紧紧护在怀里，满身戾气，眸里淬着霜雪:“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男人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许栎滢，眼底情绪炙热，语气变了个调:“许栎滢，不介绍介绍。” “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明显是跑过来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许栎滢还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偏偏他整个人气压极低，说话也带着刺。 陆辰旭比男人高半个头，他看着男人，一字一顿道:“再纠缠她，别怪我不客气。” 回到别墅，许栎滢把礼物送给陆玲，就回了客房。 陆辰旭的行礼被江教练拿上了车，但他看着回了房间的许栎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正想着同江教练说，推迟一天再离开。 谁料，许栎滢竟然也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陆辰旭难得情绪外露，眼底闪过几丝喜悦，就像小狗狗般的那双桃花眼明晃晃的耀眼，眼尾的浅痣也跟着柔和下来: “姐姐，你这是——” 许栎滢冲他伸出手: “你好，许栎滢，你的新助理。” 第4章 第4章 陆辰旭愣了一瞬，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掐了掐手背，发觉是真的，飞快地把她的行李箱搬上了车。 他怕多一秒，许栎滢就反悔了。 车路颠簸，许栎滢喝了晕车药，不自觉地睡着了。 许栎滢一直有一个习惯，睡觉习惯抓着东西。刚刚转弯，她惯性倒过来，抓住了陆辰旭的小指，就再也不松手了。 陆辰旭看着少女精致乖巧的睡颜，喉结滚了滚，心底闪过几丝念头，却又摇摆不定。等了几分钟，他还是控制不住小心思，小心地拖住许栎滢的脑袋，将她靠在自己肩头。 陆辰旭的耳垂已经红的能滴血，双手交叠气息有些不稳，胸腔里里的东西正强有力的跳动。可面上不显，似乎还是那个高冷寡言的少年。 许栎滢在睡梦中，情况却不是很好。 许是见到林子儒的缘故。 她梦到了那些窒息无力的记忆。 狭窄的出租房里，满地狼藉，许母揪住她的头发，声嘶力竭: “你为什么学不会？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到底还是比不过她！那我把你养大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怎么这么不成器？！” 许栎滢骨架很小，被她粗暴地推倒在地，各种奖杯碎片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渣飞蹭，划破她的眉骨，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滴落，染红了地板。 许栎滢捂住伤口，浓稠的血液却从她纤细的手指渗出，她无助地蜷缩在角落，看着许母肆意发泄自己的怒火。 这时的许栎滢刚上高一。 碎片飘飞，一幕幕涌入她的梦境。 浓浓烈日，医院消毒水气味和纷扰杂乱的争吵声刺激着许栎滢的神经。 “你怎么管自己女儿的，你让她上冰，你疯了？！” “怎么，她不是你女儿，她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指责我？” “够了，我不想跟你吵，现在重要的是妍妍！” 许栎滢的胳膊被冰刀划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她纤瘦的小臂滴落，她的小臂小腿青紫一片，还发着高烧，可根本没人在意她。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消防通道，想安静呆着，却被人恶狠狠地拽住。 来人身高腿长，五官柔和，但那双眼眸却冷若冰霜，盯着她犹如蛇蝎。 正是林子儒。 只见他粗暴的拽着许栎滢的衣领，把她甩到墙上，力道之大，许栎滢不自觉地闷哼一声。 她感觉手臂的伤口被扯得更大，纤细的蝴蝶骨抵住粗粝的墙面，硌得她生疼。 “许栎滢，你怎么这么贱！你毁了妍妍她一辈子！” 林子儒眼尾殷红，双手掐住她的脖颈，力道逐渐收紧。 这个时候的许栎滢高三。 …… 许栎滢落入一个又一个恐怖窒息的回忆，她逃脱不掉。她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眼角也溢出泪水。 陆辰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不自觉的揪紧。他抬手，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晶莹。 刚刚，他知道许栎滢出了别墅，便出去寻找。不成想，却看见一个男生正拽着她，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让她的手腕被磨的通红。 陆辰旭明显感觉到许栎滢对那个人的害怕。 可回家的路上，许栎滢总有意岔开话头。 他就在想，既然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他总会护着她的。 可许栎滢现在反常的模样，又让他很揪心。 许栎滢手臂抽了抽，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倾尽全力抓着他的手指。 忽地，许栎滢整个人一抽，猛的睁开双眼，胸口剧烈浮动，眼底还残留着明显的后怕。 陆辰旭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力道不断收紧，他有些担忧，出声询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 许栎滢愣了一瞬，才察觉到自己正抓着陆辰旭的手。 她有些尴尬地松开手，鸦羽般的长睫抖动两下，隐去情绪，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姐姐，我——” 许栎滢出声打断他:“我没事。” 气氛滞了一瞬。 陆辰旭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他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蜷缩的手，那块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他有些烦躁地把拉链拉到顶，把脸埋进衣服里，偏头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许栎滢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 两人毕竟曾经那么要好，许栎滢能度过一段低谷期，也多亏了陆辰旭。 她偏头看了一眼陆辰旭。 少年只留给她一个软蓬蓬的后脑勺，偏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默了一瞬，许栎滢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陆辰旭转过头，就听见她说: “陆辰旭，现在有些累，等有空了我再告诉你。” 她的眼眸澄澈透亮，陆辰旭看着她，耳垂有些发烫，心里那点小拧巴似乎就这么消散了。 许栎滢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真的很好哄。 — 车程三小时，终于到了钏景市。 基地很大，构造精细完美，一楼有专供花滑运动员做核心训练的健身房，旁边有娱乐间。二楼是陆辰旭和沈景熠的住所。 其他成员的房间在三楼。 陆辰旭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许栎滢住他对面。 许栎滢在大厅接单顾客电话，先解决了顾客的问题。 陆辰旭给她把行李箱提上二楼，趁许栎滢出去接电话，把自己房间的加湿器偷偷放进她的书桌前，又仔细检查了电器问题。 走到桌角，他突然碰倒了一份资料。 a4纸散落，中间竟夹杂着几张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眉眼带笑，如鸦羽般的长睫垂落，瞳孔漆黑，含着细碎流光，让人不自觉沉沦。 陆辰旭蹲下身，看着照片，眼底闪过几丝异样的情绪。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这些照片，心脏极速狂跳，似是紧张到极致。只见他飞快地把一地的资料整理好，放桌子上。 而自己的手里，还偷偷藏着一张。 许栎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辰旭压下心底的狂喜，简要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等等。” 陆辰旭僵了一瞬，紧张的站在原地，手心已经出了汗，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 许栎滢从行李箱翻找出一包花茶，递给他:“这个玫瑰牛乳花茶，是助眠的，你和我都乳糖不耐受，但是可以喝这个。” 陆辰旭送了口气，接过花茶，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许栎滢有一瞬间恍惚，似乎以前那个在她面前敛去高冷的少年又回来了。 陆辰旭飞快地说了句“姐姐，晚安，早点休息”，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动作太快，许栎滢根本没察觉到他红的能滴血的耳垂。 陆辰旭关起房门，靠在门后，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手机壳里，过一会又取出来看一眼，眉眼染上淡笑。 时隔八年，再次做这种偷偷的事情，陆辰旭激动的睡不着。 他又点开自己手机里的隐藏相册，翻来一张张属于两人过去的时光。 经常有人说，在人最幸福甜蜜的时刻给人当头一棒更让能让人醍醐灌顶。 这话说的真是不错。 陆辰旭本来还沉浸在又收集到一张姐姐照片的喜悦中，可那条一闪而过的微博推送消息，却让他如坠冰窟。 【浅析让人心痛的冰上小王子频频失利究竟是为何？】 这条推送是一个视频up主剪辑的。 这个up主一惯以毒舌蹭各种热度，部分视频断章取义，歪曲事实。但却拥有大量粉丝基础和受众。 视频开头就是一大段陆辰旭在公路“耍大牌”的视频，镜头里少年眉头紧锁，对粉丝不耐烦，几近愤怒。而后，up主断章取义截取几场比赛的动图，从成名前后“他对粉丝的态度”以及所谓的“比赛态度及能力”，对他进行抨击，说他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取得一点成绩就洋洋得意，很快就会跌落神坛。 up主言辞犀利，选取的素材是私生跟车的高架桥事故。他颠倒黑白能力一流，又因为陆辰旭自带热度，视频发了不到半天，就被顶上了热搜。 夜幕降临，月光从窗台溜进来，满室冷清。 陆辰旭看着网上不断更新的恶毒的评论，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笑死，什么狗屁冰上小王子，我看根本就是冰上一坨shi】 【不是明星还这么耍大牌，真令人作呕】 【笑死了，这人就是依托答辩】 【他真的好没素质啊，他有妈妈吗？他妈妈都不教他吗？】 房间门突然被敲了敲。 紧接着，许栎滢走了进来，“还没睡？” 陆辰旭吓了一跳，他关掉手机，隐去眼底失落，站起身，冲她笑了笑:“姐姐，怎么了？” 到底比许栎滢小四岁，即使再怎么装开心，却还是掩盖不足眼底的难过。 “没怎么，随便来看看。” 许栎滢坐在沙发上，陆辰旭坐在她旁边。 “姐姐，钏景市很干燥，你记得做好防护。还有，我们基地的游泳池每天早晨八点就来了，你可以去放松。三楼有游戏厅，还有我们以前玩过的拳皇，要是你想玩，我可以——” 许栎滢发现，陆辰旭永远是这样。 他总是为她考虑得很周到，却把所有自己的事情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许栎滢突然凑近，纤细修长的手指抚上他软蓬蓬的头发，语调柔和，让他不自觉沉沦: “陆辰旭，你看着我。” 陆辰旭僵了一瞬。他的眼眸灿若繁星，就跟小狗狗一般，许栎滢实在不忍心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眸因为网上的言论流露出失意。 “你别听他们的，你就是最好的，明白不？”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少女清淡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陆辰旭鼻息。他眼睫垂落，耳垂泛红，手也不自觉垂落，根本不敢看她。 “陆辰旭，你看着我。” “啊？嗯。”陆辰旭压下内心的紧张，鼓起勇气，看着她。 “网上说什么都做不得数，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看了你的比赛视频，我一直觉得你很棒，很有能力。人们往往严格对人，宽而待己，你不要把那些言论放在心上。” “在我心底，你就是最好的。”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想。” 察觉到许栎滢要走，陆辰旭本能的抓住她的衣袖。 “怎么了？” 温柔又语调和八年前太过相似，竟让陆辰旭恍惚，如果他同八年前那般撒娇，她是不是也会同意他的任何要求。 陆辰旭垂着眼，静默一瞬，还是鼓起勇气道:“姐姐，明天能陪我一起训练吗？” 他拽住衣袖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就像一个独行于荒漠的人，正在等待自己神明的最终判决。 许栎滢又摸了摸他的头，语调柔和:“当然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早点睡，晚安。” 陆辰旭这次脸颊也腾地烧起来了:“姐姐晚安。” 队里的成员昨晚睡得早，根本不知道陆辰旭回来了，今晨起来看见他在室内做核心力量训练，还吓了一大跳。 “阿旭，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旭，我可想死你了。” 沈景熠笑着开口。 陆辰旭身上总透着一股子冷淡劲儿，人又冷又拽，可也许正是他身上这股子气质，就特别让人着迷。 他又是世界级的冠军，队里的十七八岁的，都是他的迷弟，沈景熠尤甚。 江教练走过来的时候，“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许栎滢，是陆辰旭的新助理。” “姐姐好！” “姐姐好！” “小许姐姐真漂亮。” 一众人一起吃早点，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江教练被套话，一不小心说漏嘴:“其实明天明天回来一个新的营养师。” “小许姐真漂亮！就是不知道营养师怎么样，是男是女？” “我有照片，你们看不看？” “我看看！” “我也要看！” 许栎滢坐在他们之间，久违地感受到了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就和许奕轩一般。 氛围太好，许栎滢也忍不住凑过去看看。 可就这一看，就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浑身血液倒流，僵硬麻木。 她连早餐都没吃，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 陆辰旭时刻关注着许栎滢，看见她没什么胃口，又看了一眼正插科打诨的队员，眼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几分钟，陆辰旭走上来，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 第5章 第5章 许栎滢立在窗边，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没怎么，就是累了。” 玄关处的灯光散落在他的头发上和浓密的睫毛上，打出淡淡的阴影。他的眼底幽深如一汪水潭，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穿着一身黑，隐没于暗色里。 “真的，我就是有些累。” 许栎滢面上冲他挤出一个笑容。 陆辰旭沉默着把吐司放在她桌上，只闷声说了句“记得吃”。 离开许栎滢房间的每一步似乎都变得很艰难。 陆辰旭很想停下来了转身告诉她，她也可以试着依靠他，就像那时候那般。 可他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时间的裂隙早已经潜移默化地推着两人向不同方向前行，推着两人渐行渐远。 陆辰旭握住门把手，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姐姐，我——” 姐姐，我也可以是你的后盾。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他冷淡凸出的喉结滚了滚，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这两句话，他苦笑了下:“我就在房间里，有事叫我。” 他的眼眸深邃干净，许栎滢曾不止一次夸赞过，而现在他垂着眼，眼底堆积着化不开的暗色，失去了往日的耀眼。肩膀似乎也无力的耷拉着，就像受伤的小狗般。 许栎滢看清了。 她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沉默着。 她动容了吗。 她怎么会不动容？ 连许奕轩都看不出来的情绪让他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 可也只有一瞬间。 她不能说。 她要强好胜，她性子淡漠，那些泥泞的往事，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八年前的陆辰旭已经为了她遍体鳞伤。 她不能也不会自私地再度把他拖下水。 — 中午，江教练让队内集合，陆辰旭背着训练包，走出房间，瞥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门，径自下了楼。 许栎滢贴在门后，等了许久，本以为陆辰旭会同约定的那般叫她，可直到一楼的喧闹声尽散，她还是没听见敲门声。 许栎滢坐在懒人沙发上，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几下，抛开这些杂乱的思绪。 算了，你在别扭什么。 许栎滢发了会儿呆，觉得不能在这样胡思乱想下去。转而打开了ipad，准备完成绘梦订单。 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放下工具笔，扬了扬眉，眼尾笑意遮盖不住，飞快地跑去开门。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步伐其实都快了几分。 谁知道，门打开，她的笑容却僵在脸上。 来人是林若妍。 她再熟悉不过。 林子儒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的。 林若妍似乎早都知道她在这里。只见她伸出手，淡笑道: “好久不见，许栎滢。” 许栎滢没有理会她，稳了稳心神，抓住门沿，就准备关上。 林若妍看见她的动作，反应过来，抵在门口，挑衅道:“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你在怕我？” 许栎滢见到她就会想起那些窒息的回忆，她很厌烦自己平静的生活再度被打乱。 许栎滢靠在门边，双手环在胸前，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觉得我会吗？” 她长相明艳，很有攻击性。现下，许栎滢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林若妍，却能让林若妍心底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全面崩塌。 林若妍刚上初中就听说了高中部校花许栎滢。 她最讨厌许栎滢那副热烈耀眼，洒脱张扬的模样。为什么她不遵守校纪校规，却仍旧受到众多男生追捧，甚至老师也出面维护。 她讨厌死这个人了。 许栎滢这幅淡然的神情，这会让她想起那些黯淡岁月里，她无穷无尽的嫉妒和扭曲变态的心里。 林若妍眼眶泛红，拽住许栎滢滢手臂，情绪明显不对劲:“许栎滢，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这个害人精怎么不去死！你难道不会自责吗？凭什么你的错误，要让我买单？！” 许栎滢被她捏的生疼，看着眼前发疯般的人，似乎也忍耐到极限，她甩开林若妍的手，眼眸冷淡仿佛淬着霜雪，语气冰冷: “林若妍，你很没意思。有些事情，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不代表你能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如果你不怕我把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你就只管在我面前蹦跶！” 林若妍有一瞬间哑火，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恶狠狠地瞪着许栎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阴侧侧开口道: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许叔叔入股投资了这个基地了。因为我转行当营养师，想圆一个梦，所以许叔叔就由着我来了。” “许栎滢，你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想让许叔叔注意到你，就像一只可伶的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渴求得到主人垂怜。只可惜，许叔叔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成为他的女儿！” “你不知道吧，你每年寄给许叔叔的围巾，他都烧掉了；你写的生日贺卡他拿来给我垫桌脚；还有你们一家人的如意锁，他给狗狗挂在脖子上了。许栎滢，你在他心底，连他家狗的地位都不如。” 许栎滢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面上却不显，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林若妍，我不是十几岁的单纯女孩，这些事情刺激不到我。而许琳城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你引以傲的‘父爱’，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林若妍气急，浑身都在发抖，她今年才21，在一些情绪处理方面远不如许栎。可她却知道许栎滢的软肋。 只听见她淡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开口: “许叔叔前几天还跟奕轩见了一面。” 许栎滢脸色白了一瞬。 林若妍没放过她眼底的惊恐和不知所措: “许栎滢，不是一文不值吗？怎么你也有怕的？ 许栎滢长睫扑闪两下，控制住手抖，向前走近一步，眼底戾气遮盖不住: “林若妍，你是知道我的。要是不怕鱼死网破，你和他大可以试试。” —— 林若妍走后，许栎滢立刻给许奕轩打了电话。 “许奕轩，他来找过你了？”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许奕轩！” 许栎滢崩溃的蹲在地上，想起曾经的事情，浑身止不住颤抖。 许奕轩一听她的声音，立刻怂了，认错道:“姐，你别生气，他、他就是来找过我。但是我根本没有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他也就此作罢了。姐，你别生气，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最近的事情太多，许栎滢身心俱疲。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你太担心了。” “嗯，我知道的，我们阿轩一直很懂事的。” “姐，钏景市气候干燥，你注意保湿。还有，过几天我们学校团队也要去钏景市比赛，我到时候来找你。” “好。” — 队员们今天去训练场训练完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陆辰旭穿着黑色外套，双手随意地插着兜，衣服拉链拉到顶。他很高，冷白皮，鼻梁和喉结的轮廓线条流畅，睫毛打出淡淡的阴影，眼尾的浅痣平添了几分冷清感。 虽然走在队伍最后，却极其亮眼。 队员们走到餐桌旁，看着琳琅满目的餐食，忍不住惊叹: “哇，看着很丰盛！” “天呐，这也太棒了！我再也不用担忧我的体脂减不掉了。” “新来的营养师姐姐很会搭配呀。” 林若妍跟着江教练走过来，视线在陆辰旭身上停留几秒，很快扫过众人，笑着开口: “你们好，我叫林若妍，今年21岁，是新来的营养师。” “哇！竟然和我同岁！” “和阿旭一样大耶！” “姐姐好！” “欢迎加入花滑大家庭！”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纷纷跟身上总自带蓬勃向上的生机与活力。 林若妍同他们一一问好后，眼神就定格在最后的那抹高瘦身影上。 陆辰旭正垂着眸，犹豫要不要跟许栎滢发信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掀起眼皮，淡眸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是因为她，姐姐不开心吗。 林若妍似乎并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雀跃: “陆辰旭，又见面啦。” 出于礼貌，陆辰旭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景熠听到两人对话，八卦道:“阿旭，你们两个认识？” 陆辰旭还没应声，林若妍抢着开口:“认识啊，之前有一次陆辰旭作为花滑形象大使去体育馆，我有幸见过他上冰。说来也巧，我们团表演的中国舞在他前面，谁知道，到后台我们两人竟然拿错了包。” 沈景熠捕捉到关键:“若妍姐，你以前学中国舞？” “是啊，其实也学过别的，不过现在嘛——” 林若妍偏头看了一眼陆辰旭，扬了扬眉:“我很喜欢营养师这一职业。” 一众人插科打诨走到餐桌旁，都坐下来，才看见陆辰旭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陆辰旭淡眸瞥了一眼同成员打成一片的林若妍，又看着桌上的减脂餐，眼里寒意渐浓。 南瓜。 他最讨厌的南瓜。 八年前，差点要了许栎滢半条命的南瓜。 沈景熠察觉到他周身的寒意，有些疑惑:“阿旭，怎么了？” 陆辰旭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过敏。” 沈景熠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你什么时候南瓜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林若妍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她此前可是做了很多了解你。 “陆辰旭，不好意思，那我——” “不用了。你们先吃。” 陆辰旭说完，就先离开了。 — 跟许奕轩打完电话后，她疲惫的睡了一觉。下午的基地队员要见面介绍，江教练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她不想去也得去。 许栎滢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了陆辰旭。 许栎滢想到两人早上的不愉快，一时有些气闷，绕过他，正准备从旁边下去。 少年忽地向右迈了一步，直直挡在她面前。 许栎滢对上他那双眼眸，心里更加烦躁，她瞪他一眼，又朝左迈。 少年又如出一辙的挡在她面前。 “陆辰旭，你别闹了。” 许是今天负面情绪太多，她真的是累了，也不想跟他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说罢，她按住陆辰旭的肩膀，就要下楼。 手腕被拉住，许栎滢看着他，不明所以。 陆辰旭不想让她看见那餐桌上的南瓜。 他怕她会情绪失控。 陆辰旭看着许栎滢，只能使用他以前最拿手的装乖撒谎。只见他一双狗狗眼湿漉漉地看着许栎滢，开口道: “姐姐，我疼。” 第6章 第6章 “怎么回事？”许栎滢皱着眉问。 “可能是早上训练过度，有些肌肉拉伤，现在小腿有些不太舒服，好像肿起来了。” 许栎滢看他完全不像说谎的模样，似是妥协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我先扶你上去看看。” 陆辰旭很高，额前碎发随意耷拉着，站在旁边，等着她。许栎滢扶住他的时候，陆辰旭心都跳快了几分。 这是两人再次见面以来，难得的近距离接触。 许栎滢本来还在想林若妍的事情，可周身被陆辰旭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萦绕，她却没由来的心安和放松起来。 许栎滢把他扶进卧室。 陆辰旭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卷起自己的休闲裤，露出线条紧致的小腿。 “这里吗？”许栎滢轻轻碰了碰那里。 那块皮肤看着红肿不堪，周围还有淡淡的划痕印记，应该是某次上冰不小心弄的，显得触目惊心。 她的声音不自觉放缓:“疼吗？” 其实这种程度的肿胀是常态。 陆辰旭旭十三岁被逼着上过冰，小腿肿胀完成三小时训练，结束后整个人已经疲惫地快支撑不住，回家没有饭吃，发了高烧没人管，还是许栎滢偷溜进来发现，背着他去了医院挂水。 少女浓密的睫毛挺翘，小脸素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陆辰旭心底泛起丝丝甜意。 如果可以，他真想时光定格在两人相处的时刻。 许栎滢简单给他处理后，坐在他旁边，告诫道:“有什么问题就要说，不要自己硬抗，听见没。” 陆辰旭乖乖点头。 “姐姐，你吃饭了吗？” 许栎滢正在把药箱放回原位，回道:“还没，你也没吃？” 许栎滢和陆辰旭点了外卖，中途，许栎滢接到舅娘陈晴电话，先回房间处理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了敲。 陆辰旭本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百无聊赖。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那双澄澈眼眸淬着星光，眉梢的笑意却在看见来人的瞬间飞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淡漠。 他靠在沙发上，修长骨感的手指随意翻看着桌上的体育日报，仿佛刚小狗般期待的模样，只是林若妍的错觉。 林若妍握着餐盒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明明看见少年眼底外露的欣喜，却在看见她的刹那敛去神情。 林若妍走了进来:“陆辰旭，抱歉，是我没有了解全面，差点就出大事了。” “这个是我刚刚特地给你做的营养餐，希望你能原谅我。” 林若妍伸出手，眼眸澄澈娇媚惹人心疼，她的嗓音娇软，最能激起男生保护欲的天性。 这招她屡试不爽，不成想，在陆辰旭面前却栽了跟头。 陆辰旭没有伸手，他双手插着兜，薄薄的眼皮下，眼底冷淡，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没关系，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把什么都朝自己身上揽，是我开始没有讲清楚。我已经点了外卖，这还是让队内其他成员吃吧。” 林若妍眼神瞬间委屈起来:“陆辰旭，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都说了，没关系，营养餐放着吧，我等会吃。” 陆辰旭本来心底躁意更甚，他不想同她过度纠缠，只能搪塞开口。 林若妍又强行聊了几句，见陆辰旭一直神色淡淡，才闭上嘴，下了楼。 她刚走了没几分钟，许栎滢拎着外卖进来，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情绪。两人吃饭的时候，她也不说话，明明看见了那份营养餐，却也不问他。 “姐姐，这家私房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嗯。” “姐姐，你喝饮料吗？” “不用了。” 态度冷淡之极。 吃完饭，她就准备离开。 陆辰旭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 “姐姐，我不是想跟她聊那么久。” 许栎滢神色淡淡:“没关系，你们怎么样又和我没关系。” 许栎滢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口。 陆辰旭看着她这口是心非的，眼底染上淡淡的笑意，心底就像被棉花糖浸没，泛起丝丝甜意。 他不由得想起高中的时候。 陆辰旭很聪明，小学初中跳了两级，陆辰旭上高一，许栎滢高三，两人都在实验部校区。陆辰旭进校就很火，天天收到情书，但他性子高冷，许栎滢是唯一跟他走得近的女生。 突然有一天，许栎滢知道高一有个女生模仿她的穿衣风格，还越来越像，让好几个同她相熟的都认错了，陆辰旭也不例外。 那天两人回家，她同他生气，说的也是这就话。 陆辰旭走在她身后，单手挎着书包，散漫地背在肩上。 昏暗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越拉越长，少年身形高挑，瘦高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头发丝也软蓬蓬的。 许栎滢气不过，踩着他的影子不说，还愤愤的踢着石子。 “姐姐。” 陆辰旭在后面喊。 他似乎有些开心，一双狗狗眼含着细碎流光，嗓音也带着笑意。 许栎滢不搭理。 “姐姐，等等我。” 说罢，陆辰旭就快走了几步。 “我才不要。” 许栎滢脚步加速，没注意到前面的裂隙，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少年跟在她身后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笑的站不稳。 陆辰旭高一已经一米八，比许栎滢高半个头。少女扎着高马尾，周身淡淡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陆辰旭鼻息，他看着少女气鼓鼓的娇憨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语气吊儿郎当，带着少年意气: “姐姐，我怎么会认错你？”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那晚的风很柔和。 陆辰旭摸了摸她的头，耳垂其实红的能滴血，心脏在狂跳，面上却不显。 只听见少女嘟囔着开口:“这还差不多，你要是认错了，我们友谊的小船就走到头了。” 思绪回转，陆辰旭拽着她的手，突然凑近，那双狗狗眼碎冰浮动，眼尾的浅痣也染上淡笑:“姐姐，是我，我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许栎滢没绷住，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似乎和陆辰旭在一起，她总会有些小幼稚的冲动。 她扬了扬下颌，却还假装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想知道。” 陆辰旭突然摸了一把她的头发，凑近她，那双狗狗眼映衬出她的模样。 只看见他薄唇轻气，一字一顿道:“姐姐，是我想让你知道。” 许栎滢回到房间，趴在房门上，脸颊有些红。 怎么回事。 怎么让个小屁孩给撩了！ 基地训练严格，队员们每天训练量很大，纷纷叫苦不堪，下午做完体脂训练，三三两两去娱乐间放松放松。 夜里，陆辰旭等队员睡了，轻手轻脚地背着训练包，出了基地。 夜风吹起陆辰旭的发梢。他薄薄的眼皮下，眼睑处淡淡的青色覆盖，血丝满布，眼神似乎有些疲惫。 陆辰旭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 每天晚上他都会复盘自己训练的事情，而后睡觉。 可他总会断断续续的惊醒，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好觉，他总忘不掉那场全国赛国人的愤怒，忘不掉那双眼睛。 许栎滢昨天跟他说，最近要对他进行第一次绘梦治疗。 他推脱了。 他的状态太差，现在告诉许栎滢，也只是徒增她的负担。 他不想这样。 体育馆内很安静。 月光透过玻璃窗偷偷倾泻而下，满室冷清。 陆辰旭刚到更衣室换好，没成想，走到门口却撞到了队内成员——张诚。 两人明显都愣了一瞬。 张诚看着他，似乎嘲讽地勾了勾唇，也不再看他，懒洋洋地走了进去，擦肩而过之际，还故意撞了撞他的肩膀。 似是在挑衅。 陆辰旭太有天赋，这也正表明，队内其他成员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才能赶上他的脚步。因此，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沈景熠般崇拜他，还有些看不惯他的。 张诚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年纪相同，又都是同一个月入的花滑队。起初两人还能同频去市级省级比赛，可渐渐地，张诚就跟不上陆辰旭的脚步。陆辰旭刻苦又有天赋，全国大赛崭露头角后，实力直线攀升，而张诚却停滞不前，许是压力过大，后期比赛频频失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诚跟陆辰旭说话就总是绵里带刺。再后来，因为队内决定把花滑大使推举人员定位陆辰旭，张诚心底愤恨，两人至此撕破脸。 陆辰旭把训练包放进储物柜，走到冰场穿冰鞋。 张诚没一会儿也跟了过来，把冰鞋拿出来，飞快穿上，似是在同他较劲。 “张诚，等等。” 陆辰旭出声拦住即将上冰的他。 张诚皱眉，声音不耐烦到极致:“陆大少爷，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太冲，几乎将所有不良情绪全盘发泄到陆辰旭身上。 陆辰旭本不想搭理他，可运动员的装备于他们而言又极其重要，他再怎么看不惯张诚，也不想他因此受伤。 “你的冰鞋有问题，轴承看着有些磨损，就这么上冰，容易出问题。” 张诚看了看自己冰鞋的破损，心里扭曲的嫉妒和羞耻灼的他五脏六腑撕啦啦的疼，他怒意更甚，大吼一声:“有你这么事儿的人吗？我觉得挺好的，关你屁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把队里闹得鸡犬不宁。” 说罢，他转身上了冰。 陆辰旭眼底情绪明灭，最终归于平静。他穿好冰鞋，从另外一边也上了冰。两人之间涌动的气流似乎将冰场彻彻底底分割，互不干扰。 陆辰旭绕场转了几圈，做了几个结环和捻转，放空滑了两圈后，做了几个后外结环跳，身姿优雅，身轻如燕。 不得不说，有人天生就是属于花滑的。 陆辰旭只是简单穿着训练服，却一样吸人眼球。在场上的他，完全收敛了周身的冷淡之气，灯光散在他的周身，映衬着他的头发软蓬蓬的，他穿着训练服，肩线平直宽阔，滑行时手臂肌肉线条紧致流畅，身姿如松。 总会让人的视线不自觉为他沦陷沉迷。 只见他向前滑动，左脚刀刃向前起跳，双手环在胸前，做了一个完美的3a。 花滑一共有六中跳跃，五种都是后滑起跳，唯一一个向前的就是阿克塞尔跳，且被认为是旋转周数相同的情况下六种跳跃里难度最大的。 陆辰旭做完完美的3a，肌肉记忆止不住呼唤，他滑的越来越快，左脚蓄力，又做了一个3lz+3lo高级33连跳。 …… “陆辰旭，请问您已经在全国赛上失利，还有信心参加世锦赛吗？” “陆辰旭，解说说您在做3a的时候愣神了，请问是有什么事情比这次比赛还重要吗？” “陆辰旭，请问你比赛失利，是否是消极怠工、不重视比赛的——” 有关那次赛后的细枝末节不断涌入他的脑海，他强迫自己放空不去想。 忽地，“刺啦”一声，肌肉肉撞击旁边护栏的沉闷做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张诚一个重心不稳，冰鞋打滑，直直朝护栏撞了过去。 撞击的太过强烈，他双手撑在地上，一时起不来，肩背手臂被磨的火辣辣的疼。 陆辰旭走过去，沉默着扶住他。 张诚甩开他的手，“滚开！谁要你扶！” 他强撑着站起来，双眼因为震怒而泛红，他看着陆辰旭，目眦欲裂:“你给我滚开，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我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陆辰旭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张诚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他用力捶着护栏，吼道: “陆辰旭，你有什么能耐？你不过是家世好，长得帅，结果队里人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凭什么？！” “你以为你很有本事吗？你还不是在全国赛输了！你什么也不是！” 陆辰旭实在不想理他，准备离开冰场。 张诚看着他急着逃脱的样子，突然阴侧侧地笑了:“你喜欢你那个助理姐姐吧？” 陆辰旭脊背崩很直，却没有回头。 “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会怎么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