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除了超强一无所知［无限］》 第1章 朝闻道1 “高二几班的？快迟到了还这么悠哉。” 陆希将刚摘下来的四叶草夹到手机壳里，回头，瞧见一位长裙姐姐刹住电瓶车，隔着花坛那头的非机动车道叫她。 直起身子，余光瞥见露出车筐布袋的教材，陆希上道地乖乖道一句：“老师好。” 而后杏眼眨眨，道：“老师方便顺路带我去学校吗？” 少女极其自然地把手机滑进荧光蓝的春秋校服衣兜里，望向人的眼神专注而诚恳。 “……” 崇高的小孩都这么自来熟吗？ 崇明高中，是临江市重点高中之一。师资雄厚，财大气粗，地处商圈中心，每天早晨除了疲惫的社畜外，还能看到身着三色校服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陆希紧抱着电瓶车后座把手，对着从眼前溜走的几家店铺念念有词。 “嘀咕什么呢？” “老师，我还没吃早饭。”陆希侧头，声音掺在风里更显清亮，“前面那家猪油饼特别好吃，饭点一般排不到的。” 扭车把的手不为所动。 “上面一层饼皮是烤软微微带着芝麻香，但咬上去一口酥脆。里面的猪油渣混着油香和葱香，最关键的是，豆浆免费——现榨的。” 掠过的街景慢慢变缓。 两人吃得唇齿留香，见手腕时针已经跑过九点，陆希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和老师的豆浆里放了两勺糖。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报告。” 在第二节下课铃响的档口，陆希踩上高二八班的门槛。 嘴里还留着黄豆味儿的陆希被班主任拉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对面，刚分别的长裙姐姐坐在了以前常放杂物，但现在已经清理干净的办公桌上。 见陆希进来，她瞟了眼后垂下眸，娴熟地继续批改堆积在班主任桌上的作业。 班主任没有批评，而是少有地露出担忧的神态，询问陆希道：“你妈妈提前和我说了工作原因送不了你，可能会迟到。这几天怎么样？刚出院，就算跟不上进度也不要着急。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如果不在……找易老师。” 易琼黎抬头，应声，对陆希扬起笑，“我很闲。” 班主任拉着陆希关切了几句，上课铃又响，拿着书正要起身，抬手指了指对面，“那正好，下节体育，你就干脆把书拿出来请易老师帮忙看看。”说着，头也不回雷厉风行地迈出办公室。 “来吧。” 易琼黎跩过一张空椅子，接过陆希递过来的其中一本书翻开扉页才明白，以铁面著称的师父为什么独独对这小姑娘关怀备至。 “陆希”这个名字她从实习第一天就总是听到。 中考第一进校，长得精致乖巧，为人和善，性格开朗。短短半年，省奖拿了几个。 意外发生在去全国赛的路上。 陆希突然晕倒，医院检查不出任何症状，言只是睡着。父母轮番照顾，直到前一阵子，师父收到消息，说是人醒了，第二天家长就来给陆希办复学。 高中的学习紧张繁杂，更何况作为市重点，崇明每次月考都像是一场大换血。 但易琼黎还记得那时…… “按正常时间，陆希回来没多久就高三了，我想为了孩子以后，还是打好基础，考个好大学更重要。如果是担心新同学新环境孩子融入不进去，您大可放心。” 但那位满身忧郁温婉的母亲对师父道谢后，坚定道：“她可以。” 回忆里女子的脸和陆希四五分像，不同的是陆希带着少年的恣意灿烂与不谙世事的天真直率。 这个才吃了两大张猪油饼的小孩挪着椅子挨近了些，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易老师喜欢吃辣吗？我还知道有家川味火锅，味儿很正。” 扣动笔帽的咔嗒声，陆希被戳了下脑门。 易琼黎教训道：“身体不好少吃辛辣，先看书——哎？！” 陆希低头，原本的必修数学书页上内容被恶作剧地改头换面。 赤色的封底上，黑体加粗的【路息止丘言】摆在醒目位置上，下面是一串拗口且注释颇多的标记符号。 “这是……” 无机质的机械音回声在脑中震荡。 【欢迎地球八十亿人类进入游戏】 【本次教学副本，融合率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依据具体地点，自定义划分任务】 【校园副本：［朝闻道］】 【副本线索：你像个偏执的小孩儿，想要的必须要得到】 脑海中语音简短，故弄玄虚完后，视野所及可见之处，所有的书本都换了副模样。 易琼黎更快地发现她桌角原本的必修英语变成“赤红三册”的字样。 这变故太过突然。 同在办公室备课的老师对手里的天书啧啧称奇，在操场晒太阳散步的校长大骂要给捣蛋的学生记过，更多的更高的，是教学楼里满是“放学喽——”的欢呼庆贺声。 易琼黎连着翻过几页原本的数学书。 【特洛伊丝硬化术】、【亨克奇恩穿界术】、【阿如额拟态术】…… 合上已经变成《永青二册》的数学课本，易琼黎见陆希把书包里的教材都掏了出来。 《顺颂一册》《伟奇四册》《不朽五册》…… 两人快速把手头的书都翻过一遍，陆希简单总结：“结构系统，知识点清晰明白，如果教材都是这么编的就好了。” “这是重点吗？”易琼黎摊开今天原本要讲的那一节英语，书上的笔记随着灵异事件的改变，全都是解释那莫名【日曛莫拉召唤咒】的发音批注、语录解析。 更离谱的是…… “这好像行得通！”旁边一身瘦弱的年轻教师边嚷着，他身后边模糊出现一抹带刀的高大身影。 教师普遍都有的深厚沙哑声线精准无误地念出咒语，急切激动的语速配合他手舞足蹈的动作搞笑滑稽。 那抹身影举刃猛挥！摸不着的刀刃削铁如泥，直接将办公桌斩了对半！ 教师见状，哀嚎一声，猛地揪住身影不存在的领子，不想仿佛捏住的是一团云气，那道人影倏忽消散。 “这桌子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实木的！财务不报！” “……” 围观全程，清晰地看清光滑如镜面般平直的削口，陆希望着平日沉默寡言的老师，喃喃道：“就算是在这种时候，物理依旧很猛啊。” 易琼黎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弹出，她拿起看了眼扣上，偏头对陆希说：“教师开会，你先回班。” “好的易老师，记得晚上一起约火锅。”陆希听话地把面目全被的书又一本本装进书包里，回到班里。 去年高一十三班，下学期分科后又打散重分。陆希复学进的还是原来班主任带的奥班，现在变成理科奥班，但部分还是熟面孔。 陆希半只脚才踏进门，同桌李顾叶手疾眼快，一把扯过陆希的书包，把她抢到身边。 他俩坐在第一排中间，陆希几步就被拽了过去。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着卷子最后一道题上的瑰丽怪异的图形道：“你终于回来了，快来，这道题！我已经有思路了，奖励你给我三个字以内的提示，看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脱下沾满油饼味儿的校服外套，陆希翻转试卷，硕大的“伟奇四册学业水平测试”字样印在题头。 硬卷是吧。 陆希抽出已经变成《伟奇四册》的原生物书，量子阅读一遍，“选ad。” 李顾叶闻言，拿着题目看了几眼，而后：“ok，懂了。” 前桌紧挨着讲台，单人单桌的徐佳言凑热闹听了完整对话一脸状况之外，扭头惊恐地瞪着李顾叶：“懂什么了？！” 抢过试卷读了一遍题目，无语地把卷子团吧团吧扔回李顾叶怀里。 偏头冲陆希道：“希希，你看校内论坛吗？都炸了。如果不是叶子管着，咱班也和其他班差不多变成异形博览馆了。” 她左右瞄了眼，从袖口里滑出手机，对陆希扒拉高清图片，“你看，一班半边墙刚炸没，四班在玩烟花会，七班沉浸式枪战，十一班刚发完大水忙着拖地毁尸灭迹，十二班拿着从十班捡的海鲜开烧烤趴。” 陆希就着徐佳言的手机看帖子高楼，才看到十一班留言［烧烤五楼自取］，藏在衣服兜里的手机就被李顾叶摸出来，摆弄了几下塞到手心。 界面停在一个【论《顺颂一册》于其他科目而言的泛用性】帖子下的发言栏上。 李顾叶是懂得怎么吸引学霸的。 短短几秒，顶着他论坛注册时系统随机生成的［可爱的约翰］的id连发几条咒语解析与实际运用注意事项。 因其鞭辟入里、由浅入深，又生动有趣的讲解，热度瞬间盖过了十二班刚发的烧烤帖。 “别闲着，你也发几条，由着他们搞，迟早把学校炸了。”李顾叶把手头上【君子来朝】解析发上去，见评论都是一律的“膜拜大佬”的无营养刷楼，关上手机就看到陆希一句一句给徐佳言讲解，眉头一皱。 “这里，这句，就类似于新闻导语，开头的部分……”等徐佳言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明白后，陆希才意识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呃……”陆希轻车熟路，“你是不是刚和我说了哪句话？抱歉，住院时候梦里总有人说话，所以清醒后偶尔会忽略，你再说一遍？” 偷听着的徐佳言已经“好心”地把巴掌凑到李顾叶脸边，脸上仿佛写了“你真该死啊”的字样。 李顾叶嗤笑一声，不吃陆希这套，“快点，你是一点旧情不念啊。万一你睡到毕业，是不是直接连班群都给退了？” 知道逃不掉，陆希还是想挣扎一下：“我用你的手机？” “嗯哼。” “发发发！”陆希满脸视死如归，扣着九键半屏飞快打字。 【论《顺颂一册》于其他科目而言的泛用性】这帖子短短五分钟已经盖了几百楼，除了［可爱的约翰］的发言外，偶有其他大佬也发了几句。 直到［聪明的玛利亚］带着浩浩荡荡的满字帖子切断了膜拜队伍。 比起李顾叶的解析，陆希的讲法更多加入了平时学习里通俗易懂的知识点，里面不时还塞了几句冷笑话和风马牛的修辞。 但人们的注意里没有放在内容上，都是那消失了一年多的论坛id。 第2章 朝闻道2 陆希昏迷的一年多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经历的故事刻骨铭心。 但当她清醒时，希尤问还记得什么时？ “虽然都忘记了。但是，妈妈，我回来了，我超强的。” 一年多的时光像是独独漏过她，翩然而去。 老班待她小心翼翼，同学见她满脸好奇，时间在别处留下太多，多到她得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隔着手机壳摩挲着那片鲜绿的四叶草，这种廉价且随处可见的“幸运”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退出帖子，才发现其他帖子都被［熹妃回宫］刷屏。 陆希：还没发现自己有这种净化论坛的作用。 徐佳言鼻尖微动，嗅着越来越浓的复合怪味儿道：“转移注意倒是立竿见影，但是叶子，你确定我们班十分钟以后还存在吗？” 易琼黎恍惚地跨进高二十三班门，被内里的景象震惊到了。 捞汁小海鲜单独一排，手搓烟花爆竹一排，异形凑在一起比美，还有几个窝在墙角种荷花，虚幻人形麻利卸掉桌子上的螺丝去拧到另一张快散架的桌子上，抱着散架的木板递给正在松土的人手里。 邦邦敲了几下桌子，易琼黎微笑着发出魔鬼低语：“班主任会就快开完了。” “老师，我们这就回！” “陆希，这是掺了蒜蓉生蚝酱的，还有孜然腌熏口的，趁新鲜快点吃。” “真的能长并蒂莲，给小希，揪着玩。” “陆姐，你等我为你培训出隐形人大军！咱们去端了隔壁未明！” 易琼黎围观陆希桌上被瞬间堆满各异小玩意儿，脑子里自动播放：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虽然刚刚在开会的时候摸鱼刷贴，领教了陆希对学生们的影响力，但还是百闻不如一见。 崇明的校内论坛她从还没来就久有闻名。版面干净，功能完备，由学生会监管，违规帖子会被立刻净化，类似今日熹妃回宫的盛况，易琼黎还真没见识过。 脑海里歌唱完了，又开始回放影视剧台词：忍辱十年，如今回朝。她！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等到最后一个浑身触手的学生走出教室，易琼黎才看见了墙角仰躺着满脸生无可恋的陆希。 像极了加班营业，被浑身吸了个遍的猫咖打工猫。 易琼黎脑子里已经快速出现关键词：人外/强制/破镜重圆…… 李顾叶见怪不怪地提溜着陆希的衣领把她放回座位。 “咳咳。”甩掉脑里的奇怪东西，易琼黎翻开笔记本交代道：“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同学们稍安勿……”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请所有教职工、学生立即到岗，按课表上课】 易琼黎感到熟悉的重量挂在腰间，低头果然是扩音器，翻页笔也被按在手心。 “起立。”李顾叶朗声。 陆希理了理头发，跟着全班一起站了起来：“老师好——” 手机里，消息弹个没完。 心里暗叹一口气，陆希预感点开后平静的生活彻底与她无缘。 望着讲台上被发新课本毫无准备的易琼黎，陆希埋头，一个个点开弹窗。 「小希，我们老班开会开到一半突然出现，现在教室门都还是封死的，你那边要注意。」 「我觉得可以把这个变戏法的同志收入组织，这移形换影很厉害啊！老大，要不你把位置让给他/她？」 前桌徐佳言频频扭头看陆希，陆希看也不看把桌上的海鲜推给她。 “谢谢希希！你果然爱我！”徐佳言心满意足地大包大揽收进怀里。 不在意点点头，陆希又瞄了眼讲易琼黎。她看似冷静，实际上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飞舞。 看来老师们都还手足无措。 她拍拍前面大快朵颐的女孩：“佳言，先把论坛的电子图书馆封上。” ok的手势被抽空竖起。 「先按照课表上的安排看对应的书目。」 陆希打完字点了个群发。 身边李顾叶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翻了半本书，陆希看了几面书，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随口问道：“能用？” “能。” 李顾叶应完，随手撕下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涂涂画画：“《赤红三册》专注迅疾且伤害力极大的爆发式术法。只需要准备好材料，明白特有原理以及熟练术语，甚至能做到瞬发。” 他指着书本上术语注释，每个圆标对应一本课外同理论书目——是地球本身就有的著作。 李顾叶晓得陆希已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接替她说明：“只要知识面允许，材料充足，人人都可以有超自然的伟力。” 他晃了晃手里上不断出现的求救帖，“没有材料，只懂术语，代价未知。”将手机转回眼底，大概数了数：“暂时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陆希直接翻到书最后一单元【非特恩蛛行体】，手指划过一个个圆形角标。 意通伊迪特·索德格朗诗作，可熟练背诵理解《北欧现代诗选原版》，体会诗作内容及情感。 意通《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可深层次体会茨威格创作该传记的心路情感。 意通…… “现在封上图书馆也只是拖延时间。”李顾叶抬手一簇火苗跃动，手腕转动，指向用前面施法做调料的徐佳言，“被你养得除了吃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无害天才只有一个。” 咽下生蚝肉的徐佳言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只来得及把嘴角的料汁擦掉就咚一声晕在桌上了。 见陆希身子起了一半，李顾叶压着她的肩膀按回座位上：“放心，做个油碟而已。隔壁空气生火的晕完刚醒。” “那你这火？” 咔哒。 李顾叶把烧得滚烫的打火机从袖口露出来，狭长的瑞凤眼挑动：“就算进入魔法时代，科技照样有用不是？” “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陆希平静地收回目光，把《赤红三册》翻回扉页，漫不经心地看起来：“教学副本，还有的等。” 希希索索的翻书声不断，易琼黎坐立不安地待在讲台上。 保安在教师群里发的图片实在骇人。 一堵上下无限高无限深，左右无限长的墙横亘在拍摄者面前，如一个黑匣子将学校封死。 老师们吵不出个所以然，校长还算沉稳，虽然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但还是一锤定音，先上完这节课，等中午放学再统一开会商讨。 【课堂过半，开始随堂演示】 讲台上，易琼黎在听到声音后察觉手里又被塞了东西——一颗鲜血淋漓，正在跃动的心脏。 “……” 教室内寂静可闻。 易琼黎心中默念万遍：我是老师，我是老师……不能慌…… 但生命力勃的强烈节奏透过皮肤无比真实地传递到心尖。 “白色脂肪。”坐在窗边的陆希听楼下几声尖叫，起身安抚台上已几近崩溃的易琼黎：“老师，这只是一颗猪的心脏。” “好……”易琼黎将信将疑地点头，希冀的目光落在陆希身上，“但它好像粘在我手上了。” “【彼德拉克隆术】，需要动物内脏。”李顾叶把书递给陆希，补充：“材料还有盛夏的呼吸和克隆动物的骨骼图。术语也不难。” 陆希接过李顾叶的打火机，走上讲台递给易琼黎：“易老师，盛夏的呼吸不外乎干燥些的空气，至于猪的骨骼图，我可以帮您。” 十几分钟后，一只花白小猪奔出教室，放学的音乐也回荡在学校上空。 易琼黎双眼空空地看着天花板，任由陆希帮她把手心的黏腻擦去。 手机的消息提示响个不停，陆希喊了几声才把易琼黎的魂叫回来。 “易老师，消息。” “哦，好，谢谢。”易琼黎撑着讲台站起，目光巡视了一遍班里的同学：“现在出不去学校，你们去食堂看看吧。有什么结果，下午应该会说。”说完，飘出教室。 陆希回到座位，又看了一遍【彼德拉克隆术】，前座的徐佳言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清醒起来，“希希，老师呢？” “开会。”顺手把徐佳言粘在侧脸的发丝捋顺，陆希轻声问：“吃了四碗，还饿吗？” 摸了摸并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徐佳言起身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还好。毕竟我饭一个胃，甜品一个胃，零食一个胃。” “那你估计这几天要忍忍了。”李顾叶阻止徐佳言要扔碗的举动，接过来分陆希两碗，把饭底吃干净。 “你不去食堂看看？”陆希嚼着汤汁浸透的螺肉，对埋头苦吃的李顾叶问道。 把饭都倒进胃里，李顾叶边擦嘴边划着手机屏幕看消息，“学生会会长都不急，我这个打下手的急什么？” “对哦，希希。老师们找了叶子好几次叫他做会长，他都不同意。找其他人做副会帮他，他又说自己就是副会，没有找人顶替自己的笨蛋。” 学生会会长陆希：“……” 叮咚—— 陆希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她点开，是老师喊学生会的干部开会。 李顾叶之前摸她手机那阵不声不响把她又拉进群里了。 “你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还好是月初，食堂的采买刚补完一轮。但天气越来越热，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周。” “副本名是朝闻道，那后面半句‘夕死可矣’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语文课是【中庭除杂】，英语课是【彼德拉克隆术】，历史课是【君子忘忧】，文科类暂且还安全一些，物理课【霍西坠停咒】是八百米蹦极，齐老师已经被送去校医那里了。还有几位老师没有演示完成昏迷不醒也一并在休息室。” “不能让小孩冒险。” “可只有老师，怎么可能七天通关？” “这只是教学副本，半天过去，任务还没一个人知道，以后不小心再被卷进来……” 老师们七嘴八舌没有定论，校长问向一言不发的学生会干部：“顾叶，你看呢？” 崇明高中同学高度自治，所以老师们全身心投入教学，不会受累于繁杂的流程系统工作。 这也使得学生会比校领导更清楚学生们的具体情况。 闲靠在椅背上的李顾叶被点名后不为所动，眼神右转，停在坐在学生中心的陆希。 校长见状，略微蹙眉：“陆希虽然能力很强，但毕竟只回来了三天。” 陆希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岂料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学生会发出异议。 “校长，您怎么能这么说会长！” “三天对会长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副会累死累活一年，总要放个假啊！” 陆希看着李顾叶不嫌事大地“对啊对啊”地帮腔。 做甩手掌柜惯了的老校长从善如流：“那……陆希啊，你说说？” 第3章 朝闻道3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所以，一切照旧。只不过上课内容有些不同，老师也和你们一起从头学起。校内的电子图书馆权限已经全部放开，有什么问题直接用配套的平板查。” 班主任合上笔记本，眼神犀利地划过每一个人强调道：“只有一点记好，只是学习不要实操。没有材料你爽完立刻就晕，校医那里已经挤不下了，有的好不容易醒过来上吐下泻，有的咳血咳着咳着又晕了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一切都是未知。” 拍了拍桌子上厚厚一沓责任书，班主任数着人数发下去，“其他注意事项你们仔细看，看完确定能遵守的就签上自己的名字。都十七八岁了，也该懂得轻重利弊。” 捏着中午开会经由校长草拟，老师和学生会修改完的责任书，陆希又看了一遍熟悉的条目。 重点不外乎忌无材料实操术法、个人行动，有任务线索及时告知…… 陆希签完名字交回讲台。 那未知声音透露的信息尤其少。 【欢迎地球八十亿人类进入游戏】 【本次教学副本，融合率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依据具体地点，自定义划分任务】 【校园副本：朝闻道】 【副本线索：你像个偏执的小孩儿，想要的必须要得到】 【请所有教职工、学生立即到岗，按课表上课】 【课堂过半，开始随堂演示】 只六句。 如果是真实的，那么除了崇明高中，最起码还有万万座学校在一同经历这个副本。如果不幸没有食堂供应，那么他们的任务时间将会无限缩短在两到三天。 融合率不超过百分之十，那么通关的关键也就在于改变的物品。 陆希目光落在从文科奥班借来的另外几本改头换面的教材上。 副本线索是得到什么东西，老师们一致认为关键词在“像”字，于是自觉把想要的都写了下来。 但显然都不真实，因为罗列出来的愿望远远到不了“偏执”的地步。 固有的作息会被强制执行，每半节课就会强制老师当堂演示，所以比起学生，老师们反而更加战战兢兢，急切地查着资料，试图把新教材弄懂。 身边李顾叶自她回校就格外沉默，除了今天进入这离奇的副本他才有了些过去的影子。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遮住眼中深沉的眸光，一副生人勿近，推人隔出千万里的高冷bkg范儿。 陆希端详，陆希沉默，陆希不爽。 大手直接去扣去挖bkg眼珠子！ “干嘛。”李顾叶被陆希手指扒得眼白全露，一手抓着行凶者胳膊，一手也去挖对面眼珠子。 轻松挡下袭来的爪子，陆希的手从李顾叶眼睛移到下巴，把人掰过来里正视她：“十年交情，别生气，出去后一起去吃川味锅。” “我不是徐佳言。”李顾叶扼下陆希的手，愠怒的眼睛直视陆希，反倒把她看得不敢对视。 见陆希又要顾左右而言他，李顾叶气笑了干脆顺着陆希的话直言：“川味锅，除了我还有谁？” 陆希目移：“……”这桌子真桌子。 陆希以为李顾叶会直接开骂，没想到会问这个，心里咯噔一声，瞟了眼同桌的神情，老实道：“佳言和易老师。” “呦，易老师实习偶尔上课，你来这几天今天才是她给你上的第一节，怎么认识的？” “早上搭顺风车。” “……又是故意的？找个幸运儿，你帮他日行一善？” 陆希觉得冤枉，反驳道：“我请了猪油饼，算还礼的。” 李顾叶：“……” “今天我抽人日行一善的机会留给你？” 陆希上手把李顾叶气急眼还依旧俊俏的脸揉得迷糊，“别生气啦，你大人有大量。你送的课堂笔记我都有看的。呶，这是我今天早上翻了半个小时才找到的，送给你。” 陆希咔咔把手机壳卸下来，里面被压得扁平的四叶草显露出来。 草叶青绿柔嫩，还带着些微清早的晨气。 李顾叶：“……” “不要吗？” “要。” 少年翻了个白眼，把那片四叶草倒进自己的手机壳里扣紧。 恶狠狠地把笑得一脸狐狸相的陆希拍回去，“任务估计在看完所有书后会出来，把你那哄小孩的玩意儿放放。” “没人告诉你，傲娇已经过时了吗？” “滚。” 下午四节课都是学生在下面自习看书，老师在讲台上奋笔疾书，等到时间过半的演示提示后，就着出现的各种离谱材料现学现卖，勉强度过了一天。 “猫的脚步声居然是潮湿的细沙？！”徐佳言划着论坛帖子，懊丧地转身趴过去摇陆希的手。 “希希啊——我好饿——我猜谜还没猜对——我要饿死了——” “这不是你提议让老师去捡猫屎的理由。李顾叶就快回来了，再等等。”陆希揉了揉徐佳言脑袋，一边在看学生会各部发给她的消息。 中午食堂统计人均半饱最多坚持七天后，陆希就提议前两天照常供给，先把保质期短的吃了。 由各班派学生去搬，剩下的学生待在教室自习。 外界的通讯在信息老师奋战一下午后彻底宣布被阻断。 至少在副本通关前，学校是座孤岛。 教材的术语其实查一查差不多都能明白，难的是短时间内理解和记忆。 派去的学生会成员把休息室里醒来的同学都问了一遍，确定他们当时正好翻到勉强会的那一个术法，就用了起来，并不是整本书都能理解。 陆希合上看了一下午的《永青二册》，眨动几下眼望向窗外的绿植放松眼睛。 簌簌风声涌起一番绿色浪花，盛开的樱花花瓣飞舞而上，又渐渐飘向远方。 李顾叶抬手扫去落在饭盒上的樱花瓣，拍拍身边的同学让他们先回去，而后走进食堂。 食堂大叔以为最后一个班走了，手底下的材料工具已经收拾了小半，见荧光蓝校服衣摆晃动，抬头看见个高二学生：“同学？餐不够吗？” “不是，想问下叔叔，你们动物内脏都还留着吗？” “下水啊。”大叔指了指操作间的位置，“都在那里面。那里面有细菌，吃了不健康的。希望早点出去吧，那些东西不经放，我怕过几天食堂就待不了了。” 李顾叶望了望大叔身后的操作间，回答：“不是用来吃。想问下操作间里有监控吗？” 食堂大叔：“那肯定有的，毕竟厨具机器都放在里面。” 李顾叶：“我帮大叔您把下水都收拾掉吧。” 食堂大叔：“那感情好。但毕竟是垃圾，不要随便乱扔啊。” 李顾叶：“肯定的……” ——“所以，你就这么提溜着一袋子内脏回来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陆希被徐佳言捏着鼻子拖到桌边远远隔着正分拣肠子和脏器的李顾叶。 “过来，徐佳言。”满手血的李顾叶抬头，盯着躲在陆希后面企图藏起来的少女。 明白李顾叶意图的陆希拍拍扒着她半边脸的小手，“想顿顿吃肉吗？那就过去。” 冲鼻的腥味儿扑面而来，陆希踩地把滑轮椅往后退，拿过桌上的纸笔开始画。 举着打火机烧空气的李顾叶指挥徐佳言捏起一颗心脏，提醒陆希：“今天晚餐是鸡肉。” 陆希大笔一挥，精细的骨架结构图跃然纸上：“既然要搞畜牧，你让人在哪儿围的栅栏？” 李顾叶从校服兜里又掏出几粒白花花的玩意儿：“废弃宿舍后边的小树林。我还找大叔要了几瓣蒜，原生态，有机肥。” 陆希：“……”干净又卫生是吧？ 撕拉—— 陆希把画好的鸡骨架撕下来，抱着本子和笔踱到徐佳言身边，“先描，术语内容还记得吗？” 得到肯定回答，李顾叶熄了火苗，退后几步，催促道：“快点吧，弄完要赶紧去洗手。不然晚自习铃响了咱们就一身腥臭出现在教室了。” 氤氲的光点在徐佳言吐出的术语中不断堆积、聚集。 一只只扑腾着黄褐色翅膀，扇起浑味儿的公鸡飞了起来。 陆希捉住一只鸡翅膀顺势将它提在手里，另一只手食指拨了拨另一袋下水，问李顾叶：“你下午看的《星宿七册》有鸡肠子能用的术法吗？” “没。给小树林做花肥吧。”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适时敲响，李顾叶把擦了手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起身去开门。 几十只公鸡吓得扑腾到半空中，降落时正好被涌进来的学生会成员抱进怀里。 望着半空还在飘的鸡毛，陆希自言自语：“栅栏需不需要加高啊……” 把克隆的鸡都放进窝棚，三人刚坐下，晚自习的上课铃就响了。 【每日一练正式开始】 本来以为重复下午半自习半演示流程的易琼黎愣怔在原地，应接不暇的诡异材料出现在讲桌上。 她似乎一架提线木偶被控制着快速高亢朗诵着什么，脑子像是被人握在手里的柠檬挤压榨汁，学过的知识像小手件儿似的，被人走马观花地放在掌心打量把玩。 一发半米粗的激光射线不受控制地从她掌心射出！ 激光那头，徐佳言首当其冲裸露在炽热的激光下！ “啊——” 桌椅翻倒声，惊叫声，墙砖倒塌声…… 教室瞬间乱成一锅粥！ 扑倒徐佳言的陆希手死死压着怀里人的头，往激光射中的地方看去。 噼里啪啦掉落的碎石下，显露出纯黑不知名的墙，将各个教室封闭隔开。 “安静！都趴下！找掩体！”易琼黎就着术语结束的空档，忍着疼痛大喊。 她见两只手又不受控制地拿起讲桌上的施术材料，两眼一闭狠命地要把头撞向柜角—— 没敢，又险险地停在半空。 第4章 朝闻道4 咚—— 肉与实木碰撞的闷响抽在每个人心上，徒留下无言的灼痛。 换了个对象，易琼黎还是头晕目眩得难受，还分出心神想：救命！我才实习，还没医保啊！ “其他班也一样。”李顾叶低伏着身子小声道，靠近陆希两人给她看手机里从上课铃响就再停止过的消息提示。 「李哥！老师真·大开杀戒了！」 「老师撞晕了过去，可他的手还厉害的很！还能施法！有人被术法打中消失了！」 「材料就算被抢走也会有新的出现在老师手里！这怎么玩？！」 不用说，她的手机这会儿肯定也被信息轰炸得体无完肤。 掏出手机，果然。 「会长，我们艺体班被绑架到异世界了！」 「这怎么搞啊！」 「我现在好困，但感觉睡着会遇见很可怕的」 「陆姐！我的隐形军团和齐晋打的有来有回！我牛不牛！唯一副作用就是飚鼻血，快800了，我以后会不会贫血啊？」 快速检阅要数十条信息，陆希意识到想让部分人身处事外已经不可能。 她回忆那声音第一次出现，略带营业口吻的冰冷语句。 【欢迎地球八十亿人类进入游戏】 “每日一练，不考完不会停。”陆希定论，她伸手去够桌上摊开的《永青二册》。 “第四组！往两边躲！” 讲台上易琼黎掌心光芒大盛，再次出现在材料经由她手迅速融合消散，如粒子炮般轰然而出！ 高声警示后，易穷黎低眉盯着尖锐的桌角不言不语。 中午开会易琼黎作为实习小透明，虽然一言不发，但不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刚脚底楼层的震动与糟乱也毫不掩饰事态的紧急。 易琼黎：教师资格证考得很麻烦，不想再一次了……可看着就会很疼啊！ 陆希出声提醒：“易老师，晕了那东西还会操控你继续施法。” 易琼黎：好孩子！我以后多给你补课！ 陆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在口中念出《永青二册》第一节的【特洛伊丝硬化术】。 “……我为留在草地上的花岗岩孩子说话，我为享有石头所予的避难所的草说话，我为脚底所立之地略表赞美——” 砸成碎块的花岗岩屑与大把烧焦的狗尾草在陆希手中消散，雪花点的大衣盖在桌椅下每个瑟缩着的学生身上。 陆希拢了拢落在肩头的花岗岩披风。 跨上台阶！一把将易琼黎扯向怀里！ 赤红灼热的激光擦过她的手臂，蔓延的裂痕乍起，掉落几小块极碎的血肉。 激光横冲直撞，直直莽冲射向窗外！ 玻璃破碎砸在石头上、桌上连成一阵噼里啪啦。 激光透彻云霄，把漆黑的穹顶都照得透亮！ 一往无前，却又瞬间被堵纯黑的天花板无声吸收。 用自己的石头手一边掰起易琼黎的手臂，一边把话注进她耳边：“易老师，冷静下来，相信下我们半个班省金奖的智商。” “说到这个，要看看我前天寄到的奥赛奖牌吗？”角落咚咚蹦出个花岗岩男生，他一只脚踏碎了瓷地板，手里不知捧着什么，像跳大神一般高声朗诵着术语。 藤条自他脚底蔓延，碗口大绿藤萝攀附上易琼黎的身体，经络有力地绞紧她的手臂，高高吊起。 一块奖牌顺着藤蔓光滑的茎，停垂在易琼黎眼前，闪闪发光。 易琼黎：“……” 被藤蔓高吊着，掌心直直朝上，原子炮就算用出来也伤不到人。 易琼黎本以为自己被缚就结束了，没想到原本可以忍受的头痛突然更甚！ “快走……” 脑仁像是先被楔子狠狠凿开！再被放进药杵里，咚咚地狠砸！榨取最后的汁水！ 讲桌上，四个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小玩意忽地出现在易琼黎手心。 恍若脚踩棉花，易琼黎视野中分不清讲桌还是人影，再无力地推了下陆希后，嘴中发出刺耳的痛苦尖啸声—— “易老师？！” 陆希低头，感觉到无法形容的高温持续在怀里的人身上升腾！ 焦苦败落的藤叶簌簌落下，花岗岩皮肤被灼烧出一个个洞眼。 热度直通藤蔓，施法的花岗岩男孩被烫得两脚跳起踢踏舞滋哇乱嚎。 易琼黎从黑板墙跌落后，脚下瞬间凹陷！灼出半米宽的深坑！ 陆希只易琼黎被推得身子歪了歪，猝不及防下也要坠进坑里—— 她被两只手拎了起来。 “脑子抽了用这个我搬不起你的术法？！”李顾叶费劲扯着陆希的后衣领，把差点也掉坑里的陆希慢慢拽上来。 “呼……也就校服有这个质量。” “刚刚……”陆希没理会李顾叶苦中作乐的调侃，抓住稍纵即逝的惊异，像是没有察觉胸前被融平的血肉，眼睛越来越亮—— “刚刚易老师几次施术的时候，好像头都很痛。那个原子炮和高温的术法是《赤红三册》里的，易老师带的那一科！” 老师们不会想到，他们全力理解课本，只为自保，拼命塞进脑中的知识，成了最先伤害学生生命的刀！ 顺着陆希的思路，李顾叶也明白过来，扫过讲桌上的材料肯定下来：“第一章第一节的【烩缇爆冲】和第二节【业咖钛物理层炎热】，都是易老师下午可能学习记住的术法。” 陆希回忆脑里保存的有关《赤红三册》的记忆：“第三节的是……” “轰隆！” 易琼黎所处的坑洞忽地又坠了几分！ 吓得成一团，窝在讲台角落听完两人对话的徐佳言汪汪大哭，接下陆希未说出的话：“第三节是自爆的术法啊——” “死马当活马医！” 陆希撑着徐佳言桌子一把揽过讲台上所有材料到怀里，又用头猛地把李顾叶撞远！ “陆——” “快弄个封闭术法！如果成功，就告诉其他班同学，和老师使用相同的术法，两两抵消，材料直接拿讲台上出现的！” 陆希截断李顾叶的惊呼，大喊着交代。双脚一蹬，不管不顾地闭眼跳进易琼黎所处的深坑里！ 漆黑不知什么材料的幕布覆在洞口，彻底遮住透进来的光，既像关合的逃生门也像保护珍藏的遮尘布。 陆希确认李顾叶按照自己所说的做完后，才抬眼向坑底中心看去。 岩浆色的血液在易琼黎皮肤下缓缓流动，红肉下的血管清晰可见，花岗岩的硬度也挡不住坑底持续已久的高温。 陆希抱着材料，嘴中快速地喃喃自语《赤红三册》第一章第三节术法【一如箴言自体对军爆】。 “我闻，内在与外在的毁灭必须保持寂静。我看，不眠的可怕没有尽头。我意识到我行将毁灭的意识——无声无息，不言不语——” 话语间材料消散的金色光点将她包裹，由心底蔓延开来的足以灼伤灵魂的热度铺尽皮肤、毛孔…… 陆希低垂着头，不可遏制地痛呼着，双眼紧闭等候命运的裁断。 沉寂。 良久的沉寂。 而后是微弱的呼吸声。 【每日一练完成，所在教室所有魔法失效化，请师生自由上课】 教室里，所有人在听到那声音后如蒙大赦。 随即，愤怒、悲伤如潮水在心头翻涌、激动。 “班长，你刚……”站起的同学脚步虚浮地走向讲台边，看到水平横切的瓷砖表面连接着一片移动星空的幕布。 愣怔着的李顾叶才像被控制的傀儡前一秒才被未知的存在放还自由。 他僵直地踱步到坑边，双唇颤抖着到底，猛然间咳出一捧黑血！ 他抬手捂着，血洇着素白修长的指节滴下，到底没说出什么。 同学又唤了他一声，他才仿佛神魂归位，随意擦过嘴脸，半身倚靠在讲桌上，甩掉指尖的污血，声音宛若浸透了冰封的烈酒，冷凝却深藏狠戾：“徐佳言。” 徐佳言闻声冒头，惴惴地应道：“叶子……” 李顾叶这样子太熟悉了，陆希刚昏迷后的一个月他就是这副天塌了的衰样。 偏偏别人如果天塌了只会把自己砸死，或者连带拉个垫背的一起。 李顾叶不同，他天塌了反而像是连人带心一整个沉进冰川里，阴沉沉的，只剩个尖儿浮在水面上，让人无法揣摩他的心思。 李顾叶看也不看那个他埋掉的坑，表面冷静自持地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点击群发后又站定不动。 只是沉默良久，他到底没忍住，摇晃着不稳的身子，喑哑的声音带着股微不可察的希冀，说道：“《不朽五册》第五章第三节【妥齐格影界转移术】。你把她，拉回来。” 徐佳言哆嗦着找书，刚抽出来还没看就颤着声音应下：“好……” 她不意外李顾叶一下午就学到那么后面，翻开课本，入目是半面的术语和看不见尾巴的批注详情。 不顾把书页撕烂的力度，她往后飞速翻去，整整七页注释。 调取记忆宫殿里自入学后待在校图书馆半个月看完的，塞进脑海角落积灰的百万册图书，强迫自己快速把注解看完体会，徐佳言颤颤巍巍地顶着全班人希冀的目光默念咒语。 也不敢问李顾叶术语前黑金的袍角和幻想乡竹节虫这两个材料是什么。 “……这条路自我脚下延伸，不通向任何地方，但有人，从那边走来……” 覆盖坑洞的星空幕布中有什么东西鼓动…… 第5章 朝闻道5 坑底，或者可以说是未知地带。 陆希听到那毫无感情声音背后的元凶玩笑似的放过他们，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陆希……” 怀里的材料在副本判定声落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陆希听到易琼黎的轻声呼唤，不顾酸痛的四肢，爬过去扶起她。 “班里……” “没事，都没事。” “头，好疼……” 易琼黎现在还是眼前发黑，头好似飞扬的塑料袋，被风踹来踹去。 眉心太阳穴被轻轻揉动，耳边的声音飘忽。 “睡一会儿吧，易老师，辛苦了。” 陆希一手撑着闭眼养神的易琼黎，另一只举手触摸头顶的幕布，毫无阻碍地穿过其中摸到一片虚空。 放下手臂，她掏出手机。 果然，没信号。 只能等李顾叶把她捞回去。 不知多久，一块华绒布罩在她和易琼黎身上。 呼—— 骤然透出的灯光闪得陆希极其不适应，眨巴了几下把眼眶浸得湿润才看清眼前场景。 望着正煽情的氛围，陆希眼神定格在呆愣的李顾叶身上：“有点慢啊。” “哇——希希——我差点就要用我的零食胃许愿你回来了！”徐佳言眼泪汪汪地扑上陆希另一只空闲的胳膊。 “嘶！——”那被激光擦伤的手臂被撞，花岗岩硬度去除才发觉血透着校服布料，已经染红了半边袖子。 已经被李顾叶扯回来的徐佳言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陆希缓和下眉头，张开手臂，“来。” 小心翼翼避开陆希受伤的手，徐佳言如乳燕投怀般再次扑进陆希怀里，环着她脖颈，蹭着眼泪鼻涕满衣领：“呜呜呜……叶子说书全看完，全记全懂就能接到任务了，我今天晚上就弄，明天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这该死的学神发言！ 教室里正看两人温馨团聚的同学闻言愤愤。 “我今天能看一半！” “我能全背！” “你背你又不懂，有屁用！” 熙熙攘攘间，活跃生气的话语把之前的后怕冲淡了不少。 李顾叶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居高临下，不分陆希一点眼神，而是看向状况凄惨的易琼黎：“易老师。” 易琼黎睁开眼，循声望向李顾叶神情疑惑。 “那东西说‘师生自由上课’，麻烦易老师说一句‘自由活动’，我们好去帮其他伤亡率高的班。” “你说的是。”易琼黎撑着陆希半边身子坐直，踉踉跄跄地撑着讲桌直起身子：“同学们自由活动，我也要去其他英语老师那里看看。” 被控制得头痛难忍时，她也听清了陆希的解决办法。 话语一落，充斥纯黑封闭的教室透进虫鸣和草香。 班里其他同学有一个算一个捧着书往其他解封了的教室奔去。 陆希半边手重获自由，掏出手机开始给还能回复的学生会干部通讯。 月明星稀，今夜里的风仿佛懂人心情，格外安静祥和，不惹声息。 等全部回复完之后，陆希再抬头，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和李顾叶了。 学生会办公室被拿来放昏迷后受伤严重的同学，徐佳言和另外两个学生会成员正在最后一个受伤的同学上忙碌。 “佳言，感觉副会很生气，我们丢下会长一个人好吗？”同学举着《顺颂一册》，忐忑不安地问。 飞速浏览完书页，手里治疗魔法不停的徐佳言浑不在意地回答：“放心，希希手里有叶子说明书。” 见伤口结痂，另一个同学手脚麻利地在伤口附近涂上碘酒，闻言插入话题。 “话说，会长不在那阵子，副会直接登顶第一。快期中考了，也不晓得这次……” “这还用说？！” “嗯？佳言你对会长这么自信？” “什么啊——这次第一一定是我！我可是为此放弃了游戏、综艺在内的所有课外时间！” “你居然还有课外时间？！” “呃……总之！我一定能把李顾叶从第一踹到第三！勉强给希希个第二吧。嗷！——谁？我这脑子家里上了保险的！赔得起吗你……” 徐佳言嗷一嗓子跳起来，势必要让打她脑袋的家伙付出代价，结果熟悉的两人一左一右睨着她。 “是会长、副会啊。”徐佳言声音弱下来，软着脚后退几步，见陆希神色正常，又偷摸瞟了眼李顾叶。 一定没听到吧！ “三、二……” “叶子你盯着我念倒计时干嘛？” “一。倒。” 李顾叶声音一停，徐佳言就感觉浑身酸软，意识不清，紧接着就跌入熟悉的怀抱。 小心眼的男生真讨厌，徐佳言最后清醒时只想到这句。 抱着徐佳言，陆希示意救治的两人出去给轻伤的继续治疗。 把徐佳言往怀里紧了紧，陆希不无担忧地对李顾叶道：“你不也是无材料下施法了吗？要不就一起躺这里？”她下颌点点用器材室里的软垫铺成的简易床，“我到时候找同寝室的架你回去。” 李顾叶神情淡淡，瞥了眼埋在陆希颈窝一脸安详的徐佳言，深觉自己就是地里小白菜。 他肃着一张脸：“我咳血了。” “放心，变的只有教材。晚上睡觉肯定是安全的。除非……” 陆希警觉，惊异地瞪着李顾叶：“你晚上背着我偷偷学习？！” 这话气得李顾叶想凿开陆希的脑袋看看它怎么就和常人不一样？ 李顾叶瞪着对死鱼眼，重复道：“我咳血了。” 陆希：“……”那口血是王维诗里的血吗？这么精贵？ 无奈腾出一只手，陆希拍拍李顾叶结实的肩膀：“拜托，大兄弟，你瞅瞅你这体格。我当初拉你做头号小弟，就是因为你三个字都是主角姓。你一看就生命力顽强，相信姐，你天生就是主角命。” “啧。”确认了，是一块钱十斤那种批发白菜。 李顾叶忽然想到什么，“等这玩意儿结束，期中考你要是没考到第二……” “你怎么样？” 李顾叶坐上长桌上的一把滑轮椅，仰头望着天花板，膝盖探出椅垫，小腿笔直，运动鞋蹭着地慢悠悠地拖着椅子滑：“我就把你送我的烂叶子喂鸡喂猪。” 陆希嚷道：“喂喂喂！我绝对是第一！” 李顾叶：“我这个寒假刚背完考研英语，学完高数。” 陆希：就生卷是吧？！ “我要睡会儿，到时候叫我室友带我回……” 见人晕过去，陆希把外套脱了盖在躺在垫子上的徐佳言身上，而后悄悄关上门推出学生会办公室。 踱着步子一路走，陆希停在走廊里最里间的办公室，轻扣了几下门，推门而进。 校长室的小报告厅里，人影稀稀疏疏，比之中午所见少了四分之三，全是没有晚自习的老师。 她还记得学生会整理给她的伤亡报告。 死亡没有，受伤的人数却极多。 重伤的大多是老师，学生多以晕倒昏迷为主。 陆希一进门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花越吴见陆希进来，萎靡不振的模样立刻退散，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快转骨折了。 “陆……希！这里这里！” 压下“姐”字险险没有冒出来，他招呼着疯狂摆手。 “校长，老师。” 问好后，陆希才往花越吴那边走去，坐下。 右手边花越吴从她坐下就掏出手机叭叭打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陆希掏出手机，点开信息。 「陆姐，你真猛啊！李哥告诉我你舍身炸碉堡！多年不见，威风不减当年啊！」 “多年？”陆希懒得打字，直接问出声。 叭叭的打字声伴随着手心里的震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还是往少了说的。」 “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齐晋蹦完极刚醒，腿还打颤呢，就被从休息室传送到教室。我没想到他小小的身体，居然有大大的能量！」 齐晋，齐老师。 今早在副本刚开始就能立刻施法把自己实木桌子剁了的人，这样的学术知识面，有了材料肯定更是如虎添翼。 这闯祸精每次都喜欢铺垫一大堆，陆希头疼地揉眉心：“有点礼貌，说重点。” 「哦，我也起劲了。我俩」 “说结果。” 「教室塌了，校医说齐老师肋骨断了两根，手臂骨折，脑袋……轻微脑震荡。」 “……” 看来她之前发给花越吴的消息，他是看都没看。 陆希无语凝噎，又换只手揉另一边：“你呢？” 「失血800，除了眼前发黑，走路有点软，别的没啥。等我恢复几日！咱们去端了未明！」 陆希：“……”很好，很有精神。 “咳咳，陆希啊。” 疲惫沧桑的声音呼唤她。 首座的校长还记得齐晋被抬出教室时的凄惨模样，见花越吴安分下来，差点没为陆希鼓掌喝彩。 压住躁动的手，校长沉稳慈祥的目光殷勤地看向陆希：“你发消息，说领到任务了，是怎么回事？” 第6章 朝闻道6 在漆黑的坑洞里，在灵魂灼烫时，陆希昏沉地听到了冰冷的无机质声刺进耳蜗。 【恭喜你，触发te线［人类时间］】 【寻求真理并笃信不移，称为智者。但人类的时间一如有限的口袋，装不进无穷的知识】 【te线达成条件：精通全部魔法】 确定不是幻觉，陆希在每日一练结束后与李顾叶和徐佳言的交谈中也能确定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摸到了任务线。 “……如中午讨论猜测的，这个副本游戏的管理者并不想看到我们，或者说万万所学校的人饿死在校园里。这种直白简单的结局与‘教学’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于是，它用晚自习进行了筛选。” “所以你的这条线达成，也就意味着副本的结束？”没怎么玩过游戏的老师尝试理解地问道。 “对，而且既然有te（trueendg/真正结局）线，那么肯定会有he（happyendg/圆满结局）和be（badendg/坏结局）线。而常规游戏里，只要endg达成，无所谓结局，游戏必然宣告结束。” 陆希简单把自己的理解讲明后，直指问题关键：“剩下的就是——he和be线的达成条件。” “我我！”花越吴在陆希将完后，高举手臂，表示要发言。 教他的老师侧目。 这小孩每次上课回答问题都不举手，只管坐在底下接话。答案千奇百怪，好不容易正经回答对一次，立马就引到别的闲话上了。 什么时候有这么乖的模样？！ 陆希头右偏，对上一双亮亮的狗狗眼，下巴一点：“说。” “我接到了he线。” 花越吴拨楞身前联通大屏的平板，拿电笔写起来。 【恭喜你，触发he线［飞蛾扑火］】 【你的天赋令人艳羡，但未知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施加状态［慢性毒药］：知识是剧毒】 【he线达成条件：副本结束前，习得适合自己的术法】 “这线的名称和说明看起来真不像he。” “在座有人接到be线吗？” ——第二天上午，be线也清楚了。 【恭喜你，触发be线［登天之途］】 【当你心中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时候，任何你之前不屑去做或者认为卑鄙的事情都可以轻松做出来，你只需要迈出第一步】 【施加状态［无师自通］：术法理解力上升百分之十】 【be线达成条件：处决玷污知识的罪人】 李顾叶合上教材最后一节，抬眼朝正用大课间时间喂鸡喂猪的陆希瞧去：“陆希，这条be线……” 他清醒后就看到学校各处张贴了副本线索。 te线是用相同术法底线老师术法出现的。be线是用其他术法制服老师出现的。 说明和条件都被公之于众，校领导趋向于通关关键在te线，毕竟he线这种边吐血边学习的癫狂，怎么都不正常。 资源也全面向te线学生倾斜，具体表现在陆希一大早来教室后，她的桌子和周围地上堆满了有关教材的众多学霸笔记。 陆希：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有一双眼睛？ 这些能通宵看两天两夜吧！ 熬了两节课，眼见能休息一会儿，转眼就看到文科奥班也抱着冰箱大的笔记就要进门。 陆希当即拿起李顾叶桌上剩的玉米就往小树林跑。 后面李顾叶不紧不慢跟着，好整以暇地缀在陆希身后漫步追上。 克隆术做出来的公鸡生龙活虎地在栅栏里练习起飞、迫降，俨然一副要冲破牢笼的昂扬斗气。演示生出来的几只小猪躺在头顶树叶细缝散下来的阳光里，打盹睡的正酣。 倚在树干上掰玉米粒撒食儿的陆希正招呼它们吃饭：“啧啧啧……喽喽喽……吃饭了吃饭了……” 听李顾叶复述完be线的达成条件，陆希把剥完玉米粒的梗投进栅栏里，拍拍手不知评价什么道：“下三滥。” 显然，be线人数远远大于te和he，教学关卡就出现内斗才是那恶趣味游戏管理者所乐见其成的。 至于be线任务者能想到的，最先开刀的，一定是现在浮在明面上的，集众人焦点于一身的te线任务者——陆希。 不论她是否，是那个“玷污知识的罪人”。 远远瞥见跑过来的徐佳言，明显她也知道be线任务，所以才匆忙找来。 “希希！” 手心尚有些微玉米汁粘在上面的黏腻，还没擦就被一只白嫩娇小的手攥住，女孩低垂着眼，怯怯带着哭腔，没敢看陆希：“躲……躲起来！等花越吴通线！你再出来！” “阳光正好。”陆希仰头望了望天光，“我掐指一算，算到了。” 就算紧迫感压满全身，但徐佳言还是习惯性地捧场：“算到了什么？” “今天晚上就能吃川味锅。你看嗷——嘶！”陆希察觉面前人的不对劲，夸张哀嚎道：“松！松！” 徐佳言见她拗不过，转头找援军，环顾四周，才看见被树遮住半边身子的李顾叶，惊异不定道：“叶子你也在？！be线出来了，你怎么还坐的住的？！” 李顾叶：“我站着呢。” 徐佳言：“……”好生气啊！ 昨天才刚被教训，李顾叶此时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尖溢散的，冲撞的，惊惧和担忧。 有徐佳言在前面这么火急火燎的干着急，李顾叶焦躁的心情缓解了大半，才有余力去看到更多。 比如…… 陆希此时脸上直抒胸臆的，满是嘲弄的笑颜。 陆希揉乱徐佳言每天清早要花半小时梳理好的羊毛卷：“关心则乱。我这不是好好……” 轰！—— 轰鸣的爆炸声自底部向上！ 喷涌的岩浆逆流而上！如入无人之地地喷涌！漫延！ 伴随着扭曲如破碎镜面的蒸腾气息，嘶嘶灼烧声勾连着避无可避的滚烫流向三人。 陆希瞟了眼身边一个放搜查术，一个布防护罩的两人。 很明显，有第三第四或是其他触发be线的人出手了。 “既然人家等不急了。”陆希从裤兜翻找，摸出一块用卫生纸包着的铁屑。 放出的搜查术毫无所获，李顾叶挑眉，意有所指：“黑金的袍角？” “废弃栏杆那刮了半天，手洗了好久才干净。” 猜谜败犬徐佳言好奇另一个：“那，幻想乡的竹节虫？” 陆希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从校服里兜摸出来的，包了几层的纸包：“校长好东西挺多的……便宜行事，道理我懂，我写了欠条。” “你好熟练啊……”徐佳言说完才意识到把心里话讲出来了，“随机应变，好啊。” 陆希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展开纸团，露出里面一条肥硕的冬虫夏草。 【妥齐格影界转移术】 使目标对象进入世界的背面，无时无地无声的阴影之处。无视搜查、窥探、追踪类术法。 陆希囫囵地，缓慢融进两人的影子里，恍若未觉四周的高温岩浆：“今天日行一善的幸运儿，给你俩个机会，带我速通结局。” 她抛给徐佳言裹得更大的一团纸包，“不过，说不定我先结束呢？” 声落，人淹没于炽热的熔岩中。 “陆希！” 班里同学见陆希和李顾叶回来，急匆匆上前，来回转了几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口气，紧接着忙道：“你看论坛了吗？be线很明显指向的就是你啊！你还这么大摇大摆的！” “学校都是同学和老师，怎么会有坏人？”李顾叶扯着陆希的袖子把她按在座位上，随便抽一本书摊开放到陆希眼底。 同学见陆希一言不发地低头看书，点头肯定道：“对对对！还是班长想的是。没有旁的人，陆希赶快看，说不定都看完了，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上课上课了！” 易琼黎踏进教室之前反复深呼吸了几下。 相比较其他缺胳膊少腿的老师，她现在能跑能跳，真算得上是珍惜动物。 易琼黎站上讲台向底下的学生看去。 人坐满了五分之四，堪称奇迹。 欣慰赞许的眼神停在第一排的陆希上，往旁边看—— “徐佳言呢？” 讲台边上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不见往日明艳活泼的小姑娘。 还记得早自习她趴桌子上其他书，被点起来直接把整本《赤红三册》魔法术语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精神高亢那劲儿，一点也不像昏到铃响才醒的模样。 李顾叶听到，出声解释：“易老师，她昨天施术过多，昏的一阵一阵的。今早醒了会儿，没昏完，又昏了。她批了假条。” 副本会强制上课，这导致昏迷甚至重伤的老师突然从医务室连人带床消失，出现在教室里。 而重伤和昏迷的老师因为无法完成讲课和演示，而被副本判定惩罚，进入更长久的昏迷。 有人提议，以书面的请假和换课来让受伤的老师和同学休息。 一试，果然可以。 这规则内的灵活操作被泛用到全校受伤昏迷的人身上。 易琼黎点头表示知晓：“上课！”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以前不知连堂好，现在天天求连堂。磨洋工实在太快乐了！” “听说这几天都是大荤，赶着变质赶快吃，今天这味儿……闻着像红烧肉！” 李顾叶带着班里同学把餐盒好不容易五楼，刚动筷，楼梯拐角直冲冲奔来一个人！ “副会！有人失踪！” 第7章 朝闻道7 “失踪的是同样走he线的学生会干部。” 学生会后，一个学生会干部战战兢兢在数十双眼睛下，哆嗦着说出结论。 他说着，偷瞄了一眼坐在学生中心的陆希，继续道：“因为是今早在论坛跟风炫耀，所以知名度虽然远远小于陆希同学，但同样不好查证有多少知情人。” 不知抱着什么心情，他翻页：“监控全部查过了，他刚进食堂，就再没出来。” “昨晚考试结束的方法，是我群发出去的。”李顾叶空洞地盯着桌面说完，沉默良久。 陆希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抱着餐盘，听一句，扒一口。 李顾叶忽而想到什么，他猛然抬头：“食堂操作间里也有监控。” 学生会干部听闻，立刻推门跑出去：“我现在去保安室查！” 十分钟后…… “他确实进操作间了！” 监控显示，人是被拖进去的。 学生会成员把最后的画面放大—— 画面中能清晰看到一张字条贴在玻璃窗上。 ［我没想伤害任何人，让陆希带着he、be线的人进来］ 众人：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向好好先生的校长气愤得将桌子捶的闷响，“怎么能用学生的安危来交换不确定的可能！” “齐老师，您真的没问题吗？” 花越吴扶着一瘸一拐的男人小声问。 半边身子倚靠着，就快被破躺进他怀里的齐晋近距离观察身边面色红润的少年，额头青筋直蹦：“你手再使点劲儿，我就有问题了！” 作为全校唯一的全能体育生，万一一会儿发生什么事，花越吴能被扛起齐晋撒腿就跑。 这是在很难让人拒绝。 但这小孩下手实在没轻没重，扶他跟拎小鸡儿似的。 胳膊快折过去了！ “轻，轻点，嫌物理作业少了是吧！” “齐老师，要不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三个进去就行了。”扶着齐晋另一边的李顾叶出言劝道。 他计划里做饵儿的只需要三条线各一个就够了，但阐明安全详尽的计划后依旧被拦了下来。 年迈慈祥的老校长用哭自己丧的架势，死守最后的底线，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地表示： ——必须让一位老师跟着。 那边吐了一上午血的花越吴虚得晕头转向，但一听李顾叶的计划，果断放弃掉自己he线，决定v他五十，加入他的救人大计。 在校长进行到提铁锹挖坟的步骤时，他兴致盎然地扛着齐晋报名。 齐老师本来是拒绝的，但花越吴用三句话，就让这个男人愿意为他倾家荡产。 “我以后好好学物理。” “期末保证物理进年纪前五十。” 全校皆知，花家的小儿子入校时是知名纨绔。 打架斗殴，不学无术。 碰巧陆希入学时沉迷tv12法治频道，进学生会后，更是把惩奸除恶加入未来的人生规划，艺高人胆大地打算弄个“见义勇为”奖加入集邮册。 硬茬子碰见硬茬子。 结果，居然是花越吴几天后带着袖章，鼻子朝天，臭着张脸，站在校纪校规的制高点上对进校学生指指点点。 问他怎么沦落至此，花越吴立刻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的猫，一蹦三尺高！ “你什么档次，跟我一样改校服？！” 他对数天的较量内容讳莫如深。 十几年称得上“玩家”的他，怎么可能承认有人天生都比他会玩？ 持续半学期参加校园志愿，花越吴俨然成了比风纪委更可怕的存在。 在陆希七下担任学生会会长后，他更是像换了一个人。 短短月余，阳光开朗、助人为乐，除了依旧不爱学习，可以说算得上一个好学生了。 齐晋已然动摇，心里痒痒地艰难抵抗：“你立字据。” 花越吴苦大仇深，咬牙吐出：“达不到，我就给未明送‘算你厉害’的八米大锦旗。” 这句话对花越吴无异于毒誓。 齐晋趁热打铁，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校长！我去！” 齐晋：哪个老师能拒绝国家一级运动员突然转性学文化课？ 特别是在昨晚见识到了齐晋的学习天赋后，齐晋更加拒绝不了了。 四人组成功踏上“打包自己，送餐上门”服务。 听到李顾叶让他回去的提议，齐晋立刻呵斥否决：“你仨小毛孩儿行什么行？那么危险，怎么能没有大人看！” 齐晋：知不知道崇高物理年纪前五十的含金量啊！谁都不能阻止我送他去清北！ 前面站定在食堂前的陆希端着吃完的餐盘，一手拉开食堂的大门，等三人进去。 崇明高中有百年历史，是省首批几所重点中学之一，先后获评各项国家级奖项。尽管在市中心商圈地段，但仍有不小的面积。建筑更是被翻新、改良过多次。 一食堂就是足以容纳千人的三层建筑，不光外部光亮整洁，内里同样设备齐全、菜色丰富。 可如今—— 陆希环顾空荡荡的软垫沙发，以前她还经常带着小摄像机在咖啡点拍照打卡；隔壁的章鱼丸子用料也很足，每次吃完午饭都会买一份；还有蛋挞布丁什么的…… 刚吃完，但想想又饿了。 她转头回去，用疑惑的眼神询问：要喊吗？ 李顾叶同样以眼神示意：不用。 无声的语言在两人默契间进行，李顾叶撤了手，回身把食堂门把手上的铁链子扣上。 咔嗒。 钥匙被从厚玻璃大门缝隙扔了出去。 食堂彻底变成封闭的空间，逃无可逃。 静如死寂的呼吸声和着无形的压迫铺满大厅。 倏忽间！ 如瀑般花白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扑向众人！ 转眼间，目不视物！ 花越吴提了提胳肢窝拐着的齐晋，大喊道：“还以为咱们是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结果陆姐，你真就是来上赶着被吃啊。” 白雾涌动、攒聚，直至天花板都快被顶翻了去，紧接着，勉强能听清的术语因为太快像是一首扭曲怪异的山歌。 咚！咚！咚！—— 数百道高墙轰然树立！ 食堂瞬间成为一座七拐八绕的巨型迷宫！ “这……”花越吴仰头望了眼肉眼估测远高于三米的墙体，附身把瘦頎的齐晋扛上肩膀：“这路数我没见过，齐老师，咱溜吧。” 下一秒，脑袋就被糊了一巴掌。 “我最讨厌碰见困难就放弃的学生！” 齐晋想下来，但花越吴扛得太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摸上少年的，摩挲着找到眼睛，用力一扒：“物理课实操。怎么让雾气消散？” “刮风？”圆澄澄的眼被雾气染得眼皮不住发痒。 “光抬升是吧！人家不能再落回来？改版后第一节最简单的降雨降雪。” “哦！——” 齐晋开始怀疑着小孩到底有没有脑子，怒道：“感叹什么劲儿！动手啊！” 他话音一落，瓢泼大雨凭空出现！ 这倾盆架势，像是花越吴架着刀抵在水龙王的脖子上，让他降雨。 这水量，有种不顾人死活的大方。 顷刻间，雾气缭绕弥散，显出那齐高齐诡谲的迷宫墙体来。 齐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仰面感受雨水噼里啪啦击打在脸上的触感，坚定心中信念：我一定要送这孩子去清北！ 雾气散去，除了花越吴因为紧扛着病号齐晋导致两人仍在一处外，陆希和李顾叶都被高墙分隔开来。 李顾叶试着用植物送他跃上高墙，但被托举时，脑袋邦一声！ 无形的天花板覆盖在迷宫上方。 出路堵死，只能沿着墙沿试探摸索。 陆希这边画风截然不同。 发现透明天花板后，她干脆坐下用小范围降雨术法把餐盘洗干净，用【日曛莫拉召唤咒】从异世界迁来几只海怪。 巨大的触手吸盘挤在狭窄的迷宫甬道内，致使墙体开裂，咔咔的碎石掉落声不断；诡谲的海妖吟诵魔声如串珠灌进迷宫每个人的耳中，坚不可摧的迷宫逐渐扭曲虚幻，但又马上凝实。 像是拔河，双方奋力博弈着，在大脑神经那根粗布麻绳上拼尽全力，直至崩裂！ “啊！——” 不远处一声尖叫骤起，困牢般的迷宫彻底消失殆尽，似幕布拉开，让主角登上舞台。 食堂大叔拿着剁肉菜刀抵在他身前昏迷的同学颈项上。 整洁的衬衣西裤替换了油腻腻的白色围裙，头发后梳，胡子被剃得光亮，看得出来是精心梳洗打理过的。 唯一有损仪容的是他双目、口鼻以及双耳都有几缕鲜红的血缓缓向下。 “唔……” 软糯混着浓厚鼻音的声音打破双方的僵持，陆希比食堂大叔更甚，血几乎似小溪汩汩往下浸，已经把校服领口淌满了红。 “把它俩，炒了。”她一只手撑着餐具车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另一只手上飞散的光点袭向摆尾的海妖和甩足的海怪，将他们包裹，挤压，缩小，停在一条正常草鱼的大小。 啪唧。 异世界版“鲫鱼”“章鱼”就地诞生。 “要麻辣口。”说完，只来得及用餐盘接住新鲜食材，陆希抱着盘整个人软倒在旁边的餐桌上。 “还有闲心想吃的呢。”大叔嗤笑一声，鄙夷道：“一点不珍惜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天赋，大概也只有你们这种年纪才敢挥霍。”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齐老师，又拍我头？！” 对这种间歇性有智商的学生，齐晋深感窒息，他紧握拳头解释：“说的不是你。” “怎么会，这里最聪明的肯定是我。就算是陆姐也不行。等我期末，脚踩学生会两个会长登基第一宝座！” 站着的年级第一·李顾叶：还好她没听到。 第8章 朝闻道8 被故意忽视的感觉实在太明显，大叔手握着刀，微微陷进手里人脖颈的皮肤，“你们！别以为我不敢……” 李顾叶纳闷道：“大叔你不是说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吗？” 大叔：“……总之！” 他眼睛锁定李顾叶，“年级第一的好同学，接到的一定是坏线吧。你一定把魔法都学会了，里面替换大脑的魔法怎么用？” 齐晋恍然大悟，趴在花越吴肩头睨向精神趋近魔怔的男人：“你不用走任务线就好好待着等副本结束，怎么会蠢到想不开搞劫持？” “你懂什么？”大叔怒瞪着齐晋咆哮道：“你照顾过先天智力残缺的人吗！我孩子丢了魂，丢不了，打不得！像恶鬼一样趴在我身上……原本不该这样的！” 既是诉苦，也是宣泄。 “校医清早来无意说到你们，”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齐晋，“脑子被扒开从头看到脚？所有的知识都像进了别人口袋，任人取用？” 齐晋回忆昨晚的感受，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无肯定地小声形容：“如臂使指。” 他意识到食堂大叔的意图，惊怒道：“人体实验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是严禁的！” 男人刀锋又紧了些许，肉眼可见人质面色病态的白，与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形成极大的对比反差：“你们真是冷血！崇高的校训不是‘崇德崇新，求实求善’吗？你们的教育鼓励牺牲，只是几年的只是而已！能让一个小孩恢复智力！怎么不愿意呢？” “喂！”花越吴越听越不舒服，打断他：“从来只有李顾叶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他配！你凭什么？！” 李顾叶沉默，心底发出真实的疑惑：陆希平时怎么忍受这张嘴的？ “凭只有我一个人有食堂操作间的钥匙！” 食堂大叔异常地兴奋：“这都是天意。碰巧有钥匙的只有我一个在学校，碰巧崇高老师不管事，碰巧……世界变天了。” “啊！听的好生气！”花越吴把快溜下来的齐晋又扛了扛，烦躁郁闷地冲李顾叶大喊：“李顾叶！用你最拿手的！说哭他！” 李顾叶：“……” “小子，你认为我是错的？”大叔通红着眼问，说完又自我肯定：“那存在认为我是对的！我心是正义的，我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原谅的！杀一为罪，杀万为雄！” 他俨然癫狂到疯魔！ “只要你们四个没出去，我能靠着这里的食物留到最后！” “拯救他人不求回报，叫做正义；拯救他人不求肯定，称为牺牲；而为了正义牺牲自己才是英雄。”李顾叶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难得的有些愠怒：“让他人牺牲，你得利……怎么能算对？” “说得好！”花越吴感觉热血澎湃，到底没忍住把齐晋扶下来，双手激动地给李顾叶鼓掌。 从来都是他站在对面挨骂，现在调换位置，原来这边这么爽！ 齐晋也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一大人劫持小孩，你还异想天开留到最后？做什么白日梦！” 大叔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桎梏着的同学睫毛微动，像是要醒来，但脖颈的窒息感令他嘴角抽痛。 “无所谓……” 大叔抬头，眼里的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他直接道：“只要让幺儿正常，一切都无所谓。” 李顾叶向前一步，神情复杂，唇齿微动，到底还是道出声：“大叔，刀背可伤不到肉。” 粗壮的藤蔓猛地抽掉食堂大叔手里的刀把！ 早就蓄势待发的花越吴脚底生风，一个猛冲！把食堂大叔撞飞出去！ 避开人质同学的脖颈，双手换住他的腰直接搂回李顾叶身后。把人塞进齐晋怀里，一脸戒备地瞪着倒地的男人。 “咳咳，咳咳！” 一百多斤大小伙子撞人不是那么好受的，大叔咳了几下才顺过气来。 从墙砖缝隙生出来的藤蔓纠缠上他，当胸环绕数圈，直至把人捆的实紧，再不能动。 “这也太简单了吧！不愧是我！” 那边花越吴在高兴，这边李顾叶却蹙眉，“和计划不一样……太容易了。” 他沉思的目光落在即使刀被击飞，限制行动，但却突然平静下来的食堂大叔身上。 揣摩良久，忽地抬眸，对上大叔那全然灿烂的眼。 那是大计将成的笃定。 心中咯噔一声。 ——大叔才是饵儿！ 李顾叶立刻转身：“齐老师！推开他！” “你！”花越吴的惊呼声传来。 迟了！ 李顾叶回首，展露在眼前的场景令人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李顾叶瞪着用水果刀刺破齐晋脖颈的男生，懊恼着，一字一顿道：“你，一、直、醒、着。” “副会……” 男生不敢抬头直视李顾叶，半阖的眼在撇到一声不响看着他的食堂大叔后，咬牙直视李顾叶：“副会一定知道的吧，毕竟以你的水平，肯定会接到be线，我们实在被小弟折磨的受不了了。会长毕竟生病休学过，万一又突然晕倒呢？只要她离开，你也能顺理成章顶替掉。” 他颤抖地说着，手也不受控制似的哆嗦着，十分不稳。 这样的结果就是：痛得齐晋连连轻生痛呼，脖子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副会，你也意识到了吧。会长的光芒太盛了，你这一年大包大揽、事无巨细，但等会长回来，你被自愿地退回原来的角落。不管你多优秀，永远会有另一个存在因为某些原因夺取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李顾叶忽然觉得人果然是对比出来的，花越吴和他相比都显得可爱非常。 他嫌恶道：“你在说你自己？” 男生像是窝在角落的老鼠突然见着光，愣怔住，下一秒急切地自证：“你难道不是吗？” 李顾叶：“……” 他想到什么，面露难色。 良久，才解释道：“虽然心里很高兴你这么看我，但我真的只是打下手……”想到没多久的期中，李顾叶迟疑道：“带你上来的干部没告诉你，学生会这变态似的高效运行机制都是陆希一开始弄的？我可找不来那么多要赢不要命的奇葩。” 那可是个躺床上一年一动不动都不会肌肉萎缩的神奇人物。 连医生都找不出缘由，只说生命指标一些正常，心脏更是活蹦乱跳。 李顾叶每月去送笔记的时候都会自问一遍：刚入学为什么想不开要和她比东比西？ 那副沉痛的模样落在男生眼底，不啻于对他否定，连带他的虚妄臆想。 他双目通红，痛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没用！” 李顾叶耸耸肩，表示尊重但批判：“你对一个人的存在标准是看他有没有用，我无法认同。我还记得你，成绩优异但因为社会活动分低，才加入的学生会，干得还不错。这么看来，能把不喜欢的事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一种能力吧。” “……” 男生彻底将头深深埋下，手中刀柄却握得更紧了些。 花越吴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他又没进学生会，他除了陆希和陆希身边老是跟着的李顾叶和徐佳言其他都不认识。 轻微的抽噎声在沉凝的氛围下太过清晰可闻。 见人掉珍珠，花越吴不嫌事儿大地惊叫：“牛哇！李顾叶！你真给人说哭了！” “不准哭！” 严厉浑厚的声音瞬间止住男生的抽泣。 “快点动手！你想幺儿一直那样吗！” 每当食堂大叔喊一句，齐晋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生因惧怕而产生的颤栗。 “或许，”齐晋揣摩男生的心情，不无同情道：“你可以申请一下学校的帮扶项目。” “谢谢齐老师……但，可怜这东西。我从小到大……够多了。” 呢喃如梵音的术语轻轻悄悄地从男生口中流淌而出。 李顾叶听到心脏骤然停滞后剧烈扑通的跳动声，听到罅隙藤蔓被竭力挣脱的细小断裂声，听到少年人宛若强笑的哭号声。 听到—— 自己膝盖、手肘、脊背被强力压垮后，与地板猛烈撞击的磕碰闷响声。 《顺颂一册》终章的【王谕得见】。 你将被赋予王的权柄，一切物理意义存在的“人”都将臣服于你的膝下，听从你的口谕。 材料：以卑劣之血换取王血 限制：每次施展，口谕只得使用固定的两字箴言。 男生挨过失血过多后的眩晕感，将水果刀扣合，震悚却也平静地凝视呈现在他眼底的画面。 在场的所有人，本就疲累的齐晋、被辖制李顾叶和花越吴，甚至包括他的父亲，他们都不得不五体投地地朝向他的脚尖。 只是念出术语，所有人都被无形却存在感极强的重力打压，所有人都必须安静聆听他的话。 “你找死！” 花越吴咬破嘴唇，满嘴的血腥气让他精神亢奋，手臂瞬间使力泛起青筋，紫红色血管透过皮肤喷张收缩，小腿打颤地撑起脊骨，将将半撑起身。 “我连家里老头子都没跪过！” 极怒的情绪激发身体的潜能，魔法的铁律眼见就要被打破！ “跪下！” 重力翻倍！ 将起的身子猛然下沉！ “不——跪！” 滴答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染湿了地砖，花越吴紧闭双眼，奋力再起！ “跪下！” 重力再翻！ 已然力竭的花越吴像张烙饼般瘫在地上，再起不能。 李顾叶体育虽然不差，但体能显然不能和花越吴相提并论。 他手心被汗浸湿，想着原定的计划，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放弃。 “爸，我改主意了。” 言出法随的力量令人沉醉，男生深深看了眼仍在坚持要起的花越吴，收回视线，转身缓慢走向晕倒后全然未觉的陆希，狂热的眼神如火般蔓延灼烧，攀附她的所有。 他张手浮在沉睡少女的面庞之上，唇角泛起：“小弟用不到这么好的脑子，这个给我吧。” “我的脑袋，应该比你手里的小吃货的好吧？要不，用我的。” 熟悉的声音乍现！ 男生冷汗涔涔，惊疑不定地转向声音来源处！ 另一个陆希从餐厅白炽灯的阴影里冒出！ 第9章 朝闻道9 “会长？！”男生见到第二个的陆希，下意识回首，低头看躺在餐椅上的少女。 一摸一样乖巧伶俐的脸庞，面无表情时不见平日的可亲可爱，倒显出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来。 咚！—— 陆希刚从乌漆麻黑的地方出来就来个以头抢地！ “陆希？！” 齐晋捂着脖颈，抖着唇也跟着男生来回看两个陆希。 “同学……”齐晋并不认识男生，不知从何入手，被划伤的脖颈流出的血彻底浸红白色衬衣的衣领，他实在撑不起笨重的眼皮，眼看就要失去意识。 他还记得几小时之前，校长边铲土埋坑，边牵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小齐啊……不管怎么样，孩子安全，一定不能出现问题。” 七十多岁的儒雅老人，眼里闪着泪光，殷切期盼地望着他：“要知道，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还记得你当老师的初衷吗？咱们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让学生成人成才吗……” 才毕业一年的齐晋被忽悠瘸了，满脸肩负抉择国家大事的深沉责任感，他应道：“校长，你放心！” 直面此情此景，齐晋才反应自己夸下海口。 “一、二、三，”他并没有跳过持刀的男生，一路数着，“四、五。” 齐晋：“……” 想他名牌大学优秀毕业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脱离物理规律这种事情真的不要啊！ 能不能把他们都扔到天空蹦极，来个几回，腿软了就不闹了？ 万一弄的心理不健康，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着，他口袋里大多来自校长家底的魔法材料一个接一个消失，最后敲定魔法。 “我改变……不可见地域的某段支流河，河水干涸，不见草木，所爱隔山，百转千回……” 吐完最后一个字节，齐晋彻底昏了过去。 男生近在咫尺的昏迷陆希弹指之间消失又复现，出现在距离离远的餐厅角落。 他脚底虚浮地走动几步，她又再次消失、复现。 永远与他相隔数百米。 “老师……别白费力气了……” 失血过多的连锁反应太多，寂静反倒让耳鸣更加清晰明显。 男生整个人靠在承重墙上，闭眼挨过难耐的窒息感。想用魔法把那无疑是的陆希拽出来，但手指迟疑地抬起又放下。 “算了，无所谓。会长比徐佳言好。” 他在陆希从影子里出来就已然分清哪个才是真的她，也猜到了昏迷人的身份。 和睦美满的家庭，聪慧的头脑，以及太过松弛悠闲的姿态。 被爱着的人，总是过于耀眼。 陆希看起来活得是那样的轻松自在。 ——这种人的人生一定简单而快乐。 他每每在收拾小弟弄乱的房间后如此想。 “嘶……”陆希揉了揉撞红的额头，并没有反抗起身的意愿，只是尝试扭头看清背上的存在，一如遇见问题时发出自然且正常的疑惑：“什么东西？好重。” 李顾叶挣扎着，挪动身体，膝盖摩擦地面的酸痛让他从惊忧中理智了些，最后因为实在太疼停住动作，微不可查地将陆希挡在他身后的安全范围，小声道：“你出来干什么？” “啊，”陆希被拉回正题，她道：“差点忘记给你介绍。” “老师，你在试验什么新魔法吗？” 低沉磁性的嗓音摩挲得人心尖痒痒。 作为全场唯二站着，丝毫不受【王谕得见】重力压制的存在。 他像是看不见其他人，眼中口中在乎的全然只有陆希一个。 男人身材高大瘦削，披着一件初看朴素，细看上面却绘满了术语符文的白色长袍，连接衣领的兜帽将他的脸严严实实地盖住。 “帅哥，”陆希看清背上没有灵异片里的小鬼，“我很想承认你的说法。但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姿势有些难以启齿？” 本胜券在握的男生见行动受阻，正要速战速决！ “赵章泽，你先等等。”像是如往常一样交代学生会工作，陆希分神望了男生一眼，出言说完后回首。 丝毫没有学霸应有的学术尊严，她直接开口向男人询问：“你为什么不受这个魔法的影响？” 看起来阴鸷冰冷的男人意外地亲切，他温柔地解释，本就极具魅力的嗓音使得说出的话更像是对恋人的爱语。 “【王谕得见】的人王弱小卑劣，我为何要拜？” 他说着，对着陆希的方向踏出一条健壮修长的腿，屈膝下跪。 笔挺的脊背微弯形成自然的臣服角度，头颅低垂，更将他的脸深藏在阴影里。 ——标准的跪拜礼。 角度的原因，只有陆希能看到他那妖异竖瞳里狂热的喜悦与虔诚，和那久不见天光的微凉的病态白肤。 他紧紧盯着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剖开来展示，声音是难以自持的笃定与激动： “我只跪拜，我的君主。” 他说完，似是要掩饰丑态般再次低头，微微偏转些头去，让兜帽再次全然遮住面孔。 “老师，你要离开吗？”他又俯下了些脊骨，声音带着清晰可闻的诱惑，“很轻松的，你跟我念……‘血月’——” 陆希不无不可。 “血月——” 意识全然陌生但身体又似曾相识的澎湃力量猝然在陆希体内席卷！沸腾！ 融在血液中的未知存在欢腾着，直白地向陆希表达自己的雀跃与对她的亲昵。 带着被认可的欣喜，男人继续道：“‘合围’，连起来。” 在陆希还没意识到时，那力量推动着她。 声带鼓动，音节跃出。 “血月，合围。” 轰！—— 几百平的天花板骤然暗红！ 坑洼的坑印触目可见！ 俨然月球的倒影映射、圈套着整座食堂建筑！ 远远等在食堂外，久久没有离开的众人被眼前陡然出现的景象惊惧地两股战战。 教室内正上课的师生被满目的红芒笼罩，纷纷惊呼道：“救火！快救火！” 不可用单位计量的庞然大物如鬼魅般降临。 环形的坑洞内，细小的黑色颗粒匍匐跳动着，到处充斥着非人的冷寂死气。 食堂内， 瞬间充斥的红光如雾气悄然氤氲却又迅即无比的自穹顶兜头而下！ 已然距离男生不足毫厘！ ——却也堪堪停在毫厘。 “老师？” 男人视角里，他投在陆希身上的物理、精神、心理、次元等多层面的探查术告诉他：停手！ 他疑惑：“你反悔了？” 噗通—— 男生跌倒在地，急促剧烈地呼吸着。 死里逃生的庆幸席卷他的身心，上一秒刺骨的死气将他包裹，再他意识到时，黏腻的背心竟然让他生出一丝仍然存世的诡异亲昵。 陆希承认的干脆利落： “对啊，反悔了。” 陆希淡漠地收回放在男人身上的眸光，她仍低伏着身子，袖口滑出一只蜘蛛。 男人好像突然又受到【王谕得见】的重力影响，僵硬的身形一动不动。 他嗫嚅着想要开口，却失声一般，唇齿开开合合，什么都没说出来。 倏忽之间隐匿身影。 陆希没再管他，她端详了下手心蜘蛛身上的色彩鲜艳的纹路，以及它长满绒毛的八条蛛腿。 极力尝试着克服心理压力，一狠心，一咬牙，闭眼张口咬住蜘蛛，青绿色的汁液瞬间喷涌而出！ “转角离生存与死亡有相等的距离……我为我放弃的所有而哭泣，用仅剩的虚无侍奉八矛的女士……” 剧烈的骨骼生长痛让陆希失声，只有顷刻发白的脸和乌紫的唇，以及满眼雪花的迷蒙提醒她背后正喷涌着鲜血！ 锋利如刀的巨矛落地，轻易地凿碎瓷砖，深深嵌入其中。 八条镰刀腿高高支撑起陆希的躯体，双脚悬空，脑袋和四肢无力低垂，如受难的耶稣。 蛛矛躁动不安地闪着刺目的冷光，将陆希脚下的瓷砖切成碎肉般的石屑。 《赤红三册》终章【非特恩蛛行体】 被囚影界的蜘蛛魔女非特恩欢迎供奉者渴求她的附身，以期能重见阳光下的族人。 材料：雌蜘蛛尸体和非人的意志 限制：只存在于日光之外，不可伤害节肢动物。 因剧痛而从侧脸淌下的冷汗被手背揩去，视野被灰黑色的细砂全部填埋，只留三对复眼模糊不辨地映出些许物体的轮廓。 陆希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不知岁月的影界。 但她又能无比清晰地“看见”。 看见碎裂成齑粉的地砖里混杂的烂泥土渣；看见平滑的瓷板上干涸后留下的拖地水渍；看见李顾叶被压迫时粗喘的灼热气团…… 秋毫之间、细微之闻，她全然感知得分明。 ——她依靠那八条锋利又同时布满绒毛的蛛矛，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陆希尝试着用崭新的器官操纵身体。 她探出一只蛛腿，瞬间半边肩膀连带着身子坠落几分！ 牵扯出一片带红的酸痛！ 脖颈此刻更像个挂钩，险险联通她的脑袋，要掉不掉。 陆希不敢停，干脆就着趔趄的八条新腿快速游动起来—— 眼前明明漆黑一片，但又走马观花地零距离接触了一遍食堂的地板。 衣摆擦地的摩挲声，指甲深陷手心的入肉声，雾气凝成水又被气体带动的晃动声…… 陆希的蛛矛在她的意志下瞬息爬到赵章泽面前。 第10章 朝闻道10 电光火石间，高达近三米的庞然大物笼罩着赵章泽。 陆希迷朦中寻到模糊的人影。 对方骤停呼吸，轻微眨动了下眼睛。 她“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呼之欲出。 赵章泽也曾接触过【非特恩蛛行体】。 他在接到he线后决定从每本的终章魔法入手。 每个终章魔法都篇幅巨大且条件苛刻。 他在用两个小时才磕磕绊绊学会【王谕得见】后，第二个目标就是【非特恩蛛行体】。 但刚念出几个音节，钻心换血的疼痛立刻无孔不入！ 这时，父亲在递饭的间隙找到了他。 这计划实在胆大且令人不能拒绝。 ——只要成功。 他放弃了循规蹈矩的以身试险，况且【非特恩蛛行体】这魔法看起来太过无用，又邪恶非常。 蜘蛛的魔法，又能有什么力量？ 他此刻仰头望着陆希，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迸溅的淋漓鲜血、新生连着皮肉而出的妖物，和那灰暗不可视物的复眼。 他只体会过魔法的开头，俨然抵御不过那般的疼痛难忍，眼前人绝对不是他臆想那般的无知人间疾苦。 陆希见赵章泽疑惑的表情，习惯性地讲解题原因：“要想……自由，变成‘人’以外的存在就好。” 轻松得像是在说：饿了就吃饭啊。 陆希细密如扇的长睫眨动，抖落上面的汗滴。 “赵章泽，我没有经历过的你的生活，大概并不能与你感同身受。所以，能好好谈谈吗？” 她如平日般亲和地注视着他：“或者换个说法，你愿意，让我来帮你吗？” 说完，陆希勾身，八条锋利蛛矛的其中两只从赵章泽背后环抱上他。像夺命却又无法抗拒的完美情人亲密相拥。 赵章泽咽下后怕的唾沫，不自觉往挪动，却霎时间定住！ 他能无比清楚地感受到：那刀刃紧贴皮肉的轻微刺痛感。 触感轻柔绵密的绒毛轻抚他的颈项。 只需要小力深入…… 他颓然，不顾突然大喊大叫的父亲，小声低语道： “是，会长。” 一如从前。 【恭喜玩家陆希精通全部魔法】 【达成he结局［非人时间］：穷极一生追寻虚无缥缈的可能，万死不辞】 闻声，陆希回想在暗无天日的影界学习试验。 她不分昼夜学完几十本魔法，久久等不到李顾叶行动，到底没忍住，干脆自己爬出来。 赶巧，为了防止无法判定，她将【非特恩蛛行体】留在最后的一个。 毕竟那是无时无地无声的影界，探查魔法几乎全部无效。 而且，能把“非人的意志”作为施术的材料之一，她怕噶在影界再回不能。 终于通关副本，陆希松掉一口气，深感之前学校的学习真是轻松阳光。 陆希：期中考试又有信心了呢！ 与此同时，崇明高中内所有人都听到了通知。 【恭喜东亚a735区通关校园副本：［朝闻道］he线】 【此次副本通关人数：2251】 【此次副本达成结局人数：1】 【副本通关世界排名：671】 【首次正式副本：［荒芜城］将在一月后正式上线，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老师手里的材料、同学桌前的课本，废弃教学楼旁栅栏里活蹦乱跳的鸡猪刚啃了一口草叶，忽地变回几颗仍旧新鲜的心脏。 几息的沉寂后，是足以掀掉穹顶的欢呼声。 “自由喽！——” “解放了！——” 喜悦的声音从教学楼传到食堂，陆希耳朵微动。 陆希身后的八条蛛矛也化作星点散去。 随之一同而来的，是她身体无力的轰然坠地。 “嘶……” 刚因重力消失后爬起来的李顾叶眼瞳幽深地盯着陆希的腿，神情严肃到陆希以为自己腿要截肢，他思忖着吐露疑惑：“你这躺床一年多，下地就能活蹦乱跳的膝盖骨，怎么从一米高空掉下来就瘸了呢？” 陆希见他一副好奇专注的模样，扭了个方向，望见了什么面前出现的，顿住。 展开在陆希眼前的是四个形状奇异的物件。 一节灰白的花岗岩手臂、一团圆滚滚写了个大大“爆”的红球、一个镶嵌红色圆形的按钮，和一根状如死神镰刀的墨兰色蛛腿。 李顾叶：“看起来都很不靠谱。” 【可任意选择某一奖励： ［特洛伊丝的躯壳］：材料类，可融合； ［一如箴言爆破弹］：消耗类，一次性； ［妥齐格滞停器］：消耗类，一次性； ［非特恩的蛛矛]：武器类，可进化】 【奖励具体属性及用途会在被选定后显示】 陆希沉默：“……”好小气。 “要滞停器。”又不知何时出现的兜帽男人道。 在妥齐格影界和男人相遇后短短的相处，陆希已经十分清楚对方对这个副本魔法的精通程度。 既然有了最优选，陆希并不会和好东西过不去。 【［妥齐格滞停器］：按下按钮，造成单人时停的次元空间，时间为一小时。消耗类，一次性】 陆希：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以为会是个类似手掌大小的按钮，不想妥齐格滞停器像个贴纸一样，附在了陆希春秋校服外套内里的衣角处。 陆希松口气：“还好在里面，万一贴胸前，仪容仪表分会被扣光的。” 习惯陆希思维的跳脱，男人并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陆希叫他“朋友”。 “朋友，谢啦。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要不我请你去尝尝新火起来的可颂？呃……也许火了快一年，谁知道呢？” 陆希见男人肉眼可见地因为她这句话变得消沉，她揣摩，不确定改口道：“要不吃川味锅？” 【副本结束】 【感谢玩家对本次副本的积极参与】 男人的身影开始虚化起来。 他收拾干净失落的心绪，又变回那个看似阴鸷冰冷的法师：“老师，你变软弱了。” 他依旧不理解陆希阻止自己的原因，但并未表示异议，语气平直到近乎陈述。 “魔法女神［知识］昭示我们必将重逢。” 身影彻底化作魔法光点消散，只余一句话语回荡在偌大的食堂里。 “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陆希没有回应，背后长眼睛似的叫住偷摸要溜的人。 “花越吴。” 花越吴终于缓过劲儿，龇牙咧嘴地痛呼着好不容易站起来，听到陆希叫他，条件反射地应道：“陆姐？” “带齐老师和徐佳言去找校医。” 副本结束，【阿如额拟态术】自然也失去作用。 徐佳言恢复原本活泼明艳的模样。 但副本中受到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非特恩蛛行体】消除后，后背像是生生被掰断了肢节，眼前依旧打了层青灰色的滤镜，像极了灵异片里的阴暗风。 “好！陆姐你等我，我扛完他们就扛你和李顾叶。” 毕竟一个血糊满脸晕着不省人事，一个脖子像倒数第一的作业批改后的模样。 陆希和李顾叶最起码还四肢完好，能说能叫。 花越吴在食堂大叔吃惊的眼神下摸出一把钥匙，随便扭扭就把食堂锁打开了，完后左手右手各一个，抬脚出门。 齐晋被颠得疼醒，他一边忍住不吐，一边还不忘叫赵章泽和食堂大叔一起走，毕竟他只是个老师，事件处理不归他管。 李顾叶见人走远，半撑着膝盖站起问道：“你认识？” “刚认识。”陆希被他搀起来，回答。 李顾叶：你当我瞎？看不出来他对你biubiu发射忠心？！ “你是觉得我一个不够给你打下手？重新找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看起来就很能吃的？” 陆希：“……” 她烦躁地捋了把低垂到额前的长发，不是对李顾叶穷追不舍提问的厌恶，而是做过但不知如何再将题目复述一遍的无奈。 陆希思考半晌，说出结论：“我只能说，他认识我。但我又不认识他。” 李顾叶本就试探一下，嘴角的讥诮不尴不尬地停在挂着：“什么？” 陆希又揉了把头发，奇怪道：“我刚见到他，就有种很强烈的即视感。” 李顾叶皱眉：“什么即视感？” 陆希摊手，以一种懊恼的语气形容道：“就像刚刚我出来就狗啃屎的落魄模样，他应该见过挺多回。” “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那家伙看起来不好应付。他会威胁你吗？” “呃……” 迟疑的拖音让李顾叶心神不宁，他感觉自己从小的玩伴突然背着他暗地里洗剪吹化身海王到处捞鱼。 “他说你们还会相遇……万一他又用那红不拉几的月亮，你……” “大概不会吧……” 陆希说着，手腕突然被紧紧攥住。 李顾叶低垂着头，声音一如一年前入学时，在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致辞时抑扬顿挫的清澈，包含少年人的朝气。 一载光阴，他从未改变，如陆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少年自愿化作陆希回归这个世界的锚，依托着醒来后心态浮沉的她，重新融入这片生她养她的家园。 “陆希，这里有你的父母、家人、朋友。” 陆希抬眸，与李顾叶担忧的漆黑眼瞳对视：“别紧张。” 她轻轻晃动手腕，示意李顾叶松手： “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而已。” ——当然清楚自己归属于哪里。 第11章 第六 “全球多地出现疑似超自然力量的块状结构空间，切割区域的封闭环境内是多种危险性极高的游戏副本。下面来看前方记者报道——” 画面闪动，记者现在一块破败的路牌前，路牌上被彩虹色的油漆涂鸦得乱七八糟，只模模糊糊从它立体的字看出“欢乐谷”三个字。 但他身后，是片真空地带。 像是放在巨人餐桌上的糕点，处在空旷地域唯一斑斓的游乐园被谁用勺子挖走吃掉。 摄像头前的记者仍心有余悸但职业素养极高地报道：“我站在位于y市欢乐谷。在外层的黑色壁垒消失后我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除了眼前的神秘消失的广大建筑，并没有发现幸存者。” 新闻闪回，正襟危坐的播音员继续道：“据悉，所谓游戏副本需从te、he、be三条线任意打通结局。副本形成原因尚不得知。本台呼吁，广大群众团结起来，牢守法律底线。” “这东西搞得人心惶惶的，今天买菜都多跑两公里。”陆承齐瞟了眼电视，把红烧肉的肥肉夹断，择到自己碗里，拌饭扒进嘴里。 希有端着个小碗，夹了根苋菜，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咽下，瞥了眼红烧肉盘子里剩下的，还冒着热气的瘦肉，伸筷子又夹了片莴笋。 陆承齐看着电视里来回转播各地副本的新闻，或震撼或离谱，又扒了口白饭，问坐在两人中间的陆希，忧心忡忡道：“闺女啊，你现在高二了，学习固然重要，但有什么难事要知道开口和爸爸妈妈说。” 说着，陆承齐把整盘红烧肉都往母女二人那边推了推。 “不会。”陆希很给面子地夹了好几块，“谢谢爸，好吃。”表扬完又接着回答陆爸问题：“我们就上了两天实践课，挺好玩的。” 陆承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挺好。高中生压力大，多搞些这种劳逸结合的课程也不错。” 说着眼神还一直盯着红烧肉，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今天红烧肉炖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看着锅。” 希尤素得绿油油地眼沾了眼红烧肉，又夹了片莴笋。 “唉……”陆承齐放下筷子，眼神落寞：“我晓得，神仙都是喝露水的，到底瞧不上人间的粗茶淡饭。” 陆希扫视了桌上的四荤两素，眼神古怪。 希尤清丽婉约的脸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从去年上班到现在，胖了八斤。逛街好累，不想去买新衣服。” 陆希感叹：“八，吉利。” 她把红烧肉往希尤眼底推：“来，妈妈，爸爸把你不吃的肥肉都择走了。” 希尤抖着筷子，望了望自己水煮的绿色蔬菜，鼻子不可控制地已经转去红烧肉那里。 她端起盘子把里面的肉扒了一半到陆希碗里，恶狠狠道：“一起！到时候你拎包！” 咽下混着油香的红烧肉，希尤蓦地沉默半晌，而后起身去盛了半碗米饭，回来边吃还对陆承齐说：“下不为例。” 陆承齐默默把剩下大半盘子的莴笋和苋菜端起来，重新炒出了滋味，端回餐桌。 陆希下意识望去—— 陆父素白的衬衫领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久不见光的白皙锁骨。袖子也被挽了几节，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青绿色的血管更衬得皮肤清透光滑。围裙也没解下，显得男人宽肩窄腰，高挑俊朗。 他对陆希说话，眼睛却粘在希尤上：“闺女，尝尝？” 陆希：“……”并不是很想参与。 陆希还记得十年前，陆承齐拉着她隔着马路远远指了指对面的漂亮姐姐，低声和她筹谋：“我抓胃，你□□，咱们重新抓回希尤的心。” 由于那时并不想继续吃陆承齐的黑暗料理，于是她才八岁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梨花带雨地哭。 后来才知道□□的是亲妈。 陆承齐这条大咸鱼也会通宵达旦学做菜。 意识希尤到是自己妈妈后，陆希以为是陆齐承渣了美女，忽然一天幡然醒悟，而后浪子回头。 因为希尤除了感情淡漠了一点，其他都很好。 会带她掘废弃沙石做城池堡垒，会教她用超市发票折纸做千纸鹤，还会赢完她所有的弹珠后还给她。 但陆承齐除了长得好，有点钱，实在没什么看头。 结果相处几年，貌似是希尤抛夫弃女。 毕竟陆承齐那个不值钱的样太明显了。 尽管希尤工作特殊，一出差就归期不定，但如果有人问陆希爱妈妈还是爱爸爸。 陆希永远坚决地回答：“都爱。” 有时觉得对不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她的陆承齐，但陆爸对她依恋希尤接受的十分自然：“恋母，正常。” 陆希：“？”细说。 陆承齐：“我也喜欢你妈。” 陆希：“……”再也不想和恋爱脑说话了。 奇奇怪怪却美满和睦的一家就这么相处下来。 陆希看也不看正疯狂散发魅力的陆承齐，把色香味俱全的莴笋苋菜扒了些到碗里，随后起身：“我突然想起学校布置的英语口语还没做。” 边回房间边心里唾弃陆承齐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喜欢玩□□那套。 边扒饭边拿起手机，满屏的弹窗像极了她病好后开机的模样。 没管消息，打开把手机主题重新换了一个。 醒来总感觉原来风格的主题不适合了，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弄。 陆希翻了十几页，没有找到心仪的，于是干脆退出重置，恢复到手机最初配置。 捣鼓了一番，换了一张清新的雨后彩虹壁纸，把图标字体都调到熟悉的模样，才把吃干净的碗筷推到一边点开李顾叶的消息，划过一串养生保健食谱，翻到最下面。 ［优秀班干］：身体怎么样？ 陆希看完，下意识地手向后去，摸了摸后背。 指腹下清晰可感的根根肋骨，一层皮肤薄薄地覆在它们上面，像为了应付检查，草草把被子一盖，遮住一床凌乱的情形。 思索了下，陆希发了个［我眉事，还能活jpg］的小老鼠表情包。 ［优秀班干］：你看新闻了吗？ ［三好学生］：看了，就是各种副本。 ［优秀班干］：…… ［优秀班干］：那是之前，你现在再去看看。 陆希咽下嘴里的莴笋片，抱着碗又回到餐桌边坐下去看电视。 “插播一条新闻，前线记者报道，巨幅光幕的数量已不可计算。据所获信息，光幕以省市县乡村的行政区划单位分布存在，我台希望广大市民群众保持理智，不要打扰到幕上十三位我国副本通关者的日常生活。” 播音员说着，电视画面同时呈现出李顾叶让陆希看的东西。 百米高空之上，不知何种存在的光幕高飞着。人们从任何角度都能看清其上的内容。 整整写满一百个名字的幕布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而是能极其直观看到观看的人所想看到的。 陆希一眼就看到第六位自己的名字。 她第一反应是同名同姓，毕竟副本结束时，告诉她的世界排名是671。 她又往上看完全部，想要看看本国另外的名字。 直到看到最头顶…… 怎么会没有？ 她继续，看到了题头【玩家排行榜】后面不可忽视的说明—— ［所有副本三线均可得到奖励，但只有te线通关者会计入排名］ ［本次教学副本te线通关玩家次数均为“一”，故以通关时间排名］ 好像就是她。 诡异的沉默弥漫在屋内。 打破沉寂的是陆承齐：“闺女，这人和你同名同姓哎！” 江南美人希尤纤手托着下颌，媚眼微挑瞥向陆希，吴侬软语撩人勾肠：“姑娘？” 不想回答就会转移话题，这是陆希一家三口长久的默契。 陆希忧虑道：“这会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爬山的计划？” “要不凌晨两点去爬？”陆承齐才买了新相机，对明天的登山计划势在必行：“正好拍个日出。” 希尤配合着打了个哈欠：“那我现在就该去睡觉了。” 陆希还没发表意见，希尤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对陆承齐想法的肯定。 “妈妈！”陆希急急叫住能倒头就睡的希尤，提影道：“还没吃药。” “哦……”希尤踱了回来，“差点忘记了，谢谢姑娘。”吧唧了一口陆希后，她走进厨房，橱柜里的药丸扣出一粒，拿起陆希递来的正温热的水，喝水咽下。 陆希不无担忧地蹙眉问道：“妈妈，这个药不是很久不吃了吗？怎么又吃起来了？” “唔……大概是母女连心？”希尤笑眯眯地和陆希开玩笑：“所以姑娘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身体好得很。”连蜘蛛腿都长过。 爸妈都去睡觉，陆希把餐桌上的碗筷放进洗碗机洗干净，收拾好餐桌，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凌晨，陆希睡眼惺忪地被陆承齐别起来爬山，一如从前，越怕越有劲。 山里的气息、声音，都能让她身心舒畅。 等早上看完日出，三人有下山去吃早饭。 豆皮店的老板依旧实诚，量大实惠。 陆希给钱的时候，老板娘还和她聊闲：“小希终于回来了啊。昨天新闻上还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呢！真厉害，那什么副本的时候，我稀里糊涂过了两天就结束了，真是运气好，听说隔壁有的死了好些人呢！” “真是吓人，”陆希配合地感叹，又道：“十块吗？” “哎！对。”老板娘油光锃亮的手拉来围裙前的兜示意陆希把钱放进去，又小声不好意思道：“不过估计过段时间大份就会涨个五毛，最近的菜市场因为副本没了，买东西要多跑些路，油钱和时间……” “放心老板娘，我们邻里邻居的，都在您这从小吃到大，理解。” “哎！来，好孩子，带杯米酒回去喝。” 第12章 所谓“罪人” 一家人把早饭吃完，陆承齐就起身赶去上班了。 陆希跟着希尤百无聊赖地往家走，道旁迎春开得正好，两人踏着花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妈妈，你怎么知道昨天电视上的就是我？” 她已经确保当时的在场人都统一口径，但昨天陆承齐和希尤看完没有怀疑就确定是自己，实在离奇。 “那不是同名同姓的别人吗？” 陆希望了眼眼含笑意看她的希尤：“好吧……” 咱就互相不捅破窗户纸。 希尤从善如流帮陆希找新的话题：“要去找小蓝玩吗？” 陆希：“小蓝？” 希尤：“蓝骑威猛长盛绝杀霹雳将军。” 陆希皱眉：“蓝骑……” 希尤认真重复：“蓝骑长盛绝杀霹雳将军。” “好吧，蓝骑长盛绝杀霹雳将军。听起来像蛐蛐的名字，可四月还没有啊？” 希尤偷笑着带陆希晃了半大个小区。 找到将军本体，陆希接过希尤递过来的半截火腿，“或许它该叫灰骑长盛绝杀霹雳将军。” 蓝猫又经常被叫蓝胖子，但这只卧在阳光下的英短蓝猫却盘正条顺，或许有流浪的原因没有让肥胖的基因发挥作用，又或许是已经适应野生，它看起来精神且美丽。 希尤找到它时，它正懒洋洋地卧在阳光下，张嘴软软地“喵喵”回应希尤的呼唤。 “嗯哼，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希尤不无得意地炫耀：“我和那小孩打弹珠玩赢得了它的命名权。” 陆希见蓝猫几口吃完火腿，于是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喂它，“懂了，所以你今天来宠幸它是因为？”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今天就噶了它。” 希尤恶魔般的语言刚挨地，蓝猫就“喵”得猛弓起身子炸毛地凶叫！ 希尤言笑晏晏，原本那手才畅通无阻地撸遍了它，此时手指还没沾到猫毛，“宠妃”已经窜出了三米远。 “姑娘，”希尤悠哉站起来，睨着蓝猫的尾巴尖，轻抬下巴，指挥陆希道：“抓回来。” 陆希无奈，拿着半根火腿，使用最原始的方法，背着希尤，小声道：“咪咪……咪咪……” “赵章泽？” 兼职送外卖的赵章泽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颤动一下，不确定道：“会长？” 他今天一天恍恍惚惚，还沉静在昨日的惊诧中。 白亮的天光透过窗户晒的人头脑发昏，深春的下午三点，实在是一个适合打盹做梦的好时间。 但赵章泽眼神空洞地坐在空空荡荡的废弃教室里，视野内一片灰蒙，就像他这十几年的人生一样，荒芜、破旧，毫无色彩。 父亲也和他一样沉默，沉默地接受未知的命运。 可能就此身陷囹圄，也可能是道德谴责，谁又知道呢？ 但最后踏进来的只有陆希、李顾叶和花越吴三个人。 陆希在赵章泽升学生会干部时听人说起过他。 努力勤勉，待人宽和，默默无闻但所有人都对他大加肯定，用能给人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是个极会讨好他人的人。 花越吴听陆希的评价后，嗤笑一声：“这也算天赋？这古代高低是个佞臣。” 他生活中见惯了这种人，认为他们奴颜婢膝，没有傲骨。 “我去过特殊学校。”陆希说着，就快步走去医务室找齐晋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陆希按下所有，带着现有的两个小弟来到赵章泽和赵父面前。 李顾叶把门关上，陆希给自己搬过来一把椅子，发现赵章泽已经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就连食堂大叔也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看看赵章泽的背影，又望望陆希，一会怒目瞪视，一会又抖了抖身子撇开眼睛，想说什么又到底没说。 陆希决定安抚为上，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齐老师不会和校长说你们的事，先坐，这是我给的诚意，并不是没有要求的……” 赵章泽捋了捋思路，总结了下大体内容，重复确认道：“所以会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对你通关的事实保密，你以后参加副本会试图得到使小弟变正常的办法？” “是，”陆希肯定道：“对外就称是花越吴通关了he线。副本结束，最适合的魔法当然也无从考量。” 李顾叶开口，加大砝码：“虽然是陆希一个人与你们的约定，但我和花越吴有机会也会帮你们找办法。” “你不怕……” 赵章泽还没说完就被陆希截断。 “无所谓，瞒不久。”陆希打消他的疑虑，语气肯定且直白：“我的名字迟早会被挖出来，我也不怕被发现。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顺便给未来的我先定一个小目标。” 赵章泽：“……” 这种霸道又无礼的人为什么之前他没有看出来。 “答应。”赵父习惯性地把手在腰间的衬衣上抹了抹。 赵章泽半晌没有说话，但他的答案陆希已然知晓。 学校在快速清点学生人数后，忙不迭地就放假了。 赵章泽跟着赵父神思不定地直到晚上凌晨都没睡下。 他反反复复复盘整个［朝闻道］副本过程，回忆三条线。 he线任务是精通所有魔法，但几十本的数量，少有人能全然记下且理解。 况且所谓“精通”，必然最少进行一次成功的魔法。人力不可能在有限时间内找齐全部的材料，反反复复晕倒加上各种魔法的后遗症也是一大困难。 所以陆希跑到没有时间空间和生命生理运动概念的影界算得上是投机取巧却又十分聪明的办法。 he线显然是凭运气的抽奖式任务，显而易见，其他学校的［朝闻道］副本大概率都是以he收尾。 至于be线…… 回来时赵章泽已经明白，这条线并不是表面上对he线任务者的捕猎。 所谓“玷污知识的罪人”…… 赵章泽灵光乍现！ 顿时恍然大悟！ 陆希早就知道！ 功能各异却危险离谱的魔法，就算不用材料也只会晕十二个小时的极小副作用。 这种玩意儿也就放在没进社会的学生里安全些，但一定会有人经不住诱惑用魔法获利，为达目的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些人，才是“玷污知识的罪人”！ 陆希安排了全然详备且伤亡代价降到最小的计划。 te线的她自己潜到影界攻关所有魔法，由徐佳言用拟态伪装继续当饵儿。 he线的花越吴有极高的悟性，万一运气好说不定直接通关。 最后be线的李顾叶和徐佳言打败“玷污知识的罪人”就好。 赵章泽：“……”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去主动招惹她呢！ 懊悔持续到清早他接单送餐。 “赵章泽……” 意识回神。 赵章泽确定了，是陆希的声音。他左顾右盼，没看到人影，抬声道：“会长？！” 联想到清早出门天空如碑般树立悬浮的光幕，“陆希”二字作为熟悉的字体高高出现在第六的位置。 光幕有说通关有奖励，赵章泽怀疑陆希是用了什么工具传声到他耳边。 但，这功能手机就行吧？ “发什么呆？”陆希的声音又出现了。 “笨，抬头。上面。” 透亮的声音一如春光撒在赵章泽头顶。 赵章泽闻声仰头—— 少女黑发间沾着绿叶，罅隙投来八九点琥珀色如星子的点点日光散在她身上。 陆希白皙脸颊边，一只蓝猫圆滚滚的脑袋从她颈边露出，冲他软软地喵喵叫。 “劳驾，”陆希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第一次上树失败，抖着身子的流浪家猫，继续对赵章泽道：“你会送完餐回来救我的吧？” 咔—— 树枝受力不行，陆希脚下一空！ 细碎的刚吐芽的白色小花随着树颤动而簌簌落下。 陆希一支手臂向后护着猫，另一支手臂紧紧环抱着树干，辛辣的刺痛直达肺腑，“呃……还行。” 少女吊在树上，要坠不坠地晃荡。 赵章泽赶忙放下保温箱，把电动车推到树下，以便陆希有个着力点。 “感谢，再麻烦你接住下蓝骑长盛绝杀霹雳将军。” “什么？”赵章泽听了一长串什么将军，还没反应过来，那大饼脸的蓝猫就冲他扑面而来！ “——唔！”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咚！咚！ 两下着陆，陆希把“粘锅”的蓝猫抱回怀里，蹲下身子提起保温箱，“走吧，送餐。” 手里没提两秒的保温箱被拿走，赵章泽娴熟地背起保温箱，“我来吧。” 二人根据出单上的地址走着，赵章泽踌躇着，思考良久，忽然道：“昨天走的时候班主任发给了我一张信息表，是学校全额助学金的申请表。谢谢你，会长。” “嗯？”陆希疑惑：“那是你本就能有的，谢我做什么。” “不是的……” 他是城镇户口，是父母费力掏出穷苦的结果，却也成了寻求帮助的阻碍。他亲眼看到拿着最新游戏机的同学申请下来了助学金，用那比足够他父母起早贪黑不吃不喝两三个月的钱去买名牌球鞋。 为了小弟，家里已经砸锅卖铁倾其所有，自己每每放假还找兼职打工。 近万的钱，对赵章泽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赵父看到那张表，许久，叹了口气。 昨夜对于他们一家而言，都是辗转反侧难挨的一晚。 他真心实意地对陆希道：“以后如果会长用得上我，我一定尽心尽力！” “不用以后，就现在吧。” 正要慷慨激昂表忠心的赵章泽瞬间卡壳：“啊？” 陆希按动电梯楼树，提了提怀里的蓝猫，“一会送完餐，你代我去宠物医院给它做绝育吧。我妈挺喜欢的，估计要养，家里新成员，我怕我送进去会被记恨。” 眯缝着眼在陆希怀里舒服得咕噜的蓝猫突然炸毛！ 还沉静在难以言表氛围里的赵章泽惊讶道：“它听得懂？！” 陆希也好奇，把蓝猫提溜起来变成长长的猫条，和它橙黄的眼睛对视：“咪咪？” 蓝猫歪头，一脸无辜：“喵～” 第13章 爬山虎 “叩叩……” “你好！外卖！” “叩叩……” 两人一猫站在门外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应声。 赵章泽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打电话。 “嘟……嘟……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屏幕上的外卖单上也没有说什么。 “这单……”赵章泽迟疑，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希跟着偷瞄了眼赵章泽的手机，“点的什么？” 赵章泽：“炸鸡。” “哦！”陆希声音提高了些，“这家店我知道，点的还是卖得最好的套餐，有眼光。” 她低头瞟了眼保温箱，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餐，就道：“不如先送其他的餐，等一会再回来看？” 看了看手机里规定的时间，赵章泽无不顺从：“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一路，从五楼下了电梯。 出电梯门，迎面走来一个微微驼背，满头花白的老奶奶，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步履蹒跚地走进楼梯道。 让人注意的是，老奶奶怀里捧着一大摞爬山虎，满脸笑吟吟的。 陆希先是疑惑下，紧接着凑到她身边，帮她拎起受伤的东西，“奶奶，这爬山虎好新鲜啊。” 赵章泽离开地步子被牵制住，不明所以地看向陆希。 只见陆希自来熟一样地和老奶奶打起交道，一边观察爬山虎一遍听老奶奶科普爬山虎祛风通络、活血解毒的药用功效。 把手里提的东西轻轻放在角落，“正好我家长辈身体也不大舒服，不晓得这爬山虎真有这么灵验？我也想摘些来，不过小区附近好像没有吧。” 淹过脖子爬山虎的老奶奶扭了扭头，轻疑道：“怎么没有！就咱这栋楼，出门拐一下就看着了。” “谢谢奶奶！我去瞧瞧。” “去吧去吧，多摘些，那东西疯长，你不扯，反而不知道哪一天扒上你的窗户。”说着，老奶奶抱着爬山虎进了电梯。 “叮——” 电梯升上去，陆希盯着不断悦动的楼层发呆。 “会长？”赵章泽望向站定在原地的陆希。 “啊，抱歉。”陆希赧然道：“有些走神了，我记得小区里这片没有爬山虎的。不说这个，我们先去把其他的餐送完了再回来送这个吧。” 两人出了楼层，在经过转角时，不由自主地仰头往墙上看—— 根茎错综如蛛网般蜿蜒、攀附上整面楼墙，满墙泼溅的汪绿，让人的眼睛蒙在一面绿湖里。 刚过清明的深春自有一身清润湿气，附在爬山虎叶的细小绒毛上，颇有种枝叶换见层新绿纱衣的奇妙感觉。 入目，春意盎然，生气勃勃。 陆希眯缝着眼，感叹道：“好茂盛。” “是啊。”赵章泽无不认同。 两人将小区其他的外卖送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乘着日光，又折返回来。 但陆希并没有走进电梯间，而是走近那铺满整面高墙的爬山虎，停住。 “赵章泽，你兼职以前送过这个小区吗？” “自然有过。” “那……”陆希挑起一片爬山虎，轻柔地摩挲它表面的细绒毛，问道：“你还记得往年这里可有爬山虎吗？这么密、这么盛的？” 赵章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是今年谁撒了一把种子？” 陆希仰头，高高的爬山虎绿得强壮，如瀑布般从五楼倾泻而下…… 倾泻而下？！ 陆希顿悟，“这爬山虎是向下长的！” 冲还在发愣的赵章泽道：“快，报警！” 将信将疑地打了电话，又被陆希把猫丢进怀里，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地看陆希扒爬山虎。 瞬间，蓝猫乍起！划了赵章泽一爪子立马跳来，蹦跶到正除草的陆希肩头。 不想那绿色像海绵遇水一样，好似永无止尽。 两人在警察来时，跟着上楼。 “有人吗？有人吗？” 确定没人应声后， “咚——” 185的强壮警察一脚踹上，门纹丝不动。 接连几次狠踹，门仍就卡得死死的。 只能上工具。 于是，又是撬门，又是开锁。 终于门切割好，头一个警察踹门而进，众人入目看到的是——满眼的绿。 辨不清哪里是哪里。 只有爬山虎在阴暗的房间开得肆意、猖狂，像是只活片刻般的疯狂。 “快！找人！” 陆希和赵章泽被挡在门外，忐忑不安。 十几分钟后，一个已经变成了“花盆”的人被抬了出来。 鼻孔、双耳、口腔都被青绿色的藤茎穿梭充斥着。 亮眼的绿像寄生虫一般，能透过他的皮肤，看到它们在血管中蠕动、游走，最后从男人肚子中破“土”而出。 皮肤紧紧贴附着骨头的轮廓，立成一座有皮的人形骨架。 尽管如此，才被剪掉的圆形切面里的生机又蠢蠢欲动。 不榨干养育它的养分，誓不罢休！ 显然，那充满生机的绿色，用的是人作为养料。 赵章泽只瞧了一眼就心有余悸的别过眼神，不敢在多看。 封条将破来的门框贴上，昭示此地划为禁区。 “放轻松，我们只是记个笔录，走个过场。”警察坐下来，一边动笔写一遍道：“还好你们机灵，受害人在这里打工，家人都不在附近。如果不是你们，他估计要被那爬山虎吸成人干儿了。” 她询问陆希和赵章泽发现异动的过程，而后合上记录本，“好了，回去吧。” 瞥了眼正襟危坐一副“好好公民”的赵章泽，陆希顶着她那极具欺骗性的乖学生脸，轻声问道：“姐姐，他这样……是因为副本里的奖励？” 警察使劲闭了闭眼皮，意思意思地应了一句：“对啊，都是因为那个新出现的游戏副本什么的。” 陆希抱着猫，带着赵章泽出了警局。 “你还有单吗？” 赵章泽：“暂时没有。” 替陆希做了回恶人，赵章泽背着保温箱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带着点落跑逃命的架势。 他总感觉那猫奋力在医生怀里挣扎时瞪他的眼神充满了人性化实质性的怨恨。 陆希在宠物医院乐不思蜀地撸了一天猫猫狗狗，顺便等蓝猫的麻醉时间结束。 正要轻手轻脚把吐舌不能动的猫放进航空箱带回去，陆希手机就震天响地叫起来！ 难得，居然有人给她打电话。 看了眼号码。 本地的，大概率不是推销或者诈骗电话。 陆希按下接通，还没说出“喂，你好。”的开场白，就被对面花越吴的大嗓门震得把手机后移几分。 “陆希！——救命——” 保持着凄婉哀怨的语气同时又有中气十足的分贝。 还活着。 “在哪？”陆希直指中心。 “上次吃海底捞时候，反光刺我眼睛的那套房子。” 陆希思索片刻，确定是江边风情景区旁的那套观景高层。 这种随手买房的习惯真的要改，找人太麻烦了。 她无奈道：“等着。” 从出租车上下来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湖边的风带着浸透心扉的凉搅了陆希一身，冻得她直哆嗦。 她走进观景高层，仰望那颇有设计氛围的弧形玻璃和从高层倾吐而下的爬山虎。 “这里！这里！” 声音带着唇夜微风的沁凉与干燥，还有其主人本身的无限活力。 爬山虎茎叶之间的气口处，花越吴手臂摆得飞起。 但陆希只能从繁盛茂密的枝叶中，隐隐约约分辨出一个人形出来。 “快帮我！我扯不下来！” 陆希这才看清楚—— 花越吴一手抓着纠缠着他窗户的爬山虎茎，一手把向他屋里涌的爬山虎往外扔。 陆希：“又是爬山虎……” 这株显然有段时间了，它比陆希早上见过的还要广三倍。像个扁脑袋的高马尾，随流动的风飘荡。 身处楼里的花越吴可能没看到，但楼下的陆希看得分明—— 爬山虎在几个呼吸间就从原本垂在的十六层，一下疯长到第八层！ 早上那一株根本没有发现生长的痕迹，可这一株…… 想到它生长的“养分”，陆希心惊肉跳地退后几步，沉声冲花越吴喊道：“先把窗户关起来！” 陆希点开手机，又一次拨通报警通话。 “喂……” 陆希挂断电话，脚边忽然痒痒的，发现一点蜷曲的嫩芽从爬山虎茎里露出来。 那带绒的根茎行过脚边，触碰到陆希脚踝的皮肤，带起一阵令人胆寒的颤栗。 那小芽贴着陆希裤管攀升，眨眼就爬上她的小腿上。 唰—— 触足被一只手无情拽走，扯出一串新生的芽叶。 这两分钟生长近百米的速度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由于时湖边度假景区，警察到场需要十分钟。又植旅游淡季，除了住户自己，这处少有人烟。 陆希冷着脸望着已经被爬山虎包围的高层建筑，指腹摸上那一直附在她外套内衬里的贴纸。 ［妥齐格滞停器］：按下按钮，造成单人时停的次元空间，时间为一小时。消耗类，一次性。 使用，那下个月的副本定然少了一大助力。 不用…… 陆希就算不拿出来，等警察的救援，最后也能落着个“热心市民”的奖状。 环臂做着热身运动的陆希在最后给李顾叶打了个电话—— “李顾叶，给我带份夜宵，花越吴第八套房子这里。或者……警察局？” 不给回应的时间，陆希挂掉电话。 望着变成拖把头的高楼…… 陆希愤愤：“下次一定把这种专干脏活累活的道具都丢给花越吴。” 【道具已启用】 水滴入水泛起的层层涟漪由陆希脚下所站立之地荡漾至目光望不见的远方。 星空下的房屋、湖泊、树木、车辆……被投射到星月永不得见的地域。 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没有光明。 血液里泛起熟悉的波动。 魔力在陆希身体里浮现、巡游，跃动着、迸溅着，争先恐后地呼唤她，祈求她不要再将它们抛弃。 心念闪动，一团被压缩到极致的光芒浮现在陆希指尖之上，蓄势待发。 一道虚幻的高大背景静默地出现，磁性低哑的声线在这无声的世界响起： “老师，日安。” “请你帮个忙。” 【计时，开始——】 第14章 钞能力 凌晨十二点多，李顾叶顶着困顿的黑眼圈起床。 准备上夜班悄咪咪吃饭的李妈妈听见动静抬头，一贯早睡早起的儿子跟游魂似的起来，她关心地问道：“小叶？怎么醒了？” 飘进厨房里，李顾叶拿起锃亮的菜刀，语气狠戾道：“起床为民除害。妈，我再给你做个三菜一汤？” “嗯？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小希真的醒了？！难怪……” 李顾叶：“妈——” 一小时后…… 气呼呼的李顾叶下车扣上门，回头变脸礼貌道谢，“谢谢师傅了。” 不需他找，那不远处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少女冲他盈盈笑。 陆希双臂大张，被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保温桶砸进怀里！ “哦——好痛！” 陆希不喜欢所有未知的东西，例如抽奖、盲盒，但她很喜欢开李顾叶给的“盲盒”，因为她的坏运气永远不会作用在这上面。 她兴致勃勃地晃了晃，“带的什么？” “烂菜叶子，白开水。” 随意回完，李顾叶看见了不远处叉车正在收拾的成吨的爬山虎“山”。 “是吗？辛苦你啦。”陆希应着打开保温桶，热腾腾的雾气附在桶壁上，暖得手热乎乎的。 三菜一汤，不多不少。 李顾叶乜了眼被叉车拖到马路边的爬山虎，其中几根仍然在顽强生长。 沿着马路边沿摸索，茎叶触须爬过他的脚边。 无所谓地踩上去碾了碾，抬头仰望灯火通明的观景高层，李顾叶问道：“你打手呢？” 陆希咽下嘴里的茄盒，回答：“铁窗泪。” 陆希这边好吃好喝乘着湖边习习微风赏夜景，花越吴这边没吃没喝被拷在椅子上被质询。 “姓名？” “花越吴。” “性别？” “男？” “年龄？” “十八。” 做笔录的警察笔头顿住，由上到下审视了一番歪躺着，没一点儿正形坐在拘束椅上的少年。 戳穿他的谎言。 “身份证显示你还差三个月成年。” 衣袖里又抖出一颗爬山虎种子的花越吴反驳道：“男生都过虚岁的！” 花越吴是警察到场时，从爬山虎里挖掘出来的众多昏迷的人里，唯一被搬运过程中清醒过来的一个。 本在质询的警察继续提问：“同学，这是很严重的案件，你作为被害人和嫌疑人也是希望能抓住真凶，为自己洗脱嫌疑的吧？” 花越吴闻言，神情急切，气愤得蹬得厚实的地板咚咚作响。 “你们弄清楚！那楼都被爬山虎挤满了，是我！把这些人给救出来的！是我！不计得失用了游戏副本里的道具！不然，你等着他们被那爬山虎抽干吧你！” 一句话就把信息全都掏了出来，到底还是没出过社会的学生容易激动。 做笔录的警察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停下。 “叩叩。”门外传来叩门声，花越吴知道是单向玻璃那边的人已经听够了，又装作调整激动情绪靠回座椅，胸膛起起伏伏地吸气呼气。 “我来和这位小同学聊一聊……” 来人身着一套精致的白色西装，优雅从容，年轻极了，像是刚从哪个隆重酒会里过来的，他英俊的面庞、轻浅的笑，像极了哪个家喻户晓的大众明星。 “喂！” 花越吴叫住要起身离开的两位警察。 他的声音让在场三人都看向他。 和陆希对台本明明没有这一part！ 回去一定要让陆希叫李顾叶给他做一顿才能弥补今晚的精神损失！ 花越吴：“他不是警察，我担心我的人生安全会受到侵害，你们留下来陪我！” 做笔录的警察安抚道：“这位是负责副本案件有关部门的专业人士，你有……” 花越吴脑袋搭在桌子上，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作态：“留下！” 警察继续被打断的话：“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以……” 花越吴：“我还是未成年！” 警察：“……”不是说好过虚岁？ “看来你对我有些误解，我是并不是哪个部门的，只是个打工的而已。亦非，我的名字。” 花越吴关注点并不在名字。 “我也给你钱，你能给我打工吗？” 亦非：“……” 花越吴：“十万一个月。” 亦非：“……” 花越吴：“还可以加。” “咳，这个咱们私下聊。”亦非按下不表，“毕竟好不容易端上铁饭碗。” “啊？你都负责这个了，还要笔试面试？”花越吴看亦非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 亦非额头青筋直跳，强调：“我，属于，特招。免笔试面试。” 花越吴恍然大悟：“哦，外包合同工。” 亦非丢掉自证，彻底摆烂，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花越吴后仰，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怯懦地无声摇了摇头。 亦非重新扬起营业假笑：“我们现在可以说正题了吗？” 花越吴打岔没成功，萎靡不振地缩回去，不吭声。 亦非让两个警察坐回去，自己也隔着花越吴一段距离，就给他安全空间，“你先听我讲，看看感不感兴趣……” 半小时后。 花越吴对于亦非将的国际形势、当前局面以及个人荣誉都没听进去，很会抓重点地反问：“哦……大叔你的话我听明白了，只要我听从你，你就让我出人头地，有钱有权。” 亦非：“可以这么理解。” 花越吴：“我不需要。” 亦非：“并非什么难事，只是留个联系方式，互通有无。” 花越吴挑眉：“我电话？你们不会自己查吗？” 亦非看着面前恶狠狠小豹子似的少年，头疼地无奈道：“请不要把我想象成游戏里的反派。探查公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那种职权。” “嚣张跋扈”这个词花越吴根本不需要演，他眉峰上扬，满脸不屑：“你们部门能有几个人？” 亦非：“不多不多，也就百十来个。” 花越吴：“百十来个……差不多也就我们崇高学生会那么点大。” 亦非：“三个te通关者。” 轻飘飘吐出来，压得花越吴哑然。 “……” 花越吴不服输，嘴硬非常，“te通关很牛吗？也……” 也不出来…… 心里小人已经在揪着花越吴的心使劲哭泣摇晃了。 三个te通关…… 陆姐！快来救救我！ 花越吴：“你有那么多手下了，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he通关者。虽然我承认你眼光不错。” 亦非上前一步，相较于端坐在座位上的两个警察，既不显得抗拒，也不显得过分亲昵。 花越吴在易非靠近才发现对方比自己想的要高壮，但这宽厚的肩腰并不会给人压迫感，更多的是中虚缠的安全感。 凤眼低垂，那纯黑的眸深深地注视着他。 “你从［朝闻道］获得的道具，我很好奇。” 花越吴被亦非那双眼睛吸引，连他的话都像山谷中回音，飘飘渺渺地流进耳中。 亦非：“能详细说说吗？” 花越吴本来要意思意思糊弄一下，见亦非那模样，没忍住问：“眼睛漂亮的就你一个吗？瞪那么大干什么？不觉得酸？” 没用？ 亦非：“你还见过谁眼睛漂亮？” 本严阵以待等个同样获得催眠道具的消息，不想，刚气势十足的少年满脸涨红，忽然磕磕巴巴地反驳他：“关你屁事啊！” 亦非：去他的，恋爱脑。 亦非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嘴却跟个蚌一样，软硬不吃。 他又好说歹说，花越吴一直一副油盐不进的死相。 坐麻了的警察之一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真诚道：“你想想，这也是为国家做贡献。世界变化这么快，有能力的人总要做些什么。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呢？你……你哭什么？” 眼泪汪汪的花越吴抹了一把眼睛，回望着那个站起的警察：“你说我有能力？” 警察愣怔了下，下意识应道：“对，对啊。” 花越吴：“我干！” 亦非：居然只用真诚就可以？！ 警察们面面相觑，站着的那个恍恍惚惚又坐了回去，把舞台重新让给亦非。 亦非意识到讲具体实在的东西花越吴根本不在乎，他喜欢听虚头巴脑的理想。 亦非：很符合这个年纪。 亦非清了清嗓子，把优雅可亲的笑容收敛起来，换成了极其公式化的真正浅笑。 若是除去身上华丽的西装有些多人眼球，此刻上台演讲绝对会以为是哪个领导。 他道：“非常感谢你对一百五十二人的及时援救。我们想具体了解到你是用什么道具完成短时间的多人救援的，这对我们对近几天突发的游戏道具犯罪案件的侦查会有很大帮助。” 花越吴记得陆希说的见好就收，彻底放开戒备心：“［妥齐格滞停器］。一种时停道具。使用后可将一定范围内的存在划进无时无声无光的影界。消耗类道具，时间半小时。” 警察质疑道：“这不对，那你是怎么在半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救了一百多个人？！” 花越吴嘴唇开阖，欲言又止。 亦非拧眉，神情严肃：“你难道还获取了其他道具？” 可时停这种及时稀有的道具，遇上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尽管是消耗类，但它的制胜率是绝对的。 汇总的材料里，只有一个写字楼副本里的be线出现过改变百平方米的时停消耗道具，还只能维持十分钟。 至于现阶段所有教学副本出现的材料类道具和武器类道具结合十分不稳定。 性向相合，武器会有意想不到的突破；性向排斥，则两者皆毁。 而现在的任何道具资源都极其稀有，没有余力和余裕去浪费。 亦非越是思考，越是火热地看向花越吴，期待有重大的新突破。 不想，花越吴从他的卫衣的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 打眼一看，少说百来个。 少年顶着三张大吃一惊的面孔，无辜抬眼回望。 “实不相瞒，我看那里房子挺便宜的，风景也好。” 他揉揉后脑勺，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 “一不小心，多买了点。” 翘首以盼的三人：“……” 亦非：去他的，钞能力。 真诚的警察：“你带着不重吗？” 花越吴认真地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答道：“啊，还好，这个负重还太轻了。日常训练更重的。” 说完，他又不忘对亦非问：“大叔，需要我把我的五本一级运动员证给你看看吗？就在我手机里，有截图。” 亦非：“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