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医妃:病娇邪王太粘人》 第1章 活埋!大小姐逃婚惨死 “大小姐逃婚了!” 一大早,喜气洋洋的云王府里,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今日是镇北王府向云王府下聘的日子,整条街上聚满了围观百姓,还没看到聘礼的队伍,云王府忽然敞开大门,无数护院冲了出来。 “快,往各个城门去搜!一定要把大小姐找回来!” 看到这种场景,百姓们满脸震惊:“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吗?云王府的大小姐,说镇北王是个短命鬼,活不过三个月,不愿嫁过去当寡妇,留下一纸休书逃婚了!” 百姓们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哗然了。 “这大小姐好大的胆子!” “陛下赐婚她也敢逃,这可是抗旨杀头的罪名啊!” “早听说云王府的大小姐骄纵跋扈,不学无术,还长得奇丑无比,要不是看在她是云老王爷唯一的血脉,陛下怎么会把这种女子赐婚给镇北王爷!” “结果她还不识好歹,公然逃婚,一定要抓回来狠狠处置!” 与此同时,城郊树林里。 痛…… 云苏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听到窸窣的泥土声,有人在上方交谈。 “这大小姐也是命不好,空有高贵的出身,却没脑子!” “谁让她是云老王爷唯一的血脉呢?她要是不死,这云王府的爵位怎么落到二少爷头上?为了这个,夫人和三小姐可是谋划十几年了。” “可笑大小姐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霍公子真的喜欢她这种愚蠢丑陋的女人呢!居然敢抗旨逃婚,和霍公子私奔……呵呵,她哪知道,霍公子可是夫人和三小姐特意派去引诱她的。” “现在她死了,抗旨的罪名也算在她头上,云王府的一切都是属于夫人、二少爷和三小姐的。” “跟咱们夫人作对,这云苏不死才怪了!” “赶紧埋了她,回去交差!” 云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大捧湿乎乎的泥土落到脸上,盖住了她的口鼻。 他们要埋的人——是她?! 开什么玩笑! 云苏猛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动。 忽然,脑海中一阵刺痛,陌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竟然穿越了! 而且,还穿越在杀人埋尸的现场,那个倒霉的“尸体”还是她自己! 原主是天盛国云王府的嫡女,也叫云苏,与她的孤儿出身不同。 这位云大小姐的身世很复杂,虽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但生母早逝,整个王府都掌握在她入赘的父亲苏明昌,以及妾室李姨娘手中,连带着李姨娘生的一儿一女也翻身做主,踩到了她这个嫡女头上。 两个月前,镇北王爷在回京途中,遭遇刺客袭击,身中剧毒、容貌尽毁,经太医诊断活不过三个月。 镇北王府世代军功显赫,在民间威望极高,现任镇北王更是不满二十,还未娶妻。天盛皇帝为了安抚军心,便匆匆下旨给他赐了一门婚事。 被选中要嫁过去当寡妇的倒霉鬼,就是云大小姐。 今日,就是镇北王府奉旨前来下聘的日子! 云苏快速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不禁冷笑一声,正低头埋土的几个护院一愣,惊恐道:“哪来的笑声?” 树林里幽幽静静,突兀一声冷笑响起,几个护院都听到了。 一个护院咽了口吐沫:“不会是……诈尸了吧?” “怎么可能?别自己吓唬自己!” “我们可是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大白天哪来的诈尸?赶紧埋了……” 这护院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同伴忽然惨叫一声,扔下铁锹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着土坑里:“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个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填了一半的土坑里,潮湿漆黑的泥土中,骤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那只手上还沾着血,左右摸索着,紧接着泥土簌簌滑落,仿佛埋在土里的“尸体”正满腔怨恨的缓缓爬起来。 “啊!!!” “诈尸了!诈尸了!” 几个护院吓得脸色煞白,双腿瑟瑟发软,惨叫着扔下铁锹,连滚带爬的跑了。 远远还能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救命啊!诈尸了……” 泥土扑簌簌的滑落。 云苏挣扎着从土里钻出来,一抬头发现人没了,听到远远传来的惨叫声,她无语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她艰难的从坑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湿泥,左右观察。 这个埋尸的林子十分偏僻,荒草丛生,显得幽暗又阴森,距离大路不知道有多远。 云苏想了想,沿着几个护院逃跑的方向走。 原主的记忆她差不多已经吸收了。 既然她已经成了云大小姐,就不得不接手她身上的各种麻烦,拍屁股走人不是不行,但有两个问题。 第一,原主和镇北王已经赐婚,她公然逃婚,就是抗旨不遵。 天盛皇帝一定会勃然大怒,下旨追杀。 第二,镇北王府不是好惹的,就算那位镇北王爷死了,他麾下足有五十万镇北军,对他忠心耿耿。 她要是一跑,只怕那五十万镇北军上天入地也要抓到她,送她下去给主子陪葬。 更别提云王府的苏明昌和李姨娘母子,他们为了撇清关系,也一定会不折手段的来抓她。 前有狼后有虎,还有毒蛇虎视眈眈。 这个时候逃走,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也不想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那就只有回去,想办法破了这个局! 更何况,她既然进了云大小姐的身,这笔被人所害、无辜惨死的帐,总得找人讨回来! 云苏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窟窿,冷笑一声:“算计到我头上了,真是好胆量!” 她云苏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作为鬼医门的传人,这辈子还没人敢欺到她头上。 半个时辰后。 云苏有气无力的靠在树上,看着周围仿佛丝毫未变的树林,唉声叹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再耽误下去,就真的要错过下聘的吉时,被李姨娘他们得逞了。 云苏叹了口气,拍拍裙子站起身,准备换个方向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 一只冰冷狠辣的手从树后袭来,扼向她的喉咙! 第2章 初遇:好个阴险卑鄙的男人 云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指尖闪过一道寒光,毫不留情的划过去! “咦?”轻微的惊讶声响起,不得不收手。 云苏往后一退,手中银簪冷然,她嘲讽的看着大树后:“哟,终于肯出来了?” “你早知道我在这儿?”男人低沉华美的声音响起,隐隐透着点笑意,“好一个机灵敏锐的小丫头。” 墨色的衣角从树后露出来。 云苏抬眼,入目却是一张面具。 面具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而妖邪的凤眸,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他穿着一袭纯墨色的衣袍,衣角上的花纹殷红似血。 身形很高,足足比云苏高了一个头。 云苏第一感觉是,陌生,紧随而来的就是如针刺般的危险感。 “你身上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都散开了。”云苏微微挑眉,似嘲非嘲的回了句,“好一个藏头露尾的小人。” 男人轻笑:“我怎么藏头露尾了?这不是出来了吗?” 云苏凉凉道:“那是被我发现了,不得已才出来的吧?你藏在树后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男人凤眸一瞥,看到她手里攥着的簪子,那是她用来攻击的武器。 不知为何,他又低低笑了声:“小丫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云苏一愣:“?” 男人语调缱绻,低沉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尾调,没有半点被揭穿的尴尬,反倒像是看戏一般。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不就是普通的树林……吗? 不好! 云苏猛然意识到什么,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转身就跑。 这荒郊野外,罕有人烟。 一个浑身是血、看着气势不凡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一个答案,他遇到麻烦了! 而且麻烦肯定不小。 她要不赶紧走,绝对会被卷进去。 云苏跑得更快了。 男人站在原地,看她问都不问拔腿就跑,低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聪明的丫头……可惜,晚了。” 云苏没跑出多远。 一眨眼后,她又跑回来了,满脸气急败坏:“你从哪招惹来这么多人!” 男人眨眨眼,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呀。” 云苏气得恨不得踹他一脚,但正如男人所说,晚了。 沙沙的动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云苏转头看去,只见无数黑衣蒙面、轻功一流的杀手,正快速掠过树梢,朝他们的方向包围过来。 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笼罩住这片树林,是杀气! 云苏乌黑清冽的眸子快速一扫,前后,左右,树梢,地面,到处都是黑衣杀手,粗粗一数竟然有两三百人。 她心里震惊,脱口而出:“你是捅了马蜂窝吗?” 男人一愣,随即低笑出声:“唔,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他们都是冲你来的?”云苏看着那些快速逼近、形成包围圈的黑衣杀手,快速问道。 “是来杀我的。” 男人语调轻松,听不出半点担忧,微翘的唇角透着一丝戏谑:“小丫头,你要怎么办呢?拿着你的簪子跟他们拼命吗?” 云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他们拼命?” “那你想……?”男人眨眨眼。 “你不用试探我,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也没有在这里等着埋伏你。” 云苏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好气道:“我就是倒霉,撞进了你们的猎杀圈,难怪这附近的树林怎么走都出不去,是有人设了阵法吧?” 男人莞尔:“真是聪明的丫头。” 他幽潋的眸光扫过她额头上的伤,污血覆盖了半张脸,隐隐可见脸颊上醒目的黑斑,一双眼睛却乌黑清冽,透着点锐气,像只山林间野性不驯的猫儿。 “你不问我是谁?不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吗?”男人饶有兴致的问。 “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我没兴趣找死。”云苏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麻烦你是惹来的,你负责解决!” 看这追杀的架势就知道,这男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看着她一双乌黑眼睛,在昏暗林间盈盈发亮,越看越像只猫。 他含笑道:“解决不了。” 云苏眼睛立刻瞪大了:“你说什么?” “我本来都想束手就擒了,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只小野猫,非要往我身边撞。” 男人薄唇含笑,似戏谑又似认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陪我一起死了。” 云苏气得要命:“谁要陪你一起死……等等,你说谁是猫?” 男人差点被逗笑了,这炸毛的样子,还说自己不像猫。 唰唰唰—— 几声风响,交流的时间结束了。 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几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杀意森然的眼睛,手中刀锋冷厉,毫不废话,一声令下:“杀!” “等一等!” 云苏一声大喝,所有黑衣人动作都僵了一下。 为首的几人惊疑警惕的看着她。 男人饶有兴致的侧过眸:“小丫头,你想到脱身的办法了?” “你闭嘴。”云苏瞪他一眼,快走几步上前。 所有黑衣人刷的一下举起刀,几百把雪亮的刀光映成一片,直刺人眼。 云苏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碰巧路过的,无心插手你们的事,你们要杀就杀他好了,我现在就走……” 男人狭长的凤眸睁大,随即又闪过恶劣的笑。 不等云苏把话说完,身后忽然一阵风扑来,男人张臂紧紧抱住了她,低沉的声音竟透着委屈:“你要抛弃我吗?” 云苏:“??” “说好了我们一起同生共死,你怎么能舍下我呢?” 男人声音幽怨温柔,高大的身形从背后拥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我闯过重重危险来找你,你却要抛弃我,真是好狠的心啊!” 云苏:“???” 她惊得声音都结巴了:“等、等等,你在说什么……” 男人紧紧抱着她,性感漂亮的下颚蹭了蹭她的脸,薄唇贴在她耳畔,低低笑道:“想自己跑,没门~” 他故意的! 云苏气得磨牙,立刻扭头对黑衣人道:“你们别听他胡说,我跟他根本不认……” 男人忽然侧头,亲了亲她的脸:“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谁特么跟你死在一起! 滚蛋啊! 云苏奋力挣扎,男人却抱得更紧,一副与她难舍难分的样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传递过来,隐隐还夹杂着一缕暗香。 眼看两人拉拉扯扯的分不开,黑衣首领冷酷下令:“上,一起杀了!” “杀!”所有黑衣人立刻挥刀攻过来。 第3章 漫山遍野的毒虫 男人紧紧抱着她不松手,无数刀光迎面而至,他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正要发出信号时。 却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 云苏眼看着黑衣人冲杀过来,眸子寒光一闪,微抿的唇间发出一道清啸声。 霎时间,无形的音波穿透空间,犹如一重重水浪般,沿着荒草树丛传播出去。 男人妖邪的眸子异色一闪。 这个是……? 他当机立断,背在身后的手往下一压——暂停攻击、原地待命!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因为下一秒,四面八方的荒草从中,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异响。 草丛簌簌晃动,仿佛有什么成群结队的东西正在快速爬行,潮水般汹涌而出。 黑衣杀手们惊疑的停下:“什么声音?” 黑衣首领警觉的扫过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犀利的眸子盯住草丛,狠狠一剑横扫过去:“装神弄鬼……啊!!” 话音未落,齐根斩断的草丛里,骤然弹出了几道黑影,直扑到黑衣首领的脸上。 “蛇!毒蛇!” 旁边的黑衣人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几条黑蛇扑到首领的脸上,张开毒牙狠狠一咬。 “啊!”黑衣首领发出凄厉惨叫,双手在脸上乱抓,抓到黑蛇就想往地上砸。 却不想黑蛇灵活无比,扭过蛇头,又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黑衣首领惨叫得越发凄厉,拼命挣扎着,旁边的黑衣人又惊又恐,还没来得及上前帮忙,就看到首领瞪圆了眼睛,扑通倒在地上,皮肤泛起了剧毒的紫黑色。 一缕紫黑毒血从他目眦欲裂的眼眶里缓缓流出来,已然毒发身亡。 “嘶……”众多黑衣人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 站在草丛的黑衣人踉跄倒下,挣扎着伸出手,几只毒蝎子咬在他的手背上:“救……救我……” 这种时候谁敢去救? 杀手们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草丛晃动,无数密密麻麻的毒物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蚂蚁…… 这些平时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杀人不见血的剧毒之物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前仆后继的狂涌而出,朝着黑衣杀手们扑过去! “……”黑衣杀手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另一名首领厉声道:“愣着干什么?留一半人对付毒物,另一半人立刻杀,动作快!” 黑衣杀手们立刻反应过来,目露凶光,当即兵分两路。 一半人悍不畏死的朝毒物群冲杀过去,手中刀光连闪,狠狠朝着毒虫毒蛇一顿劈砍。 另一半人却不管不顾,持刀朝云苏和男人冲杀过来。 “杀!!” 林子里喊杀震天。 男人不知何时松开了手,狭长的眸异色连连,看着那些凶狠遍地的毒物。 云苏冷眼看着冲杀过来的黑衣人:“找死。” 毒物潮已经成型,还敢靠近她身边,真是嫌命太长了。 “受死吧!”一名黑衣人冲得最快,眨眼就到了她面前,满眼杀气的举起长刀,朝云苏劈砍而下。 迎着刀光,云苏不躲不闪,嘴角却有一抹奇异的冷笑。 长刀还未落下。 唰唰唰——- 无数毒蜘蛛从头顶的树梢上落下,铺天盖地,正好笼罩住了冲杀过来的黑衣人。 以云苏为中心,毒蜘蛛喷出雪白透亮的蛛丝,一道道缠绕上黑衣人的刀锋、手脚、身躯,眨眼间就将他们包裹成一只白惨惨的粽子。 巴掌大的毒蜘蛛顺着蛛丝飞快落下,在云苏身前三米处,密密麻麻叠了一层又一层,不断的喷吐出蛛丝。 蛛丝上亮晶晶的毒液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沾染上皮肤,立刻冒出淡淡白烟。 黑衣杀手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夹杂着腐蚀的臭味,血腥味,远远扩散开来…… 有人被数十条毒蛇围攻,咬得浑身是血; 有人被密密麻麻的毒蝎爬满全身,惨叫着满地打滚; 有人被毒蜈蚣咬伤,不出半刻钟便满脸乌青,掐着脖子窒息而亡; 还有人…… 一支精锐无比的杀手队伍,对上漫山遍野数不尽的蛇虫鼠蚁,杀也杀不完,更何况它们每一只都有剧毒,咬上一口就会致命。 战况简直是一边倒的惨烈。 很快,一具具的黑衣尸体就倒在了毒虫堆里,被无数毒物快速淹没,浓郁的血腥味又吸引来更多的毒虫,恶性循环。 黑衣首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手下人伤亡惨重,却连目标的三米之内都无法靠近。 他眼神充血,厉声道:“快撤!” 说着便纵身跃起,施展轻功迅速往外逃命,其他黑衣杀手毫不犹豫的跟上。 与此同时。 男人薄唇微勾,轻描淡写的下令:“杀。” 正要冲出毒物重围的黑衣人们身在半空,忽然间,铺天盖地的利箭急射而出,瞬间贯穿了一具又一具身体。 “啊……”惨叫声中,中箭的黑衣人如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砸下地。 正好砸在毒物堆里,瞬间就被毒虫淹没。 不出半刻钟。 所有黑衣杀手全军覆没,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身穿银甲、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个个气息精悍,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云苏眯起眼,立刻低啸一声。 窸窸窣窣的毒物仿佛听到召令,同时停下动作,掉头朝她爬过来,一层层、一重重围在她身边,犹如令行禁止的军队一般。 云苏缓缓退后,站在毒物潮水中,神情冷冽。 男人站在另一边,身后数百名黑衣人静默而立,恭敬无比。 双方泾渭分明,犹如对峙一般,气氛隐隐紧绷。 云苏正仔细打量着男人身后的黑衣人,忽然听到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啪。” 她抬眸看去,男人饶有兴致的鼓着掌,薄唇愉悦的勾起:“真是漂亮的猎杀,难怪你敢孤身闯入这里,原来是有这种依仗。” 他看着伏在她脚边,乖巧又无害的一群群毒虫,凤眸闪烁兴味:“你是怎么操控它们的?就靠一道啸声吗?” “与你何干?” 云苏略带讥诮道:“倒是我多管闲事,打扰阁下精心设的局了!” 第4章 云王府,豺狼一窝 “哦?”男人故作不解。 “别装了,你是故意把那些杀手引到这片树林,又设了埋伏,打算一网打尽的。” 云苏冷冷看着他:“结果我倒霉撞进来,反倒被你利用了一把。” 她要是不召出毒虫,这男人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早就提前埋伏好了人,比那些黑衣杀手更精锐,人数更多,分明就是请君入瓮! 结果,她没沉得住气,把毒虫召了出来。 这男人立马袖手旁观,只等着她的毒虫把黑衣人杀得差不多了,他再让自己的人出来,收网,剿灭。 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就轻松解决了所有杀手! 亏他之前还有脸说,要束手就擒,跟她一起死什么的…… 全都是逗她玩呢! 云苏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人低笑了声,无辜的眨眨眼:“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还有这种本事,帮了我大忙了。” 云苏气得不行,感觉自己被人刷了一把,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她看着男人笑得跟狐狸一样的嘴角,狭长妖异眯起来的眼睛,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词——阴险、狡诈! 还不要脸,满嘴鬼话。 她用力擦了一把被他亲过的脸颊,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男人叫住她。 云苏回眸一瞥:“现在你的麻烦解决了,不会还想留下我吧?” 他要是想动这个心思,尽管试试。 她身边的万千毒物还没吃饱呢。 男人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勾唇笑了下,这丫头性子倔,得来软的:“你帮了本王一次,不想要点报酬吗?” 本王?这家伙是个王爷? 云苏一愣,随即冷笑道:“不用了,我怕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 跟这种腹黑阴险的男人打交道,危险系数太高。 她才不稀罕他的人情。 云苏转身先走。 “等等。”男人又叫住她。 云苏不耐烦了,扭头杀气的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迎面一样东西丢过来。 云苏顺手一抓,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块玉。 半月形的玉佩,清透如水,盈盈生辉,上面雕着一只凤凰。 男人含笑:“本王欠你一个人情,这块玉就当是信物,你可随时带它来找本王。” 云苏狐疑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行,我收下了。”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正好回头拿去换钱。 “走了。”云苏随手把玉往怀里一塞,摆摆手,便径直走了。 无数的毒物窸窸窣窣跟在她身后,犹如忠诚的护卫般,护送着她穿过丛林,方才渐渐散去。 动静声消失了。 男人依然站在原地,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主子,您就这么把凤玉送出去了?那可是未来王妃的信物……”一名黑衣暗卫轻声开口道。 男人低笑:“无妨,给她了。” “那未来王妃……” 黑衣暗卫压低声音,“陛下给您赐婚的那个云大小姐,怎么处理?” 男人凤眸瞥过,幽潋中带着一丝冷戾,连杀意都显得漫不经心:“本王既已送出凤玉,剩下的……还要本王教你吗?” 黑衣暗卫顿时冷汗淋漓,低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那个云大小姐,看来是不能留了! …… 另一边,云苏驱散了毒虫,正苦大仇深的往京城方向赶。 她一边赶路一边骂:“混蛋王爷!卑鄙,阴险,这么坑我……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赶回去了,这下好了,下聘的吉时早就过了。” 云王府那边,李姨娘他们肯定坐实她逃婚的事了。 “哎,真是倒霉透顶……” 云苏长叹一声,看到前方有一条小溪。 她走过去,打算洗洗脸,却看到溪水倒影中自己的面容,差点一头栽进去。 这个丑得人神共愤的女人是谁?! 云苏急忙翻了翻记忆,从角落里翻出一件旧事。 九岁那年,因为生母云妙郡主病逝,原主大病一场,病好后脸上就长了一大片黑斑,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恶心。 大夫说,这是药的后遗症,没办法。 从那之后,原本容貌出众的原主就成了一个丑八怪,走到哪里都被人厌恶嘲笑。 因为自卑容貌,她躲在云王府不敢见人,性格也变得内向怯懦,说话都不敢抬头。 李姨娘为了安抚她,从来不让她做任何事,导致原主长到十七岁,竟然连字都不会写几个,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是出了名的废物。 不止如此,王府外对她更是流言四起。 有人说她毁了容,性格就变得残忍暴戾,动不动打伤婢女,还因为婢女长得美,活生生撕烂了人家的脸。 还有人说她嫉妒成性,骄纵霸道,仗着自己是嫡女,经常欺压庶妹。三小姐苏云柔生的花容月貌,就经常受她虐待欺辱。 这些流言一起,原主在京城的名声顿时狼藉不堪,简直到了人人喊打的程度。 与她形成对比的,恰恰是庶出三小姐苏云柔。 据说这苏云柔不但貌若天仙,还善良大度,对外从不说大小姐一句坏话,反而一再维护这位嫡姐。 要不是有次她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的伤,别人都不知道,她一直被大小姐偷偷虐待呢。 云苏想到这里,不禁冷笑:“好一个慈悲心善李姨娘,美貌柔弱三小姐!” 这些表里不一的招数,骗骗原主还差不多,又岂能瞒得过云苏的眼睛? 她用膝盖想想都知道。 原主的脸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庸医乱用药毁人容貌? 云王府深门大院,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流言传出去,还传得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据说被原主毁容的婢女在哪呢? 苏云柔自己烫伤了手腕,转头就故意露给别人看,给原主的名声添砖加瓦,难道就是这么维护嫡姐的? 真是豺狼一窝,无所不用其极! 云苏想到自己被埋在土坑里时,那几个护院说的话,乌黑眸子里掠过寒凉的冷光。 云王府的……爵位吗? 既然李姨娘母子心心念念想求,她就偏要让他们看得见,求不到! 云苏低头看着溪水里的倒影,指尖缓缓划过脸上的黑斑。 什么用药的后遗症? 这分明就是毒斑,是有人故意给她下了毒,想毁她容貌。 解毒对云苏来说是小儿科,她左右看了看,正准备就地取材。 这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护院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大白天的哪来的诈尸?肯定是我们看错了,要是就这么回去,夫人会扒了我们的皮……” 第5章 厉鬼来索命了! 那几个逃跑的护院又回来了? 云苏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来得好,她正愁没人背黑锅呢。 远远的,三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护院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埋怨同伴:“都怪你大呼小叫的,害得我们都没看清。” “这怎么能怪我……”同伴觉得很冤枉。 “夫人再三交代,一定要毁尸灭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几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一个护院厉声说:“必须回去,把大小姐的尸体……” “嗨~” 一声幽幽的招呼声响起,三个人下意识抬头。 看到云苏站在树荫底下,头发凌乱,苍白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正朝他们招手呢:“又见面了,你们是回来找我的吗?” “鬼!有鬼啊!” 三个护院吓得惨叫连连,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说谁是鬼呢?”云苏似笑非笑,缓缓朝他们走过去,乌黑的眼睛仿佛泛着一层诡光。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们,居然说我是鬼,真是令人伤心啊。” “啊啊啊……”几个护院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这是厉鬼来索命了! 他们想跑,却吓得腿发软,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一个护院栽在地上,哭喊着磕头求饶:“大小姐饶命啊!不是我们害死你的,要索命你去找夫人啊,都是夫人指使的!” 其他两人急忙跟着磕头,砰砰用力极了。 “是夫人要我们杀了你,埋在偏僻的地方,好坐实了你逃婚抗旨的罪名!” “我们也不想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都是听命办事,大小姐饶命啊……” 三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都被吓破胆了。 过了片刻,才听到头顶上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们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那,你们愿不愿意帮我作证,洗清我的冤屈呢?”云苏幽幽又问。 “愿意!我们愿意……” 一个护院抢着回答,泪眼朦胧间,忽然看到地上有一道影子。 鬼怎么会有影子呢? 护院一下子清醒了,抬头怒吼道:“你没死!还装鬼吓唬我们!” 其他两个呜呜哭的护院一愣。 护院大叫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有影子,她不是鬼!” 云苏无辜的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鬼了?” 三个护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泪鼻涕糊满的脸上扭曲得不行,狠狠盯着她。 云苏笑道:“你们刚刚已经答应了,要帮我作证的,可不能反悔哦。” 一个护院满脸狰狞,瞬间抽出腰间一把匕首,狠狠朝她冲刺过去:“去阎王殿里作证吧!” 云苏嘴角笑意不变,眼眸冷了冷,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嗖! 几条黑影瞬间从草丛里飞射出来,分别咬在护院的手腕、肩头和脖颈上。 “啊……”护院惨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他痛苦得跪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一张脸很快涨成了紫黑色。 “蛇……蛇……”另外两名护院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往后退。 眼睁睁看着几条黑蛇缠绕在那名护院身上,毒牙深深咬进了血肉里。 云苏叹了口气:“我最讨厌别人出尔反尔,既然你想去阎王殿上作证,那我成全你吧。” 她挥了挥手,几条黑蛇立刻缠紧了护院,护院痛苦的满地挣扎,不过片刻时间,就抽搐着不动了,七窍里流出毒血。 “……”剩下两名护院简直吓傻了。 云苏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你们呢?也要出尔反尔吗?” 几条黑蛇从尸体上直立起来,蛇瞳幽幽的盯着他们,蛇息一吞一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他们。 这个大小姐,她竟然能控制毒蛇杀人! 好歹毒的心肠啊! 两个护院吓得瑟瑟发抖,慌忙跪在地上:“不不……大小姐饶命!我们愿意作证!” “我就喜欢说话算话的人。”云苏眉眼弯弯,又打了个响指。 两条细长的黑蛇游动起来,飞快爬到了两个护院身上,从他们的衣袖里钻进去。 两个护院顿时脸色煞白,僵硬得一动不敢动:“大、大小姐饶命啊……” “放心,它们不会咬你的,只是待在你们身上,如果你们再反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云苏瞥了一眼旁边的护院尸体,笑道。 “那就不能怪我了。” 夜幕降临。 云王府。 正厅里气氛凝重,身披黑甲、杀气凛冽的镇北军将整个大厅团团包围,庭院里摆满了鲜红的一抬抬聘礼,在烛光照耀下,猩红的绸缎仿佛被血染成。 苏明昌脸色铁青,坐在主位上,下手就是镇北王府前来送聘礼的大管家。 此时,距离下聘的吉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作为当事人的云大小姐,依然不见踪影。 “砰!” 大管家重重将茶杯搁在桌上,冷冷道,“苏将军,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请问贵府的大小姐找到了吗?” 苏明昌一下子站起身,额头上冒出冷汗:“周管家,小女顽劣,只怕是出门玩耍忘了时间,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请您再稍等片刻。” 镇北王府军威赫赫,又深得皇帝宠信,哪怕前来下聘的只是一个管家,苏明昌也不敢怠慢,言辞小心翼翼的。 他早知道云苏逃婚的事,却不敢说,只一个劲推说她是出门玩耍了,想赶紧把人抓回来顶罪。 周管家阴阳怪气地道:“出门玩耍?不是嫌我家王爷短命,与奸夫私奔逃婚去了?” 苏明昌立刻否认:“没有的事!周管家千万别听外面胡说八道!” “那云大小姐究竟在哪?”周管家厉声道,“现在,马上让她出来,我镇北王府的脸面岂是人人都敢踩的!” 话音一落,满殿的镇北军齐刷刷拔刀出鞘,虎视眈眈,杀气凛冽。 苏明昌差点腿软跪下了。 忽然,一个家丁连滚带爬的冲进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真的吗?”苏明昌大喜过望,随即厉声道:“立刻把那个逆女带上来!” 家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她,她带着个死人回来了!” 第6章 云苏:我敢跪,他敢受吗! “什么?”苏明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灯火通明的正厅门口,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走进来,仿佛没看到正厅内刀剑出鞘、杀气凛冽的场景,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好热闹啊,父亲这是在欢迎我吗?” 苏明昌:“……” 镇北王府的管事和士兵:“……”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云苏走到大厅中央,笑着挥挥手。 在她身后,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的两个护院,拖着一个死人走进来,将尸体往地上一放,两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苏明昌先是被尸体满脸发黑的惨状吓了一跳,又看到云苏笑吟吟的样子,顿时满腔怒火,重重一拍桌子:“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父亲,我做错了什么?”云苏抬起头,无辜的看着他。 “你还有脸问!” 苏明昌双目喷火,满脸铁青道:“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敢出门乱跑,让镇北王府的周管家在这等了你整整两个时辰,你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我跪下,向周管家赔礼道歉!” 云苏微眯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冷厉、正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的中年男人。 “父亲,女儿听说,皇帝陛下给女儿和镇北王爷赐了婚,圣旨已下是吗?” 苏明昌更加愤怒了:“既然你都知道……” 云苏唇角含笑,打断他:“这么说,女儿现在已经是镇北王妃了?” 周管家眉头一皱,苏明昌还没反应过来,怒吼道:“我让你跪下,给周管家赔礼道歉,你——” “既然我是王妃,他只是王府的管事,我为何要给他下跪赔礼?” 云苏唇角浅扬,冷眸俯视着苏明昌和周管家,似笑非笑道:“天底下还没听说过,主子给奴才下跪的道理——我敢跪,他敢受吗?” 苏明昌顿时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重重拍向桌面:“放肆!” 周管家忽然冷笑了一声:“若真是我家王妃,我自是承受不起,但今日镇北王府奉旨前来下聘,云大小姐却不知所踪,还扬言说我家王爷是短命鬼,要休夫私奔! 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想当我们王妃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你连聘礼都没接,还羞辱了我们王爷,哪来的脸自称是王妃? 大厅里数百名精锐的镇北士兵,目光恶狠狠的盯过来,每一道视线都如刀似剑,仿佛要将云苏千刀万剐活撕了一样。 下马威!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云大小姐,只怕早就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发抖了。 云苏却不为所动,反而轻笑一声:“陛下圣旨,名分已定,我接不接这聘礼有何区别?我们云王府不敢抗旨,难道你们镇北王府敢吗?” 好个厉害的大小姐!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抗旨的罪名反扣到镇北王府头上。 周管家被噎住,憋屈极了:“镇北王府,自然不会抗旨。” 哪怕他们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自家王爷要娶这么个丑陋无才的女子,但明面上也不会和圣旨对着干。 “那不就结了?” 云苏耸耸肩,又道:“至于羞辱你家王爷,私奔逃婚,我正要跟父亲说呢!这些事情可不是我干的,我也是受害者。” 周管家一愣。 苏明昌皱起眉:“你说什么?” 云苏看向跪在一旁的两名护院:“父亲还是直接问他们吧。” 苏明昌、周管家等人的目光看过去。 两名护院浑身直发抖,跪在地上用力磕头:“老爷饶命,是我们把大小姐骗出了王府,又伪造了休书,想诬陷大小姐抗旨逃婚!我们知道错了,求老爷饶命……” “你们……你们说的是真的?!”苏明昌震惊不已,随即脸色铁青。 “是真的,我们不敢撒谎!都是真的……”两名护院一边说,一边吓得涕泪横流,砰砰的磕着头。 苏明昌又看向云苏:“他们为什么要诬陷你?” 云苏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被他们骗出去后,他们还想杀了我呢!父亲您看我头上的伤,要不是运气好,我今天就回不来了,云王府也要背上一个抗旨的罪名。” 一想到抗旨的后果,苏明昌顿时怒不可遏。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两个护院,指着他们厉声道:“是谁指使你们的?竟然敢绑架陷害云王府的大小姐,未来的镇北王妃,你们不要命了?!” 周管家也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一眼云苏额头上的伤。 伤口不小。 血都流了半张脸,看起来颇为吓人。 如果是自己下手,肯定不会伤得这么重,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如此说来,这云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是嫌弃王爷命短想逃婚,而是被人陷害? 周管家的脸色冷厉起来,目光锐利的看向那两名护院,若真是如此,镇北王府绝不放过背后主使! 云苏注意到周管家的神情变化,唇角微微一翘。 这镇北王府的人,看着挺护短啊! 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两名护院被茶杯砸到头上,顿时惨叫了一声:“老爷饶命,是夫人指使我们的!我们也只是听命办事啊……” 苏明昌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五官隐隐狰狞起来:“你胡说什么?” “小的不敢胡说,确实是夫人指使的!夫人还亲口交代了,把大小姐骗出城后,就马上杀了她,找个地方埋起来,这样就没人知道,只会以为是大小姐自己逃婚去了。” 两个护院跪在地上,语速飞快:“夫人还叫我们伪造了一封休书,放在大小姐房间里,好坐实大小姐的罪名……”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苏明昌咬紧牙,脸上肌肉都在抽搐。 “绝对是真的,我们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两个护院急不可耐的举起手,唯恐说慢了一句话。 苏明昌仍是不敢置信,又厉声道:“既然一切都是夫人指使,你们也这么干了,为何现在又回来反咬一口?说,你们是不是存心污蔑夫人!” “不是,我们没有啊……”两个护院急的都快哭了。 第7章 打脸后母:我活着回来了! “父亲,他们这不叫反咬一口,应该叫弃暗投明才是。” 云苏叹了口气,道:“他们想杀我的时候,草丛里忽然窜出一条毒蛇,咬死了他们一个,把他们都吓破胆子了,以为是报应,这才改变主意带我回来的。” 苏明昌闻言,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被毒蛇咬死?报应? 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怎么可能是真的! 偏偏两个护院听到云苏的话,就像听到了圣旨一样,拼命的点头:“对对对,就是大小姐说的这样!我们知道错了,所以才带着大小姐回来的……” 周管家使了个眼色,镇北士兵中走出一个人,快速检查了下地上那具尸体。 “确实是被毒蛇咬死的。” 云苏满脸无辜地道:“父亲,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想抗旨逃婚。” 周管家冷冷看着苏明昌:“苏将军,云大小姐是陛下亲赐的镇北王妃,下聘之日,却在娘家被人谋害,这件事,你得给我们镇北王府一个交代吧?” 苏明昌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这是自然。” 他扬声道:“来人,去请夫人过来!” 周管家冷笑一声:“谋害嫡女,陷害当朝王妃,如此毒妇,苏将军竟然还用请?” 不等苏明昌反应,周管家直接下令:“把人抓过来!” “是!”几名镇北士兵快步而出,毫不客气的往内院闯进去了。 苏明昌:“……” 他脸色铁青无比,肌肉一抽一抽的,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云王府虽然是王府,却和苏明昌无关。 因为他当年是迎娶了云妙郡主,靠入赘进的王府,身上根本没有爵位,只有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职,在镇北王府面前完全不够看。 李姨娘也是一样,她其实是苏明昌的妾,没有扶正。 只是因为苏明昌的宠爱,下人巴结,才管她叫一声夫人。 很快,一阵阵尖叫声传来。 李姨娘被几个镇北士兵粗暴的抓着手臂,直接拖了进来,她吓得花容失色,衣裳头发都乱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老爷……老爷救命啊……” 苏明昌看到心爱的女人被这么对待,顿时厉声道:“你们做什么?快放开她!” 几个士兵仿佛没听见,硬是压着李姨娘跪在大厅里。 苏明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云苏笑吟吟的走上前,喊了一声:“姨娘?” 李姨娘一抬头就看到她满是血迹的脸,吓得尖叫连连:“鬼啊!有鬼啊!!” 她惊恐的拼命蹬腿,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俨然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云苏故意凑近了点,阴森森道:“姨娘怎么管我叫鬼呢?我可是特意回来找你的……” “啊啊啊……你别过来!老爷,老爷救命啊……”李姨娘惨叫得更凄厉了,一下子挣脱了控制她的两个士兵,连滚带爬就往苏明昌那边跑。 “老爷救我……” “哈哈哈哈。”云苏终于忍不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看着满脸铁青、却下意识伸手护住李姨娘的苏明昌,又看向周管家:“看她这副样子,还需要审吗?” 若不是知道她必死无疑,怎么会一口咬定她是鬼,连她脚下的影子都没发现? 若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吓成这幅德行?连滚带爬的连仪态都不顾了。 这下子,连苏明昌都没法睁着眼睛当瞎子了,他脸色铁青无比,又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姨娘。 “真的是你,指使护院陷害云苏?” 苏明昌一把抓住李姨娘的手臂,厉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抗旨是多大的罪名!你要害死整个云王府吗?” 李姨娘被他吼得一愣,吓懵了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不敢置信的看向云苏。 “你……你……” “姨娘,我活着回来了,你没想到吧?” 云苏浅笑道,乌黑的眸子在烛光下,泛出一层冰冷的光,“现在,该算算你谋杀我、诬陷我的帐了!” 李姨娘脸色骤变,看着脸色惊怒的苏明昌,还有一旁冷脸的周管家,以及满大厅虎视眈眈的镇北军。 她浑身冷汗一下子出来了,立刻跪在地上:“老爷,我冤枉啊……” 苏明昌指着那两个护院,咬牙怒道:“都有人证在这儿了,你还敢喊冤!”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姨娘惊慌失措,眼泪一下子流淌下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极了:“老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们这是冤枉我!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苏明昌最见不得她的眼泪,暴怒的神情有些动容了。 两个护院却不干了。 大小姐的毒蛇还藏在他们衣服里,要是不能让李姨娘认罪,死的就是他们! “夫人,你可不能不认账啊!明明就是你亲口指使,要我们杀了大小姐,毁尸灭迹,诬陷她抗旨逃婚的!” “你还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说等事情办成了,就再给我们两千两,让我们飞黄腾达!” “对对对,银票就在我们身上,只要拿去钱庄一查就知道了!” 李姨娘满是泪水和冷汗的脸煞白,藏不住的心虚表情。 她不敢跟护院对峙,只哭着拼命摇头:“我没有……老爷,我真的没有……” 苏明昌铁青着脸,人证物证都有,这让他怎么帮她推托! 镇北王府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周管家一个眼神过去,就有士兵从护院身上搜出了几张银票,甩手扔在地上。 云苏笑盈盈道:“这下子,算是人证物证都齐了,父亲可要秉公处置,替我讨回公道啊!” 周管家冷着脸道:“如果苏将军处置不了,我们镇北王府也能代劳!” “老爷,不要啊……”李姨娘吓白了脸,哭着抓紧他的衣袍,泪如雨下。 苏明昌脸上肌肉重重抽搐着,正要说话。 这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扑出来,大声喊道:“这些都是我指使的,不关夫人的事!” 第8章 不过就是个妾! 云苏冷冷看过去,发现这人是李姨娘身边的心腹,张嬷嬷。 张嬷嬷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是奴婢对大小姐怀恨在心,偷拿了夫人的银票,买通护院陷害大小姐!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跟夫人没有半点关系!” “你这个刁奴,竟然借主子的名义害人!”苏明昌顿时暴怒,冲上去一脚踹在张嬷嬷心口上。 云苏却敏锐的发现,苏明昌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冷笑。 以为推个奴才顶罪,就能保住他心爱的姨娘了? 做梦! 张嬷嬷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 她竭力喊着:“都是奴婢干的,夫人什么也不知道!老爷要杀要剐,只管冲奴婢来,千万不要冤枉了夫人……” 李姨娘捂着脸,呜呜哭道:“老爷,我一向把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处处疼爱有加,我怎么可能会陷害她?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苏明昌心疼的不行,正想扶她起来。 “慢着!” 云苏忽然开口,似笑非笑道:“父亲,你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了张嬷嬷的话,觉得一切都是她做的吧?” 苏明昌眉头大皱,严厉道:“张嬷嬷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一个下人,要是无人指使,怎么敢偷拿主子的银票去买通护院,谋害府中嫡女、未来王妃,甚至破坏陛下的圣旨赐婚?” 云苏讥讽的笑了一声:“就算她敢!她有天大的胆子,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谋害我的动机是什么?爹爹难道没想过?” “这……”苏明昌脸上难堪,心里更是震惊。 这是云苏能说出的话吗?她何时变得这么聪明厉害,一针见血的? 没错。 张嬷嬷只是个下人,她没有谋害云苏的动机。 但李姨娘却是有的。 苏明昌恼羞成怒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亲口认罪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牵连到你母亲头上,你才肯罢休吗?!” 云苏笑道:“您又说错了,我母亲是云妙郡主,她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您说的母亲又是谁呢?” “你……”苏明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云苏恍然大悟的看着李姨娘:“难道爹爹说的是她吗?她不过是个妾,府里的下人讨好她叫她一声夫人,爹爹总不会以为,她真的就是云王府的夫人了吧?” 不过就是个妾! 这一句话,像响亮的耳光扇在苏明昌和李姨娘脸上。 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 周管家在旁边看着,眼底有诧异。 这位云大小姐,倒真和传闻中不太一样!竟是个招不得、惹不得,气死人不偿命的脾气! 苏明昌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森冷的看着云苏:“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苏浅笑:“女儿就要两个字,公道!” “张嬷嬷已经认罪,为父自然会严厉处罚,这还不够公道吗?”苏明昌语气严厉至极。 云苏又是一笑:“区区一个奴才,就算杀了她又能如何?张嬷嬷主动认罪,而她又是姨娘身边的心腹嬷嬷,姨娘自己也有责任吧?” “不如这样,张嬷嬷作为主使,也不必审了,拖下去乱棍打死!姨娘对下人监管不力,同样负一半责任,打个百八十板子,再交出管家权也就算了,爹爹觉得如何?” 既然张嬷嬷一口咬定是她主使,与李姨娘无关。 苏明昌又偏心偏得厉害。 眼看是弄不死李姨娘了,不如多讨点利息,剩下的慢慢算。 李姨娘哭得更厉害了:“老爷,大小姐好狠的心肠啊……百八十板子,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啊!” 但更让她肉疼的是管家权,这可是后院里最大的权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去。 苏明昌也变了脸色,阴冷的看着云苏:“逆女,她好歹是你庶母,你竟然如此心肠歹毒!” “不过打一些板子,收回权利而已,这就叫歹毒了?” 云苏唇角微弯,乌黑眸光直直看着苏明昌,“那不如,我亲自入宫求见陛下,将张嬷嬷和李姨娘的事好好说一说,问问陛下该怎么处置?” “你敢!”苏明昌骤然变了脸。 这事要是捅到皇帝面前,别说李姨娘,他都得跟着遭殃。 云苏是云老王爷唯一的血脉,看在老王爷的情面上,皇帝难免偏袒她三分。 她这是逼他做选择,是包庇李姨娘,还是跟着她一起倒霉! 苏明昌脸色阴晴不定,死死盯着云苏好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咬紧牙关大喝道:“来人!” 厅外的家丁护院一下子冲进来。 苏明昌伸手一指张嬷嬷,厉声道:“把这个谋害主子、欺上瞒下的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护院们顿时一窝蜂冲上去,抓住张嬷嬷往外拖。 张嬷嬷原本以为只是给夫人顶罪,受点处罚就没事了,哪知道竟然要赔上性命。 她顿时变了脸,尖叫道:“夫人救我!我可是……” “堵住她的嘴,拖下去!”苏明昌厉声打断,家丁脱下鞋子塞进张嬷嬷嘴里,连拖带拽将她拉出去。 庭院里很快响起了重重的杖打声,还有唔唔的嚎叫声。 苏明昌又指向李姨娘,李姨娘哭着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老爷,老爷不要啊……” 云苏冷眼旁观。 苏明昌强忍着心痛,咬牙道:“夫人监管不力,带下去……杖责三十,剥夺管家权!” “老爷……”李姨娘悲恸的大叫一声。 几个家丁走过来,扶住她的双臂,硬生生把人架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砰砰砰”的板子声就响了起来。 有镇北军盯着,云王府的下人不敢作假,这三十板子就是真打了。 李姨娘身娇肉贵,这个苦头够她受的了! 苏明昌眼里迸出血丝,如仇人一般瞪着云苏:“现在你满意了?” 云苏笑得眉眼弯弯,十分乖巧无辜:“都是父亲秉公处置。” “……”苏明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什么秉公处置!分明就是她逼的! 第9章 渣爹气吐血 周管家看了一场好戏,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既然事情已查清楚,大小姐并无悔婚之意,镇北王府今日送来的聘礼,还请大小姐收下。” 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厚厚一份礼单,递给云苏。 云苏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眸子微亮:“这些都是给我的?” 周管家含笑:“自然是给未来王妃的。” “那我收下了。” 云苏半点不客气,白赚的便宜为什么不要?这礼单上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 她将单子一合,又十分为难的看向苏明昌:“只是我那个院子比较小,恐怕放不下这么多聘礼,父亲您看?” 苏明昌死死咬着牙:“明珠苑最近刚整修好,正是为你准备的,你既收了聘礼,就直接搬过去吧!” 云苏嘴角一翘。 这明珠苑,是云王府最大、最精致的一个院子。 李姨娘叫人修缮了大半年,从王府库房里不知搬出了多少珠玉珍宝,精心装饰,是打算给她自己的女儿苏云柔,作为出阁闺房用的,取的是掌上明珠之意。 如今,却是归了云苏。 苏云柔知道后,还不气得跳脚? 云苏又叹了口气,更为难了:“可是女儿身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明珠苑那么大,女儿只怕住不过来呢,还是算了……” 苏明昌感觉周管家诧异的目光,连忙道:“你之前身子不好,为了清静养身,才没有给你太多丫鬟,现在你都要出阁了,大小丫鬟自然都是有的,我晚点就让管家带人过去,你自己挑,可好?” 云苏眨眨眼睛,又说:“可是女儿身无分文,发不起这么多月钱……” 苏明昌恨得牙痒痒:“不用你发!都从公账里走!” 这样她总该满意了吧? 可苏明昌小看了云苏,她想要的,可不止是一个漂亮院子,和几个丫鬟而已。 只见云苏脸上笑吟吟,乌眸亮晶晶的:“父亲一向疼爱女儿,既然说到出阁,自然就该有嫁妆,我母亲当年留下的百万家产,父亲也该给我了吧?” 这一句话,差点让苏明昌暴怒得跳起来。 好个狮子大开口的逆女! 百万家产!那是云王府的全部产业! 她竟然想要整个云王府做嫁妆,简直是……岂有此理!! 然而,周管家和镇北王府的人虎视眈眈盯着,苏明昌再想指着云苏的鼻子破口大骂,也不得不咬牙咽回去。 他脸色铁青难看到极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苏儿,你还没出嫁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云苏歪歪头:“我以为圣旨已下,成婚便是早晚的事,正好镇北王府的人也在,送来的聘礼价值连城,我的嫁妆自然也不能寒酸了,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是……”苏明昌急着想说什么。 云苏不紧不慢打断他:“这云王府,是我外祖父一手打下的家业,外祖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百万家产也都作了我母亲的嫁妆。如今母亲不在,我又到了出阁的年纪,嫁的还是堂堂镇北王府,母亲留下的嫁妆自然也该给我,由我带去镇北王府才是。” 她笑吟吟的看向周管家:“你说是吗?” 周管家眼睛一闪,笑呵呵的点头:“王妃与王爷夫妻一体,理当如此!” 开玩笑! 云王府可是出了名的豪富。 当年云老王爷奉旨征战四方,扫平了天盛周边十八个小国,收缴了不知道多少金银珠宝,府中家产足有百万之富,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云大小姐亲口说要把整个王府的家业当做嫁妆,带去镇北王府。 作为镇北王府的人,周管家双手双脚同意,拍着大腿欢迎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说不要? 那可是百万家产啊! 白花花的银子都能堆成一座山,若是投入军队中,能养活多少镇北军? 这位准王妃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周管家越想越心花怒放,立刻站到了云苏这边,也不叫什么大小姐了,一口一个王妃喊起来,俨然是统一战线。 大厅里无数镇北军的眼睛也亮了,亮得像见了肉的狼一样,齐刷刷盯着苏明昌。 苏明昌被盯得满脸抽搐,心里绞痛得仿佛滴血。 这个混账逆女! 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这是要掏空娘家便宜外人啊! “苏儿,嫁妆这事,爹爹会好好给你合计,你看现在天色也晚了,不如……” 苏明昌满头挂着冷汗,强撑着说道。 云苏微微蹙眉:“父亲,我只是让你把母亲的嫁妆给我而已,难道您不愿意吗?”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李姨娘没什么嫁妆,父亲一直想要拿我的嫁妆补贴三妹妹,但也不能这么过分,一点都不分给我吧?” 周管家一听,好啊,居然敢拿他们王妃的嫁妆去补贴庶女,岂有此理! 这不等于抢了他们镇北王府的钱吗? “苏将军,你这就偏心的有点过了吧?我们王妃是嫡女,更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整个王府都是她的,你却要她拿出自己的嫁妆,去补贴你的女儿,只怕到了陛下面前,这也说不过去吧?” 周管家言下之意就是,你敢拿我们王妃的银子补贴庶女,我就敢告到皇帝面前,看谁不要脸! 苏明昌脸色一扭曲,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管家冷哼一声:“那我们王妃的嫁妆呢?” 苏明昌手都在发抖,脸上皮肉一阵一阵抽搐着,在满大厅镇北士兵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看着云苏笑吟吟的脸,终于一咬牙:“好,我答应你,把你娘的嫁妆……都给你!” 云苏欢呼一声:“父亲真好!” 她又眨眨眼睛,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拿着我娘留下的账单一一对照,少了什么我就管父亲要,您不会赖账吧?” “噗……”苏明昌浑身狠狠一震,满嘴都是血腥味。 云苏这句话,等于是堵死了他弄虚作假、蒙混过关的路子。 百万王府家产,都要拿出来了! 苏明昌气得活活吐了血。 在镇北军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硬是把这口血咽回去,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放心,绝对……不会!” 第10章 王爷,您杀错人了! 镇北王府。 周管家送完聘礼回来,满脸喜色掩饰不住,脚步匆匆往里走。 “王爷回来了吗?我有事要汇报。” “已经回来了,在屋里休息呢。” 周管家匆匆去了,一进屋门,刺鼻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迎面扑来,整个卧室都笼罩在阴郁刺骨的寒凉中。 周管家脸色微变,急步进去,在最后一道薄纱前停住脚步:“王爷,您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吗?” 薄纱朦胧垂落。 美人榻上,一道修长身影斜斜靠着,乌黑长发似流水一般倾泻落地。 低沉华美的声音响起:“无妨,有何事?” 周管家压住忧虑,将云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感慨道:“老奴也没想到,那位云大小姐竟和传闻中大不一样,虽然脸丑了点,但性情非同常人,谈笑间杀人,硬生生逼得她父亲将百万家产都拿出来做嫁妆…… 这次皇帝算是看走眼了! 本以为王爷命不久矣,故意挑个丑陋无盐的女子,想羞辱王爷,没想到竟挑中云大小姐这么一个刺头儿。” “是么。”美人榻上的男人淡淡笑了声,似乎没多大兴趣。 周管家忠心的低声道:“王爷,您一日不娶妻,皇帝必然会百般找事,这次是云大小姐,下次还不知道指上谁。这早娶晚娶都是娶,老奴觉得,这位云大小姐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就凭她笑脸盈盈,能把亲爹气吐血的性子。 王府有了她,保证没人敢欺! 王爷也不必独自支撑王府,事事亲为,还要管着后院那些烂摊子…… 薄纱帐内,斜卧在美人榻上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语调慵懒缱绻:“不必了,本王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已将凤玉送给她了。” “什、什么?” 周管家大惊失色,差点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王爷把凤玉送给谁了?是哪家的姑娘?” 男人唔了一声,苦恼道:“本王也不知道呢。” 周管家:“……” “今天的围剿计划,她正好闯进来,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就是性子野了些,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本王,就自己跑了。” 男人又低低笑了一声。 幽潋的声线在屋内回荡,掺着暗香与血气,危险而又撩人:“不过无妨,小野猫么,总是喜欢在外面游荡一阵子,下次再抓也一样。” 周管家嘴角微抽:“您连凤玉都送出去了,却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 男人笑道:“她那么凶,本王可不敢惹怒她。” 否则,还不得被她手下的毒虫生啃了? 周管家心里直叹气,却也不好说什么:“那云王府那边怎么办?云大小姐可是有百万嫁妆傍身,这……未免可惜了。” 男人漫不经心笑道:“本王看上的丫头,天下罕见,又何止百万?” “圣旨赐婚,怕是不容易退……”周管家委婉的说道。 “本王让暗一去处理了。”男人道。 周管家心下一凛,蓦地噤声。 暗一。 王爷麾下暗卫中排行第一的死士,专门替王爷解决不该存在的人。 连他都派出去了,那位云大小姐只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镇北王府以王爷的指令为主,周管家也不例外,心里再可惜,嘴上也不会说什么。 “那边书桌上有一张画像,传令下去,若是见到画像上的丫头,随时来报。”男人淡淡道。 周管家应下,走到一旁的书桌前,伸手拿起画像。 还未细看,周管家就认出这是王爷亲笔所绘,画的也是王爷送出凤玉的那位神秘女子,他心里暗暗咋舌,定睛一看。 画上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形娇小玲珑,乌发凌乱的散开,站在一群毒虫毒蝎子中间,乌眸亮而锐利,像一只狡黠又敏锐的猫。 周管家死死盯着画像中少女的脸,神情从诧异、惊愕到不敢置信,猛地大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男人一怔,开口问。 “王爷,错了错了!搞错了……” 周管家一时冷汗都出来了,慌忙捧着画像冲进薄纱帐里,对美人榻上墨衣曳地、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道:“王爷,大事不好,您赶紧叫暗一停手!搞错了啊……” 男人殷红的薄唇微微抿起,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坐起身。 “搞错什么了?” “这……这个画像上的少女,她就是云王府的大小姐啊!” 周管家抓着画像,失声惊呼道:“老奴刚才在云王府见过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她左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黑斑,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皇帝赐婚的就是她,王爷您的凤玉给的也是她!您还派暗一去除掉云大小姐,这……这不是搞错了吗?! 您快点派人去拦住暗一,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暗一出手,绝不留活口。 这要是把未来王妃给杀了,那可真是搞了大乌龙了! 周管家急的冒汗的话还没说完,屋内风声一闪,薄纱飘荡而起。 软榻上的墨衣男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云王府。 苏明昌前脚刚送走周管家,后脚就看到云苏正指挥下人,将一抬抬的聘礼送去明珠苑。 他满眼喷火神情扭曲,箭步冲过去,狠狠一巴掌就朝云苏脸上打:“你这个败家的畜生!!” 恶风扑来,云苏猛然侧身,一把攥着苏明昌的手腕。 她似笑非笑道:“父亲这是做什么?镇北王府的人刚走,您就急着教训女儿了?” 苏明昌暴怒异常:“你还有脸说!!” 他只想活活掐死这个逆女,百万的家产,她说要就要了,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外祖打下的家业,我母亲传下的嫁妆,那不就是我的吗?倒是父亲您,一个入赘的大男人,竟然还要惦记亲生女儿的嫁妆,这传出去是谁没脸啊?” 云苏唇角微翘,说完放开手。 “要是父亲真的心疼,连女儿的嫁妆都要抢,那您今天就打死女儿好了。” 她故意把一张满是污血的脸凑过来,乌眸冷若冰霜:“来,往脸上打,记得打重一点!明天我好带着脸上的伤,去请皇帝主持公道!” 苏明昌看着她冰冷锐利的眼眸,竟呼吸一滞,气得浑身发抖。 第11章 镇北王已经死到临头 “孽畜!”苏明昌愤恨收回手,“镇北王已经死到临头,你以为掏空云王府,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吗?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天!” 云苏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就不劳父亲操心了,就算镇北王死了,女儿有云王府百万家产傍身,还怕什么呢?” 她眼底闪过一丝讥嘲。 “倒是父亲您,身无分文入赘进的王府,靠着我娘的嫁妆养活一大家子,等我出嫁后,您可要好好想想,去哪弄那么多银子养活您后院的姨娘小妾,还有弟弟妹妹呢。” “你……”苏明昌骤然被戳中痛处,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拂袖而去。 云苏看着他怒气冲冲,又隐约透着一丝狼狈的背影,冷笑了声。 真以为她不知道,苏明昌心里一直觊觎着云王府吗? 原主真心实意把他当父亲。 他倒好,把原主当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因为有原主在一天,云王府的血脉就没有断绝,而属于云王府的一切东西,他都不能名正言顺的占为己有。 这么多年来,苏明昌对原主遭遇的种种欺凌,视而不见,装聋作哑,默许李姨娘等人对她下毒手,自己却袖手旁观当好人。 事到如今,他还有脸在她面前摆父亲威严? 真是可笑。 “愣着干什么?把聘礼都送到明珠苑去,少了一样东西,我拿你们是问。” 云苏收回思绪,冷眸扫过满院子的下人。 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先前见李姨娘势大,就个顶个的帮着李姨娘作践原主。 如今云苏来了。 他们眼看着李姨娘吃了大亏,被打得皮开肉绽送回院子,连苏明昌都没讨到好,一个个吓得脸白心虚,谁还敢像平时一样怠慢大小姐? 鲜红的聘礼一抬又一抬,如流水般送进明珠苑,收拾得整整齐齐。 明珠苑位于王府正南方,占地面积很大。 院内自带前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尽显雕琢大气之美。 云苏顺着回廊走进去,看到屋内无比精致讲究的装饰,连门上挂的珠帘都是翡翠珠玉,更别提屋内的其他摆设,仿佛恨不得把库房里所有值钱好东西全搬出来,一一装点上去。 云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甚至发现卧室相连的一座温泉池,白玉镶嵌的池壁,奢侈到了极点。 “李姨娘为了自己女儿,可真是大手笔啊,果然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就是不心疼。”云苏嘲讽地一笑。 可惜白费一番心思,现在都属于她了。 “大小姐,您的聘礼已经收入偏房了,大管家说今日天色已晚,请大小姐先休息,明天再带丫鬟过来,给大小姐挑选。”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来汇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准备一套干净衣服,我要沐浴,其他人都下去。” “是。” 衣服很快就送来了。 丫鬟们放好温泉水,还在水里撒了一些花瓣,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下。 云苏褪了衣服,随手丢在池边,赤着脚下了温泉池。 水温刚刚好。 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懒洋洋靠在白玉池边上,一边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 浴室里热气弥漫,水雾飞扬,显得朦胧不清。 此时此刻。 浴室后窗外,一支漆黑的暗箭悄无声息,瞄准了云苏的后颈要害。 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暗卫眯起眼眸,悄无声息的绷紧弓弦,一动不动,犹如潜伏的毒蛇般,蓄势待发。 “嗖!”暗卫手一松,利箭破空而出,杀气腾腾的刺向云苏。 云苏骤然感觉后背一寒,刺骨的危险感袭来,她完全来不及思考,身子在本能控制下往旁边躲去。 “嗤——” 一支毒辣的暗箭擦过她脸颊,狠狠射入水中。 因为力道刚猛,箭入水时没有一丁点水花,只有水面上漂浮起丝丝紫黑物质。 这箭有毒! 云苏感觉脸颊刺痛,被暗箭带起的疾风划开一道细伤,血丝缓缓沁出来。 她毫不犹豫的反身一扑,抓起池岸边的衣服沉入水中,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一闪而逝,她的脑海飞快转动起来。 这是哪来的刺客?是苏明昌或者李姨娘派来暗杀她的? 不对! 刚刚那一箭劲道十足,绝对是个顶尖高手,箭上还抹了毒,分明是要一击致命。 这样的高手,不是苏明昌或李姨娘能收服的。 那会是谁? 云苏脑海中闪过一张戴面具的脸。 男人薄唇微勾,一双妖冶的眸子,仿佛正含笑注视着她。 难道……是那个混蛋男人引来的麻烦? 时间紧迫,容不得云苏多想,浴室窗户骤然大开,一道矫健黑影直扑而来,利刃出鞘,狠辣刺向水面下的云苏。 与此同时,云苏已经拔出了池底的毒箭,刚浮出水面,却撞上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一只手揽上她不着片缕的细腰,霸道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 池子里还有人? 云苏瞳孔紧缩,身形僵住。 男人紧实有力的手臂横过她胸前,宽大的衣袍将她整个人包裹罩起来,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暗一的利刃已到身前。 男人狭长的眸微冷,反手一掌横扫而出,慵懒的声音透着寒意: “滚!” 轻描淡写的一掌,奇快如电,内力惊人。 暗一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击中胸口,噗的喷出一大口血,身形后飞重重摔出池外,狼狈不堪的砸在池边地板上。 云苏:“……”她惊愕的还没反应过来。 “咳咳。”暗一扶着胸口,嘴角沁血,止不住的低咳。 他快速翻身而起,面具下惊骇又恐惧的眼神看向池水中,将少女紧紧拥在怀里的男人:“王……”王爷?! 男人阴冷警告的视线,透过雾气传来,仿佛能将满屋子的热气冻结。 暗一瞬间脊背发寒,咽下话语。 他咬紧牙关捂着胸口,快速冲出窗外,眨眼便不见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暗杀,来得快,去得更快。 云苏下意识想追:“站住……” 揽在腰间的手臂强硬制止了她。 男人略带不悦:“你这个样子,还想追人?” 第12章 镇北王:我绿我自己 云苏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还被人抱在怀里,她本能的挣扎起来:“放开我!” 男人不松手,反而拥得更紧了。 慵懒的声音带着笑:“本王要是放开,你可就要跟本王‘坦诚相见’了,你确定吗?” 云苏动作一僵,抬起头:“你把眼睛闭上!” “害羞了?”男人轻笑得更愉悦。 他微微俯身,面具下一双狭长潋滟的眸,噙着微凉的笑意,注视着被裹在他衣服里,想动又不敢动的少女: “刚刚不是还很凶悍吗?遇到刺客也不叫人,还敢跟人动手?” “谁教你的?” 男人薄唇微扬,眸底却毫无笑意,氤着一丝不悦的冷。 他若是再来晚一步,她是不是要跟人打起来?被人看了身子,也无所谓? 云苏脸颊薄红,湿漉漉的乌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衬得她脖颈细长,肩头纤薄圆润,肌肤沾着晶莹的水汽,宛如珠玉一般。 她睫羽湿润,乌黑的眸子泛着冷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眸子眯紧,大掌托着她细细的腰,让她整个人越发贴近他胸膛:“再说一遍?” 男人身量太高,云苏不得不踮起脚尖,颇为艰难的站在浴池里。 她双手撑着他胸口,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刚刚那个刺客,是你惹来的麻烦吧?连累到我头上,你还来找我的茬?” “谁说是本王惹来的?你有证据?” 男人看着她绷紧身子,像只落水炸毛的猫儿一样,不禁好笑。 云苏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怀疑本王?”男人薄唇勾了勾,“在本王救了你之后?” 这话说的,好像云苏是个恩将仇报、是非不分的人一样。 云苏如果笨一点,没准就被他绕进去了。 她冷笑道:“跟我装傻是吗?刚刚那个刺客,难道不是之前追杀你的人?你给我惹来了麻烦,还好意思质问我?” 浴室里热气缭绕。 事发又突然,云苏没看清那个刺客的面容,但对方一身黑衣,下手狠辣果决。 与今天下午在树林里,追杀男人的黑衣杀手是一样的。 原主从来没招惹过这样的人。 不是这混蛋男人引来的,还能是谁? 男人挑眉,妖冶的眸子里异彩流动:“小丫头,太聪明就不好玩儿了。” 本来想装傻,在她面前占一波救命之恩的便宜。 可谁知道,这丫头不好骗啊。 幸亏浴室水汽重,她没看清暗一的样子,如果被她认出来不是刺客是暗卫,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云苏一听他默认了,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是你给我惹的麻烦!” “噗,别生气,别生气。”男人看她要炸毛,忍笑拍了拍她的后背,撸猫似的安抚。 “本王这不是赶来救你了吗?” “你到底是谁?”云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脸上的面具,“为什么总要人要杀你?你到底招惹谁了?” 男人轻笑:“你先前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不想惹麻烦吗?” “那是先前!现在人都杀到我头上了,我再不问清楚,恐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说着,云苏又觉得憋屈,冷冷瞪向男人:“都是你惹来的!” “噗……” 男人再次忍俊不禁,轻轻抚着她光滑的后背,顺毛撸。 “好好,都是本王的错,别生气。” “认错也要有诚意,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云苏仰头,盯着他的脸。 “可以。”男人答应了。 他薄唇微勾,笑吟吟道:“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云苏不解。 男人微微俯身,暧昧的声息喷洒在她耳畔,低沉撩人:“你的身子都叫本王看了,又抱了这许久,你不该……让本王负责吗?”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变得不对劲了。 云苏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想对我负责?” “本王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自然不会委屈你,就做正妃如何?”男人薄唇上翘,一双妖冶的眸子,噙着浅浅笑意注视着她。 眼神似认真又似戏谑,深情却又凉薄。 云苏忽然笑了。 她乌眸弯弯,反问道:“好呀,不如等镇北王那个短命鬼死了,我再改嫁给你?” 男人薄唇一僵:“……短命鬼?” 云苏故作惊讶:“王爷还不知道吗?你现在怀里抱的,可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呢。” “虽然镇北王是个短命鬼,马上就要死了,但他手下的镇北军可不是吃素的。” 云苏幽幽叹了口气,“我是不介意当这个寡妇,但如果被镇北王府知道,你给他们王爷戴了顶绿帽子,你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男人:“……” 他似笑非笑,低低重复了一句:“绿帽子?” 他,给他自己,戴绿帽子? “我听说在天盛皇室里,就属镇北王府威势最高,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更别提你这小小不知名的王爷了。” 云苏眼波流转,挑衅地看着他:“怕了吗?” 她身上可是打着镇北王府的烙印,还是圣旨硬打下的,谁都改不了。 敢调戏到她头上。 活腻歪了? “怕,本王可怕死了!”男人似笑非笑,忽然拥紧她的腰,将她压在温泉池壁上。 “不过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吗?” 云苏猝不及防,光裸的后背撞上温泉池壁,男人高大结实的身形覆在她身上,牢牢锁住了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 原本遮住她身子的墨色衣摆,随着水波荡漾飘开,露出一双雪白的纤纤细腿。 云苏一惊挣扎起来:“你做什……?” 男人扣住她的手腕,抵在温泉池壁上,面具下幽潋的眸子泛起暗色。 他声音低柔缱绻,与他强势霸道的举动截然不符,却又透出浓烈的侵略性: “你都说了,本王给镇北王戴了绿帽子,传出去会倒大霉,反正都要死,不如先把这绿帽子坐实了?” 云苏:“……” 她乌眸睁大,差点骂一句。 你是不是有毛病! 男人看着她在身下,那不敢置信的可爱神情,笑得越发暧昧危险: “你也说镇北王是个短命鬼,本王又先碰了你的身子,不如你直接嫁给本王吧?” 第13章 云苏:你口味这么重? “行啊!”云苏气笑的咬着牙,“你去跟皇帝说,让他把圣旨改了,或者想办法弄死镇北王,我就改嫁给你如何?” “那你岂不是还没过门,就当了寡妇?” 男人笑得越发邪气危险,“本王对寡妇没兴趣,只对王妃有兴趣,不如……” 他缓缓压下身。 云苏瞬间像触电一般绷紧了,仿佛被猛兽盯上,即将拆吞入腹的危险感。 “等等!” 她急忙喊道。 男人挑眉:“还有话说?” 云苏微微偏头,将湿润的额发甩到一边。 半张脸上狰狞的黑斑露出来,衬着蜡黄的脸部皮肤,丑的人眼睛疼。 男人侵略性的动作微微一滞,果然停下了。 云苏眼底闪过讥讽,故意仰起脸,让他好好看着她脸上刺目的黑斑: “这样,你也有兴趣吗?”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她就不信了,这张脸丑得她自己都不想看,他看了,还能有“兴趣”继续下去? 男人微微眯起眼。 潋滟的眸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脸上蜡黄的肤色,丑陋的黑斑,随即又垂眸,目光在她肩头雪玉般的肌肤上一扫。 她身上的肌肤极美,犹如毫无瑕疵的玉一般,浸润水色后,更叫人移不开眼。 偏偏这张脸上,皮肤蜡黄又粗糙,五官平平,还有覆盖了半张脸的黑斑,怎么看都与这具身子格格不入。 男人忽然伸手,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用力摩挲了下。 出乎意料,这是真正的皮肤。 没有人皮面具,也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男人剑眉微拧:“你脸上是什么东西?怎么弄的?” 云苏嘲讽:“天生的,很失望吗?” 天生?怎么可能? 一个人身上,不可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皮肤,而且她的骨相与容貌完全不同,分明是脸上覆了一层东西,把她真正的容貌掩藏起来了。 有意思…… 看来他抓到的这只小野猫,身上藏的秘密,还不少! 男人倏地勾唇笑了,看着她脸上可怖的黑斑,俯下身,薄唇亲吻上那一片污浊般的痕迹。 “本王更有兴趣了,怎么办?” 云苏:“!!” 她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口味这么重吗?” 她都丑成这样了,他还亲得下去? 变态啊。 “本王口味不重,怎么会看上你?” 男人轻笑一声,暧昧的拂过她的腰,她青涩的身子微微发颤,不自觉的引诱着男人骨子里的侵占欲。 “那,我们继续……” 话还没说完,云苏眼底寒光一闪,抓住他松懈的片刻机会,手腕一缩挣脱出来,抓住他的衣领,纤长的腿夹住男人的腰身,猛然发力。 “哗啦!”一声水响。 温泉水剧烈震荡,两个人同时翻进了池水里。 云苏一下子压在男人身上,漆黑的箭尖抵住男人的喉咙。 “不准动,否则宰了你!” 男人被温泉水湿了一身,衣襟紧贴在胸口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衬着他苍白精致的下巴,殷红含笑的薄唇,像只被迫湿了身的的妖精。 他被云苏压在了温泉池壁上,没有挣扎,反而笑吟吟地道:“王妃好热情。” 这个姿势,真是一览无遗。 云苏脸上涨红。 压低了身子,遮挡住胸前,她咬牙将毒箭紧了紧:“闭上眼睛,不准乱看!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挖吧。”男人含笑,“本王已经乱看了。” 云苏:“……” 她差点气死! 偏偏这男人来历神秘,真杀了他,只怕更麻烦。 云苏深呼吸稳住心态,语气凶狠:“把你的衣服脱了!” 男人狭长的凤眸睁大,惊讶又戏谑:“王妃这是……” 云苏立刻打断:“快点,脱!” 男人妖冶的眸眨了眨,委屈道:“别这么凶呀,本王脱还不行?王妃可要温柔一点,本王身子弱……” 云苏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强忍着满肚子的憋屈火,她看着男人慢吞吞,像小媳妇一样解开腰带,一点点把外衣拉开。 她急得冒火:“你能不能快一点!磨磨蹭蹭天都要亮了!” 男人委屈:“本王不会……” “你连脱衣服都不会?”云苏怀疑他在耍她。 “本王在王府,都是有下人伺候的,自然不会。”男人无辜的摊开手。 “王妃要是嫌慢,就自己脱吧,本王不反抗。” 云苏:“……” 云苏看着他一脸任君采撷的样子,咬咬牙,一手抵着他脖子,一只手飞快扒了他的外衣,遮挡住自己胸口。 要不是她自己的衣服落在水里,不知道飘哪去了,她犯得着扒他的衣服吗? 男人失望的轻叹:“原来不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我没有你那么无耻!” 云苏拿到外衣,立刻往后退,整个人缩在水下,将衣服裹在身上,腰带一系,终于松了口气。 男人的外袍又宽又大,裹在身形娇小的少女身上,衣领大了一截,露出雪玉般的脖颈,腰身盈盈一握,衣摆下露出一双纤瘦的腿,白得诱人。 男人看着她浑身裹在自己的衣服里,乌发凌乱地散在水面上,眸色微微一暗: “你这样穿,真不是在诱惑本王?” 云苏穿好了衣服,底气也回来了,冷冷瞪向男人:“谁诱惑你了?” 男人含笑,朝她勾勾手指。 云苏冷笑不动。 男人好整以暇的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本王是谁吗?” 他指指面具:“自己过来摘。” “真让我摘?”云苏半信半疑。 “嗯。”男人应了一声,像拿着逗猫棒引诱小猫一样,又轻笑了声,“不过,别怪本王没提醒你,看到了本王的脸,就得嫁给本王当媳妇,要不要看,随你。”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一个大男人,比黄花姑娘还守身呢?” 云苏嗤笑了声,不相信他的鬼话。 “家规严,本王守身如玉。”男人挑眉,“你想看就看,吓到了可别哭。” 云苏被激起了好胜心,心里也确实好奇,她微微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能有多吓人。” 说着,她趟着水波走过来,毫不客气的伸手,将男人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第14章 本王死了,王妃就要陪葬 那一刻,男人性感的薄唇上挑,有得逞的笑容。 面具一落。 霎那间,犹如明珠生辉,整个浴室都随之亮了一瞬。 男人的五官生得俊美精致至极,乌发之下肤似寒冰,眉形锐长。 一双凤眸狭长妖冶,眸色深沉,衬得那双性感殷红的薄唇,似笑非笑,邪气勾人,比那极致妖娆的妖孽还要艳丽几分。 云苏眼底惊艳之色一闪,随即眸色一凝,化作深深的惊愕。 她清楚的看见,男人原本如冰雪般无暇的肌肤上,在摘下面具的霎那间,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犹如蛛丝网般,迅速浮现出来。 暗红晕染上眼角,化作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裂纹。 只是刹那间,这张惊艳俊美到令人屏息的完美容颜,就像是被硬生生敲碎的精美雕塑般,布满了碎裂痕迹。 “这是……”云苏瞳孔紧缩! 男人狭长的眸微合,薄唇轻轻勾起,声音低柔安抚:“吓到了?” 云苏没说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 “若是害怕,便把面具戴回去……”男人话没说完。 云苏喃喃道:“厄命蛊?” 男人眸光一凝:“你说什么?” “你别动!”云苏却顾不上多说,将面具往旁边一丢。 她双手捧住男人的脸,指尖落在那些可怖的红纹上,仔细感受着。 男人乖顺的一动不动,眸子看着她:“不怕吗?” 寻常人看到他脸上的毒纹,都会被吓得尖叫,称他是妖鬼,避之唯恐不及。 她竟然不怕……? 云苏眼眸发亮,惊叹道:“真的是厄命蛊,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不是传说?” 男人察觉到不对:“你认识这种毒?” “毒?”云苏一愣。 男人握住她的指尖,声音低沉:“本王自中毒之日起,遍寻天下名医,却无一人能看出这是何物,只知道它蛰伏在本王体内,与血肉相连,无法拔除。 本王活一日,便损一日精血,毒发时如刀绞火烧,寒冷彻骨,强行运功压制,反而会加速毒发,难缠无比。” 他狭长的眸子深邃如渊,语气却平缓淡漠,仿佛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太医诊断后称,本王活不过三个月!” 云苏一开始还听得认真,忽然神情一僵。 中毒。 容貌尽毁。 活不过三个月。 这些特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她心里咯噔一声,惊愕又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你……” 男人薄唇一翘,犹如恶作剧成功般,他长臂一伸揽住少女纤细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坐到腿上,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早说过了,看了本王的脸,就得嫁给本王当媳妇,没骗你吧?” 云苏:“……你又耍我!” 她又气又恼,反身坐到他腿上,怒气冲冲抓住他的衣领:“你就是镇北王,君长渊?!” 男人眸底浮起愉悦的笑容,勾勾她的下巴,像挠小猫似的。 “乖,叫夫君。” “夫你个大头鬼!”云苏小脸都气红了。 那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什么短命鬼,寡妇,绿帽子……顿时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从脸颊到脖子全红了。 好一只热气腾腾的清蒸小螃蟹。 君长渊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又不敢笑出声,惹得她更加羞恼,于是结实的胸膛阵阵发颤,他忍笑忍得眼尾泛红。 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暗红色的蛊纹越发显得妖气四溢,勾得人移不开眼。 云苏眉心抽跳,不善地看着他:“镇北王殿下,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好玩吗?” 君长渊艰难的忍笑,诚恳地摇头:“不好玩。” “那你还玩得那么起劲!” “这不是看王妃的反应实在有趣,本王一时没忍住……”君长渊眨了眨凤眸,十分乖巧诚恳,“本王错了。” 要是他家王妃再凶悍一点。 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那才叫好玩呢。 可惜了。 云苏一肚子火气都被他飞快认错堵住了,有气没地发,更憋气了。 君长渊心知再逗下去,这丫头真的要炸毛了,笑吟吟的伸手抚上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抚着: “乖,不生气,本王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 云苏斜瞪他一眼,拍开他的爪子,阴阳怪气道:“王爷真是好肚量,被人当面说短命鬼都不生气。” 君长渊笑吟吟道:“王妃不嫌本王命短,本王也不嫌王妃貌丑,这算是扯平了?” 云苏磨牙:“你可真会说话!短命鬼配丑八怪吗?” “哪里,王妃过奖了。”君长渊羞涩道。 “……我没有在夸你!” 云苏无语凝噎,气的肝疼。 事实证明,跟这种腹黑无耻又厚脸皮的男人吵架,吃亏的是她。 她干脆松开手,冷着脸想从他身上下来。 然后被他一把揽住腰,又捞回他腿上坐着,两个人身体暧昧亲近,气氛却刀光剑影,云苏瞪着他的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 “你还没玩够?” 君长渊浅笑,手指拂过她脸颊旁,将一缕湿润的碎发勾到耳后:“王妃,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吧?厄命蛊是什么?” 被他气糊涂了,差点忘了这一茬。 云苏忽然就淡定了。 她挑眉看着男人,双手抱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君长渊眨眨眼:“为了……不当寡妇?” 云苏:“??” 你还真敢说啊。 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了是吗? 云苏微微眯眼,手中锐利的毒箭一扬,毫不客气地抵住他的心口:“我不介意当寡妇,要不干脆解决了你,省得你受罪?”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君长渊垂眸看着心口处的箭尖,笑意清浅:“你想杀本王?” “你三番两次利用我、戏弄我,把我当傻子耍!” 云苏乌眸如冰雪,跨坐在他身上,娇小纤细的身子却有着毫不逊色的危险气息:“我不该杀你吗?” “这么说,确实该。”君长渊低低笑了声。 他毫不在意心口的毒箭,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声音缱绻而温柔,连杀意都显得漫不经心。 “但,本王若是死了,王妃可就要给本王殉葬了。” 第15章 活腻歪了是吗?我送你一程! “什么?”云苏一愣。 君长渊薄唇微勾,凤眸里凝聚着认真:“如果是殉情的话,也算是不错的死法?” 云苏惊悚的发现,他说这话竟然有几分认真。 不是开玩笑的! “镇北王殿下,你是不是有毛病?” 云苏很认真地问:“活腻歪了是吗?要不我送你一程?” 君长渊蓦地失笑,忽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剧毒的箭尖从心口移到喉咙前。 俊美妖冶的男人微仰起头,将致命部位展露在她面前,薄唇竟还噙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傻丫头,心口位置死的太慢,这才是一击致命的位置。” 云苏手一抖。 又被他大掌握住,稳稳抵在喉咙前。 男人声音低幽蛊惑:“对准了往下刺,本王绝不反抗。” “你……”云苏瞳孔紧缩,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下不了手吗?真是个心软的丫头。”君长渊低低笑了声,握着她的手,主动往喉咙口刺,“那本王帮你一把……” “啪!” 云苏气急败坏地拍开他,将毒箭远远扔去一边,气恼地揪住他衣领。 “君长渊,你是不是有病?!” 找死都没这么积极的。 君长渊挑起眼梢,薄红的眼尾邪气勾人,仍是笑吟吟的:“消气了?” 云苏瞪着他,乌黑的眸子盛着怒火,格外耀眼。 君长渊眸色微深,蓦地压住她的后脑,倾身吻向她的唇。 “唔……”云苏只感觉一股大力从脑后袭来,整个人下意识往前栽去,微凉柔软的薄唇覆上她,她惊得睁大眼,呆愣住了。 男人完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妖冶的红纹在动情后,隐隐泛出异样的光泽。 犹如活物一般。 “砰!” 云苏骤然用力推开他,君长渊重重撞到池壁上,疼得他眉尖一蹙,轻舔了下唇角,又习惯性地微微勾起。 “怎么了?” 云苏捂着隐隐发疼的唇瓣,冷声道:“君长渊,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他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君长渊含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 云苏咬牙:“我没同意!” 君长渊又笑:“你收下了聘礼,怎么不算同意?” “那只是……”云苏话还没说完。 君长渊一笑,修长冷玉般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声音低柔而危险: “现在想反悔,迟了。” 已经落到他怀里的猫,还能让她跑了? “乖一点,能少受许多罪。”君长渊的指尖微移,抚到她耳畔,身上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如冰凉利刃般刮过肌肤。 云苏浑身的寒毛都炸开了,再次感受到初次见面时,那种如芒刺背的危险感。 她被他亲昵拥在怀里,仰起脸,清冷冷道:“这是威胁?” “我怎么舍得威胁你?你可以当成是建议,或者劝告。”君长渊含笑蹭了蹭她的脸,语气轻柔。 “如果我不想听呢?”云苏又问。 君长渊微微眯起眼,浅笑道:“你见过被人驯养的野兽吗?” 云苏:“?” “野性难驯,又实在可爱。” 君长渊叹息道,“为了不让她逃走,本王只好叫人打造一只铁笼子,用金银铸成锁链,锁住她的脖子和手脚,让她只能乖顺的呆在笼子里,哪也去不了。” 云苏:“!!” 她一瞬间毛骨悚然,身子都僵了下。 君长渊亲昵的贴在她耳边,慵懒道:“本王不想伤害你,所以你要乖一点,别让本王有机会把你关起来。” 云苏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是你自己撞到本王面前的。”君长渊眨了眨凤眸,“又这么可爱,不怪本王想抓回家吧?” 接了他的凤玉,又有圣旨赐婚,冥冥之中缘分落在她身上,怪得了谁? 云苏想骂人。 你有病就去看太医,药不能停! 她眼眸闪了闪,很快冷静下来:“君长渊,别说的好像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其实你只是想让我帮你解毒吧?” 君长渊笑道:“你真的会解?” 云苏眼底闪过傲气:“天底下没有我不会解的毒!” 她话锋一转:“但我凭什么帮你呢?” 君长渊闻弦音而知雅意,暧昧地拥住她:“不是说了吗?为了……” “你再提寡妇,我就真送你去见阎王!”云苏阴恻恻地打断他。 君长渊闭嘴了。 云苏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君长渊来了兴趣。 “圣旨赐婚已定,谁都不能改变,但圣旨也没规定我们要做真正的夫妻呀。” 云苏眸底闪过狡黠的光芒:“看你这样子,逢场作戏不难吧?” 君长渊懂了,但是:“这么做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这就开始谈判了。 云苏柳眉一挑:“我可以帮你解毒,还能给你占着镇北王妃的位置,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君长渊凤眸微闪,意味不明:“这算什么……”好处? 云苏似笑非笑地打断他:“人人都说,镇北王深受皇帝信重,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是数一数二的宠臣,我看未必吧? 皇帝应该挺讨厌你?唔,或者说……很忌惮你吧?” 君长渊笑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他没否认。 那就是默认! 云苏耸耸肩:“很简单,听说你是受伤中毒快死了,皇帝为了给你冲喜才赐的婚,看着是一片好心,可京城里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皇帝谁都不选,偏偏选中了我,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不是云苏贬低自己。 原主那个破名声,京城里有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废材丑女,除了出身好一点,其他一无是处。 皇帝偏偏选中了她做王妃,这还能是好心? 借机羞辱镇北王府还差不多! 君长渊慵懒地靠在池边上,薄唇笑意不变。 “既然皇帝对你没安好心,就证明镇北王府的地位,绝对没有传言中那么稳妥,你手握兵权又威望极高,功高震主是明摆着的事。再加上我见到你两次,两次都撞上了刺客。” 云苏坐在他腿上,眉梢微扬,乌眸雪亮,“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16章 本王怕疼,王妃轻一点 君长渊轻笑一声,摇头:“刺客不是皇帝派来的。” 云苏蹙眉,又狡黠笑了出来:“那你是承认,你和皇帝的关系其实很差了?” 君长渊眨眨眼:“本王可没有这么说。” “你承不承认都一样。”云苏皱了皱鼻子,“既然皇帝连赐婚都不安好心,那不是我,早晚也是别人,你总要有个人帮你占着王妃的位置,防止皇帝继续往你身边塞人。” “我们合作,我可以帮你解毒,替你占着王妃的位置,相对的,你把镇北王府的势力借给我,帮我解决云王府的麻烦。” 云苏眸光锐亮:“我们各取所需,事成之后再和离,谁也不影响谁,如何?” 和离? 君长渊眸色一闪,意味不明地勾着唇。 她想得倒是挺美。 云王府外表光鲜,内里却乌糟一片,她想要肃清云王府,只凭自己不够,所以需要借势。 利用镇北王府的威势,压制苏明昌等人,把他们解决之后。 再一脚把镇北王府,把他踢开。 用完就丢? 君长渊凤眸闪过危险,薄唇的笑意却愈发轻柔:“照你这么说,本王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第一个好处,是你的命。” “第二。” 她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一个被皇帝忌惮羞辱、却坐以待毙的人。就像白天时候你被刺客追杀,看似落入下风,实际却早早埋好了伏兵,等着将刺客一网打尽。 由此可见,你肯定有你的计划和想法,我不追问,还可以配合你,直到你的计划完成为止,这样足够了吧?” 君长渊展颜一笑,亲昵的将娇小的少女抱在怀里,微微勾唇。 “我家王妃真聪明。” 或许,他应该感谢皇帝,真是慧眼识珠,给他挑了个好王妃。 浑身都被男人霸道暧昧的气息包围了,云苏不自在的推了他一把,仰头看着他:“那你是答应了?” 君长渊慵懒的靠在她身上,笑道:“既然是合作,王妃是不是该证明一下,你真的能帮本王解毒?” 这才是最重要的。 云苏扬眉,“可以,你先放开我。” 君长渊依言松手,却没让她从身上下来。 “给我一滴你的血。” “要什么位置?眉心血?心头血?” 云苏嘴角微抽:“不用,普通的血就行。” 君长渊闻言,唇角浮起恶劣的笑,将手指送到她唇边:“咬吧。” 云苏瞪他:“你自己咬。” “本王怕疼。”君长渊略带委屈,又将指尖递了递,“王妃轻一点,别咬太……嘶!” 他调戏的话还没说完,云苏张口,狠狠咬在他指头上。 疼得男人眉头一抖,笑容都僵了僵。 云苏解气的咬着他的手指,虎牙狠狠地磨,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尖,被少女尖尖的虎牙咬出一道口子,暗红的血珠颤巍巍的沁出来。 云苏眼眸微凝,低头去看。 她左脸的黑斑上,有一道被暗卫箭气划破的小伤口,血丝缓缓沁出,凝成一滴血珠,在她低头的刹那滴落下来。 不偏不斜,正好落在男人的指尖上。 两滴血瞬间融在了一起。 云苏和君长渊同时看见,原本暗红色的两滴血融在一块后,颜色瞬间变得暗沉,甚至连君长渊的指尖伤口都泛出了淡淡的黑色。 这是……毒! 云苏反应飞快,立刻抓着男人的手指放进水里。 水面晕染开暗沉如墨一般的血痕,过了片刻后,才缓缓消散。 君长渊抬起手,看到指尖上的伤口恢复正常颜色。 他凝声道:“这是什么?” 云苏脸色难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黑斑:“这个,是毒斑,就像你刚刚看到的,从我脸上伤口流出的血,带有毒素,与你血液里的毒素完全相融,毒性大增。” 君长渊看着她脸上不同于正常胎记的黑斑,微微眯眼:“是同一种毒吗?” “不是,但出自同源。” 云苏解释道:“这世上的毒素分为两种,相生与相克。相生的毒素可以彼此融合,让毒性增强。而相克的毒素却能相互抵消,也就是俗称的以毒攻毒。” 君长渊一点即透:“既然出自同源,解毒的方法想必也一样?” “大差不差吧。” 云苏皱皱鼻子,郁闷地摸了下脸:“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毒斑,还好没乱用药,否则说不定真要毁容了!” 君长渊身上的厄命蛊来历不凡。 毒性却能与她脸上的毒斑相融,这就说明,她脸上的毒斑也不是简单东西。 原主的记忆里只说,这毒斑是她九岁时大病一场后,突然出现的。 云苏之前以为,是李姨娘买通了大夫,给她用了毁容的药,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如果李姨娘真的给她下了毒,为什么只针对她的容貌?直接下点慢性毒药,趁她生病的时候慢慢毒死她,对外就说是病死的,岂不是更方便?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看来,她得好好查查,解毒的事情也不能乱来。 云苏心思急转,对君长渊道:“给我三天时间,我先研究一下,等有了解毒的办法你再来找我。” 君长渊轻笑地揉揉她的头发:“不急,你慢慢研究。” 云苏拍开他的手,瞪他一眼:“你就剩三个月的命了,还不急呢?就算你不怕死,我也不想顶着一块黑斑当丑八怪,解毒要趁早!” 君长渊忍俊不禁,屈指刮刮她的鼻尖:“行,王妃说了算。” 在云苏恼怒之前,他及时收回手,笑道:“本王给你的那块玉,还收着吧?” “怎么了?” “那块玉,是镇北王妃的身份象征,有它在手,你可以随时调用镇北王府的人,士兵、暗卫、下属,为你所用。” 君长渊轻描淡写地道,见云苏愣住,他飞快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本王在镇北王府等你。” 低沉含笑的声音落下。 云苏回过神时,浴室里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她裹着君长渊的外套,坐在温泉池里,愤愤地伸手擦脸:“又占我便宜,这个混蛋……” 第17章 王府又闹蛇了 这一夜,云苏先是遇刺客,后是与君长渊交锋,心力交瘁,累的都快没脾气了。 她也没心思慢慢泡澡,一脸不高兴地从浴室里出来,擦擦身子便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倒是睡得踏实。 但王府另一侧,芙蓉院里,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李姨娘被打了三十板子,皮开肉绽的送回院子,丫鬟们吓得呜呜直哭,苏云柔和苏耀祖也匆匆赶来了。 看到姨娘半身是血、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二少爷苏耀祖勃然大怒:“云苏那个贱人!居然敢算计我娘,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说着,他一把抽出长剑,气势汹汹的要去找云苏算账。 “哥哥,你不要冲动!” 三小姐苏云柔急忙拦住他,“云苏现在是镇北王妃,有镇北王府和皇上圣旨撑腰,你要是杀了她,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苏耀祖气得眼睛通红:“难道我们就看着她嚣张不成?!” “哥哥,你冷静一点,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至于云苏。”苏云柔眼底闪过毒辣的冷光,“她不配脏了你的手,我和娘自有办法治她。” 苏耀祖:“真的?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云柔神秘一笑,却不肯多说:“哥哥就不要问了,先去把那两个护院抓过来,问问云苏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让他们反咬娘一口。” “好,我这就去!”苏耀祖匆匆去了。 苏云柔松了口气,这才走到床边,轻声道:“娘,这次你可是吃了大亏,我们绝不能善罢甘休。” 李姨娘虚弱的睁开眼睛,满脸的怨毒掩饰不住: “是我小看了那个贱人!她竟敢仗着镇北王府,夺了我的管家权,还让你爹爹对我有了不满,我要她不得好死!” 苏云柔语气幽怨:“不止是娘的管家权,还有我的明珠苑。我听说,云苏还要了王府百万家产做嫁妆,爹爹同意了。” “什么?”李姨娘猛地撑起身子,疼痛之下五官扭曲,“百万家产?!她全要了?你爹爹怎么会同意?” 苏云柔嫉妒道:“她有镇北王府撑腰,又口口声声说王府家产是她亲娘留下的嫁妆,爹爹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贱人!早知道就该掐死了她!” 李姨娘又气又急,心里绞肉一般疼,“那些家产,都是留给你和耀祖的,那个不得好死的小畜生,她竟然也敢抢!” 这话说的,好像整个云王府都是他们母子的,跟云苏没有半点关系。 这时候,苏耀祖抓着两个护院冲进来,将他们狠狠扔在地上。 李姨娘一看到他们,便满脸狰狞:“你们还有脸来见我!我让你们杀了云苏,毁尸灭迹,你们倒好!帮着那个小贱人来对付我,把我害成这样!” 苏云柔冷声道:“云苏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要偏帮着她?” “说!”苏耀祖拔剑指着他们,“敢有一句假话,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夫人饶命啊,不是我们要背叛你,是大小姐……”两个护院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求饶,却来不及多说些什么。 两个人骤然惨叫一声,拼命在地上打滚:“啊啊啊!!” 苏耀祖怒喝:“你们搞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护院浑身抽搐,双眼圆瞪,整张脸都变成了可怖的紫黑色,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苏云柔和李姨娘都被吓了一跳。 “死了?”苏耀祖不敢置信的走过去,却发现两人已经断了气。 正当他莫名其妙时,两个护院的衣领忽然动了动,刷的一声窜出两条漆黑的毒蛇,张开毒牙朝他脸上咬去。 苏耀祖慌忙一躲开,毒蛇扑了个空,翻滚着落到地上。 “啊!!” “蛇!有蛇!!”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尖叫起来,慌忙往后退。 苏云柔吓得脸色惨白,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眼看着毒蛇朝她游过来,她连跑都不敢跑:“哥哥,救命……” “天呐,柔儿!快救她,拦住毒蛇……”李姨娘惊恐尖叫。 满屋子的丫鬟你推我挤,谁也不敢上去。 苏耀祖想冲过来救妹妹,却被另一条毒蛇缠上,长剑疯狂乱劈,急得大叫道:“快来人啊,妹妹,快跑!” 毒蛇在地上游走,直立起上半身,蛇瞳牢牢盯住了苏云柔。 苏云柔浑身发寒,颤抖得快哭了:“它……它在看我!我,我不敢跑,救命啊……” 毒蛇缓缓弓起身子,像一支弓弦,蓄势待发。 苏耀祖认出这是蛇类攻击前的征兆,肝胆俱裂地大吼:“快跑!!” 苏云柔吓得拔腿就跑! 嗖! 霎那间,毒蛇一窜而出,犹如一支利箭般飞射向她的后背。 苏云柔吓得尖叫连连,双手疯狂挥舞:“啊啊啊……” 好巧不巧,她一手正好挥到毒蛇身上,将半空中的蛇打飞出去,落到了丫鬟堆里。 一时间,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冲天而起。 芙蓉院里热闹非凡。 明珠苑,云苏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睡得香喷喷。 直到门外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 云苏忽然惊醒,睁开眼眸。 她卧室的房门被人重重一脚踹开,苏明昌带着无数的家丁下人,携着满身怒火闯了进来,指着床上的云苏道:“给我把这个畜生拖下来!” “是。”两个家丁立刻如狼似虎的冲过去,五指成爪,直接就朝云苏的后颈抓来。 云苏眸底寒芒一闪,猛地抓起床上锦被,甩手一扬罩住两个家丁。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头顶一黑,被罩得严严实实。 “什么东西……”两人本能的挣扎起来,在甩开被子之前,云苏翻身一跃,狠辣的两脚猛踹在两人身上,连人带被子踹出去三米远。 然后,就是“砰!”一声巨响。 两个家丁裹着被子重重摔在地上,差点砸到门口的苏明昌,哎哟哎哟惨叫起来。 苏明昌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云苏。 “你……!” 云苏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大半夜的,父亲不睡觉,却带着一群男人闯到女儿闺房里,这是要做什么?” 第18章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明昌气得脸色铁青:“你这个畜生!” 云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坐:“我这一晚上可是老老实实在房间休息,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父亲半夜跑来骂人?” 她态度实在是嚣张散漫,仿佛根本没把苏明昌放在眼里,连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丁也被她无视了。 苏明昌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您不说我怎么知道?”云苏满脸莫名其妙。 “你!”苏明昌气得险些一个倒仰,死死咬紧了牙,如利刀般的视线盯着她。 “你操纵毒蛇咬伤你弟弟,还吓晕了夫人和你妹妹,你有什么话好说?” 云苏诧异道:“我哪来的弟弟?” 她娘可就生了她一个。 苏明昌怒吼道:“云苏,你二弟现在危在旦夕,你还给我装傻!” 一说到二弟,云苏恍然大悟。 原来是李姨娘生的儿子,二少爷苏耀祖。 他是苏明昌唯一的儿子,只比云苏小两个月,文武双全,很受苏明昌宠爱。 苏明昌不缺女儿,除了云苏之外,他还有三个庶女。 分别是三小姐苏云柔,四小姐苏溪,和五小姐苏兰。 其中,苏云柔和苏耀祖都是李姨娘生的,在府里地位很高,四小姐和五小姐则是不同姨娘生的,地位和苏云柔没得比。 但她们一贯巴结李姨娘,对苏云柔唯命是从,所以在王府的日子也比云苏好很多。 云苏嘲讽地想,她明明是王府唯一的嫡女,结果在这里,是人是狗都比她过得好。 也亏得原主人傻钱多,还真把这些人当亲人。 “二弟被毒蛇咬伤,父亲应该去找太医,怎么找到我这里了?”云苏不冷不热道。 “咬伤你弟弟的毒蛇,是从那两个给你作证的护院身上爬出来的,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苏明昌怒喝一声。 云苏一愣,嘲讽地挑了挑眉:“我说呢,这王府大院里哪来的毒蛇,原来是李姨娘不死心,又把那两个护院抓过去了。” 两个护院本就是李姨娘的人,奉命来杀原主,毁尸灭迹。 云苏拿住他们后,为了逼迫他们指认李姨娘,在他们身上放了两条毒蛇,还没有回收。 只怕是李姨娘吃了大亏不甘心,把两名护院抓过去审问,结果激怒了两人身上的毒蛇,反而咬伤了她自己的儿子。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苏心里十分幸灾乐祸:“父亲可别冤枉我,我怎么会指挥毒蛇?” 明明就是苏耀祖自己惊动了蛇,被蛇攻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明昌眼睛里全是血丝:“你现在就跟我去芙蓉院,解决毒蛇,给你二弟解毒!” 云苏无辜道:“父亲找错人了,我既不是抓蛇的猎户,也不是看病的太医,您找我也没用啊。” 唯一的儿子危在旦夕,苏明昌心急如焚,没有耐心跟云苏啰嗦。 他铁青的脸上肌肉抽搐,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去还是不去?!” 这样子,仿佛咬定了毒蛇就是云苏指挥的。 她肯定有解药! 云苏淡漠地一笑:“说了我去也没用,父亲去找别人吧。” 苏明昌勃然大怒,突然转身拔出家丁腰间一把剑,提着剑气势汹汹冲进来,指着云苏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冰冷的剑刃泛着寒光。 云苏乌黑的眼眸也冷下来,她从来不受人威胁。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二弟被蛇咬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去了也没用,父亲这是当众斩杀我吗?” 苏明昌满腔怒火直冲头顶,眼里血丝迸裂,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逆女! 云苏冷冷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心想,他对苏耀祖倒是个好父亲。 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苏明昌向来把苏耀祖当成继承人培养,威严又爱护,样样都给他最好的,恨不得用整个云王府给儿子铺路。 可她呢? 她这个女儿又算什么? 从小到大,苏明昌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平日除了训斥就是责骂,三天两头罚跪祠堂,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 因为在苏明昌眼里,女儿从来都是赔钱货,只有儿子才是自己的血脉。 尤其是云苏,这个连姓都不跟他姓的女儿。 连苏家一个奴才都不如! 云苏眸底冷意毕露,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苏明昌,眼底隐有一丝恨意闪过。 这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怨恨与不甘。 苏明昌看到了这抹恨意,一惊之后勃然大怒,猛然挥剑砍下去:“没良心的畜生!” 云苏没有躲。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苏明昌一剑劈碎了屋内的桌子,紫檀木雕的大桌瞬间四分五裂,茶具哐当碎裂一地,伴着木屑纷飞溅开。 云苏唇边露出嘲讽的笑,她就知道苏明昌不敢杀她。 他是个自私又唯利是图的人,绝对不会做冒险的事,有圣旨赐婚在前,又有镇北王府的承认在后,他不敢冒着得罪皇帝和镇北王府两边人,对云苏下手。 哪怕他再心疼儿子,终究也没有他自己的地位权势重要。 云苏瞥了一眼满地的桌子碎屑,心里却有些惊讶。 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内功这种东西? 苏明昌只是个普通武将,连他都有这种实力,看来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苏明昌劈碎了桌子发泄怒火,赤红着眼睛瞪着云苏:“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去?!” 云苏似笑非笑道:“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要不您求我一下?” “你说什……”苏明昌目眦欲裂,气得仿佛要一剑杀了她。 这时候,一阵悲戚的哭泣声忽然传来。 李姨娘被两个嬷嬷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眼睛红肿,扑通一声跪在云苏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儿子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别伤害我的儿子,我求你了呜呜……” 苏明昌顿时心疼地扔了剑,冲过去扶她:“夫人,你怎么过来了?” 李姨娘哭哭啼啼地伏在他怀里:“老爷,您一定要救救耀祖啊!大夫说他中毒很深,要是没有解药,他就熬不到明天了,呜呜……” “什么?!”苏明昌又惊又怒,猛地扭头看向云苏。 云苏对上他赤红的、仿佛仇人一样的眼神,神情很无辜:“父亲看我做什么?都说了跟我没关系。” 李姨娘哭着伏在地上:“大小姐,我求求你,你大发慈悲……” 云苏打断道:“别求我,他怎么被蛇咬的你最清楚,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姨娘的哭声一下子卡住了:“……” 苏明昌气得狂吼:“你这个畜生!耀祖是你亲弟弟,你真的要看着他死吗?!” 第19章 跪下,给我磕头赔罪 云苏闻言,不禁有些嘲讽:“这个时候,父亲倒是想起他是我弟弟了?过去这么多年,苏耀祖真的有把我当姐姐看吗?” 在这位高高在上的二少爷眼里,从来只有李姨娘和苏云柔,哪里又看得到别人? 对云苏,他就更是厌恶鄙夷彻底了。 云苏记得很清楚。 在她生母刚病逝不到两个月,苏明昌就把李姨娘母子三人接进了王府。 那时候苏耀祖才九岁,养了一条很凶猛的黑狗。 云苏当时还在生病,有一次出门透气,在花园里遇到他和黑狗玩耍。 云苏好心和他打招呼,苏耀祖却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就命令黑狗冲上去扑咬她,把云苏追得一路掉进了荷花池。 以前的云苏不会游泳,在水里痛苦地挣扎,求他救救自己。 苏耀祖却站在岸边哈哈大笑,还扔石头砸她。 云苏的额角上至今还留有一块淡淡的疤,就是那时候被石头砸伤的。 后来,是云苏的丫鬟拼命求救,惊动了李姨娘。李姨娘不想让自己儿子背上害人的名声,才勉为其难把她从水里救上来。 云苏因此病情加重,整整躺了半年才能下床。 苏耀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是替云苏求救的丫鬟,两个月后莫名其妙就落水死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云苏回想起往事,神情越发嘲讽。 她看着怒目而视的苏明昌,冷淡倨傲地道:“我叫云苏,是云王府的云,苏耀祖既不是我娘亲生,又不和我同姓,他算我哪门子的弟弟?” 不同姓! 这三个字一下子戳到了苏明昌的痛处,仿佛在残忍地提醒他。 这里是云王府,你不过是个入赘进来的无能男人,连姓云的资格都没有! “云苏!”苏明昌的眼珠子瞬间红了,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仿佛下一秒就要活活掐死她。 李姨娘见状不好,立刻扑上去哭喊道:“老爷,您冷静一点,我们耀祖还等着解药救命啊!” 掐死云苏不要紧,可要是耽误了救她儿子的命,那可就糟了。 苏明昌强行吸口气,暴怒的神情变得无比阴鸷,冷冷看着云苏:“好,你可以不认耀祖是你弟弟,但我总是你的父亲,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来人——” 苏明昌厉喝一声,语气森然,“给我把大小姐,绑到芙蓉院去!” 气势汹汹的家丁们齐声应下,飞快拿来了麻绳,朝云苏逼近过去。 云苏寒眸眯紧,冷喝道:“我看谁敢!” 她站起身,娇小纤细的身子仿佛有种强大的气势,凛然生威,压得周围空气都滞了滞。 家丁们下意识僵了下,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 苏明昌厉声道:“把她给我绑起来,直接带……”话还没说完。 云苏冷笑一声:“我是圣旨赐婚的镇北王妃,谁敢碰我一下,便是败坏我的名声,那么我就有权利将他乱棍打死!” 她冰冷锐利的目光,一一看过那些家丁的脸:“不怕死的,尽管碰我试试!” 众多家丁们脸色一白,准王妃的身子谁敢碰?就是不小心伤了她一根头发,追究起来,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担当得起的! 以前的原主太过自卑,被人欺辱也不敢反抗,反而让他们忘了她才是主子。 李姨娘心里气得要命。 这个小贱蹄子,如今是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哪有这种胆子,不仅忤逆生父,还懂得用身份压人。 李姨娘心里咒骂着,脸上却楚楚可怜地哀求:“大小姐,你父亲只是救子心切,并非是要为难你,你就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救救你二弟吧!他可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啊……” 苏明昌脸色铁青:“这逆女就是心肠歹毒,夫人不必求她!我已经派人去请康太医,他最擅长解毒,一定能治好耀祖。” 话是这么说,但李姨娘心里认定了毒蛇是云苏放的,她手里肯定有解药。 为了万无一失,李姨娘一定要让云苏亲自过去。 她柔弱地哀求道:“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就过去看一眼你弟弟吧,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说的是真的?”云苏来了兴致。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李姨娘迫不及待地举起手。 有老爷在这里,这小贱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只要哭着求两声,就能把云苏骗过去,还能让老爷心疼怜惜她。 一举两得! 李姨娘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云苏看得清楚,心中嘲讽。 苏明昌却十分心疼,扶着李姨娘:“我说了不必求这个逆女,你身上还有伤呢……” 说着,又阴鸷冷酷地横眼看着云苏:“你庶母都这样说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她跪下求你不成?” 云苏忽然弯起唇角,轻笑道:“父亲提醒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 苏明昌:“什么……” “之前李姨娘身边的心腹,买通护院想谋害我,她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多少也有点责任吧?” 云苏口吻讥诮,声音越发冰冷:“父亲只罚了姨娘三十板子,我这心里还没消气呢,要不姨娘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认错赔罪,我就跟你去芙蓉院如何?” “你说什么?!”李姨娘瞬间变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小贱人是疯了吗?她居然敢让她磕头赔罪,还是当着老爷和这么多下人的面?这让李姨娘的脸面往哪搁啊。 她简直就是故意把她的尊严扔在地上踩! 李姨娘气得浑身直发抖。 要是让云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怕又要发笑了。 一个甘心给人当外室做妾的,还有脸说尊严? 云苏嘴角扬起似嘲非嘲地笑容:“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愿意过去,让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也没想要你的命,只是让你磕头赔个罪而已,这很难吗? 难道姨娘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根本没打算做?那你装出这幅柔弱慈母的样子,不就是在欺骗我和父亲吗?” 听到云苏这话,苏明昌不由得愣了下,本能地看向李姨娘。 第20章 打脸白莲后母! 李姨娘顿时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跪还是不跪?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直接回答我。”云苏打断她的狡辩,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是觉得你儿子的性命没有你的脸面重要,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没有人逼你!” 李姨娘心里恨不得尖叫。 云苏嘴上说着没人逼她,实际上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要是磕头赔罪,就是在下人面前丢尽颜面,让所有人看到她斗不过云苏。 她要是不肯磕头…… 又会让苏明昌觉得,她之前的种种哀求都是做戏,她也不是个好母亲,甚至都不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放下脸面。 左选也是错,右选也是错。 李姨娘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云苏悠闲地坐在床边,乌眸冷淡又讥诮地看着她,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一贯以柔弱慈爱立人设的姨娘,到底会怎么选。 敢在她面前装白莲花,她就让她好好装个够。 李姨娘苍白柔弱的脸庞毫无血色,身躯一阵阵发颤,冷汗都从鬓角流下来,迟迟做不出决定。 因为她的犹豫,苏明昌心里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自家夫人是个柔弱善良的女子,为了他们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现在。 云苏也没有多为难她,只是让她跪下认个错。 虽然是丢脸了点,但说到底也就是个面子问题,李姨娘却犹豫了…… 难道她不愿意为儿子付出?真的是装的? 李姨娘忽然看到苏明昌眼底一闪而过的疑心,心中警钟大作。 她本就没有名分傍身,在王府的地位全靠苏明昌的宠爱支撑,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苏明昌对她的信任。 其他东西都可以放一放,只要苏明昌一直信任爱护她,她丢掉的脸面早晚能找回来! 想到这里,李姨娘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毫不犹豫地朝云苏跪了下去,泣声道:“我愿意给大小姐磕头赔罪,只求你高抬贵手,救救我的儿子……” “夫人!”苏明昌深受震动,顿时觉得自己的怀疑太多余了。 他的夫人如此柔弱心善,怎么可能只为了自己的颜面,丢下他们的孩子不管呢? 是他太多疑了。 李姨娘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老爷,为了耀祖的安全,别说是磕头赔罪,哪怕大小姐让我去死,我都没有半句怨言。” 说着,不顾苏明昌的阻拦,她朝云苏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泪水盈盈。 “大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管教好手下人,让大小姐险些遭了罪,我……我给你赔礼道歉,求你原谅我。” 云苏却没有说话。 她抬眸,望着虚空之中,心里暗想道。 另一个云苏,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让她给你磕头赔罪了。 “云苏,你现在满意了吧?”苏明昌心疼无比,搀扶起李姨娘,恨恨地盯着她道。 “带路吧。”云苏站起身,干脆地说道。 既然他们非要她去一趟芙蓉院,她就过去看看苏耀祖的倒霉样。 就当是给另一个云苏报仇助兴了。 在明珠苑修缮之前,云王府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就是芙蓉院,坐落在花园南畔,庭院中栽满了大片芙蓉,景色优美,引人入胜。 苏明昌一行人匆匆赶来。 刚走到院门口,就有一个丫鬟匆匆跑出来,满脸惊慌道:“老爷,夫人,二少爷他……” “耀祖怎么了?康太医到了吗?”苏明昌立刻问道,李姨娘也是满脸的紧张揪心。 丫鬟惊慌道:“太医已经到了,但是二少爷中毒太深,太医不敢用药,要找老爷商量……” “这种时候还商量什么!”苏明昌又气又急,赶紧往院子里去。 李姨娘也被嬷嬷搀扶着,匆匆跟上。 云苏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芙蓉院,悠闲得仿佛是来散步的,把身后跟着的几名家丁急得直冒冷汗,想催又不敢催。 云苏走进了正屋,看到屋内摆设无比精巧奢华,不比明珠苑逊色。 很多东西都是从她娘留下的嫁妆里搬出来的珍品,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摆在李姨娘的屋子里。 仿佛她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屋内有些凌乱,地面上残留着血迹,还有大量的雄黄粉末。 雄黄是一种常见的矿物,可以有效驱除毒虫毒蛇,气味却非常难闻,还带有一定毒性,用多了可能会导致轻微中毒。 云苏目光一扫,看到屋内角角落落里到处都是雄黄粉,显然是李姨娘被蛇吓坏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大小姐,老爷催你快过去!”这时候,一个嬷嬷匆匆跑出来。 拉着云苏就往里屋里跑,嘴里还埋怨着:“二少爷那么危险,你怎么还好意思傻站着,也不赶紧进去看看……” 真是个没良心的!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云苏冷冷甩开她的手:“我自己会走。” 嬷嬷:“……” 云苏越过她,径直走进里屋。 床边围了不少人。 苏耀祖躺在床上,英俊的脸庞泛着一层紫黑色,双目紧闭,满头冷汗。 他左脸颊上有四个乌黑的蛇牙孔,正缓缓流出发黑的毒血。 云苏一看就乐了,这家伙有够倒霉的! 居然被蛇咬到脸上。 除了被咬中毒的苏耀祖以外,床边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丫鬟,同样脸色紫黑,昏迷不醒,手臂上有蛇咬的伤口,鲜血淋漓。 只是她就没有苏耀祖那么好命,被人随意扔在一边,没人管她的死活。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苏耀祖。 床边还坐着一个面相古板、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太医,神情严肃地把完脉,看着满脸焦急的苏明昌。 “苏将军,下官可以确定,贵公子所中的是乌鳞蛇之毒。这种蛇毒性极强,发作迅速,必须要乌鳞蛇胆入药才能解毒,不知道咬伤贵公子的那条乌鳞蛇抓到了没有?” 苏明昌立刻看向李姨娘,李姨娘又看向身边嬷嬷。 嬷嬷急忙道:“有抓到一条,不过……” 第21章 云苏,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苏明昌不耐烦地打断:“既然抓到了就赶紧拿上来,不过什么!” 嬷嬷欲言又止,只好匆匆退下。 很快,她就提着一条黑色的毒蛇走进来。 云苏看在眼里,微微皱眉。 这条乌鳞蛇已经死了,蛇头和半截身子被砸得稀巴烂,嬷嬷提着蛇尾巴走进来,一路还在滴血,看起来十分可怕。 确实是她之前操控过的蛇。 嬷嬷心虚地说道:“这条蛇,因为咬伤了二少爷,被下人们一顿乱打成这样了……” 苏明昌还没来得及说话,康太医摇了摇头:“乌鳞蛇胆只有活剖出来才有用,死了的蛇胆是没用的,还有活蛇吗?” 嬷嬷讪讪道:“本来有两条蛇,打死一条后,另一条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奴婢们又害怕,就在屋里洒了很多雄黄,只怕……已经吓跑了。” 苏明昌怒道:“那就派人去找,尽快把那条蛇抓出来!” 康太医叹气道:“苏将军,怕是来不及了,乌鳞蛇极为灵活狡诈,这屋内有这么多雄黄,它嗅到味道肯定已经跑远了,现在去找根本找不到。” 苏明昌又道:“那我派人去城外抓……” “没用!”康太医再次摇头,“乌鳞蛇喜欢成群活动,而且昼伏夜出,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躲起来的蛇群谁也找不到,等到夜间再去抓蛇取胆,只怕二少爷早就毒发了。” 苏明昌越发不安,忙问道:“康太医,那您还有别的解毒方法吗?” 康太医叹息道:“二少爷中毒已深,没有蛇胆,下官也没办法了。” “耀祖……”李姨娘忍不住哭起来,她忽然想到云苏,猛地扭头看过来,“大小姐,那两条蛇是你放的,你一定有解药救耀祖的,对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苏明昌也想起来了,厌恶地瞪着云苏:“你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康太医惊讶地看过来,微微皱眉。 云苏走到床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中毒昏迷的苏耀祖:“父亲要我说多少次才肯信?那两条蛇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没指挥它们咬人,也没有解药。” 她只是让两条蛇暂时待在护院身上,吓唬他们而已。 谁知道李姨娘会把人抓过去,惊吓到了毒蛇,被咬了可不就是自找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难道你真要看着你弟弟被毒死吗?”苏明昌声色俱厉地怒吼。 李姨娘更是泣不成声:“大小姐,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跪下求你,你就会救我的儿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要是还不解气,我愿意一死,就拿我的命换我儿子的命吧!” 说着,她哭着推开嬷嬷,踉跄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夫人!” “不要啊,夫人!” 苏明昌和屋内的丫鬟嬷嬷同时惊叫。 这时候,一个美貌少女提着裙摆匆匆进来,见状花容失色:“娘,不要啊……” 关键时刻,一个嬷嬷动作飞快,猛地扑上去抱住了李姨娘。 两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苏明昌赶紧上前,心痛地抱着李姨娘,“你怎么这么傻?” 李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挣扎道:“老爷,您就让我去死吧!我知道大小姐恨我,只要我活着她就不会救我们的儿子,我愿意一命换一命,只要耀祖好好的……” 苏明昌眼圈微红,立刻打断道:“别说这种傻话,我跟你保证,耀祖一定会好好的!你也不能有事!” “爹爹,娘……”美貌少女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李姨娘面前,泪水汪汪。 她长相柔美,与李姨娘有三分相似,却更加精致端庄,柳眉如蹙,双眸含情如水,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一身简单柔弱的粉纱长裙,衬托得她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又娇弱。 云苏缓缓眯起眼眸。 这就是三小姐苏云柔,苏明昌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 苏云柔噙着眼泪,控诉地看向云苏:“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肠?娘亲再有不对的地方,毕竟也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要逼着她去死吗?”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看向云苏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姨娘哭得无助极了。 苏明昌则满脸铁青怒吼:“云苏,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要是夫人有任何闪失,我绝饶不了你!” 其他丫鬟、嬷嬷都用一种谴责、厌恶的眼神看着云苏。 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必须以死赔罪才行。 连康太医都皱紧眉头,低声问旁边的丫鬟:“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大小姐?那个性情暴戾、残忍狠毒的大小姐?” 原主的名声败坏,臭名远扬,京城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康太医也有所耳闻,对云苏天然有一丝不喜。 “没错,就是她!” 丫鬟厌恶地说道:“她最喜欢和夫人过不去,目无尊卑,又经常打骂下人,连三小姐那么好的人都被她磋磨过!” 顿了顿,丫鬟又说:“二少爷这次被蛇咬,也是她害的,她的心肠比蛇还狠毒!” 康太医眉头拧紧,看向云苏的眼神多了一丝厌恶。 云苏独自站在屋内,纤瘦的身子仿佛万夫所指,四周满是恶意不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无形的钢针一般,刺得人难受无比。 云苏脊梁挺直,乌黑的眸冰冷,迎视着满屋的恶意,她冷冽的气势倾泻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柔。 “谁是你娘?” 苏云柔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心里一惊:“当然是她……” “她只是个妾而已,有资格被你叫娘吗?”云苏语气冷漠,声音冰冷。 “云王府从来只有一位夫人,那就是我的母亲,云妙郡主。她的灵位如今就放在王府祠堂里,而你,站在云王府的地盘上,只能对着我娘的灵位叫一声嫡母,她又算什么东西?” 苏云柔脸色瞬间变了。 李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喉咙仿佛被死死扼住,竟无法呼吸。 云苏冷冷看向苏明昌,眼底有一丝冷嘲:“父亲该不会忘了吧?你只有我娘一位正妻,无论她是生是死,她才是唯一的夫人。” 第22章 正面打脸,大小姐翻身! 苏明昌铁青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云苏,现在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刚才三妹说,李姨娘好歹是我的长辈,我不该逼她。” 云苏冷笑了声,语气轻蔑:“首先,我是云妙郡主的嫡女,云王府唯一的血脉,李姨娘不过是苏家的一个妾,她有什么资格当我的长辈? 其次,按照天盛国的规矩,只有正妻才能被称夫人。 我想大概是父亲弄错了,竟然口口声声管一个姨娘叫夫人,这才让三妹误会,把妾当成长辈,反而忘了真正的嫡母是谁。 所以父亲,你最好改一改自己的称呼,免得别人还以为,这云王府已经沦落到一个姨娘做主了。” 这番话一出,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傻眼了! 云妙郡主去世这么多年。 云王府只剩下云苏一条血脉,偏偏她以前不争气,做不了真正的主。 渐渐的,云王府就落入了苏明昌手中,反倒成了另一个“苏家”,连李姨娘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取代云妙郡主成了夫人。 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 只是之前所有人都习惯了,没人意识到哪里不对。 而现在,云苏直接撕开了他们虚伪的假面,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这里是云王府,你们姓苏不姓云,没资格在这里叫嚣! 鸠占鹊巢还想把真正的主人欺辱杀死,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屋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云苏这番宣示主权的话,震在了原地。 苏明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被人活活扇了几巴掌似的,既羞恼又难堪。 他原本只是平民出身,靠入赘进的王府,又借着云王府的权势入朝为官,如今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 可是在苏明昌心里,当年入赘的事始终是一根刺,不断提醒他曾经是何等卑微,必须要舍弃男儿尊严靠女人才能上位,这是心高气傲的苏明昌永远无法释怀的耻辱! 他极力想要忘记这一点,甚至因此迁怒厌恶云苏,认为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他耻辱的过去。 而现在,云苏毫不客气地重申这一点,简直就是劈头盖脸几巴掌扇在他脸上!半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苏明昌一时恨上心头,暴怒无比! 李姨娘和苏云柔同样十分难堪,她们万万没想到云苏会这么狠,直接撕破人脸。 但是看到苏明昌暴怒狰狞的表情,母女俩忽然幸灾乐祸起来。 没有人比李姨娘更清楚,苏明昌心里有多介意入赘的事,云苏反复提醒他这一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小贱人,你就继续嚣张吧!用不着我动手,老爷都不会轻饶了你! 李姨娘心里恶毒地想着。 苏明昌脸色阴鸷得可怕,走到云苏面前:“孽障,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苏明昌年仅四十,正是年富力强,身为武将实力不俗,身材也保养得很好,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肥胖,反而高大威严。 他站在纤瘦娇小的云苏面前,气势威严冰冷,尤其是那双眼睛,蕴含着无尽的寒意和肃杀,令人不寒而栗。 云苏淡淡道:“这十七年,父亲总共见我不到二十次,有十八次都是训斥和惩罚,如果不是圣旨赐婚,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哪来的小看呢?” 苏明昌本就因为云苏是云王府的血脉,不随他姓,对她多有偏见和厌恶。 再加上李姨娘母女的多年挑拨,他更是一点父女亲情都不念了,打心眼里就恨不得云苏直接消失。 “放肆!”苏明昌骤然怒吼一声。 “我是哪一句话说错了?又是哪一句话放肆了?还请父亲指点清楚。”云苏冷然抬眸,直直地望着他暴怒的脸。 那乌黑透亮的眼眸,仿佛一面镜子,清晰地反射出他的羞恼、难堪和心虚,又似耀眼的利箭般,能刺穿他心里最难堪羞耻的地方。 苏明昌一瞬间几乎不敢直视云苏的眼睛,随即却更加恼羞成怒,扬手一巴掌就朝她脸上打去:“我还是你父亲,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简直放肆!” 云苏往后退一步,掌风凌厉刮过她的脸颊,泛起一阵微红。 苏明昌更加暴怒阴鸷了:“你还敢躲?!看来真的是我平时太纵容你,让你连孝道规矩都忘了,别人管不了你,我这个做爹的还管不了你了!” 说着,他面色狰狞,扬起巴掌就重重朝云苏打去:“你再躲试试!” 云苏身份再高,血脉再尊贵。 苏明昌也是她的父亲,孝道二字压下来,足以压断她的脊梁骨。 李姨娘恶毒又解气地看着,巴不得苏明昌往死里打,打死这个下贱的小畜生! 可云苏又岂是会乖乖受虐的人? 眼看着苏明昌狠狠一巴掌打过来,掌风如钢针刺脸,如果真打中了,只怕是要打烂她半张脸,碎掉几颗牙。 好一个父亲,对女儿下手有够狠的! 云苏乌眸迸射出寒光,她可没有站着挨打的爱好,正要反击之时。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咳咳咳……” 守在床边的丫鬟忽然尖叫一声:“老爷,二少爷吐血了!” 苏明昌脸色大变,瞬间顾不上教训云苏,转身冲到床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吐血?” 李姨娘、苏云柔也惊慌失措地扑过去。 只见病床上的苏耀祖,满脸紫黑毒色更深了,他依然昏迷不醒,紧闭着眼眸眉头紧缩,止不住地呛咳起来,嘴角溢出发黑的毒血,神情痛苦至极。 “耀祖……” “哥哥!” 李姨娘和苏云柔惊恐不已,赶紧拿手帕挡在他嘴边,毒血不断涌出来,很快就把手帕浸透了。 “康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咳血?”苏明昌彻底慌了手脚。 康太医急忙把脉,脸色一变:“不好!二少爷被咬之后没有及时排毒,现在已经毒发了,若再不尽快解毒,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苏明昌闻言,立刻冲到云苏面前,揪着她的衣领厉喝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第23章 医术不精,还自以为是! 云苏皱眉挣开他的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解药。” “你……”苏明昌怒目圆瞪,眼睛里迸出骇人的血丝。 “不过——” 云苏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要解乌鳞蛇之毒,我确实有个法子,就看父亲敢不敢用了?” 苏明昌还没说话。 李姨娘救子心切,立刻问道:“什么法子?” “纸笔拿来。”云苏冷淡道。 周围的丫鬟嬷嬷互相看了看,谁都没动。 云苏冷笑道:“耽误了时间,死的人可不是我。” 苏明昌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拿纸笔!” 丫鬟嬷嬷们这才惊慌动起来,很快就取来了纸笔,铺在小桌子上。 众目睽睽下,云苏走到小桌前,伸手拿起笔。 苏云柔蹙眉说道:“姐姐,二哥命在旦夕,你要是有法子就直说吧,何必折腾下人呢?” 她的表情柔弱无辜,忧心地蹙着眉,心里却十分不屑。 云苏压根不会写字! 姨娘平时就有意把她往废物上养,从不让她看书认字,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教过她,生生养出了一个废物。 所以眼下,看到云苏装模作样地拿着笔,仿佛要写什么似的。 苏云柔心里不屑极了。 云苏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落笔开始写起来。 苏云柔也没看她到底写了什么,蹙眉又说道:“姐姐,你不会是根本没法子,故意在这拖延时间吧?二哥的情况这么凶险,你可不要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啊。”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又变了。 康太医眉头紧皱,脸色有些不悦:“这位云大小姐,以前可学过医术?” 苏云柔忙道:“没有呢。” 她叹了口气,忧愁地说道:“姐姐她……从来不爱看书,连字都不识几个,平时就在屋子里对着镜子,想着怎么用脂粉盖住脸上的斑,哪里懂得医术呢?” “荒谬!” 康太医一下子板起脸,“既然不懂医术,又不认字,她想怎么解毒?” “这……”苏云柔为难地一笑。 “可能姐姐有什么偏方吧?毕竟那两条蛇,好像是姐姐带回来的,她说不定有法子治……” “什么偏方!老夫精修医术这么多年,最厌恶民间偏方,都是些无知百姓瞎弄出来的,真用在病人身上,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性命!” 康太医神情更难看了,甩袖站起身,对苏明昌说道。 “苏将军,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乌鳞蛇毒本就凶险毒辣,除了蛇胆入药之外,再无别的法子可用!这一点,你不管问哪位太医都一样。” “你要是相信大小姐这所谓的偏方,下官这就告辞,之后有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苏明昌一听这话,立刻慌了:“康太医,你别生气,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康太医吹胡子瞪眼:“没有?苏将军让一个不识字的丫头想法子,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康太医,你真的误会了……” 苏明昌一头冷汗地解释,转头看到云苏还在那不紧不慢地写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逆女!你还在那装模作样地写什么,还不过来给康太医赔罪!” 话音刚落。 云苏正好写完最后一笔。 她放下笔,冷淡地看了一眼:“父亲急什么?这种医术不精还自以为是的人,要走你就让他走好了。” “指望他解毒救人?还不如指望阎王发善心,地府不收人了。” 苏明昌、李姨娘:“……” 康太医:“……” 屋子里诡异地静了一下。 康太医一张老脸气得涨红,双眼圆瞪,山羊胡子都吹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医术不精还自以为是,倚老卖老自视清高,你这太医院的官职是靠一把年纪混上去的吧?”云苏不屑地说道。 乌鳞蛇毒只有一种解法?必须要蛇胆入药? 简直扯淡。 她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七八个方子,个个都能解毒,还不需要活剖蛇胆。 云苏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康太医。 从她走进来开始,这个一脸古板的太医眉毛就没松开过,打量她的眼神像看着路边上的垃圾,厌恶、不喜,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什么东西。 云苏还以为他多有本事呢,鼻孔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结果区区一个蛇毒,他说解不了? 云苏撇嘴冷笑了下,将刚写好的方子丢给一旁的丫鬟:“拿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灌下去就好了。” “是,大小姐……”丫鬟手忙脚乱地接过药方,正要退下。 “慢着!” 气得浑身发抖的康太医厉喝一声,伸出手,“把药方给我。” “这……”丫鬟迟疑地看向云苏。 云苏眉头一挑,语气嘲讽:“太医不是看不上偏方吗?怎么,想偷学我的方子?” 药方这种东西,在古代是很值钱的。 每一家医馆都有自己的独门药方,并以此为生,是轻易不会给外人看的机密。 哪怕是病人来看病,医馆开的方子也会故意写错几味药,就怕有人偷学了自己的东西。 “胡说八道!老夫堂堂太医,怎么会偷学你这种不上台面的偏方!” 康太医气得满脸铁青,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冷哼一声,又看向苏明昌。 “苏将军,我这可是为了贵少爷的性命考虑,这解毒治病的东西可不能乱吃!尤其是大小姐从未学过医术,若是瞎写一些药材,与二少爷的毒性相克,这后果……苏将军可要掂量清楚!” 苏明昌心中一凛! 康太医这话提醒他了,云苏心性恶毒又狠辣,有了圣旨赐婚后更是无法无天。 虽然李姨娘一口咬定蛇是她放的,她肯定有解药。 但谁又能保证她真的会老老实实救人呢?万一在药方里掺和点什么东西,害了耀祖的性命…… 苏明昌立刻命令道:“把药方拿给康太医看看!” 丫鬟一听,急忙恭敬地呈上来。 康太医这才舒坦了几分,板着脸接过药方,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是……” 第24章 云苏:我的药方,你没胆子用! 苏明昌看到康太医脸色骤变,心里一惊:“康太医,这药方有不对的地方吗?” 不等康太医回答,他却好似定了云苏的罪一样,疾言厉色地对她吼道。 “你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就这么想害死你弟弟吗?!” 云苏唇角冷笑:“父亲连方子都没看呢,就这么急着想给我定罪吗?” 苏明昌一噎:“……” “简直荒谬!” 这时候,康太医忽然怒吼一声,重重将药方拍在桌子上。 他惊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苏,痛心疾首道:“大小姐,这中毒的可是你亲弟弟,你未免也太恶毒了吧?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方子谋害他!” “什么?!” “方子有毒?” 苏明昌、李姨娘和苏云柔同时惊到了。 李姨娘瞬间红了眼眶:“大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还以为,姐姐亲手写方子,是真的想救二哥,没想到你竟然在药方里下毒……” 苏云柔脸色苍白,柔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苏明昌脸色铁青,即使是他也没想到,云苏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目睽睽下,她亲笔写的药方。 她竟然还敢下毒! “你……”苏明昌阴鸷暴怒的话还没出口。 云苏冷淡道:“谁说我下毒了?我写的就是解毒的方子。” 如假包换。 康太医怒道:“你简直胡说八道!” 他拿起药方递给苏明昌,满脸怒容道:“苏将军亲眼看看就知道了,这张方子何止是下毒?简直里里外外都毒透了!” 苏明昌定睛一看,纸张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七八味药材,每一份药材后面都有标注的分量,看着倒像真的一样。 他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丝疑惑。 云苏什么时候会写字了?不是说她连字都认不全,连笔都不会握吗? 现在竟然能写出这么一手锋芒毕露、隐有风骨的字,还认识这么多药材…… 不过,这点疑惑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苏明昌紧接着就看到方子上,有一味极其眼熟的药材,断肠草。 这种毒草见血封喉,食之必死! 不管其他药材的用处是什么,方子上有这样一味明显的毒草,已经足够证明康太医说的是真的。 康太医愤怒道:“断肠草、乌头、铅丹、马钱子……这些可都是剧毒之物,根本不能入药!大小姐却把这些东西统统写在方子里,还叫人去抓药煎汤,这分明就是想毒死二少爷!” 李姨娘、苏云柔倒抽一口冷气。 满屋子的丫鬟下人都惊骇地看向云苏,不敢置信地想,她疯了吗? 竟然亲手开方子,想毒害二少爷! 要不是康太医为人严肃,顶着偷学药方的侮辱也要看一眼,只怕这方子已经被丫鬟带下去,抓药熬成汤,喂给二少爷喝了。 二少爷本就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这么一碗剧毒的汤药喝下去……他还能有命在? 只怕是要当场横死了! 大小姐好狠毒的心肠啊! “老爷……”李姨娘煞白着脸,悲戚地哭喊一声,整个人直往地上倒。 “我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恨我恨到这个地步……耀祖可是她的亲弟弟啊!她竟然当众写这种毒方要害他,要不是老爷谨慎,康太医又在这儿,只怕我们耀祖就真的没了啊……” 李姨娘哭得气都喘不上来。 苏云柔也红了眼圈,又惊又怒道:“姐姐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不管平时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二哥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毒害二哥?” “爹爹,你一定要给二哥做主啊!” 苏明昌死死抓着那张毒方,脸色铁青阴鸷到了极点,犹如暴风雨欲来。 他走到云苏面前,狠狠将药方砸到她脸上:“云苏,这毒方是你亲手所写,屋里所有人都看着!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苏微微后退。 薄薄一张药方擦过她的脸颊,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她平静又讥诮道:“父亲,这可是你要我写,我才写的。” 苏明昌双眼赤红:“我要你写的是解毒的!” “这就是解毒的方子。” 云苏再次重申,似笑非笑道,“我早说过了,我的法子,要看父亲敢不敢用。” 这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 解毒的方法也从来不止一个。 有循序渐进、安全和缓的法子,自然也有立竿见影、剑走偏锋的方法。 康太医说的用蛇胆入药解毒,就是前者。而云苏开的这一剂毒方,走的却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优点是见效快,不会残留毒素在身。 缺点嘛…… 就是看着吓人,没点胆量的人绝不敢冒险使用。 比如苏明昌。 云苏早料到自己这方子写出来,肯定会被康太医质疑,毕竟上面明晃晃的都是各种毒药,连一味救人的药材都没有。 康太医本就对她有偏见和恶意,又知道她不学无术的名声。 她写的药方,他一定会亲自过目,然后发现上面都是毒药,再告诉苏明昌。 苏明昌还敢用她的方子吗? 云苏就是故意的! 苏明昌和李姨娘不是非要她拿出解药吗? 好,她拿出来了。 但敢不敢用,就不关她的事了。 而且,云苏开的毒方,是唯一一个能在苏耀祖毒发濒危时,拔毒保命的方法,除了需要冒险之外,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但苏明昌一定不会相信她! 如果不用这个方子,却采用康太医的保守治疗—— 那后果,可就跟她无关了! 她等着看后面的好戏呢。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看着脸色铁青的苏明昌,慢悠悠地道:“父亲要我拿出法子解毒,我拿出来了,用不用全看父亲的意思,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孽障!你谋害你二哥还有脸说!”苏明昌忍无可忍,一脚重重朝云苏踢过来。 云苏敏捷地躲开,冷冷道:“父亲是要杀了我吗?” “你……”苏明昌气恨得眼睛都红了。 但有圣旨赐婚在,他还真不能杀了云苏,否则皇帝就该找他麻烦了。 苏明昌气得头顶冒烟,厉喝道:“来人呐——” 第25章 云苏被罚跪祠堂了 “给我把这个逆女关进祠堂,好好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不许放她出来!” 苏明昌一声怒吼。 门外顿时冲进来几名家丁,将云苏团团包围。 云苏不耐烦地蹙起眉,又是罚跪祠堂? 以前的原主动不动就被罚跪祠堂,一跪就是好几天。 祠堂位置偏远,又十分阴冷,没水没粮,原主就是跪晕过去了都没人知道,膝盖都要活活跪废了。 有圣旨赐婚在前,苏明昌不敢把云苏怎么样,但作为父亲,罚跪祠堂的权利还是有的。 “大小姐,跟我们走吧!”家丁冷声说道。 云苏本来想说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嘲讽地看了苏明昌一眼。 “祠堂是吗?带路吧。”她道。 一众家丁无语了下,只好警惕地围在她身边,带路往祠堂方向去。 那架势,仿佛云苏不是去罚跪的。 而是被护送过去的。 李姨娘此刻也没心情管她了,焦急地说道:“康太医,你是太医院最精通解毒的太医,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子!” 康太医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们不是求着大小姐解毒吗?还求我做什么?” “康太医,是我们有眼无珠,被云苏给骗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啊……” 李姨娘连忙讨好求情,说了许多恭维话,苏云柔也在一旁帮腔,把所有过错全推到云苏头上。 苏明昌肃容道:“康太医,只要你能救耀祖,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替,云王府绝不亏待你!” 康太医听到这话,心里才舒坦了。 他矜持道:“我倒不图什么,只是二少爷中毒已深,想要活命,就得用非常之法,不知道苏将军舍不舍得?” 苏明昌问道:“什么是非常之法?” 康太医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丫鬟,道:“这丫鬟和二少爷被同一条蛇咬伤,但她中的毒却比二少爷轻得多,原因就在于她被咬之后,及时放出了毒血,这才中毒较轻。” “什么?” 苏明昌这才看向那个丫鬟,怒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及时给二少爷排毒?” 其他丫鬟、嬷嬷急忙跪下喊冤。 “老爷,冤枉啊,奴婢们也想给二少爷排毒,可是二少爷伤在脸上,要排出毒血,就得在脸上割刀子……奴婢们哪敢这么做?” 苏明昌脸色一变。 康太医摇头道:“要放血排毒,自然就得划出伤口来,可二少爷又伤在脸上,苏将军自己考虑吧!” 苏云柔脸色微变道:“在脸上划出伤口,那哥哥岂不是毁容了?” “是保命重要,还是保容貌重要?”康太医反问道。 李姨娘和苏云柔顿时说不出话来。 苏明昌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神情沉痛,却还是果断道:“请康太医动手吧,无论如何要保住耀祖性命!” “好,苏将军放心。” 康太医很快吩咐下去,为了方便治疗,屋内无关人等也被清场。 两个家丁拖着那个中毒的丫鬟,丢到了后院柴房。 二少爷中毒自然有人救,但丫鬟就不同了,反正贱命一条,死便死了。 谁也顾不上她。 丫鬟中毒不深,被扔下时还有意识,挣扎着抓住家丁的裤腿:“是二少爷拉我挡的蛇,救救我……” “滚开。”家丁厌恶地踹开她。 “二少爷被蛇扑,拉你过去挡一下怎么了?谁让你命贱?” “你要是真给二少爷挡了灾,夫人或许还会赏你几两棺材钱,你却这么没用,还是让二少爷被蛇咬了,夫人不弄死你就不错了!” “还喊救命呢?” 一个家丁嗤笑着,从怀里掏出云苏之前写的那张药方,丢在丫鬟脸上。 “这个是大小姐写的解毒方子,你要想活命,就拿着它去抓药吧,说不定真能解毒呢!哈哈哈……” 两个家丁大笑着扬长而去。 丫鬟握着药方,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后门走。 大小姐的药方能解毒…… 她不想死…… 另一边,七八个家丁“护送”云苏到了祠堂。 打开祠堂门的锁,云苏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样子,就被人重重从身后一推,踉跄着走了进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哐当的铁索声在门外响起。 “大小姐,老爷让你在祠堂跪着反省,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什么时候老爷让放你出来,这门才能打开。”家丁冷笑着说完,便锁好门走了。 云苏也没生气,因为每次罚跪祠堂都是这样。 她早就习惯了。 祠堂的面积不大,暗沉沉的十分阴冷。 四周窗户都是用木板封死的,只有大门能进出,现在也被铁链从外面锁起来。 正对门的地方是一层层的供桌,上面摆放着云王府列祖列宗的灵位,云苏的外祖父和生母的灵位也在上面。 自从云妙郡主病逝后,王府就落入了苏明昌和李姨娘手中。 他们自然不会好好供奉云王府的祖宗灵位,连长明灯都没点,供桌和灵位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桌前的蒲团也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用了。 “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啊。”云苏走到供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妙郡主的灵位。 她轻声自语道:“也不知道您在天有灵,有没有后悔过?当年非要嫁给苏明昌这种人,落得现在,连个给您上香的人都没有。” 灵位不会说话,云苏也没指望谁回答。 她四下转了一圈,发现这祠堂真是阴冷得厉害,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这要是被多关几天,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云苏当然不可能乖乖被关。 她之所以没有拒绝进祠堂,是因为她还有别的事要做,这里正好避人耳目。 祠堂外虽然没人守着,但院子里肯定有人。 门窗都被封了,出不去。 云苏眸光扫了一圈,嘴角微微勾起。 她后退助跑踩上窗沿,纵身高高跃起,一把攀住头顶的横梁,纤瘦的身子灵活地翻身而上,轻而易举便站在了房梁上。 房梁离房顶很近,到处都是蛛丝网和灰尘。 云苏伸手摸索了几下,眼眸一亮:“我就知道!” 第26章 扒光衣服,抢了就跑 这祠堂破败成这个样子,屋顶的瓦片早就松动了。 云苏伸手摸索着,很快就掀开了几片瓦,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从屋顶上钻出来。 她谨慎地压低身子,目光扫过四周。 院子里没有人巡逻,只有远处的院门口站着两个家丁。 此刻天色渐亮,晨光微曦。 云苏绕到祠堂侧后方,从屋顶滑下横梁,再顺着柱子跳下去,轻盈地落在杂草丛中。 祠堂的位置在王府后院最边上,挨着院墙,平时少有人迹。 院墙旁有一片片高大的树木,用于遮挡视线,云苏飞快地爬上树,一条腿跨在围墙上,忽然耳尖一动。 窸窣的声音响起。 “咦?”她转过头,看到树梢上,一条乌溜溜的小蛇爬了出来。 小蛇通体乌黑,鳞片细小光润,吞吐着蛇息,定定“看”着云苏,尾巴轻轻甩了甩。 “你怎么在这儿?” 云苏有些惊讶,伸出手,“你是来找我的?” 乌鳞蛇接到信号,飞快朝她游过来,细长的蛇躯盘绕在她手腕上,蛇信子碰了碰她的指尖。 云苏忍不住笑,伸手戳了下它的脑袋:“你是从芙蓉院逃过来的吧?幸亏你跑得快。” 两条乌鳞蛇,一条已经被芙蓉院的下人打死了。 另一条却不知所踪。 没想到竟然跑到了祠堂这边,还躲在树上。 大概是嗅到了她的味道,这才敢出来。 云苏并不怕蛇,或者说,她不怕任何带毒的东西,无论是蛇还是蝎子蜈蚣。 毕竟在她十岁以前,她都是跟这些毒物为伍的。 毒蛇毒虫从不会伤她。 伤她的永远是人。 “你待在这里可不安全,他们可能还在抓你,要取你的蛇胆。”云苏坐在围墙上,借着树荫遮挡,纤细的指尖抚摸着小乌蛇。 “我送你出城吧?回你自己的蛇群去。” 小乌蛇似乎听懂了,嘶嘶吐着蛇信,依恋地缠绕着她的手腕。 云苏好笑道:“你不想走?” “嘶嘶~”小乌蛇吐着舌头,歪歪脑袋看着她。 原本冰冷的蛇瞳,看着云苏时却仿佛有一丝亲近,乖巧地盘在她手腕上。 “行吧,你想待就待,只别乱跑就行了。” 云苏点点它的脑袋,轻笑道,“要牢牢盘在我的手上,掉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小乌蛇听懂了,细长的身子绕着她的手腕盘了几圈,乌黑发亮的鳞片像玉一样,脑袋也垂下来,乖乖的不动了。 乌鳞蛇昼伏夜出,现在天快亮了。 它也该休眠了。 云苏将衣袖拉下来,遮住手腕上的“蛇镯”,翻身越过围墙,轻盈地一跃而下。 围墙外是一条幽静的小巷,正对着大道。 云苏落到小巷里,正要往外走,迎面忽然走过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哟,这是哪来的小美人?”男人醉眼朦胧,看到云苏穿着裙子,嘿嘿笑着朝她伸出手。 “别走啊,陪哥哥我喝两杯,哥哥带你快活……” 云苏侧身避开他的手,瞥了一眼外面的大道。 现在天色还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极了。 她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醉汉:“你确定要拦我?” “小美人,来,陪哥哥喝几口……”男人醉醺醺的,似乎也没听云苏说什么,踉跄着又朝她扑过来。 云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反手一记手刀劈在他脖子上。 “呃……” 男人浑身一僵,顿时栽倒在地。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怪不了我。”云苏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拽着男人的胳膊,将人拖进了小巷里。 片刻后。 一个穿着男人衣服,头发挽起,脸庞漆黑的“少年”从小巷里走出来。 她嫌弃地闻了闻衣服上的酒气,“真难闻,暂时凑合穿吧。” 说着,便悠悠地离开了小巷。 又过了片刻。 巡逻的士兵经过这条小巷,忽然听到一声惨嚎:“啊……” “什么人?”士兵们一惊,立刻持刀冲进去,瞬间傻眼了。 只见小巷里站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男人,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底裤,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听到声音惊慌扭过头,露出一张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脸。 “啊……” “啊!!” 士兵们和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一个惊恐的捂住脸,另一队士兵则凄惨地捂住眼睛,感觉眼睛要瞎了。 而这个时候。 扒了人衣服,扮作少年的云苏,刚从一家书铺里走出来,神情若有所思。 从前的云苏没读过书,对医术方面一窍不通。 云苏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京城各家比较大的书铺都走了个遍,专挑各种医书药书来看。 看得多了,她心里也渐渐有了明悟。 “这个世界的医药书和现代果然不一样,很多药材名称我都没听过,不过看书上记载的药性描述,大多数还算正常。” 云苏心里暗想着,伸手摸了摸左脸上的黑斑。 “想要解毒,光看书上的药材描述还不够,得买些药材亲自试试。” 买药材不难。 问题是…… 云苏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她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了。 现在回云王府拿钱,肯定不行,她还在关禁闭罚跪,而且她也根本没钱。 找苏明昌要钱,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 那么,该从哪里弄点钱来呢? 云苏边走边想,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叫好声。 她抬起头,看到前方一座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的三层楼宇,门口的小二迎来送往,头顶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金光大字。 四海赌坊! 云苏唇角缓缓弯起,这不是给她送钱来了吗? 她立刻朝赌坊走去,被小二迎进门后,入目便是宽阔的大厅。 数十张梨花木桌摆满厅内,无数的赌客围在桌前,喧哗叫喊声不断响起。 “大大大!” “小!开小!” “来来来,买定离手咯!” 一名赌坊小二笑着凑过来:“客官,第一次来吗?需要换筹码吗?” 云苏身无分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换?” “现银、银票、金子,或者各种值钱的玉器当票都可以换,主要看价格。”赌坊小二招招手,旁边人立刻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是各种颜色的筹码。 云苏心念一动,取出一样东西丢在托盘里,“这个,价值多少?” 第27章 上门踢馆,当街追杀 赌坊小二拿起来一看。 是一块玉。 玉质细腻无暇,凤凰雕工精美,价值连城。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殷勤万分:“客官这可是好东西啊,这托盘上的筹码随便拿!” 说着,便拿起玉佩想要收走。 那可是镇北王府的东西,就这么抵给赌坊,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云苏拦住他,眯着眼睛道:“我不换。” 赌坊小二:“?” “我用这个做抵押,换三枚最便宜的筹码。” 云苏随手拿起三枚低价筹码,又把玉佩拿回来,“赢了筹码归我,输了玉佩归你们。” 赌坊小二眼露精光,嘿嘿笑道,“客官想玩什么?” “骰子。” 云苏走到一张人少的桌子前,拉了张椅子坐下。 她单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我坐庄,就玩最简单的,赌大小。” …… 一个时辰后。 “哗啦啦……” 堆积如山的筹码倾泻而下,铺满了整张赌桌。 云苏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不玩了,把这些筹码换成银票,我要带走。” 周围兴奋得眼睛发红的赌客不满地叫嚣起来:“这就不玩了?” “再来一把吧!我还没赢回本呢!” 站在对面的赌坊荷官脸色煞白,满头冷汗直往下掉,勉强说道:“客人这就不玩了吗?我们赌坊还有更高明的荷官,马上就到了……” 云苏撇撇嘴:“你们都换了四五班人了,没一个能打的,玩起来没意思,给我兑换银票吧。” “客人,其他人还没有玩尽兴,要不……”荷官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拖延时间。 旁边角落里的赌坊中人偷偷打着手势,脸色十分难看。 “其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玩了不行吗?难道你们赌坊赢了钱就不让人走?”云苏反问道。 此时此刻。 赌坊二楼的包厢里。 “三皇子殿下,就是她!”赌坊掌柜铁青着脸,从窗户缝隙里伸出手,直直指着云苏。 “这个黑脸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短短一个时辰,就击败了我们好几个荷官好手,从上桌开始就没输过,肯定是故意来踢馆的!” 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男人,一袭低调的藏蓝色锦袍,发黑如墨,剑眉长而入鬓,眉下双眸狭长,薄唇微抿,俊美而又凉薄。 他低眸看着楼下的云苏,冷淡道:“她赢了多少?” “正好一万两黄金!” 旁边的随从倒抽一口冷气:“只是一个时辰而已,怎么能赢这么多?” 赌坊掌柜冷汗直流:“这小子非常精通规则,骰子玩得出神入化,每赢一次就叠加筹码,一层层叠出来正好有这么多,我怀疑……” “她是算好了的。”三皇子冷声道,“你们不是对手,让她走!” “可是殿下,一万两黄金,可是我们赌坊三个月的利润,就这么让她拿走了……” “那不然呢?”三皇子回头,冷冷瞪着他,“这种级别的赌术高手,你们有谁能赢得过她?打不过还不让人走,你是要砸了四海赌坊的招牌吗?” 赌坊掌柜立刻清醒了,冷汗津津道:“是,属下知错。” “给她兑换一万两的金票,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然后……” 三皇子阴冷的眯起眼眸,“派人跟上她,查清楚她是谁派来的,若有任何不对之处,直接把人做掉!” “是!” 一名不起眼的小二飞速下了楼,在荷官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荷官脸色微变,对云苏露出笑容:“客人说笑了,我们赌坊向来讲规矩,您的筹码已经换好了。” 一个托盘被送到云苏面前,上面是薄薄一张金票。 “这是一万两的金票,您可以随意到任何钱庄换取,欢迎您下次再来。”荷官咬着牙,说得十分勉强。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 无数嫉妒眼红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张金票上。 云苏看也没看,拿起来塞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荷官,眸光微转,又扫过二楼上的某处包厢。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道阴冷的目光盯着她。 看到这家赌坊背后,还有别的人物……她买药材需要大笔的钱,所以才玩得凶了点,没想到把人家靠山都惊动了。 在赌坊小二惶恐又恭敬、如送瘟神一般的态度中,云苏揣着金票离开了赌坊。 此时,距离她踏进赌坊才过了仅仅一个时辰,她却已经从身无分文,变成了腰缠万贯。 同时也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云苏刚走不到一百米,就感觉到身后跟上了几十条小尾巴,藏都藏不住,隐隐成包围式逼近过来。 她敛眸加快脚步。 迎面忽然有人朝她走过来,即将撞上的一刹那,灵活地伸手探向她怀里。 “啊!”这人没摸到金票,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云苏狠狠掐住了他的手腕命门,冷笑道:“光天化日下偷钱,你当我是瞎子吗?” 扒手一看露馅,眼里顿时闪过凶光,也没把她这个又瘦又矮的“黑小子”放在眼里,扬起拳头就朝她脸上打过来。 云苏偏头躲开他的拳头,一脚猛踹在他肚子上。 “啊……”扒手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蜷缩成一团。 这一下却惊动了后面的其他人。 不少混在人群里的壮汉目露凶光,猛得从腰后拔出匕首,气势汹汹朝云苏扑上去。 云苏拔腿就跑,飞快窜进了人群里。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把金票抢过来!” 这下子,连偷偷跟在暗中的赌坊人也按捺不住了,大喊着追上来。 十几个壮汉健步如飞,在人群里左冲右撞,赤红着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瘦小的身影。 “给我站住!”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种阵仗,吓得纷纷退开,神情茫然。 云苏专挑大路上跑,听到身后的怒吼声,她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她不跑才怪了! 快速穿过一条窄巷,前方便是出城的大道。 一辆低调的马车正从大道上行驶过。 云苏眼眸一亮,迅速从小巷里冲出来,就地一滚滑到了马车底下,双手紧紧攀住马车底盘,整个人仿佛隐形消失了。 车厢里。 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狭长妖异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第28章 他家小野猫又干坏事了 “凌风,改道回府。”车厢里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车厢底下。 云苏微微一愣。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驾车的男子低声问道:“主子,不出城了吗?” “嗯,回府吧。”男人悠悠地闭上眼,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似的。 薄唇却翘起一丝笑意。 马车很快调转方向,往另一侧道路行驶去。 趴在车底下的云苏还在想声音耳熟的问题,忽然听到一阵凌乱嘈杂的声音传来。 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追出了小巷,却不见云苏的身影。 “人呢?那黑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快去找!” 壮汉们纷纷往道路两侧追去。 马车依然平稳地往前行驶着,车盘底下,云苏无声地勾唇笑起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这辆马车突然改道了。 原本是往人少的城外走,她还可以找机会跳车离开。 可现在,马车却忽然往人多的城内去了,两侧路过的马车和行人越来越多。 云苏缩在车盘底下,完全找不到脱身的机会,眼睁睁看着马车一路飞奔疾驰,不知道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一双漆黑的靴子落了地,陌生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主子,到了。” “你先进去。”车厢里,耳熟的低沉声音又传来。 “是。”黑靴子很快转身离开。 马车就静静地停在路边,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云苏躲在车盘下,因为角度的原因,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目光所及之处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腿,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是到哪里了?外面没人了吗? 云苏狐疑着,又多等了片刻,才谨慎地挪到马车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忽然,一张放大的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眼前。 面具下,男人狭长的眸子噙着笑意,正低头看着她,薄唇挑起愉悦地弧度。 “哟,这是从马车底下钻出来的小野猫吗?” 云苏:“?!!” 她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手一松,整个人从车底摔到了地上。 “嘶……”后背撞到地面,生疼。 男人:“噗。” 他眼底笑意更浓了,慵懒地托着下巴,看好戏似的,“小野猫,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云苏一时都忘了从车底爬出来,眼眸睁圆了。 “君长渊……?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本王问你吧?”君长渊歪歪头,看着她黑漆漆的一张脸,伸出手。 修长白玉似的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下,指腹染上了黑灰色。 君长渊忍俊不禁道,“小脏猫,你这是刚从煤堆里打了个滚出来吗?” “……你才在地上打滚!” 熟悉的憋屈感觉又来了。 云苏郁闷地拍开他的手,从马车底下钻出来,拍拍灰站起身。 “这是你的马车?”她问道。 “是呀。”君长渊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身少年扮相,眨了眨眼眸。 唔,看来他家小野猫,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这个模样也可爱,就是脸太黑了点…… 云苏不善地盯着他:“你早知道我在车底下了吧?还故意不出声,躲着吓唬我!” 君长渊眨眼:“冤枉啊……” “冤枉什么?”云苏看到他就莫名来气。 “我说呢,本来好端端往城外去的马车,怎么又掉头回城里了?你是故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她侧过头,马车赫然停在一座端庄威严的王府门前。 乌黑沉重的牌匾上。 暗金色的“镇北王府”四个字,庄重肃穆,气势凌人。 眼看是瞒不过她,君长渊含笑挑起眉梢:“本王一片好心,王妃可不要这么冤枉人。” “你好心什么?”云苏狐疑道。 “进去再说吧。” 君长渊下了车,揽住她就往王府里带,“你还没来过王府吧?正好,本王带你熟悉一下。” 云苏:“……” 她稀里糊涂就被带进了府,又被君长渊诱哄着骗到了他的院子里。 神奇的是,沿途上竟然没遇到什么人。 “等等!我不是来参观你房间的,你带我进来干什么?”云苏猛地在门口停住脚步,满头黑线地看着男人。 “这里比较安静,你也不想说话被人偷听吧?”君长渊暗示地眨眨眼。 在云苏稍微迟疑的一瞬间,他笑眯眯地揽着人进了屋,拉到桌子前坐下,还贴心地给她递了杯茶。 茶香热气袅袅。 云苏有气发不出来,只好白了他一眼,仰头咕噜噜喝了半杯。 君长渊也不介意,薄唇噙着笑意,等她喝完后才问道:“你怎么惹上三皇子的人了?” “啊?”云苏愣了下。 “之前追着找你的人,不是四海赌坊的打手吗?” 君长渊挑眉道,“那是三皇子的私产,你不会不知道吧?” 云苏嘴角微抽,“我怎么知道……” 她就是看见赌坊招牌大,装饰又豪华,想着肯定不缺钱就去了。 谁知道是三皇子的私人产业啊。 君长渊笑道:“难得见三皇子手下人这么气急败坏,当街追着喊打喊杀的,你做了什么?” “我在赌坊赢了点钱。” “多少?” “一万两黄金。” 云苏也不瞒他,从怀里掏出金票,“我需要钱买药材做实验,身上没有,我就去赌坊了。” “……”君长渊沉默了一下。 缺钱就去赌坊?这是把赌坊当钱庄用了? 他闷笑起来:“你玩了几天赢这么多?” “一个时辰。” 君长渊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苏,却对上她不解的眼神,神情还挺无辜:“怎么了?” “一个时辰,你就在四海赌坊赢了一万两,还是黄金。” 君长渊哭笑不得,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难怪三皇子要派人追杀你,小野猫,你这是跑去踢馆了啊。” 三皇子手下最赚钱的产业就是这家赌坊,她这一个时辰就卷走了赌坊好几个月的利润。 这脸打得有够狠的。 “反正我易容去的,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踢就踢呗。” 云苏耸耸肩,又看着他:“你这么问,是觉得我给你惹麻烦了?” “你把赌坊掀了都不算麻烦。”君长渊不以为意,只含笑弹了下她漆黑的鼻尖,“你缺钱,怎么不来找本王?” 第29章 天塌下来,本王给你撑着 “找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赚不到钱。” 云苏拍开他的手,又瞪了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君长渊忍俊不禁,“你赚钱,就是跑去赌坊里赚吗?” “不行吗?”云苏挑眉,两指夹着金票晃了晃。 “这叫空手套白狼,不赚白不赚。” “哈哈哈……”君长渊被她逗得笑出声。 他狭眸弯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宠溺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好,我家王妃真有本事。” 云苏被他揉猫似得一顿搓,正要踹他。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说到三皇子,我好像记得,苏云柔跟他关系挺近,他们有奸情?” 君长渊笑容僵了下,弹了下她的脑门。 “小姑娘家的,什么奸情不奸情。” “那有没有呢?” 云苏抬眸看他。 君长渊垂眸看到她窝在怀里,小小的一只,乌黑的脸上眼睛又大又亮,活像只刚从煤堆里钻出来的小猫。 脏兮兮的,又怪可爱。 他眸底闪过笑意,声音低沉磁性,“在皇帝的诸位皇子中,太子是皇后嫡出,地位最高,其次便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他们两人都是贵妃所出,势力不相上下。” 难怪苏云柔会勾搭上三皇子。 原来是想攀高枝儿啊。 太子已经有了正妻,苏云柔送上去也是做妾的,五皇子的年纪又偏小。 只有三皇子最合适,而且还没有娶妻。 如果苏云柔手段高,说不定还能捞个皇子妃做做。 她这次也算坑对人了! 能跟苏云柔混在一起的,这个三皇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苏敏锐地问道:“太子跟他们关系如何?” 君长渊意味深长地挑眉:“自然是笑里藏刀,面和心不和。”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太子倒台,下一任东宫应该就在他们两个之间。” “有一个太子,两位贵妃生的皇子,正好相互制衡,皇帝也算聪明了。”云苏眼眸闪了闪。 小孩子都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 所以,几位皇子势力三足鼎立,互相制衡,对皇帝来说也是最安全稳妥的。 “那你呢?”云苏忽然好奇,看着他道,“你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镇北王府是亲王府邸,属于皇室宗亲。 说简单一点。 君长渊其实是皇帝的亲侄儿,他的父亲,上一任镇北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哥哥。 所以,君长渊和太子、三皇子等人都是堂兄弟。 因为上一任镇北王过世早,君长渊不到二十就继承了爵位,提前封了亲王爵。 听到云苏的话,君长渊笑道:“本王当然是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毕竟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与我不相干。” 这个话,谁信谁傻瓜。 云苏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坐山观虎斗,没事搅混水吧?以镇北王府的兵权势力,我不信那些皇子没有想办法拉拢你,但你这么说,说明你没有被任何一边拉拢?暂时还独善其身?” 君长渊露出委屈的表情:“本王哪有你说的这么腹黑?” 随即。 他话锋一转,笑吟吟地道:“镇北王府不会参与任何夺嫡争斗。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好,没有人敢真正把本王拉下水。” “他们在本王面前,只有敬着、捧着、畏着的份儿。” “所以——” 男人指骨如玉,含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蕴含着强大的霸气。 “你尽管闹腾,天塌下来,本王给你撑着!” 云苏愣住了。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狭长妖冶的一双眼眸,面具下殷红的薄唇微微勾起,像只惑人的妖精似的。明明这么腹黑坏心眼,以逗弄她为乐,却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尽管闹。 天塌了,本王给你撑! 云苏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小小的,被他含笑收在眼眸里。 霎时间,云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以前没有。 现在……她可能也不需要了。 天塌下来,她已经能自己撑住,不再想要依靠任何人。 君长渊看到她愣了下,忽然垂下眼睫,密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令他一时看不分明。 “?”君长渊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微蹙眉,伸手捧起她的小脸:“怎么不高兴?本王说错话了?” “没有。”云苏撇开脸,压下心底莫名的一丝酸软。 她故意撇了撇嘴,好似不在意地道:“我跟你只是暂时合作,不管出任何事,都没有让你撑的道理,我的麻烦我自己会解决。”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一天不解毒,你随时可能会死的!” 这话就有点泼冷水的意思。 君长渊凤眸微眯,看着她没说话。 云苏也不想多说什么,把手里的金票递给他。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研究我们两个身上的毒,你手底下人多,帮忙收集一下药材吧?单子我待会写给你。” “你把单子写出来,本王会派人去。”君长渊取了金票,折了折,又放回她手里。 “这是用来买药材的……”云苏蹙眉。 君长渊手掌包住她,轻笑道:“不必跟本王这么生分,王府还不缺这点银子,你自己赚来的,自己留着花。” 云苏哑然。 君长渊又贴心地问:“你还需要什么?本王叫人去准备。” “你……” 云苏有些泄气,“算了,我写给你吧。” 镇北王府的面积比云王府更大,又是君长渊的地盘,更安全也更隐蔽。 有君长渊亲自下令,云苏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她一头钻进了屋子里,开始闭关研究。 这一闭关,就是整整三天。 云苏连门都没出过,每餐饭都是放在窗户上,她饿了再自己拿进去。 直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房门终于打开了。 浑身乱糟糟的云苏抓着一页纸跑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看到君长渊站在门口,她兴奋地一下子扑过去。 “君长渊,我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君长渊及时伸手,稳稳接住她扑过来的身子,无奈笑道,“你再不出来,本王就要进去找你了。” 云苏诧异:“怎么了?” “云王府,你有麻烦了。”君长渊眸光幽深。 第30章 云苏又逃婚了 一个时辰前,云王府芙蓉院。 四小姐苏溪带着丫鬟,和苏云柔并肩走出来,满脸忿忿不平。 “没想到我只是去陪祖母礼佛了几天,府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云苏那个贱人是疯了吗?竟然敢害母亲和二哥!” 苏云柔脸上带着淡淡愁容:“姐姐她仗着有皇上赐婚,哪里还会把母亲放在眼里?爹爹虽然让她罚跪祠堂,可又有什么用呢?” 苏溪冷笑:“我就不信她敢这么嚣张,三姐你放心,我一定给母亲出口恶气!” 苏云柔急忙劝道:“四妹,你别冲动,她现在可不好对付……” 苏溪冷哼,“三姐怕什么?我只是过去探望一下,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她便带着丫鬟大步往祠堂方向去了。 苏云柔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她转身回屋。 李姨娘病恹恹地靠在床上,“苏溪去祠堂了?” “她人蠢得很,我只是随便挑唆了几句,她就带着丫鬟冲过去了。”苏云柔语气轻蔑。 “那就好。”李姨娘满意地一笑。 “云苏现在有圣旨撑腰,我们不好在明面上动手,正好苏溪回来了,就让她去吧!出了事也是她的责任,与我们母女不相干。” 苏云柔闻言,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另一边。 苏溪怒气冲冲到了祠堂。 守门的侍卫见了她,急忙行礼:“四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那个贱人还在里面吗?关了几天了?”苏溪问道。 “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已经关了三天了。” 侍卫小声道,“按夫人吩咐,这三天我们连一口水都没送,吃的东西也都扣下了,她可能已经饿晕了,一直没听到声音。” 苏溪冷笑,“饿晕了?那我也有法子弄醒她,去把门打开。” “是。” 侍卫拿着钥匙,打开祠堂外的铁链。 紧闭三天的门打开了,一股灰尘迎面扑来。 苏溪厌恶地扇了扇风,径直走进去,却发现祠堂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云苏的身影。 “人呢?!你不是说她在里面吗?”她惊愕不已。 “这……属下也不知道啊,大小姐确实被关在里面,怎么会不见了?”侍卫同样很吃惊。 苏溪想了想,不由冷笑起来,“好啊!爹爹让她禁闭罚跪,她竟然敢偷偷跑出去,三天都没回来,我这就去告诉爹爹!” 说着,苏溪提起裙子就往书房跑去。 侍卫也不敢离开,便重新关上门,站在门口守着。 “爹爹,大事不好了!大姐又偷跑出府,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苏溪一路跑进书房,对屋内正在练字的苏明昌大声说道。 苏明昌手势一顿,刚写好的一幅字瞬间毁了。 他皱眉抬起头:“你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我刚刚去祠堂看过了,里面根本没有人,您让大姐禁闭罚跪,她却偷偷跑出去,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说不定她又跟人私奔逃婚了,这要是被镇北王府知道,爹爹你可怎么交代啊?” 苏溪一脸着急的样子,为了引起苏明昌重视,她连镇北王府都搬出来了。 苏明昌果然变了脸色:“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爹爹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侍卫还在门口守着呢!”苏溪急忙说道。 她心里恶毒地想着,云苏,这可是你自找的! 爹爹让你罚跪,你竟然还敢偷跑。 一跑就是好几天,还在外面过了夜,这要是传出去,你还能有名节在吗? 恐怕镇北王府也不会要一个名节败坏的王妃吧! 哼哼,这下看你还怎么仗着赐婚嚣张? 苏明昌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不禁难看起来,他重重扔下笔,“走,去祠堂看……” 话还没说完。 忽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老爷,镇北王府来人了!” 苏明昌神情一变。 苏溪眼珠子转了转,故作惊讶担忧,实则幸灾乐祸地道: “哎呀,不会是镇北王府知道姐姐又逃婚了,上门兴师问罪来了吧?爹爹,这可怎么办啊?” 苏明昌脸色微微发青,问侍卫:“来的是谁?是周管家吗?” 侍卫恐惧道:“是镇北王麾下的四位副将之一,凌风将军亲自来的!他点名要见老爷。” “怎么会是他……”苏明昌浑身一震,脸色变得铁青。 镇北王手下一共有四位副将,以风、雨、雷、电为名,个个骁勇善战,对镇北王忠心耿耿。 而且,这四个副将都有军职在身,只比苏明昌低一级,如果不是出了大事,镇北王府不可能派他们出来。 难道真的被苏溪说中了? 镇北王府这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把人请到正厅,我这就过去。”苏明昌严肃地道。 “爹爹,我也去。”苏溪巴不得看云苏的笑话,急忙说道。 “要是镇北王府的人问罪起来,我还可以帮爹爹解释,这是大姐自己偷偷逃走的,跟爹爹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明昌本来不想带她,但一听她这些话,又觉得有道理。 他严肃道:“那你就一起去,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跟镇北王府的人说!” 苏溪满口答应下来。 父女两没有多耽误,匆匆便去了正厅。 他们远远就看到几十名带刀的镇北军站在门口,煞气腾腾。 厅内坐着一个面容英俊冷肃的年轻人,一身黑衣气势凌冽,正是凌风。 “凌将军,久仰久仰……”苏明昌进门拱手,正要客套两句。 凌风却丝毫不给面子,冷声道:“苏将军,请问贵府的大小姐在吗?我有急事要求见她。” 苏明昌脸色一僵:“这……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苏溪眼底满满是幸灾乐祸,期待地看着凌风,巴不得他是抓到了把柄来找云苏问罪的。 结果,没想到。 凌风神情肃穆,沉声道:“我家王爷的病情突然恶化,太医正在紧急会诊,据说大小姐的命格对我家王爷有益,有冲喜的效果,周管家特意派属下前来,接大小姐过去!” 苏溪立刻傻眼了。 苏明昌也愣住了:“什么?” 第31章 她这回死定了 苏明昌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他脱口问道:“镇北王病危了?这是真的吗?!” 苏溪也愣住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病危了也好啊。 要是云苏还没嫁过去,未婚夫就病死了,那她岂不就成了克夫的寡妇? 这可有意思了! 当着镇北王府人的面,苏溪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幸灾乐祸的眼神。 凌风冷冷道:“这种事情还能有假?苏将军是觉得,我会拿王爷的病情开玩笑吗?” 苏明昌忙道:“凌将军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冲喜……”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云苏还没过门呢,这冲的是哪门子的喜? “钦天监的人说了,大小姐的命格正好对应我家王爷,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好兆头。眼下王爷病势危急,希望大小姐能马上过去一趟,哪怕只是守在王爷身边,也算尽了一份力。” 凌风面无表情地拱拱手,“希望苏将军不要推辞!” 苏明昌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了。 只怕是镇北王真的要不好了,让云苏过去“冲喜”,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可问题是……云苏现在不在王府啊! 这要他怎么说? 万一云苏赶不及,镇北王真有个好歹,这些人会不会迁怒到他头上? 苏明昌眉头紧蹙,心里权衡着利弊,还没有想清楚。 苏溪却按捺不住了。 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故作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啊?姐姐她现在下落不明,根本不知道在哪呢……” “苏溪!”苏明昌怒喝一声,狠狠瞪着她,“你乱说什么?” “爹爹,你就不要再帮姐姐隐瞒了,现在镇北王殿下情况危急,如果找不到姐姐的人,你再遮掩也没用啊。” 苏溪一脸替他着想的样子,急不可耐地对凌风说道。 “凌将军,这可不管爹爹的事,姐姐之前犯了错,爹爹让她在祠堂罚跪,没想到她却偷偷逃走了!现在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也许……她又是跟人私奔了也说不定!” 凌风:“……” 他眉毛止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看向苏明昌:“苏将军,这是真的吗?” 苏明昌一看苏溪已经说到这了,再否认也没用。 他长叹一声,痛心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凌风打断他:“这只是四小姐的片面之词,苏将军可有去祠堂看过?大小姐是真的不在吗?” “这……”苏明昌有些不确定了。 “是真的不在!我刚刚才去看过。”苏溪急忙道。 她生怕凌风不相信,“凌将军要是不信,和爹爹亲自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祠堂里根本没有人!” “那就有劳苏将军了。”凌风立刻答应下来。 苏明昌一时也没好办法,只好暗暗瞪了苏溪一眼,亲自带路。 一行人便往祠堂走去。 苏溪远远就看到,侍卫还在祠堂门口守着,脸上便忍不住露出兴奋的表情。 云苏这回死定了! 只要推开门,发现她不在祠堂,耽误了给镇北王冲喜的大事。 她就彻底完了,父亲也绝对不会保她。 “凌将军,这里就是祠堂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她强忍着激动对凌风道。 “把门打开。”苏明昌冷冷下令。 侍卫急忙重重一推。 门,打开了。 黑洞洞的祠堂里,没有一丝光亮,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仿佛根本没有人在。 苏溪迫不及待地冷笑道:“爹爹,凌将军,现在你们亲眼看见了吧?姐姐她根本就不……” 话还没说完,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从祠堂里传来。 “你找我吗?” 苏溪脸上激动兴奋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声音戛然而止。 她仿佛见鬼一般,惊愕扭过头,看到黑漆漆的祠堂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娇小纤瘦的身影。 云苏脸色有些苍白,身上衣服也灰扑扑的,站在祠堂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这都三天了,父亲终于想起我来了?” “你……”苏明昌皱紧眉头,似惊讶又似狐疑,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看她是不是别人伪装的。 真的是云苏! 她这不是在祠堂里吗?苏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苏明昌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他恼怒地瞪向苏溪,却见她一脸震惊活见鬼似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溪尖叫一声,简直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 她之前明明亲自看过的,祠堂里根本没有人。 “父亲罚我禁闭,我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云苏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道。 “倒是四妹妹,你好像很惊讶我在这里?” 这不是废话吗?明明一刻钟前,她还不在这的。 苏溪恨恨地心想:难道是她去找爹爹告状的时候,这个贱人又偷偷回来了? 苏溪立刻朝侍卫瞪过去。 侍卫脸色发白,慌忙说道:“属下一直守在门口,没有人进来。” “这怎么可能!”苏溪脱口而出。 这间祠堂的窗户都是封死的,根本没有后门,不是从正门进来的,难道云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有什么不可能,我不就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吗?四妹在惊讶什么?” 云苏挑眉说道,神情有些嘲讽,“难道四妹特意找了父亲过来,是以为我不在祠堂里?专程过来抓我的?” “……”苏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苏明昌也觉得尴尬。 现在这种情况,明摆着是苏溪搞错了。 这个女儿也是没用的,连祠堂里有没有人都看不清,就敢跑来瞎告状。 差点坏了大事。 不过,既然云苏还在祠堂,那事情就好办了。 苏明昌咳嗽一声,威严命令道:“云苏,镇北王忽然病重,凌风将军亲自来接你,你马上跟他们走!” 云苏淡淡道:“父亲不是让女儿禁足吗?” 苏明昌瞪她一眼:“事有轻重缓急!禁足就先免了,你赶紧过去,别误了正事!” 云苏仿佛虚弱地往柱子上一靠,幽幽道:“我被父亲关了三天,连一口水都没喝,现在头还晕晕的,走不了路,父亲还是换别人去吧。” 凌风立刻皱起眉,不满地看向苏明昌,“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打脸庶妹,以牙还牙! 不是说禁足吗?哪有不给人吃饭喝水的? 断水断粮整整三天,这不是要活活把人饿死吗? 凌风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苏明昌连忙道:“凌将军,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只是让她禁足而已,水粮从来没断过的!” 说着,他狠狠瞪向云苏:“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叫凌将军误会了!” “是误会吗?”云苏嘲讽地冷笑。 “父亲一向贵人事忙,要不派人查一查,看看我禁足的三天,有一粒米、一口水送进来吗?” 这次她虽然没有被关,但以前每一次禁足罚跪,李姨娘从来就没给她送过粮食和水。 最长的一次足足关了七天。 要不是正好下雨,云苏靠着屋顶漏下的雨水勉强支撑,恐怕就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苏明昌脸色一变。 云苏又看向苏溪。 这是苏明昌的第四个女儿,虽然不是李姨娘亲生的,却向来和李姨娘一个鼻孔出气,以前就经常跟在苏云柔屁股后面,指哪打哪。 说白了,苏溪就是李姨娘母女手里的一把刀。 她前几天跟着苏老夫人去礼佛,今天才刚回来,就立刻跑到祠堂来找麻烦。 这里面要是没有李姨娘母女的挑唆,云苏打心眼里不信。 既然你要找我的麻烦,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又道:“再说了,我明明一直待在祠堂里,四妹随便挑唆几句,父亲就怒气冲冲来找我的麻烦了。” 她冷笑一声,“那我就更不能出去了!免得父亲回头又不认账,说我连禁足都不安分。” 这番话说的。 苏明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被凌风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只觉得老脸都被扒了一层。 而这种情况,又是苏溪造成的。 要不是她满嘴胡说八道,他也不会轻信了,弄得现在这样尴尬难堪。 苏溪忍不住了,尖锐着嗓子道:“云苏,你少在这里挑拨生事,我先前明明亲眼看见了!” “父亲你看。” 云苏却没理她,只无辜地看着苏明昌。 “四妹冤枉了我,现在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明明是她嫡姐,她就是这幅态度跟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的丫鬟呢!” 苏溪怒吼:“云苏!” “你闭嘴!”苏明昌忍无可忍,朝苏溪厉声道,“胡闹够了没有?” 苏溪不敢置信:“爹爹,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云苏吼我?” 她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虽然云苏是嫡出,她是庶出。 可是以前,仗着有李姨娘宠爱,苏溪的地位可比云苏高多了,苏明昌也比较宠爱她,仿佛她才是嫡小姐,而云苏不过是个卑贱丫头似的。 结果现在,苏明昌竟然为了云苏吼她,还说她胡闹! 苏溪心里一下子就接受不了。 她委屈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她之前就是不在祠堂里,是我亲眼看见的。” “够了!”苏明昌已经不想听她胡扯了。 他神情冷厉,眸光锐利地盯着苏溪,“云苏是你嫡姐,有你这么跟姐姐说话的吗?还不赔礼道歉!” “什么?”苏溪惊呆了。 她没听错吧? 爹爹竟然让她给云苏赔礼道歉? 给这个阴险卑鄙的贱人?! “我不要!”苏溪想也不想地尖叫拒绝。 “你还敢忤逆?”苏明昌看她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变得格外冷酷。 苏明昌本就是大男子主义,喜欢的是柔顺听话的女人,对女儿的要求也只有两个,乖巧、懂事,以后能嫁出去联姻就行。 苏溪以前就做得很好,一副懂事乖女儿的样子,所以苏明昌还挺喜欢她的。 但是现在。 苏明昌忽然觉得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听话了,而且还很愚蠢! 没看到凌风还在旁边冷眼看着吗? 她竟然连情况都搞不清楚,还敢在这里瞎嚷嚷。 “现在就给你姐姐赔礼道歉,否则,你就到乡下庄子去,以后都别回来了!”苏明昌重重一甩袖子,语气冰冷。 苏溪惊恐得睁大眼,一下子慌了。 “不,爹爹,我知道错了,别把我送到乡下去!我这就给云苏,不是,给姐姐赔礼道歉……” 苏溪强忍着耻辱,对云苏胡乱行了个礼,咬着嘴唇,“姐姐,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你原谅我吧!” 云苏看到她眼睛里的怨愤和不甘,挑了下眉。 “四妹看起来,道歉得很不情愿啊?那就不用勉强了。” 她还不稀罕呢。 苏溪心里气得要命,脸上还不得不装着:“没有啊,我很情愿的……” “是吗?我可看不出来。”云苏靠在柱子上,微笑道,“你给人道歉,就是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苏溪:“……” 苏明昌冰冷的眼神望过来,“跪下,给你姐姐好好道歉!” 苏溪憋屈得红了眼眶,她咬紧牙,扑通一声跪在云苏面前。 “我错了!姐姐原谅我这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苏笑了笑,“我都说算了,四妹这是何必呢?” “你……你别太过分了,我都已经跪下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苏溪又气又委屈,终于压不住脾气了。 苏明昌皱紧眉头:“云苏,你差不多也闹够了吧?凌风将军还等着,你赶紧的!” 云苏无辜地道:“我三天没吃东西,真的走不动,父亲让别人去吧。” “你是镇北王殿下的未婚妻,你不去谁去?” 苏明昌低吼一声,强忍着怒火,“我叫软轿进来抬你,不用你走路,这总行了吧?” 云苏又道:“父亲不是要我禁足反省吗?女儿自觉还没反省够呢,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是继续关着吧!” 苏明昌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既往不咎……” “所以父亲还是觉得,是女儿的错?” 云苏打断反问道,她靠在柱子上,慢悠悠地说,“要是这样,我就继续反省吧!反正多饿几天也不会死。” 苏明昌脸色很难看。 凌风抵唇咳嗽了一声,压住唇边的笑意。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苏将军,王爷还在等着呢!你可要好好劝劝大小姐,让她满意才是。” 苏明昌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目光冷厉地思索片刻,忽然怒喝一声:“来人,把院子里的人都带进来!” 第33章 云王府的人,比蛇蝎更狠毒 跟在苏明昌身边的侍卫领命而去,很快就抓着三个人进来,重重扔在地上。 云苏冷眼看去。 这三个人,就是负责看守祠堂的人。 苏明昌目光冷锐地看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让大小姐在祠堂禁足,你们竟敢克扣水粮,安得是什么心?” 三个人闻言大惊失色,慌忙道:“老爷,冤枉啊,我们是奉……”夫人的命令。 苏明昌厉声打断:“你们克扣水粮,谋害府中小姐,现在还敢喊冤?来人,给我把他们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就在院子里狠狠地打!” “老爷,饶命啊……” “我们冤枉……” 三个人顿时脸色惨白,大叫着拼命喊冤,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 其他侍卫立刻冲上来,一把捂住他们的嘴,粗暴地往外拖。 五十大板。 这个惩罚可不轻,要是行刑人下手狠一点。 大男人都能被废掉半条命。 “唔唔……冤……唔唔!”三个人惊恐得拼命挣扎,吓得肝胆俱裂,极力想说什么。 不是他们要做的。 是夫人吩咐的,他们只是奉命办事啊! “拖下去!”苏明昌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拿这三个人当出气筒。 让云苏出口恶气,然后赶紧让她去镇北王府,免得误事。 “慢着。”云苏忽然开口道。 她看向苏明昌,眼底有一丝讥讽的冷意,“父亲何必急着惩罚人?我看他们好像有话想说。” 苏明昌不耐道:“这种玩忽职守的下人,有什么好说的?拖下去狠狠打一顿就是。” “我倒觉得,他们只是下人,奉命办事,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克扣水粮。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担当不起。” 云苏平静地说道,对侍卫们道,“把手放开,让他们说话!” 云苏说得再情在理,又有凌风在旁边看着。 苏明昌一时没有理由阻止,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 侍卫们刚一松开手。 三个人就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惊恐哭喊道:“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 “不是我们要克扣你的水粮,是夫人指使我们的,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求大小姐饶我们一次吧!” “胡说八道!”苏明昌顿时大怒,目光狠厉地伸手指着他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夫……” 他话语一滞,却是想起了云苏之前的话,铁青着脸改口,“竟然敢污蔑李姨娘?” 云苏没说话。 三个人争先恐后,声泪俱下道:“老爷明鉴啊!” “我们只是做下人的,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府中小姐?真的是夫人吩咐我们,我们才敢这么做的啊!” “而且不止这一次,以前每一次,大小姐被罚跪禁足,夫人都不许我们送水粮,说是要让大小姐涨点教训,我们也不敢违抗啊……” “老爷明鉴,大小姐饶命啊……” 三个人被五十板子的重罚吓破了胆,好似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得飞快,把李姨娘的私下命令全抖出来了。 苏明昌脸色铁青,神情阴鸷,眉角止不住地抽跳着。 他咬牙道:“你们……” “我们对天发誓,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虚言,就叫我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三个人生怕苏明昌不相信,咬牙举手立誓,惊恐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苏明昌:“……”他想说的话一下子噎了回去。 都发这么重的誓了。 他再想说他们是污蔑,也说不过去。 云苏似笑非笑,“难怪呢,我每次被罚禁闭,不管时间多长,都断水断粮苦不堪言。要不是我命大,只怕活活饿死在祠堂里都没人知道,原来这都是李姨娘‘特意’安排的。” 她侧头看着脸色黑灰的苏明昌,意味不明地道:“父亲,你说李姨娘跟我是有什么仇?她这是存心想害死我啊。” “你……不要胡说八道。”苏明昌本想喝斥,但人证就在眼前。 无可抵赖。 他这句喝斥也不免气弱了几分,强压着怒火,勉强道:“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云苏道:“能有什么误会?父亲可知道,一个人断水多久会死?” 不等苏明昌回答。 她说:“三天。只要断水三天,人就会死!” 苏明昌神情微变。 云苏淡淡地又问:“那父亲知道,我被关在祠堂,最长一次断水了多久吗?” 苏明昌咬紧牙,听到她不冷不热地说:“七天。” “整整七天,没有一口水,我干渴得差点咬断自己的手腕,喝自己的血来止渴,父亲可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感觉?” “然而——” 云苏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一丝讥诮。 “这样的绝境,在父亲眼里,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误会?” 她真是替另一个云苏感到心寒。 苏明昌脸色抽搐,竟是无言以对。 祠堂里安静极了。 三个侍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满头冷汗,吓得不敢说话。 他们奉命给云苏断水断粮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她会很惨,但是听到云苏这样说,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远远低估了这种方法的狠毒。 一个人要渴成什么样子,才会咬破手腕,喝自己的血来止渴? 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凌风紧紧蹙眉,难掩惊愕地看向云苏。 她才十六岁,生在锦绣富贵窝里,又是嫡女,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残酷的经历。 哪怕是在战场上,再能忍的精锐士兵,断水断粮七天,恐怕也会生不如死。 更别提她一个从未经过训练的千金小姐了。 这云王府的人,真是比蛇蝎更狠毒,杀人不见血! 苏明昌脸色极度难看,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勉强开口:“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你现在不也好端端的吗?” 这话别说云苏了了,连凌风都听不下去。 他皱紧眉头,语气冷厉道:“苏将军的意思是,大小姐还没被折磨死,这种蛇蝎手段就不作数了?” 苏明昌觉得难堪:“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如直说。”凌风冷锐地看着他。 第34章 渣爹偏心,气死你 苏明昌一下子噎住了。 他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给李姨娘推托罢了。 李姨娘的手段再狠毒,也是用在云苏身上,苏明昌自然不痛不痒。 再说了…… 云苏不是还没死吗? 断水七天都没渴死她,事情又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当着外人的面,这不是丢云王府的脸吗? 苏明昌这样想着,心里反而对云苏感到不满。 他看着云苏,神色威严地说道:“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夫……姨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下次我让她给你道个歉,你就别斤斤计较了!” 云苏听到这话,差点冷笑起来。 好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偏心都偏到太平洋了。 苏明昌就当没看见她眼里的冷笑:“镇北王情况危急,你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把这三个人拖下去杖毙,也算是给你出气了。” “来人——” “老爷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三个人脸色大变,惊恐叫喊着求饶,“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按夫人吩咐的做啊!” 云苏冷声道:“杖毙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刀子。” 苏明昌恼怒,“那你还想怎么样?” “五十板子,小惩大戒。”云苏一字一句道,“拖到芙蓉院去,当着李姨娘的面打,一下都不许少!” “云苏,你别太过分了!她还有伤在身上,你让她亲眼看着打,万一再受惊吓怎么办?” 苏明昌一听就恼怒万分。 “只是让她看着,父亲都舍不得了?” 云苏嘲弄地一笑,转身就往祠堂深处走,“那我就继续在这待着,镇北王府那边,父亲另想办法吧。” “你……”苏明昌脸色阵阵扭曲。 他死死瞪了云苏一眼,气急败坏地对凌风道:“凌将军,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她去!是这个逆女不顾全大局,非要提这种刁难人的条件……” “我到不觉得大小姐这是刁难。” 凌风冷冰冰地说道,“苏将军的妾室如此恶毒,公然谋害府中嫡女,大小姐没有让她偿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现在不过是让她观刑而已,算哪门子的刁难?” 苏明昌愤慨的脸色僵硬,神情凝固。 凌风眯起眼眸,语气有一丝警告:“大小姐是我们王爷未过门的王妃,谁欺负她,便是折辱我们王爷!苏将军,在你眼里,区区一个姨娘难道比我们王妃更重要吗?” 这话简直就是威胁,苏明昌哪敢承认? 就算在他心里,一百个云苏加起来也比不上李姨娘的脚指头,他、他也不敢在镇北王府的人面前说啊! 苏明昌脸色僵硬得厉害,讪讪道:“当然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 凌风语气一冷,“难道要我亲自下令,把贵府的姨娘拖出来吗?” 苏明昌脸色一变,立刻道:“不必劳烦了!” 镇北王府一向护短,又向来不给朝中其他人面子,如果让凌风亲自下令,他手下那些士兵只怕真的会冲进后院,把病床上的李姨娘拖出来。 那就真是丢人丢大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来。 苏明昌咬咬牙,漆黑着脸色命令道:“来人,把这三个人拖到芙蓉院,重打五十大板!让李姨娘亲自看着打。” 侍卫们立刻动手,捂着三个人求饶喊冤的嘴,强行拖了出去。 “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去镇北王府了吗?” 苏明昌强忍着满腔的憋屈和愤恨,语气极力缓和,对云苏道。 云苏转过头,似笑非笑,“父亲这是求我吗?” 苏明昌满头青筋直跳,旁边凌风冷锐的目光虎视眈眈,他狠狠一咬牙:“是,我求你,行了吧!” 他这个做父亲的颜面,今天算是荡然无存了。 如果云苏再不识好歹,继续提出过分的要求……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苏明昌眼底闪烁着冷戾的凶光。 云苏见好就收,摆了摆手:“既然父亲都求我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但我实在走不动路……” “不用你走,我让软轿直接抬进来,你坐轿子出去。”苏明昌生怕她继续折腾,立刻吩咐下去。 很快,几个侍卫就抬着一顶软轿到门口,态度恭敬无比。 “大小姐,请上轿。” 有人抬干嘛要自己走路呢。 云苏也不客气,在祠堂门口上了轿,一路大摇大摆、招摇显赫地往府门口去。 凌风冷冷地跟苏明昌告辞,便径直跟了上去。 沿途路上,下人、丫鬟、家丁、侍卫们个个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云苏坐在轿子上,苏明昌反而像个随从似得跟在后面。 不知多少人狠狠揉了眼睛,不由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不是被老爷罚跪禁闭了吗? 怎么还坐着软轿出来了?看样子,还是老爷亲自请她出来的。 这…… 等云苏坐着软轿到府门口,换了马车,往镇北王府去的时候。 “老爷亲自把大小姐请出祠堂,又重罚了李姨娘”的消息,已经如龙卷风一般传遍了云王府上下。 众多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想法。 大小姐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别说夫人。 连老爷都得在她面前退让。 他们以后可得小心伺候着,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云苏才懒得管其他人怎么想。 她坐在镇北王府的马车上,掀开车帘,看着骑马走在车窗边的凌风,“你们王爷到底想干什么?刚送我回来,又要接我过去?” 这不是逗人玩吗? 她闭关出来后,君长渊就告诉她云王府里有人要找麻烦了,让凌风带着人亲自送她回来。 到了云王府附近,她才和凌风分开,翻墙回了祠堂。 本以为凌风送完就回去了。 没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进了云王府,见到了苏明昌,还以镇北王突然病重为由,又要把她接回去。 云苏听得满头黑线。 她从镇北王府出来才不到半个时辰,君长渊明明好端端的,这么快就病重了? 骗谁呢。 云苏直觉得这男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有些不善地看着凌风。 第35章 君长渊毒发,病危! 没想到,凌风却露出凝重的神情,压低声音道:“云姑娘,王爷的病情确实不太好,太医全都到了。” 云苏狐疑,“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凌风一脸苦涩,微微摇头。 “云姑娘离开之后,王爷就忽然病发了,周管家立刻通知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赶到王府会诊,但王爷的情况……” 他欲言又止,无奈地看了云苏一眼。 云苏心里咯噔一声。 她原本以为是君长渊又在打什么主意,才以此为借口,接她过去。 可是看凌风的样子,竟不像是装的。 他是君长渊最信任的副将之一,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拿主子的病情开玩笑。 难道君长渊真的毒发了? 云苏一时难以相信。 凌风又道:“周管家让我接云姑娘过去,名义上是冲喜,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王爷真的不好了……” “现在说这种话还太早了。”云苏打断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蹙紧眉头,语气冷硬,“他要是真的毒发,我不会让他死,让马车再快点!” 云苏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君长渊真的有危险,她不该耽误那么长时间。 希望还来得及。 “云姑娘请坐稳,我这就让车夫加快速度。”凌风严肃道,便打马往前方去。 云苏放下车帘。 马车很快提速了,径直往镇北王府去。 等云苏真正跨进镇北王府时,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镇北王府的气氛很不对劲。 来往的下人眼眶发红,脸上带着慌乱和无措,府门口更是停靠着长长一串太医院的马车。 到了君长渊的临渊阁。 云苏还没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十几名神情严肃的太医聚在前厅里,眉头紧皱,不时低声讨论着什么。 “云姑娘到!”一声通传响起。 云苏走进正厅,所有太医都转头看向她,满脸憔悴的周管家也匆匆迎了上来。 “云姑娘,你可算来了。”周管家一脸仿佛见了救星的表情。 云苏没心思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镇北王情况如何?” 周管家满脸苦涩,“王爷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们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宫里听到消息后,赏了不少药材下来,但王爷只怕是用不上了……” 说着,他抬袖擦了擦眼角。 云苏心里一沉。 这话说得,好像君长渊已经没救了,撑不过今晚了似的。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她还给君长渊把了脉,短时间内不应该毒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病发?” 云苏眸光定定地看着周管家,“你跟我说实话。” 周管家欲言又止,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云姑娘就先别问了,还是先进去看看王爷吧。” 云苏道:“他在哪?” “王爷在卧房里。” 周管家伸手引路,云苏也没理会其他人,径直往卧房走去。 厅内的太医们暗暗打量着她,直到她背影消失后,方才低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云王府的大小姐?皇上赐婚的那位?”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丑啊……” “据钦天监的人说,这位云大小姐的命格对镇北王大有益处,现在镇北王危在旦夕,王府的人想必也没办法,才把她接过来,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众多太医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暗自摇头,也不敢多说什么。 又继续讨论起病情来。 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位太医听到众人的议论后,暗中往旁边递了个眼色。 旁边一个低调不起眼的随从微微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厅,匆匆往皇宫方向去。 另一边。 周管家带着云苏走到卧房门口,“云姑娘,王爷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云苏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 “周管家,王爷的药熬好了。”这时候,一个端着药碗的侍卫匆匆走来, “就有劳云姑娘一起带进去吧。”周管家道。 云苏点头接过药碗,推开门走了进去。 君长渊的卧室面积很大,是一个宽敞的套间,分有正厅、侧厅、书房和茶室,整体色调沉稳肃穆,装饰大气简洁。 因为君长渊不喜欢有人近身,卧室里也没留人伺候,显得安静又压抑。 云苏端着药碗往里走,终于看到了君长渊。 低垂的纱帐里。 男人穿着墨色寝衣,阖目静静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倾泻在床上,脸上面具未摘,看不清面容,薄唇褪去血色,苍白冰冷。 云苏眉心拧了拧,端着药碗走过去,正要检查下他的情况,忽然动作一顿。 “……君长渊!” 云苏念着他的名字,忽然咬牙切齿,“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男人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云苏站在床边,咬牙怒道:“你再装,信不信我把药泼你脸上?” 君长渊苍白抿直的唇角忽然翘起。 一双狭长妖冶的眸子缓缓睁开,他眸底含笑盈盈,“果然瞒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苏阴恻恻地看着他,“装病骗人,好玩吗?” 装得跟真的一样,她差点还以为他真的毒发了,结果走近一看,他连昏迷都是装的,呼吸声根本就是正常频率,毫不掩饰。 云苏瞬间感觉自己一路上的担心都喂了狗,无名火一下就上来了。 她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狠狠瞪他一眼,转头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一只手紧紧拉住她。 云苏怒道:“放开!” “生气了?”君长渊不仅不放,还用力拉了一把。 云苏身形不稳,踉跄着朝床铺摔去,她急忙伸手撑住床边,双眸越发恼怒:“你想干什么?” 君长渊从床上坐起身,拉着她靠近坐下,含笑打趣道:“这么生气?担心本王会死吗?” “谁担心你?”云苏不承认,用力挣他的手,“给我放开!” “你不是来给本王探病的吗?怎么还这么凶?”君长渊握着她的手,神情有点委屈。 “你还好意思说?”云苏恼火。 君长渊委屈地眨眨眼,“本王不是故意骗你的。” 第36章 圣旨到:七日必须大婚 云苏冷笑,“你当我傻吗?” 不等君长渊回答,她阴恻恻地道:“凌风是奉了你的命令,才故意那么说的吧?” “周管家也是你提前吩咐好的吧?” “王府里其他人应该不知情,你故意营造出气氛,就是想让人信以为真吧?”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气得直咬牙,“做戏做成这样,你还说没有故意骗我?” 君长渊笑吟吟地问:“那你被骗到了吗?” 云苏忽然噎住,“……” “本王要是真的病危了,你会很担心吗?”君长渊眨了眨妖冶的眸子,满脸期待地又问。 云苏阴恻恻地磨牙,斩钉截铁道:“不会!” 谁要担心他这个混蛋。 “是吗。”君长渊笑吟吟,“本王不信。” 云苏:“……” 她好想打他啊。 君长渊看着她气得涨红的小脸,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他好笑地把人揽过来,揉着她乌黑的头发,顺毛撸,“好啦,别生气,本王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嗯,就只是……顺便骗了她一下。 绝对不是主要的。 云苏直翻白眼,挣脱他的手。 不得不说,她被这男人逗弄又顺毛的次数多了,都快养出惯性了。 再生气也改不了他腹黑的毛病,还不如省点精力。 “你玩这么一出,又装病又骗人的,到底想干什么?外面太医都来了十几个,连宫里都惊动了,闹这么大你也不怕收不了场。”云苏没好气地道。 君长渊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笑得十分腹黑,“就是要闹大了才好。” 云苏狐疑,“什么意思?” “待会你就知道了。”君长渊含笑看了眼角落里计时的沙漏。 “应该快到了。” 随着这道低沉的声音,屋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云苏心里咯噔了一声,立刻看向君长渊,却见这个男人竟然又躺回了床上,慢悠悠地拉好被子,薄唇含笑。 “王妃,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记得别露馅哦~” 云苏:“??” 她看着他说完就闭上眼,继续装昏迷,脑门上冒出一排的问号。 “君长渊,你到底……”云苏的话还没说完。 咚咚咚。 房门忽然急促地敲响了。 周管家在门外急切地道:“云姑娘,你快出来,宫里有圣旨到了!” 圣旨? 云苏越发莫名其妙了,站着没动。 君长渊半睁开一只狭长的眼,悠悠含笑,“别担心,不是坏事,尽管去吧。” 云苏只觉得满脑子的问号都不够用了。 没等她问清楚,门外的周管家催得更急,云苏看着床上悠闲装晕的腹黑男人,只好往门口走去。 希望他没有耍她。 否则,她不介意让他尝尝真正“病危”的滋味。 云苏心里恼火地想着,一把拉开门。 周管家站在门口,急声道:“云姑娘,圣旨到了,您快跟我去接旨。” “为什么要我接?圣旨不是下给镇北王府的吗?”云苏莫名其妙。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您先跟我走吧。”周管家似乎真的很急,都顾不上冒犯,拉着云苏就往前厅里跑。 云苏一头雾水地跟着到了前厅。 接旨的香案已经提前备好了,所有的太医、下人、侍卫全都肃穆而立。 一位身穿宫服的太监站在香案前,双手捧着明黄的圣旨,两侧则是护送圣旨的宫中禁军,气氛十分庄重。 “杜公公,让您久等了,这位就是云王府的大小姐,便由她替我们王爷领旨吧。” 周管家一路疾跑,额头冒出了细汗,对太监说话的语气十分客气。 云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位杜公公的目光便打量过来。 云苏顿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位头发花白的太监,面相看似忠厚,一双眼睛却阴冷精明,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仿佛在打量一个货物似的。 很快,杜公公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对周管家道:“镇北王殿下的情况,皇上已经知道了,云大小姐是未来的镇北王妃,由她替王爷接旨,也算合情合理。” “云小姐,跪下接旨吧。”杜公公抬起下巴,语气傲慢。 云苏微微皱眉。 众目睽睽下,她不好抗旨,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跪下。 “皇上有旨——”尖锐的太监声音响起。 整个前厅院内,所有人齐刷刷跪了一地,态度恭敬肃穆。 杜公公展开手里的圣旨,高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北王与云王府大小姐情投意合,佳偶天成……镇北王于国有功,为保王府血脉,故令两人提前完婚,七日后行新婚大典,钦此——” 圣旨一下,云苏整个人都懵了。 她和君长渊的赐婚,原定是在两个月后大婚,现在却突然改到七天后了! 而且是以君长渊病危,需要冲喜为由。 这不是逼着人成亲吗? “云小姐,替镇北王接旨吧!” 杜公公眼底带着一抹不怀好意,幽幽地说道,“皇上体恤你和王爷,特意让钦天监拟了七天后的好日子,云小姐可要念着皇上的恩情啊。” 这算哪门子的恩情? 云苏心里冷笑。 杜公公这话翻译一下,不就是君长渊快死了,生怕她不能嫁过来当寡妇,所以强行把婚期改了吗? 要是君长渊真的病重,下不了床。 按照习俗,云苏岂不是要和公鸡拜堂,彻底沦为笑话了? 这个皇帝。 真是一巴掌扇到人脸上,还要人恭敬谢恩! “云小姐,怎么还不接旨?难道你对皇上的旨意有不满吗?”杜公公看见她迟迟没动,阴冷地说道。 云苏沉默了一下,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接过圣旨。 “臣女不敢,谢皇上隆恩。” 这笔账,她记下了! 送走杜公公和宫中禁军,太医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纷纷贺喜。 云苏面无表情地拿着圣旨,转身径直走了。 回到卧房,云苏大步走到床前,将圣旨扔到君长渊身上,恼怒道:“这是不是你算计的?” “怎么老是冤枉人,本王又算计什么了?”君长渊无辜地睁开眼,坐起身,展开圣旨看了一眼。 “哎呀,竟然是提前完婚的旨意……”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副故作惊讶的样子,连尾音都荡漾起来,“这可真是令人惊讶呢~” 第37章 君长渊:王妃太会刁难人 云苏眼角的青筋狠狠一跳。 深吸口气,她冷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设计提前婚期?” 君长渊仔细卷起圣旨,无辜地看着她,“本王没有啊,你真的误会了。” “你再装?”云苏冷冷看着他,“这圣旨要是跟你没关系,我以后就跟你姓!” 她现在就有一种强烈的被坑了的感觉,跟初次见面时候一样。 直觉告诉她。 这男人肯定没打好主意! 君长渊故作沉思片刻,薄唇微勾,“王妃是想随夫姓吗?唔,也不是不行……” 云苏眉心抽跳,忽然上前,单膝跪在床榻上,一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拽过来。 “呃……” 君长渊被她的动作惊到了。 “你再不说清楚,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 云苏神情恼火,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跟算计我的人合作!” 君长渊笑容微僵,伸手揽过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拉。 “这可不行。” 云苏顺势坐到床上,屁股下压着男人的大腿。 “本王不是想瞒你,不过你这丫头,还真是禁不起逗,一逗就生气。”君长渊好笑地捏捏她的下巴。 “那你去找不会生气的人好了,我又没求你。”云苏冷嗤,拂开他的手。 君长渊轻笑,似戏谑又似认真地道:“真不巧,本王就喜欢会生气的。” 云苏嘴角抽了抽,已经懒得说他有病了。 “别打岔,说正事。” “正事就是这个,你留给本王的东西。”君长渊手指一晃,不知从哪抽出一张纸,递给云苏。 云苏接过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回云王府前,交给君长渊的解毒方子。 上面写了十几味不同的药材。 君长渊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纸面,语气沉稳下来,“你回去之后,本王研究了下这个方子,其他的药材都不成问题,唯有这三样十分罕见。” 云苏顺着他指尖看去,“龙蛇胆,血灵参和九泉玉叶花?” 她知道这三味药的大致效果,但却并不熟悉药材的名贵程度,微微蹙眉。 “有多罕见?” 君长渊无奈而笑:“血灵参万年才成熟,九泉玉叶百年生长百年开花,龙蛇胆更是天下难寻。” 云苏惊愕了,“这么难找?” “不然你以为呢?要不是知道你不会乱开玩笑,本王看到这张方子,还以为你是故意写来刁难人的。”君长渊好笑了一下。 “这可怎么办?”云苏微蹙眉心,有些头疼了。 “我试验过很多药材,其他的辅药倒是可以换,唯独这三味主药换不了。我翻了很多药书,都没找到跟它们药性相近的其他药材。” “本王知道,如果有其他能替换的药材,你也不会把它们写在方子最上面了。” 君长渊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莞尔一笑,“不过,要找到它们也没那么难。” 云苏抬眸看去,“你有办法?” 君长渊很喜欢她的眼睛,乌黑透亮,灿如星子般,灵气逼人。 他含笑道:“血灵参,镇北王府就有一株,是祖上传下来的珍品,九泉玉叶花能肉白骨,更是皇家至宝,如今就珍藏在皇宫宝库中。唯有龙蛇胆最为罕见,且难以保存,本王已经派人去搜寻消息,还要再等几天。” 云苏越听眼眸越亮,“这么说,只差龙蛇胆一样了?” 所谓龙蛇胆。 其实是古人化用的名词,说得通俗一点。 它其实就是某种巨型蟒蛇的内胆,有很强的入药价值。 在古人眼里,蛇与龙相通,而体型巨大的蟒蛇则被认为有化龙之象。 所以蛇胆才被称为龙蛇胆。 云苏松了口气,盘算了下,“你体内的蛊毒大概还能压制两三个月,只要在这两三个月内,把各种深山老林全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条大蟒蛇。等药材凑齐了,解毒就不成问题。” 君长渊听她只考虑他身上的毒,不由挑眉,“那你呢?” 云苏随口道:“我的毒跟你不一样,只浮在脸上,不影响寿命,慢慢找也不急。” 君长渊凤眸闪了闪,想起她之前说过,她不想当个丑八怪。 现在却说,慢慢找也不急。 君长渊眸底笑意流动,将她揽到怀里,亲昵地蹭着她头顶的发旋,“王妃对本王这么用心,本王好感动……” 云苏满头黑线,费劲吧啦地伸手推开他,“你别犯病行不行?继续说。” 君长渊委屈地退后几分,“本王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这说的八竿子打不着一块,谁听得懂你的意思?” 云苏挑了下眉毛,没好气地道,“这三样药材跟你装病有什么关系?” 君长渊蓦地失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笑吟吟问道:“王妃又是怎么猜到,本王装病和圣旨有关的?” 云苏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哦?”君长渊歪头,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皇帝给你赐婚,本来就是因为你快死了,打着冲喜的名义强压你低头。太医本来说你能活三个月,皇帝就把婚期定在两个月后,结果你突然就‘病危’了,皇帝能不着急吗?” 云苏凉凉地嘲讽道,“万一赶不上婚期,你就直接死了,皇帝岂不是白折腾?” 所以。 只要君长渊“病危”的消息传到宫里。 皇帝就一定会把婚期提前,务必要让这桩“丑八怪配短命鬼”的荒唐婚事,顺利完成。 想到这里,云苏不禁吐槽:“这皇帝是跟我有仇吗?好像巴不得看我倒霉一样。” 虽然君长渊是假装病危,但这件事皇帝不知道,他下旨提前婚期,很明显是对云苏不利。 如果君长渊真的死了,云苏就得守活寡。 如果他没死,被皇帝逼着娶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君长渊于情于理都不会对云苏有好感,那她嫁过来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因此不难看出,在这场赐婚里。 皇帝既是把云苏当工具人,也是拿她当牺牲品,故意羞辱君长渊罢了。 君长渊薄唇勾勒着,眸底却掠过几分寒凉的讽意,“堂堂帝王,尽用些后宫女人手段,不过如此。” 第38章 这个男人太腹黑 云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君长渊眸底神色退去,又变回了平时含笑盈盈的模样。 云苏微微挑起眉梢,“都说镇北王府世代忠良,对皇帝忠心耿耿,是一等一的孤臣,现在的皇帝还是你堂叔父吧?可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对皇帝很忠心啊。” 都说古人忠君爱国,愚忠迂腐。 可她看,这男人分明浑身反骨,也不知平时是怎么装的。 居然还得了个忠君的好名声。 君长渊微微眨眼,“这都被王妃发现了,要去举报本王吗?” 云苏嘴角一抽,“我跟你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举报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圣旨赐婚都下了。 君长渊要是出事,她难道能讨到好? 就皇帝这个做派,到时候直接一句话,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给君长渊殉葬。 云苏是反还是不反呢? 让她乖乖受死是不可能的。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她拖也得把仇人拖下水,大不了同归于尽。 “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说得真是不好听。”君长渊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他薄唇噙笑,“你可是本王的共犯,本王相信你,不会背叛本王。” 云苏没好气地道:“所以你在我面前,连装都不装了?” 这幅不恭不敬、对皇帝毫无敬畏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君长渊吧?哪有半点俯首称臣的样子。 君长渊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本王对你装傻吗?” 那他就不装了。 反正……人已经到手了。 他最重要的目的也达到了。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云苏是不喜欢被人骗,但是看在君长渊还算坦诚的份上,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不可能要求对方完全坦白。 各自留有余地,别太过分就行。 云苏很快回归主题,“你故意放出病危的消息,应该不只是为了让皇帝提前婚期吧?你还有什么目的?” 君长渊道:“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提前打掩护呀。” “?”云苏微怔。 君长渊好笑地揉揉她的长发,“忘了本王先前说什么了?血灵参镇北王府就有,龙蛇胆也只需派人去找,唯独这九泉玉叶花,还得想办法拿到才行。” “你刚才说,九泉玉叶花是皇室至宝,如今就藏在皇家宝库中?” 云苏轻挑眉梢,眼眸闪闪地看着他,“难道你是想……” 去偷宝贝? “嘘。”君长渊歪头,食指抵在唇边,笑得腹黑狡黠,“心里知道就行了。” “难道你要假装病危,演这么一出戏,九泉玉叶花既然是皇室至宝,肯定藏得很严实,如果突然被盗,皇帝肯定会大怒,想方设法地追查到底!” 云苏似笑非笑的环着胸,“而这个时候,在王府‘病情危重’的你,自然不会有半点嫌疑。” 这个男人真是有够腹黑的。 他演了一出病危的戏,将整个太医院当做人证,一方面算计皇帝提前婚期。 另一方面,又是提前为计划打掩护。 一箭双雕! “而你作为本王的未婚妻,今天晚上一直在王府贴身照顾本王,寸步不离,自然也不会有嫌疑。” 君长渊宛如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张地形图,唇角的笑意腹黑又狡黠。 “皇宫的地形图,本王已经提前绘好了,今晚夜色正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王妃陪本王夜游皇城呢?” “你连地图都准备好了,还问什么?”云苏白了他一眼,接过地图展开一看。 偌大的皇城跃然纸上。 星罗棋布的宫殿,交错纵横的宫廷小道,全都绘制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宫内禁军的巡逻路线、以及暗哨都标记了出来。 “你可真会算计啊,从我把解毒方子给你,你看到上面的药材时,就把全套计划都制定好了吧?连地图都画得这么详细。” “这叫有备无患。”君长渊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在云苏抬头瞪他时,手一偏指向地图。 “看到这个圆圈了吗?这里就是皇家宝库。” 云苏被转移了注意力,专注看了片刻后,她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清晰的路线图。 每一处线条都和地图上完全一致,没有任何错漏。 “事不宜迟,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抓紧时间,准备出发吧?”云苏睁开眼睛,将地图卷起来。 私自绘制皇宫的地形图,如果被发现了是大罪。 云苏已经把路线记下来了,这东西留着也没用,她本来想直接烧掉,嘴角忽然微微弯起。 “这是做什么?”君长渊看着她仔细将地图卷好,藏进袖子里,脸上带着干坏事的表情,眼底不由闪过笑意。 “先把地图留着,晚点说不定还能用上。”云苏没有多做解释。 君长渊也没多问,轻轻击掌。 细微的脚步声,从卧房另一侧的书房里传来。 云苏诧异地转过头,看到房门打开,从里面又走出了一个“君长渊!” 一模一样的墨色寝衣,乌发披散。 身高体型几乎一致,脸上带着同样的面具,唯有一双眼睛略微不像。 云苏眼底闪过惊讶,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影走出来。 娇小纤瘦的体型,乌发披肩,淡蓝色的长裙。 左脸上有一团显眼的黑色毒斑。 分明是另一个“云苏!” 两个人快步走进屋,在床前三米处单膝跪下,微微低头,“主子。” 云苏:“……” 不得不说,看到自己的脸上,露出这种恭敬又谦卑的神情,别提有多怪异了。 她一下子就从仿佛照镜子般的错觉里清醒过来。 “这是易容吗?”云苏有些惊奇,不由走近了细看。 “他们是本王身边的暗卫,一个叫暗七,一个叫暗十六。”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 云苏看得更清楚了,“真厉害,不仔细看简直一模一样,你身边还有这样的易容高手?”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倒是看出了几分破绽。 这两个暗卫的气质和眼神,与她和君长渊完全不同,不过君长渊戴着面具,她脸上又有黑斑遮掩,临时伪装不成问题。 “你要是想学,本王以后找人教你,这里就交给他们了,进屋换衣服去吧。”君长渊含着笑意道。 第39章 云苏:再乱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云苏走进了相邻的书房里,一眼就看到放在书桌上的东西。 一整套的夜行衣,长靴,贴身匕首。 还有一张精致小巧的黑色面具。 她走过去拿起面具,往脸上试戴了一下,不大不小刚刚好,衣服鞋子也都是她的尺寸。 云苏的脸色有些微妙:“……还说不是提前算好的?” 这男人,连她的身形尺码都摸透了。 真是防不胜防。 云苏撇了撇嘴,很快换好了衣服,将匕首系在腰间。 “咚咚。”房门轻敲了两下。 君长渊含笑的声音传来,“丫头,准备好了吗?” “来了。”云苏戴上面具,走过去开门,看到君长渊和她同款打扮,脸上的面具也换了相似款,乍一看仿佛情侣装。 君长渊上下打量着她。 夜行衣是贴身设计,方便活动,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曲线玲珑,身形毕露。 纤瘦的肩头,盈盈一握的腰线。 双腿笔直纤长。 相当的……漂亮。 君长渊看得眼眸微亮,薄唇微微勾起。 “怎么了?”云苏还以为自己身上哪里不对,低头又看了看。 “不,没什么。” 君长渊含笑走上前,手揽上她的腰,低声附耳道,“本王只是没想到,王妃看着纤瘦,身材却这么好。” 说着,他戏谑调侃的目光,落到她的胸口上。 云苏眉角一抽,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阴恻恻地道:“再乱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君长渊露出委屈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 云苏瞪他,“还走不走?” 调侃结束,在君长渊的带领下,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卧房,翻墙出了王府。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天色漆黑。 京城的夜市已经结束,街道上人迹渺渺,只有挂在杆上的灯笼被风吹动,簌簌作响。 偌大的皇城屹立在夜色中,宫墙高耸威严,犹如一只吞噬人的巨兽。 君长渊对进宫的路线极为熟悉,轻功极佳,即使带着云苏也速度飞快。 避开宫中禁军,两个人翻过宫墙,往皇宫宝库方向潜去。 一路上顺利得不像话。 云苏被君长渊抱在怀里,轻功掠过宫殿,冰凉的夜风吹在脸上。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君长渊走走停停,闲庭漫步般避开一队又一队的巡逻禁军,轻松得不像话。 “你怎么对宫里这么熟悉?”她好奇地低声问。 “本王幼年时在宫里长大,想不熟悉都难。”君长渊含笑说道。 云苏挑了挑眉。 很快就到了皇家宝库附近。 巡逻和值守的禁军明显变多了,君长渊的速度也慢下来,比一开始多了些谨慎。 宝库附近有暗哨盯着,轻功不能再用,两个人落下地面,沿着漆黑的宫道往前走。 云苏脑海里记着禁军的巡逻路线,正要拐过一个弯时,前方忽然有火光闪动,一队禁军提着灯笼同样转过弯,差点正面和云苏撞上。 云苏心里一惊,再想转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关键时刻,君长渊猛地伸手一拽,拉着她藏入一侧的夹角中。 两个人身形紧紧靠在一起,屏住呼吸。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很快逼近。 一整队的禁军步伐整齐,几乎从两个人身侧走过,宫灯摇摇曳曳,却无法照亮所有夹角。 云苏和君长渊又是一身黑衣,藏在黑漆漆的夹角里,仿佛隐形了一般。 亲眼看着巡逻的禁军走远,脚步声消失。 云苏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君长渊怀里。 男人的手臂环在她腰间,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呼吸喷洒在耳畔,泛起撩人的酥麻感。 云苏有些不自在。 君长渊似乎低笑了下,附耳轻声说:“小心些,差点被发现了。” “你给的地图上是错的,根本没有这条巡逻线。”云苏不满地侧头,压低声音道。 “皇家宝库戒卫森严,禁军的巡视路线经常会换,难免有些误差。” 君长渊低着头,微凉的薄唇吐息时,几乎碰上她的耳尖,撩人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含着笑意道,“没有怪你的意思。” 云苏身子颤了颤,敏感的耳朵立刻就红了。 她也不知道君长渊是不是故意的,赶紧挣脱出来,不好再追究。 这段有惊无险的插曲过后,后面就变得十分顺利。 两人潜到了皇家宝库附近。 宝库本身就是一座宫殿,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上千平方。 周围没有其他宫殿,只有低矮的灌丛和平地,没有任何供人藏身的地方。 宝库只有一个正门,四面无窗,连屋顶都是用琉璃瓦固定死的。 两队禁军一刻不停地在宝库门口巡逻,七八盏灯笼高高挂起,将四周照得纤毫毕现,守卫森严到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君长渊对云苏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示意他去引开禁军,云苏再找机会进入宝库。 云苏无声地点点头,对他做了个小心的手势。 君长渊眸底闪过笑意,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藏好,随即便闪身而出。 他毫不掩饰地用上了轻功,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快速冲向宝库大门。 “什么人!”一直保持高度戒备的禁卫军立刻发现了,怒吼一声。 与此同时,君长渊扬手一挥。 好几颗小石子飞射而出,精准击落了宝库门口的宫灯,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禁卫军们微微慌乱,反应却很快,有人在黑暗中大喊:“守住门口,别让贼人闯……啊!” 话还没说完。 君长渊闪身扑向说话之人,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出。 禁军小队长惨叫着倒飞出去,砰砰砰又砸倒了好几名禁军,原本有序的队伍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 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洒落而下,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他在那!”一个眼尖的禁军看到了君长渊,顿时大吼,“有刺客,抓住他!” 差不多了。 君长渊见好就收,转身就跑。 被他一掌拍飞出去的禁军小队长,见状从地上爬起来,铁青着脸怒喝:“他拿走了我的腰牌,快追!一定要抓住他!” 第40章 乌鳞蛇立功了 皇家宝库有禁军看守,这些年来一直很安全,没想到今天却来了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然敢公然强闯! 一刹那间,所有的禁卫军都被惊动了。 看到穿着夜行衣、身法灵活的“贼人”转身要逃。 禁军小队长脸色铁青,厉吼道:“快追!给我抓住他!” 说着,他又掏出一个银哨子,狠狠吹响。 尖利的哨声霎时间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周围巡逻的禁卫军全都听到了。 “还挺难缠。”君长渊一边看似紧张、实则悠闲地跑路,一边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无数凶神恶煞的禁卫军提着长刀,气势汹汹地追上来。 那架势,就好像捅了马蜂窝。 马蜂一群接一群地全冲了出来,死死追在他身后。 “站住!” “快,通知其他人,抓刺客!” “拦住他!” 气势汹汹的怒吼声不断传来。 君长渊薄唇微勾,“都跟上来才好,那丫头也能轻松点。” 他深谙引诱之术,修长漆黑的身影像只敏捷的猎豹,时而飞身上宫墙,时而落下地面,轻盈地避开所有射来的暗箭,速度保持得不快不慢,引着一大群的禁卫军往别处跑。 宫道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大部分的禁卫军都被君长渊引走了,宝库这边反而安静下来。 只有两个看起来十分精锐、高大的禁卫军守在门口,谨慎地没有离开,等着其他禁军赶来接应。 暗处的角落里,云苏微微蹙眉。 这就麻烦了。 本以为君长渊能把人都引走,她正好趁虚而入。 没想到这些久经训练的禁卫军也不傻,走是走了一大批,却还留了两个人守门。 其他地方的禁军也都惊动了,君长渊只怕也拖不了太长时间,若是等到其他人赶过来,想潜入宝库就难了。 “怎么办?要不干脆强闯,解决这两个禁军?” 云苏心里飞快思索着。 可是这两个禁军站在宝库门口,距离她有点远,周围又没有隐蔽藏身的地方。 只怕她一冲出去,马上就会被发现,就算她速度再快,冲过去灭口的这段时间,也足够这两个禁军开口喊人了。 简直是下下策。 但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云苏心一横,无声地摸出腰后的匕首,正准备硬碰硬。 手腕处忽然紧了紧。 她一愣,抬起手腕,袖子轻微拱了拱,原本缠在她手腕上休息的乌鳞蛇钻了出来。 对了,她怎么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 云苏脑中灵光一闪,指尖摸了摸乌鳞蛇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小家伙,帮我个忙,看到那边的两个人了吗?你沿着地面灌木悄悄游过去,咬他们一口,别咬死了,让他们中毒昏迷就行。” 乌鳞蛇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歪头看着她,蛇息一吞一吐。 云苏有些蹙眉。 这条蛇不是她从小驯养的,也不知道灵性如何?能不能听懂她复杂的指令? 但事已至此,试试也无妨。 她低声发出指令,又重复了一遍。 乌鳞蛇似乎明白了,从她的袖子里游出来,云苏把它放到地上。 漆黑细长的毒蛇飞快地钻进了灌木丛,仿佛隐形消失了一般,迅速往宝库门口而去。 云苏耐心地等候着,时刻做好准备。 不多时。 两个守在宝库门口,精神十分紧绷的禁卫军,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声音。 “什么人?”他们立刻握紧佩刀,警惕的看着草丛簌簌晃动,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其中一个禁卫军低声说,手里握着刀,谨慎地走向草丛。 这附近的灌木丛十分低矮,只有人小腿那么高。 别说成年人了。 就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都藏不了身,怎么会有这奇怪的动静? 抱着这样的疑惑,禁军走近了灌木,乍一看没发现什么,于是他弯下腰,伸手拨开灌木叶子,想看个仔细。 就在这一刹那,嗖的一声。 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间弹射出来,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啊!”禁军痛得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本能地用力甩手。 “怎么回事?”另一名禁军立刻冲过来。 “别过来!有蛇……”被咬的禁军强忍着剧痛,狠狠把咬在手上的毒蛇甩开,满头冷汗的话还没说完。 乌鳞蛇骤然蜷成身子,弹射而出,直袭向他身后的另一名禁军,半空中张开的蛇口,毒牙森森闪过幽蓝光泽。 “该死的畜生!” 没想到,另一名禁军竟然反应极快,凌空一把抓住乌鳞蛇的蛇脖子,怒吼着往地上砸去。 还没等他砸到地上,忽然一声闷响。 云苏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 禁军顿时浑身一僵,无力地瘫软在地,连中毒的另一名同伴也被压倒了。 “你……”中毒的禁军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云苏,却来不及叫喊,脸上泛起了淡淡的乌紫色,昏死过去。 乌鳞蛇挣扎出来,晃了晃脑袋,朝云苏游过来。 “干得漂亮。”云苏笑吟吟地夸奖了一句,让它回到自己手腕上,然后立即朝宝库大门跑去。 她必须抓紧时间了。 拖得越久,惊动的禁卫军就越多。 君长渊那边也会越不安全。 宝库大门紧紧关着,门上不见锁链,只有一个黑漆漆的锁孔。 云苏伸手一摸,摸到锁孔里复杂的机关结构,这是需要特殊钥匙才能打开的。 谁知道宝库钥匙在谁手上?这时候再去找,明显来不及了。 “幸好我以前跟人学了一手,否则就真的抓瞎了。”云苏唇角微勾,从腰间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探进锁孔里,一边附耳听着声音,一边小心而快速地捣鼓着。 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警惕周围,防止有人突然赶过来。 一心三用下,不到十几秒。 咔哒一声轻响,云苏抽出铁丝,看见锁孔飞速旋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 门,缓缓打开了。 云苏立刻闪身而入,将大门虚掩着,望向宝库内。 宝库内没有明火照亮,墙壁四周却镶嵌了夜明珠,淡淡的光晕照耀下,无数璀璨的宝光熠熠生辉。 第41章 宝库进贼了,快来抓! 云苏震撼地看着周围,数不清的紫檀木架上,无数的珍奇异宝、金银玉饰堆积如山。 什么种类都有,什么类型都齐全。 尤其是被夜明珠的光晕一照,本来黑漆漆的库房里金银乱闪,五光十色,几乎都有些晃人眼球了。 什么叫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就是了。 云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很快她就收回目光,在偌大的库房,无数堆积宝贝中寻找起来。 不多时,她就找到了一处隔间,上面挂了个小牌子,写着一个“药”字。 云苏闪身进去,又是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的紫檀木架,不过这次,架子上不再是堆积的珍宝,而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锦匣。 她随便打开几个,里面不是千年人参,就是万年灵芝,要么就是品相极佳的整朵雪莲。 都是些罕见又名贵的珍稀药材。 装着药材的锦匣,虽然没有外面的金银珠宝多,但粗粗一数也有几百个。 “这么多匣子,一个个打开得找到什么时候?”云苏拧了拧眉,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君长渊说过。 九泉玉叶花十分珍贵,是皇室至宝,代代相传。 整个天盛国可能也就这一朵。 这么珍贵的东西,皇帝肯定不会把它放在普通匣子里,随随便便的和其他药材堆在一块儿,万一哪个太监笨手笨脚的,取药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弄坏了怎么办? 所以。 皇帝一定会把它藏在非常隐蔽,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妥善地珍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会在哪呢?” 云苏在药材间里四处寻找,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到玉叶花的影子。 墙上的夜明珠光泽柔和,浅浅洒了一地。 云苏心里知道,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君长渊那边不知道还能拖延多久,万一禁卫军里有人反应过来,或者突然有其他人赶到宝库门口,看到那两个倒在地上的禁军,马上就会发现宝库被人入侵了。 这个库房连个窗户都没有,四面密封,简直是铜墙铁壁。 要是被人堵住大门。 她可就真是插翅难逃,要被人瓮中捉鳖了。 “君长渊的情报不会有错,他说玉叶花藏在宝库里,那就一定在,只是被人藏起来了而已。玉叶花是珍稀药材,不可能和普通的金银珠宝、丝绸古籍放在一起,肯定就藏在这药材间里。” 云苏站在一排排的药材架子中间,心里琢磨着,目光缓缓扫过各个角落。 “可是,架子上都是统一的匣子,也没有任何机关,整个药材间就这么大,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还漏了哪里……?” 等等! 云苏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什么了。 她倏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墙面,那颗固定的、用来照明的夜明珠! 这东西在宝库里一点都不稀罕。 四处墙壁上都有,而且大小、颜色都差不多,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云苏拖了个箱子过来,踩在箱子上仔细观察,忽然伸手压着珠子,往下用力一按。 咔哒—— 墙壁里传来沉闷的响声。 云苏一扭头,看到最里面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被挖空的长方形的孔洞。 一个洁白无瑕、雕工精美的玉盒子,就静静放在孔洞里。 找到了! 云苏惊喜不已,立刻跳下木箱跑过去。 透过半透明的玉盒,她看到里面有一朵奇异的碧色的花,花瓣似乎有很多层,连着的枝干上长着九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剔透,犹如上好的冰玉般。 这个就是九泉玉叶花,和她在药书上看过的,一模一样。 云苏确认无误,立刻伸手把玉盒拿出来。 刚一上手她就感觉有些不对,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一根非常细软、几乎透明的丝线连在玉盒边缘,只要有人伸手触碰,丝线立刻就断裂了。 墙壁里传来不详的机关声。 玉盒底部的墙体忽然裂开,整个盒子就要往下沉去。 不好!云苏的反应速度非常快,飞快抓起玉盒往怀里一塞,同时闪电般往大门冲去。 她刚冲出去一米远,就听到“嗖嗖嗖!”一阵疾响。 周围两侧墙壁上落下两个铁质球体,表面有无数细小的孔洞,霎时间犹如狂风急雨般。 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从铁球里暴射而出,笼罩了四面八方! 云苏瞳孔一缩,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她逃出这些细针的攻击范围。 来不及多想。 漆黑的牛毛针已经爆射而来。 云苏迅速贴地一滚,整个人滑行到檀木架子前,抬脚狠力一踹架子腿。 “哐啷……”沉重的木架重重一晃,堆积在上面的数十个锦匣哗啦啦全掉了下来,几乎将云苏埋在里面。 云苏紧紧缩成一团,敏捷地藏在架子的两层隔板中间。 牛毛针唰唰如暴雨般落下,正好被掉落的大大小小的锦匣挡住,各种药材也随之滚落一地,宝库里哗啦啦地响声不断。 暗器攻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短短半分钟,爆射的细针雨便停下来。 可还没等云苏从架子底下钻出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钟声忽然响起。 铛—— 铛—— 铛—— 三声钟鸣齐响,声震云天! 整个皇宫都被惊醒了。 云苏猛地掀开掉落的锦盒,气恼地暗骂一声,飞速往大门跑。 这个皇帝真是谨慎得过分了。 宝库外面戒备森严,那么多禁卫军团团守着。 宝库里,收着玉叶花的玉盒被机关藏在墙体里。 这也就算了,结果玉盒上还有牵丝线,一碰就断,一断就会触发机关。 暗器发动的同时,宝库外面的警钟也会随之响起。 这样一来,简直就是拿着大喇叭满皇宫地大喊:宝库进贼了,快来抓! 云苏揣着怀里的玉盒,箭步冲到门口。 不远处,急促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她抬眼望去,只见无数的火把连成长龙,无数黑甲的禁卫军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快速涌来,直奔宝库方向。 这下子,真的是闹大发了! 第42章 掀翻了半个皇宫 与此同时,另一边。 正被君长渊带着满皇宫遛弯的禁卫军们,同样听到了宝库方向传来的钟声。 气急败坏的禁军小队长脸色大变,猝然停下脚步。 “不好,我们中计了!” 他眼睛猩红,死死瞪着前方,张扬地站在宫殿屋顶上的黑衣人,恨得直咬牙,“这个贼人是来调虎离山的,宝库那边警钟响了,马上回去!快!” 旁边的禁军问道:“这个贼人不管了?” “不管,宝库最重要,马上撤回!”禁军小队长一声令下。 原本紧追不舍的禁军立刻掉头,朝着宝库方向狂奔而去。 君长渊站在宫殿屋顶上,看了一眼掉头就走的禁军,也没管他们,凤眸略微凝重地看向宝库方向。 登高望远之下,他看到从皇宫四面八方,马蜂出窝一般的黑甲禁军。 无数的火把点燃起来。 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不约而同地朝宝库而去。 “哎呀,这可真是闹得够大的。” 君长渊薄唇微勾,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担忧,“不知道那丫头跑出来了没有?偷个东西,都能把半个皇宫给掀了。” 她也算是厉害了。 君长渊轻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呢? 她对皇宫的地形可不熟,就算提前记下了路线图。 现在满宫的禁军都出动了,到处都是,她要是按照原路线撤退,肯定会撞上。 好好地偷个药材,变成围杀就不妙了。 君长渊足尖轻点,从宫殿顶上一跃而起,朝着两人约定好的地方飞去。 与此同时。 云苏正在逃命。 “站住!”厉吼声不断从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在宫道上,快速逼近。 趁着拐弯的空挡,云苏往后看了一眼。 乌压压的全是人,清一色的黑色盔甲,雪亮的佩刀泛着寒光,禁卫军们个个凶神恶煞脸色狰狞,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这运气也太差了! 云苏心里直翻白眼,前脚刚从宝库门口离开,后脚就撞上了正赶来的禁军队伍。 吓得她脚底一滑扭头就跑。 可惜晚了。 禁卫军点着火把,明亮的光线下,云苏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反而无比显眼,躲都没地方躲,瞬间就被发现了。 然后追逐战就开始了。 云苏不会轻功,速度本就不如君长渊快,她仗着自己身法灵活,在条条宫道里来回拐弯,时不时翻个墙换条路,这才勉强没被禁军追上。 但这也维持不了多久。 逃命的途中,云苏耳朵也没闲着。 身后的禁军一边追一边大声怒吼,动静闹得很大。 她听到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快速逼近,仿佛要形成包围圈。 这要是被围住了,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云苏再次提高速度,抢在火光照来之前,再次拐弯钻进一个宫巷。 脑海里的地形图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跑到了皇城边缘,附近似乎是冷宫和太监房。 狭长的宫巷里,光线昏暗。 禁军暂时还没追上来。 云苏片刻都没有耽误,笔直往前冲,纵身跃起踏上宫墙,抓着宫墙顶端一荡,纤瘦的身形已经跃上高墙,纵身往下跳。 墙角下是茂盛的杂草丛。 云苏落地后顺势一滚,卸掉冲力,随即立刻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从黑暗中探出,稳稳按住她的肩膀。 有人?! 云苏心里一惊,回首便要攻击。 低沉磁性的声音及时响起,“别紧张,是我。” “君长渊?你怎么在这儿?”云苏手势一顿,眯了眯眼睛,这才借着黯淡的月光看到君长渊。 这里并不是他们约好的碰面地点。 云苏急于甩开禁军,在重重宫墙里绕圈子,七歪八拐下早已经偏离了路线。 她本来想甩掉追兵之后,再悄悄去找君长渊碰头,没想到他倒是自己过来了。 “你闹得动静这么大,满皇宫都知道了,本王可不得过来接你吗?”君长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又不是我想的。老皇帝谨慎过头了,宝库里不但有机关,还连着警钟,简直防不胜防。” 云苏表情有点郁闷。 “没受伤吧?”君长渊问道。 “没有,东西我拿到了,赶紧想办法出宫吧!再晚点,我估计就要围宫搜查了。”云苏快速说道。 “跟本王来。” 君长渊也不含糊,伸手拉着她,径直往前走。 他们进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宫殿。 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房屋也显得十分破旧,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君长渊拉着云苏绕过主屋,从侧面进入后花园。 后花园里杂草更是茂密,一丛又一丛,将花园中心的假山淹没了大半。 “不是要出宫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苏被君长渊牵着手,一路穿过杂草,走到假山前。 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只觉得疑惑。 一墙之隔的宫道上,无数的脚步声如催命一般赶来,怒喝声与嘈杂声紧随其后,因为云苏是在这附近消失了,禁军肯定会严密搜查。 火把的光亮隐隐照亮了夜空。 “皇宫这么大,出宫又不止一条路,从这走,速度最快。” 君长渊侧眸含笑,薄唇微微弯起,牵着她弯腰走进了假山洞里,“里面黑,注意跟着本王。” 说着,不知他触动了什么地方,黑漆漆的假山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隐蔽的入口。 “暗道?” 云苏微微惊讶,挑眉跟着他走进去。 两个人消失在暗道中。 很快,入口就重新封闭,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地面。 暗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云苏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脚下似乎有阶梯,十分陡峭,两侧的墙体压抑又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墙。 “天盛的皇宫是前朝一座别宫改建而来,历史悠久,宫殿下有大量隐蔽的暗道,有的甚至可以直通向京城外。” 君长渊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 他牵着云苏的手,将她轻轻拉到怀里,温柔地护住她的肩膀,“靠近本王,跟着我的脚步走,小心别磕碰到了。” 人在失去视野,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本能会有些慌乱。 四处都是漆黑一片。 唯有君长渊的体温和身体接触,令人感到安心。 云苏下意识地靠近他,伸手抓着他的衣服,“这里这么黑,你能看见?” 第43章 抱紧本王,带你强闯出宫 君长渊哑然失笑,“本王又不是猫,没有那么好的夜间视力,自然是看不见的。” 话是这么说。 他拥着云苏,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踩在陡峭又狭窄的阶梯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那你怎么……”云苏露出有些不信的表情。 “本王幼年时在皇宫里长大,发现这条暗道后,便时常偷偷进来玩耍,次数多了,闭着眼睛都会走了。” 君长渊含笑解释道。 云苏半信半疑,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她反倒好奇,“皇宫里有这么多暗道,皇帝就不怕有人利用,潜入宫中作乱吗?” 君长渊调侃地笑道:“就跟我们一样?” 云苏无声地挑挑眉。 他低笑了声,“这些暗道是前朝留下的,不知是做什么用处,后来天盛建国,开国皇帝是位武将,不怕暗道危险,只封了其中一部分,又留了一部分,想着后世子孙或许有机会能用上,就一直保存到今天。” 云苏嘴角微抽,“你这先祖想得还挺长远啊,什么情况下皇宫里能用上暗道?亡国的时候吗?” “谁知道呢?” 君长渊语气悠远,漫不经心道,“毕竟是开国皇帝,心思自然与一般人不同。” 云苏撇了撇嘴。 两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沿着暗道往前走。 有人陪着说话,漆黑压抑的暗道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同样是一处台阶。 因为看不见,云苏走得磕磕绊绊的,要不是君长渊扶着她,差点就绊倒了。 出口的位置同样在假山里,周围十分幽静,有淡淡的花香传来。 云苏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走出来,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这是哪里?” “御花园。”君长渊走在她身后,示意道。 “再过去就是正南门,禁军还没搜查过来,我们从南门出宫。” “这暗道比我想象中要长啊。”云苏诧异。 皇家宝库是在皇宫西侧,和御花园正好是对角,她站在花园里往西边望去。 只见那边灯火通明,映亮了半边夜空,到处都是人影攒动,嘈杂的声音隔着很远都清晰能听见。 而御花园这边,却是截然相反的安静。 周围连个巡逻的禁军都没有,全都赶去西边了。 云苏松了口气,“看这样子,禁军一时半会是搜不到这边,我们也不能耽误,尽快出宫吧,要不然他们在西边找不到我们,肯定要上报皇帝,全皇宫搜查了。” 君长渊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走吧,本王带你出宫。” “还是跟来时候一样,悄悄出去吗?”云苏仰头看着他。 “恐怕阵仗会大一点。”君长渊觉得她这个模样可爱,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内宫禁军的应变速度很快,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门的守卫肯定加强了,想不惊动人出去,只怕不容易,实在不行就只能强闯了。” 他们总不能被拦在宫里。 云苏微微拧了下眉。 君长渊以为她担心,浅笑着安抚道:“别担心,本王会带你平安出去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算了,先出宫再说吧。”云苏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正如君长渊所言。 两个人悄悄赶到正南门,这里的守卫果然加强了。 宫门前站着整整两排持刀警戒的禁卫军,灯火通明,宫墙上同样有人来回巡视,显得十分警戒。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弓箭手。 云苏询问地看向君长渊,怎么走?翻墙还是闯宫门? 君长渊哭笑不得,伸手指了指宫墙。 宫门可没法闯。 皇宫的大门是铁木打造,外层还包了铜钉和铁皮,重达千斤,十几个大男人推动起来都费劲,单凭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开宫门。 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过宫墙,从上面走。 云苏理解了他的意思,自觉地靠过去,朝君长渊伸出手。 君长渊眼底闪过笑意,伸手揽住她的腰,附耳低声道:“待会抱紧本王,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抬头张望,一切交给本王即可。” 云苏点点头,又低声道:“尽量别受伤。” 伤口会留下破绽。 万一皇帝疑心病重,派人检查身体怎么办? 君长渊明白这个道理,又低笑了一声:“遵命。” 云苏抱紧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顷刻间感觉身子一轻,风声呼呼吹在耳畔。 她被君长渊抱着,从暗处闪身而出,幻影一般冲向宫墙。 “什么人?站住!”宫门口的禁军立刻发现了,大吼着持刀冲过来。 但他们哪比得上君长渊的速度?眼睁睁看着他足尖轻点,犹如一只飞鸟般踏过宫墙,轻而易举便翻上了宫墙城楼。 “敌袭!敌袭!” “有人闯宫门,肯定是刺客!快发响箭求援!” 守门的禁军高声大吼着。 很快,一支响箭点燃冲上云霄,“砰!”的一声炸开巨响。 今夜的皇宫真是热闹非凡。 前有宝库被盗,后有人闯宫门,数以万计的禁卫军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忙得团团转。 宫墙城楼上的禁军看到君长渊飞身上来,立刻举着长刀朝他杀过去。 君长渊怀里抱着云苏,双手都没空,却是半点不慌张,脚下一旋避开刀锋,侧身闪到禁军身侧,抬脚就是一踹! “啊!”禁军痛叫着往前扑去,差点撞到其他人的刀锋上。 本就狭小的城楼上乱成一团。 禁军们人数多,反而施展不开,要么你撞了我,要么我撞了你。 君长渊就像条狡猾的游鱼似的,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不时抬腿偷袭一下,将人耍得团团转,眨眼就越过禁军封锁线,闯到城楼另一侧,抱着云苏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刺激的人心口砰砰跳。 云苏听到禁军的怒吼声迅速远去。 她忍不住抬头,看到禁军们扑在城楼边缘,气得挥刀大吼:“刺客闯出去了,开宫门,快追!” 君长渊带着她轻功起落,足尖在屋顶上轻点,眨眼便飞出去很远。 一刻钟后。 两人在朱雀道上落地。 云苏正想说话,君长渊忽然浑身一震,捂唇压抑地低咳起来,“咳咳……” 一缕暗红的血丝沁出唇角。 第44章 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君长渊!” 云苏心里一紧,急忙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咳咳……”君长渊想安抚她,咳嗽却压不下去,反而越发剧烈。 他咳得胸膛微微震动,唇角沁出的血丝暗红,薄唇却仿佛褪去了血色,变得惨白。 云苏微蹙眉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速把脉。 “本王没事,用不着……”君长渊抬手压住她的手,染着血丝的薄唇微微弯起,声音仍是低柔和缓。 “你的脉象很不平稳,经脉都快断了,还说没事?” 云苏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先前担心的就是这个。 君长渊体内有蛊毒,本就损伤身体,强行运功更会加速毒素蔓延,甚至伤及经脉。 之前看他那么轻松的样子,云苏还以为没事呢,可谁知道…… “你现在根本不能运功,还敢用轻功带着我到处跑?不要命了吗?”云苏怒道。 “咳咳……” 君长渊隐忍地低咳两声,咽下涌上喉口的血气。 看着云苏气恼瞪圆的眼睛,他微微弯唇,轻笑起来,“不用轻功,我们怎么离开皇宫?被抓住了岂不是要倒霉?” “你还有理了?”云苏当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但这个话让他说出来,就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想要我帮你解毒,就老实听我的,不许再运功!”云苏瞪着他。 君长渊闷笑了声,伸手将她揽过来,哄着她说:“好,本王回府就听你的,现在这里不安全,追兵很快就到,我们先离开再说。” 朱雀道是宫门前的主干道,离镇北王府还有挺远的距离。 走路回去就太慢了。 但君长渊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再用轻功带人赶路,说不定真的会损伤经脉,到时候想治就麻烦了。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脚步声传来,在深夜的大街上极为响亮。 隐隐地,还有火把的光亮照来。 两个人神情一凛,同时看向宫门方向。 “来得好快。”云苏眯起眼。 “毕竟是皇家禁卫军,高手还是有的,不宜正面硬碰硬,我们先撤。”君长渊说道。 “等等!”云苏忽然瞥见什么,伸手按住他,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 “那好像是云王府的马车?怎么停在那里?” 君长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眯了眯眼,“那是三皇子府。” 此刻已经快到深夜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停在皇子府门前,赶车的下人正靠在车门上打瞌睡。 多亏了灯笼显眼,云苏才一眼认出这是云王府的马车。 这大半夜的,谁会坐着马车偷偷到三皇子府上?来做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是苏云柔,她现在就在三皇子府里! 云苏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君长渊,你说皇帝发现玉叶花被盗,会不会龙颜大怒?下令全城搜捕?”云苏嘴角微微弯起,低声问道。 君长渊看到她这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禁挑眉。 “会,而且一定会。” 他勾唇轻笑,“你不要小看皇家至宝的重要性,玉叶花在宫中被盗,丢失的可不止一个宝物,还有皇家最看重的颜面。所以,不管是为了夺回宝物,还是为了挽回颜面,皇上一定会追查到底,不折手段地抓人。” 云苏眼眸闪了闪,又问道:“那如果找到了嫌疑人呢?皇帝会怎么处置?” “这就要看皇帝的心情了,轻则凌迟处死,重则抄家灭族。”君长渊眼都不眨一下。 “这么严重吗?那真是太好了。” 云苏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越发狡黠。 禁卫军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在巷子里躲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追上。 时间紧张,云苏没有丝毫耽误,从怀里掏出玉盒,将里面的玉叶花取出来交给君长渊。 “你带着它先回镇北王府,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你想做什么?”君长渊看着她把玉盒拿在手上,乌眸狡黠地转动着,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倒不在乎别的,只是云苏不会武功,身手虽然灵活,却也不是大批禁卫军的对手。 万一落单遇到危险。 她一个人怎么脱身? “本王陪你去,你一个人,本王不放心。”君长渊道。 “不用。”云苏直接拒绝,指了指他手里的玉叶花。 “这东西需要密封保存,暴露太长时间,恐怕会影响药效,你现在也不能跟人动手,抓紧时间回王府,把药材收起来,免得被人发现。” 君长渊薄唇微抿,凤眸幽深地看着她。 显然是不同意。 云苏挑起眉梢,乌黑眼眸里闪过一丝霸气。 “你别太小看我了,论潜伏隐匿的功夫,你可能还不如我呢!别磨磨蹭蹭地耽误时间。” 上一世,云苏是个被人遗弃在深山老林中的弃婴。 因为天生体质特殊,她侥幸活了下来,与各种毒蛇毒虫为伴,在危机四伏的深山中独自活了九年。 跟人类社会比起来,原始森林里的危险多不胜数,猛兽遍地走。 隐藏气息是生存必备的基本功,云苏从小就会,没人比她更懂得如何潜伏隐匿。 君长渊正想说话。 这时候,急促的马蹄声越发逼近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还能听到有人高声下令:“沿着这条街四处搜,那两个刺客肯定跑不远,一旦有发现,立刻格杀勿论!” “是!!” 铿锵的应和声响起。 盔甲砰砰地撞击声,伴随着佩刀出鞘的声音一起传来。 云苏藏在巷子里探头瞥了一眼,已经能隐隐看到长街尽头处,黑压压的禁卫军奔跑涌来。 “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搜查过来。” 她缩回头,瞪着君长渊,“说好听我的呢?还不快走?” 君长渊心里叹口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一切小心,本王在王府等你。” “知道了。”云苏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 君长渊无奈好笑,转身轻功跃起,带着玉叶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她这个拖累,以君长渊的轻功速度,很快就能避开搜查回到王府。 至于她…… 云苏掂量着手里的玉盒,听着外面街上越来越近的动静,唇角愉快地勾起。 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第45章 一对干柴烈火的狗男女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苏心里暗自计算着,唇角一勾,忽然冲出小巷。 小巷外的朱雀道上,禁卫军正包围过来,无数的火把通明,照亮了半条街。 一身黑衣、行动诡秘的云苏,立刻就被人发现了。 “什么人?”禁卫军大声呵斥。 云苏回头看了一眼,火光照亮她脸上漆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她手里拿着一个玉盒子,看到禁军追过来,飞快转身就跑。 “是刺客!抓住她!”禁卫军立刻认出了她这身打扮,高声疾呼。 霎时间,十几个轻功高手踏着马背飞身而起,朝云苏扑过来。 他们反应快。 云苏却也不慢。 她本来就距离三皇子府不远,在禁军高手们赶过来之前,她快速冲到了皇子府的墙根下,纵身一跃抓着围墙翻身而上,跳进了皇子府中。 与此同时,云苏还不忘压低嗓子,大喊一声:“有刺客!!” 三皇子府里也是有高手保护的。 她故意惊动这些人,然后伏低身子,顺着阴影飞快藏匿起来。 “是谁?刺客在哪?” 三皇子府里的守卫反应不慢,只听见嗖嗖几声,从暗处里飞出几名轻功高手。 好巧不巧,正好与府外追着云苏飞进来的禁军高手撞了个正面。 此时正是深夜。 皇子府的前院里没有点太多灯,光线难免昏暗。 事发突然,禁军高手轻功闯入皇子府,府中的守卫压根没看清是谁,还以为真的有刺客闯进来了。 好大的胆子!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皇子府,受死!”一名守卫高手怒吼着,持剑冲了上去。 其他守卫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兵器,怒吼着对“刺客”发动攻击。 禁军高手一时不防,差点被一剑刺个透心凉,顿时勃然大怒。 他怒吼:“大胆!竟然阻碍……”禁军办差!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 守卫冷酷地一掌拍来,将禁军高手重重打下屋顶,“你们才大胆,竟敢闯入皇子府行凶!” “队长!”其他的禁军看到队长遇袭,纷纷怒了。 “他们跟刺客是一伙的,全都拿下!” 数十名禁军高手大怒出手,皇子府里同样涌出数十名高手。 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在府门上空打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罪魁祸首的云苏去哪了呢? 她早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中内院,朝着主院去了。 刚走到半道上,云苏忽然看到花园池边的小亭子里,有一对暧昧的男女,正抱在一起亲热。 哟,这么干柴烈火的吗? 云苏停下脚步,藏在花丛阴影中,悄悄靠近。 暧昧的缠绵声传来。 苏云柔脸颊绯红,软软地倚靠在三皇子怀里,三皇子手捏着她的下巴,肆意地品尝着,另一只手已经顺着衣摆探进去。 眼看就要到重头戏了。 “三殿下,别……”苏云柔声音娇软,欲迎还拒地推搡着。 “你深夜来我府上,不就是想要这个?” 三皇子轻挑地勾唇,扯开了她的腰带,将她压在柱子上,“不想把身子给我?” “我……我只是想念三殿下了。”苏云柔羞红了脸,轻轻按住他的手,水波盈盈的眼眸含情看着他。 “柔儿有事想求殿下。” “什么事?”三皇子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姐姐云苏,她前些日子冲撞了我娘,又用毒蛇咬伤了我二哥,害得我二哥中毒毁容,现在还躺在床上,我心里难受极了……”苏云柔咬了咬唇瓣。 三皇子停下亲热的动作,微微眯起眼,“你想求我,帮你教训那个云苏?” “殿下这么有本事,只要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了,殿下愿意帮我吗?”苏云柔水眸盈盈地看着他。 三皇子饶有兴致地笑,“这倒是不难,不过柔儿,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呢?” 苏云柔被他话里暧昧的意思逗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殿下……” 云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一个苏云柔,偷情都不忘告她的状! 想利用三皇子来对付她? 那就看看是谁倒霉。 三皇子还没说答不答应,前院的喧哗声忽然传来。 “殿下,出大事了!”一个护卫急冲冲闯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没看到本殿下在忙吗?”三皇子不悦地松开手,苏云柔尴尬地转过身,急忙拢好衣服。 “府门口忽然来了许多禁卫军,说是有刺客潜入府中,与府里的护卫发生了冲突,已经见血了,请殿下快去前院看看吧!”护卫急声说道。 “什么?”三皇子脸色一变。 “宫里的禁卫军怎么会到我府上来?刺客又是哪来的?” 三皇子此刻一头雾水。 护卫脸色更难看了,“听说是宫里闹刺客,一路逃到我们府上,禁军想闯进来搜查,被府里的护院拦住了。” “走,去前院看看。”三皇子大步朝前院走去。 护卫也跟上了。 苏云柔听到有刺客,被吓到了,提着裙子匆匆跟上。 这时候,云苏却没有跟上去,反而悄悄后退,无声无息地从后院翻墙离开。 她走得很及时。 才跑出三皇子府没多远,巨大的喧哗声就从身后传来。 云苏藏身在巷子里,探头一看,只见整个皇子府灯火通明,上千名禁军气势汹汹,持着火把将皇子府团团包围,弓箭上弦,利刃出鞘,仿佛一副要抄家的样子。 “哇哦,这么大的阵势,还好我跑得快。” 云苏看好戏似的冷笑一声。 她原本是想把玉盒留在三皇子府,祸水东引甩锅给他。 没想到却撞上了苏云柔背后告状。 虽然三皇子也不是好东西,但还是苏云柔跟她仇怨更大,像条毒蛇似的藏在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出来咬人一口。 防不胜防。 而且看三皇子的样子,好像还真挺喜欢她的。 要是苏云柔以后嫁进皇子府,仗着三皇子和他背后的淑贵妃撑腰,还不知道会给她找多少麻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云苏很快改变主意,什么都没做的离开了三皇子府,往云王府的方向去了。 第46章 三皇子:我要把刺客挫骨扬灰! 三皇子和外面的禁军还不知道,真正的“刺客”已经逃之夭夭。 禁卫军算是围了个寂寞。 三皇子赶到府门口,就看到门前火光通明,十几位禁军高手站成一排,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片、持刀出鞘的禁军,虎视眈眈。 而皇子府这边,已经有护卫受了伤,剩下的护卫神情紧绷难看,站在府门口与禁军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张副统领,你半夜带着这么多禁军包围我的皇子府,这是来抄家了吗?” 三皇子一眼认出了禁军副统领,不悦地质问道。 张副统领神情冷肃,拱手道:“三殿下,下官奉皇上口谕,搜捕刺客,不得已派人包围皇子府,还请殿下见谅!” “是谁说刺客在我府上?有证据吗?”三皇子冷着脸。 “第三、第四小队亲眼所见,刺客进了皇子府就没出来,我们正要抓捕,却被三殿下的护卫阻拦。” 张副统领冷笑了声,“三殿下,阻碍禁军办差,罪名可不轻!” 三皇子微微一愣,随即脸色更难看了。 “你的意思是本殿下包庇刺客吗?” 受伤的护卫立刻喊冤,“三殿下明鉴,是这些禁军突然闯入府中,又不曾报明身份,属下还以为是刺客,这才出手阻拦的。” 三皇子冷冷道:“张副统领,你听到了吧?” “一派胡言!” 有位禁军高手怒声道:“副统领,我们倒是想报身份,这些人冲上来就要下杀手,根本就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三皇子脸色微变。 张副统领冷冷道:“三殿下,您听到了吧?” 宫中禁军是直属皇帝的力量,从统领到副统领都是皇帝信任的心腹。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皇子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 三皇子脸色一冷,忽然喝斥护卫,“一群废物,连话都没问清楚,就敢乱动手,差点造成误会了!” 说着,三皇子又朝张副统领拱手,客气地说:“副统领见谅,夜里光线不好,府里的护卫又过分警惕,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本殿下替他们赔个不是,受伤的禁军,皇子府也会送上厚礼,以表歉意。”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三皇子在朝中势力不弱,又有淑贵妃在后宫撑着。 张副统领也不好太过分,便道:“歉礼就算了,只是眼下刺客逃入皇子府中,还请三殿下行个方便,让禁军进去搜查。” “我可以让府中的护卫代为搜查,就不必劳烦禁军了。”三皇子微微眯起眼。 张副统领一口拒绝,“不行,禁军必须亲自搜查!” 三皇子脸色一冷,“张副统领,这是把本殿下当成疑犯了?” 堂堂皇子府,莫名其妙被禁军包围搜查,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三皇子这个脸也算丢尽了。 肯定会被太子和其他皇子嘲笑。 三皇子当然不情愿。 与此同时,皇宫里。 天盛帝已经得知了宝库被盗,玉叶花失窃的噩耗,气得大发雷霆。 “废物!宫里那么多禁军全是废物,连个库房都守不住!竟然让刺客闯进了内宫,还盗走了皇家至宝,这让朕的脸往哪搁?让皇家的颜面往哪搁?” 天盛帝狠狠将墨台砸在地上。 “皇上息怒!”满宫里的太监丫鬟惊恐跪了一地。 “报——” 忽然有禁军匆匆来报,单膝跪下,“启禀皇上,张副统领已经找到了刺客的踪迹。” “抓到了没有?”天盛帝神情阴沉。 “副统领说,刺客逃入了三皇子府中,禁军想入府搜查,却被三皇子阻拦,现在……还没有抓到。” 禁军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下一秒。 天盛帝暴怒地抓起茶杯砸过来,“放肆!给朕传令张海,谁敢阻碍禁军抓人,一并按同伙处置!” 禁军被茶杯砸得头破血流,却不敢喊冤,“可是,三皇子……” 三皇子可是天盛帝最疼爱的皇子之一。 谁敢放肆呢? 天盛帝额角青筋直跳,神情阴霾到了极点。 “三皇子也不例外,任何人敢阻碍禁军,就地拿下!告诉张海,一定要把皇家宝物夺回来,否则让他提头来见!” “是。” 禁军应下,匆匆退下传信去了。 口谕很快就传到了三皇子府。 听完口谕后,三皇子脸色铁青,暗暗捏紧了拳头。 看来,今天这个脸是丢定了。 张副统领冷声道:“三殿下,您还要阻拦吗?”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窝火的心情,“把门打开,让他们搜!” 他眼神阴狠,如果真在他府里抓到了刺客,他一定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报这丢脸之仇! 半开的府门轰然打开。 无数的黑甲禁军犹如猛虎出笼一般,前仆后继地冲进了三皇子府。 “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有任何可疑人,立刻拿下!” 皇子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驱赶到前院,接受禁军搜查,个个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禁军们气势汹汹如抄家一般,恨不得将整个皇子府的地皮都掀起来。 苏云柔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软了。 她不敢在三皇子府上待了,生怕连累到自己,于是慌忙向三皇子请辞。 “你回去吧,留在这也是碍事。”三皇子正烦着呢,没空理会她,摆手让她走。 “慢着!” 张副统领忽然走上前,冷冷看着苏云柔。 “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在皇子府上?来做什么的?” 一副审问犯人的严厉语气。 苏云柔脸都吓白了:“我……” 她总不能说,她是来找三皇子偷情的吧?这也太羞耻了。 “她是云王府的三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副统领总不会怀疑她是刺客吧?”三皇子冷冷讥讽道。 张副统领沉默了。 看着苏云柔娇弱苍白的脸,他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苏云柔好似逃难一样慌张出了府,爬上马车,吓得心口砰砰跳:“快,快回去!” 马车一路朝云王府赶去。 这个时候。 云苏已经悄悄回到了云王府,潜入了苏耀祖的院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47章 她就是个守寡的贱人命 苏耀祖的院子叫明德院,面积开阔,装饰大气。 云苏绕到主屋的后面,看到窗户微微敞开,屋里亮着灯,映出两个人影。 是李姨娘和苏耀祖。 云苏没有惊动他们,悄悄靠近窗户,从缝隙里往里看去。 只见苏耀祖一身寝衣靠在床头,脸上裹着纱布,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娘,那个小贱人怎么样了?父亲有没有好好处置她?” 李姨娘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闻言脸色有点僵,“当然有了。” 她没有跟儿子说实话,怕他知道云苏根本没有受重罚,还被苏明昌亲自叫人抬着轿子接出祠堂后,会气坏身子。 “那就好。” 苏耀祖信以为真,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眼神狠毒。 “那个该死的贱人,居然敢拿毒蛇咬我,等我痊愈了,一定在她脸上划个百八十刀,再剁了她那双贱手!” 李姨娘安慰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别想这些了,娘一定给你报仇,先喝药吧。” 她盛了一汤勺药,细心地喂给儿子。 苏耀祖被药苦得皱起了脸,“娘,我脸上的伤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李姨娘动作一僵,不自然地低下头。 什么时候能好? 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李姨娘是亲眼看着康太医用小刀,剜掉了苏耀祖脸上伤口处的毒腐肉,又想尽办法排出了毒血,才救回他一条命。 普通伤口留了疤,还可以想办法祛除。 可是苏耀祖的伤,是连着皮肉一起剜掉的,康太医明明白白地说了,就算日后长好了也会留下一个肉坑,再也好不了。 这件事,李姨娘还没敢告诉苏耀祖,怕他接受不了。 苏耀祖又说:“我还跟人约好下个月去打猎呢,到时候给娘和妹妹猎几只白狐回来,做袄子穿。” 李姨娘一听,心里更是恨意浓浓。 云苏!!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贱人,耀祖的脸,她绝对要让她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时候,门外传来通报声,“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李姨娘回过神,将药碗递给苏耀祖,叮嘱他赶紧喝了,便起身走出了卧房。 卧室里只剩下苏耀祖一个人。 他仰头喝了药,正准备躺下,忽然听到一道尖利的风声。 一颗小石子忽然从窗缝飞射进来,精准打在他后颈的昏睡穴上,苏耀祖还没反应过来,头一歪便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窗户无声打开了。 云苏灵巧地翻身而入,站在卧房里。 卧室与外厅的房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严,此时李姨娘就站在厅内,背对着卧室门。 云苏看着床上昏睡的苏耀祖,心里冷笑一声。 这对母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姨娘之前就找人谋杀她,计划不成又怀恨在心,自己抓了护卫想报复,结果儿子被蛇咬了,纯属是她自找的。 李姨娘却还不知教训,一哭二闹三寻死地逼着云苏解毒。 等云苏拿出了解毒方子,她不敢用又反咬一口,最后信了康太医的鬼话,让苏耀祖毁了容。 这跟云苏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李姨娘自己选的。 结果这对母子却都把帐算到她头上,苏云柔也不例外,母子三个都想方设法地要害她。 “既然你们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可没有留着仇人过大年的爱好。” 云苏心里冷笑暗想,听到院子外面苏云柔急匆匆走进来的声音。 她毫不迟疑,飞快脱了夜行衣,摘了面具,连着怀里的玉盒一起,塞到了苏耀祖床头矮柜的后面,露出一点点衣角,用软枕盖住。 与此同时。 苏云柔心神不宁地进了屋。 李姨娘立刻迎上去,殷切地问道:“柔儿,你去找三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有没有……” 她暗示地使了个眼色。 苏云柔小脸一红,让屋里的丫鬟都下去,抱怨地对李姨娘说:“今天真是倒霉,宫里的禁军突然冲到三皇子府,非说要搜查刺客,把我和三殿下都打断了。” 李姨娘不由扼腕,“这么说,你们没成?三殿下碰了你没有?” 苏云柔跺跺脚,娇羞道:“都说了被打断了,娘你怎么还问……” “我这不是替你可惜吗?柔儿,三殿下可是个乘龙快婿,他是贵妃生的皇子,以后迟早要封亲王的,你的身份还是低了点,如果不在他还没起势的时候攀上他,以后等他封王了,全京城的贵女都任他挑选,哪还有你的份?” 李姨娘说着,又连连叹气,好像巴不得苏云柔赶紧和三皇子生米煮成熟饭似的。 苏云柔咬着唇,忽然怨恨地说:“都怪云苏,她怎么还不去死?要是没有她挡着,爹爹早就把娘扶正了,我要是成了云王府的嫡女,三殿下一定会娶我做正妃的!” 她何尝看不出来,三皇子跟她暧昧归暧昧,却从来没说过要娶她做正妃。 心里还是嫌她身份低的。 庶出的女子,能嫁给皇子做妾都是高攀。 不像云苏。 哪怕她名声败坏貌丑无颜,但是看在她是云王府嫡出血脉的份上,皇帝赐婚都是亲王正妃! 苏云柔狠狠绞着手帕,心里又嫉妒又怨恨。 李姨娘连忙安慰她:“那个贱人也就现在嚣张几天,镇北王都快死了,她注定就是个守寡的贱人命,你跟这种贱骨头计较什么?” 云苏就站在母女俩一门之隔的地方,双手抱胸靠着墙,似笑非笑地听着。 这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一声通报,苏明昌来了。 只见他行色匆匆,神情冷肃,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却换了一身上朝时的官服。 李姨娘一愣,“老爷,你这是?” 苏明昌压低声音道:“宫里出大事了,皇上急召多位武将入宫,我也在其中,马上就走。” “这么晚还要入宫?出什么事了?”李姨娘惊愕不已。 “爹爹,是不是跟刺客有关?”苏云柔连忙问道。 苏明昌冷肃地点头,“我找人打听了,说是宫中宝库被盗,有人偷走了皇家至宝,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我以前也做过禁军副统领,皇上急召入宫,应该是为了搜查贼人之事。” 云苏一听,不禁挑起眉。 这不就巧了吗? 苏明昌打死也想不到,他口中的贼人就是被他厌恶的大女儿,此刻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第48章 云苏:我最喜欢栽赃嫁祸了 “谁有这么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偷?”李姨娘倒吸一口冷气。 她急忙问道:“老爷,你不会有危险吧?” 苏明昌宽慰道:“皇上召我们入宫,应该只是商讨对策,搜查贼人还是由禁军负责的。” 李姨娘松口气,“那就好。” 她不关心这些大事,只知道苏明昌是她和一双儿女的顶梁柱,绝对不能出事。 “我马上要进宫,就不跟你们多说了,今天晚上你们切记不要出门,让府里的护院加强守卫,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苏明昌说完就要走,又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儿子,问李姨娘。 “耀祖怎么样了?” “好多了,刚服了药,现下正在休息呢,老爷要进去看看吗?”李姨娘道。 “不了,让他安生休息。”苏明昌没空多说,匆匆便出门了。 卧室内。 云苏听完了这些,没有再多停留,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开,又将窗户恢复原位。 她前脚刚走,李姨娘和苏云柔后脚就进来了。 看到苏耀祖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他喝的药本就有安神作用,母女俩也没起疑,说了番话后各自回院子休息了。 而这个时候,云苏在做什么呢? 她没有离开云王府,却是悄悄潜到了苏明昌的书房附近。 苏明昌刚进宫去了,云王府的守卫正是松懈的时候,云苏很轻易的便撬开了书房的窗户,翻身进去。 书房很大,三面都是书架,还有各种雅致的字画古董装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书墨香气。 云苏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前,从怀里取出一张卷好的地形图。 没错,就是君长渊之前画给她看的那副。 玉盒和夜行衣甩给了苏耀祖,但这还不够,毕竟苏耀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想潜入皇宫偷宝贝,实在是勉强了些。 想把他拉进来当替罪羊,还得有别的证据。 比如…… 一向疼爱他的苏明昌! 云苏腹黑地一笑,乌眸狡黠转动着。 “要不是在苏耀祖的院子里偷听了对话,我都不知道苏明昌以前还做过禁军副统领,这不是巧了吗?” 做过禁军副统领,说明对皇宫地形很熟,又很了解禁军的巡逻规律。 凭借着经验,画一张皇宫地形图不难吧? 苏耀祖最近又受了重伤,说不定还毁容了,苏明昌那么心疼唯一的宝贝儿子,为了治好他,冒险去皇宫里偷药材,这动机也说得过去吧? 就算有破绽也没关系。 虚虚实实,雾里探花,这才有意思! 反正丢了宝贝的是皇帝,让他好好头疼查去吧。 谁让皇帝把云苏当工具人摆布呢?前面乱点鸳鸯谱,后面又逼人成婚,为了羞辱君长渊完全不顾云苏死活,真以为是皇帝就了不起了? 云苏就偏要给他找点麻烦,最好气得他跳脚。 云苏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会记仇,哪怕是皇帝得罪了她,她照样报复绝不客气。 唔,这张地形图藏在哪好呢? 云苏在书架前仔细搜寻起来。 太明显的地方不行,苏明昌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把这种要命的东西随便放在明面上,这不符合常理。 藏得太深也不行,万一谁也找不到,她岂不是白栽赃了? 最好是找一个恰当的位置,让人觉得就是苏明昌自己藏的,别人没这机会。 云苏在书架上翻了半天,看到高层上有一排竖起来的书册,她眼睛一亮,想把书册取下来,奈何身高不够,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的一个装饰品。 忽然,咔哒一声轻响。 架子中层的隔板忽然弹开,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夹层空间。 “这书架上居然还有机关?藏了什么好东西?”云苏惊讶地凑过去一看。 夹层里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古籍账册。 而是一个灰扑扑、长满锈斑的东西,半弧形状,边缘参差不齐,看着就像断裂的残次品。 云苏纳闷地将它取出来,看了半天,“这是个什么东西?” 认不出来。 看着也不像值钱的样子,丢在路边大概都没人捡。 可是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东西,苏明昌用得着把它小心翼翼地藏在夹层里吗?好像很怕被人发现似的。 肯定有猫腻。 这里可是云王府,所有东西都是她外祖父打下来的,像苏明昌这种狼子野心的凤凰男,云苏傻了才会把好东西留给他。 拿走拿走。 云苏不客气地把残环塞进怀里,又把地形图扔进夹层,然后恢复原样。 确定没有留下破绽后,她悄悄离开了云王府。 一路顺利回到了镇北王府。 从原路进入府中,云苏脚步轻快,又不引人注意地到了临渊阁,照样翻窗进了书房。 脚步无声落地,隔壁相连的卧室里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几道人影被烛火投射在门窗上。 云苏心里一紧。 君长渊房里怎么有这么多人?难道他暴露了? 她立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避开烛光照射,悄悄从门缝往外看。 屋内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周围一圈都是太医,周管家站在床边,中间则是两个陌生的太监。 宫里的太监?怎么又来了? 还没等云苏疑惑,周管家便叹了口气。 “两位公公,十分感激皇上挂念,这么晚了还派你们出宫来探望王爷,只是王爷现在这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太医们也没有办法。” 两位太监神情凝重,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君长渊,又转头看向太医。 太医叹息:“王爷的脉象十分虚弱,药也喂不进去,我们实在束手无策啊。” 太监问道:“行针之法可有用?” “没用,都试过了,王爷始终昏迷不醒。”太医摇摇头。 两个太监暗中对视了一眼。 脉象极度虚弱,喂不进药,用针灸都扎不醒,说明是真的濒死了。 两个太监没有再多问什么,安慰了周管家几句,又瞥了眼一直低头站在角落里的“云大小姐”,便匆匆告辞了。 周管家强撑着客气,将太医们都请了出去。 卧房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床上。 “昏迷濒死”的君长渊缓缓睁开眼,起身看向书房,轻笑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第49章 你知道本王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书房门这才打开,云苏从里面走了出来。 君长渊看她身上的夜行衣都换了,面具也没戴,便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了?” “去办了点事。”云苏没有细说,看了一眼低头站在旁边的暗十六。 “你先下去,别被人看到。”君长渊道。 “是。”暗十六恭敬地退下。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苏这才放松,伸了个懒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这一晚上够折腾的,刚刚那两个太监是怎么回事?傍晚刚来过,又来?” “宫里出了这么大事,皇帝不放心,派人过来看看也很正常。”君长渊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 云苏微微蹙眉,“你都准备得这么周全了,皇帝还怀疑你?” 说着是派人过来看看。 可实际上,不就是怀疑君长渊病危有假,派人过来查的吗? 宫里一出事,皇帝立马就派人来查看君长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忌惮了,简直是把他视为第一嫌疑人,出什么事首先就怀疑他。 “伴君如伴虎,即使本王什么也不做,他也不会打消对本王的疑心。” 君长渊不以为意,“本王提前做好了安排,他派来的人发现不了,只要抓不到实际证据,他也不能拿本王如何。” 云苏一听,无语地看着他,“这么说,皇帝还不是一般的忌惮你,你做什么惹得皇帝这么警惕?” 君长渊无辜地眨了眨凤眸,“本王说什么也没做,王妃信吗?” “不信。”云苏眼皮都不眨一下。 她不禁吐槽,“你看着像什么都不做的人吗?” 他分明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千年狐狸! 难怪皇帝防备他呢。 君长渊大呼冤枉:“本王这么安分老实,哪里不像了?” 他狭长的凤眸里流淌着笑意,犹如星子沉落乌潭,眉目流转间摄人心魄。 云苏不自觉被吸引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移开眼,没好气地冷哼,“别耍嘴皮,玉叶花收好了吗?” “自然,我们辛苦拿回来的东西,不收好怎么行?”君长渊含笑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柜前,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从柜子的夹层里取出一个玉盒。 玉盒里便是他们今晚的收获,九泉玉叶花。 云苏好奇地看了看玉盒,发现和宫里那个很像,材质应该差不多。 她又看向矮柜,“怎么你们个个都有机关?皇宫里有,云王府有,连你这都有。” “你去云王府了?”君长渊重新坐下。 “我把宫里带出来的玉盒藏到了一个好地方,还给我们找了个替罪羊,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了。”云苏幸灾乐祸地道,然后就把她今晚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君长渊听完后,霎时哭笑不得,“你把禁军引到了三皇子府上,又把玉盒藏到了云王府,拉你父亲和弟弟下水,给皇帝找麻烦?” “对啊,谁让他乱点鸳鸯谱,害人又害命的?”云苏理直气壮。 “你啊……”君长渊扶额,忍不住伸手敲敲她的脑袋。 “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能把天都捅破了,玉盒藏在云王府,你怎么脱得了干系?” 云苏也是云王府的人。 偷盗皇家至宝,罪名一旦落实,皇帝是可以满门抄斩的。 到时候不止苏明昌和苏耀祖,云苏自己也讨不到好处。 君长渊蹙眉看着她,“你不会没考虑这一点吧?” 云苏撇撇嘴,“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傻吗?” 坑人可以。 把自己赔进去就不划算了。 云苏早就算计好了,她幸灾乐祸地说:“这还要感谢皇帝,一早给我下旨赐了婚,又提前定了婚期,按照规矩,我现在已经算是镇北王府的人,云王府就算出事也连累不到我。” 这个叫罪不及出嫁女。 历史上很多被满门抄斩的家族,他们嫁出去的女儿也不算在其中。 因为女子出嫁从夫,已经是夫家的人了。 云苏虽然还没有正式出嫁,但赐婚圣旨已下,这可比普通人的婚礼有分量多了。 “再说了,偷盗皇家宝物的是苏耀祖,配合帮忙的是苏明昌,我可是一整晚都在镇北王府照顾我的未婚夫,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才是云王府里最无辜的那个,皇帝就算想牵连我,他也没有理由啊。” 云苏无辜地摊开手,乌黑的眼眸闪烁着狡黠。 君长渊眸底浮出笑意,故意又问:“那你就不怕皇帝迁怒,日后找你麻烦?” “我都要嫁给你了,皇帝找麻烦不是迟早的事吗?而且他已经给我找了大麻烦了。”云苏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是皇帝乱点鸳鸯谱,原主也不至于被李姨娘谋害身死。 这都已经害死“云苏”一条命了。 等她嫁过来,和君长渊夫妻一体,皇帝那么忌惮君长渊,难道会轻易放过她吗? 做梦还差不多! “反正迟早要被迁怒,怕有什么用?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啊。” 云苏本就是现代人,骨子里就没有那种对皇权的敬畏和恐惧。 但她很清楚。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不是你卑躬屈膝小心讨好,就一定能保住性命的。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谁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百万尸首之一?不知何时就会死在皇权手中? 既然命不由己,害怕也毫无用处,还不如活得痛快点。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何必让自己憋屈呢? “哈哈哈……”君长渊止不住地笑起来,一双狭长妖冶的眸底,仿佛有摄人的神采闪动,熠熠生辉又夺目惑人。 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宠溺地伸手点点她的眉心,“丫头,你知道本王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云苏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她管他喜欢哪一点,反正他嘴里从来没个正形儿。 认真就输了。 “本王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谁惹你不高兴了,你都敢上去挠一爪子,叫人好气又好笑。”君长渊笑吟吟地说,凤眸里闪过一丝认真。 云苏小脸一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呀。”君长渊眨了眨眸,含笑凝望着她。 第50章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京城女子众多,有貌美的,有聪明的,也有性子骄纵的。 可无论是谁,无论家世容貌如何。 并不是人人都有她这样的气魄和胆量,敢与皇权作对,甚至敢给皇帝找麻烦。 不止是女子,男子中同样少见。 就冲她这个性子。 君长渊无比确信,她就是最合适的王妃人选。 再无别人。 “对了,这个东西你认识吗?”云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从怀里取出那个锈迹斑斑的残环递给他。 君长渊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本含笑慵懒的神情蓦然一变,薄唇微微抿起。 “这个东西,你从哪找到的?” “你还真认识?”云苏看到他神情变化,不禁诧异。 她倒也没隐瞒,直言道:“这是我从苏明昌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我看他藏得挺严实,感觉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直接拿走了,把你画的皇宫地形图放在了暗格里。” 君长渊唇角微微一抽,无奈地扶额,“你可真是……让本王说什么好?” 云苏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她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残环上,越发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看着破破烂烂的,难道还真是个宝贝?”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心里却不太相信。 毕竟这东西看着就像是一个生锈又破烂的铁环,毫不稀奇,就算里面藏着金子,那也值不了多少钱。 谁会拿这种破烂玩意儿当宝贝? 结果没想到,君长渊竟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你猜对了,这确实是个宝贝!而且是全天下最大、最值钱的宝贝!” 云苏沉默了一下。 “……你不会是逗我吧?” 她伸手指着破烂的铁环,神情迷惑又狐疑,“就它?还全天下最值钱的宝贝?” 它哪一点跟宝贝两个字沾边了? “你可别小看这东西,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花了百年时间,多少心血遍寻四方,都没有找到它吗?结果竟然稀里糊涂被你给找到了。”君长渊无奈地摇摇头。 他看着手里破破烂烂的残环,凤眸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深邃,又很快隐没下去。 “我也没特意找,就是在苏明昌书房里藏地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机关,这东西就放在机关夹层里,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就先拿走了。” 云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拿过铁环,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你说有人花了百年时间找它?谁这么冤大头啊?找它有什么用?” 君长渊似笑非笑,“你说的冤大头,不巧,皇宫里就有一位。” 云苏一愣,睁大眼睛,“不会是皇帝吧?” 君长渊好笑地点头,似乎还嫌她吃惊的不够,又补充道:“而且据本王所知,不止是我们天盛的皇帝,越西和南唐的皇帝都在秘密寻找它,它是天下三国都渴望的无价秘宝!” “真的假的?有这么夸张?”云苏吓了一跳,反而不太敢相信。 如今天下三国鼎立。 天盛独占东方,军事力量极强,号称有百万雄兵。 越西独占西方,拥有广阔的海域,国富力强。 南燕独占南方,有良田千万江南水乡,是天下粮仓所在。 三个国家势力不相上下,谁也赢不了谁,才有了天下近百年的太平盛世。 至于北方苦寒之地,则是游牧民族聚集,被三国联手挡在关外,影响不了大局。 云苏看看君长渊,又看看手里的残环,匪夷所思道:“三国皇帝找这个东西做什么?他们找了百年都没找到,结果却在苏明昌手里,还被我拿到了?” “要不怎么说,你这丫头气运惊人呢?这么罕见的宝贝,你随便一找就找到了,要是被我们那位小心眼的皇上知道,你想想你会有什么下场?” 君长渊哭笑不得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连本王都要嫉妒你的运气了。” 这个东西,他以前费尽心思都找不到半点踪迹。 最后只能放弃。 结果到头来,就这么白白送到她手边,她捡到了都不认识,随随便便就丢给他了。 这可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云苏眨了眨眼,“我真不是故意的……” 随即话锋一转,她又得意地挑起眉梢,“不过你说我运气好,这倒是真的,你嫉妒也没用啊!” “夸你一句你还翘尾巴了?”君长渊好气又好笑,用力揉乱她的头发。 “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自吹自擂。” 云苏拨开他的手,满怀好奇地问,“你倒是先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她也不傻,能让三国皇帝都秘密寻找的东西,肯定不同寻常。 这残环到底有什么价值?又是怎么会落到苏明昌手里? 君长渊沉吟了片刻,“你刚刚说,这东西你是在你父亲书房里找到的?” 云苏:“对的。” “这估计不是他的东西。”君长渊语气笃定,凤眸深深望着她。 “如果本王没猜错,这一枚残环,应该是你外祖父,云鸿业云老王爷留下的。苏明昌大概是意外发现,认出了它,才把它据为己有,悄悄私藏了起来,如今又被你找到带走,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云苏是云老王爷唯一的血脉,老王爷留下的东西,本就该属于她。 只是被苏明昌霸占了而已。 “至于这枚铁环,它本身不值什么,真正有价值的是它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说白了,它其实就是一枚‘钥匙’……的四分之一。”君长渊幽幽地说道。 “一把钥匙的四分之一?哪里的钥匙?”云苏听得云里雾里。 “前朝宝藏,天启皇室的国库。” 君长渊凤眸幽深,薄唇含笑,“丫头,你应该知道天启皇朝吧?曾经一统九州,国祚绵延八百年的极盛皇朝,也是古往今来公认的最强盛、最富饶的皇朝。” 他淡淡道:“在距今百余年前,天启因内乱被灭国,皇室全员被屠,江山一分为三,才有了天盛、南唐和越西三国。” 云苏不解道:“这跟宝藏有什么关系?” 第51章 云苏:遇上我,算他倒霉! “别急,听本王把话说完。” 君长渊接着说,“据说在天启灭国时,三路叛军冲入皇宫,却只见到了自刎而死的前朝末帝,传国玉玺与国库钥匙不知所踪。此后百余年间,无人知晓前朝宝藏的下落。” “所以,现在的三国皇帝秘密寻找这东西,就是想找到前朝留下的宝贝?”云苏看着手里的残环。 “那是自然,天启皇朝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延续了八百年的皇朝,并且在统治期间,诸国臣服,万族来朝,国力鼎盛绝非今日能比。这么长的时间会积累下多少财富?而这些财富,又都藏在天启国库中,谁能不觊觎呢?” 顿了顿,君长渊又意味深长地道:“如今,天盛、南唐、越西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有人能找到前朝宝藏……” “那三国的势力均衡就被打破了,剩下两国人人自危。”云苏眉心一跳。 她立刻明白了,“难怪三国的皇帝都想找到这东西。” 说白了。 对于三个国家的皇帝而言,这东西就算不落到自己手里,也绝不能落到其他两国手上。 否则自己就危险了。 所以,三个国家的皇帝都在争抢,不惜后果,不折手段。 如果被人知道东西在她手上……云苏倒吸一口冷气。 “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啊!”云苏不禁郁闷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君长渊好笑地敲敲她的脑袋,“三国皇室秘密找了它多少年,费了多少心血和人力,却连影子都见不着,如今白送到你手上,你还嫌弃起来了?” 云苏撇嘴,“要真是有宝藏,我当然喜欢,这不是还没有吗?连钥匙都只有四分之一,谁知道剩下三把在哪里?” 而且,就算真找齐了钥匙,她一个人敢去找宝藏吗? 万一消息传出去,天盛、南唐、越西都不会放过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苏理智地摇摇头,“这东西对于我,弊大于利。” 君长渊忽然笑了,凤眸如渊,含笑又戏谑地看着她。 “一般人知道这是宝藏钥匙,早就欣喜若狂了,谁还顾得上这背后隐喻的危险?要知道,关于前朝宝藏还有一句传言,得宝藏者得天下。” 他眨了眨眼睛,带着点蛊惑的意味,“你真不想试试?” “一个宝藏而已,有这么夸张吗?”云苏有些不解。 “这是有原因的,据说宝藏里除了有天启八百年积累的财富,还有天启的治国之策。” 君长渊神秘兮兮地道,“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天启的龙脉就沉睡在宝藏深处,第一个人找到宝藏的人,会得到龙脉认主,气运加身,然后重现天启盛世,成为天下九州之主。” 云苏嘴角抽了抽,十分无语:“你从哪听来的市井传言,越说越离谱了。” 前朝宝藏可能是真的。 但是连龙脉都扯出来了……这不是以讹传讹,忽悠傻子吗? “谁也没见过前朝宝藏,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呢?”君长渊眨眨眼眸,笑得别有深意。 “不会真有人信了这个传言吧?”云苏匪夷所思道。 君长渊忍不住笑出声,“咱们宫里那位皇上,对此就深信不疑,还有你父亲苏明昌,他可是皇帝的心腹之一,想必也知道这枚残环的价值,他为什么没有献上去,反而悄悄藏起来呢?” 他伸手揉揉她的乌发,笑得戏谑无比,“如此看来,本王这位岳父大人,野心也不小啊。” 云苏沉默了一下。 她似笑非笑地拿着残环,晃了晃,“不管他有多大野心,遇上我,算他倒霉!” 谁让苏明昌自私又薄情,不是个好人呢? 他借着云王府上位,靠着云老王爷的提携踏入仕途,却是个白眼凤凰男。 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对云王府心存恨意,觉得老王爷让他入赘的行为折辱了他的尊严,心里一直扎着根刺。 真是可笑。 真要那么有骨气,当年又何必答应入赘? 明明是他自己贪慕虚荣,哄骗了单纯的云妙郡主,利用她的感情和婚姻上位,到头来却又怪她折辱了自己。 这叫什么? 这就叫狼心狗肺,翻脸不认人! 如今云苏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苏明昌自私薄情种下的苦果。 因果轮回,怪得了谁呢? “现在苏明昌已经进宫,好戏马上就要开场,可惜我看不到他惊怒交加,气得吐血的样子了。”云苏一脸遗憾地道。 “坏心眼的丫头。” 君长渊凤眸噙着笑,悠悠又道,“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等好戏最热闹的时候,本王再‘苏醒’好了。” 两个腹黑狡黠、满肚子坏水的男女达成共识,愉快地待在镇北王府看戏。 他们倒是悠闲了。 这个时候,皇宫里却是一片阴云压顶,风雨欲来。 御书房里。 天盛帝阴沉着脸,目光如钢针般刺向下方跪着的张海,“朕命你搜捕刺客,你忙了一晚上连影子都没找到,你是怎么办事的?!” “臣失责,请皇上恕罪。”张海跪在地上,满头冷汗。 “废物!”天盛帝勃然大怒,一掌击在桌上,“来人,给朕把这没用的拖下去,立即处死!” “皇上息怒!” “父皇息怒!” 御书房里不止张海一个人,还有包括苏明昌在内的几位武将,都是天盛帝信任的心腹。 张海亲自带人封锁三皇子府,搜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无奈只好回宫复命,三皇子不肯白白丢脸,也跟着进了宫。 听到三皇子进宫,一向和他不对付的五皇子也来了。 身在东宫的太子得到消息,也不甘落后,匆匆赶到御书房。 张海是禁军副统领,一向深得天盛帝信任,这次虽然办差不利,但也罪不至死。 三皇子知道这只是父皇一时气怒,立刻站出来求情:“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张副统领并非没有尽心,而是那刺客过于狡猾,故意闯入儿臣府中,才让禁军误会,错失了时机。 请父皇再给副统领一次机会,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刺客抓捕归案!” 第5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张海闻言,朝三皇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五皇子嘲讽的一笑,“三哥可真是会邀买人心,听说副统领包围你府上搜查的时候,差点杀了你的护卫,你竟然也不记恨,还主动替他求情?” 三皇子淡淡道:“副统领奉旨办差,本是情理之中,我怎么会记恨呢?” “三哥话说得真好听,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京城里这么多家府邸,怎么那刺客不去别人家,偏偏跑到三哥府上?” 五皇子不怀好意地问道,“该不会,是跟三哥有什么关系吧?” 三皇子脸一沉,“五弟说笑了,那刺客不过是被禁军追赶,慌不择路才闯入了皇子府,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可我觉得……”五皇子还想再说。 “数千名禁军包围了皇子府,里里外外搜查了三遍。” 三皇子冷笑打断道,“五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刺客真的和我有关,她能逃得了吗?还是说,你不相信禁军的办事能力,觉得他们会故意放走刺客?” 五皇子脸色一变,顿时噤声。 宫中禁卫军是皇帝的直系力量,质疑禁军的能力,等于是打皇帝的脸。 谁敢接这个话呢。 “够了!”天盛帝阴沉沉道,“朕让你们来,不是在这里吵架斗嘴的,刺客闯入宫中,盗走皇家至宝,丢的是朕的脸!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苏明昌和几名武将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太子抢先道:“父皇,儿臣认为,如今整个皇城已经戒严,刺客肯定逃不出去,只要派人仔细搜查,一定能把刺客找出来。” “大哥,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谁都知道刺客肯定还在京城里,问题是京城这么大,足足几十万户人家,上哪搜去?”五皇子噗嗤嘲笑道。 太子恼怒,“那就派人一户户搜,总能找到的!” 五皇子哈哈大笑:“那恐怕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而且玉叶花在刺客手里,万一在我们找到之前,她把玉叶花吃了怎么办?” 太子一时语塞。 三皇子摇摇头,“一户户搜查,确实不是好办法,太浪费时间了。” 太子被两个弟弟拆台,面子下不来,不禁恼怒道:“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五皇子直白地说:“我们现在只知道刺客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体型偏瘦,其中一人轻功极佳,除此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要刺客换身衣服往人群里一躲,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这倒未必。” 三皇子微微一笑,拱手道:“父皇,儿臣倒觉得,这两位刺客极有可能是勋贵出身,说不定就藏在谁家府中!” 一语惊人! 苏明昌等人震惊地看去,神情严肃。 天盛帝皱眉道:“你有什么依据?” “儿臣询问过昨晚守卫的禁军,发现了一些细节。” 三皇子胸有成竹地道,“第一,在刺客现身宝库之前,宫中禁军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说明两名刺客对皇宫地形十分熟悉,也很了解禁军的巡逻规律,一路潜入内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两名刺客一人调虎离山,一人偷盗宝物,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预谋。 玉叶花是皇家至宝,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它藏在宝库中,这两个刺客是怎么知道的? 由此可见,他们的身份与朝中勋贵有关,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他们本就身份不凡! 第三,两名刺客从南门出宫后,沿着朱雀道潜逃。 朱雀大道附近,都是各家勋贵以及皇室宗亲的府邸,家家户户都戒备森严,但刺客却凭空消失了。 这就说明,她没有隐入人群,而是悄悄藏在了某座府里。 所以儿臣才这样推测。” 三皇子的长篇大论说完,太子和五皇子脸色微变。 苏明昌和几位武将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拱手:“皇上,三殿下此言有理!” “如果按这么推测,那两名刺客确实有可能藏身在某座府中,利用身份掩饰,好大的胆子!” “被盗走的九泉玉叶花,需要特制的寒玉盒才能保存,玉盒体积较大,不便隐藏,只要锁定了刺客消失的大概范围,将各家府邸仔细搜查,就一定能够找到!”三皇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天盛帝脸色缓和,微微点头道:“景然,还是你聪明,提醒朕了。”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暗喜。 五皇子不甘示弱,嚷嚷道:“既然要搜查,那肯定要先排除搜查之人的嫌疑,在场的有谁家是在朱雀道附近的,就从他家开始搜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苏明昌。 因为云王府的位置,正好就在朱雀大道的中心处,距离三皇子府不远。 苏明昌立刻站出来,恭敬地拱手道:“皇上,微臣觉得三殿下和五殿下说得有理,为了尽快抓住刺客,不如就从云王府开始搜查吧。” “苏爱卿果然忠心坦荡,既如此,就按景然说得去办。”天盛帝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跪着的张海。 “张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亲自带兵搜查,务必抓住刺客,将功折罪!” “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张海感激涕零地磕了头。 天色蒙蒙亮时,大量的黑甲禁军持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奔向云王府,场面甚是威武。 苏明昌策马在前领路,张海跟在旁边,还有一起过来凑热闹的三皇子和五皇子。 到了云王府门口。 四个人勒马翻身而下,苏明昌喝令开门,亲自领着几人走入府中。 李姨娘在睡梦中被叫醒,匆匆梳洗后走出来,就看到前院里灯火通明,无数禁军包围了王府,仿佛要抄家似的,吓得她心惊肉跳。 “老爷,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这么多禁卫军?”她看到苏明昌,急忙迎了上去。 苏明昌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不必惊慌,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李姨娘茫然不解。 苏明昌没空跟她解释,坦然地对张海道:“副统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搜查吧!” 第53章 云王府,大难临头 苏明昌这话说得十分坦荡,半点都不心虚。 因为在他看来,皇宫里闹贼,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主动要求搜查云王府,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坦荡,二来也是在皇上面前表示忠心,一举两得。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那个要命的寒冰玉盒此时就藏在云王府,还有云苏精心给他准备的“大礼”,正等着被人发现呢。 “搜,有任何发现及时来报!”张海威严的一声令下。 霎时间,成百上千的禁军化为几队,举着火把朝云王府各处院子搜查而去。 苏明昌、张海、三皇子和五皇子却留在前厅。 “三殿下,五殿下,张副统领,搜查还需耽误一会儿,不如坐下喝杯茶吧。”苏明昌叫人上了茶,客客气气地邀请道。 几个人各自落座下来,喝茶闲聊着,气氛很融洽。 李姨娘见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殷勤地招待两位皇子。 尤其是看到气宇轩昂的三皇子时,李姨娘心里满是热切,俨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三哥,听说你和云王府的三小姐走得挺近?不会是准备娶三嫂了吧?” 五皇子端着茶杯,笑嘻嘻地问道。 三皇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你我的婚事,自有父皇和母后做主,岂是我们说了算的?” 五皇子笑道:“父皇母后哪有空管这些?只要三哥喜欢,娶谁不都一样吗?我可听说那位三小姐是位大美人,三哥还不抓紧些?” 三皇子不冷不热地道:“你有空关注这些,不如多用些心在正事上,少惹父皇生气才是。” “哈哈,我又不像三哥你那么有本事!何况有太子在呢,我努不努力不都一样吗?”五皇子耸肩一笑,意有所指。 三皇子脸色微僵,倒不好再说什么。 苏明昌和张海只当没听见,他们可不敢乱掺和皇子间的争斗。 李姨娘就更不用说了。 她其实没听懂两个皇子的暗潮汹涌,只听他们提到了苏云柔,立刻露出满脸笑容,殷切地说道:“五殿下过誉了,我们柔儿一向仰慕三殿下,多亏三殿下不嫌弃。” 这种时候,乱插什么话? 三皇子心生不悦,淡淡瞥了李姨娘一眼。 五皇子眼睛一亮,立刻问道:“这么说,三小姐真的和我三哥走得很近?她想嫁给我三哥吗?” “这……”李姨娘噎住了,五皇子问得这么直白,让她怎么回答? 说想嫁吧,会显得女方太不矜持,有失身份。 说不想嫁吧……又有看不上三皇子的嫌疑。 万一让三皇子误会了怎么办? 李姨娘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五皇子兴致勃勃地道:“三小姐和我三哥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们有没有……” “五弟!”三皇子脸色一冷,刚要呵斥。 这时候,一个禁军急匆匆走进来,神情严肃:“副统领,有重大发现!” 厅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张海皱眉问道:“发现什么了?” 禁军脸色凝重,不禁看了一眼苏明昌,那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欲言又止。 苏明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发现了什么?怎么不说话?”三皇子看禁军犹犹豫豫的样子,不悦地蹙眉。 “属下等人在王府的明德院中,找到了宫中失窃的寒冰玉盒,以及一套刺客所用的夜行衣和面具!”禁军不敢迟疑,大声禀告道。 “你说什么?”这话一出,三皇子,五皇子和张海同时站了起来。 脸上神情全都变了。 苏明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消化完这句话,他猛然间站起身,朝禁军冲了两步。 “你再说一遍,找到了什么?” “宫中失窃的寒冰玉盒,以及刺客所用的东西,都在王府二少爷的明德院中找到。” 禁军无比清楚地说:“但玉盒已经空了,皇家至宝不知所踪,现在禁军已经封锁了整个王府,正在各处全力搜查!” 话说着,禁军转头示意了一下。 门外很快走进来两个禁军,一个手里捧着空荡荡的玉盒,另一个手里则拿着一套黑色夜行衣,和一张面具。 苏明昌脸色骤变,脑中嗡嗡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皇子走上前,接过玉盒仔细查看,点点头:“确实是宫里的寒冰玉盒,我曾经见过,不会有错。” 张海快步上前,拿起夜行衣翻看了下,又仔细观察面具,同样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昨晚刺客用的东西!” 五皇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我们运气这么好,搜第一家就找到正主了?” “不可能!”苏明昌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我儿子绝对不会偷盗皇家宝物,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也算是一语中的,然而口说无凭。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尖叫声,有人大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爹……” “耀祖!” 苏明昌和李姨娘听出了儿子的声音,急忙往外走。 三皇子、五皇子和张海也走了出去,看到一身白色寝衣,连鞋都没穿的苏耀祖被两个禁军反扭着双手,粗暴地押到前院。 禁军重重一脚踹在他膝盖窝,苏耀祖惨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上。 苏明昌大怒,朝禁军厉声道:“你们做什么?这是云王府的二少爷,放开他!” 禁军纹丝不动,神情冷酷地道:“副统领,玉盒与刺客之物就是在此人的卧室床后找到的!他当时就躺在床上,属下进去搜查时,他还再三阻拦,疑似心虚。” 苏明昌不敢置信地看向苏耀祖。 苏耀祖茫然又惊慌,大声道:“爹,我没有啊!这些人莫名其妙闯进我房里,非说我是刺客,硬把我抓到这来了,你快救我啊……” 苏明昌看着狼狈的儿子,又心痛又恼火。 但他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 苏耀祖昨晚分明在府中养伤,连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是偷盗皇家宝物的刺客?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是有人栽赃陷害! 苏明昌铁青着脸,心里恨不得将该死的刺客千刀万剐,立刻拱手道:“两位殿下,张副统领,我儿子一定是被冤枉的!他武艺不精,又有伤在身,昨晚根本没出门,绝对不可能是刺客!” 第54章 倒霉一个接一个 李姨娘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道:“我可以证明,我儿子昨天一直在府里!” 三皇子皱紧眉头。 五皇子似笑非笑道:“禁军搜查云王府,是苏将军自己提议的,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在亲儿子房里找到了赃物,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苏明昌气急无比,却又不能说什么。 张海神情冷厉地看着苏耀祖,指着禁军手里的玉盒和夜行衣:“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苏耀祖慌得不行,他也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张海冷笑。 苏耀祖大声喊冤,“爹爹,两位殿下,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事实上,苏耀祖是真的很迷茫,也很冤枉。 云苏往他床上藏东西的时候,提前把他打晕了,他自然一无所知。 而且当时,李姨娘和苏云柔就站在一门之外,同样没发现什么,这些赃物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让苏耀祖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 张海越发冷笑:“赃物是在你房里找到的,根据下人的证词,昨晚只有你和你母亲在房内,如果你是冤枉的,那你母亲就是刺客?” 苏耀祖顿时傻眼了。 李姨娘脸色一白,大喊道:“老爷,我冤枉啊!” 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闯入皇宫的刺客? 三皇子微微蹙眉:“副统领,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能有什么误会?”五皇子偏要跟他过不去。 “玉盒和夜行衣都是真的,也确实是从苏耀祖的房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三哥非要说误会,难道是昨晚的刺客突发奇想,专程跑到云王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藏在他床上,就为了冤枉他吗?” 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除非苏耀祖跟这个刺客有大仇,否则谁会闲的无聊,费心费力地栽赃他? 五皇子又说中了。 只不过,跟云苏有仇的不止是苏耀祖。 还有他娘和他妹妹。 反正李姨娘母子三人都是一丘之貉,李姨娘面慈心苦,苏云柔外善内毒。 至于苏耀祖,他是唯一的男丁,不像李姨娘和苏云柔要顾及名声,所以,他对云苏的恶毒和厌恶也是最直接的,从来不屑掩饰。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次,李姨娘假装被云苏气到,只要苏耀祖在场,他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脚,踹得云苏口鼻喷血,摔出去好几米远。 要不是李姨娘拦着,他好多次都想直接拔剑杀了云苏。 当然,李姨娘拦着他也不是为了云苏好,而是觉得云苏命贱,不配脏了她儿子的手。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云苏怎么可能放过他? “爹爹,你快帮我解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苏耀祖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惊恐地大声喊道。 苏明昌心痛得厉害,正要开口求情。 五皇子轻飘飘地说道:“苏将军,现在所有的物证都指向你儿子,他又解释不清赃物的来历,你要是再帮他求情,我可就要怀疑你和你儿子是一伙的了。” 苏明昌瞬间噎住,一张脸青红乍白,煞是好看。 三皇子冷冷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玉叶花的下落,再追究别的。” “说!九泉玉叶花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用掉了?”张海厉声逼问道。 “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玉叶花!”苏耀祖大声喊冤。 “报——” 这时候,忽然又有禁军前来。 “启禀副统领,云王府其他地方已经搜过,没有发现,不过在书房里有发现机关,里面似乎藏了东西!” 苏明昌心头一跳,立刻斥道:“不过一点小机关而已,谁家没有?有什么好惊讶的!” “玉叶花还没有找到,禁军自然要搜查王府每一个角落,谁知道有没有藏在书房的机关暗格中呢?”五皇子似笑非笑。 “荒谬!”苏明昌甩袖怒道,“五殿下,难道怀疑我也是刺客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五皇子脸上笑嘻嘻,话锋一转,“不过苏将军既然不心虚,不如我们一起去书房打开机关看看,如何?” 苏明昌脸颊肌肉狠狠抽搐着,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不可以! 书房机关里藏的可是…… 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如果被三皇子和五皇子认出来。 他就完了! 但是此时此刻,苏明昌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暗恨地看着五皇子,咬牙道:“五殿下,苏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和苏某过不去?!” 五皇子玩世不恭地笑道:“苏将军说笑了,你家女儿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三嫂,我尊重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跟你过不去呢?” 苏明昌心头一凉,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苏云柔! 她和三皇子关系亲近,五皇子却一向喜欢和三皇子作对,现在有机会,自然要狠狠踩云王府一脚。 最后,在五皇子的一再要求下,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书房。 书房周围已经被禁军戒严了,无数火把熊熊燃烧,照得屋内纤毫毕现,连温度都提高了。 “苏将军,请打开机关,让我等检查!”禁军冷声说道。 明明屋内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把。 这一瞬间,苏明昌却仿佛掉进了冰泉中,从头冷到脚。 他迟迟没动。 张海皱眉:“苏将军,你怎么了?” 五皇子笑嘻嘻地道:“不会又被我猜中了吧?玉叶花还真藏在机关里?” 他看着旁边脸色阴沉的三皇子,十分幸灾乐祸:“三哥,要是云王府坐实了罪名,那位三小姐也要受牵连吧?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迁怒呢?” 三皇子冷冷看着他:“话不要乱说,我和苏小姐一向清白,就算真有什么事,父皇也只会秉公处置!” 五皇子哼笑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众多禁军目光灼灼的逼视下,苏明昌脸色难看到极点,缓步走到书架前,咬牙打开机关。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 苏明昌看到里面的东西,铁青难看的脸色蓦然僵住,他瞪大了眼睛:“这,这不可能……!” 第55章 气得活活吐血了 “苏将军,暗格里面藏了什么?”五皇子走上前,满脸好奇地探头看去。 三皇子冷笑:“五弟,你也太着急了。” 他心里并不相信苏耀祖就是昨晚的刺客,因为他没有这个本事。 但是,宫中失窃的寒冰玉盒,以及刺客所用的东西,又确确实实出现在苏耀祖的房里…… 这件事疑点重重。 三皇子隐隐有种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一步一步引着他们前行。 刺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 很可能就藏在这个暗格中! 三皇子冷凝地心想着,和张海一起走上前,朝暗格里看去。 “一张纸?” 五皇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还以为暗格里会有苏明昌的把柄,没想到只是薄薄一张纸。 这能有什么用? 虽然这么想着,五皇子还是伸出手,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纸是普通的白纸,卷成一筒,隐约可见纸上似乎写了什么。 “苏将军,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特意藏在暗格里?”五皇子晃了晃手里的纸,对苏明昌问道。 苏明昌:“……” 他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暗格里怎么会冒出一张纸?他藏在里面的东西去哪了? 那可是前朝宝藏的钥匙……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小心翼翼地藏着,现在却不翼而飞了,变成了一张破纸。 “不,这不可能!”苏明昌感觉天旋地转,脑子都懵了。 他顾不上回答五皇子的话,伸手就往暗格里掏,然而巴掌大的暗格,能放下的东西非常有限,再怎么努力摸索,也找不到钥匙的半点踪迹。 真的没了! 苏明昌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是谁? 谁偷走了他的钥匙! 更让他惊怒的是,这间书房是他专用的,他再三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擅自进来,而且在进宫之前,他才检查过钥匙还在,就这么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人闯进书房,把他的钥匙盗走了。 是那个刺客,一定是她! 她不但把赃物藏在了苏耀祖的房里,栽赃陷害祸水东引,还偷走了他珍藏多年的宝贝。 她到底跟云王府什么仇什么怨? 苏明昌气得浑身发抖,神情狰狞暴怒,脑子里乱成一团。 “苏将军,你怎么了?”五皇子看到他脸上变幻的神情,不由起了疑心。 苏明昌猛地清醒过来。 不,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钥匙的下落! 而是要洗脱云王府的嫌疑,偷盗皇家宝物是死罪,他不能让儿子背上这样的罪名。 苏明昌死死咬住牙,咽下涌到喉咙的一口血:“不……没什么。” 五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苏将军,这张纸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介意我们打开看看吧?” 话是这么问,不等苏明昌回答,五皇子便展开了手里的纸。 三皇子和张海也跟着看过去。 苏明昌忽然感觉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寒,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脑海。 刺客潜入书房,偷走了他的钥匙,为何还要特意留下一张纸? 那纸上写着什么? 会不会是对他,对云王府不利的东西? 苏明昌立刻反应过来,大吼着扑过去:“不能看,还我!”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五皇子已经飞快地展开了那张纸,一道道熟悉的线条跃然纸上。 “这是……皇宫的地形图!”三皇子倒吸一口冷气。 “不止,还有禁卫军的巡逻路线,以及皇家宝库的位置!”张海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明昌。 宫中失窃的玉盒与刺客用的东西,在苏耀祖的房里找到。 而苏明昌的书房里,又偷偷藏着皇宫的地形图。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对父子两是同谋,他们联手策划了昨夜的偷盗行动! 难怪啊…… 昨晚出现的刺客是两个人,一高一矮,配合默契。 原来竟是一对父子! “不是的,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苏明昌满脸涨得血红,情绪激动地大吼道。 三皇子脸色沉沉,张海眼神锐利,周围所有禁军都握紧佩刀,虎视眈眈。 很显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之前的苏耀祖也是这么说的,但物证摆在眼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父子。 五皇子震惊地看着他:“苏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皇宫地形图你也敢藏?还把禁军的巡逻路线写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谋反吗?”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苏明昌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跳脚了。 “听说你以前当过禁军副统领,经常在皇宫行走,想必就是借着职务的便利,把宫中地形和禁军路线记了下来。更巧的是,你儿子前不久受了伤,听说是毁容了,你就是为了给儿子治疗伤势,才大胆盗窃皇家宝物的吧?” 五皇子摸摸下巴,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合情合理。 “我没有,我是冤枉的!”苏明昌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此时此刻,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以前云苏每一次被李姨娘冤枉,哭着求他求主,他总是厌恶地让她滚去祠堂罚跪,连一句解释都懒得听。 现在他总算也知道,被人冤枉是何种滋味了。 “来人!”张海铁青着脸,一声令下,“将苏明昌、苏耀祖父子拿下!封锁云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等我将证据送入宫中,由皇上亲自定夺!” 天色大亮。 镇北王府,云苏舒舒服服的一觉睡醒,关于云王府的消息也传开了。 “我父亲和我二弟都被抓进了天牢?正在严刑拷打审问玉叶花的下落?云王府也被封锁起来了?” 云苏越听眼睛越亮,拍手笑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呃……” 前来汇报的周管家脸一僵,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坐在旁边的君长渊低低失笑,伸手点点她的小脑袋:“幸灾乐祸的坏丫头。” 明明坏事都是她干的。 云苏往后一躲,得意地朝他挑挑眉,仿佛在说,我干得不错吧? 第56章 镇北王府个个都是人才 君长渊勾唇,意有所指道:“好戏还没结束,别高兴得太早了。” “那是当然,我早就准备好了。”云苏挑眉说道。 “王爷,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周管家委婉地说道,“现在天已经亮了,那些太医也都累了。” 昨晚上,云王府热闹非凡。 镇北王府也没闲着。 君长渊“病危”了整整一晚上,太医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腿都快累瘦了,各种药方开了整整一沓。 但什么用处都没有。 累得够呛的太医们心里也犯嘀咕,这镇北王也不知是命大还是命硬。 眼看就要不行了,又不知怎么的撑了过来,情况还略有好转,但还没等太医们松口气,他的脉象又很快虚弱下去…… 这样忽好忽坏,来回反复了一晚上,可把太医们折腾得不轻。 “闹了一晚上,也差不多够了。”君长渊薄唇噙着笑,起身回到了床上,慢悠悠地平躺下来。 “把太医都叫过来吧,就说本王醒了。” 周管家点点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憔悴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急匆匆便往外跑。 “太医!快叫太医过来,王爷醒了……” 远远的,叫喊声朝着前院去了。 云苏看着周管家变脸的过程,再看着床上笑吟吟的君长渊,不由感叹:“你这是装了多少回病,才能让府里的人练出这种演技……” 说变脸就变脸,奥斯卡影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管家真是不容易啊。 “嘘。”君长渊笑着朝她做了个手势,眨眨眼,“记得别穿帮了。” 云苏嘴角微抽,翻了个白眼:“配合你演戏是吧?我懂。” 很快,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只见周管家满脸喜色,拉着所有太医全来了,嘴里激动地说着:“你们快来看看,王爷刚刚突然醒了,是不是病情有好转了?” 云苏转头看去,眼里不由闪过同情。 好可怜的太医啊! 本来就上了年纪,昨晚累了个通宵,熬得眼圈都黑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又被周管家拉着一路疾跑过来,个个看起来气喘吁吁,几乎都要厥过去了。 “有劳各位了。”君长渊靠在软枕上,伸出一只手腕,声音略显虚弱。 多位太医轮番上前把脉,不由瞪大了眼睛:“这……” “太医,王爷的情况如何?”周管家一脸焦急担忧地问道。 “王爷的脉象平稳了,恢复得和之前一样,昨晚的濒危之象也消失了,这……简直是奇迹啊!” 太医惊呼,连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是用了什么药吗?” 周管家惊喜又茫然,摇摇头:“没有!王爷什么药都没用,不知怎么的就醒过来了。”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 还有这种事情? 不用药自己就好转了,昨夜的濒危凶险难道都是假的吗? “咳咳。”斜卧在床上的君长渊低咳几声,朝云苏使了个眼色。 云苏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被他轻轻握住了手。 “本王觉得,这或许是王妃的功劳吧!” 君长渊唇色惨白,噙着笑意,一双潋滟凤眸似含着无限深情,柔柔地凝望着云苏。 “本王昨夜濒死之际,仿佛感觉有人紧紧握着本王的手,不停在本王耳边说话,给了本王支撑下来的力量。钦天监曾说,王妃的八字命格与本王正相符,有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好兆头,或许就是因为有她在身边,本王才能平安渡过昨晚的死劫。” 云苏:“???” 她头上缓缓冒出问号。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听到这话,一群太医目瞪口呆,随即恍然大悟! 周管家一脸惊讶:“这么说,是未来王妃陪在王爷身边,给王爷冲了喜,王爷才能渡过死劫的?” 云苏:“……” 她嘴角止不住地抽搐,满头黑线道:“等等,你们……” 君长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声含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太好了,幸亏有王妃在!不然王爷可就危险了……”周管家感动不已,伸手擦了擦眼角。 云苏木着一张脸,看着这对唱作俱佳的主仆。 她该说什么? 周围十几个太医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迷茫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真的是因为命格相符,有冲喜的好处,镇北王才能转危为安的? 这……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 可如果不是冲喜,明明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镇北王,没有用药就离奇好转,这也说不过去啊。 而且,命格相符也不是镇北王府自己说的。 是钦天监的人说的。 皇上突然给镇北王和云大小姐指婚,不就是因为听了钦天监的说辞,对镇北王有好处才下旨的吗? 皇上都信了,他们还能不信吗? 一群太医回过味来,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多亏了昨晚云大小姐陪在镇北王身边,才让王爷转危为安,两位八字相符,真是天生一对的良缘啊!” “还是皇上有眼光,替王爷选了位好王妃。” “诸位说的是,等本王身体好些,一定进宫亲自向皇上谢恩。”君长渊笑盈盈地应道,手还拉着云苏不放。 云苏无语地望天,心里直翻白眼。 还谢恩呢。 这怕不是要活活把皇帝气死吧! 明知道皇帝拿钦天监的话当幌子,赐婚其实就是一种羞辱,只是披了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皮。 要是君长渊真的去谢恩,皇帝知道云苏真的给他“冲喜”把他救活了,不气得内伤才怪。 这些太医都是为了照看君长渊的病情来的,现在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太医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周管家千恩万谢,又备了厚礼亲自送太医们出门,满脸堆笑道:“还请几位给皇上复命时,替我们王妃多美言几句,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王爷一整晚,实在是太辛苦了。” “周管家放心,我们一定如实向皇上回禀。”太医们纷纷拱手应下。 一辆辆太医院的马车终于离开了。 周管家长松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正准备回府。 “驾——”凌厉的马蹄声匆匆而来。 几位身穿禁军服饰的男子翻身下马,手中亮出一面令牌,冷声道:“云王府大小姐可在?刑部天牢有请!” 第57章 小皇嫂,好大的气派啊 “刑部派人来找我,让我过去问话?” 云苏听到周管家匆匆赶来汇报,饶有兴致地挑起眉,“他们还真来了啊?” 周管家一怔:“云姑娘,早就料到了吗?” “我到底还没嫁出去,云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皇帝交给谁查,找我问话都是应该的。” 云苏耸耸肩,看向一旁已经起身的君长渊,“你应该也料到了吧?” 君长渊笑道:“要本王送你去吗?” “不用,问个话而已。”云苏毫不在意地道,“我昨晚一直在镇北王府,有那么多人证呢,刑部查不到我头上。” “不过……” 云苏忽然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歪头看着君长渊,乌黑的眼眸又大又圆,像只想做坏事的猫。 “帮我个忙,借点你手下的镇北军给我,行不?” 君长渊轻笑一声:“凤玉不是在你手里吗?想要多少人,自己决定。” 他大方的很,完全不介意被小丫头狐假虎威。 “得嘞。” 云苏爽快地站起身,朝周管家挥挥手,“走,我们去砸场子!” 周管家:“……” 行吧,她是王妃,她说了算。 刑部。 隶属于朝廷三省六部之一,主管刑罚,负责审查各种重案要案,内部设有天牢,是朝中最威严冷酷的地方。 巍峨的刑部大门高耸,铁灰色的高墙冰冷森严,门口有重兵把守,仿佛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隐约的血腥气。 此时,刑部大堂里。 刑部尚书季礼、禁军副统领张海,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在。 “这都审了几个时辰了,苏明昌还是不肯松口吗?”五皇子端着杯茶,悠闲地问道。 季礼揉揉眉心:“他还是一口咬定,那张地形图是刺客栽赃嫁祸,拒不承认,喊着要见皇上。” 五皇子扑哧一笑:“父皇都快被他气死了,他还有脸求见啊?” 三皇子冷淡问道:“苏耀祖怎么说?” “和他父亲一样,咬死了说自己是冤枉的,上了几轮鞭刑也没改口。”季礼十分头疼。 “皇上命我们三日内查出真相,找到玉叶花的下落,苏家父子如此嘴硬,照这样下去,三天只怕是难办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上酷刑了!” 张海神情狠辣,冷酷地说道:“证据都指向他们父子,就算他们不是刺客,也一定跟刺客有关,无论如何都要撬开他们的嘴。” 季礼凝重地点点头。 五皇子幸灾乐祸地说道:“三哥,这苏将军以后说不定就是你岳父,你不给求求情吗?” 三皇子冷眼看向他,还没说话。 这时候,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神情有些惊慌:“季大人,云王府的大小姐来了。” “来了就让她进来,你慌什么?”季礼蹙眉道。 “这位大小姐,她是带着镇北军一起来的,现在已经进门了!”侍卫冷汗地刚说完。 锵锵锵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大堂内的人惊愕地抬头,就看到数百名如狼似虎的镇北军从刑部大门鱼贯而入,隐隐包围了四方。 众星捧月下。 云苏慢悠悠地从大门走进来。 两侧镇北军持刀而立,她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王府管家,娇小纤瘦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张扬醒目。 季礼、张海:“……” 三皇子:“……” “哇!”五皇子惊叹一声,看戏的眼睛都亮了,“这位小皇嫂,好大的气派啊。” 刑部召她问话,她居然带着镇北军一起来了。 这是下马威? 还是警告和宣示? 不管是哪一种,五皇子都不由兴奋起来,感觉有好戏看了。 “五弟,不要乱叫,她还不算是你皇嫂。”三皇子微眯起眼,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云苏。 因为苏云柔的缘故,三皇子以前没少听说云苏的事迹。 但是却从来没有亲自见过她。 在苏云柔的说法里,她这位嫡姐刁蛮丑陋,嚣张跋扈,心思恶毒奸猾,无恶不作。 经常在云王府欺负她,对长辈也是不恭不敬,仗着自己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狠毒得肆无忌惮。 三皇子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云苏脸上醒目的黑斑,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恶心。 确实是丑得不堪入目! “有什么关系?父皇都已经赐婚了,她早晚都是我们皇嫂,提前叫一声也没什么。”五皇子不以为然地道,看向云苏的目光颇有兴致。 君长渊在辈分上,是天盛帝的亲侄儿,与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等人同辈。 他的年纪比太子小,比三皇子和五皇子大,所以按规矩,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得叫他一声堂哥。 云苏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准皇嫂。 “大婚还没办,五弟何必心急?就这么巴不得讨好镇北王府吗?”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以为五皇子是看在镇北王府的权势上,才讨好云苏叫她皇嫂的。 五皇子听出了他的意思,眼底闪过冷意,嘴上却笑嘻嘻的。 “三哥,做人心思别太脏了,免得看什么都是脏的,我只是觉得父皇指的这位小皇嫂挺有意思。” “哼,一个无才无德无貌的女子,要不是仗着出身好,父皇能选上她?”三皇子哼笑一声,懒得跟他多说。 两人坐的很近,说话声音也不高,所以没有被其他人听见。 云苏带着周管家走进大堂,一眼就看到正堂上,坐着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深紫色的刑部官服。 旁边则是昨天晚上,她在三皇子府见过的禁军副统领,张海。 再旁边,贵宾椅上。 三皇子神情冷淡,端着香茗低头饮茶,姿态高高在上,似乎都不屑抬头看一眼。 坐在他身侧的,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玉冠,气质不凡,长着一张俊秀白嫩的娃娃脸,眉宇英气,眼眸含笑,在云苏看向他时,还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嘴唇做了个口型。 ……小皇嫂? 这是在叫她吗? 云苏微怔了下,心里猜想着,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最为受宠的五皇子了。 看来皇帝是真的很重视玉叶花失窃的事。 交给刑部审查,禁军监督不说。 连两位最受宠的皇子都亲自到了,就差一个太子了。 “你就是云王府的大小姐?”正堂上,刑部尚书季礼打量着云苏,冷肃地开口道。 第58章 这不就是在骗傻子吗? 云苏抬起眼眸,不亢不卑地行礼:“云苏见过尚书大人。” “本官可不敢受你的礼,传你过来问话,你带着这么多镇北军一起来,是给我刑部下马威吗?” 季礼眼神冷肃,不悦地质问。 “大人误会了,刑部贵为朝堂六部之一,上承君令,下掌刑罚,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怎么敢给刑部下马威呢?” 云苏神情坦然,又带着一丝无辜,“事实上,这些镇北军不是我要带的,是周管家非要带来护送我的。” 季礼眼皮子一跳,看着恭敬站在她身后的周管家。 周管家站出来,谦逊地解释道:“还请尚书大人见谅,云姑娘是我们王爷未过门的王妃,昨晚王爷病情加重,多亏了云姑娘彻夜照顾,才让王爷转危为安。 又听说云王府出了大事,我们王爷也是担心云姑娘的安危,才叫老奴多带些人手,一路护送姑娘。” 言下之意。 这都是我们王爷命令的,跟云姑娘无关,你要怪就怪我们王爷吧。 季礼顿时噎住了。 尚书是一品官职,可镇北王……是亲王啊! 而且是手握重兵的实权派亲王。 别说是派些人到刑部大堂来,就是派人到他家里溜达一圈,他也不敢质问啊。 “皇兄昨夜病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父皇还派了好些太医过去,情况好似挺凶险的。” 五皇子眨了眨眼睛:“这才过去一夜,皇兄的病情好转了吗?” 三皇子闻言,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君长渊的身体状况,一直是皇帝、太子,甚至三皇子重点关心的问题。 要真是病危凶险,那倒无妨,可如果他的病情好转,那可就不妙了…… 父皇要是知道了,只怕是要气上加气,更添不快了。 三皇子微微蹙起眉。 周管家仿佛没发现三皇子略带深意的眼神,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多亏了皇上赐婚,钦天监有吉言说,云姑娘的八字对我家王爷大有好处。 昨天下午,多名太医轮番会诊,眼看着王爷就要不好了,老奴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把云姑娘接了过来。 说来也是神奇啊。 云姑娘刚到府上,王爷的情况就稳定多了,之后她便寸步不离地守着王爷,直到天亮时分,王爷就转危为安,现在都已经能下床了。” 三皇子:“……” 五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有这么神奇?” “可不是吗?连太医都说是奇迹呢。”周管家笑眯眯地说道,“钦天监看的八字可太准了,这都要感谢皇上,给我们王爷选了一位好王妃!” “咳,咳咳……”三皇子刚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冷不防被呛住,神情隐隐扭曲了下。 父皇的赐婚是什么意思,外人或许不懂,他还能不知道吗? 什么八字相符,遇难呈祥。 不过是钦天监照着父皇的意思瞎编的,但是听镇北王府这意思……难道还真说中了? 周管家又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拱手道:“两位殿下,季尚书,不瞒你们说,云姑娘现在可关系到我们王爷的性命安危,她要是有点什么闪失,让我们王爷可怎么办呢? 因此,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王爷特意派了几队镇北军跟着,免得有小人作祟,害了我们未来王妃。” 季礼:“……” 他有种被人指桑骂槐的感觉。 但是周管家说得合情合理,他又不好反驳什么。 “这么说来,确实是应该。”五皇子一本正经地点头,起身走到云苏面前,围着她转了几圈。 “照这么看,钦天监那些老头子还是有点本事的,说能冲喜就真能冲喜?我以前还当他们满嘴胡说八道,骗傻子来着。” 云苏面无表情,心想,这可不就是在骗傻子吗? 周管家义正言辞:“皇上说钦天监可信,我们镇北王府自然是信的。” 这就是拿皇帝的话去堵人嘴了,你说冲喜是假的,岂不就是说皇帝在骗人,打皇帝的脸吗? 三皇子脸皮发僵,实在听不下去,提醒道:“季大人,该问正事了。” 季礼这才反应过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语气比之前缓和多了。 “云姑娘,本官派人叫你过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昨天晚上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云苏回答道:“昨天晚上吗?我一直在镇北王府,照顾我‘病危’的未婚夫,寸步不离。” 季礼又问:“可有人证证明?” “有啊。”云苏对答如流,“我未婚夫病得厉害,全王府的下人、侍卫都知道,还有陛下派来的十几位太医在场,他们都可以证明,我一直在镇北王的床边,从未离开过。” 顿了顿。 云苏还补充道:“对了,昨天后半夜时,皇上担心镇北王的病情,还派了两个太监来探望,季大人不信的话也可以进宫问问。” 这人证实在太多了,也太充分了。 季礼无话可说,只能问道:“那昨晚关于云王府中的事情,云姑娘可有听说?” 云苏想了想,很无辜地摇摇头:“我一晚上都在镇北王府,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三皇子冷不丁地质问道。 他眯起眼眸,声音透着一丝寒凉,“你父亲苏明昌,与你二弟苏耀祖,涉嫌盗窃皇家至宝,现在已被押入天牢严刑审问,云王府被禁军封锁,惶惶不安。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严重的罪名。 我怎么觉得,云姑娘一点都不担心,不害怕呢?” 三皇子是个很敏锐的人。 当然,这也跟云苏没有多掩饰有关,被他察觉了她的真实态度。 她是真的一点不害怕,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父亲和弟弟的安危,甚至还能微笑坦然地站在刑部大堂里。 面对审问对答如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 这不是一个粗鄙无知、鲁莽无脑的蠢笨废物该有的态度! 云苏闻言歪了歪头,看着神情冷厉的三皇子,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三殿下怎么知道,我心里不担心、不害怕呢?父亲和弟弟犯下大错,被打入天牢,我从头到尾什么也不知道,刑部召我来问话,我就来了,问我什么我就答了,难道非要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才能表现出我心里的惶恐吗?” 第59章 拐着弯儿怼人 云苏每说一句,三皇子脸色便阴沉一分,说到最后时,他脸颊肌肉都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好个牙尖嘴利、巧言善辩的女子! 明明谁都能看出她的态度如何,她却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噗……哈哈哈哈!” 五皇子扑哧一声破了功,哈哈大笑起来,“小皇嫂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 他幸灾乐祸地转过头,看着脸色不好看的三皇子。 “三哥,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害怕、不担心呢?这可是我们未来的小皇嫂,你想吓唬她,小心皇兄跟你急。” 三皇子心生恼怒,冷冷说道:“我倒觉得,她胆子大得很!一点不像被我吓唬的样子。” 敢在他面前牙尖嘴利的女子,她还是头一个。 云苏唇角微撇,无辜地说道:“三殿下这么说,难道非要我哭出来才肯信吗?” 她作势摸了下眼角,叹了口气,眼眸流转间露出一丝冷嘲。 “可惜,我没有三妹的好本事,眼泪说来就来,又会装无辜又会装可怜。我实在是哭不出来,三殿下见谅了。” 三皇子顿时像被人抽了一巴掌,脸色发青,眼皮重重抽跳了下。 “哈哈哈哈……”五皇子差点笑疯了。 他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小皇嫂,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他还没见过这么会拐着弯儿怼人的姑娘。 瞧瞧他三哥的脸色,从来没铁青成这样过! 三皇子平时见的贵族千金,要么端庄矜持有礼,要么柔弱娇俏可爱,即使背地里再刁蛮任性,到了他面前也会红着脸娇羞,哪有云苏这样句句带刺,公然打他脸的? 更不提旁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拱火的五皇子。 三皇子脸色铁青,重重一声放下茶盏,眼神阴郁如乌云般看着云苏。 云苏还没等他开口,惊讶地问道:“三殿下不会是生气了吧?” 三皇子:“……” “我说的是我家三妹,又不是说的三殿下您,您为什么要生气呢?”云苏十分无辜地道。 很多人都知道,苏云柔和三皇子走得近,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的。 但这毕竟是私底下的事,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两个人既没有订婚,也没有名分,私底下勾勾搭搭的,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三皇子心里的恼怒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大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他确实没有立场责备云苏什么。 尤其是现在云王府卷进了大案里。 他和苏云柔保持距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她惹火上身呢? 三皇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跟云苏争论口舌毫无意义。 争赢了,他作为皇子有失身份。 争输了,他更是丢脸丢分。 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白白让五皇子看了笑话。 三皇子冷冷睨了云苏一眼,仿佛不屑再和她多说,端起茶杯低头饮茶。 五皇子觉得无趣,又转头问云苏:“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担心你父亲的样子?” 云苏坦然道:“我确实不担心。” “哦?”五皇子好奇地道,“你就不怕他们被问罪处斩吗?”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苏耀祖有可能被问罪处斩,苏明昌也不太可能。 云苏心里清楚得很,她栽赃陷害的那一张地形图,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归根究底也就是一张图,不算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苏明昌本来就是皇帝的心腹,皇帝如果信任他,自然不会让他死。 如果苏明昌能找到人证,证明昨晚宫里闹刺客的时候,他人在别的地方,就很容易洗脱嫌疑了。 真正难脱身的是苏耀祖,因为赃物在他房里,怎么都解释不清。 云苏心里这么想着,淡淡答道:“因为我相信皇上会秉公处置,季大人也一定会全力调查,如果我父亲和我弟弟真的是无辜的,没人会冤枉他们。” 但如果,他们并不“无辜”,那就是活该倒霉了。 五皇子笑道:“你还挺会说话。” “咳咳。”被戴了一顶高帽的季礼咳嗽两声,将话题拉了回来,又询问了云苏一些昨晚的细节。 云苏选择性地回答,有些对答如流,有些则故作思考,还有些她想了半天,最后干脆说她忘了。 但就是这种反应才显得真实,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清晰地记住每一件小事的,只有撒谎的人才会把所有细节编得滴水不漏。 季礼询问完后,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云苏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竟还站着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衣,其貌不扬,双眼却格外晶亮有神。 他手里拿着纸笔,似乎在飞快记录什么,在季礼看向他时,微微点了下头。 季礼顿时松了口气,沉声说道:“本官该问的已经问完了,云姑娘可以自行离去了。” 这就是说,她的嫌疑完全洗清了。 云苏点点头,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张海:“听说云王府现在被禁军封锁了,我可以回去拿些东西吗?” 张海皱眉:“你要拿什么” “一些私人物品,让禁军看着我拿也行,我不会乱碰的。”云苏保证道。 禁军已经把云王府里里外外搜查了十几遍,连地皮都快翻过来了,却始终没找到九泉玉叶花的下落。 云苏现在是云王府最没有嫌疑的人,又有镇北王府的面子在,她要回家拿点自己的东西,这也没什么。 张海想了想,便给了她一张令牌:“你拿着这张令牌,就可以进出云王府了。” “多谢副统领。”云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接过令牌,很快就离开了。 一群镇北军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离开。 五皇子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慢悠悠地站起身:“我今天也累了,就不在这耽误事了,先走一步。” 三皇子狐疑:“你要去哪?” “回府睡觉。”五皇子摆摆手,悠闲地往外走。 刚一出刑部,他飞快地奔向自己的马车,跳上车兴奋地催促道:“快,跟上前面的镇北军,我们看热闹去!” 第60章 云苏:带着军队来抄家了!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被两队镇北军拱卫着,一路朝云王府的方向去。 云苏和周管家坐在车里。 “刚刚在刑部大堂,那个站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是谁?你认识吗?”云苏沉声问道。 周管家似乎没太注意,回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云姑娘说的是赵毅吗?” “赵毅?” “对,他是刑部最有名的吏官,据说十分擅长刑讯拷问,再难审的犯人到了他手里,就没有不开口的。” 周管家微微眯起眼,“没想到季尚书连他都派出来了。” “宫中至宝被盗,皇帝下令三日必须结案,刑部和禁军的压力都很大,到时候交不了差,大家都得倒霉。” 云苏冷笑了下,若有所思:“不过那个叫赵毅的,确实有点本事,他站在角落里很久了,要不是季礼看向他,连我都没发现。” 存在感这么低。 又是负责审讯的吏官,对谎言一定十分敏锐。 估计就是季尚书让他旁听,顺便观察她有没有说谎的。 “幸好我早有准备,如果露出破绽被发现了,今天恐怕就走不出刑部大门了。” 云苏喃喃说道。 不过事有两面,过了刑部这一关,她身上的嫌疑也彻底没了。 之后不管苏明昌父子是认罪还是洗白,都牵扯不到云苏头上。 趁着苏明昌父子倒霉,有些事情正好可以做了。 “周管家,让你带的人都带来了吗?” “都带了,照姑娘的要求,镇北王府麾下一共二十位账房先生,个个都是盘账计数的好手,也都是王府信得过的老人,这次全带上了。” 周管家说着,又有些疑惑:“不过,云姑娘,你回云王府拿东西,要带这么多账房先生做什么?” 云苏唇角一翘,乌黑的眸子泛起幽幽光泽。 “自然是……算账啊!” 两队镇北军拱卫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走过朱雀大道,直达云王府门口。 偌大的云王府,此时已经被禁军封锁戒严了。 府门紧闭,门前站着两排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围着高墙一字排开,显得极其有威慑力。 周围路过的百姓都恨不得绕道走。 看到镇北军护送着马车前来。 守门的禁军立刻上前,持刀警惕道:“你们做什么的?云王府现在不得进出,马上离开!” 周管家和云苏下了车,拿出令牌说明来意,禁卫军仔细检查过令牌,又多看了云苏几眼,这才点头。 “既然是副统领许可的,把门打开!你们几个,陪着云大小姐一起进去。”守门的禁卫军一声令下。 云王府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云苏带着周管家以及众多镇北军径直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芙蓉院中。 李姨娘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屋内,神情憔悴,眼睛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忽然传来。 丫鬟惊慌失措的跑进屋里,将走神的李姨娘吓了一跳,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差点撞到桌子。 “死丫头,乱叫什么?”李姨娘心口吓得砰砰跳,怒火不打一处来,扬手狠狠扇了丫鬟一巴掌。 丫鬟被打得痛叫一声,委屈地捂住脸:“夫人,不是奴婢乱叫,是真的不好了,大小姐回来了!” 李姨娘还没反应过来,怒气道:“那贱人回来就回来了,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丫鬟哭丧着脸:“不是啊……大小姐不是自己回来的,她还带了好多镇北军,直接朝王府库房的方向去了。” “她去库房做什么?”李姨娘愣住了。 “大小姐说,皇上下旨让她六日后大婚,老爷又许诺过王府百万家产给她做嫁妆,所以……她就带着人回来搬嫁妆了。”丫鬟惨白着脸,声音都哆嗦起来。 “你说什么!”李姨娘听到这话,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惊怒地跳了起来。 她脸色铁青,死死抓住丫鬟的肩膀:“云苏那个贱人,她带着人回来搬嫁妆?还直接闯到库房去了?这是真的还是你胡说八道?” 李姨娘实在难以置信,云苏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现在云王府遭了大难。 苏明昌和苏耀祖都还关在牢里,说不定就要被问罪,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可云苏倒好。 她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还趁着他们不在,带人回来抢家产了。 该死的贱人,她竟然这么没良心! 这么不要脸!! 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尖尖的指甲掐进了丫鬟的肩膀肉里。 丫鬟疼得脸色惨白,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喊痛,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夫人,大小姐已经带人去库房了……您快点过去看看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库房里都是云王府的家丑,她不能让那个死丫头搬走。 一定要拦住她! 李姨娘厉声道:“快去叫人,把府里所有护院都叫来,跟我去库房,快!” 丫鬟忍着痛,连滚带爬地去了。 很快,王府各处的护院纷纷赶来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跟着脸色铁青的李姨娘,浩浩荡荡地往库房飞奔而去。 库房的位置在王府内院深处,有相连的十几间大平房,平时都被重重锁着。 钥匙有两把,一把在管事手上,一把在李姨娘手上。 此时此刻。 镇北军包围了库房四周,云苏和周管家站在门口。 负责管理库房的管事匆匆赶来,被气势冷冽的镇北军吓了一跳,赔着笑脸走上前。 “大小姐,您怎么亲自到库房来了?要找什么东西,您跟奴才说一声,奴才给您送过去就是。” 云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把库房门打开。” 管事却装傻,赔笑道:“这哪需要您亲自开门?您要拿什么直接跟奴才说……” 话还没说完,周管家使了个眼色。 旁边两名镇北军大步走过来,一人直接擒住管事,另一人在他身上快速摸索,很快找到了他藏在裤腰带里的钥匙。 管事脸色大变,拼命挣扎:“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把钥匙还给我!” 第61章 今天,她要好好算一算账 “把钥匙还给你?” 云苏听着冷笑,嘲讽道:“你这是把云王府的库房当成自己家的了?我搬我家的东西,还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管事噎得脸色一青,梗着脖子大声道:“大小姐,你这么做不合规矩!是老爷让奴才看守库房的,没有老爷允许,谁都不能擅自开库房。” “你还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用父亲的话来压我?” 云苏嗤笑,挥了挥手,“那你就等着父亲回来找我好了。” 苏明昌能不能从天牢里平安回来还是个问题。 就算他真的回来了。 难道云苏就会怕吗? 没有理会管事的叫嚣,云苏毫不客气地下令:“把库房打开。” 镇北军立刻拿着钥匙走过去,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十几间库房门全都打开了。 一股尘封已久的灰尘飘散出来。 云苏走进去,只见库房里大大小小的架子一排又一排,原本应该放满了东西,如今却空了一大半。 角落里堆放着十几个大箱子,没有上锁,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云苏随便走到一个箱子前,伸手打开。 一片灿灿银光闪过眼前。 箱子里全是整齐的银元宝,一个个白胖可爱,造型精巧,但却没有堆满整个箱子,而是空了大半。 她又打开旁边的箱子,同样是银元宝,这次倒是满满一箱,再里面就是一箱箱的金条,大概有五六箱。 还不错,挺有钱的。 云苏心里有些满意,朝库房里面看去,隐约的金银光泽闪过眼前。 不同架子上放的是不同的东西,有金银首饰,有古董玉器,有名贵药材,有古籍绸缎…… 种类很多,东西也不少。 但是跟皇家宝库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大小姐,你不能进去,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不会饶过你的!大小姐……”库房外,被镇北军死死擒住的管事,还在拼命叫喊着。 声音不止是急切,隐隐竟还带着一丝惶恐,似乎在心虚什么。 云苏冷笑:“我不但要进来,我还要抄了云王府的库房,看看究竟还剩下多少东西。” 云王府号称百万家产,都是她外祖父双手攒下的家业,后来又留给了她娘做嫁妆傍身。 她娘病逝的时候,云苏年仅九岁,懵懂无知。 云王府就落入了苏明昌和李姨娘手中,几乎成了他们的私产。 如今七年过去,以苏明昌和李姨娘母子三人的奢靡程度,云王府的百万家产还不知道用空了多少。 今天,她就来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把库房里所有东西全都搬出去,摆在空地上,让那二十名账房先生一样一样地盘点,计算出总价,再登记成账册交给我。” 云苏平静地吩咐道,“我要知道,云王府现在到底还剩下多少东西,说好的百万家产,少了一两银子都不行!” 属于云王府的东西,她要一分不少、一样不差的全拿回来。 谁用了就叫谁还。 谁偷了就让谁偿。 没人有资格动她一分一毫! “照云姑娘说的去办。”周管家转头下令。 “是!” 数百名镇北军立刻涌入库房,手脚利落地忙活起来。 一箱箱的金银被搬出去,放在空地上。 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锦盒木匣,各种玉器古董,各种古籍帐册,琳琅满目的名贵布料,甚至还有大件的家具屏风…… 全都一样不落地往外搬。 库房内外顿时忙得热火朝天,那二十个跟着镇北军一起前来的账房先生也忙碌起来。 有人在指点安放东西。 有人拿着算盘,有人拿着纸笔。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云苏和周管家站在一旁,看到镇北军一趟趟地从库房里搬东西,周管家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云姑娘,这样做真的好吗?” 周管家小声问道,“你毕竟是晚辈,没有长辈在场,就把家里的库房全搬空了,传出去只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云苏反问道:“我在京城还有名声吗?” 不是早就烂无可烂,臭到极点了吗? 这都是多亏了李姨娘母女“帮忙”,这么多年来一天不落的给她的恶名添砖加瓦,什么离谱的脏水都往她头上泼。 说句不夸张的话,现在京城桥洞底下随便拉出个乞丐,名声说不定都比云苏好。 她要是在乎这个,岂不是要一头碰死,圆了李姨娘母女的心愿? 周管家:“……”他顿时无话可说了。 李姨娘带着王府的护卫急匆匆赶来。 还没走到库房前,远远就看到这边人声鼎沸,各种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堆了一地,还有士兵来来往往,好像蚂蚁搬家一样把库房里的东西往外搬。 更可怕的是,还有十几个账房先生一样的人,正在四处走动,清点着地上的家产。 这些可都是她和儿女们的东西啊! 李姨娘气得头脑发晕,手脚哆嗦不已,她箭步飞快地走过去,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统统给我住手,不许搬了。” 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正在忙碌的镇北军眼睛都没抬一下,就仿佛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那些低头清点东西的账房先生,倒是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但也没理会她,自顾自地低头忙碌着。 他们都是给镇北王府的产业效力的人,见多了大风大浪,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姨娘放在眼里。 李姨娘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她死死瞪着这些人,脸色扭曲狰狞,指着他们朝王府的护院怒吼道:“你们都瞎了吗?没看到这些人在搬王府的东西?还不过去拦住他们!” 王府的一众护院傻眼了。 他们本来不知道夫人召集他们要做什么,稀里糊涂跟着来了,谁知道在库房这边看到了这么多镇北军。 夫人还叫他们去阻止镇北军搬东西? 这不是开玩笑吗! 镇北军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虎狼士兵,跟他们这种被大户人家圈养,平时只在宅子里巡巡逻,仗势欺人打打小贼的普通护院,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要他们去拦镇北军,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吗? 一群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顿时发青。 第62章 赘婿入门,终生不得纳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叫你们去,没听见吗?” 李姨娘看到护院们迟迟不动,急得直上火,一时都顾不上男女之防,冲过来就想拽人硬推上去。 护院们看出了她的意思,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李姨娘往哪边走,哪边的护院就吓得直往后躲,个个青白着脸,满头大汗地直找理由。 “夫人,我、我不行啊……” “我武艺不精,不是镇北军的对手,您找别人吧!” “我也不行!我昨天刚扭了脚,走路都不稳呢……” 护院们脸色发白地直往后退,一个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像他们这种护院,并不是卖命给云王府的。 而是通过了云王府管事的考核,做一个月护院,就拿一个月的月钱,比卖身的下人等级要高一阶。 平时主子吩咐也就罢了,可遇到这种真正需要卖命的事情,谁会愿意为了几两银子的月钱,明知道是送死还往前凑呢? 如果是苏明昌在这,有大将军的威严压着,这些护院或许还会硬着头皮试试。 可是李姨娘…… 一个娇滴滴的后院女眷,让他们去跟镇北军拼命? 还是算了吧! “你们……”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你们竟敢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等老爷回来,我非扒了你们的皮!” 护院们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心里却在犯嘀咕。 老爷和二少爷都被关进天牢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平安回来?夫人的两个靠山都倒了,只凭她自己,怎么跟有镇北王府撑腰的大小姐斗啊…… 现在云王府外面还有禁军围着呢。 夫人还不知道讨好大小姐,非要跟大小姐对着干。 到时候倒了霉,都没法向镇北王府求帮助。 何必呢? 李姨娘看着这些怎么都骂不动的护卫,心里忽然一凉。 她瞬间意识到,没有了苏明昌撑腰,也没有儿子苏耀祖在身边,她一个后院女人根本指挥不了云王府的下人。 这些护院也不会听她的,她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好,你们不听我的话是吗?那我自己去,要是我有个万一,等老爷少爷回来,我看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一群废物!” 李姨娘气得脸色狰狞怒骂,甩开丫鬟的手,怒气冲冲朝云苏走过去。 护院们可以不去,但她不行。 否则云王府的家产就真的要被云苏全拿走了! 那可是她儿子的东西,她一定要保住。 “云苏!”一声愤怒的喊声传来。 云苏淡淡转过头,就看到李姨娘满脸狰狞怒火,快步朝她走过来,身后不远处还站着许多王府护院,正小心朝这边看来。 云苏眉梢轻挑,似笑非笑道:“姨娘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吗?” “你还跟我装傻?我问你,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李姨娘强忍着满腔怒火,眼神像淬了毒的钢针一样,恶狠狠地刺着她。 “姨娘看不见吗?我在清点我的嫁妆。”云苏浅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姨娘气得差点一个倒仰,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尖锐地说道:“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父亲和你弟弟刚进天牢,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你竟然满脑子只想着抢家产?你简直狼心狗肺!” “那又如何?” 云苏平静而讥嘲地看着她,“狼心狗肺,也比被人掏心挖肺要强,皇上已经下旨,命我与镇北王六日后大婚,婚期耽误不得。姨娘也知道云王府现在风雨飘摇,父亲和弟弟都在天牢里待着,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万一罪名确凿,被皇上砍头抄家,那我的嫁妆岂不是没了?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把我的东西先拿走再说。” 这话说得实在是凉薄又冷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李姨娘惊怒的脸煞白,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你竟然这么诅咒你父亲和你弟弟?” “这也算诅咒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们进天牢又不是我害的,姨娘少往我头上扣黑锅。”云苏无辜地说道。 “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你简直畜生不如!” 李姨娘气急败坏地怒吼,高高扬起巴掌就往她脸上打,“我今天就代替你父亲,教训你这个不孝的白眼狼!” 巴掌呼呼带风,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只纤细的手稳稳扼住。 云苏眸底泛出冷意:“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我是你庶母,是你的长辈!”李姨娘气怒地大吼。 “庶母?长辈?可笑至极。” 云苏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乌黑的眸子越发冷,犹如墨色玄冰凝结,泛出锐器般的寒光,直直刺入李姨娘内心深处。 “我问你,这里到底是云王府还是苏王府?你姓的是苏还是云?你算我哪门子的庶母长辈?” 李姨娘脸色一僵,气急败坏地道:“云苏,我是你父亲的贵妾,我是上了苏家族谱的,你敢这么对我?” 她气怒地拼命挣扎。 然而,云苏的手却犹如铁铸一般,稳稳扼住她的手腕,让李姨娘的手腕骨都在尖锐的作痛,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说得好,你也知道你上的是苏家族谱,不是云王府的族谱吗?苏明昌是我父亲不假,但他从来不是三媒六聘娶了我娘,而是我娘,我外祖父下聘让他进的门!” 云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按照规矩,赘婿入门,终生不得纳妾,不得背叛妻族!他有你这个妾,有苏耀祖和苏云柔这对私生子女,已经是对我娘,对云王府的背叛。 你还有脸站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跟我说,你是我的庶母?”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就是传到金銮殿上,皇帝都没脸直接说,要云苏认一个苏家姨娘当庶母,这是把她生母云妙郡主置于何地? “云苏!!!” 李姨娘顿时感觉,自己的脸皮仿佛被活活扒下来一层,所有虚伪的遮羞布都被云苏这番话扯了个干净,叫她无地自容。 云苏冷笑一声,直接将她甩到一边,看着李姨娘狼狈不堪摔在地上的样子。 “好好记住,云王府永远是云家的,更是我云苏的!我要搬自家的东西,合情合理合法,你一个外姓姨娘还没资格指责我。” 第63章 简直是没脸活下去了 李姨娘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痛得叫喊一声。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 镇北军还在忙着从库房里搬东西,账房先生忙着清点盘账,周管家负责站在一旁指挥。 谁也没有看她,谁也没有搭理她。 可李姨娘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下,无数嘲讽鄙夷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她满脸赤红,无地自容。 “你!”她羞愤气怒地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正要大骂。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拍掌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少年活泼清亮的声音响起,笑声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奋和雀跃:“小皇嫂好厉害的嘴啊,佩服佩服! 李姨娘心里一惊,仓惶地转过头。 却见一个锦衣玉冠的陌生少年站在院门处,身后还跟着一名随从和数名禁卫军,似乎是在保护他。 原本站在院门前的云王府护院们,此刻更像是鹌鹑一样缩着头,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墙角边。 少年一边拍手一边笑嘻嘻地走过来,双眸闪亮地看着云苏,语气格外亲热,“小皇嫂,你这骂人不带脏字的技术都是从哪学的?教教我呗,我也想学。” 李姨娘:“……” 禁卫军、镇北军和周管家:“……” 云苏并不惊讶,她淡淡挑起眉:“五殿下,看热闹看得可还高兴?” 五皇子一愣,惊奇地眨眨眼:“你知道我在?看到我了吗?” 可随即,他又自己否认了:“不可能,我明明躲得很好,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看热闹?” 云苏有点无语。 这位尊贵的五皇子殿下,也是个奇葩。 不是谁都有这么厚的脸皮,躲在墙角看热闹,还敢跑到当事人面前承认的。 多亏了他身份尊贵,否则早被人打死了。 “见过五殿下。”周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抽,拱手向五皇子行礼。 “免了免了,周管家客气什么,才刚在刑部见过的。” 五皇子随意地摆摆手,明显对云苏更感兴趣,笑嘻嘻地凑过来:“小皇嫂,给我说说呗,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以前在宫里偷听别人墙角,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我躲得可好了。” 敢情这还是个惯犯啊? 云苏十分无语,有点没好气地说:“五殿下,你能别这么叫我吗?” 皇嫂就皇嫂,还非要加个小字。 听起来真是怪极了。 “为什么?”五皇子不解地歪头,“长渊皇兄不是你未来夫君吗?我叫你小皇嫂没错啊。” “……算了。”云苏实在懒得跟他争论这个了,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五殿下跟着我的马车一路到云王府,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五皇子更加惊奇了,“你连我是跟着你马车来的都知道?” 云苏:“……” 这不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到的事吗? 不是跟着她马车来的,难道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五皇子就像看着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又新鲜又好奇地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刚要说什么。 “五殿下!!”一声悲恸的哭喊声骤然响起。 五皇子被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就感觉腿上一沉,他震惊地低下头,看见跌在地上的李姨娘不知何时爬了过来,哭着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李姨娘哭得悲愤欲绝:“五殿下,求您给我做主啊!” “呃……” 五皇子愣愣地眨了下眼,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趣味。 他好奇地问道:“你要我给你做什么主?” “大小姐她不孝不悌,不顾亲情狼子野心,趁着她父亲和弟弟落难,就想谋夺云王府的家产,还羞辱我这个庶母!” 李姨娘哭诉的眼泪连连,悲戚地道:“呜呜,我真是被羞辱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求五殿下大发慈悲,给我做主啊……” 五皇子眨了眨眼:“她真有这么过分吗?” “五殿下,你看看周围,这么多镇北军都是大小姐带来的,她仗着有皇上指婚,丝毫不把娘家放在眼里,明明还没有出嫁,却带着这么多士兵公然上门抢夺家产。” 李姨娘急忙松开手,指向那些还在忙碌的镇北军,抹着眼泪哭诉道:“老爷不在,我完全管束不了她,还被她指着鼻子羞辱一通,简直是没脸活下去了……” 五皇子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好脾气地又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给你做主?” 李姨娘顿时像看到了希望,泪眼朦胧地看着五皇子,仿佛他就是她最后的靠山。 “我也不敢求五殿下做什么,只要你说一句公道话,不要让大小姐这么过分就可以了……” “这样啊。”五皇子故作沉思地摸摸下巴,点头严肃道,“一句公道话,我还是能说的。” “谢谢五殿下!”李姨娘惊喜不已,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殷切了。 李姨娘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根本没注意到五皇子的态度哪里不对。 没有苏明昌和苏耀祖在身边,她装可怜装柔弱那一套无处施展,硬碰硬又不是云苏的对手,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冤大头的五皇子,看起来单纯天真,身份又高贵,足够压制住云苏。 李姨娘自然毫不犹豫地抱上大腿,就好像她平时对着苏明昌哭诉一样,把同样的方法用在了五皇子身上。 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云苏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全程都没有阻止她告黑状,也没有说话。 五皇子可不是苏明昌那种常年被枕头风洗脑,猪油蒙了心的老男人。 虽然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但云苏看人一向很准,这位看似跳脱活泼的五皇子,绝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而且,他还疑似跟三皇子有仇,没少幸灾乐祸地嘲讽他。 三皇子和苏云柔关系亲近,苏云柔又是李姨娘的亲生女儿,搞不好以后就是三皇子的准岳母。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五皇子能帮着李姨娘说话,给她做主? 云苏心里呵呵一笑,冷眼看着她自寻死路。 第64章 渣爹头上绿了 “我觉得吧……” 在李姨娘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五皇子伸手摸了摸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仿佛是故意吊着李姨娘的胃口一样,沉吟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说话。 他倒是快点说啊! 李姨娘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敢催促,生怕惹怒了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 “这个事吧,我感觉……”五皇子叹了口气,又深深皱起眉,犹犹豫豫的仿佛很为难。 李姨娘实在忍不住了:“五殿下,您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要说不说的,太折磨人了。 五皇子脸色严肃,忽然摇摇头:“不行,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公道话我还是不能说。” “为什么?”李姨娘差点尖叫! 眼看着有希望了,却又一下子突然破灭,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实在难以忍受。 还不如一开始不要答应她。 五皇子认真地解释道:“俗话说得好,清官不断家务事,不管小皇嫂和你有什么矛盾,这都是你们云王府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乱插手呢?不行不行,这不合适。” 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不是,这怎么能一样呢?” 李姨娘顿时急了,现在这里只有五皇子的身份比云苏高,能压得住她。 要是他撒手不管,云苏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绝不能让这个贱人如此嚣张! 李姨娘急切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没错,可是五殿下,您又不是当官的,你可是皇子啊,整个天盛哪有您不能管的事呢?” “是这样吗?”五皇子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当然是这样!”李姨娘见他似乎有所动摇了,急忙趁热打铁道,“更何况,您今天不是要插手云王府的家事,您是要主持公道啊,就算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五殿下急公好义,是个正直有理的好皇子!” 为了说服五皇子帮她主持公道,李姨娘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五皇子眼睛一亮,俊俏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真的吗?别人真的会觉得我是好人?” “您相信我,一定会的!”李姨娘拼命点头道。 五皇子摸摸下巴,嘿嘿笑道:“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主持公道了,不能让人背后说我闲话啊。” “没错,没错!”李姨娘更加高兴了。 她暗暗朝站在一旁的云苏瞥去一眼,心里十分得意。 小贱人,还想跟她斗? 就算云苏的身份比她高,占了大义又如何? 她照样有办法哄着这个单纯愚蠢的五皇子,替她撑腰,给她做主。 云苏就是有天大的胆子,难道还敢跟堂堂皇子作对吗?等五皇子一发话,她看这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想着,李姨娘就感觉胸口憋着的那股气都顺畅了。 云苏冷冷淡淡地站在一旁,看着五皇子像耍猴一样耍着李姨娘玩,明摆着是拿她当乐子。 偏偏李姨娘还信以为真,半点没怀疑,此刻竟然还朝她投来恶意炫耀的目光,仿佛有了五皇子的帮助,她就胜券在握了一样。 云苏不由得沉默了:“……” 蠢到这种程度,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尤其是看到五皇子亮闪闪、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云苏嘴角微微抽了抽,忽然都有点同情李姨娘了。 人蠢是小事。 明明是蠢人,却把别人当傻子,结果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这才叫蠢到极致了。 “好吧,既然你极力要求,那本殿下今天就说一句公道话。” 五皇子俊俏的娃娃脸严肃,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在李姨娘眼巴巴的目光中咳嗽一声。 他一本正经地道:“本殿下觉得,小皇嫂做得还不够,怎么能只抄个库房就算了呢?她应该把整个云王府都搬空才对!” 云苏:“……” 一旁的周管家、禁卫军:“……”脸上神情纷纷僵了下。 不愧是五皇子! 果然不能指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正经回答,纯粹就是耍着人玩儿呢。 李姨娘脸上殷切得意的神情僵住了,刚想往上翘起的嘴角凝滞住,整个人就像寒冬腊月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冷到骨子里。 “五……五殿下,您在说什么?” 李姨娘的声音微微哆嗦,仿佛仍是不敢置信,几乎都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说好的公道话呢? 五皇子无辜地看着她:“你不是要我主持公道吗?我主持了啊,我觉得小皇嫂完全没做错,应该再大胆一点,把云王府搬空了才对。” “什……什么?!”李姨娘嗓子都尖锐起来。 “难道不该这样吗?” 五皇子更加无辜,眼底带着恶趣味的笑容,一本正经地道:“这里是云王府对吧?小皇嫂是云家唯一的血脉对吧?那这府里的一景一物,一花一草,不都应该是她的吗? 她想搬就搬,想拿就拿,就算完全不想要了,直接砸了都行啊。 自己家的东西,不就应该是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吗?” “不……不不……五殿下,不是这样的……” 李姨娘原本想好的计划被五皇子这番话搅合得稀巴烂,整个脑子都混乱了,脸色发青的想反驳,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五皇子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不是这样是怎样?难道这府里还有第二个姓云的人吗?” 李姨娘顿时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鸡,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五皇子这话,问得太犀利了。 除了云苏,这府里还有第二个姓云的人吗? 没有了! 李姨娘不姓云,她的一双儿女,苏耀祖和苏云柔都不姓云。 就连和云苏最有血脉关系的苏明昌,同样不姓云。 明明没有一个是云王府的人,那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阻拦云苏搬自己家的东西? “不是!不是这样的,五殿下……” 李姨娘慌乱得不行,她浑身直发抖,跪在地上就想朝五皇子扑过去。 五皇子敏捷地往后一闪,躲开了她的抱大腿,看着李姨娘尖叫一声扑到地上,有些烦恼地说: “这位姨娘,你怎么老想往我身上扑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苏将军人还在天牢里,你可不能给他戴绿帽子啊!” 第65章 好狠的一张嘴啊 “……”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都静了一下。 周管家和禁卫军的脸都扭曲了一瞬,用一种不忍直视的眼神,默默谴责地看着五皇子。 这……过分了吧? 把人家当猴耍就算了,明知道李姨娘没有这个意思,还偏要歪曲人意,三两句话就给苏明昌头上添了一道绿。 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李姨娘,苏明昌这个大将军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他好歹是皇上的心腹呢! 一直冷眼看戏的云苏,也不禁嘴角抽了抽,对五皇子颇有些刮目相看。 真是没想到啊。 这位看起来傻白甜的皇子殿下,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儿。 说起话来比她还狠毒,没有黑锅硬是创造黑锅往李姨娘头上扣。 李姨娘整个人都傻了! 她扑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脸色僵硬又呆滞,感觉众人古怪的眼神纷纷朝她看来。 “我……我没有啊!五殿下,你怎么能含血喷人?”李姨娘悲愤得几乎要吐血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求着五皇子帮忙,原是想要借助他的身份替自己主持公道,没想到这位皇子脑回路不同寻常,不但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帮忙,反而飞起一脚直踹到她脸上,几乎要将她踹下万丈深渊! 李姨娘简直都不敢想象。 要是五皇子这话传出去,得有多难听啊?其他人会怎么看她? 苏明昌才刚被关进天牢,她这个当姨娘的就不甘寂寞,居然想攀上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五皇子?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往五皇子身上扑! 天啊…… 李姨娘惊恐得满脸煞白。 她立刻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求五殿下做主,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是冤枉吗?”五皇子轻飘飘地道。 他俊秀白嫩的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少年感十足,锦衣玉冠的打扮,看着就像被人宠坏的勋贵公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人傻钱多又好骗。 可实际上呢。 他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里,分明噙着恶趣味的笑容,犹如一只伪装成猎物的肉食猛兽,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却已经长出了尖锐的爪牙,将真正的猎物戏弄得半死不活,再一口咬下。 “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一次两次地往我身上扑,毫无男女之防,你这个年纪都快能做我娘了,怎么还一点规矩都不懂呢?” 五皇子笑吟吟地,又有些苦恼地说:“怪不得只能给人当姨娘呢。”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李姨娘瞬间气得呕出了一口血!整张脸乍青又乍白,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 好狠的一张嘴啊!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放浪形骸不守妇道,天生就该是给人做妾的吗? 这对女子来说,简直是最耻辱最轻贱的评价了。 而且,这还是一位受宠皇子的评价。 完了…… 李姨娘满嘴都是血腥味,脑袋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全完了。 五皇子这话只要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人人都会嗤笑她不守妇道淫荡下贱,居然想勾引比自己儿子还小的皇子。 现在苏明昌在天牢里,没人能给她做主,而且就算苏明昌平安回来,他也不可能跟五皇子争论长短,更何况听了五皇子的评价后,苏明昌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谁也说不准啊。 李姨娘浑身一阵阵发寒发颤,惨白着脸,嘴角沁血,几乎要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她后悔了! 早知道五皇子是这种口无遮拦的性子,她就不该一时心急想给云苏个教训,冒然求他做主。 这下可好,云苏连一根头发都没伤着。 她自己反而快名声扫地了。 云苏看着李姨娘几乎要厥过去的样子,有些无趣地道:“五殿下,你要是再说下去,只怕我父亲这位心爱的姨娘,就要被你活活气死了。” 苏明昌可还没死呢。 要是真气死了李姨娘,等他从天牢里出来,这个仇可就结大了。 看在五皇子把李姨娘戏弄得这么惨,让云苏看了一场好戏的份上,她还是开口制止了。 五皇子漂亮的眼睛闪了闪,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小皇嫂,你人可真好啊。” 居然还会替他着想呢。 五皇子感动地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说:“我们做朋友吧。” “免了,你是堂堂皇子,我可高攀不上。”云苏撇撇嘴,她只觉得,跟五皇子做“朋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还是我小皇嫂呢,早晚都是一家人。”五皇子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往她身边凑。 云苏道:“这话可不要乱说。” 五皇子眨眼:“嗯?” “你是皇家子嗣,天潢贵胃,我就算嫁到了镇北王府,跟你也不是一家。” 云苏淡淡说道:“五殿下就别折煞我了。” 跟皇家人打交道,就得事事谨慎,防止祸从口出。 有些话五皇子能说,她却不能乱答应。 否则这话传出去,只怕有心人就要觉得,镇北王府有狼子野心,竟敢与皇家并为一家了。 云苏看了五皇子一眼,乌黑的眼眸微深。 他到底是真的口无遮拦不拘小节?还是故意说这种话……想试探她? 只怕两者都有。 五皇子的神情丝毫看不出破绽,笑嘻嘻道:“小皇嫂也太谨慎了,有什么关系?父皇可是一向把长渊皇兄当亲儿子看的,本来就是一家人。” 亲儿子?呵呵。 云苏心里冷笑,互相恨不得搞死对方的“父子”吗? 真是感天动地呢。 暂时弄不清楚五皇子是敌是友,云苏也不想跟他多说,这时候,一个镇北军拿着账册匆匆走过来。 “云姑娘,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已经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听到这话,云苏和五皇子同时转头看去。 连一脸惨白颓败,委顿在地上的李姨娘也下意识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云苏注意到了。 眼底不由嘲讽,她伸手接过镇北军手里的账册,睨了李姨娘一眼。 “让我看看,云王府这些年下来,到底还剩多少东西?” 第66章 个个都是蚂蟥成精,吸血! 李姨娘仓惶地咬住嘴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云苏打开账册,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旁边的五皇子也好奇凑过头,眼睛直往她手中账册上瞥,满脸的兴趣掩饰不住。 云苏一只手盖在账册上,抬眸看着他:“五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对别人家的家产,这么感兴趣吗? 他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最基本的避嫌两个字都不知道吗? 五皇子知道。 但他不在乎。 天生高贵的身份,从小到大受尽宠爱,从未受过半点挫折,这样的人生经历养成了五皇子肆意妄为的性格。 道理他都懂,但想不想做,要不要做,他一向都只凭心情和兴趣。 “小皇嫂,别这么小气嘛!我从小就听说云王府富可敌国,比国库还有钱呢,心里好奇好多年了。” 五皇子撒娇卖萌地眨眨眼,“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就让我看看嘛,我保证我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不会抢你的东西!” 瘫坐在地上,不要脸的李姨娘:“……” 云苏被他肉麻得够呛,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五殿下,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啊。”五皇子歪头不解,“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只有六岁呢。” 云苏没好气地道,“明明比我只小一岁,能不能正经点?跟差不多年纪的人撒娇你也好意思?” 五皇子惊讶道:“你居然十七了?” “有什么不对?” “我还以为你跟我同龄呢,没想到比我还大一岁,而且你还比我矮呢。”五皇子伸手比划了一下云苏的身高。 比他矮了一点点。 他笑得得意极了,眼眸里像有星光闪动,格外漂亮:“瞧瞧,矮这么多呢,我叫你小皇嫂还真是没叫错。” “……” 云苏脑门上的青筋都蹦跶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两步,冷冷道:“比你矮真是不好意思了,男女授受不亲,请五殿下离我远一点。” 混蛋。 她上辈子可是标准的模特身材,足足一米七六。 又瘦又美。 不比你这不到一米七的矮小子高出一截? 没想到穿越后换了具身体,反而缩水成萝莉了,不但君长渊比她高一截,连五皇子都比她高。 怪就怪李姨娘。 从九岁起就苛刻原主,动不动让她挨饿罚跪,长期营养不良,才让原主长不高。 云苏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连带着迁怒五皇子,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五皇子张了张口,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讨好着凑过来。 “小皇嫂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说你矮的,这不是因为你是姑娘家吗?又不像男子一样看重身高,矮一点不是挺好吗?娇娇小小的,看着多可爱啊!” 云苏耳朵里听到的:你矮,你矮,你又矮又小…… “!” 她眉心止不住地抽跳,恨不得将手里的账册塞到他嘴里,堵住他那张破嘴。 说说说,说个没完了。 就比她高了一丁半点,很了不起吗?君长渊比她高一截都没说过她矮。 旁边的周管家嘴角直抽抽,眼看着云姑娘脸都黑了,五皇子还没有意识到,像只小蜜蜂似得围着她团团转。 原来,云姑娘还挺在乎自己身高的…… 不喜欢别人说她矮。 记下记下。 回头告诉王爷,千万别像五皇子一样,踩人痛脚还不自知。 云苏强忍着青筋乱跳,心里默念着:他是皇子他是皇子,不能打不能打! 念了十几遍,云苏冷静下来,将五皇子当苍蝇一样忽略掉,继续低头看账册。 五皇子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她身边凑。 旁边的周管家、禁卫军:“……” 这么近的距离,一个大活人悄悄往自己身边走,云苏想不发现都难。 她懒得跟五皇子计较,爱看就看吧。 反正云王府的库房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在云苏主观的忽视下,五皇子成功地凑到了她身边,得意就像偷了鸡的狐狸一样,伸长了脖子往她手里的账册上看。 账册清单是镇北王府的账房手写的,按照云苏的要求,库房里所有东西都登记下来,一笔笔地记在上面。 一些不好直接计算价格的东西,比如古董玉器、药材古籍之类的,旁边也有账房先生写下的大概估价。 看起来既直观又清楚。 云苏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翻页速度很快。 五皇子还没看完她就直接翻过去了,弄得他又心痒又无奈,还不敢让她等等自己。 很快,不算薄的一本册子就看完了。 云苏并不是看过就算了,在合上册子的同时,她心里也计算出了这册子上登记的所有东西的总价。 大约三十万两左右。 其中还包括了六箱金子,十箱银元宝,剩下的东西零零碎碎全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够百万之数。 云苏不由冷笑。 看着满脸苍白心虚、眼神闪烁的李姨娘,云苏拿着册子,无不讥讽地道: “不过短短八年时间,云王府的百万家产就被用空了七成,库房里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寻常可见的珠宝玉器,其中还有一大部分被劣质品替换,品相价值明显不对。” 李姨娘浑身一僵,咬着牙低头不说话。 而另一边,被镇北军擒住的库房管事,满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心虚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云苏缓步走到李姨娘面前,低头,嘲弄地看着她。 “你们母子几人,可真是蚂蟥成精,吸血成性!偌大一个云王府都不够你们吸上几年的,拿着别人的银子肆意挥霍,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呢?” 李姨娘涨红了脸,猛地抬起头,刚想反驳。 云苏却又冷笑一声:“不,是我说错了!在你眼里云王府从来都是你们母子的,你们花的是自己的钱,对吧?” 李姨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抢白道:“大小姐,你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云王府里这么多人,八年时间要吃喝花用多少东西?你知道吗?你自己不也需要用钱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库房里七十万两都是我用掉的?跟你们母子无关?” 云苏挑起眉,讥诮地说道:“你们母子几个都是神仙吗?八年时间吃空气长大的?” 第67章 打脸吸血姨娘 李姨娘差点没被这话噎死。 五皇子在旁边惊叹道:“难怪都说云王府富可敌国呢,居然真的有百万家产这么多!” 云苏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没了。” “剩下的也够多了。”五皇子眨眨眼睛,笑道。 “小皇嫂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天盛国,一品官员每年的俸禄也才一百八十两,父皇每年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国库一年下来也不到百万收入,还要养着整个皇宫朝堂这么多人。 如果我记得没错,小皇嫂的父亲苏大将军,如今也就是个二品武将吧,每年的俸禄是多少来着?我想想……” 五皇子故作苦思冥想,实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姨娘。 “我想起来了,好像一年也才一百五十两呢,七十万两雪花银,大概他一辈子也赚不回来吧!” 李姨娘的脸色僵硬青白极了:“……” 云苏冷笑道:“是啊,父亲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他们母子几个八年就花完了,我也想知道这个钱是从哪来的。” 要知道,古代的大户人家,除了俸禄之外,钱财来源只有两个。 一个是下面的官员孝敬,也就是行贿。 另一个就是家里有底蕴,有很多庄子或者店铺产业,每年都能赚很多钱,主要也就是靠这个为生。 否则只靠那点可怜的俸禄,哪个官员养得起一大家子的姨娘小妾,还有那么多下人呢? 可问题是,苏明昌没有这种家底。 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入赘到云王府的,除了他自己的俸禄以及一些不能见光的收入外,没有任何家底支撑。 他养姨娘,养庶出子女,大手大脚奢靡花费的钱是哪来的? 是云苏娘亲留下的! 是云王府的家产! “短短八年,七十万两。” 云苏止不住地冷笑,看着李姨娘,语气轻柔道:“这成山成山的银子,姨娘用的可还高兴?” 李姨娘涨红了脸,无数反驳的话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旁边,五皇子还跟着添油加醋:“这开销大的,就是父皇看了都得吓一跳吧,我母妃在后宫也管过开销,我听她说,宫里那么多人,一个季度下来最多也就七八千两银子。 七十万两,都够全皇宫吃上大半辈子了!” 五皇子越说越惊叹,凑到李姨娘面前:“你们到底是怎么花的?这么会败银子?要不教教我,我回头也去找父皇要银子去。” 李姨娘:“……” 她差点被五皇子这话活活噎死过去。 不敢朝着五皇子发难,李姨娘也解释不清这钱的去向。 她咬紧牙,干脆豁出去了:“大小姐质问我有什么用?这库房里的东西一向是老爷管的,用了多少钱,你应该去问老爷,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以为我不敢吗?”云苏一听就冷笑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账册,似笑非笑道:“以为把帐甩到父亲头上,我就没法说什么了?按你的意思,是要我拿着这本账册,去天牢里问问父亲,把我云王府的家产都败到哪去了?” 李姨娘:“……” 五皇子幸灾乐祸地笑道:“八年花了七十万两,这传出去都没人信吧?要我看,小皇嫂不如拿着账册去找我父皇,好好查一查,没准还能查出个贪腐大案来!” 李姨娘悚然一惊,脱口而出:“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五皇子反问道,“这云王府不该是小皇嫂的吗?她的家产被人偷用了,报官还不行?” 李姨娘又气又恼,浑身直发抖。 但她也不傻。 挪用云王府的家产,私底下做做还可以。 可一旦闹到明面上,苏明昌和她都不占理,到时候岂不闹得颜面扫地? 那苏明昌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朝堂上? “大小姐,你何必做得这么绝?老爷毕竟是你父亲,他养你这么大,用点银子怎么了?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一点点银钱,把你父亲逼上绝路吗?!”李姨娘色厉内荏地道。 “哈哈哈……”五皇子一个没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得李姨娘脸皮僵硬抽搐,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五皇子对她就没怀好意!反而处处针对。 她也不理会五皇子,神情急切地看着云苏,生怕她真的拿着账册去报官。 云苏拿着账册一下一下地敲在手心,满眼讽刺:“姨娘话说的真是好听,果然不是自己的银子就是不心疼,七十万两,放在国库都是个大数目,谁敢贪污这么多钱,是要抄家灭九族的。 到了姨娘你的嘴里,居然就成了区区一点银钱? 啧啧…… 真是好大的气魄,好大的口气! 叫人不服都不行啊。” “哈哈哈哈……”五皇子差点没笑疯了,一边捧着肚子一边抹眼泪,朝云苏举起大拇指。 “小皇嫂,说得好!阴阳怪气还得是你。” 李姨娘气急败坏道:“那你想怎么样?银子花了就花了,你不也有份吗?难道你真想为了这点银子,把你父亲活活逼死吗?” 她话里话外都一口咬定,银子就是苏明昌用的,云苏要算账也只能找上他。 可苏明昌到底是云苏的亲生父亲。 孝道两个字压在头上。 就算真的用了云苏的钱,云苏想讨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不定还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她掉钱眼里了,为了银子连亲生父亲都要往死里逼。 云苏淡淡道:“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父亲是入赘到云王府的,他的吃喝花用确实该云王府负责。我娘愿意养着他,我这个当女儿的自然也愿意养他。” 这话说的,好像苏明昌是什么废物脓包一样,一无是处,从前靠妻子养,现在靠女儿养。 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废呢? 云苏看着李姨娘铁青的脸色,眸光冷然:“但,父亲是父亲,你是你!你本不是云王府的人,凭什么赖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还舔着脸毫不知耻地朝我叫嚣?” “你!”李姨娘猛地抓住胸口,身躯摇摇欲坠,仿佛都要气晕过去了。 第68章 全搬空:抄了吸血母子的院子! 云苏却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冷笑道:“姨娘可别急着晕,否则我这脾气一上来,直接叫人把你抬出云王府,扔到大街上,那样子可就难看了。” 李姨娘颤抖的身子一僵,又惊又怒地抬起头:“你敢!!” 反了天了! 老爷不在,这个畜生真要大逆不道,连她这个庶母都敢下手了。 云苏讥讽地看着她:“你看我敢不敢。” 李姨娘:“……” 她浑身一哆嗦,不知是气还是羞愤,满脸青青白白。 可是有云苏这话在前,她就算想装晕避开这难堪场面,也没这个胆子了。 周围一片寂静,镇北军、禁卫军,周管家。 个个大气不敢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苏身上。 只有五皇子胆子大脸皮厚,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抹着眼泪凑到云苏面前:“小皇嫂,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银子都已经花了。 说句难听的,云苏现在就算把李姨娘剁碎了拿去卖,也换不回她被偷用的七十万两家产。 李姨娘更是有恃无恐了,只要云苏不把账册拿去报官,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难道云苏还敢让她偿命不成? 要银子没有。 要命……量云苏也不敢。 这么一想,李姨娘索性破罐子破摔,隐隐冷笑起来。 云苏撇了撇嘴,她就知道撕破脸之后,李姨娘肯定是这种态度,因为她还不起这个钱,也不想还。 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云苏的帐,可不是那么好赖的! 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欠了她的东西,敢耍赖不还的。 “皇上赐婚的时候,父亲曾亲口答应我,要将云王府的百万家产给我做嫁妆。这件事,周管家也是在场听到的,没错吧?” 云苏看向一旁的周管家。 周管家点点头:“是的,不止奴才,当时所有在场的镇北军都听到了。” 五皇子眨眨眼,兴奋起来:“所以……?” “说好是百万家产,少一分都不行,不够也得想办法凑!否则岂不是要我失信于未来夫家?还没过门就留下坏印象,这可不行。” 云苏幽幽地说道,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 李姨娘忽然感觉浑身发寒,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云苏,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否则老爷回来……”不会饶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 云苏冷声下令:“镇北军何在?” “末将在!”整装齐发,静静站在四周的数百名镇北军,齐刷刷上前一步。 “去芙蓉院、明德院、茗香院,把这三个院子给我搬空了,无论是地上摆的,桌上放的,箱子里藏的,只要是值钱的东西,一样不许放过,全部搬走。” 云苏轻描淡写地吩咐:“让账房跟着一起去,一样样仔细清点,什么时候凑够了百万,什么时候才能停!” “云苏,你好大的胆子!!”李姨娘一听差点疯了,猛地朝她扑过来。 五皇子使了个眼色,身后的禁卫军苦着脸走上前,拦住了李姨娘。 李姨娘拼命挣扎,头发都散乱下来,苍白的脸上神色狰狞,犹如疯婆子一样朝云苏又扑又抓,厉声骂道:“你敢这么做,老爷回来不会饶了你的!云苏!” 五皇子好奇地问道:“小皇嫂,你说的这三个院子,不会就是姨娘和她子女住的地方吧?这能有多少值钱东西?” 在五皇子的观念里,姨娘和庶子庶女住的地方,就算再奢靡也贵不到哪去,总还有规矩在的。 可是他哪知道,现在的云王府早就成了没规矩的地方。 嫡不像嫡,庶不像庶。 云苏讥诮道:“五殿下可不要小看了姨娘的分量,你信不信,他们母子三人的院子,才是这云王府最值钱的地方。” “有多值钱?”五皇子眼睛闪亮。 “大概……不比你母妃的宫殿差吧。”云苏想起芙蓉院里的奢靡布置,冷笑了一声。 一名镇北军忽然问道:“云姑娘,若是抄完这三个院子,依然不够百万数,该怎么办?” 要不要连着苏明昌的院子一起抄了? 云苏想了想,嫌弃地摆摆手:“算了,父亲的颜面还是要给的,他的东西就别碰了。若实在不够,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是。”镇北军立刻应下。 “其他人将库房的东西打包装车,送到前院去,等三个院子抄完了,一起装车送走。” 云苏简短地吩咐完,下令道:“好了,干活去吧。” “是!!” 数百名镇北军响亮的高声应下,个个兴奋的眼睛发光,摩拳擦掌。 抄家抢宝贝啊。 嘿嘿,这活儿他们喜欢,难得一次光明正大地抢,而且还抢得理直气壮,谁不乐意呢? 更重要的是,未来王妃说了,这些宝贝以后可都是她的嫁妆。 等王妃嫁给了王爷。 那不就成了他们镇北王府的东西吗? 必须抢!抢得越多越好! 一大群镇北军如狼似虎地冲向王府内院,那气势汹汹争先恐后的样子,比真正抄家的禁军看着还要凶狠。 跟在五皇子身后的禁卫军都傻眼了。 副统领明明说,大小姐是回来拿点私人物品的,怎么就演变成抄家了? 好家伙,她的私人物品,是真打算把整个云王府全搬走啊! 这……他们可做不了主! 禁卫军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赶紧叫人去给副统领汇报,最好把人请过来,免得出什么乱子。 “不能去!不许去!你们给我回来……”李姨娘这下是真的要疯了,被活活气疯的。 她万万没想到云苏真的敢这么做,之前五皇子让她把云王府全搬走,李姨娘还当是个笑话,结果云苏还真要这么做了。 这怎么可以?! 芙蓉院是李姨娘的院子,明德院是苏耀祖的。 茗香院则是苏云柔的闺房。 先不说这三个院子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就是让云苏派人冲进去洗劫一番,就足够李姨娘母子三人颜面扫地了。 “你们回来!不能去啊!!”李姨娘撕心裂肺地大喊,承受不住这种刺激,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禁卫军不敢伸手抱她,急急后退一步。 可怜的李姨娘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煞白着脸都没醒。 “云姑娘,东西都打包好了。”一名镇北军前来汇报。 “送到前院去。”云苏看向五皇子,笑道,“五殿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累了吧?不如去前厅坐会儿,慢慢等?” 第69章 我还没死,外人凭什么抢? 一群人转道去前院。 临走之前,周管家看到倒在地上没人理会的李姨娘,想了想,还是招了个云王府的护卫过来。 几个护院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您,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顶软轿,把你们姨娘抬到前院去,就这么躺在这里也太不像话了。” 周管家淡淡吩咐完,就跟着云苏一起离开了。 留下几个护院面面相觑,只好匆匆去找软轿,将李姨娘一路抬去前院。 此时此刻,前院里热闹非凡。 偌大的前厅门口,堆满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各种大包小包分门别类,堆得像小山一样。 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云王府犯了大罪,准备卷包袱跑路了呢。 连守在云王府门口的禁卫军都满脸好奇,忍不住频频回头,不知道府里在闹腾什么。 云苏和五皇子刚在前厅坐下不久,就有去抄院子的镇北军,抬着一箱箱的东西回来了。 霎时间,前厅里宝光璀璨,各种价值连城的东西堆了一地。 五皇子惊叹地围着这些东西打转,一样样地数着:“极品象牙雕,前朝字画,翡翠白玉珠帘,万年寿山石……我的天,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他不经意地低头一瞥,看到堆积如山的箱子角落里,歪歪斜斜地放着一套天青色茶具。 镂空的浮雕花纹精致无比,犹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这……这不是陈国皇家才有的镂雕青玉壶吗?自从陈国灭亡之后,再没有工匠会做这个东西,听说留下的珍宝少之又少,仅仅一个小茶杯,都价值数万两黄金,皇宫里都没有这宝贝!” 五皇子激动的手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套茶壶,看了又看:“云王府里居然有一整套,这得值多少钱?” 云苏坐在一旁喝茶,闻言淡淡扬眉:“我都说了,李姨娘的院子比你母妃的宫殿还值钱,你现在信了吧?” 陈国是以前天盛国周边的一个弱小国家。 天启皇朝覆灭之后。 天下大乱。 各地诸侯纷纷自立为王,短短十几年间,就冒出了上百个国家,势力有大有小,最可笑的一个国家仅仅只占了三座城。 随后几十年里,这些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家,有些互相吞并,有些则被天盛、南唐、越西三国剿灭,并入疆土。 乱世延续了长达近三十年,终于天下初定。 天盛、南唐、越西三国一跃成为三方霸主,之后又陆陆续续吞并了剩下的几个小国,才彻底雄霸江山,奠定了如今的三分天下。 云苏的外祖父,云鸿业老王爷,就是随着先帝开疆扩土的老臣,一生中剿灭了多个小国,立下赫赫军功,才被先帝破格封为异姓王,以云为封号。 云王府的百万家产,也是在云老王爷的数十年征战中,靠着剿灭小国的国库以及先帝赏赐,才积累下来的。 要不是云老王妃早逝,云鸿业只有云妙一个女儿,又不愿再娶,他也不会想着给女儿招赘。 结果选了苏明昌这么个凤凰男,当年真刀真枪给女儿攒下的家业,竟然白白便宜了苏明昌和他的妾。 云老王爷如果泉下有知,只怕气都要气活了。 这套镂雕青玉茶器,显然就是云王府库房里的珍宝之一,是云老王爷从已经覆灭的陈国带回来的。 如今,倒成了李姨娘平时用的茶具了。 以前的云苏见都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却白白给她糟蹋,可见李姨娘这奢靡日子过的,比宫里的贵妃娘娘还舒坦。 云苏心里冷笑连连。 五皇子看着手里的茶壶,再看看满地价值连城的宝贝,眼底隐约闪过一丝异样。 但一转头,他又笑嘻嘻地道:“云王府富豪至此,确实不该便宜了外人,难怪小皇嫂你要回来抢家产呢。” 云苏淡淡道:“我不在乎云王府有多少家产。” “哦?”五皇子眨眨眼,看着满地的宝贝,“那你这是……?” “不管是家产百万,还是一两三分,我只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云苏轻挑眉梢,似笑非笑:“我还没死呢,外人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她刚刚穿越时,就答应过从前的云苏。 属于她的东西,她会一分不少地给她抢回来!她受过的委屈,遭过的罪,她也会一样不少地还回去。 说到做到。 云苏从来不说虚言。 五皇子眸光闪烁:“小皇嫂……”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匆匆传来。 “给我滚开!” 少女的娇斥声传来。 一身粉白纱裙、穿金戴玉的四小姐苏溪,拉着衣裙浅青素雅,眸光含泪的苏云柔,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她们进到大厅后,也没注意厅内有什么人,只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悠闲饮用的云苏。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苏溪的眼睛里“蹭!”地一下冒出了火,健步如飞地冲过去,指着云苏的鼻子破口大骂。 “云苏,你这个贱人!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带人闯到母亲二哥和三姐的院子,抢她们的东西,你是活腻歪了想找死吗?” 苏云柔眼圈儿微红,轻轻拽着苏溪的袖子,含泪委屈道:“四妹,你别这么说,姐姐她说不定是有原因的……” “她还能有什么原因,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苏溪因为上一次祠堂的事,被迫给云苏下跪道歉,丢尽了脸面,事后还被苏明昌狠狠训斥了。 苏溪心里都快恨死了,单方面跟云苏结了大仇,咬牙切齿地想找她算账。 结果没想到,云苏去了镇北王府就没回来,她正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没地儿发。 苏云柔的贴身丫鬟忽然急匆匆来找她,说云苏带了人闯进苏云柔的院子抢东西,苏溪赶过去一看,就看到满屋子的镇北军好像抄家一样,看到什么就往外搬。 苏云柔是拦也拦不住,说话也没人听,委屈得直掉眼泪。 满院子的丫鬟也被吓到了。 苏溪一向和苏云柔关系好,看到这种情景,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冲上去就要阻拦镇北军,嘴里叫嚷不休。 可不管她怎么叫骂,镇北军都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搬东西,苏溪气得直跺脚,冲上去就想强硬阻拦。 结果—— 第70章 贱人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锵!” 一声轻响,几把佩刀瞬间出鞘,冷冷架在了苏溪的脖子上。 森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苏溪愤怒的小脸都吓白了,身子阵阵发颤。 “四妹!”苏云柔远远躲在一边,见状不由惊呼,满脸担心的样子,急急朝那些镇北军道。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云王府的四小姐,你们要是伤了她一根头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是这么威胁,苏云柔却一步都没有上前,悄悄往后退了退,生怕连累到自己。 其中一名镇北军冷冷开口:“我等奉命办事,只要四小姐不擅自插手,自然不会受伤。” 言下之意,如果苏溪不识趣,不自量力的非要凑上来,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苏溪一张小脸煞白,惊恐不已地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镇北军说完这句话,便收刀回鞘,转身继续忙碌。 “扑通”一声闷响。 苏溪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双腿发软,控制不住的跌坐在地上。 “四妹妹!”苏云柔眼看危机解除,急忙走过去,微红着眼圈伸手搀扶她,似乎极为担心。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着你?” 苏溪满头冷汗,狼狈地摇摇头。 苏云柔咬了咬嘴唇:“他们都是镇北军,是姐姐带过来的人,我想……姐姐大概是想为难我,现在爹爹又不在,四妹你还是别和他们起冲突了,我受点委屈也没关系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深明大义,仿佛是为了苏溪的安全着想,她宁愿委屈退让一样。 苏溪顿时感动了。 她完全忘了,这些镇北军抄的是苏云柔的院子,原本和她无关,是苏云柔特意把她叫过来,她才和镇北军起冲突的。 但此时此刻,苏溪只觉得苏云柔好,她咬牙切齿地道:“三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云苏那个贱人是反了天了,以为爹爹不在,云王府就轮到她说了算吗?!” 苏云柔小声道:“姐姐现在还在前厅,我们不要跟她起冲突……” “不!我非要去!” 苏溪拔高了嗓音,愤恨不已地道:“我倒要去问问她,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三姐我们走,有我护着你,那个贱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苏溪怒气冲冲地说着,拉着苏云柔就往前厅里跑。 但她没看见,苏云柔嘴角一闪而过的隐隐冷笑。 到了前厅,看到云苏那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苏溪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一阵怒骂。 在苏云柔看似圆场,实在火上浇油的劝说下,苏溪一肚子的火气越烧越旺,瞪着云苏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她两耳光。 “哒。” 云苏轻轻放下手里的杯盏,抬起眼眸。 她的眼眸乌黑锐亮,像无形的利箭般射向两个人,让苏溪心里狠狠一惊,苏云柔更是狼狈地低下头。 云苏讥讽地一笑,看着苏溪:“上次祠堂的教训还没吃够吗?还敢冒犯到我面前?” 她不提起祠堂还好,一说起来,苏溪就想到她仗着出身逼迫自己下跪道歉的事,眼睛都气红了。 “你这个贱人!!” “贱人骂谁?”云苏眼皮都不抬一下。 “贱人当然骂你!”苏溪想也不想地回道,身后的苏云柔都没来得及阻拦,脸色微微一变。 “哦,原来是贱人在骂我。” 云苏似笑非笑,悠然地看着她:“那请问这位贱人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旁边的五皇子“噗”地一声,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他急忙捂住嘴,一张俊秀的娃娃脸要笑不笑,憋得直抽抽。 苏溪愣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你敢耍我!你这个贱货,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苏溪差点快气疯了,想也不想就跟以前一样,冲上去扬起巴掌就朝云苏脸上打。 只是她的手掌还没落下,却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攥住了。 苏溪惊愕地转过头,看到周管家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目光却十分冷淡。 “苏四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嫡长姐的脸也是你能打的吗?” “你是谁?你跟这个贱人是一伙的?”苏溪气急败坏,拼命挣扎。 周管家虽然上了年纪,但到底是个男人,以前也是练过武的,手上的力气哪里是苏溪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挣脱的。 周管家淡淡道:“小人不才,只是镇北王府一名小小的管事,跟在大小姐身边随行伺候而已。” 镇北王府的人? 苏云柔心里暗惊,悄悄往后退了下。 苏溪却不管那么多,尖锐骂道:“好你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给我放开!” 周管家眼神微冷。 这时候,云苏站起身,走了过来。 她看着苏溪满是怨恨愤怒的脸,轻晒一声:“看来上次在祠堂的教训,还是没让四妹脑子清醒,又被人当枪使了。” 她只让镇北军抄了李姨娘母子三人的院子,其他人的可没动。 苏溪本来也不该跑到这里出头。 但她却来了。 是谁挑拨利用的,不用明说。 “你瞎说八道什么?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以为有皇上赐婚就了不起了,仗着爹爹和二哥不在,你就敢带人回来欺负娘和三姐!我告诉你……”苏溪恶毒的骂声还没说完。 云苏目光冰冷,蓦地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苏溪的脸上! 声音之脆,几乎在大厅里泛起回响。 呜哇! 五皇子兴奋得眼睛一亮,趴在桌子上,巴巴地看热闹。 苏云柔浑身僵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这个贱人…… 她竟然真的敢对四妹动手?还亲自打她的脸?! 苏明昌对府里的规矩很严,尤其是对几个女儿,要求她们温婉贤淑,端庄大方,有个好名声以后才好嫁人联姻。 所以,不管苏云柔几个姐妹私底下关系如何,表面上都是虚伪的姐妹情深,最多互相斗斗嘴,真正动手却是万万不敢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云苏。 第71章 教训恶毒渣妹 云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苏明昌早就放弃云苏这个女儿了,对她的厌恶程度,还不如对王府里的一条狗。 因为李姨娘多年来坚持不懈地抹黑云苏。 在云王府里,是栽赃诬陷加冤枉,在云王府外,她又编造出各种流言恶语,不断地给云苏泼脏水。 导致云苏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差,在苏明昌眼里也越来越没有利用价值,最后简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早拔除了才好。 正因为苏明昌的厌恶和无视。 云苏在云王府里的地位才越发跌落谷底,像苏溪这样的庶女,有时候受了委屈,不敢对丫鬟下人发脾气,就总喜欢来找云苏撒气,对她又打又骂。 原主也不是没找苏明昌和李姨娘告过状。 但是没有用。 苏明昌根本懒得管,甚至还会训斥她没用,作为姐姐被妹妹欺负了还有脸告状。 李姨娘就更虚伪了,当着苏明昌的面,她惯会做好人。 原主每次告状,她都会把苏溪叫过来,当着苏明昌的面训斥一番,再施以惩罚,让苏明昌觉得她是公正的贤妻。 可实际上呢? 苏溪从来没有真正因此受罚过,反而会在李姨娘“罚”她之后,变本加厉地针对原主。 她就像是李姨娘和苏云柔母女手中的一把刀,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嚣张得意往原主身上刺。 借刀害人的人可恨。 那害人的这把刀……难道就不可恨了吗? 回想起原主的种种经历,云苏目光冷然。 苏溪半张脸都被她一耳光打偏了过去,雪白的脸颊上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火辣辣的刺痛。 她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抚上脸颊,气急败坏地怒骂:“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 云苏毫不迟疑,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 打得更重,更响亮。 苏溪另外半张脸又朝另一边偏去,同样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左右各一个,刚刚好对称。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气急败坏地朝云苏扑过去:“贱人!我跟你……” 拼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云苏抬手正反两下,冷然地扇过去。 啪!啪!两耳光。 苏溪的小脑袋就好像皮球一样,被扇得左右乱晃,雪白娇俏的小脸迅速红肿起来,被打得晕头转向。 嘶…… 苏云柔和她身后的丫鬟吓得倒吸冷气,脸色发白。 忍不住地往后退。 “啊……”两边脸都火辣辣的刺痛下,苏溪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她的一只手腕还抓在周管家手里,另一只手摸到脸上,痛得嘶嘶吸气直哆嗦。 云苏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冷冷看着她:“现在清醒点了吗?” 苏溪恨得眼睛通红:“你……” “你再多骂一个字,就多一耳光。” 云苏微眯起眼,冷冷道:“你试试,是你骂得更快,还是我打烂你这张嘴更快?” 苏溪:“……” 她满肚子咒骂人的话,都在这可怕的威胁中咽了下去。 苏溪简直给气哭了,用力挣脱周管家的手,捂着脸目光怨毒地盯着云苏。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这时候,苏云柔开口了。 只见她紧蹙着眉,快步上前挡住苏溪,红着眼圈对云苏道:“姐姐,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四妹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她的脸打成这样?万一毁容了怎么办,她以后可还要嫁人的。” 苏溪心里一惊,本能地捂住火辣辣作痛的脸,看向云苏的眼神越发怨毒了。 云苏挑眉:“这个时候你倒出来当好人了?跟你姨娘真是一个德性。” 苏溪会跑到这来强出头,不就是苏云柔挑拨的吗?她要是真关心这个妹妹,刚才怎么不敢站出来制止? 现在苏溪罪都受完了。 苏云柔才跑出来当好人,还一脸大无畏的样子,装给谁看? “三姐,你不要管我,我不信她真能把我活活打死,爹爹回来不会饶了她的!”苏溪满脸怨恨地说。 云苏面无表情。 哦,原来还真有傻子相信苏云柔这套。 是她高估苏溪的智商了。 “四妹妹,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陪着你的!”苏云柔挡在苏溪面前,身子微微发抖。 “三姐……”苏溪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果然,只有遇到事情的时候,才看得出来谁是真心对她好。 苏溪满腔怨愤道:“云苏,三姐哪点对不起你,你非要跟她过不去?还有母亲,平时对你那么好,都是喂狗吃了!爹爹才刚遇上麻烦,你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人回来欺负母亲和三姐,你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在苏溪眼里,李姨娘和苏云柔能容忍云苏活到今天,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结果云苏还不识好歹,处处与她们作对,简直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如果换成是她,像云苏这种白眼狼,她早就叫人活活打死,扔到乱葬岗上去了。 “四妹,你别说了。” 苏云柔咬着唇,满脸隐忍的委屈,对云苏说道: “你是我们嫡姐,对我们再过分也没什么,可母亲毕竟是长辈啊……爹爹不在,你怎么可以带着人回来欺负母亲呢?” 最可恨的是,云苏居然让镇北军把她的院子给抄了。 她房里那么多心爱的珠宝首饰,那么多名贵漂亮的衣裳布料,还有她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古籍孤本,原本是打算献给三皇子殿下的…… 如今,竟全叫这个贱人抢走了! 苏云柔心里肉疼得滴血,眼底恨意闪过,又化成楚楚可怜的泪光。 云苏看着这姐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比台上唱戏的还精彩。 她似笑非笑道:“都说完了吗?” 苏云柔身子微颤,柔软无助地看着她。 云苏忽然朝她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苏云柔的心尖上,让她莫名心生恐惧,想往后退。 可她身后就是苏溪,情急之下,苏云柔暗暗扯了下苏溪的衣服,让她说点什么。 这时候,云苏嘲弄地开口:“你口口声声替你姨娘打抱不平,怎么进来这么久了,你都没发现你姨娘还躺在地上呢?” 第72章 云苏,你简直欺人太甚! 苏云柔和苏溪顿时一愣,急忙转头看去。 只见前厅的角落里,李姨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不知道昏迷多久了。 前厅里这么多人,谁都没有注意她,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苏云柔都没发现。 “娘!” “母亲!” 苏云柔和苏溪惊叫一声,立刻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扶起李姨娘。 “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看到李姨娘脸色惨淡,嘴角还带着血丝,苏溪立刻朝云苏怒吼质问道。 苏云柔紧紧抱着李姨娘,眼泪掉了下来。 她柔弱地说道:“姐姐,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真的要逼死她不可吗?” 云苏还什么都没说,她们一人一句,仿佛已经认定云苏的罪名了。 她只觉得讽刺,淡淡道:“她自己做贼心虚,急怒攻心昏过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李姨娘真的是被人气晕的,罪魁祸首也不是她。 应该是坐在一旁喝茶看戏的五皇子才对。 但苏云柔和苏溪又怎么会信呢? 她们顾不上与云苏争辩,对着昏迷不醒的李姨娘又拍脸又掐人中,生怕她有个好歹。 这时候,门外一名镇北军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账册,恭敬汇报道:“云姑娘,三个院子的财物都已经清点完毕,这是账册清单,请您过目。” 镇北军的办事效率还挺快。 云苏伸手接过账册,坐在一旁的五皇子自觉地凑过来,好奇往册子上看。 和登记库房财物的账册一样,这本新册子上,清晰明了地记录着芙蓉院、明德院、茗香院中的所有物品,以及统计出来的总价。 云苏看了一眼,不禁冷笑:“三个院子加在一起,总价超过了三十万两,真是比云王府的库房还有钱啊!” 这么看来,李姨娘母子三人不但是蚂蟥会吸血,还是老鼠会搬家,就差把整个库房里的好东西都搬到自己房里去了。 云苏也懒得看册子上登记了多少好东西,直接合上账册,递给镇北军。 “把所有东西全部打包,和库房里的一起装车带走,一样都不许漏下。” 镇北军还没应下,苏云柔厉声道:“不可以!” 她急声阻拦后,又露出委屈的表情:“姐姐,你把所有东西都抢走了,让我们以后怎么生活啊?” 那些镇北军抄家有多彻底?连桌子凳子都没留下。 苏云柔的闺房完全被他们搬空了,连地毯都被卷起来带走。 不过这也怪不了镇北军。 是云苏下的令,只要是值钱的,一样不留。 苏云柔又是个奢靡爱享受的性格,仗着云王府有钱,半点都不客气。 在她的闺房里,所有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地毯软垫都是金丝绣的,连平时用的象牙筷子上都镶了小块的美玉,比皇宫里用的还奢侈。 只是这些东西她只躲在自己房里偷偷用,从来不让外人看见,所以也没人追究她的僭越罪名。 如今可好! 镇北军一来,里里外外全抄了个精光,连双筷子都没给她留下。 李姨娘的芙蓉院,苏耀祖的明德院,情况也都差不多。 只有苏溪被蒙在鼓里,看到苏云柔委屈的样子,顿时热血上头,冲上去挡在大厅中央。 “我看谁敢搬!” 苏溪怨愤不平地瞪着云苏,怒斥道:“你是缺钱缺疯了吗?竟然把主意打到母亲和三姐的院子上,那是她们的东西,你凭什么让人抢走?你简直欺人太甚了!” 云苏心里已经不耐烦了,她实在没耐心跟这种蠢人争论。 云苏只问了一句:“那是他们的东西吗?” 苏溪瞪着眼:“不是他们的难道还是你的?你要不要脸!” 苏云柔咬着嘴唇,无助地说道:“姐姐,你要是实在缺钱,抢走其他东西就算了,可是被镇北军抢走的东西里,还有很多是要送给三皇子殿下的,你至少把那些东西还给我……” 苏溪怒道:“听到了没有?你抢自家人东西就算了,连三皇子殿下的东西你也敢抢?” 五皇子听到这话,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他拼命给云苏使眼色,让她赶紧问问苏云柔,都给他三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他可太想知道了! 云苏懒得搭理他,凉凉看着苏云柔:“你送给三皇子的礼物,跟我有什么关系?” 拿着她的钱去献殷勤,还有脸说? 苏云柔见她不吃这套,心里更加怨愤,含泪道:“三殿下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会不高兴的。” “你这是拿三皇子来威胁我?”云苏好笑了一声,“你是他什么人?狗仗人势也得有个关系吧? 苏云柔:“我……” 她恨不得怒吼一声,她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贱人!你敢跟我作对,三皇子不会饶了你的。 但话到嘴边,苏云柔又含恨咽了回去。 三皇子再三告诫过她,在赐婚旨意下来之前,不许她仗着自己的名声惹事,免得落人话柄。 所以此时此刻,苏云柔就是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宣告身份,她也不敢开口。 五皇子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你父亲跟你二哥都自身难保了,你还以为三皇兄会帮着你啊?” 只怕现在,忙着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呢。 皇兄?苏云柔和苏溪不由一愣,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俊秀少年。 ……他居然是个皇子? 可还不等她们有所反应,门外的镇北军急匆匆走进来。 “云姑娘,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禁军副统领到门口了,马上就要进府!” 云苏微微蹙眉,这些人怎么都来了? “真的吗?三殿下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苏云柔又惊又喜,急忙伸手整理头发和衣服,生怕给三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苏溪见状,下意识摸了摸红肿的脸颊,看向云苏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很快,几道脚步声便到了厅前。 五皇子站起身,笑嘻嘻地走过去:“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哥,三哥,你们居然一起来了?” 第73章 太子驾到:云苏,你可认罪?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君修齐。 只见他一身墨绿蟒袍,身形高挑修长,容貌英俊,一双略显阴鸷的狭长眼眸,神情倨傲冷淡。 紧随其后的,就是云苏今日才见过的三皇子——君景然。 他依然是低调矜贵的打扮,一双凤眸漆黑深邃,薄唇微微勾起,比太子少了几分倨傲,又多了几分从容贵气。 苏溪第一次见到太子和三皇子,眼睛都看直了。 虽说五皇子也是个俊秀逼人的少年,长得精致漂亮,可到底年纪小了些,看着还有几分稚气。 太子和三皇子就不一样了。 都是已经成年的皇子,容貌俊美,身份高贵,双双走进来时,仿佛满室生辉。 那种不同寻常公子的皇家贵气,让苏溪看得移不开眼,少女心砰砰直跳。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那么急切地想让三姐嫁给三皇子。 为什么三姐会对三皇子死心塌地…… 原来天潢贵胄,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如此尊贵,如此俊美。 如果是她、她也很喜欢啊! 苏溪心里乱糟糟想着,不由看痴了。 看到五皇子主动迎上来,太子和三皇子停住脚步,诧异道:“五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五皇子哈哈笑道:“我早就在这儿了,倒是大哥你,这个时候不在东宫忙着,怎么还出来了?” “本宫去刑部探问案情,正好遇到禁军汇报,说云王府上闹出了事端,便和你三哥一起过来看看。” 太子随意地说道,迈步进了正厅。 厅内众人齐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性情高傲,没有多理会旁人,便在主位上坐下。 五皇子眼睛一转,坏笑地凑过去:“大哥,你这就叫来都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刚才说的事,正好和三哥有关呢。” 太子感兴趣地看来:“哦?” 三皇子仿佛没看见不远处的苏云柔,优雅地落了座:“什么事情跟我有关?” 五皇子嘿嘿直笑,正要开口时。 苏溪忽然冲了出来,扑通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求你们做主!” 这一声大喊,把五皇子的话都打断了。 他不高兴地看过去:“我还在跟大哥说话呢,有你这么突然闯进来的吗?” 苏云柔站在后面,一双眼睛泪光盈盈,无助地看着三皇子。 以苏云柔的虚伪性格,这种需要冒险出头的事,她一向是不做的,她最喜欢躲在后面挑拨是非,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也只有苏溪这种没脑子的蠢瓜,才会一次次被她利用当枪使。 “五弟别生气,我看这位姑娘情绪激动,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三皇子微笑说道,朝苏溪看了一眼。 苏溪顿时红了脸,仿佛从这个眼神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股熊熊冲动涌上心头。 她暗暗攥紧拳头,大声说道:“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云苏她大逆不道,趁着爹爹不在,带人强闯云王府,洗劫了王府库房,把母亲都气晕了!求你们做主,惩治这个贱人!” 闻言,太子神情玩味:“还有这样的事?谁是云苏?” 云苏站了出来,神情很平静:“太子殿下,我是。”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左脸的黑斑上,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大胆,你竟敢直视太子殿下,还不跪下!”太子身后的一名太监立刻站出来,尖声斥道。 三皇子唇边笑意一闪,悠然地端起茶杯,仿佛置身事外看戏一样。 五皇子看不过眼,道:“大哥,小皇嫂她……” “五弟。”三皇子打断了他,淡淡道,“我早就说过,她还不是你皇嫂,别叫太早了。” 这话却是提醒了太子,他拧眉看向云苏:“这就是父皇给长渊赐婚的那个姑娘?” 太子从没见过云苏,但却知道赐婚的事。 周管家恭敬地站出来:“回太子,正是云姑娘。” 太子看了他一眼,认出他是镇北王府的人,摆摆手让太监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云苏:“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早听说君长渊要娶的是个丑八怪,他还以为是传言。 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丑! 太子就像打量着什么怪物一样,感兴趣的看了云苏片刻,微微勾起唇角:“既然是堂弟未来的王妃,冒犯之罪就算了,只是这个……” 苏溪连忙道:“太子殿下,我叫苏溪,是云王府的四小姐!” “这位四小姐所说之事,云苏,你可认罪?”太子漫不经心道。 没想到这太子不但架子高,人还蠢,他是跟君长渊有仇吗?一听到她和君长渊有关系,态度就变了。 还有三皇子,看着像置身事外,实则敌意藏得最深。 刚刚五皇子试图给她解释,三皇子就故意打断,也是一个把太子当枪使的阴险小人。 跟苏云柔还真是蛇鼠一窝,相配得很。 云苏看着眼前的太子,平静道:“敢问太子殿下,云苏何罪之有?” 太子眯起眼睛,“你带人回府作乱,气倒长辈,欺压姐妹,强抢家产,这,还不叫罪吗?” 苏溪一听太子帮着自己说话,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迫不及待地道:“太子殿下,云苏她简直罪无可恕!不但把母亲气得吐血了,她还当众打我,您瞧瞧,我的脸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您一定要狠狠惩治她!” 太子瞥了苏溪一眼,见她脸颊红肿的厉害,似笑非笑道:“擅用私刑,目无法纪。” 这又是一个罪名。 苏云柔眼眸闪了闪,柔柔开口道:“姐姐确实有错,还请太子殿下从轻处置,她毕竟是我们嫡姐。” 太子闻言,嘴角勾起凉薄笑意:“瞧瞧,你妹妹现在还替你说话,你身为嫡姐却不友爱姐妹,反而仗着身份欺压她们,真是心思恶毒。” 五皇子听到这话,心里冷嗤了一声,大哥也真是好意思说! 他自己还不是仗着身份,处处摆着东宫嫡出的架子,喝斥其他弟妹就跟命令奴才一样,也好意思说小皇嫂。 第74章 打脸当朝太子 云苏却轻笑道:“太子说的是,我身为嫡姐,确实不该太重规矩,应该把家里庶出的弟妹当成亲弟妹,我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大家平起平坐才是。” 太子脸色微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如果他承认了云苏这话,岂不就是承认了嫡出庶出都一样? 那他这个皇后嫡出的大皇子,跟其他庶出皇子又有何区别?他是不是也要让出太子宝座,和其他普通皇子平起平坐呢? 云苏乌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太子,她倒要看看,太子敢不敢应这个话。 他要是不应,那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要是应了,只怕坐在旁边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心里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简简单单一句回话,太子立刻就陷入了两难处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谁让他因为和君长渊关系不睦,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问罪云苏,想给她个下马威。 既然他不客气,云苏又何必给他脸面? 太子狭长的眼眸阴鸷,冰冷地看着云苏:“牙尖嘴利,巧言诡辩,苏明昌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云苏浅笑:“太子殿下过誉了。” “就算你身为嫡姐,有资格管教弟妹,那你公然带人强闯上门,掠夺家产,气倒庶母,又该担何罪?”太子吃了一个闷亏,看向云苏的眼神越发不善。 云苏道:“太子殿下,您说错了,云苏没有庶母。” 太子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父亲苏明昌,当年是入赘进的云王府,按照朝廷律法,赘婿是不得纳妾的。” 云苏平静又冷淡地道:“所以我只有一个生母,又哪来什么庶母呢?” 如果云妙郡主还活着,就苏明昌敢纳妾这件事,她就能直接去官府状告,让苏明昌净身出户,连官都当不成。 只是因为云妙郡主去世得太早,很多人早就忘了苏明昌是入赘的事了。 “你母亲毕竟去世多年,你父亲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他身边的妾室想必也出力不少,难道还担不起你一个庶母吗?”太子冷着脸喝斥。 这就是拿孝道压制云苏了。 对此,云苏只问了一句:“那请问太子殿下,朝廷律法和人情,孰轻孰重?” 三皇子脸色微变,五皇子抢答道:“当然是朝廷律法更重!” “赘婿不得纳妾,是朝廷明文规定的律法,我父亲触犯律法在先,纳妾不止一两人,按照太子殿下的说辞,难道我还要赞同他的做法,对他的姨娘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庶母?” 云苏笑了一声,略带嘲讽,“要是这样的话,请问朝廷威严何在?律法威严何在?” 以为扯着孝道当大旗,她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云苏可不傻。 你跟我谈孝道,我就跟你谈朝廷律法。 你不是当今太子吗?那你倒是说说看,律法和人情,谁轻谁重? 云苏这番话说出来,整个大厅都死寂了,就见太子满面阴霾,阴鸷的眼神盯着云苏,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太子的身份,他是绝不可能说出人情比律法更重要的。 否则这话传出去,皇帝都得狠狠训斥,让他没好果子吃。 可如果不说…… 那云苏的话就无可反驳,太子依然是自打耳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子恼羞成怒,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云王府千金!养在深闺还懂律法,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这话看着是夸奖,可话语中阴冷的寒意,却犹如利箭般刺向云苏。 云苏不亢不卑,还是那句话:“太子殿下过誉。” 从头到尾,她的态度都是恭敬又平静的,礼仪上挑不出半点错,而她所说的话,字字都是大义,句句都占着理,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简直就像一记耳光抽在太子脸上。 太子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谁让云苏有理呢?他非要说她错,总得有个理由吧? 苏云柔站在一旁干着急,眼看云苏三言两语,竟把太子都噎得没话说,她急得狠狠掐住掌心,听到身后闷哼一声。 “娘,你醒了!” 苏云柔大喜过望,急忙扑到李姨娘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娘,你别怕,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来了,他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这话就是在告诉李姨娘现在的情况,让她赶紧想想办法。 可李姨娘刚从昏迷中醒来,现在还心口绞痛,脑子浑浑噩噩的,听到苏云柔的话后,她立刻挣扎着起身,直接跪在了苏溪身边,泣血喊道: “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求你们做主啊!!” 太子被云苏明里暗里怼了一遍,心情恶劣到极点,闻言不耐烦道:“你又是谁?” “大哥,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小皇嫂的那个‘庶母’啊。”五皇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笑嘻嘻地道。 “之前小皇嫂去库房搬东西,这个‘庶母’就死活拦着不准,还老想往我身上扑,被我说了两句,居然就吐血晕过去了,把我都吓一跳。” 太子听着他一口一个“庶母”,眼神像刀子似的剐了他一眼。 李姨娘哭得眼眶红肿,跪行上前,砰砰磕头道:“太子殿下,云苏她要把云王府都搬空了,这让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啊!求太子殿下做主,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太子可算抓到把柄了,冷着脸训斥道:“云苏,就算她不是你庶母,府里其他人总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你居然不顾他们死活,强抢家产,未免做得太过了吧?” 云苏淡淡道:“太子殿下,请问这里是云王府,还是苏府?” 太子不耐烦道:“你要拿这种愚蠢问题问本宫吗?”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这是云王府,为什么外人也有资格索要东西?他们姓的是苏,不姓云。”云苏冷淡地说道。 太子冷哼一声:“不过一个姓氏而已!你父亲养你这般大,身边的姨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要把所有家产夺走,难道不是过河拆桥,狼心狗肺吗?” 云苏忽然笑了。 好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第75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太子殿下说的苦劳,就是八年时间败光云王府七十万家产,私吞三十万两,中饱私囊吗?”云苏讥诮地问道。 太子一惊:“你说什么?” 三皇子神情微微一变,他和苏云柔私下有些牵扯,知道苏云柔向来出手大方,以前也没少送他一些价值连城的礼物。 三皇子也都收下了。 但他一直以为,那些东西是苏明昌收集来的,只是借着苏云柔的手转送给他,想和他拉近关系而已。 可现在,听云苏的意思,难道那些东西…… 三皇子立刻看向苏云柔,发现她眼神躲闪,神态心虚,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苏明昌借她的手送的礼物,那倒罢了。 可如果那些礼物,是苏云柔母女私自挪用云王府的钱买的,现在追究下来……只怕会把他牵扯进去。 还不等三皇子想办法阻拦。 云苏直接拿出一本账册,递给太子身边的太监,“这是账房清点的,李姨娘母子三人的院中财物,太子殿下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太监正要走上前接,跪在地上的李姨娘忽然扑过来,惊慌大喊道:“不要看!那是云苏瞎编的,不是真的!” “放肆!”太监差点被她撞到,又怕冲撞到太子,想也不想的一脚踹过去。 李姨娘惨叫一声,被踹得摔在地上。 苏云柔和苏溪都吓傻了,慌慌张张扑过去:“母亲!” 苏云柔扶着李姨娘,眼眸含泪地看向三皇子:“三殿下……” 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三皇子眼神冷厉地看着她,正要说话。 五皇子笑嘻嘻道:“话说起来,三哥,刚刚这位苏三小姐可是亲口说了,从她房里抄出来的诸多珍品宝物,还有不少是给你准备的呢?你知道这事吗?” 三皇子额角的青筋顿时一跳。 太子听到了,阴狠的眸子一眯,“还有这事?账册拿来。” 太监急忙把账册恭敬呈上。 五皇子一脸无害的笑容,“苏三小姐亲口说的,她还打着三哥的名义威胁小皇嫂呢,说小皇嫂抢了她的东西,三哥一定不会饶了小皇嫂,这我倒是好奇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三皇子,意味不明地问道:“三哥,你和这苏三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口口声声把你挂嘴上,很亲密呀。” 眼看气氛不妙,苏云柔一颗心却激动的砰砰跳起来。 她扶着李姨娘,半跪在地上,含泪多情的眼眸期盼地看着三皇子。 三殿下会承认和她的关系吗?一定会的吧! 因为他以前承诺过,只要时机成熟,他就会请皇上赐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为妻。 虽然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父亲和二哥还身陷牢狱,苏云柔急需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否则她和姨娘只能被云苏踩在脚下。 苏云柔咬着嘴唇,眼眸越发柔情似水,她相信三殿下对她是真心的,一定知道她现在的困境。 所以,他肯定会…… “五弟说笑了,我和这位苏三小姐,从未有任何关系!”三皇子优雅漠然的声音响起。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在了苏云柔头上。 她嘴角幸福的笑容僵住了,瞳孔放大,忽然感觉浑身发寒。 是她听错了吗?三殿下……刚刚说什么? 五皇子早知道他会否认,不死心地追问道:“要是没关系,她为什么要给你准备礼物?而且还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这短短时间,太子已经看完了账册,俊美冷鸷的脸色阴沉的犹如暴风雨欲来。 他砰的一声重重将账册扔在地上,冷笑道:“好一群苏家人,不过区区贱民,所用的东西倒是比本宫的东宫还好了!” 太子本身也是奢靡的性情,又向来自持身份,东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是独一份儿的。 但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苏耀祖一个区区将军庶子,平时穿的用得,笔墨纸砚,规格档次竟然比他还要高! 这让太子高傲的脸面往哪放啊?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庶子过得好。 不止如此,太子还在账册里看到苏云柔的院子里,有不少珍贵罕见的孤本古籍、名家笔墨等等,都是三皇子平时喜爱的,一看就是给他准备的。 这些东西…… 太子自己想买都没钱,三皇子居然还有人送! 太子一时怒极反笑,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三皇子:“三弟,本宫真没想到你和苏家的关系这么好,苏家女儿的房里全是你喜欢的东西,你们到底有什么瓜葛?苏明昌父子盗窃皇家宝物,不会也是受你指使吧?” 三皇子立刻变了脸色,“大哥明鉴,我与苏三小姐确实毫无关系,苏家父子所做之事,也与我无关!” “那为什么昨天晚上,刺客逃出宫门后不往别处跑,偏偏跑去了你府上?然后就消失无踪了?” 太子满心恼怒,思绪一下子打开了。 他看向一旁的禁军副统领,冷斥道:“张海!本宫记得你说过,当时搜查三皇子府时,苏家三女儿就在他府上,是吗?” 三皇子神情一变,他万万没想到,苏云柔半夜去他府上私会的事,会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五皇子嬉笑的神情也严肃下来,“大哥,你想到什么了?” 云苏跟李姨娘争斗,抢夺家产,只不过是云王府的家事,不算什么。 但是涉及到皇家至宝失窃一事,可就是大事了。 谁都不敢疏忽大意。 张海愣了下,立刻道:“太子殿下,确实如此。” 太子质问道:“当时已是半夜,她在三皇子府上做什么?” “这……三殿下倒是没说,当时情况紧急,下官唯恐刺客逃脱,便也没有多问,苏三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太可能是刺客。”张海迟疑地说道。 他以为太子是怀疑苏云柔是刺客,因此委婉的解释了一句。 苏云柔半跪在地上,神情十分茫然,她还不明白怎么就说到这件事了。 “本宫当然知道她不是刺客,本宫只问你,苏家女儿离开三皇子府时,有没有搜过身?”太子阴冷地逼问道。 第76章 五皇子: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听到太子这样问,张海愣住了:“这……” “有还是没有?”太子厉声质问。 张海心里一惊,下意识道:“没,没有。” 太子又问:“为什么不搜她身?” 张海额头的冷汗缓缓滑下:“当时,下官带领禁军包围皇子府,未曾想到府里还有外人,只因为苏小姐不像是刺客,又是女子之身,禁军不便冒犯,所以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海心里猜到,苏云柔那么晚还在三皇子府上,只怕是跟三皇子有着见不得光的关系。 他带领禁军包围皇子府,已经是狠狠打了三皇子的脸,就算有皇命在身,也难保三皇子不记恨。 要是那个时候再强行搜苏云柔的身,岂不是更加得罪三皇子? 所以,张海才一时犹豫,让苏云柔直接走了。 “荒唐!” 太子一声怒斥,张海立刻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只听太子厉声训斥:“张海,你奉父皇之令在身,明知道刺客逃入了三皇子府,当时在府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你却什么也没做的放走了苏家女儿,你简直就是失职!” 张海不敢争辩:“下官知错。” 三皇子冷着脸站在一旁,这事跟他关系最大,他说什么都不对,只能沉默。 五皇子倒没这么多顾虑,直接问道:“大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怀疑苏三小姐是刺客?” 一边问着,五皇子一边狐疑地看向苏云柔。 苏云柔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直摇头:“我,我冤枉啊!” 她也知道刺客盗窃宫中宝物是死罪。 现在,苏明昌和苏耀祖父子两都栽进去了,身上的嫌疑还没洗脱,苏云柔怎么都没想到,这事还会牵连到她头上。 她慌乱地跪在地上,下意识看向三皇子:“我是冤枉的,我……我怎么可能是刺客?三殿下,你是知道我的啊……” 三皇子心生恼怒,早知道昨天晚上会出这种事,他就不该让苏云柔进府,弄得现在解释不清。 为了撇清自己和刺客的关系,三皇子冷冷道:“苏三小姐昨夜来我府上,是有别的事,与刺客无关!” 五皇子立刻问:“别的事是什么事?” 三皇子冷笑:“五弟很关心吗?”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五皇子却振振有词,“我当然关心啊!宫中宝物被盗,所有证据都指向苏家,偏巧昨夜苏三小姐又出现在三哥你府上,连刺客都是在三哥府上消失的,谁能不怀疑呢?” 说着,五皇子还似笑非笑道:“三哥要是不解释清楚,难怪大哥怀疑你!毕竟昨天晚上刺客出现时,都是已经是半夜了。 这深更半夜,苏三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独自跑到三哥你府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 五皇子拖长了声音,故意没说完,留下一道引人遐想的伏笔。 更加微妙的是,苏云柔听到他说的话,苍白的脸色忽然红了。 她小声扭捏地说:“我、我和三殿下是清白的……” 三皇子:“……” “哦~”五皇子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我也没说你们不清白啊!” 苏云柔刻意强调的这一句,分明是欲盖弥彰。 仿佛就是故意的。 三皇子脸色微微发青,他也知道这种问题越描越黑,但如果不解释,只怕五皇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明天就能让全京城知道他和苏云柔有私情。 这时候,太子不悦地开口,替三皇子解了围。 “五弟,不要打岔!” 什么男女私情,都没有刺客的正事重要。 太子冷冷看着张海:“昨天半夜,禁军亲眼看着刺客潜入了三皇子府,你也亲眼看着苏家女儿从三皇子府出来,然后,刺客和赃物就都不见了,直到凌晨时分,寒冰玉盒和刺客之物才在苏耀祖的房里找到。” “是……”张海呐呐承认。 太子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与此同时,苏耀祖院子里的下人交代,在禁军搜剿之前,从三皇子府回来的苏家女儿,曾经去探望过苏耀祖,没错吧?” “没错……” 张海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一下子抬起头,“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 站在下方的云苏,嘴角闪过一丝冰凉的笑意。 终于有人发现这里面的联系了。 不枉费她昨晚特意折腾,从三皇子府跑到云王府,又特意把玉盒藏在苏耀祖的房里。 为的就是这一刻! 太子阴鸷的眼眸里闪过逼人的光亮,仿佛发现了重要线索,声音都拔高了。 “就算苏家女儿不是刺客,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很有可能是刺客的帮凶!刺客潜入三皇子府,看似是走投无路,实际是故意与她接头,将玉叶花转交给她,让她光明正大的带走。 只要玉叶花被转移,刺客身上没有赃物,又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随便换身衣服,禁军就认不出来了! 而苏家女儿外表柔弱,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刺客,让她有惊无险地带着玉叶花回到云王府,又借着探病的名义去了苏耀祖的院子,将赃物藏起来。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刺客消失在三皇子府,赃物却出现在苏耀祖的房间里!” 太子越说越合理,他冷笑了一声:“昨晚的刺客不止是苏明昌父子两人,还有一个帮凶藏在暗中,就是苏家的三女儿,苏耀祖的亲妹妹!” 一番话说完,大厅里死寂一片。 张海、五皇子等人都惊呆了。 云苏差点笑出声。 推论得真好!完全是按照她预先设计好的推理,三两下就把黑锅扣在了苏云柔头上。 她低头掩饰笑意,看了一眼彻底呆滞傻眼的苏云柔,这下子,你要怎么解释清白呢? 五皇子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哥,你的意思是昨晚苏三小姐去三哥府上,不是和三哥私相授受,而是去给她父亲和她二哥打配合的?” 乖乖,从来没想过的情况出现了。 更离谱的是,按照太子的推论,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合理。 第77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昨夜的刺客进入了三皇子府中,随后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苏云柔出现在三皇子府,没有搜身就匆匆离开。 她也是当晚唯一一个离开三皇子府的人。 这都是禁卫军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 随后不久,被盗的寒冰玉盒与刺客之物,在苏耀祖的房里被找到,好巧不巧的是,苏云柔从三皇子府回来后,也去探望了苏耀祖。 她成了唯一一个同时出现在刺客消失现场,以及赃物被找到现场的人。 怎么看都很有嫌疑啊! 五皇子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苏云柔。 怎么之前都没人怀疑她呢?竟然还是太子最先想到的……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脑子了? “大哥,你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要是再不解释,苏云柔就真的要成刺客帮凶,连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三皇子脸色难看道:“昨天晚上,苏三小姐有事来府中求见我,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和刺客接触过,更不可能替刺客转移赃物!” 言下之意,太子的推论完全是胡说八道。 苏云柔也反应过来,急忙喊冤:“太子殿下,我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刺客,怎么可能给刺客做帮凶呢!” 李姨娘也意识到不妙,苏明昌父子两已经牵连进去了,她不能再让女儿也卷入其中。 “太子殿下,我可以证明,柔儿昨晚回来时什么东西都没带,她去探望耀祖时,我也在旁边陪着,那些赃物绝对不是柔儿藏在房里的!” 三个人同时开口,只有苏溪一脸茫然,像个傻瓜似的跪在原地。 太子冷哼一声,看着三皇子:“刺客是在你府里消失的,这一点无可狡辩!父皇偏心,不曾怀疑你,本宫却是不信的。” 三皇子铁青着脸,双手握拳,一言不发。 “你身上的嫌疑都没洗干净,哪有资格替苏家女儿作保?你说她昨晚和你在一起,可有其他人证明?”太子冷声又问。 三皇子:“……”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他总不能说,他昨晚其实是在和苏云柔偷情,差点就干柴烈火了,怎么可能让下人在旁边看着? 所以,其他人证也是没有的。 “答不上来是吧?”太子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心情大好,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老三啊老三,亏得父皇平时宠爱你,说你比本宫有能力,本宫瞧着,倒是父皇看走眼了!” 三皇子平时受宠,年岁又和太子相近,是诸多皇子中最能威胁到太子之位的人。 太子自然看他不顺眼。 如今抓到了三皇子的把柄,太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要不是还有旁人在,太子都要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至于你们。”太子轻蔑地看着苏云柔和李姨娘。 “一个是戴罪之身,一个又是重要案犯的生母,有什么资格在这作证?要本宫说,你们母女俩说不定也是同伙,苏家上下蛇鼠一窝,都参与了昨夜盗窃之事,统统都该抓起来严刑拷打!” “太子殿下,冤枉啊!” “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李姨娘和苏云柔惊恐得满脸惨白,拼命喊冤。 苏溪也被吓得不轻,哆嗦成一团时,她忽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神情悠闲看戏的云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殿下,那云苏呢?” 苏溪壮着胆子,难掩怨恨地道:“她昨晚彻夜未归,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她难道不应该是最有嫌疑的人吗?” 云苏没想到站在一旁看戏,苏溪还敢把矛头指向她。 可惜。 在昨晚的事情上,云苏明明身在局中,但却是最没有嫌疑的人。 在太子阴冷的目光下,云苏平静地开口:“回太子殿下,我昨夜一直在镇北王府,照顾病重的镇北王,有多人为证,刑部的季大人已经问询过一次,张副统领和三皇子、五皇子也都知道。” 太子皱皱眉,朝张海看去。 张海点点头,低声说:“云大小姐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她的人证非常充分,甚至有皇上亲自派遣的太监证明。” 这就是说,想把云苏一起拉下水是不可能的。 太子不满地瞪了张海一眼,又对云苏道:“既然没你的事,就站到一边去!” 苏溪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云苏笑道:“太子殿下要审查大案,我不敢阻拦,不过刺客一事与我无关,我是不是可以拿着我的东西离开了?” “云大小姐……”张海嘴角抽了抽,“你在刑部说,要回王府取一些私人物品,指得就是外面那些东西吗?” 她这叫哪门子的私人物品? 简直就是把云王府抄家带走啊。 云苏无辜道:“云王府就我一条血脉,所有东西都是我母亲留下的,不该是我的私人物品吗?” 张海:“……”无话可说。 云苏又补充道:“现在云王府还有嫌疑未清,我也不想为难副统领,这样吧,我要带走的东西,副统领可以让禁军仔细检查,确保没有问题。”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姨娘等人,“也省得有些人故意栽赃,给我泼脏水了。” 李姨娘闻言急的面红耳赤,忍不住想上前阻拦。 不能让云苏把家产带走啊! 否则,云王府就成了空架子,等老爷和耀祖回来,他们靠什么生活啊…… 太子正急着审问大案,好在皇帝面前立一大功,哪还顾得上云王府内部争夺家产的小事? 闻言他不耐烦地道:“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李姨娘想说的话被噎回去,憋得一张脸青白如鬼,身子剧烈发颤。 苏云柔此刻也顾不上抢夺家产了,她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生怕刺客的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目光哀哀怨怨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低眸思索着,根本没理她。 张海无奈,只好叫了手下进来,让他亲自带两队禁军,仔细检查云苏要带走的东西。 手下立刻领命去了。 很快,搜查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可没想到过了不久,一名禁卫军忽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雕花的小盒子。 “太子殿下,这个东西似乎有些问题。” 第78章 李姨娘的秘密 太子狐疑道:“这是什么?从哪找到的?” 禁军回道:“是从云大小姐打包的其中一只箱子里找到的,盒子上了锁,里面不知收了什么。” 苏云柔、苏溪和李姨娘都下意识看去。 前两者看到木盒,没什么反应。 李姨娘的脸色却立刻变了,竟控制不住地扑过去:“这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禁军立刻护着盒子后退,旁边的禁军冲上来擒住李姨娘。 李姨娘拼命挣扎,大喊道:“那是我房里的东西,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看她情绪如此激动,太子不由起疑了:“盒子里藏着什么?” 云苏也好奇地看过来,东西都是镇北军抄出来的,她只看过账单目录,还没来得及看看具体有什么。 李姨娘憋青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都是女人家用的东西……” 太子眯起眼睛,多疑道:“既如此,那就打开给本宫瞧瞧。” “不行!”李姨娘脱口而出,冷汗直流,看起来又心虚又慌乱,完全掩饰不住。 看到她这种反应,太子瞬间想歪了。 现在苏家父子和女儿都和刺客有关,被盗的玉叶花还没有找到。 现在又搜出个上锁的盒子。 该不会……这盒子里就藏着那朵玉叶花吧? “把盒子打开!”太子直接下令。 精致的雕花盒子上了锁,钥匙不知道在哪,禁卫军也没浪费时间逼问李姨娘,反而直接拿出一把匕首,生生撬开了锁。 眼看着盒子被打开,李姨娘满脸惊恐,绝望地大喊一声:“不要!!” 太子急切地上前看去,云苏也不由好奇,眨了眨眼睛。 但是,让太子失望了。 盒子里并不是被盗的玉叶花,而是厚厚一叠纸张。 “这是……地契?”云苏走过去,拿出来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各种酒楼、商铺、农庄、水田等等的地契。 所谓地契,差不多就是古代的房地产证,是朝廷唯一认可的资产证明。 这盒子里足足有一百多张。 最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万两起步,光是这些已经有近十万两了。 云苏仔细看了看地契,发现大多数都不在京城,而是分布在天盛各个地方,尤其以兰州的地契最多,光是最赚钱的大酒楼就有五家。 这么多地契,意味着李姨娘手里至少掌握着一两百家商铺,无数下蛋的金母鸡,源源不断地在赚钱。 压在地契下的几万银票,想必就是这些年,李姨娘手中产业赚来的利润。 云苏看向脸色惊怒的李姨娘,嗤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败家呢,没想到还挺有头脑的,暗地里置办了这么多产业,是打算留给自己和儿女做退路的吧?” 怪不得。 她就觉得奇怪,短短八年时间,李姨娘是怎么败掉云王府七十万两的? 就算其中有三十万两,是用在她和儿女的衣食住行上。 那还有四十万两呢?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京城买套府院也不过一两千两,李姨娘就是顿顿吃金子也用不了这么多。 没想到,她倒是聪明,并没有完全挥霍一空,而是悄悄用云王府的钱在各地置办商铺产业,将地契捏在自己手里。 这样一来,既能给自己留下退路和依仗,又能不动声色地转移云王府的家产。 要不是云苏突然发难,搜出了这些地契,只怕再过几年,云王府就真的要被她彻底掏空了。 眼看行迹败露,李姨娘干脆不装了。 她被禁军押在地上,大声喊道:“云苏,那是我的东西!所有地契都是我的名字,你凭什么抢我的!给我还回来!” “你挪用云王府的家产置办商铺,中饱私囊,还有脸说这是你的东西?” 云苏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地契,“你办的这些私产,父亲知道吗?” 李姨娘脸色一僵,挣扎着怒吼道:“你快还给我!那是我的!” “看来是不知道。”云苏笑道,“不过也罢,难为你费了这么多心血,现在这些,你也该还给我了。” “你!!”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全是血丝。 苏云柔咬紧牙关,看着云苏的眼神恨毒至极! 苏溪却一脸迷茫。 什么私产?什么商铺?母亲原来有这么多钱吗? 她完全不知道。 太子不关心什么家产挪用,看到木盒里没有玉叶花,心情烦躁又失望,“这就是你说的盒子有问题?” 禁军却摇摇头:“太子殿下,这盒子的重量不对,里面恐怕有夹层。” 太子眼睛一亮:“当真?” 云苏也发现了,她屈指在盒子底部敲了敲,听到清脆的空洞声,手指顺着边缘摸索了片刻,然后用力一掰。 咔! 一层薄薄的木板,被她轻松拿了出来。 底下是浅浅一层空间,里面放着一本小册子。 “藏得这么严实,这是什么东西?”五皇子按捺不住好奇心,走近过来看。 云苏刚把册子拿出来,李姨娘简直要疯了。 她不知道哪来一股力气,竟挣脱了压制她的禁军,神情狰狞地扑上来,疯狂地去抢云苏手里的册子,“还给我!!” “哎哟……”五皇子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下,踉跄着扑到云苏身上。 云苏被他撞得手不稳,册子一下子被李姨娘抢了过去,死死抱在怀里。 “把东西放下!”禁军立刻冲上来。 李姨娘恐惧地往后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忽然抓起册子就往嘴里塞,又撕又咬,似乎想把册子嚼碎了咽下去。 她想毁灭证据! 云苏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随即又狐疑。 这册子里到底写着什么?居然让李姨娘这么不顾仪态,当着太子和两位皇子的面也敢如此疯狂? 来不及多想,云苏立刻推开五皇子,想上前阻拦。 因为有五皇子碍事,禁军比她更快一步,怒吼着冲到李姨娘身边,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扭按在地上。 “不许动!” 被撕咬得破破烂烂的册子掉在地上。 李姨娘眼睛通红,头发凌乱地竭力挣扎:“放开我!谁都不许碰,那是我的东西!是我的!!” 云苏冷着脸走上前,刚要捡起册子。 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抢先一步拿走了。 第79章 真是条下贱的烂命! 云苏抬起头,看着抢在她之前捡起了册子的三皇子,眯起眼睛,“三殿下,这是云王府的东西,能还给我吗?” 三皇子拿着册子,看了云苏一眼,“云姑娘应该不介意我打开看看吧?”他对这个册子也很好奇。 云苏扬眉:“如果我说介意呢?” 三皇子眼眸一眯。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交锋,谁也不退让。 三皇子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真的是“云苏”吗?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苏云柔以前描述过的那个人,反而胆大包天,聪明诡辩,面对太子质问面不改色,甚至敢当面与他这个受宠皇子对峙,寸步不让。 一个被宠坏养废了的千金小姐,不可能是她这样的。 难道是苏云柔撒了谎,在他面前故意贬低了她这位嫡姐? “三殿下。”云苏看到三皇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朝他伸出手,“请把东西还给我。” 三皇子心生恼怒,脸上却不露声色,转头看向太子:“这册子上不知记了什么秘密,竟然让姨娘如此失态,大哥不想看看吗?” 他就是不想把册子还给云苏,又没有理由扣下云王府的东西,于是就把太子拉进来当枪使。 这个三皇子,果然是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 太子眯起眼睛,道:“把册子拿过来,本宫倒要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太子一发话,就是云苏也没理由不给。 三皇子含笑将册子交给了太子身边的太监,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云苏,转身优雅地回座。 他宁愿把册子交给与他不对付的太子,也不让云苏拿到,对云苏有种莫名的排斥和不喜。 “太子殿下,那册子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求您还给我吧……”李姨娘惨白着脸满头大汗,被禁军押着跪在地上,挣扎着大喊。 太子置若未闻,拿过破破烂烂的册子,嫌弃地翻开看了看。 五皇子立马凑过去,好奇的看了两眼。 很快,他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无语地说:“这不就是账本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还以为真有什么秘密呢。” “这上面记的人名是谁?”太子皱着眉,他一个都不认识。 李姨娘满头冷汗,结结巴巴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娘家人,我给他们送过银子……怕老爷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才把账册藏起来的。” “真的?”五皇子将信将疑。 “真的,我要是敢欺骗两位殿下,叫我不得好死!”李姨娘慌忙点头。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偷偷补贴娘家,被人知道了是要说闲话的。 李姨娘偷拿云王府的钱补贴娘家人,不敢让苏明昌知道,所以把账册藏得严实,也算合情合理。 但,云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只是挪用云王府的钱补贴娘家,又不是死罪,李姨娘至于那么心虚害怕吗? 甚至当着太子的面扑上来抢,还想把册子撕碎了吞到肚子里,仿佛不顾一切似的。 而她同样挪用云王府的钱,中饱私囊被发现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理气直壮地觉得那些地契就该是属于她的。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那本册子上记录的东西,绝对不只是李姨娘补贴娘家这么简单! “太子殿下……这册子上真的就写了这些,没有别的秘密了,求求您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被老爷知道了,我……”李姨娘颤抖地说,眼泪都流了下来。 太子一脸不耐道:“与案情无关的琐事,本宫还不屑管。” 他认定册子上的内容无用,随手扔在地上,摆摆手让禁军放开李姨娘。 “多谢殿下!”李姨娘刚被松开,立刻连滚带爬地捡那本册子。 云苏抢先一步走过去,将册子拿到手,看到神情惊怒瞪着她的李姨娘,似笑非笑道:“既然是拿了云王府的钱补贴娘家,我就有理由追讨回来,这账册还是放在我手里比较好。” 太子人蠢好糊弄,云苏却不信这账册的内容如此简单,不管有没有猫腻,先拿到手再说。 “你……”李姨娘气得七窍冒烟,扑过来就抢,“太子殿下都不管的事,你凭什么管!把账册还我!” 云苏轻飘飘地侧身避开,看着李姨娘摔在地上。 “你补贴娘家的钱都是云王府的,我当然有资格管,如果你不把钱还回来,我还打算去报官呢。” 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册子,似笑非笑道:“这本账册就是现成的证据。” “你——!!”李姨娘瞳孔紧缩,气得浑身剧烈哆嗦,话未说完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 “娘,娘……”苏云柔吓坏了,哭着扑过来抱住她。 看到李姨娘满嘴是血脸色灰败,她哭得眼泪直掉,抬头质问云苏。 “姐姐,你已经抢走云王府所有东西了,难道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非要逼死姨娘你才高兴吗?” 云苏冷笑了一声:“她要是这么容易被逼死,只能怪她命太薄。” 她不过是夺回了本该属于“云苏”的东西,李姨娘这就活不下去了? 那过去这些年,她又是怎么对待“云苏”的?那才是真正不逼死她都不罢休呢。 “云苏”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活下来。 李姨娘又是怎么说的? “这死丫头命贱,毒也毒不死,打也打不死,真是条下贱的烂命!” 苏云柔通红着眼睛,柔弱美丽的面容犹如雨打芙蓉,滴滴清泪直往下掉。 三皇子仿佛看不下去,厌恶地开口:“云姑娘,你就算不认这个姨娘是庶母,可她总是你父亲的妾,也是你这么多年的家人,做人还是不要太狠毒,凡事留一线才好!” “三殿下说的是。”云苏的回答,暗藏一丝讥讽。 三皇子被噎了下,眼底闪过冷怒。 这个女子,真是冥顽不灵!没有半点柔顺姿态,让人心生厌恶。 他刚想训斥几句。 这时候,五皇子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三哥,这是云王府的家务事,太子都不管,你这是操哪门子的心啊?” 第80章 三皇子自取其辱 三皇子冷声道:“我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哈哈哈,这天下不平事多了去了,京城街头还有乞丐食不果腹呢,怎么没见三哥对他们看不过眼?偏偏到了云王府,就有这种菩萨心肠了?” 五皇子哈哈笑道,连讥带讽,“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是替苏三小姐出头,心疼未来岳母呢。” “五弟,你瞎说八道什么?”三皇子脸色一沉。 “本来就是嘛,三哥要是实在心疼,不如把苏三母女一起接到皇子府去,想怎么养就怎么养,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小皇嫂,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管得比太子还宽。” 五皇子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脾气,与三皇子的关系也不好,说起话来更是不客气。 他凉凉地道:“有句老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三哥饱读诗书,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三皇子脸色阴沉,狭长眼眸里像淬了冰一样,寒冷彻骨。 五皇子完全不在乎,他和三皇子地位相当,因为年纪小,天盛帝甚至更偏爱他一些,根本不怕三皇子记恨。 反正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说着,五皇子好像还嫌三皇子不够憋屈,又转头对云苏道。 “小皇嫂,你别理他,三哥他就是个正人君子的脾气,你才是云王府的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拦不住,你就去找长渊皇兄!我看到时候谁还敢说什么。” 他这话的意思,君长渊在这群皇子面前的威信很高?看着受宠能与太子叫板的三皇子,也不敢正面和君长渊作对? 云苏扬了扬眉,之前听君长渊说,皇子之间的争斗没人敢牵扯到他,她还以为他是吹牛…… 难道是真的? 云苏看到三皇子骤然铁青的脸色,唇角微微勾起:“多谢五殿下提醒,我会的。” 君长渊这面虎皮如果好用,她自然不介意狐假虎威,借力打力。 三皇子脸色阴沉,冷冷看了一眼云苏和五皇子,嘴角扯出个冰冷的弧度:“没想到,五弟和云姑娘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五皇子立刻打断:“你可别扯我和小皇嫂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我拿她当嫂子,你倒想勾搭人家妹妹。” 这话可太打脸!三皇子顿时像吃了只苍蝇,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解释是越描越黑,不解释又仿佛默认,真是说不清。 三皇子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嘴!明知道五皇子是个嘴上不吃亏的刺头儿,他非要跟他争这口气做什么。 越说越丢脸。 “好了,都别吵了。”太子冷眼看了一场好戏,看着三皇子被五皇子怼得青筋直跳,嘴角轻微勾了勾。 “老三,你也是当皇兄的人,五弟才多大年纪?身子又不好,你同他计较做什么?真要把五弟气出个好歹,你看父皇饶不饶你!” 只字不提五皇子先找的麻烦,反而训斥三皇子,偏心的一点都不掩饰。 三皇子打落牙齿和血吞,沉声道:“大哥教训的是,臣弟知错。” 太子冷笑:“要真知错才好!” 五皇子在旁边得意地眉毛都飞扬起来了。 他就知道,太子肯定站他这边。 不为别的,三皇子的野心路人皆知,太子能看他顺眼才有鬼了。 三皇子咬紧牙关,生生咽下一口憋屈气,对五皇子道:“是三哥态度不好,让五弟见笑了,三哥给你赔个罪。” 五皇子差点笑出来,挑挑眉:“三哥客气了,知错能改就好。” 三皇子:“……” 他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太子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才对,父皇一向喜欢我们兄友弟恭,老三你要时刻记住,多谦让弟弟们才是。” 三皇子:“……是。” 云苏冷眼看完了这场戏,心里对这些皇子们都有数了。 一句话概括,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子虚伪高傲,虽然蠢了点,但地位最高,以他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动太多脑子,只要保住地位,就足以压制其他人。 三皇子伪善阴毒,极擅长隐忍与借刀杀人,哪怕被太子折辱也能忍气退让,这种人就跟毒蛇一样,最需要被提防。 而五皇子看似口直心快,实则很有分寸,从不触及太子底线,却又能利用太子打压三皇子,三言两语能把人气吐血。 三皇子替苏云柔出头,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被五皇子和太子一顿奚落训斥,心里自然是后悔的。 他忍下这股怒火,明哲保身地退回原位,脸色冷淡地不再开口。 苏云柔这下是彻底孤立无援了。 她抱着怀里吐血昏迷的李姨娘,惶恐不安,可怜的眼泪直往下掉:“三殿下……” 谁都没搭理他。 太子冷淡地看了眼云苏,朝禁军问道:“外头的东西都查完了吗?有没有不妥?” 禁军道:“回太子殿下,并无不妥。” 太子点点头。 云苏知道这是要赶人的意思。 云王府虽然是她家,但现在被苏明昌父子连累,暂时封锁,所有人都出不去。 云苏是云王府唯一一个没有嫌疑的人,又有君长渊的病情为由,所以她是可以离开的,不用和李姨娘她们一样被关在府里等待调查。 云苏也不客气,当即便提出告辞。 太子果然没阻拦,随意地摆摆手,就让她带着镇北王府的人走了。 一起带走的还有前院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装了足足十几大车,由镇北军护送着,浩浩荡荡地往王府去。 “这一趟没白来,拿到了东西不说,还把三位皇子见了个遍。” 云苏坐在马车上,心情不错地晃了晃腿,对周管家说:“待会到了王府,麻烦你先找个空院子把东西放着,过两天我去买套宅子再搬过去。” 这些可都是她抢回来的东西,她和君长渊虽然是同盟,但该分清的还是要分清楚。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是他们这种“假夫妻。” 周管家只当这些东西是未来王妃的嫁妆,笑呵呵的应下了。 很快,马车便到了镇北王府。 云苏跳下车,径直往临渊阁去,想着把今天的事情跟君长渊说说,脸上便带了笑容。 这时候,一道不悦的女人声音传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 第81章 把这个丑八怪撵出去 云苏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的游廊上,站着一个身穿粉色衣裙、发饰华贵的年轻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女容貌娇艳,微微扬起下巴,高傲的神情在看到云苏的正脸后,一下子愣住了。 她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哪来的丑八怪?长得这副样子怎么会在王府里?” 云苏不认识这个少女是谁,也懒得理会她,收回目光便继续往前走。 少女一看她这种态度,不由恼了:“你竟敢无视我,给我站住!” 哪来的苍蝇嗡嗡叫。 云苏只当没听见,掏掏耳朵,继续往前走。 “拦住她!”少女恼火地下令。 几个丫鬟立刻跑过来,挡在云苏面前。 云苏只能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我问你话,你没长耳朵吗?”粉裙少女走过来,抬着下巴不满地看着云苏。 “你是王府里新来的丫鬟?叫什么?谁选你进来的?长得这么丑也敢在前院乱走,看到我也不行礼,连规矩都不懂。” 云苏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是镇北王府的人?” 粉裙少女一愣,身后的丫鬟横眉竖目地训斥:“大胆,竟敢这样与郡主说话!” 郡主? 云苏喃喃道:“君长渊还有妹妹?” 从赐婚到现在短短几天,云苏压根没弄清楚镇北王府有什么人,只知道君长渊是上一任镇北王的嫡子,更是先王妃唯一的儿子。 老镇北王病逝后,君长渊就继承了爵位,封号也没变。 他从哪来的妹妹? “大哥的名字也是你敢直呼的?”粉裙少女大怒,伸手指着她的鼻子,“绿杏,掌她的嘴!” 一个绿裙丫鬟立刻走出来,脸上带着冷笑,抡起胳膊就往云苏脸上打。 云苏抬手抓住绿杏的手腕,将人甩到一边。 “啊……”绿杏惊叫着站不稳,差点摔到花坛里。 粉裙少女瞪圆了眼:“你还敢还手?” 云苏淡淡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认得我是谁吗?” 粉裙少女:“你不就是王府里新来的丫鬟吗?” 她上下打量着云苏,看她一身普通裙子,既不名贵也不精致,头上甚至连一根钗子都没有,穷酸得连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粉裙少女越发怒道:“区区一个下贱丫鬟,敢在我面前嚣张,信不信我直接叫人杖毙了你!” 云苏道:“不信。” 她淡淡勾唇,嘲道:“你杖毙一个试试?” “你!”粉裙少女气得不行,正要让丫鬟狠狠打。 这时候,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周管家追了上来,他因为要安排人收拾院子,把云苏带回来的家产搬进去,所以落到了后面。 一走到花园里,周管家远远就看到这种场景,急忙快步走来,恭敬地行礼道:“兰郡主。” 君月兰冷笑:“周管家,你来得正好,王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种嚣张的丫鬟?” 周管家一愣:“什么?” 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丫鬟指的是谁。 “大哥信任你,把王府上上下下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回报大哥的?” 君月兰借题发挥:“镇北王府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府里的丫鬟下人都归你管,现在却出了这种以下犯上、不敬主子的东西,你该当何罪?” 周管家都听糊涂了:“郡主,您说的丫鬟是……?” “还能是谁?不就是这个丑八怪吗?”君月兰嫌恶地说,“长得这副鬼样子也敢到王府当丫鬟,不怕伤了主子们的眼。” 周管家:“……” 他看了眼云苏,蓦地反应过来。 周管家冷汗都下来了:“郡主,您误会了,她不……” 君月兰懒得听他解释,不耐烦地道:“误会什么,赶紧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丑东西拖下去,狠狠打几十板子,撵出王府!” 周管家:“……” 云苏扑哧一声笑了,侧头问周管家:“她真的是君长渊的妹妹?亲生的?” 周管家抹着冷汗:“是的。” “完全不像啊。”云苏感慨说道。 君长渊那种多智近妖、腹黑得跟狐狸似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傻白蠢的妹妹? 不但长得不像,这脑子都不是同一个配套吧? 难道上任镇北王和王妃这么偏心,把优点都遗传给了君长渊,亲女儿半点都没分到? 周管家低声解释:“云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兰郡主并非先王妃所生,而是康老夫人的幼女,因为是王府唯一的女儿,先王爷离世之前特意请了圣旨,封了郡主。” 云苏不解:“康老夫人又是谁?” 周管家道:“是先王爷的侧妃康氏,如今还健在,府里下人为表示尊敬,便称一声康老夫人。” 云苏总算明白了。 原来这个兰郡主,和君长渊是同父异母。 正常情况下,只有亲王的嫡女才能被封郡主,君月兰却是庶出,因为是老镇北王唯一的女儿,才破例被封。 云苏心情有些古怪。 同一个亲爹,只是亲娘不一样,先王妃生的君长渊,和康侧妃生的君月兰,颜值智商相差的也太大了。 如果不是老王爷偏心,那位康老夫人得有多差劲……两人结合生下的女儿才这么拉胯? “康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吗?”云苏问道。 周管家说:“还有一位二公子,他与郡主是龙凤胎,八字极好,因此很受太后与皇上疼爱。” 云苏不由心生怜悯。 看君月兰的样子,不难想到她亲哥是什么样,难怪君长渊十几岁继承爵位,镇北王府上下毫无意见。 实在是没有竞争对手了。 看着周管家和云苏窃窃私语,没人搭理自己,君月兰怒不可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郡主了?” 她愤怒地指着周管家:“别以为大哥信任你,你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个丑八怪撵出去,我拿你是问!” 周管家面露为难:“郡主息怒,不是老奴不听您指挥,只是这位姑娘,老奴没有资格撵她走,只能王爷说了算。” 君月兰气笑了:“你开什么玩笑?一个区区下贱的丫鬟,也配惊动大哥!” 第82章 有你这种小姑子,倒了血霉! 周管家欲言又止,道:“郡主,您听谁说……她是丫鬟的?” 君月兰:“她打扮这么穷酸,不是丫鬟是什么?” 云苏低头看了看身上。 这身裙子是从她从原主的衣柜里找出来的,虽然是旧衣服,但剪裁不错,穿着合身又舒服。 哪里穷酸了? 君月兰却十分瞧不起云苏的打扮,满脸鄙夷:“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打扮,一看就是低贱的平民。” 云苏又朝她身后的丫鬟看去,沉默了。 她转头问周管家:“你们镇北王府这么有钱?连丫鬟都能穿金戴银了?” 那一个个金灿灿的头饰,满头珠花,活像是梳妆台成精了一样,闪得人眼睛疼。 周管家道:“云姑娘误会了……按照规矩,王府的丫鬟是不许佩戴首饰的,只是郡主年轻,喜欢华丽的打扮,身边的丫鬟也是特例。” 云苏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是审美问题。” 君月兰怒道:“你什么意思?说我审美有问题吗?”她倒是不傻,听出了云苏语气里隐约的嘲讽。 云苏摊了摊手,无辜地说:“我只是觉得,郡主跟乡下土财主的眼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君月兰惊呆了:“……你拿我跟乡下土财主比较?” 云苏歪歪头,“我有吗?” “你明明就有!”君月兰顿时跳脚,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 “你这个下贱的平民,丑八怪的贱丫头,你还敢羞辱我!我今天非要打烂你的脸不可!” 她都顾不上叫丫鬟动手了,气急败坏地冲上来就想打。 周管家箭步上前拦住她:“郡主,万万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我偏要教训她,你给我滚开!”君月兰气急地推周管家,目光狠狠瞪着云苏。 云苏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面,看见她瞪人,干脆朝她做了个鬼脸,又嘲讽地扬扬眉。 不是要打人吗?来啊来啊。 打不着气死你。 “啊啊啊!!!”君月兰气得尖叫,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恶招人恨的贱人。 “你看她,她还朝我扮鬼脸!这个贱人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我非要打死她不可!” 刺耳的尖叫声,震得周管家耳朵都疼了。 他一边费力地拦着君月兰,一边扭头看了一眼,云苏站在原地,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周管家收回目光,头疼地说:“郡主,您别闹了,王爷还在病中,您这样闹腾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君月兰眼睁睁看着云苏一挑眉,又朝她露出嘲讽的笑容。 她气得脑子都快炸开了:“我哪里闹了?明明就是这个贱人挑衅我,周管家你看她啊!” 可惜,君月兰平时就是骄纵跋扈的脾气,小题大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周管家根本不信她的话:“您再这样胡闹,老奴就只能去禀告王爷了。” 君月兰浑身一僵,不敢再闹了。 君长渊毕竟不是她同胞大哥,关系一向疏远,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 君月兰心里最怕的就是他,她十三岁那年,有一个心爱的首饰不见了,她怀疑是身边丫鬟偷的,气得叫人把丫鬟按到水缸里淹死,正好被大哥撞见了。 君长渊既没骂她,也没打她,甚至连一句教训的话都没说。 他只叫人将她抓到荷花池边,按进水里,让她好好体会一下淹死的感觉。 君月兰差点就真的死了! 要不是身边丫鬟跑得快,找来了救兵,她毫不怀疑大哥是真的能把她活活淹死。 从那之后,君月兰就对这个一向不亲的大哥留下了心理阴影,不管她怎么嚣张跋扈,只要到了君长渊面前,立刻乖得跟鹌鹑一样,唯恐大哥生气。 也正是因为君长渊的冷淡狠辣,才让君月兰收敛了不少性情,虽然骄纵跋扈的脾气不改,但至少不敢轻易害人性命。 她咬咬牙,手指着云苏:“我可以不闹,那你现在就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打,然后撵出王府!” 周管家道:“郡主,老奴没有这个资格。” “你还敢敷衍我!”君月兰咬牙,她根本不信周管家说的。 周管家无奈极了:“老奴怎么敢敷衍郡主?这位云姑娘就不是咱们府里的丫鬟,她是云王府的大小姐,更是皇上赐婚的未来王妃,王爷亲自请来的贵客,老奴哪有资格撵啊?” “什……什么?”君月兰傻眼了。 她看看周管家,又看看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云苏,不敢置信道:“她就是大哥被赐婚的那个女人?” 周管家点点头:“郡主,论身份,您应该叫她一声嫂子。” “你开什么玩笑?她这种丑八怪也配得上我大哥?”君月兰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跳起来。 云苏扬眉:“配不配得上,还轮不到你来说吧?” 虽说皇帝乱点鸳鸯谱,她也不想嫁给君长渊,但这话还轮不到君月兰来说。 赐婚的是她和君长渊。 君月兰一个做妹妹的,有什么资格说配不配? “你闭嘴!”君月兰怒不可遏地瞪着云苏,尤其是看到她脸上那块丑陋的黑斑,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她强烈抗拒道:“我绝对不要这么丑的女人当我大嫂,走出去都被人笑话!” 云苏凉凉道:“这话你应该去跟皇上说,如果你有本事让皇上收回圣旨,你才有资格说不要。” 君月兰觉得她在嘲讽:“你别以为有了圣旨撑腰就了不起,我大哥才看不上你这种丑女人,我也不会叫你大嫂的!你别做梦。” 真是不好意思,你大哥眼瞎,偏偏还就看上了。 云苏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很想当你嫂子吗?有你这种小姑子,怕不是八辈子没修祖坟,倒了血霉了。” 君月兰:“……” 周管家嘴角一抽,云姑娘这张嘴啊。 真正是毒死人了。 君月兰骂也骂不过,打又打不着,气得原地直跺脚:“周管家,给我把她撵出去!” 周管家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撵是不可能撵的。 要是闹到王爷面前,没准被撵出去的就是郡主您自己,还闹腾什么呢。 云苏看着君月兰恼羞成怒的样子,懒得跟她浪费时间,直接朝临渊阁走去。 第83章 云苏:我脾气不好 周管家见状,朝君月兰微微鞠躬,快步跟了上去。 “你……你们……”君月兰气得尖叫,用力跺了跺脚。 名叫绿杏的丫鬟走过来,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郡主,这个丑八怪如此嚣张得意,您不如去找夫人主持公道,夫人一定会给你狠狠出气的!” 君月兰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娘就在大哥房里,我去找娘告状!” 这个丑八怪贱人,以为有皇伯父赐婚就了不起了,还没嫁进王府呢,就敢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她一定要让她知道,就算有赐婚当了王妃,这镇北王府也不是她一个贱人说了算的! 君月兰怒气冲冲,提着裙摆就往临渊阁跑。 刚跑几步,她忽然又停下来,喃喃道:“只是告状还不够,大哥也在,我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绿杏问道:“什么借口?” 君月兰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 另一端,周管家边走边劝道:“云姑娘,郡主的脾气向来不好,您这样落她脸面,只怕是要被郡主记恨了,不如……” 云苏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她脾气不好,我脾气就好了?” 周管家:“……” “主动挑衅的人可不是我。”云苏说道。 她一向不主动惹麻烦,但麻烦都欺负到脸上了,云苏也不会忍着让着。 太子她都敢怼,还怕你一个郡主吗? “可是……”周管家委婉地道,“您和王爷还未大婚,康老夫人又一向纵容疼爱郡主,要是知道您和郡主的矛盾,怕是会给您增添麻烦。” 云苏扬眉:“有什么麻烦?” 周管家说:“康老夫人是先王爷的侧妃,王爷都要称一声庶母的。” 换句话来说,她虽然不是老王爷的正妃,但也是上了族谱的人,辈分摆在这里,算是云苏的半个婆母了。 君长渊不是康老夫人亲生的,这庶母和嫡子之间本就关系微妙。 云苏都还没进门,就先把婆母的亲女儿得罪了,康老夫人知道后岂会给她好果子吃? 后院是女人的战场。 尤其是在古代,有些事情,即使是君长渊也不好插手。 云苏一脸好奇地问道:“那你觉得,康老夫人会怎么整治我?罚跪?挨打?还是给我立规矩?” 周管家:“……” 他冷汗了一下:“这,老奴不敢胡言!” 云苏不以为意道:“那就算了,反正我已经得罪了,她要是想教训我,尽管放马过来。” 周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很快,临渊阁就到了。 云苏推门走进去,看到君长渊靠在床头,床边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美妇,穿着雍容华贵,保养极好,发髻上戴满了金灿灿的钗环,容貌与君月兰有五分相似。 中年贵妇正一脸慈爱地与君长渊说话,君长渊半敛着眸,薄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是何人?怎么不通传就闯进来了,有没有规矩!”云苏忽然进来,打断了中年贵妇的话,她一脸不悦地看过来。 云苏看这打扮,心里就猜到她是谁了。 这个年纪可真不像是老夫人啊。 她走过去,君长渊语气含笑道:“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将你几个堂兄弟都见了个遍,又看了场好戏。”云苏耸耸肩。 君长渊笑意微深:“那就好。” “渊儿,这女子是谁?”康夫人微微拧眉,不悦训斥道,“一点规矩都不懂,进屋也不知道行礼叫人!” 云苏心里翻了个白眼。 周管家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夫人,这位是云王府的大小姐,昨晚就是她亲自照顾王爷,才让王爷转危为安的。” “哦?她就是皇上赐婚的那个云苏?”康夫人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云苏,看到她的穿着打扮和脸上的黑斑,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不过,康夫人也没出言嘲讽,端着高贵婆母的架子,等着她主动上前问安。 云苏眯了眯眼睛,心想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她要是真想嫁给君长渊,当这个什么王妃,可能还会敬畏婆母两分,但问题是她和君长渊压根不是这种关系,只是暂时捆绑在一起的同盟,或者说,共犯。 康夫人是谁?跟她有关系吗? 云苏都懒得搭理她,走过去问君长渊:“你这边有空吗?要是还忙着,我就先走了,还有点事要办。” 君长渊问道:“什么事?” “我从云王府搬了点东西,没地方放,想在京城买套宅子。”云苏并不隐瞒。 君长渊笑道:“这种小事也要你去办?周管家。” 周管家:“奴才在。” “王府名下不是有许多空置的宅院吗?你挑一个好的,把地契拿给她。”君长渊随意吩咐。 看见云苏微皱鼻子好像要拒绝,他低笑柔声道:“就当是你昨夜‘辛苦’的谢礼了。” 云苏想了想,那玉叶花归根究底也是君长渊要用的,她辛辛苦苦累了半晚上,收点谢礼不过分吧? “行,那我收下了。”云苏也不纠结,爽快应了。 君长渊低笑,他就喜欢这丫头的脾气,做什么都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渊儿!”康夫人就这么被晾在一边,看着两人自顾自说话,竟没人搭理她,脸面顿时下不去。 康夫人冷着一张肃穆的脸,用母亲的口吻训斥道:“渊儿,母亲知道皇上赐婚,即使是你也不能拒绝,但你要时刻谨记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亲王,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配得上的!” 这话明摆着是指桑骂槐,冲着云苏来的。 君长渊一顿,朝云苏看去,眼神询问道: 你怎么得罪她了? 云苏耸耸肩,满脸“与我无关”的表情,意思是——你家里的麻烦你解决,别牵扯我。 君长渊不禁好笑,淡淡看向康夫人:“夫人想说什么?” 康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她对君长渊的自称是母亲,君长渊却称呼她夫人,明摆着是没把她当娘看。 既然如此,康夫人索性直说了:“渊儿,我们镇北王府百年门楣,向来位高权重,像一些没教养没规矩、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就算有皇上赐婚,你也不能宠爱!免得丢了我们王府的脸!” 第84章 君长渊:她是本王的妻子 君长渊淡淡道:“夫人说的女子,是指谁?” 康夫人冷哼一声,目光如针刺般看向云苏:“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君长渊却慢条斯理地道:“本王位列亲王,所娶的正妃也是一品封号,名列京中贵妇之首,仅次于太后、皇后与太子妃之下,夫人的封号又排行第几呢?” 康夫人惊愕,他这话的意思是,她的身份还不如一个没嫁进门的黄毛丫头? 所以没资格管教她? “渊儿,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你母亲!” 康夫人怒声训斥:“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还没进门的丑丫头,公然忤逆长辈吗?我早就告诉你,她不过是皇上强塞过来羞辱你的工具,算什么亲王妃?!” 君长渊眸色冷凉:“夫人慎言,苏苏从来不是工具,她是本王的妻子!” 云苏头皮微麻,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苏苏是什么名字? 康夫人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这种女人也配做你的妻子?你是要京城上下都嘲笑镇北王府,嘲笑你娶了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丑女人吗?” 君长渊丝毫不给面子,冷淡道:“谁敢嘲笑,让他到本王面前说。” 他微眯起眼眸:“本王再说一次,苏苏是圣旨钦点的王妃,是本王的正妻!夫人最好谨言慎行,少将一些不上台面的话挂在嘴边,本王不想听。” 话落,他淡淡一敛眸:“周管家,送夫人出去。” 周管家立刻上前,恭敬地说道:“老夫人,请吧。” 康夫人却不肯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君长渊,再看看一旁的云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还是第一次! 君长渊当着外人的面,这么不给她面子,还要叫人把她赶出去! 以前,君长渊虽然也不把她当母亲看,但起码还有对长辈的几分尊重,不会当众驳她的脸面,让她在镇北王府养尊处优的过日子。 可现在呢? 他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名声败坏,丑陋无盐,甚至是被皇帝故意塞过来羞辱他的女人,打她这个庶母的脸! 康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渊儿!你到底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她这种女人——” 她抬手指着云苏,尖利的指甲恨不得戳到云苏脸上:“要容貌没容貌,要德行没德行,简直一无是处,京城哪家的贵女不比她强?你是脑子进了水了吗,竟然会被她给迷惑?!” 君长渊深邃幽暗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这时候,一直被康夫人贬斥却没说话的云苏,凉凉开口道:“康老夫人,我敬您是长辈,一直忍到现在没说话,您也该懂得适可而止了吧?” 云苏不开口就算了。 她一开口,周管家心里就一哆嗦,冷汗都下来了。 周管家心里忍不住祈祷:康老夫人,您快别说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云姑娘才忍了这么久,您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王爷都挡不住云姑娘毒舌的嘴了。 到时候气出个好歹来,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可惜,康夫人完全没听到周管家的内心祈祷,反而气得冒烟:“云苏!你不过是个还没进门的小辈,敢这么跟我说话?” “夫人说笑了。”云苏半嘲讽道,“难道得罪了您,您还能拦着不让我进门吗?” 康夫人一噎,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圣旨赐婚,可不是寻常婚事要经过长辈同意,谁敢拦着云苏进门,除非她想抗旨! 康夫人恼羞成怒:“放肆,本夫人是你婆母,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云苏反问道:“您很想当我婆母吗?” 康夫人:“你!” 云苏似笑非笑道:“可惜,即使您再想当我的婆母,这身份上也差了一个档次啊!您只是老王爷的侧妃,既不是正妻也不是生母,我真正的婆母现在还在王府祠堂里摆着,您却急着跳出来自封身份,不怕被人耻笑吗?” 这简直就是指着康夫人的鼻子说,你算哪根葱? 名不正言不顺,也敢在这指手画脚,真这么想当她婆母,建议也去祠堂灵位上摆着,念在死者为大,云苏也不建议叫她一声。 “你——!!”康夫人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没厥过去! 她脸皮青红皂白地抽搐,明显听懂了云苏话外的讥讽,气得浑身直哆嗦,满头的金钗都在簌簌摇晃:“放肆!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房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君月兰满脸委屈地闯进来,径直扑到康夫人怀里,带着哭腔说:“娘,您要给我做主啊!” “兰儿,你怎么了?”康夫人顾不上骂人,急忙接住女儿。 “有人欺负我!”君月兰伸手指着云苏,“就是她,在花园里对我不恭不敬,羞辱我不说,还打了我身边的丫鬟!娘,您一定要给我做主!” 康夫人:“什么时候的事?”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绿杏红着眼圈走进来,跪在地上磕头:“求夫人做主!” 康夫人看到她吓了一跳:“绿杏,你的脸怎么回事?” 云苏微眯起眼睛。 绿杏哭哭啼啼地抬起头,小巧的脸庞肿成了猪头样子,双颊全是红肿的巴掌印,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看着十分可怜。 明明在花园里还好好的,这一会儿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是她干的!都是这个贱人!”君月兰气愤地指着云苏,神情咬牙切齿。 “她对我侮辱挑衅,绿杏只是想保护我,却被她打成这样!这个贱人可真狠毒啊,娘你看看绿杏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绿杏也不说话,只抽抽噎噎的哭,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样。 云苏冷笑了声:“呵。”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打过绿杏,而绿杏又是唯一和她有过肢体冲突的丫鬟,所以她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傻子都猜得出来。 难怪,君月兰吃了亏却没追上来,原来是准备这个了。 “她竟然这么大胆,连你的丫鬟都敢打?!”康夫人怒不可遏,冰冷厌恶的目光看向云苏。 第85章 快打死这个贱人 云苏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也没理她,只看着君月兰。 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君月兰添油加醋地说道:“娘,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嚣张!仗着有皇上赐婚,简直把自己当成王府主人了,连我身边的丫鬟都敢动手打,她还没嫁进来呢。” “真有此事?”康夫人脸色铁青。 一般贵妇贵女身边的丫鬟,是不能轻易打的,因为她们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 绿杏是君月兰的贴身丫鬟,她被人打,这无疑是打了君月兰的脸。 康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宝贝女儿,闻言怎么可能不生气。 君月兰委屈道:“我堂堂一个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她现在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真嫁进来了,这家里简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娘,您可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岂有此理!” 康夫人气得胸口起伏,怒不可遏地看向云苏:“你给我跪下!” 云苏淡淡扬眉,看着君月兰伏在康夫人怀里,朝她露出恶意的笑容,不由觉得讥讽。 “康夫人都不问问我,就认定是我做的了?”云苏道。 康夫人指着哭哭啼啼的绿杏,语气严厉极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争辩的?本夫人看你就是一脸不安分的样子,还没进门就敢作妖,你当镇北王府是什么地方?” 眼看康夫人气急了。 周管家急忙上前:“老夫人息怒,这事只怕有些误会……” 云姑娘和郡主发生冲突的时候,周管家就在一旁,所以他很清楚云苏没有动手打绿杏。 这明摆着就是栽赃! 但周管家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君月兰却抢白道:“周管家,你是大哥身边的人,说话做事可得凭良心啊!这个女人还没嫁进来,根本不算我们王府的人,你难道要帮着她一起说谎吗?” “老奴没有……”周管家急了。 “没有你就闭嘴!” 君月兰语速飞快,警告地瞪着他,“这事自有我娘做主,你一个奴才强出什么头!” 周管家:“……” 主仆有别,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无奈退下了。 云苏似笑非笑地讽刺:“郡主这堵人嘴的本事,倒是不差。” “娘,你看她!她现在还敢阴阳怪气地嘲讽我。”君月兰咬牙切齿。 康夫人怒不可遏:“郡主面前你也敢放肆,还敢动手伤了郡主的丫鬟,来人!” 身后两个大粗的嬷嬷立刻走出来,神情凶悍地看着云苏。 康夫人冷笑道:“你爹娘没好好教你规矩,就让本夫人这个做婆婆的来教!好让你知道,就算有皇上赐婚,镇北王府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说着,她伸手一指云苏: “给我拿住她,跪在这里,掌嘴五十!” 两个嬷嬷脸上露出狞笑,缓缓朝云苏逼近过来。 她们生得膀大腰圆,手指骨骼粗壮,掌心全是厚厚的老茧,显然是经常干粗活的,很有力气,一巴掌下来能把人牙齿都打断。 云苏本就娇小纤瘦的身形,站在她们面前,犹如一只瘦伶伶的小猫似的。 两个嬷嬷随便一只手都能把她拎起来。 康夫人这是存心要整治她了。 看到这场景,君月兰脸上不禁露出快意的冷笑。 “云小姐,劝你还是自己跪下,乖乖领罚吧。” 两个嬷嬷狞笑着走近,其中一人冷冷说道:“否则,让奴婢们动了手,滋味只怕不好受!” 云苏挑眉道:“如果我不领罚呢?” “那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夫人让你跪着,你就得老老实实跪着挨打!” 两个嬷嬷眼里闪过凶光,虽然口称奴婢,却没有丝毫恭敬,狠狠扬起巴掌就朝云苏脸上扇过去。 蒲扇大小的巴掌又厚又糙,两个嬷嬷抡圆了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带着呼呼疾风朝云苏脸上打。 这样一巴掌要是打实了,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打得好!快打死这个贱人! 君月兰心里兴奋地大叫,攥着拳头恨不得加油助威。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云苏惊恐求饶的样子了。 但是让君月兰失望了。 眼看巴掌的阴影扑面而来,云苏却不躲不闪,平静地站在原地,唇角竟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她笑什么? 君月兰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耳边炸开“砰!砰!”两声巨响。 仿佛有两道阴影闪过,重重一踹。 两个嬷嬷肥硕高大的身影就像两座肉山似的,瞬间横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三米外的墙壁上。 那两声巨响就是她们撞到墙上的声音。 整面墙都震了三震,墙灰纷纷抖落下来,两个嬷嬷就像死猪一样瘫软在地上,头破血流地惨叫出声。 “啊……啊啊……” 君月兰惊恐的后退一步,康夫人严厉的脸也僵住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苏依然好端端站在原地,她看向床榻上的君长渊,语气抱怨道:“你要是再慢点,我都忍不住动手了。” 君长渊眸底寒凉的冷色稍缓,轻笑道:“这种货色,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云苏耸耸肩:“好吧。” 反正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呢。 此刻,房间里已是多了两道漆黑冷肃的身影,一左一右护在云苏身边。 他们是君长渊身边的暗卫,一男一女。 云苏之前也见过一次,其中的女暗卫,她记得是叫暗十六,身形与她有六七分相似。 另一名叫暗七的男暗卫走到墙边,一手一个抓着两个嬷嬷的发髻,将头破血流的两个人拖到屋子中间,重重扔在地上。 “主子,这两人该如何处置?”暗七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冰冷且恭敬。 君长渊语气平淡:“王府里不需要以下犯上的奴才。” “是!” 暗七瞬间拔出一把匕首,弯腰抓着一个嬷嬷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锋利冰冷的刀刃架在她喉咙处。 眼看就要手起刀落,直接处死了。 撞得头破血流、腰差点断了的嬷嬷惊恐至极,嘴里发出杀猪一样凄厉的嚎叫: “王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夫人,夫人救救我啊!!” 第86章 君长渊:本王教你,什么是规矩! 旁边另一个嬷嬷吓得浑身乱抖,哪还顾得上惨叫? 她连滚带爬地就想跑,还没爬出几步,站在云苏身前的暗十六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她身前,狠狠一脚踩在她背上。 “主子有令,死!” 暗十六声音清脆冰冷,同样拔出匕首,倒握着狠狠一刀对准头颅刺下。 嬷嬷的惨叫声冲破屋顶:“啊啊啊……夫人救我!!” “给我住手!”康夫人终于醒过神来,愤怒地大吼道。 暗七和暗十六谁也没理她,手中锋利的匕首一划一刺,毫不犹豫地动手。 云苏忽然开口:“等等。” 两名暗卫手势一顿,一个差点划破嬷嬷的喉管,另一个刀尖堪堪停在嬷嬷的头皮上。 君月兰吓得脸都白了,完全回不过神。 康夫人更是又惊又怒。 云苏皱皱鼻子,对君长渊道:“要杀人你也拖远一点,这又割喉咙又捅脑袋的,弄得屋子里血糊糊一片,你也不嫌脏。” 君长渊从善如流:“那就让他们拖出去处置,免得脏了你的眼。” “这是你府里的人,随你怎么处置。”云苏表示她不管,也没这么多烂好心。 这两个嬷嬷刚还想打烂她的脸呢。 要不是她看见君长渊做了手势,她都要自己动手了,自然不会对两个嬷嬷有多少同情。 康夫人却忍不住了,铁青着脸怒叱:“渊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长渊语气冷淡:“夫人说什么?” “这两个嬷嬷可是我院子里的人,我让她们教训这个丑丫头,你竟然让暗卫动手,还要杀了她们!” 康夫人一脸不敢置信,声音都拔高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君长渊冷淡:“那又如何?” 康夫人:“……” “本王已经说过,苏苏是本王的正妻,是镇北王府的女主人,听不懂本王的意思吗?”君长渊语气淡淡,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唇角噙着笑,面具下一双狭长妖冶的凤眸,却不含半点笑意,幽深如墨,冷寒彻骨。 “若是夫人听不懂,本王也不介意换个法子。” “……” 听着这样的语气,康夫人后背顿时渗出冷汗。 换个法子?什么法子。 她这个便宜嫡子说服人,从来不讲道理,只见血。 刚刚要不是云苏开口,只怕两个嬷嬷血淋淋的脑袋,已经扔在她眼前了。 康夫人心中发寒,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渊儿,我只是想教教她规矩……” 君长渊笑了笑,低柔道:“夫人还是没懂本王的意思。” 康夫人:“我……” 君长渊却慢条斯理地说:“本王的王妃,自有本王宠着,还轮不到外人来教她规矩,夫人可明白?” 康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恼怒又拉不下脸,半晌没说话。 君长渊见状,又笑了一下:“看来还是没懂。” 他淡淡朝屋内看去:“暗七,你教教老夫人,什么是规矩。” “是。”暗七冷声应下,在康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蓦地抓住嬷嬷的手腕,利落地扬手一刀! “啊——”嬷嬷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痛得浑身抽搐,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随着暗七一刀扬起,一截东西忽然飞向了康夫人,正正好好落在她鞋尖前。 那是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 正是嬷嬷之前高高扬起,想打云苏的右手! “啊!!!”康夫人冷不丁看到地上的断手,被吓得尖叫一声,惊恐地直往后退,差点腿软地摔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啊!!”身边的君月兰也遭了殃,断手带起的几点血腥落在她裙摆上,吓得她尖声惨叫连连,连滚带爬地往康夫人身后躲。 云苏皱皱鼻尖,看着嬷嬷的断腕鲜血喷涌,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她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伸手捂住鼻子。 这味道怪难闻的。 君长渊仿佛没看到康夫人母女俩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含笑问道:“夫人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以下犯上的下场。” 杀鸡儆猴! 君长渊是在明晃晃的警告康夫人。 你只是父王的一介侧妃,名分不正,更在亲王妃身份之下,哪来的资格教王妃规矩? 下次再敢以下犯上,这就是下场! 云苏闻言,不禁看了眼君长渊。 康夫人浓妆艳抹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冷汗直冒,要不是身边丫鬟搀扶着,几乎都要软跪到地上。 “记……记住了,我记住了。”她再也顾不上面子,惊恐点点头。 君月兰更是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也会被大哥剁了手。 君长渊满意地颔首,朝云苏招了招手。 云苏拧拧眉,走过去:“干什么?” “笨丫头,被人冤枉了也不知道解释,你这张嘴长来是做什么的?”君长渊无奈地说,拉着她在床畔坐下,惩罚性地弹了下她的脑门。 云苏吃痛地捂住额头,瞪着他:“你手不想要了?弹脑门很痛的。” 君月兰眼神惊恐,她,她敢这么跟大哥说话! 君长渊却没生气,只是幽怨地看着她:“本王替你出头,你还凶本王,没良心的丫头。” “呃……”云苏莫名理亏,轻哼了声。 “我又没求你帮忙。” “这么说,是本王多管闲事了?”君长渊幽幽盯着她。 云苏噎了下,左思右想还没开口。 君长渊却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很失落地看了她一眼:“罢了,本王只想护着你,也没想要你感谢。” 云苏:“……” 这话说得,好像显得她很没良心啊。 君长渊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薄唇翘了翘,放过这个话题。 他幽冷的凤眸看向屋中央,仍跪在地上的绿杏。 绿杏顿时脸一白,浑身颤抖地低下头:“……” “现在来说说,苏苏打人的事情。”君长渊不紧不慢地说,看着瑟瑟发抖的绿杏。 “抬起头来。” “王爷……”绿杏战战兢兢地抬头,红肿的脸颊看着十分可怜。 君长渊淡淡问:“你的脸是谁打的?” 第87章 拖出去醒醒脑子 绿杏浑身颤抖,吞吞吐吐道:“是……是……” 她想说是云苏打的,却看到王爷唇角似笑非笑,面具下狭长的眼眸,幽深莫测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仿佛早已经看穿了她的谎言,如利刃般刺进心里。 绿杏心中胆颤,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君长渊冷淡问道。 “奴婢……”绿杏吓得刚要脱口而出。 “咳咳!”一旁的君月兰忽然咳嗽两声,狠狠瞪了她一眼,充满警告。 绿杏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平时在君月兰身边,看着她是怎么整治不听话的丫鬟的,用纳鞋底的粗针扎人,扎得丫鬟身上满是血眼子,痛得死去活来惨叫不止,却不留一点疤痕。 绿杏心里害怕极了,她一咬牙说道:“回王爷,奴婢……是被云小姐给打的!” 君月兰闻言松了口气。 君长渊微扬眉梢,看着绿杏:“此话当真?” 绿杏颤抖着说:“奴婢不敢说谎……” “既如此,她是怎么打的你?用的哪只手?”君长渊淡淡又问。 绿杏有些傻眼,郡主只让她栽赃云苏,没有跟她对过这些细节啊。 “这……这个……”绿杏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君月兰。 君长渊笑道:“怎么,你连自己怎么挨打的都不知道?” 绿杏涨红了脸,下意识辩解:“当时事发突然,云小姐忽然冲过来打奴婢,奴婢也没记清楚……” “原来如此。”君长渊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淡淡道:“既然记不清楚,暗七,把她拖出去醒醒脑子,等她想清楚了再说。” 暗七冷声应下,大步朝绿杏走过去。 绿杏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吓得脸色惨白,止不住地往后缩:“王爷……” “跟我走!”暗七手里握着匕首,一把抓住绿杏的胳膊,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啊……”绿杏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仿佛要断了,痛得惨叫一声,生怕暗七像对待嬷嬷一样,直接砍了她的脑袋,心理上立刻崩溃了。 “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是云小姐打的,是郡主!是郡主叫人打了奴婢!” 暗七一松手,涕泪横流的绿杏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磕着头:“奴婢知错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屋子里满是她的哭喊求饶声。 君月兰脸色瞬间白了。 “胡说八道,兰儿怎么会做这种事?” 涉及到女儿,康夫人忍无可忍,指着绿杏怒斥:“下贱的死丫头,竟敢污蔑主子,我这就叫人撕了你的烂嘴!” 这话虽然只是说说,依然把绿杏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君月兰也反应过来,急忙喊冤:“大哥,我没有,是绿杏冤枉我。” 君长渊没理会她,看着绿杏问:“她为什么打你?” 绿杏浑身发抖,一边哭一边说:“是郡主和云小姐起了冲突,郡主气不过,就拿奴婢当借口,想嫁祸给云小姐……” 康夫人脸色一变。 君月兰更是急得直跺脚:“你胡说八道,我没有!” 她慌张地看向君长渊,“大哥,你别相信她,这丫头满嘴胡言,我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 “她打了你多少下?”君长渊声音低沉,连一丝余光都没看君月兰。 云苏坐在床边,看着君月兰的脸色变来变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恨不得冲过去捂绿杏的嘴。 她不由嘲讽地笑了。 要不怎么说君月兰傻呢?她以为跟丫鬟串通一下,就能随便栽赃了? 计划拙劣得漏洞百出,瞎子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也怪不得君月兰。 毕竟她用这招很顺手了,以前也在宴会上栽赃过与她不和的贵族小姐,其他人就算看出来了,也会因为不想得罪她这个郡主,睁只眼闭只眼,让君月兰得意洋洋的陷害成功。 久而久之,她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多聪明呢,别人都看不出来,这才故技重施用在了云苏身上。 绿杏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也不知道,大概……有五十下。” 君长渊淡淡点头,唤了一声:“十六。 暗十六:“属下在。” “将君月兰掌嘴五十,不得留情。”君长渊淡漠地下令。 暗十六应下,将匕首往腰间一收,面无表情地朝君月兰走过去。 “大哥,我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让暗卫打我!” 君月兰惊恐的脸色惨白,止不住地往后退,依然咬死了不肯承认:“我真的没有,是绿杏冤枉我,大哥你居然不信我吗??” 君长渊道:“知错不改,再加十下。” 君月兰又气又急,跺着脚躲到康夫人身后:“娘,你快救我!” 康夫人立刻护住女儿:“渊儿,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不能只听信一个丫头的片面之词啊!” 云苏不由笑了一声:“老夫人,你之前不就是听信了片面之词,认定是我的错吗?怎么这会儿态度就变了?” 康夫人脸皮涨紫,说不出话来,只护在君月兰身前。 君月兰吓得就像只鹌鹑一样,紧紧缩在母亲身后,委屈得眼泪直打转。 君长渊讥诮地看着她:“王府里处处都有暗卫,你不会以为花园里发生的事,本王不知道吧?” 君月兰:“……” 她脸色立刻僵硬了。 同样僵硬的,还有康夫人的表情。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康夫人知道女儿撒了谎,立刻话锋一转,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不过就是丫鬟不懂事,兰儿教训了几下,又不是大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就摆出一副追究到底的架势,让别人受了委屈,就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云苏讥讽地一笑。 这时候,暗十六冷冷上前一步:“老夫人,请您让开!” 康夫人:“渊儿……” “教训丫鬟,确实不是大事,在本王面前耍手段欺上瞒下,才是她受罚的原因。” 君长渊语气淡淡,看着脸色难看的康夫人:“让君月兰自己领罚,或者,你替她受,选一样。” 第88章 打脸郡主:哭着叫大嫂 康夫人脸色霎时一变:“渊儿……” 君长渊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自己选,本王没那么多耐心。” 康夫人浑身僵冷,青红皂白的脸皮微微抽搐着,仿佛做不出决定。 君月兰吓得直哭,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娘,您救救我,我不想被掌嘴啊……” 康夫人又心疼又恼怒,暗骂女儿不争气! 要对付姓云的贱人,她什么时候动手不行?偏偏要闹到君长渊面前。 她难道不知道,她这个大哥天生就冷血薄情,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还敢在他面前耍手段。 现在知道让她救了,她拿什么救? 难道要她当着云苏和下人的面,替女儿受罚,被暗卫掌嘴扇巴掌吗? 康夫人再心疼女儿,也没疼到这个份上。 她咬咬牙,对君长渊哀求道:“渊儿,你妹妹年纪小,还不懂事,掌嘴六十也太多了,万一伤了她的脸……”以后可怎么办啊? 君长渊却打断道:“夫人要是心疼,不如替她领罚,左右你年纪大了,也该懂事了。” 康夫人:“……” 她被噎得不行,气急恼恨又没办法,只能青着脸退到一边。 “娘?”君月兰傻眼了。 她立刻意识到,康夫人不想替她受罚,也不准备继续护着她了。 君月兰委屈的眼泪立刻掉下来:“娘,您怎么能不管我!她会打死我的……” 说着,她惊恐地就想朝康夫人身后躲。 暗十六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拉回来,冷淡道:“郡主,属下冒犯了。” 话落,暗十六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啊!”君月兰痛得尖叫一声,眼泪乱飙,拼命挣扎惨叫。 “放开我,好痛!娘……” 康夫人心疼得眼睛通红,想上前又不敢,强忍着心痛说:“兰儿,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君月兰忍不了。 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暗十六狠狠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半点没留手。 君月兰雪白的脸颊飞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的刺痛,她崩溃地大哭:“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君长渊冷淡敛眸,懒得看她。 暗十六手上不停,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毫不留情。 君月兰痛得尖叫,拼命挣扎想跑,又挣脱不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呜呜呜……大哥你饶了我!我不敢了,好痛……娘,娘你救救我啊,娘……” 康夫人眼泪都掉下来,用帕子捂着嘴,扭头不忍心看。 云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觉得解气。 眼看大哥是铁了心要教训她,母亲也帮不上忙,君月兰心里恐惧到极点,忽然看到一旁的云苏。 她瞬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哭求道:“云小姐……不,大嫂,我叫你大嫂还不行吗?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呜呜……我求你了……” 看她哭得这么凄惨可怜。 云苏满脸无辜地摊手:“你大哥要罚你,是因为你在他面前耍手段,又不是因为我,你求我也没用啊。” “呜呜呜……”君月兰哭得更惨了。 可惜,暗十六虽然是女暗卫,却是铁石心肠,任凭她哭得再凄惨,王爷不喊停,暗十六就不会停手。 最后结结实实掌嘴了六十下,君月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眼神涣散,小巧的脸蛋红肿得足足有三倍大,脸颊布满了交错的指印,看着比绿杏还凄惨。 暗十六打完一松手,她瞬间瘫软在地上。 康夫人心痛如绞,急忙过去扶起她:“兰儿……” 君长渊冷淡道:“把郡主送回去,闭门思过。” 说着,他微眯了一下眼眸,“也请夫人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再有下次,就不止掌嘴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了……”康夫人红着眼眶咬咬牙,让丫鬟将君月兰搀扶起来,母女俩狼狈不堪地匆匆离开,绿杏也跟着低头走了。 周管家见状,急忙叫人清理屋子,将两个嬷嬷拖下去,更换地毯,点上熏香。 屋内的血腥味渐渐被压下。 随即,周管家和两名暗卫也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云苏和君长渊两个人。 “真是一场闹剧。”云苏摇摇头,起身想去倒杯水。 君长渊拉住她的手:“本王这样处置,你心里可不高兴了?” 云苏奇怪道:“为什么要不高兴?不是挺好的吗?” 君长渊无奈道:“那个冤枉你的丫鬟,本王没惩罚她,你不生气?” 他说的是绿杏。 这要是不提,云苏差点忘了。 她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刚刚你妹妹叫得那么惨,我光顾着看她了,没注意到什么丫鬟。” 君长渊:“……” “这样不是挺好吗?”云苏转念一想,笑道,“你不惩罚绿杏,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君长渊扬眉,眸底闪过笑意:“何以见得?” “我又不傻,你就是故意没处罚绿杏的吧?”云苏站在床边,双手环胸。 “你这位郡主妹妹看着可不像心胸宽广的好人,因为绿杏的告状受了这么大的罪,肯定不会轻饶了她,绿杏留在她身边,以后受苦受罪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云苏又斜睨了他一眼。 “你这人心肠够黑的,看似不惩罚,其实才是最残忍的惩罚,杀人不见血啊。” 君长渊将她拉坐下,捏了捏她的鼻尖,幽怨道:“本王这是为了谁?你得了便宜还说本王心黑,良心呢?” “没那种东西。”云苏嫌弃地拨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 她睁着乌黑的眼眸,看着君长渊:“你为什么相信不是我打的?花园里真的有暗卫吗?” 君长渊神秘一笑:“你猜?” “我猜是没有,你只是在诈君月兰,毕竟她傻得很。”云苏耸耸肩。 她对人的视线十分敏感。 如果花园里真的有暗卫监视,哪怕隐藏得再好,云苏下意识也会有感觉。 但是并没有。 君长渊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猜对了,确实没有。” 云苏好奇道:“那你为什么相信我?你妹妹和丫鬟那么说,你就没有一点怀疑是我打的吗?” 第89章 把天给捅破了,本王也护着你 云苏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更不会忍气吞声。 如果她和君月兰发生冲突,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君长渊却没有半点怀疑,直接就相信了她。 云苏不禁好奇,他是怎么看出真相的? 君长渊却轻笑了一声:“就算是你打的又如何?你是本王的王妃,别说教训一个丫鬟,就算把天给捅破了,本王也会护着你。” 云苏:“……” 她喃喃道:“所以,你根本不知道绿杏是不是我打的?” “本王又不是判案的官员,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就算真的是云苏打的,难道他还要为了一个丫鬟,惩罚自己的王妃吗? 君长渊看着她有些惊讶的样子,无奈地弹下了她的脑门。 “你真是一点没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云苏捂着脑门,“什么话?” “本王早就说过。”君长渊含笑,漫不经心道,“你尽管闹腾,天塌下来,本王给你撑着。” 云苏怔了片刻,才想起这是她和君长渊第二次见面时,他说过的话。 她确实没有太放心上,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撑。 不依赖任何人。 但此时此刻,云苏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明明只是合作关系。” 君长渊剑眉微挑,看着她坐在床边,微微困惑地歪着头,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解。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觉得呢?” 云苏郁闷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还用得着问你吗?” “那你想想,你为什么要对本王好?”君长渊换了个方式问道。 云苏很诧异:“我对你很好吗?没有吧?” 明明一直是他在帮她,借她人手,帮她出气,让她狐假虎威。 君长渊:“……” 他一时不知是笑还是气,“你不是替本王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吗?” 云苏:“这个也算?但你现在不是还没解毒吗?” 她说的解毒方法只能算画大饼,暂时还没有任何用处,如果君长渊不相信,她也没辙儿。 君长渊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本王为了解毒,费了多少心血找了多少人吗?你能拿出解毒的法子,等于是救了本王的命,帮了本王最大的一个忙,这难道还不够吗?”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道:“本王的命可是很贵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行吧。” 云苏挠挠脸颊,扬眉道:“不过我也没指望你报恩,这只是我们合作的条件,我帮你解毒,你帮我解决云王府的麻烦,等价交换而已。” 君长渊之前借了镇北军给她,让她带兵回云王府抄家。 对云苏来说,这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君长渊已经做到了交易内容,完全没必要对她好,更没必要护着她。 云苏歪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又疑惑:“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除非有利可图,或者另有居心。你对我这么好,又帮我出气,是为了什么?” 君长渊狭长的凤眸流转,轻笑道:“那你觉得,本王是有利可图还是另有居心?” 云苏皱着鼻尖:“你别老问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君长渊不禁低笑了一声,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含笑道:“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时间,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云苏:“……” 她郁闷道:“你这是故意跟我卖关子?” 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的。 “是,也不是。”君长渊凤眸含笑,似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玉,“即使本王告诉你,你现在也听不懂,本王等你想明白的那天。” 这个丫头,完全还没开窍呢…… 说了也是白说。 所幸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慢慢来,总归都是他的。 看着君长渊神神秘秘笑的样子。 云苏沉默了一下,警觉地眯起眼睛:“你不会又在打什么注意,想坑我吧?” 君长渊:“……” 他闷笑了声,无辜地举起手,“本王什么也没做。” “真的吗?”云苏盯着他,心里更警惕了,“那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怀好意?感觉想要坑我的样子。” 君长渊微妙地沉默了:“……” 这丫头,明明没开窍,直觉倒是很准嘛。 不好糊弄啊。 “真的没有,本王怎么会坑你呢?”幸亏君长渊脸皮厚,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反而倒打一耙,目光幽怨地看着她:“你居然这么揣测我,本王伤心了。” 云苏一眼就看出他是装的,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不过被君长渊这么一打岔,云苏也想开了,懒得再追问。 反正她问也没用,大不了以后小心点,别栽到这黑心狐狸的陷阱里就好。 “说说你今天遇到的事吧。”君长渊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眯眯地转移话题。 云苏就把今天在云王府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 说完后,云苏又好奇地问:“五皇子和三皇子是真的有仇吗?” 君长渊点点头:“是真的,他们两个的母妃在后宫里就一向不和,多年矛盾积累,早已经势如水火。而且老三沉稳,老五跳脱,两人性格又相冲,从小就关系不好。” 云苏想了想,说道:“只是这样,顶多算得上是有矛盾,还没到结仇的程度吧?”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上面又有太子压着,不至于结下死仇。 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君长渊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你猜的没错,这其中确实还有其他原因。” “哦,是什么?”云苏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你对他们这么感兴趣?都没见你这么问过本王的事。”君长渊凤眸微眯,语气里多了一丝低沉。 云苏完全没听出来,自然地说道:“我是挺感兴趣的,你要是知道他们的事,多跟我说说。” 君长渊顿时气不平,微眯眼眸:“为什么感兴趣?” 她不是还没开窍吗? 云苏疑惑地看着他:“你傻了?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第90章 皇家人个个都是黑心肝 “三皇子跟我有仇啊,他在云王府还想替苏云柔出头,刁难我来着,我当然要多了解他一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云苏理所当然地道:“至于五皇子,他不是跟三皇子不合吗?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了解一点,说不定他还能帮上忙呢。” 比如今天在云王府,五皇子不就帮了她大忙吗? 君长渊:“……”他再次沉默了。 果然。 这丫头的脑子里,就没长那根筋。 她所谓的“兴趣”,和他想的“兴趣”,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君长渊简直哭笑不得。 云苏还催着他:“说说啊,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君长渊心里轻叹了口气,看着这根不解风情的木头,幽幽道:“老五的身体不好,你知道吗?” “好像听太子提过一句。”云苏说道。 “老三和老五的恩怨,最早要追溯到他们母妃身上,也就是早年的德妃和淑妃。”君长渊柔声解释。 “她们是同一批进宫的秀女,又是同时被册封为妃,家世、背景、身份都不相上下,因此处处争风。淑妃率先有孕,生下三皇子后被册封为贵妃,压了德妃一头。” “后来德妃有孕,皇帝许诺只要生下皇子,便同样册为贵妃,谁知德妃生产之时,意外难产,险些导致老五胎死腹中。” “最后彻查之下,是其中一位接生嬷嬷动了手脚,随后这个嬷嬷就上吊自缢,死无对证。” 云苏问道:“是淑贵妃买通人做的?” 君长渊摇摇头:“嬷嬷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没人知道真相。” “所以,德贵妃就认定是淑贵妃做的,两人结了仇?” 云苏不解,“这事发生在五皇子出生时,当时三皇子也才四岁,与他无关吧?” “因为两位贵妃的矛盾,老三和老五的关系也从小不好,后来上了学堂,更是成天的斗嘴吵架,直到有一次老五吃了盘点心,忽然吐血不止,招来太医一看,是点心里被人下了毒。” 云苏嘴角一抽:“不会是三皇子下的吧?”这么明目张胆? “当然不是。”君长渊轻笑一声。 “他要是敢在皇子学堂上毒害弟弟,即使有淑贵妃求情,皇帝也不会轻饶了他。 问题就在于,老五吃的那盘有毒的点心,原本是御膳房特意做给老三的,是老三平时最喜欢的口味,偏偏那次因为吵架,老五抢了老三的点心,结果中了毒。” 云苏来了兴趣:“那后来呢?五皇子的毒解了?” 君长渊道:“毒虽然解了,但因为毒性太凶,伤及肺腑,老五从此落下了暗疾,再也无法骑马练剑。” 云苏恍然大悟。 难怪太子会说,五皇子身体不好,让三皇子多让着他。 她本来还以为三皇子因为是哥哥,才被太子逼着谦让弟弟,但现在想想,太子话里的谦让只怕还有另一重意思。 五皇子之所以身体不好,原因与三皇子有关。 太子是在暗示这一点,挑拨他们的矛盾。 云苏撇撇嘴:“你们这些皇家人,真是个个黑心肝,连看着不聪明的太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什么呢。”君长渊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 “我又不傻,也就跟你说说。”云苏没好气地道。 随即她又问:“那五皇子中毒的事,后来查出来了吗?是谁下的手?” 君长渊道:“是御膳房做点心的厨子,他承认是自己下的毒,之后就畏罪自尽了。” “一个厨子也敢毒害皇子?为什么啊?”云苏大为困惑。 “据说是因为,那厨子经常给老三做点心,有一次没做好,老三罚了他一年的月钱,他便怀恨在心给老三下了毒,本想毒害他,没想到却误害了老五。”君长渊说道。 “就……这么简单的原因?皇帝信了?”云苏一脸迷惑,这理由怎么听都很离谱啊。 谋害皇子,是要抄家灭族的。 那厨子怎么敢? 君长渊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厨子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儿子,他在御膳房办差,所有的月钱都要拿去给儿子治病买药,家中清贫,没有半点积蓄。 老三罚了他一年的月钱,等于是断了他儿子的救命药,葬送了他儿子的活路。 所以,他儿子重病死后,厨子便怀恨在心,下毒谋害老三,他自己也没打算活了。 可惜最后却害错了人。” 这个理由听起来就比较合理了,毕竟那个厨子无牵无挂,唯一的亲人又被三皇子间接害死了,他悲愤之下走上绝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 云苏看着君长渊:“你信吗?” 君长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说:“反正皇帝信了,老五和德贵妃却不信。” 所以,五皇子和三皇子就彻底结仇了。 还是差点害命的大仇。 云苏若有所思:“厨子畏罪自杀,下毒的起因却在三皇子身上,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再加上两名贵妃的陈年旧怨,五皇子想不和他结仇都难……” 听起来似乎顺理成章,可她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呢? 就跟德贵妃当年被害难产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 如果当年真的是淑贵妃买通了接生嬷嬷,要害德贵妃难产一尸两命,她最后又是怎么把五皇子生下来,母子平安的? 如果那个厨子真的是豁出性命替儿子报仇,为什么不在点心里下剧毒?反而下了一个看似凶猛、实则可以解毒的毒药? 别说厨子没本事,弄不到剧毒。 古代的砒霜就是剧毒,而且很容易买到,一般的大药铺里都有,给足了钱就行。 而且以古代的医疗技术,砒霜中毒是必死的,无药可救。 厨子要是真的想杀三皇子,为什么放着简单致命的砒霜不用,却特意用了别的毒? 这两个问题说大不大,硬要解释也有很多理由。 但云苏总觉得有点奇怪,好像德贵妃母子遇到的这两件事,都只是表面凶险、实则性命无忧。 不过,云苏转念一想,这跟她也没关系。 说不定人家母子两就是单纯运气好呢?她想这么多也没用。 这时候,房门忽然开了。 第91章 王妃养我,本王都听你的 周管家走了进来,将手中几张地契呈给君长渊。 “王爷,这是老奴精心挑的几座宅子,都是京城里位置环境上佳的,您看看给云姑娘哪套合适?” 君长渊扬扬眉:“让她自己挑吧。” 周管家又把地契呈给云苏,笑呵呵道:“云姑娘,您瞧瞧哪套更喜欢?老奴让人去办。” 云苏一时无语,她连京城地形都没认熟,能挑什么。 “随便哪套都行,周管家你看着选吧,我无所谓。”反正是君长渊白送的。 周管家从地契中拿出一张,递过来:“那这套如何?距离镇北王府和云王府都挺近,位置也不错,闹中取静。” 云苏看都没看,敷衍地点点头:“行,就这套吧。” “好的,老奴这就叫人去办理,重新办一张地契,将宅子记在姑娘名下。”周管家道。 云苏心中一动,问他:“这个办起来麻烦吗?” 周管家笑道:“一般人去办,自然是有些麻烦的,不过咱们王府不同,命人传个话即可,不费什么功夫。”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吧。 云苏眼睛一亮:“周管家,你能帮我个忙吗?” “姑娘请说。” “我之前在云王府抄东西,不是抄出了一盒子的契吗?上面记的是李姨娘的名字,是她挪用云王府的钱偷偷置办的私产,我想改回来,换到我名下。” 云苏坦然说道:“不过那些地契分布天南地北,并不在京城,我自己去办恐怕很麻烦,你有办法吗?” 周管家想了想,笑道:“这个倒不难,京城是天子脚下,即使地契落址在别处,也能在京中办理。” 这点不出云苏所料。 毕竟李姨娘从来没离开过京城,名下的产业却遍布全国,她总不能每一处都去过。 估计是她娘家人帮了忙,地契也是在京城里办的。 “那能不能麻烦你辛苦一趟,帮我把那些地契改回我名下,我给你一万两做报酬。”云苏十分大方地说。 周管家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姑娘言重了,老奴怎么敢要您的银子?” 君长渊都微微惊讶,好笑地看着云苏:“你这丫头,真是财大气粗,知道一万两有多少吗?” 云苏反问道:“那你知道,那些地契价值多少吗?” 周管家要是不帮忙,那些地契记在李姨娘名下,原则上就是李姨娘的东西。 云苏就是告上官府也不一定能全拿回来,肯定要扯皮很久。 现在趁着苏明昌父子倒霉,她硬把地契抢出来了,不尽快改名换姓,回头李姨娘缓过劲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麻烦。 光是那一百多张地契,价值就有几十万两,而且还都是下蛋的金母鸡,可以源源不断地赚取利润。 一万两算什么? 周管家要是嫌少,两万、三万、五万,云苏都愿意给。 因为她分得清轻重,舍小才能取大。 周管家是君长渊的属下,却不是她的,对她的恭敬客气都是看在君长渊的面子上,但也仅此而已。 她凭什么要求周管家免费给她帮忙呢? 懂得给人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人死心塌地地给你办事。 云苏平静地道:“我又不缺银子,周管家给我办事,我总不能让他白忙一场吧?不过是辛苦费而已,应该的。” 这话说得十分大气,周管家听了都不禁动容。 君长渊薄唇勾了勾,调侃笑道:“你的辛苦费,一口气给了周管家十几年的月钱,他要是拿了这笔钱回乡养老了,你上哪去给本王赔一个管家来?” 周管家闻言苦笑:“王爷,您就别打趣老奴了,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云姑娘的银子。” 说着,他又朝云苏拱手:“云姑娘,有您这番话就够了,老奴惭愧。” 云苏看了看周管家,又看看君长渊:“你一年就给他几百两的月钱?每个月才几十两?” 君长渊扬眉,“王府普通下人,每月不过二两银子,侍卫五两,这还是亲王府的月钱。你父亲苏明昌,位列朝中二品武将,一年不过一百五十两,每月才十二两半。” 云苏:“……” 君长渊笑吟吟地问:“现在还觉得少吗?” 云苏一时无言,忽然问道:“那你身为亲王,每年的俸禄有多少?” 君长渊幽幽道:“一万两。” 云苏:“……” 她突然觉得,君长渊这个亲王……好穷! 云苏莫名幸灾乐祸:“原来堂堂亲王,每年也才这点银子,你还没我有钱呢。” 君长渊故作无奈的叹气:“是啊,国库贫穷,本王已经是宗室的超一品亲王了,每年也才这点银子,差点连下人都养不起了。” 他凤眸流转,又笑吟吟地看着云苏:“要不以后,王妃养我?本王什么都听你的。” 周管家:“……”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抽搐。 王爷……您的脸呢? 为了哄王妃开心,您的脸都不要了吗? 云苏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虽然知道君长渊只是开玩笑,但这话听起来,却莫名让人高兴。 她也知道君长渊作为亲王,并不靠俸禄为生,那点银子不过是朝廷用来充脸面的。 镇北王府是开国功王,世代罔替。 王府名下光是各种庄园、田地就有数百万亩,其他的产业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专属的行宫、猎场、马场等等,再加上每年宫中赏赐的金银珠宝,几代镇北王上战场扫荡积累下的财富,多年经营之下,早已经是骇人的数目。 云王府单靠云老王爷一个人打拼,就能积攒下百万家产。 镇北王府却已经传承上百年,经历了三位先王,传到君长渊手上已经是第四代了。 王府的底蕴有多深厚?外人只怕想都不敢想。 别忘了,君长渊手里还养着五十万的镇北军,暗地里还有一批私人暗卫,每年的军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要不然的话,皇帝何必这么忌惮镇北王府? 不就是因为君长渊手里有兵又有钱,对外还有个好名声吗?功高震主到了这种地步,皇帝想不忌惮都难了。 第92章 绝对不会饶了她 云苏的思绪一闪而过,半开玩笑道:“您这位高高在上的亲王,我恐怕养不起,替你养个管家倒是没问题。” 她歪头看着周管家,调侃道:“周管家,要不你以后给我当管家怎么样?我每年给你双倍的月钱。” 周管家:“……”他神情有些无奈。 王爷王妃,您二位以后不都是一家吗?这左手换右手,有何意义? 君长渊哑然失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当着本王的面挖墙脚,小丫头胆子不小。” 云苏朝他轻哼了一声:“好了,玩笑话就说到这儿,那些地契还得麻烦周管家,辛苦费就别推辞了。” “这……”周管家不敢收,只好无奈地看向君长渊。 君长渊却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还不谢王妃赏?” 周管家心中一定,脸上露出笑容,朝云苏行了个礼:“老奴谢王妃厚赏。” 君长渊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因为养病的缘故也不必上朝,云苏自觉累了一天,便先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后。 君长渊慵懒地靠在软枕上,抬眸看着周管家:“云王府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低声道:“老奴今天跟着云姑娘回去,着实看了几场大戏,云王府内嫡庶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规矩实在乱得不像话,尤其是云姑娘父亲身边的妾室,种种行迹令人大开眼界。” 说着,周管家便娓娓道来,将他今日跟在云苏身边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君长渊听完后神色淡淡:“当年云老王爷病逝,府中只剩云妙郡主一人,已是保不住王府家业,又偏偏嫁给了苏明昌这种人,难怪会有今日的光景。” 苏明昌那个人,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君长渊微微眯起凤眸,又问:“苏苏把云王府都抄空了?” 周管家:“是的,连一样值钱物品都没留。” 现在的云王府,除了苏明昌自己用的一些东西,简直都快成空架子了。 “小丫头冲动得很,做事不顾后果,本王总不能看着她被人非议。” 君长渊低柔一笑,带着几分宠溺。 “你亲自找些人,在京城里多放些风声,好好替苏将军和他的妾室‘宣传’一下,关于他们如何侵占云王府家产,克扣嫡女,尊卑不分,鸠占鹊巢的。” 周管家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是,老奴一定派人好生宣传,不出两日,街头巷尾一定都知道这些事。” 君长渊轻笑一声:“苏苏是个心宽的人,也不在乎外人议论,可惜,本王不心宽。” 他的小王妃,从前被人泼了多少脏水。 如今就以牙还牙,全还回去。 让赖在云王府那些不姓云的人,自己也尝尝臭名烂大街的滋味。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端。 康夫人和君月兰母女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院里。 刚进屋,君月兰就哭哭啼啼地伏在床上:“呜呜呜……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康夫人无比恼恨道:“你还有脸哭,谁让你在你大哥面前耍花样的?要教训那个姓云的贱人,你也不知道想个好法子,真是自讨苦吃!” 君月兰扭过一张红肿的脸,气得又哭又闹:“娘,你刚才都不给我求情,不肯救我,现在还骂我……呜呜,我做错什么了?我不活了,” 她的脸实在肿得厉害,连五官都变形了,眼睛眯成细细一条缝,说话像嘴里含着棉花一样吐字不清,只有呜呜咽咽的哭声刺耳。 康夫人心烦意乱:“你大哥那么铁心石肠,我怎么救你?难道真要我这个当娘得替你挨巴掌吗? 君月兰无话可说,哭得更是伤心欲绝。 她咬牙愤恨地骂道:“都怪云苏那个贱人,我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这时候,屋外却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 他与君月兰差不多年纪,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容貌与君月兰有五六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英气,皱眉看着屋内。 “母亲,我听说大哥刚罚了妹妹,怎么回事?” 这位年轻公子就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君月兰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君元衡。 他与君月兰是同时出生的龙凤胎。 康夫人看到他,脸色立刻缓和了:“衡儿,你不是进宫去了?怎么回来了?” 君月兰哭着喊道:“二哥,我被云苏那个贱人害惨了,呜呜……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君元衡脸色微沉,看向康夫人,康夫人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 君元衡听完后气笑了:“一个侥幸被赐婚的丑八怪,真以为自己是亲王妃了?还没嫁进来就敢欺负母亲和妹妹,她算什么东西!” “就是!”君月兰满腔怨愤,红肿的脸庞都掩饰不住狰狞的神情。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二哥你一向聪明疼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君元衡道:“妹妹放心,这笔账,二哥一定给你讨回来!” 康夫人不放心地说:“我看你大哥像是中了邪,竟一心护着那个贱人,衡儿,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你大哥抓住把柄,咱们现在还斗不过他。” 康夫人心里也憋着气,并不阻止儿子和女儿想报复,只担心儿子会被君长渊抓到。 君长渊冷笑一声,“母亲尽管放心,大哥的婚期就在几日后,等到大婚当日,我自有办法让那个丑八怪在全京城面前丢脸,让她好好长个教训!” 另一边,临渊阁里。 云苏睡了个午觉醒来,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处处挂满了红绸灯笼,满目鲜艳。 她一头雾水地走出去,看到王府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丫鬟下人,有人在打扫,有人在张贴喜字,有人在准备红毯,有人爬到游廊梁上悬挂红绸。 忙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云苏:“?” 她只是睡了一个时辰,不是一天一夜吧? 正好这时候,周管家正带着一群人匆匆走来,看到云苏站在院门口,笑道:“云姑娘,您休息好了?老奴正准备去找您。” 云苏纳闷道:“找我做什么?” 第93章 头皮都给你扯秃了 周管家满脸是笑:“这不是临近婚期了吗?府里正忙着四下布置,姑娘和王爷的婚服也由礼部日夜赶工,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姑娘拿主意。” 说着,他转身介绍后面跟着的一群人,“这几位,分别是万宝轩、锦绣阁和金玉楼的掌事。” “这几位是礼部绣房里的女师傅,是来给姑娘重新量尺寸的。” “另外这几位,是……” 周管家每介绍一批,这些人就恭敬地上前见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云苏听得稀里糊涂:“他们都是来干嘛的?” “进去再说吧,姑娘请。”周管家笑着示意。 云苏莫名其妙地回到屋里,一群人乌压压地跟着进来,一下子让宽敞的屋子都显得狭小了。 “云姑娘,小的是万宝轩的掌事,这是我们店里近一季新出的首饰,请姑娘过目。”一位掌事恭敬地上前,身后跟着的下人立刻将几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呈上来。 一掀开红布,璀璨的珠宝光泽直刺人眼。 云苏眼睛都被闪了一下,看到托盘垫着的丝绸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种各样不同的首饰。 簪子、步摇、对钗、发冠…… 耳环、手镯、项圈…… 应有尽有。 材质更是各种各样,金玉翡翠、琉璃宝石,清一色都是名贵材料。 云苏:“……” 她还没反应过来,锦绣阁和金玉楼的掌事也不甘示弱,同样呈上自己店里新出的首饰。 一时间,齐刷刷几十个托盘摆在云苏面前,各种美轮美奂的精致首饰,堆金砌玉,璀璨夺目。 周管家笑着说:“请姑娘随意挑选,若是这些都不喜欢,这三家也有刚设计好的首饰样式,你可以看看,或者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让他们量身定制。” 三家掌事闻言,立刻满脸笑容地呈上一沓画册。 上面画满了各种各异的首饰,用色彩金箔装饰,看起来耀眼美丽,每一样都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要是让京城里的贵妇贵女们见了,只怕都要尖叫起来了。 云苏:“……”这不就是现代的高级珠宝定制吗? 古人还挺会玩的。 云苏无语了一下,问周管家:“这些首饰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周管家一愣:“这都是王爷给姑娘准备的,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有姑娘家不喜欢珠宝首饰呢? 他之前看云姑娘发饰清简,从来不戴什么簪子首饰,还以为是云王府故意克扣,从未给她置办过。 王爷听说后,就直接让他去置办了。 周管家其实也没猜错,原主的确没什么首饰。 比起苏云柔每月都要置办新衣服、新首饰,日日更换新花样,云苏仅有的几样,还是苏云柔“好心”送给她,自己嫌弃不要的。 “我在头上戴一堆金子有什么用?又重又压脖子,走路都不方便。”云苏道。 “姑娘尽管放心,我们有能工巧匠,能把金丝掐得极细,又漂亮又轻巧。”一个掌事立刻讨好道。 云苏看着周管家:“这是大婚要用的首饰?一定要选吗?” 周管家却摇头:“姑娘出嫁时的凤冠,由礼部专人打造,这些首饰只是给姑娘日常用的。” 这就是说,她不仅要在大婚当天头顶一堆金子,平时还在头上身上挂满这些没用的装饰物? 她又不是个珠宝展示架。 云苏满心拒绝:“不用了,我平时不戴首饰。” 周管家不赞同道:“姑娘可以不戴,但该有的都得有,而且要最新最好的,否则岂不让人看笑话?” 云苏:“……” 行吧,面子工程,她明白。 云苏无语地随便选了几样,周管家犹嫌不够,又让把托盘拿过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样老气了些,不适合云姑娘的年纪,其他的全要了,还有别的吗?” 云苏:“……” 三个掌事笑得脸都开花了:“周管家,您再看看画册上的,都可以为姑娘量身打造,保证独一无二。” 周管家道:“画册能看出什么?你们先做一批看看,要是效果不错,都送过来。” 几个掌事:“是,是……” 选定了首饰,礼部的几位中年绣娘走上前,恭敬地请云苏进内屋,给她重新量尺寸。 这是为了手工绣制的大婚礼服,量身裁造。 之前刚赐婚的时候,原主就量过一次,因为婚期提前,婚服需要紧急赶制,所以要复量。 云苏像个木偶似的任凭几位绣娘摆弄,抬头看着屋顶,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各种喜庆的首饰,张灯结彩的王府,红绸喜服…… 原来她真的要大婚了。 穿越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她连恋爱都没谈过,穿越过来半个月都没到,竟然就要嫁人了…… 云苏莫名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甩甩头。 也不算是真正大婚吧! 她和君长渊都是赶鸭子上架,迫于圣旨不得不成婚,实际谁也没把这婚事当一回事。 反而是外人看热闹,比他们自己还上心。 “姑娘,尺寸已经量好了,请更衣。”绣娘恭敬地说道,又取来外衣,想伺候云苏穿上。 云苏拒绝了。 自己穿好衣服推开门,君长渊不知何时过来了,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首饰画册,正慢悠悠翻看着,银色面具下薄唇微勾,饶有兴味。 他乌黑的长发流泻在胸前,与半束长发的冠上宝石交相辉映,矜贵深沉。 云苏走过去,没好气道:“那些首饰铺子的人是你安排的?画册好看吗?” 君长渊放下画册,含笑看着她,“不喜欢吗?” 云苏翻了个白眼:“在你头顶上挂一堆金子宝石,时时压你脖子,拽你头发,让你早日体验掉发秃头,你喜欢吗?” 古代女子的发髻有时候重达好几斤,戴上各种金玉首饰之后更重,头皮都给你扯秃了。 简直就是酷刑,谁乐意啊。 君长渊闻言闷笑,忍笑忍得咳了几声:“本王又没逼着你戴,只是先准备上。” 云苏想了想,直白地说:“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与其金银珠宝,不如送点别的。” 君长渊饶有兴致:“你想要什么?” 第94章 其他女子有的,你都会有 云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君长渊轻笑道:“你要去,本王自然是有空的。” “那就行,明天再说。” 云苏不打算直接告诉他,反正明天到了就知道了。 她微微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手边的首饰册子,“这东西放我这没用,你要是喜欢,拿回去慢慢看吧。” 君长渊:“……” 这画册上都是女子用的首饰,他能喜欢什么。 “看来周管家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他还特意跟本王说,云王府对你多有苛待,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不给你置办。”他调侃道。 云苏道:“苛待是真的,但我不是不喜欢值钱的珠宝,只是不喜欢把它们戴在身上。” 君长渊好奇:“为什么?” “因为碍事啊,一点都不方便。”云苏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想看,你头上戴着几斤重的东西,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起来,别人要是想杀你,你躲起来都不方便,弄不好脑袋就没了。 而且戴那么多闪闪发亮的首饰,不就是个显眼的靶子吗? 站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 万一有人对着你的脑袋开一枪,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很危险的。” 君长渊:“……” 他觉得,一般姑娘家不会考虑这种问题吧。 她这个小脑袋,整天都在想什么?难道云王府的处境真的有这么危险,让她连戴个首饰,都要考虑逃命的问题? 君长渊凤眸里难得露出一丝疑惑,“枪?你是说长枪吗?” 云苏:“……” 她说的是现代的枪。 “呃……我的意思是暗箭伤人,你身上戴的显眼物品越多,越容易变成靶子。” 云苏勉强解释,又看了他一眼:“这点你应该也有经验吧?” 上辈子在现代,云苏是个从小被人遗弃的弃婴,在深山丛林里长大,无父无母。 因为天生体质古怪,凡是有毒的生物都天然亲近她,保护她不被野兽分食。 云苏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就像人记不清自己婴儿时期的经历,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她已经有七八岁了。 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深山里,她必须学会如何隐藏自己。 任何闪亮的东西,特殊的气味,都有可能暴露行踪,被野兽发现。 所以,云苏不喜欢佩戴首饰,也不碰任何带香气的东西,一切都以保命为主。 九岁那年,她意外被一个入山采药的老人发现,把她带出了深山。 那个老人就是她的师父。 师父教她说话认字,教她医术和毒术,也将她领入了现代的暗世界。 在她十七岁出师时,师父百岁寿终,她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成为暗世界里赫赫有名的地下医生,医毒双绝。 再然后…… 她死于一场暗杀,再睁开眼,就变成了这个时代的“云苏”。 而她真正的名字,其实是叫云九。 师父姓云,九则是她拜师那年,正好九岁。 “啪。”君长渊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拉回了她的思绪。 云苏抬起头,就看到他含笑的眼眸:“想什么这么入神?” 云苏摇了摇头。 君长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刚才的神情很奇怪,像是在怀念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伸手将云苏拉到身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珠宝首饰不过是玩物,你要是喜欢,放在盒子里看也行,不戴也没关系,本王只是不想亏待你。其他女子有的,你都会有。” 云苏不解:“我拿到了云王府的家产,那些钱够我买很多首饰了。” 君长渊低柔笑了一声:“傻丫头,这不一样。” 她自己有的,那是她的本事。 他给的,是体面,是重视,也是她日后在王府里,在外人面前的底气。 她在娘家是被克扣,被人泼脏水嘲笑的大小姐。 虽不能嫁到王府,他还让人嘲笑她,堂堂王妃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穷酸又落魄吧? 他君长渊还不至于这么对待枕边人。 云苏满脑袋问号:“哪里不一样?你送的特别贵重一点?” “……”君长渊哭笑不得,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周管家给你送来的,你收着就是。” 云苏想了想,“这也是当王妃的一部分吗?” 她记得和君长渊的交易,除了解毒之外,她也会帮他占着王妃的位置,防止皇帝再给他塞人。 君长渊:“……对。” 云苏点点头:“那我懂了。” 懂什么啊,她这个小脑袋肯定又想歪了。 君长渊也无意纠正她,反正她日后总会懂得。 他继续道:“还有一件事,礼部特意派人来问,云王府涉及大案,你父亲又身在天牢,只怕无法给你主持大婚。” “那不是正好吗?”云苏闻言大喜,“他可千万别出来,我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上看到他和李姨娘,怪扫兴的。” 君长渊闷笑:“本王要说的不是这个,礼部的意思是,你恐怕没办法从云王府出嫁了。” 他微微低下头,面具下一双狭长潋滟的眼眸,温柔凝视着她。 “可会觉得委屈?” 云苏纳闷了:“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是云王府被封了,我要换个地方出门吗?” 君长渊唇角含笑,看着她没说话。 云苏吐槽:“你们皇家人大婚就是麻烦,婚事还要礼部督办,讲究又多,要是照我的意思,随便弄弄就行了。” 反正谁都知道这婚事当不了真,都是皇帝乱点鸳鸯谱。 云苏又道:“要是可以,我都想直接从你院子出嫁,走到你卧室就行了,连花轿都不用抬了,多省事儿。” 君长渊:“……” 正好走进门来的周管家听到这话,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扭曲了。 “咳咳!云姑娘,这……绝对不行!” 哪有人大婚从男方院子里出嫁,还不想上花轿,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平民老百姓大婚都没这么敷衍的。 “我也知道不行,就是这么说说。” 云苏撇了下嘴,干脆问君长渊,“你想我从哪出嫁?” 第95章 本王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君长渊无奈笑道:“这种问题,怎么还问起本王了?你自己呢?” 寻常姑娘嫁人,都恨不得婚事办得越大越显赫,处处讲究,生怕有哪点不好。 毕竟是人生大事,这辈子就一次。 这丫头倒好,恨不得能多敷衍就多敷衍,完全不在乎这些事。 不,并不是不在乎…… 而是她心底里,并没有把婚事当真,只当是演戏给外人看,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君长渊凤眸微微幽深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 无妨,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太多。 就算是演戏给外人看……不也有假戏真做的时候吗? 等到那时…… 她再想反悔,已是没机会了。 云苏没注意君长渊眼底一闪而过危险的神色,她还在头疼出嫁的问题。 “我真的无所谓,在哪出门都一样,云王府不行的话,就随便换别的宅子好了。” 周管家一听就不赞同:“云姑娘,从王府出嫁和从普通府中出嫁,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代表的是你的身份啊。” 云苏惊奇:“我不从云王府出嫁,我就不姓云了?” 什么奇怪的逻辑。 周管家:“倒不是这么说,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云苏打断他,“云王府是我外公打下的家业,代表的是他的功勋,又不是我的,有没有都一样。” 云苏从来没想过贪图云王府的东西,之所以回去抢家产,纯粹是李姨娘那伙人太恶心人,抢了原主的东西不说,还处处打压谋财害命。 她只是替原主拿回来,却没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放在库房里发霉,也比苏明昌、李姨娘他们占了好,凭什么要便宜仇人呢? 周管家嘴角一阵抽搐:“云姑娘,你这……王爷,还是您来说吧,老奴嘴笨,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想从云王府出嫁?”君长渊轻笑问。 “也不是,我真觉得无所谓,方便就行。”云苏如实说道。 君长渊一听,便笑了,“那就云王府吧,本王来解决,你不用管。” 云苏看着他:“你要怎么解决?云王府是皇帝封的,你要进宫找皇帝吗?” “总不能让你从别的府中出嫁,会被人笑话的。”君长渊含笑拍拍她的脑袋。 云苏想说她又不在乎。 但是看着君长渊笑吟吟的眼眸,不知为何,她把话又咽了回去。 “但我不想你因为这种事去找皇帝求情,感觉怪不舒服的。”云苏拧了拧眉头,说出了心里感受。 君长渊看似是个温柔随性的人,但其实心性极傲,表面的温和平淡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平时提到皇帝太子等人,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谦卑。 他这样一个人,绝对是不喜欢对人低头的,哪怕是对皇帝。 哪怕是表面装出来的谦逊。 君长渊也不会喜欢。 云苏想想自己,要是有人让她去做不想做的事,她也会不高兴。 所以,她也不想让君长渊做他不喜欢的事。 为了一桩演戏的婚事。 没必要。 君长渊闻言微怔,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幽潋的眸子里蓦地泛起笑意,潋滟温柔。 “无法,这只是小事。”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不是大事小事的问题,你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做?”云苏不理解。 君长渊轻笑了声:“苏苏,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率性坦然,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无人能够勉强。大多数人即使面对不想做的事,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比如他。 比如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 正因如此,她这般性情,才难能可贵。 云苏翻了个白眼:“你别偷换概念啊,这根本不是一个意思,至少从云王府出嫁这件事,我就不在乎。” 君长渊看着她,只说:“可本王在乎。” 云苏:“……” 君长渊话锋一转,又半开玩笑道:“让你嫁给本王这么一个重病缠身、已活不了几日的废人,已经很委屈了,本王不希望你在婚事上还有任何委屈,这件事就交给本王解决。”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你只等着当新娘子就好了。” 云苏:“……” 她只感觉被他手指点到的鼻尖,酥酥痒痒的。 心里某处地方,也像是被人轻轻勾了一下,又奇妙,又古怪。 周管家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角落里,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果然…… 自从遇到了王妃,王爷的脸就再也找不到了。 什么哄人的话都能说出口。 云苏下意识按了按心口,看着君长渊:“好吧,你非要进宫找罪受,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求情还是算了。” 她低声埋怨道:“皇帝赐的这桩婚事就没安好心,对你对我都一样,凭什么你还要求他?” 君长渊浅浅一笑:“就凭他是皇帝。” “历史上倒霉的皇帝多了去……” 云苏话还没说完,就被君长渊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嘴,捏成了小鸭子。 “苏苏,你始终要记得一句,无论你有多大本事,祸从口出。”他轻声告诫。 “我不说了。”云苏自知失言,拿开他的手。 她想了想说:“封禁云王府是皇帝下的令,就算你去求情,皇帝也未必松口,反而让你没颜面。你可以跟皇帝做个交易,让他答应大婚当日解禁云王府,在我出嫁后,朝廷可以收回云王府的爵位。” 君长渊一怔。 周管家也惊住了,不禁抬头看向云苏。 “你知道收回爵位,代表着什么吗?”君长渊深深地看着她。 “我知道,爵位一旦收回,就不可再有,意味着从此以后就没有云王府了。” 云苏平静地看着他。 “但是那又如何?云王府本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是女儿身,无法袭爵继承王府,如今又要奉旨出嫁,在我嫁人以后,云家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留下的王府反而被一群外姓人霸占。 与其让他们继续糟践云王府的名声,还不如让朝廷直接收回,至少还能保住我外祖父的生前功名。” 第96章 云苏:掀了你们的棋盘,让你们算计! 以苏明昌和李姨娘的贪婪心性,云苏真怕有一天,云王府的名声都被他们糟烂透了。 明明住在里面的是苏家人,却顶着云王府的名义作威作福。 她外祖父要是知道,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吧! 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直接放手,让皇帝收回云王府的爵位。 一来,彻底断了苏明昌和李姨娘的野心。 二来……也能让君长渊在皇帝面前,有理可说。 不必放低姿态相求皇帝。 云苏心里想着,君长渊对她不薄,不想在婚事上亏待她,也是怕她被人笑话。 她总得做点什么,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他去解决。 云苏的想法很简单,谁想害她,她就以牙还牙。 谁对她好,她也懂得回报。 君长渊定定看着她,眸子里像有异样的光彩闪动,复杂又深邃。 周管家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云姑娘,云王府是异姓王府,又是世代继承的爵位,你是女儿身不能袭爵,但按照规矩,你以后的子嗣若是认祖归宗,也是可以继承王府的。” 这就和当年云老王爷给女儿云妙郡主招赘一样。 无论她的夫君是谁,只要生下的孩子姓云,是男孩都可以继承爵位。 可惜云妙郡主只生了云苏一个女儿,之后就缠绵病榻,直到病逝都没有再生育。 到了云苏这里,情况也是一样的。 她生下的儿子,如果愿意跟随母姓,便算是云王府的后代,是可以继承王府爵位的。 哪怕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外人也得叫一声云王爷。 不过,周管家这番话还没有说完。 孩子跟随母姓,如果是普通人家还有可能,但云姑娘嫁的却是镇北王府。 她和王爷如果有了孩子,那就是宗室血脉,一定是皇家大姓,随父姓君,是不可能改回母姓的。 因此云王府这一脉……算是彻底断了! 周管家心里微微惋惜。 云苏倒不觉得多可惜,她耸耸肩:“现在就考虑子孙后代的事情也太早了,万一我以后没孩子呢?为了这个留着云王府,没有意义。” 周管家失笑:“姑娘说笑了,你和王爷大婚后,一定子孙绵延,怎么会没有孩子呢?” 那也得是真成婚,她和君长渊两个逢场作戏,人前夫妻人后合作。 能有孩子才有鬼了。 云苏心里想着,但这话就不必和周管家说了。 她淡淡地道:“就算我会有孩子,我的孩子也不会稀罕别人白送的东西,他要什么自己去拿,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如果这点能耐都没有,白送他一个爵位,他也守不住。” 周管家:“……”话是这么说,但有爵位总比没有强吧? 反正云王府注定是绝脉,想怎么处置,还是云姑娘说了算。 毕竟她才是云王府唯一的后人。 周管家不再多言。 君长渊忽然看了他一眼:“你先下去。” 周管家一怔,意识到王爷有话要单独和云姑娘说,便恭敬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君长渊和云苏两个人。 他深深凝望着她:“你真的想好了?要舍弃云王府的爵位?” “没什么好想的,云王府的家产我已经拿到了,只剩下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反正我也拿不了,不如废物利用。” 云苏说得坦然,显然是深思熟虑过。 她冷笑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父亲和李姨娘心心念念的,都是让苏耀祖继承王府,李姨娘对我谋害算计,我父亲视我为眼中钉,都是因为我挡了他们亲儿子的路。 既然他们不仁不义在前,我也无须客气。 没有了云王府的爵位支撑,我倒要看看,苏家这些吸血虫还能争什么!” 原主从前愚钝,被李姨娘养废了心性,又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有用的东西,以至于她单纯、冲动又鲁莽。 被人耍得团团转。 但云苏可不傻,她在现代暗世界里闯出名堂的时候,什么肮脏算计没见过。 李姨娘和苏明昌的野心,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利益。 为了云王府的爵位。 在赐婚之前,原主已经被李姨娘拿捏在手心,对爵位没有威胁。 所以李姨娘才勉强让她活着,因为原主只要活着,就是云王府的血脉还在,朝廷就没有理由收回爵位。 可是皇帝突然给云苏赐了婚。 一旦她出嫁,云王府的血脉就断了,皇帝完全可以用“后继无人”为由,收回云王府的爵位。 李姨娘心里能不恼恨吗? 她早就把云王府视为自己儿子的东西,一心想着等苏耀祖继承爵位,她就是云王府名正言顺的老夫人。 所以,李姨娘才设计骗原主出城,又让护卫谋杀她,想让原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一来,逃婚抗旨的是云苏。 皇帝哪怕生气,也只会针对云苏一个人,臭名罪名都让云苏给顶了。 苏明昌作为云苏的亲生父亲,又是云妙郡主的夫婿,这个时候只要他上一道折子,把苏耀祖记到云妙郡主名下,改名换姓充做嫡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云王府。 这一盘算计环环相扣,根本不是原主能应付的。 这就是为什么,云苏活着回来后,无论是李姨娘还是苏明昌都又惊又怒。 她坏了他们一盘大棋! 君长渊眸光柔浅,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算你对苏家人有意见,也没必要赔上云王府,那毕竟是你家人给你留下的东西。” “外祖父和母亲留给我的家产,我已经拿回来了,爵位反而是其次的。” 云苏冷笑道:“我就是想看看,我父亲和李姨娘精心算计几十年,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表情。” 他们精心策划,小心布局。 云苏不跟他们玩这种勾心斗角,她直接把棋盘给掀了。 看你们还怎么斗! 反正她被逼出嫁,爵位与她无关了,她也不会便宜了苏家人。 君长渊看着她记仇的小表情,不禁低声失笑,随即幽幽地道:“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本王就告诉你一句实话,放弃云王府的爵位,对你有益无害。” 他怜爱地拍拍她的脑袋:“小丫头误打误撞,但运气是真的好。”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依然能直觉的做出正确选择。 真是令人眼红的运气。 云苏敏锐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第97章 君长渊:本王都听你的 君长渊问道:“你知道天盛国如今,一共有几家世代传承的王府吗?” 云苏心想,这她哪知道? 她穿越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调查京城的情况,原主那个脑子,也不会有人教她这种事情。 所以,她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有几家?” “镇北王府、镇南王府、沐王府,还有云王府。” 君长渊轻笑道,“一共就这四家,全都是军功起家,每一家王府手里都掌握着兵权。其中,镇北王府属于皇室宗亲。 镇南王府有大长公主下嫁,如今还在世。 沐王府地位最特殊,虽然是异姓王府,但常年坐镇西南绝境,几乎每一代王府子弟都死于战场,军功积累如山。” 云苏道:“这么说,只有云王府的军功最薄,与皇室关系最疏远?” “没错。”君长渊道,“那你知道二十年前,天盛国有多少家王府吗?” 不等云苏回答,他便意味深长道:“十六家王府,其中有异姓王府,也有皇室分封的宗室王府,每一家都声势显赫。 可不过短短二十年,有的获罪夺爵,有的抄家灭族,如今只剩四家,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云苏眸光一闪:“削减藩王,巩固皇权。” “没错。” 君长渊幽幽地道,“历代皇帝就没有不想统一皇权的,即使那些王府个个都是因功上位,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向来都是如此。” 云苏皱眉看着他:“云王府也是一样?” 君长渊道:“没有王府能例外。”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外祖父还在世时,云家没有男丁,爵位本就传不下去,所以皇帝才没有急着对云王府下手。但皇帝也没想到,你外祖父竟然会让你母亲招赘,又很快怀了孕,若你母亲生下儿子,云王府便有后人继承,皇上也不好下手。 于是就拖延下来。” “可惜我娘运气不好,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云苏耸耸肩。 “幸亏只是女儿。” 君长渊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声音含笑,“否则云王府早就抄家了。” 云苏:“……” 君长渊轻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宫里那位皇帝,若你生下来是男子,只怕都活不到成年,女儿家没有继承权,也就没有威胁性,反而能活。” “你外祖父和你母亲相继离世后,云王府便落入了苏明昌手中,他本就是皇上的心腹,由他掌控王府,皇上暂时是放心的。” “这就是为什么,云王府能太平这些年的原因。” 云苏狐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非要抓着云王府的爵位不放,皇帝就会对我下手?” 君长渊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被赐婚的是你?” “不是因为皇帝想羞辱你,因为我名声最差,所以选中我了吗?”云苏不解道。 “没有这么简单,这只是原因之一。” 君长渊道:“更重要的是,你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只有你出嫁了,朝廷才有名义收回云王府。” 云王府已经出过一个招赘的云妙郡主了。 万一云苏和她母亲一样,同样来个招赘,那简直是没完没了。 皇帝不可能在同一个问题上犯两次错,又正好要给君长渊赐婚冲喜,云苏的身份、名声,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圣旨都给她赐婚了,她不想嫁也得嫁,还能顺便恶心镇北王府一把。 可谓是一箭双雕。 云苏暗暗蹙眉,没想到皇帝看似乱点鸳鸯谱的背后,还有这么深的心思。 但她想不明白:“云王府现在已经成了空架子,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兵权,皇帝为什么盯着不放?” 君长渊道:“你外祖父在世时,云王府是有兵权的,只是在他去世之后,皇帝以云家无人掌兵为由,收回了二十万云家军的兵权与虎符。现在这二十万云家军还在,并且,他们是你外祖父一手带出来的亲兵。” 云苏不由震惊:“还有这种事?我完全不知道。” “回收云家军兵权的事,是你父亲亲自督办的,自然不会告诉你。” 君长渊意味不明地道:“你父亲就是借着这件事,成了皇帝的心腹,他这个二品将军的职位也是因此得来的。” 不止如此,苏明昌现在手里掌的一万军队,就是从云家军里分离出来的。 是云苏外祖父的兵。 “你外祖父当年用兵如神,征战多年从无败绩,手下的亲兵更是忠心耿耿,哪怕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可只要云王府还在一日,云家军的信念就还在,皇帝就不能完全放心。” 君长渊轻叹一声,摸摸她的脑袋,“现在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盯着云王府了吧?” 云苏冷笑:“不就是皇帝多疑吗?” 她外公人都没了,她又是女子不能从军,皇帝还不放心,非要下旨逼她嫁人,再把云王府爵位收回来才行。 “所以本王才说,你放弃云王府的爵位,对你有益无害。”君长渊道。 云苏如果死扒着爵位不肯松手,那下一步…… 皇帝就该盯上她了。 在皇权时代,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过得多自在。 云苏忽然看着他,道:“这些事情你之前可没说过,是不是我不主动开口说放弃云王府,你就不打算告诉我这些事?” 然后,冷眼旁观的看着她往坑里跳。 云苏理智上也知道,君长渊没有义务告诉她这些,他们只是普通合作关系。 但……理智归理智,要真是这样。 云苏心里有点不舒服。 君长渊却轻笑道:“云王府毕竟是你的娘家,你若舍不得、不想放弃也没什么。” 云苏听迷糊了:“可你不是说皇帝还盯着吗?” “本王又不是个摆设。”君长渊唇角弯了弯,刮刮她的鼻尖,“你想保就保,不想保就舍掉,本王自然是听你的。” 正因为她说不想要了,他才把这些利弊说给她听。 如果她还想留着云王府,就没必要知道这些事,反正有他在,她不必担心这些。 云苏愣了愣,心里那点不舒服就像被暖风一吹,瞬间不见了。 第98章 周管家:狗粮天天有 翌日一早,云苏洗漱妥当,戴上面纱,去隔壁找君长渊。 君长渊也起身了,正坐在窗边用早膳,看到她走进来放下手里的碗筷。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吃了两块点心,早上也不太饿,你这吃的是什么?”云苏走过来一看,君长渊手边放着一碗米粥,还有几样看起来清淡的小菜,颜色都怪怪的,透着一股苦涩的药气。 旁边伺候的小厮说道:“回姑娘,这是厨房特意给王爷制作的药膳,太医看过,说对王爷身体好。” “药膳?”云苏狐疑地伸手端起粥碗,仔细看了看。 她嘴角微微一抽,“米粥里加了点乱七八糟的药材,就敢说是药膳了?药味都没处理过,不难吃吗?” 小厮:“呃……” 君长渊浅浅一笑:“无妨,本王已经吃习惯了。” “你不会一日三餐都吃这种东西吧?”云苏咋舌,“这跟直接啃药材有什么区别?” 君长渊失笑,看着她脸上的面纱:“今日怎么想着戴面纱了?” “不是昨天说好了,今天带你去个地方吗?要出门还是戴上好,免得总有人盯着看。”云苏把粥碗放下,伸手拉他起来。 “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是别吃了,我们出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小厮一听就急了:“云姑娘,太医交代过,王爷身子弱,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云苏白了他一眼:“他弱不弱我能不知道?” 小厮:“……” “放心吧,我知道他在吃药,不会给他吃药性相冲的东西。” 云苏摆摆手,“比起管着你家王爷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不如去给厨房传话,让他们做点人能吃的东西。” 小厮人傻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君长渊低低闷笑,示意地摆摆手,就被云苏拉着往外走了。 王府门口处,低调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周管家闻讯匆匆赶来,还给君长渊带了一件披风,伺候两位主子上了车。 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路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去。 刚到半路上,云苏叫了停车,让君长渊在车上等着,自己跳下车去。 过了片刻,她抱着两袋热乎乎的栗子回来了,塞给君长渊一袋。 “吃点暖暖胃,这个甜。” 君长渊错愕地接过一包栗子,看到一颗颗圆润可爱的栗子透着油光,被油纸包成一捧,还冒着腾腾热气,透过油纸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上。 “这是栗子?”君长渊捏起一粒,好奇地看了看。 “民间炒栗子,没吃过吗?”云苏自己也捧着一包,拿起一粒用力一捏,金灿灿的栗子肉就破壳而出。 她顺手递到君长渊嘴边,“尝尝看,很甜的。” 同车的周管家欲言又止,刚想说王爷有洁癖,从不吃别人手碰过的东西。 下一秒。 君长渊微微启唇,咬住云苏指尖上的栗肉,仔细尝了尝:“嗯,比以前吃过的栗子糕甜。” 周管家:“……” “那肯定,不过栗子还是要自己手剥更好吃,你试试。”云苏见他吃了,便收手回来自己剥。 周管家稳住心神,伸出手:“王爷,栗子难剥,让老奴来吧。” 君长渊只当没听见,伸手拿了一粒,学着云苏的样子用力一捏,又把破壳出来的栗肉递给云苏。 云苏说:“你自己吃,我这有呢。” “礼尚往来,你也尝尝。”君长渊趁着她说话,将栗肉推进了她嘴里。 云苏嚼了嚼,点点头:“这家确实甜。” 君长渊笑道:“街上人多,下次想吃,叫下人给你去买。” 车厢里萦绕着浓浓的栗子香气,只有周管家僵着一张脸,默默收回手,缩到角落里。 ……他后悔了。 他就应该坐在马车外面,不该坐在这里。 一包栗子吃了大半,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到了目的地。 周管家迫不及待地下了车,闻到一股沁鼻的药味,他抬头一看。 眼前是一座三层楼宇,古朴雅致,门匾上书写着“万药楼”三个金色大字。 君长渊下了车,抬头看了眼招牌,好笑道:“你说要带本王去的地方,就是这个药楼?” 之前送她珠宝首饰,她说不如送别的。 该不会指的是药材吧? “我听说这是京城最大的药楼,什么罕见药材都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你方子上的辅药都配齐了。” 云苏扬眉,“这不比选什么首饰重要吗?” 君长渊叹气一笑,“是,你说的对。” “所以今天,我负责选,你负责买单,看看能不能凑一张方子出来。”云苏兴冲冲地拉着他就往楼里走。 万药楼不愧是京城第一药材铺,从外面只是一座三层小楼,实则里面面积极大,各种药材琳琅满目,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药香气。 第一层放的都是普通药材,或者年份不长,价格也不贵。 因此大部分都是百姓来抓药,也有坐堂看诊的大夫,十几名药徒忙得团团转。 第二层就是比较珍贵的药材了,比如百年人参、灵芝之类的都放在这,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抓药的客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第三层则是贵宾间,有专门为客人设置的包间雅座,却看不到任何药材。 只要客人开了口,掌柜就会亲自把药材送上来。 没点身份的人连门槛都进不去。 “殿下大驾光临,小民有失远迎了,还请恕罪!”三楼包厢门口,万药楼的万老板得到信,急忙匆匆赶来。 周管家道:“万老板客气,这次是我们王爷陪着未来王妃过来,想抓点药材。” 万老板满脸笑容,点头哈腰道:“没问题,不知王妃要抓什么药材?小民这就叫人去取。” 云苏想了想,对君长渊道:“抓药也不急,要不你先在雅座里喝喝茶,我想去楼下看看。” 君长渊点点头,“本王在这等你。” 万老板闻言,立刻叫来店里最机灵的小二,陪着云苏下楼看药材。 云苏站在一排又一排的药材柜前,就像猫儿掉进了鱼堆里,乌黑眼睛直发亮,尤其是一些现代已经灭绝的珍稀药材,她看得都舍不得走了。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迟疑的男声。 “……苏苏?” 第99章 渣男送上门 云苏趴在一个药材柜前,两眼放光地看着柜子里的药材,根本没注意不远处迟疑的声音。 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走到了她身旁,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真的是你,苏苏……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苏从药材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循着声音抬眸看去。 只见对面半米处,男子一袭青衣身形挺拔,犹如青玉公子一般,俊逸雅致,气质斐然。 “你是……”云苏微微眯起眼睛,觉得很眼熟。 男子一怔,俊眉担忧地蹙起,朝她走近道:“苏苏,你真的没事吗?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云苏喃喃道:“霍越清?” 这个名字仿佛自带回忆,一下子唤醒了脑海深处属于原主的记忆。 无数零碎的画面闪过眼前。 云苏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还敢来找我?想再骗我一次?” 这个霍越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诱骗原主抗旨私奔、逃出京城的男主角。 他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比原主大三岁,是个读书人。 几年前,霍越清来云王府探望姑母李姨娘,意外在花园里遇到了原主,他不嫌弃原主容貌丑陋、行为粗俗,温和地叫她表妹,还送了她一包桃花酥。 原主当时才十四岁,第一次遇到这样温柔对她笑的男子,还不嫌弃地叫她表妹,从此一颗心都系在了霍越清身上。 霍越清隔三岔五便来云王府探望姑母。 原主每次都躲在花园里,偷偷和他见一面,两个人的关系很快就熟悉了。 霍越清说他是个读书人,父亲病逝多年,家里只有一个身患重病的母亲,他一边求学一边照顾母亲,还要给人抄书赚取药钱,生活十分清苦。 但他在原主面前从来不抱怨,反而温柔乐观,说只要他考上功名,就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原主听得心疼又仰慕,想尽办法地给他送银子。 一开始是几两、几十两。 霍越清推辞不肯要,但最后还是一脸为难地收了,对原主说,就当是他借的,以后一定加倍还给她。 原主心中欢喜,更加努力地筹钱。 云王府的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李姨娘手里,原主本就饱受克扣,自己连套新衣服都没有,还要变着法子给霍越清送钱。 霍越清的母亲一直生病,每个月都要吃掉好几百两银子,时不时“大病一场”,药费成千上万。 原主傻乎乎的什么也没想,听到霍越清这么说,她就想办法去弄钱,甚至偷了云王府的东西拿去典当,流水似的银子送给了霍越清。 霍越清似乎十分感动,对她更温柔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暧昧,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原主心里喜滋滋地想着,等她满了十七岁,就让霍越清来提亲,她想嫁给他,不让他那么辛苦。 可谁知,十七岁生日还没到,赐婚圣旨就先下来了。 原主心里就跟天塌了一样,哭闹着不肯嫁,被苏明昌打了一顿关在屋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带来了霍越清的口信,说不想让她嫁给别人,问她愿不愿意和他私奔? 原主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于是在丫鬟的帮助下,原主偷偷逃出了云王府,跑到了和霍越清约好的城外小树林里,开心地等着霍越清来接她。 她没有等到心上人,却等到了护院的背后偷袭,当场丧了命。 后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云苏本来没多在意这段经历,直到看到霍越清的脸,有关他的记忆才忽然间复苏,所有画面都清晰浮现在脑海中。 原主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是谁要杀她。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霍越清,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是:“幸好,越清哥哥还没有来……” 傻得可怜! 她哪里知道,她的越清哥哥从一开始就不会来。 骗她私奔,诱她出城。 不过是早就设好的陷阱,等着她这个傻姑娘自己往里跳罢了! 云苏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凉嘲讽的笑。 “苏苏……” 霍越清微蹙眉心,眼神似痛苦又似无奈,仿佛有着无尽的苦衷。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这几天我一直想找你,跟你说说话……但是云王府出了事,我进不去,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一直心急如焚。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这番话说得真情实切,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不知道会有多感动。 云苏听得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冷淡道:“所以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霍越清一愣,云苏嘲讽地笑了:“不会又是你母亲‘病重’了,家里急缺药钱,想找我接济一下吧?” 云苏就奇了怪了。 霍越清他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怎么隔三岔五就要“病重”一下? 药费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地花,偏偏就是治不好,又死不掉。 短短几年时间,原主都快赔进去万两银子了。 这是什么水平? 换算到现代,差不多都花了百万了。 哪怕是个绝症病人,砸进去这么多钱也该有点起色了吧? 云苏还特意看了看记忆,好奇想知道他娘到底得了什么病,结果一看差点没憋死她。 原主这个冤大头给人送银子送了这么多年,结果到现在,她连霍越清母亲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所有事情都是听霍越清说的,详情一概不知。 云苏忽然懂了。 敢情原主就是个自动提款机,霍越清缺钱了就来找她,不缺钱就让她一边待着。 骗钱骗感情就算了。 他是连原主的命一块骗没了,这会儿还有脸在她面前演深情? 云苏深深觉得,她没有打爆霍越清的头让他滚,真是菩萨心肠了。 霍越清闻言愣住了,白皙俊逸的脸皮涨得通红:“苏苏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抱歉啊,你每一次来找我都是家里缺钱,导致我现在一看到你的脸,就只能想到这个了。” 云苏耸耸肩,好奇地问,“除了要钱之外,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霍越清:“……” 第100章 夭寿!王妃跟人跑了 霍越清一张干净清朗如玉似的脸庞,霎时间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他下意识辩解:“苏苏,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 云苏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还有事吗?” 霍越清:“……” 她这话问的,好像他真的除了借钱就没别的事找她了。 明明有几次,他来找她就不是…… 霍越清正想反驳,脑海里下意识回忆了下,他和云苏的过往。 然后,他脸色僵住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了! 霍越清暗暗咬牙,调整好心态,轻声说:“苏苏,我是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我……” “很想见我,因为缺钱了?”云苏脱口而出。 霍越清:“……” 她现在怎么满嘴都是钱,就不能不提吗? 明明以前见到他,她从来不提这种扫兴的事,他说什么她都答应的,现在却句句都能噎住他。 可是看到云苏无辜的样子,霍越清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说了,是他以前借钱的次数太多,她才养成了这种反应。 这也不能怪她。 霍越清并不觉得云苏是故意的。 毕竟,她没有这种坏心,又一直很喜欢他,应该不会故意给他难堪受。 这么想着,霍越清僵硬的脸色就缓和下来,他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抓药的客人,轻声问道:“关于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解释,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好吗?” 云苏琢磨了下,他是想解释骗她私奔出城的事? 也是啊。 如果霍越清和李姨娘从头到尾就是一伙的,是故意骗原主出城,那么在他的预想中,原主早就应该死了! 而不是活生生地回来,答应了赐婚,连婚期都被提前了。 霍越清不是云王府的人,压根不知道云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他也没来探望过李姨娘。 所以从他的角度,事情就变得莫名其妙了,他肯定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又傻又单纯好骗的原主,就成了最佳解答对象。 “好啊,我正好也想跟你‘聊一聊’,去哪?”云苏似笑非笑地答应下来,她也想知道,骗原主出城的口信,到底是不是霍越清传的? 他是真的无辜者,还是跟李姨娘同流合污? 她总要替原主问个清楚。 霍越清闻言大喜,目光含情脉脉地看着云苏:“这药楼旁边有一条安静的巷子,平时没什么人,离得也近,我们去那里说话好吗?” 云苏点点头,微抬下巴,“带路吧。” 霍越清下意识转身带路,心里一时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听云苏的话? 以前和原主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原主才是乖乖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 ……还是一个长得又丑又粘人,惹人厌烦的小尾巴。 霍越清每次都要强忍着不耐,才能勉强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可现在…… 还没等霍越清想明白,就听到后方的云苏对小二道:“你去包厢里说一声,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小二偷瞄了霍越清一眼,“小的知道了。” 霍越清忍不住回头,看着小二往楼上去了,忍不住问道:“苏苏,你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云苏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走?” 霍越清碰了一鼻子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带路下了楼。 两个人先后出了万药楼,往不远处的安静小巷走去。 这个时候,小二也来到了包厢里,恭敬地弯着腰,将云苏的话原样转述了一遍。 君长渊放下茶杯,道:“她和谁一起走的?” 周管家也看过来,小二回答:“是和一位年轻公子,穿着青衣,应该是个读书人,小的看他和姑娘十分熟悉的样子,便没有阻拦。” 君长渊微弯起唇角,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十分熟悉?” 小二答道:“小的跟在姑娘身边,听到那位年轻公子叫了她的闺名。” 古代女子的闺名,尤其是贵族女子,外人是很难知道的,一般只有父母或兄弟姐妹才会叫。 如果是异性男子称呼闺名,要么是亲爹亲哥,要么…… 就是心上人了。 君长渊一双妖冶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道:“苏苏,是这么叫的吗?“ 小二点点头:“是的,没错!” “他们往哪走了?”君长渊站起身,声音不知为何冷了几分。 周管家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小二莫名感觉后背发凉,急忙回道:“小的只听见,那位年轻公子说要约姑娘去附近的安静巷子里聊聊,姑娘答应后,就让小的上来说一声,不知道他们往哪走了……” 周管家越听越不对劲,打断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小二急忙退下了。 包厢门关上后,周管家不由说道:“或许,是苏家人有事来找云姑娘,她才跟着出去的,王爷您别误会。” 君长渊冷淡道:“本王能误会什么?” 周管家:“……”他不敢说话了。 虽说云姑娘丢下王爷一个人在包厢里,自己跟着年轻公子跑了,听起来是有点古怪。 可是她临走之前,还记得让小二上来说一声,也没遮遮掩掩,至少说明云姑娘心思坦荡,没往别处想。 王爷应该,大概……不至于想到别处吧? 君长渊敛眸沉思,脑中闪过刚进万药楼时一眼瞥过的周边细节,附近唯一一条安静偏僻的巷子,似乎是在…… 他忽然转过身,走到包厢西侧的窗户前,抬手推开窗。 窗户侧下方正是一条狭长的巷子。 巷子的入口处,霍越清和云苏正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中间保持着半米距离。 君长渊眸色淡淡地看着下方,收回手。 周管家走到他身后,踮着脚瞥了一眼窗户下,心里轻抽一口冷气。 天,这不是云姑娘吗? 王爷怎么知道,云姑娘和这个年轻公子会在这个窗户下面?这也太巧了…… 周管家很纳闷,但他不敢问。 君长渊居高临下地站在窗前,看着侧下方巷子里的云苏和霍越清。 两人走到了巷子中段,远离了外头繁华喧闹的大街。 云苏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的霍越清,开口道:“这里够安静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第101章 自我pua,p傻了! 霍越清转过身,看着目光冷淡的云苏,轻声问道:“苏苏,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云苏一挑眉,“我过得好不好,你看不出来?” 她现在暂住在镇北王府,有“照顾王爷”的名义,又有周管家刻意放出的传言,说多亏了有她在,王爷才能转危为安。 王府里的下人信以为真,简直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连康夫人母女都躲在后院,不敢来触她的霉头。 云苏现在是吃得好、睡得香,没事还能跟君长渊唠唠嗑,盘算一下怎么坑皇帝,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才两天时间,她脸色都养得红润有光泽,比在云王府不知强出多少倍。 霍越清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心痛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愿意被赐婚,现在又被关在王府,日子一定不好过,我真的很担心你……” “你先打住!”云苏听着不对劲,蹙眉道,“谁说我被关在王府?关在哪个王府?” 霍越清面带痛苦:“苏苏,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掩饰了,我都知道的!” 云苏:“……” 你知道什么,我真不知道啊。 霍越清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目光愧疚又痛苦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一向不愿意让我替你担心,但是我又怎么能真的不担心呢?听说你被云王府的人抓回去后,你父亲狠狠训斥了你,还让你带着伤罚跪祠堂,我真的担心极了!恨不得立刻飞到云王府里,把你救出来。” 云苏微妙地沉默了,“……” 被抓回云王府?训斥? 到底是谁训斥谁啊? 她想到自家便宜父亲被她气吐血的样子,再看看对情况一知半解,就敢跑到她面前来表深情的霍越清。 云苏怜悯地问道:“霍越清,你没事吧?” 难道是做多了亏心事,半夜睡不着,让鬼把脑子给啃了? 看看她现在红润的气色,也该知道她过得很好吧? 霍越清还以为云苏关心他,眼神越发温柔愧疚。 他上前一步想握住云苏的手,“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我……” 云苏冷淡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你想多了,我没关心你。”她只是想问一下,你出门是不是忘记带脑子了。 霍越清蹙眉,没能牵到云苏的手,但两人的距离却拉近了。 此时,三楼的包厢里。 因为高低差的距离,窗边的君长渊和周管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霍越清忽然走到云苏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站得很近。 云苏也没有后退避嫌的意思。 周管家:“……”他差点冷汗都下来了。 不敢转头看王爷的脸色,却能清晰感觉到王爷周身的温度急速下降,整个包厢都跟着降温了。 哎哟,我的云姑娘啊…… 你到底在跟这位公子说什么,说得这么投入?连王爷在你头顶上看着都没发现…… 你要是再说下去,王爷可就真生气了! 求求你快别说了,赶紧回来哄哄吧! 周管家心里颤悠悠地祈祷着,却又不敢开口,望眼欲穿地盯着窗户下,希望自己火热的目光能被云苏发现。 但此刻,云苏心里正极度不耐烦,根本没注意到头顶的目光。 她听着霍越清一脸愧疚温柔,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废话,却一直没有提到正题。 云苏彻底没耐心了,不善地看着他:“你让我跟你到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霍越清有些受伤:“苏苏,我是真的担心你……” “我缺你这点担心吗?” 云苏只觉得讽刺,“口头上说几句担心,就是真担心了?事情发生这么久,你连人影都没见一个,现在来说担心,你的担心值几个钱?” 霍越清没有生气,只是愧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无论如何,你被带回云王府也有我的责任,你不肯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话说着,他俊逸文雅的脸上流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人伤害,云苏倒成了害他伤心的罪人了。 “真是开了眼。”云苏喃喃道,“从来只见过女人装可怜,博同情,原来男人也会这一套啊。” 而且从原主的记忆里看,霍越清在这方面经验还不少。 原主自己也吃这一套,每次看到他脸上稍微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她立刻就巴巴的心疼上了。 怪不得被吃得死死的。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害我被抓回云王府,你不是有责任,而是罪魁祸首!” 云苏冷淡地看着他,“绕了半天的弯子,又诉苦又装可怜,却只字不提自己做过什么,这就是你表达歉意的态度?” 她讥诮地勾起唇:“你是打量着我傻?被你骗了一次还有第二次?” 听到云苏满是嘲讽的话,霍越清满脸震惊,“苏苏,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骗你?” “让我出城私奔的口信,是你让丫鬟传的吗?”云苏懒得听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问道。 霍越清犹豫了。 他满脸的痛苦和为难,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是原主看到他这幅样子,只怕都要心疼坏了,不仅不会再问下去,还会反过来安慰他。 因为原主打心眼里相信霍越清。 霍越清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原主自己就会脑补他的苦衷,更加心疼他。 这叫什么? 这就叫自我pua,p傻了! 云苏不想评价原主对霍越清的感情,虽然她傻,但至少她真心实意。 真心付出的感情,不应该被任何人贬低。 如果原主还活着,云苏绝对不会插手她和霍越清的事,哪怕她被男人骗得团团转,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己做出的选择,都该自己承担后果,无论是善果还是恶果。 可现在原主不在了。 她永远没机会知道真相,云苏既然进了她的身体,便欠她一份因果。 那么,亏欠过原主的、对她不利的,云苏都会替她讨回去。 这是她还原主的恩。 云苏现在就想知道,那道骗原主出城送死的私奔口信,到底是不是霍越清让人传的? 第102章 从前的“云苏”已经死了 如果是。 那他就是凶手之一,没什么可说的。 云苏不是单纯好骗的原主,不会被他骗得自我洗脑,她只替原主讨回公道。 原主要是不乐意,那也没辙儿。 谁让她死了呢? 大不了,云苏把李姨娘、霍越清这些人都给她送下去,让他们自己在阎王殿上争论是非吧! 有句话说得好。 判断对错是上帝的事,她只负责送他们去见上帝。 阎王也行。 如果口信不是霍越清传的,只是丫鬟假借了她的名义。 那云苏就得回一趟云王府,好好查一查,到底还有多少人涉及了暗杀原主的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或者不是?很难回答吗?” 看着霍越清一脸失魂落魄,云苏只觉得不耐烦,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回答吗? 霍越清无形中被噎了下,心里也觉得难堪。 以前这种让他为难的话,云苏从来不会追问的,现在却一副追究到底的样子了。 难道真的是对他有怨,伤心之下闹性子了? 霍越清左思右想,只能苦涩地道:“那封口信……确实是我让丫鬟传的,可是苏苏,我是真的有苦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停!”云苏冷冷截断了他。 “这么说,确实是你让丫鬟跟我说,让我去城外小树林,你会带我远走高飞?” 霍越清尴尬地点点头。 这个他不承认都不行,因为替他传信的丫鬟是云王府的人。 云苏只要回去问问就知道,他如果撒谎说不是,反而会降低他在云苏心里的信任。 所以,霍越清承认了。 云苏冷淡问:“那你为什么没有来?” 霍越清:“我……” “不要跟我说你路上耽误了,或者没找到我,我在小树林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一步都没离开过。” 云苏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真的出城来找我,两个时辰,爬也该爬到了。” 霍越清:“……”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狡辩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约好私奔的那天,他根本没有出城,也没有去找过原主。 这才导致了原主傻傻留在树林里等,被护卫打死活埋。 霍越清脸色急切,再次走上前:“苏苏,你听我解释……” 云苏道:“我在听,你解释吧!” 霍越清噎了下,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了。 “以前和你在一起时,我只当你是表妹,虽然容貌有损,但你心底善良,又全心全意为我着想,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根本不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 但或许就是相处的日子太长了,你对我又太好,我从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过…… 直到听到你被赐婚的消息。 那一刻,我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原来你不止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心仪的女子,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云苏脸色冷淡地听着他说这番话,心里并无动容。 但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忽然酸涩起来,一种不受控制的委屈涌上心头。 云苏暗暗蹙眉,伸手抚上心口。 以前的原主……难道还有意识残留在这具身体里? 霍越清看到她面色清冷,眼眸里却隐隐有了泪水,心中顿时一定。 他就知道。 云苏那么喜欢他,就算因为私奔的事对他心有怨气,听了他的解释和苦衷后,也一定会原谅他的。 霍越清一时胆子也大了。 他忽然抓住云苏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动情地道:“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找你,带着你远走高飞。抗旨也好,功名前程也罢,我只想马上去找你,见到你。” 云苏被心里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分了神,一时竟没能躲开,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不同于被君长渊牵手的感觉。 这一刻,陌生男人的手心温度,只让云苏感到厌恶。 她下意识就想甩开他。 然而这时候,那股强烈又不属于她的情绪,再次汹涌而来! 云苏眼眶发烫,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恍惚间下意识问了句:“那你为什么没有来?” 话音一出,她浑身一震,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这不是她问的! 这是“云苏”借着她的口问的,她的意识真的还在。 霍越清急切地解释道:“我来了,只是你不知道!在生出带你走的想法后,我立刻就去了云王府,但是被人拦住了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在府门外徘徊,听到你哭闹不肯嫁,被你父亲关起来,我急得差点想冲进去。 后来等了好几天,我才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帮我的丫鬟,托她给你传了口信。” 云苏越发感觉身体不受控制。 仿佛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的意识,只对霍越清有强烈反应,在他一句一句看似真情的诉说下,正逐渐清醒过来,与云苏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如果此时,有人注意到云苏的脸色,一定会觉得古怪极了。 她脸色冰冷无比,一双眼睛却通红,盈盈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面纱湿透,似乎伤心极了。 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半点伤心,反而带着惊怒和冷意。 “你已经死了。”她在脑海里冷冰冰地说,“难道还想活过来,跟霍越清再续前缘吗?” 脑海里没有回应的声音,但云苏的眼眸里,泪水却流得更快了。 云苏只觉得心中冷怒,她从来没这么愤怒过。 “你给我听着,我是在你死后才出现在你身体里,不是我跟你抢的!要不是我来了,你的身体现在还被埋在城郊树林里,早就烂成一具腐尸了。 我在你身上重生,你残留的意识才得以保存。 现在,我替你把麻烦都解决了,你却为了一个男人重新出现,跟我抢身体控制权,你什么意思?” 云苏念着原主的恩,可不代表她欠了原主的。 现在她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不管原因如何,她都不可能牺牲自己,把身体再还给原主。 从前的“云苏”已经死了。 死人就该死透。 而不是看到麻烦就躲在身体里,看到男人又冒出来抢! 第103章 云苏给王爷戴绿帽子了 云苏的怒火仿佛直透灵魂,让她体内残留的另一个意识都瑟缩了下。 眼眸里流出的泪水滞了滞,终于不再疯狂往下掉了。 而这时候,紧紧抓着云苏的手,站在她面前诉说衷肠的霍越清,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他俊逸的脸上满是动情。 “苏苏,你知道吗?当我从丫鬟嘴里听说,你愿意跟我走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只要有你在身边,去哪里我都不怕……” 云苏:“……”草。 她心里直接骂了句脏话。 听到霍越清这番话,云苏眼眸里原本渐渐停下的眼泪,刷的一下又流了出来,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原主的意识在疯狂躁动,不断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云苏自然不愿意。 一个拼命想抢,一个拼命不给。 意识拉扯中,云苏的身体反而动弹不得,谁都不能如愿。 在表面看来,云苏就好像被霍越清这番话打动了,含泪让他紧紧握着手,一动不动。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幽静的巷子里。 男子痛苦诉情,女子泪眼婆娑,好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苦命鸳鸯! 对此,云苏心里只想骂娘。 之前百般针对云王府的人替原主讨债,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 她还以为原主的意识早就消散了。 谁知道她居然是个绝顶的恋爱脑,死了还惦记男人,残存的意识留在身体里,听到霍越清述说感情就忍不住冒出来了! 早知道霍越清对原主还有这种刺激,她就不该为了弄清原主被骗的真相,跟着他单独来到巷子里。 这下好了。 身体动不了,连话也不敢说,否则一开口都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云苏心里骂骂咧咧,对原主的几分怜悯全没了。 该死的恋爱脑! 霍越清还在继续说,他说得越深情,云苏的眼泪就掉得越厉害。 “约定私奔的那天,我提前留好了书信,准备好一切去找你,可是我没想到,我娘竟然看出了端倪,偷偷看了我写的信……我打开门要走的时候,我娘却跪在门口。 她哭着求我,不要做这种傻事! 你已经是圣旨赐婚的未来王妃,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如果真的带你私奔,那就是害了你!让你的名声遗臭万年,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 我娘还说,我因为一己私心带走未来王妃,一旦被人发现,霍家九族都要跟着陪葬。 她跪在地上求我,说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儿女私情置全族性命于不顾……” 云苏面无表情,眼泪疯了一样往下掉。 霍越清痛苦地闭上眼,“我当时是真的下定决心去找你,可是听了我娘的话,我动摇了…… 苏苏,我娘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能这么自私,就算我不怕死,那我娘呢?霍家全族那么多条人命呢? 我实在身不由己…… 所以,我退缩了,没有去找你。 后来听说你被云王府的人抓回去,我心里更加愧疚痛苦,真的没脸去见你。 一拖再拖,直到拖到今天。” 这一刻,原主疯狂的意识抢占了上风。 云苏浑身轻颤,唇瓣微动,“越清哥哥……” “我还以为,以后再也听不到你这样叫我了。” 霍越清目光含悲,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对不起,苏苏,都怪我不好,你愿意原谅我吗?” 云苏眼皮子直颤,却不受控制地开口:“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三楼包厢里。 君长渊的面容隐在面具之下,幽冷的眼眸凝视着巷子里的两个人,周身冷意伴着戾气失控般肆虐。 周管家满头冷汗淋漓,扑通跪在地上,“王爷息怒……” 他现在也不敢替云苏解释什么了。 实在是没法解释! 之前两个人避开旁人,悄悄躲到巷子里说话,已经是有所出格了。 谁知道越到后面,越不对劲。 那个年轻男子忽然抓住了云姑娘的手,云姑娘不但没挣脱,还对着他哭了,然后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仿佛互诉衷肠。 偏偏还被王爷看在眼中。 这不是当着王爷的面,给王爷带绿帽子吗? 君长渊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眸光幽冷地望着下方。 周管家心惊胆战,“王爷,要不要派人……把云姑娘请回来?” 君长渊闭了闭眼眸,强压下心里那股暴虐的戾气,转身往外走。 “王爷?王爷您等等老奴,您要去哪?”周管家慌忙起身追了上去,心里充满了对云苏的不满。 就在主仆两刚离开包厢时。 巷子里的情况再次出现变化。 霍越清听到云苏说不怪他,心中一喜,伸手轻轻擦拭她的泪水。 “我知道,你一向心软善良,知道我身不由己,不会怪我,但你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愧疚……” 云苏心里急得直骂人,尤其是霍越清的手指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她恶心得不行。 越发努力地想夺回身体控制权。 可原主实在是疯狂的很,或许她这辈子最想听到的就是霍越清对她的感情,生前没能等到,死后反而听见了。 于是残留的意识疯狂又执拗,压制着云苏的意识,留恋不肯离去。 云苏脸上戴着面纱,将丑陋的黑斑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泛红含泪的眼眸,泪光盈盈。 霍越清本来只是给她擦眼泪,可是对上她这双眼睛,心中忽然一动。 他情不自禁地捧着她的脸,隔着面纱吻下去。 云苏:“!!!” 强烈的恶心和抗拒下,她终于忍无可忍,猛然冲破了原主的限制,狠狠一把推开霍越清,恼怒地扬起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霍越清被打得踉跄了下,脸颊都红肿了,错愕地看着她。 “苏苏?” 云苏只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立刻后退一步,厌恶地拿出手帕擦脸又擦手,恨不得把霍越清碰过的地方全洗一遍。 “苏苏,你怎么……”看到云苏的动作,霍越清惊愕又不解。 “别这么叫我!”云苏厌恶地看着他。 霍越清蹙眉,神情有些受伤,“刚刚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是我唐突你了吗?” 云苏刚想说话,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又萦绕在心头。 她脸色难看,低声骂道:“你还有完没完?” 第104章 扒了渣男虚伪的皮 霍越清更加黯然,“苏苏,我……” 云苏根本没理他,冷冷警告道:“现在活着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要是再敢出来干涉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原主的意识显然没办法回答。 但是萦绕在云苏心里,那种幽怨的失落和难受,却迟迟不肯散去。 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让云苏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霍越清蹙眉,“苏苏,你在说什么?” 在他眼中,原本好端端的云苏,忽然打了他一巴掌后,就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说的还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霍越清俊眉微蹙,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担忧地上前,“苏苏,你没事吧……” 云苏立刻往后退,犹如躲瘟疫一样厌恶道:“你离我远点!” 原主本来就在乎霍越清。 他要是再靠近,再说些有的没的,说不定原主的意识又要躁动起来了。 云苏好不容易才压制回去。 霍越清:“……” 他站在原地,脸上带伤,神情黯然失落。 云苏忽然感觉心口刺痛了一下,眼眶酸酸胀胀的,差点要掉下眼泪。 她心里顿时骂了一句。 草! 这个恋爱脑到底要怎么样? 离霍越清近一点,她就要抢身体控制权;让霍越清滚远一点,她又心痛难受。 真是见了鬼。 云苏两辈子都没体会过为男人心痛的滋味,没想到为了一个害死原主的渣男,她居然还感觉到心痛了。 原主的意识在这具身体里,云苏暂时没办法,可她喜欢的男人不是还在眼前吗。 解决不了你,我还解决不了你喜欢的渣男? 云苏怒极反笑,看向霍越清。 霍越清站在原地,俊逸白皙的脸颊上印着鲜红的巴掌印,衬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黯然的神情,看起来竟有几分破碎感。 云苏的目光一看过去,心口就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疼起来。 她强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冷着脸走到霍越清面前,“你刚刚问我,愿不愿意原谅你是吗?” 霍越清眼神黯然:“是我对不起你……” “当然是你对不起我!”云苏冷笑,“约我私奔的是你,临阵反悔的也是你,你几乎把我活活害死,现在还跑到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你身不由己,你有苦衷,让我原谅你?” “霍越清,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很不要脸吗?” 霍越清脸色不由一变,“苏苏?” 云苏的心口尖锐刺痛,像是有一把带刺的刀,疯狂在她心口里搅动,几乎要把心脏活活绞碎一般。 她咬紧牙关忍住了,看着霍越清,一字一句地道:“花言巧语骗我私奔,让我一个人在城外树林里等着,你却临时反悔,说话不算话,还拿你娘当借口。 说什么,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要为霍家全族考虑? 那在你想出私奔,让丫鬟传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考虑你娘?不考虑你霍家全族的性命? 非要等到把我骗出城了,你就突然良心发现,要替全族考虑了? 天底下就你一个有族人,云王府上下那么多人,都不叫性命是吗? 你临阵退缩,为了族人弃我于不顾。 你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了,那我呢? 我算什么? 一个被你骗到死路上,还傻乎乎心疼你的蠢货吗?” 云苏语气冰冷,字字句句像刀一样刺人。 她骂的可不是自己。 这番话也不止是质问霍越清,更是说给她体内残留的原主意识听。 原主是个恋爱脑,霍越清假惺惺的解释几句苦衷,她就巴巴地心疼上了,还跟云苏争夺身体,一再心疼霍越清让云苏跟着难受。 开什么玩笑。 云苏又岂是白白吃亏的人? 你让我难受,我就让你心疼的渣男更不好受,扒了他虚伪的脸皮,看到底谁狠得过谁。 霍越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难堪到极点,他万万没想到云苏会说这样的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苏苏……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云苏心口骤然刺痛! 脑海里仿佛嗡鸣一声,有个意识拼命挣扎叫喊着,“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 云苏差点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她咬紧牙,脸色疼得微微发白,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没错,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么一个虚伪懦弱、自私可笑的男人!” 霍越清:“……” 他神情瞬间僵硬了。 云苏脑海里似乎也响起了尖叫声,心口痛着痛着,反而有些习惯了。 她越发冷笑道:“当初在云王府初次见面,我以为是偶然遇上,但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故意留在花园里等我的吧?” 脑海里的尖叫声滞了一下。 霍越清的脸色蓦地沉了:“苏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但动手打人,还总说这些胡话?” 云苏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冷笑一声道:“李姨娘觊觎云王府的家产和爵位,一心想让苏耀祖继承,可只要我不嫁人,她就不能如愿。于是在我十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就出现了。” 她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诮,幽幽地道:“一个温柔俊朗,不嫌弃我容貌丑陋、行为粗鄙,又有君子风度的表哥,简直是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难为李姨娘这么替我操心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云苏本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浪漫的缘分,就算有,也轮不到原主头上。 她也不想想,她在云王府一举一动都被李姨娘盯着,竟然还能和霍越清偷偷来往好几年,给他送了那么多银子都没被人发现,难道真的是她天赋异禀,谈恋爱还能长智商? 当然不是。 原主要是有这种头脑,就不至于被李姨娘哄得团团转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她和霍越清私下来往,其实是李姨娘默许的。 甚至有可能,就是李姨娘一手操控的。 为什么? 因为霍越清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年轻俊朗,又家境贫寒,还有个生病的母亲。 这种人最容易掌控。 李姨娘选中他作为诱饵,哄骗原主的感情。 如果不是一纸赐婚打乱她的计划,原主只怕就要非霍越清不嫁,甚至宁愿放弃云王府,只求和他在一起了。 第105章 云苏:我凶起来自己都怕 要不是霍越清的引诱,原主在圣旨赐婚后,即使再不情愿,她也做不出胆大私奔的事。 更何况,霍越清让丫鬟传的口信,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李姨娘让他这么做的,还不好说。 原主是在丫鬟的帮助下逃出云王府的。 在她离开后,就有丫鬟从她房里找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镇北王是个短命鬼,她不愿意嫁过去当寡妇,所以和心上人私奔了。 就是因为这封信,抗旨私奔的罪名才落到了原主头上,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云苏冷笑。 那封信是哪来的? 原主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写下那么一封看似挑衅、实则给自己定罪的信? 显然是李姨娘搞的鬼。 既然如此,霍越清那所谓的苦衷,所谓的身不由己,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说他真心想和原主私奔,只是被他娘拦下了,就一定是真的吗? 谁能证明? 偏偏原主蠢得可怜,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根本不懂脑子想想。 霍越清脸色乍青乍白,震惊又失望地看着云苏,“原来,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是听了姑母的话……故意在骗你吗?” 云苏冷笑道:“你不会还想说,你是真心喜欢我吧?” 她满是讥诮地勾起唇。 “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骗进去,你是为了什么故意接近我,还要我说得更清楚点吗?” 霍越清可能对原主有那么一两分真心,有也可能一点真心都没有。 云苏不是原主,她根本不在乎这个。 她只知道,霍越清一开始接近原主,就是另有图谋,他在原主面前表现得温柔君子、风度翩翩,也不过是刻意伪装,诱骗她动心而已。 云苏脑海里有原主和霍越清相处的所有记忆,历历在目。 原主像瞎了眼一样看不见,她却是旁观者清。 霍越清一开始看原主的眼神,哪里是什么温柔怜惜,分明是强忍着厌恶和不耐,勉强装出来的笑容。 尤其是原主大字不识几个,又无人教导,经常会做出失礼的事,身为读书人的霍越清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了。 温柔?怜惜?不嫌弃原主?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云苏心口闷闷地疼着,不似一开始那般尖锐的刺痛,仿佛原主的意识也被打击到了,变得蔫蔫的。 霍越清露出难受的神情,“苏苏,我没有,我对你是有真心的……” “你的真心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送你的那些银子?” 云苏灵魂质问道。 霍越清:“……”他一下子呆住了。 云苏又问:“你喜欢我什么?是喜欢我不学无术,还是喜欢我貌丑无颜?” 霍越清似乎无法忍受,“苏苏,你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我喜欢的是你的单纯和善良。” “我没有贬低自己,不学无术是真的,貌丑也是真的。” 原主不识字,脸上有黑斑,这是事实。 “至于单纯善良,你不如说我好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掏心掏肺为你付出,为你命都不要。” 云苏轻蔑的一笑,“而我说你自私虚伪,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霍越清对原主可能的确是有“喜欢”的。 但是他的喜欢,跟原主这个人无关,只是纯粹喜欢原主对他好而已。 有人不顾一切地为你付出,事事以你为中心,哪怕自己过得再辛苦,也要大把大把地给你送银子,不让你受半点苦。 这样的恋爱圣母。 谁不喜欢? 云苏要是男人,她也喜欢啊。 这不就是白捡了一个娘吗?原主就差把霍越清当儿子一样心疼了。 霍越清脸色微微发青,“苏苏,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 云苏讥诮的扬起唇角,幽幽道:“好啊,你现在就把从前我‘借’给你的银子,一分不少地还给我,我就相信你不是。” 她刻意加重了“借”字,无形的嘲讽扑面而来。 霍越清顿时就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喃喃道:“苏苏,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我单纯善良吗?怎么,给你送钱的时候,我就是单纯善良,让你还钱的时候,我就不单纯善良了?” 云苏讽刺的一笑,“你是什么道德裁判吗?我善不善良需要你来评判?” 善良是一种美德,这没错。 可是当有人要求别人“善良”时,就该换一个词。 叫虚伪。 就像霍越清一样。 他口口声声说原主单纯善良,别真以为他是在夸原主。 原主要是不单纯,怎么被他骗? 要是不善良,怎么心疼他给他送钱? 这才是聪明人呢,只让别人一味付出,对自己只字不提。 原主对他是单纯善良了,他又为原主做过什么? 明知道云王府被李姨娘掌控着,原主自己日子都过不好,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说辛苦,有意无意地暗示原主给他送钱? 然后骗原主私奔,再把她丢在城外不管,成全了他所谓的“大义”,最后还不忘来找原主寻求谅解。 面子里子都让他占完了。 原主呢?差点死得连渣都不剩。 要不是云苏恰好穿越,进了原主的身体,她早就在城郊树林里烂成一具无名尸了。 就这样,霍越清还有脸说他是真心的? 原主竟然还为了她,跟云苏争夺身体,害得她差点被霍越清轻薄? 云苏想想就感觉窝火。 她要不是在原主的身体里换不了,还有别的选择,她一定让原主和霍越清一起滚蛋! 仿佛感觉到云苏的怒火,一直盘绕在她心口,让她透不过气来的阵阵闷痛,无形间消散了许多。 霍越清更是面色难堪,看着此时眉眼戾气、言辞更是尖锐的云苏,一瞬间好像都不认识她了。 她……真的是苏苏吗? 苏苏不会动手打他,更不会对他说那么难听的话。 霍越清心痛地道:“苏苏,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那就还钱,少说这种没用的废话!”云苏一句话打断他,十分不耐。 第106章 打爆渣男的脑袋 霍越清:“……”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此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但不同的是,难倒的他不是一分钱,而是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 霍越清万万没想到,以前他为了维持自尊,脸面好受一点,在原主给他送钱的时候从不白拿,都是用“借”的名义,如今竟然成了他的痛脚。 那些银子……不是云苏自愿拿给他的吗? 他说借只是个名义,她明明知道的,现在竟然还让他还回去! 他……他哪来的银子还啊? 霍越清又尴尬又难堪,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云苏冷冷看着他,“你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一让你还钱,你就哑巴了?” 霍越清难堪道:“苏苏,我真的不是贪图你的钱财……” “那就还给我!” 云苏直截了当,“现在,立刻,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霍越清:“……” 他简直是被云苏逼到了半空,无一处落脚。 霍越清神情黯然,微红的眼眸里隐隐闪过泪意,“苏苏,你要是恨我,对我有怨气,我都愿意承受,但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因为恨我,就把自己变得这么市侩尖锐,这一点都不像你。” 云苏:“……” 她简直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说我市侩,我尖锐?就因为我让你还钱了?” 霍越清黯然,“我知道,你是因为对我有怨气,才故意刁难我……” “原来在你眼里,欠债还钱叫市侩,不给你好脸色、不被你哄骗的叫尖锐,霍越清,你可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才子啊!” 云苏讥讽地一笑,“这么会编词造句,还说我故意刁难你,我跟你认识几年,‘借’了你好几万两真金白银,养着你跟你娘的吃喝花用,到头来就是你嘴里的一句市侩?” 霍越清脸色微微一变,“苏苏,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是你说的,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就市侩给你看看。” 云苏眯起眼睛,面无表情道:“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开始,到赐婚为止,你从我手里‘借’走的每一笔银子,我都有权讨回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从我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要么,就把你欠我的一分一厘,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云苏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脸色骤然一变的霍越清,扬起下巴。 “你选吧。” 霍越清怎么可能选? 这两个选择,没有一个对他有好处,他选哪个都是不妥。 “苏苏,你别生气,刚刚是我不好,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他面露急切,上前抓住云苏的手就想解释。 没有原主的意识捣乱,云苏怎么可能让他碰到? 她灵巧地后退一步,眉眼间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离我远点!” 霍越清仿佛没听见,再次上前又想抓她的手,“苏苏……” 巷子里本就不宽敞。 云苏退了两步后,身后就抵上了围墙。 她冷眼瞥过不远处的街道,外面人来人往,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 君长渊还在万药楼里等她。 要是被人撞见,她和霍越清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姿态不雅,传出去的话可就难听了,等于是给君长渊头上戴绿帽。 云苏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既然答应君长渊要替他占着王妃的位置,她就一定会认真做到。 此刻,看着霍越清毫无男女顾忌,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她靠近,伸手想触碰她的样子。 云苏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苏苏,我……”霍越清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巷子的墙上,正想说什么。 忽然,他感觉肚子剧烈一痛,口中蓦地发出惨叫,“啊……”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霍越清被云苏一脚踹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巷子对面的墙壁上,痛得脊背抽搐了下,缓缓滑落到地上。 “唔……”他捂着肚子佝偻缩成一团,痛得闷哼,豆大的冷汗顺着俊逸的脸庞滑落下来。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家猫,还蹬鼻子上脸了?” 云苏冷冷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拎起他的脑袋。 “苏……苏苏?”霍越清痛得眼前冒金星,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本来就是清隽文人,讲究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万万没想到云苏不跟他耍嘴皮子,直接就是一脚踹到他肚子上。 霍越清被这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快绞成一团了,痛得他浑身直冒冷汗,要不是还顾着男人脸面,他差点就要打滚惨叫了。 可直到这时候,霍越清还没明白,云苏为什么又打他…… 她以前明明很柔弱的…… 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动手就算了,她竟然还动脚踹…… 霍越清满头冷汗淋漓。 云苏冷冷看着他痛苦隐忍的脸。 不得不说,霍越清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眉目俊逸,五官深邃温柔,气质更是清朗如玉,翩翩书墨公子。 原主会喜欢上他,为他不顾一切,半点也不奇怪。 云苏忽然想到了君长渊。 那张妖孽似的脸……她只见过一次,终生难忘。 相比较起来,霍越清瞬间就黯然失色,像滚到尘埃里的鱼眼珠一样,只让人觉得恶心。 “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跟你出来吗?” 云苏冷蔑地看着霍越清,“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打爆你的脑袋,你还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霍越清被她抓着头发,俊逸的脸庞痛得有些扭曲,“苏苏,你这是做什么?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我现在特别冷静。”云苏道。 她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 要不要……杀了霍越清? 反正原主已经死了,又这么舍不得他,她干脆就好事做到底,送他们去地府里当鸳鸯好了! 但这样的念头刚升起,一种强烈的抗拒和刺痛感,骤然涌上云苏的心口。 她手指紧紧一缩,瞬间扯断了霍越清一缕头发,他痛得大叫一声:“啊……” 第107章 打成猪头样,看你还喜不喜欢! 云苏感受着心口的闷痛,低语道:“你还真是喜欢他……” 当她对霍越清产生杀意时,原主的意识抗拒激烈,心口又疼又涩,像刀绞一样。 只是想一想都这么难受。 她如果真动手了…… 原主的意识会不会被刺激出来,再次和她争夺身体控制权? 只怕很有可能。 云苏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 谁也不知道原主的意识会残留在身体里多久。 可只要“她”还在,云苏就没办法对霍越清下重手,甚至还要绕着他走,免得刺激到原主的意识。 杀也不能杀…… 又不能把原主的意识从身体里驱除出去。 云苏心情烦躁,眼底闪过一丝怒气。 “苏苏,你冷静一点……”霍越清看着她满脸冷怒的样子,心中微微发寒,不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云苏现在变成这样,完全不讲道理…… 他就不该擅自约她出来,就算真的要约,也该约到大庭广众下,至少她还能顾忌几分。 但这又怪得了谁呢? 霍越清心里不愿意承认,他约云苏到这没人的巷子里说话,其实也是有私心的,结果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候,云苏心里却有了主意。 她抓着霍越清的衣领,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都自己送到我面前了,不找你讨点利息,我岂不是亏了?” 霍越清后背一凉,“苏苏,你想干什么?” 云苏幽幽道:“你差点害死我,我把你打一顿,不过分吧?” 霍越清:“?!”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云苏猛地举起拳头,恶狠狠一拳就朝着他的眼眶打过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起在巷子里。 趁着四下无人,云苏双手握拳,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脸一顿暴揍。 哪里痛往哪里打。 霍越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拳狠狠揍到眼睛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顿时成了熊猫状,嘴里刚惨叫一声。 云苏砰的一拳又砸到他鼻梁上,差点没把他挺拔的鼻梁打断,鼻血哗哗的流出来。 霍越清痛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眼前满是金星。 狭长的巷子里,砰砰的闷响声伴着惨叫不断响起。 “让你骗我,把我当傻子!” “砰!” “让你骗了我还敢回来找我原谅!” “砰!” “让你拿了我的银子,把我当弃子,还有脸说得自己很无辜!” “砰砰!” 云苏俨然是把霍越清当沙包打,打得又狠又痛快。 “苏苏,别打了!啊……你快住手……”霍越清痛得惨叫连连,挣扎着想抓云苏的手。 云苏却极为灵活地避开,不但没被他抓到,还顺势狠狠踩了他两脚,正好踩在他两条腿中间。 “啊——!!!”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连大街上路过的行人都听见了。 有人好奇地走进来,就看到巷子的角落里,奄奄一息地躺着一个人影,捂着下身蜷缩成一团,露出一张青紫交错、肿得像猪头似的脸,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这个时候,云苏已经离开小巷,神清气爽地往回走。 “你不是喜欢霍越清那张脸吗?我把他打成猪头样,看你还喜不喜欢!” 她心里冷笑道,伸手按了按心口。 在她打霍越清的时候,心口就开始疼,打得越狠,心口就疼得越厉害,弄得云苏都怀疑自己有心脏病了。 这是原主在心疼霍越清呢。 好啊,你让我疼,我就让你的心上人更疼! 云苏叛逆心上来了,硬是忍着心痛的感觉,把霍越清打成了猪头样,差点没废了他。 让人讽刺的是,当霍越清彻底变成猪头样子后,云苏心头那种异样的疼痛和难受,反而渐渐消失了…… 等她彻底解气,丢下霍越清离开小巷时,浑身都轻松了。 云苏冷笑的心想,不管原主残留在她身体里的意识,到底属于什么,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云苏好好替“她”出气的时候,“她”心疼霍越清,反而跟云苏抢夺身体,甚至试图亲近霍越清,让云苏差点气死。 她干脆把霍越清打了一顿,杀鸡儆猴。 原主的意识立刻就乖巧了。 心口也不疼了,身体也变轻松了,仿佛原主的影响从来没出现过…… “下一次,你再敢干涉我的选择,让我难受,我就去找霍越清的麻烦,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看你心不心疼!” 云苏在脑海里冷笑一声,“你都已经死了,就算变成鬼,也该去找害死你的人,还留在这具身体里做什么?难道想让我把身体还给你,你再复活,跟霍越清双宿双飞吗?” 做梦差不多。 先不说原主能不能复活的问题。 就算真的能,云苏也不可能把身体让给她,又不是她自己要穿到这具身体里的,有不满问老天爷去。 她既然已经进了这具身体,又不能重新换一个,她就不可能牺牲自己,让原主的意识回来。 这不是谦让的问题,这是你死我活的问题。 云苏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何况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意识,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灵魂,谁又说得准呢? 云苏暗自心想,也不知道天盛国有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她晚点问问君长渊。 心里一边想着,云苏快步回到了万药楼。 刚一进大门,之前见过的药楼万老板就急忙迎上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王爷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 云苏正想往楼上走,闻言脚步一顿:“他走了?” 万老板点点头,“是啊。” “周管家呢?”云苏问道。 “也跟着一起走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周管家的脸色很是难看。” 万老板又道,“另外,周管家还嘱咐我,说姑娘要是回来了,请一定尽快回王府,马车就在门外候着。” 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云苏一时疑惑,想了想,还是觉得君长渊更重要。 药材什么时候都能买,也不着急。 “我知道了,有劳。”云苏摆手说了一句,便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朝镇北王府去。 第108章 云苏:你在跟我生气? 马车匆匆回到镇北王府。 云苏跳下车,一进府内就感觉气氛怪怪的,侍卫们个个脸色紧绷,下人们更是低头走路,大气不敢出。 “府里出什么事了?你们王爷呢?”云苏随便拦下一个下人,蹙眉问道。 下人低着头,“回云姑娘,王爷在卧房休息。” 云苏问道:“他身体又不舒服了?” 下人偷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奴才不知……总之,云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下人朝她行了个礼,急匆匆地低头走了。 云苏莫名其妙。 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站岗的侍卫正偷偷看着他。 她一转头,侍卫们瞬间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她。 云苏:“??” 她更加莫名其妙了,干脆朝临渊阁走去。 到了君长渊的卧房门口,远远就看到两名侍卫守在门前,腰背挺得笔直。 “见过云姑娘。”看到云苏走过来,两个侍卫抱拳行礼。 “你们王爷在里面吧?我进去看看。”云苏随口说道,便准备推门进去。 可谁知,两个侍卫忽然往门前一挡,拦住了她,“云姑娘,王爷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见任何人。” 云苏蹙眉,“连我也不见吗?” 侍卫微妙地沉默了下,“呃……王爷说了,尤其是姑娘你……不见。” 云苏:“……”他又犯什么病了? 沉默了下,云苏没好气地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走了。”不见就不见吧,看这样子八成也没事。 云苏直接转头走了。 两个侍卫傻眼了,急忙拦住她,“等等,云姑娘……” “又怎么了?”云苏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不是不让我进去吗?现在又拦着我干嘛?” 两个侍卫语塞了下,小心翼翼地道:“那个,王爷是说不见,但也没让属下强行阻拦……要不,云姑娘你坚持一下,或者闯进去?” 说着,两个年轻侍卫眼巴巴地看着她。 云苏:“……” 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她微蹙眉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 云苏嘴角抽了抽,又问道:“周管家人呢?”赶紧来给她解释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却说:“周管家有急事出去了……” 得,白问了。 云苏直接朝卧房走去,两个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纠结着做做样子,云苏就径直推开了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 云苏看到床榻上没人,便往四周看,便看到后院的窗户边,君长渊正斜躺在一张摇椅上,膝上盖着鹅绒毯,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云苏松了口气,朝他走过去:“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你就在屋子里看书,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君长渊仿佛没听见,白皙修长的手指又翻了一页。 他脸上依然戴着面具,习惯性微微勾起的唇角,此刻抿得平直,眼帘淡淡垂着,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疏冷的凉意。 云苏歪头看着他,不解道:“君长渊,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君长渊仍是不看她,手指淡淡翻着书。 “你身体没事吧?怎么奇奇怪怪的?”云苏又不傻,君长渊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当然看得出他是故意不想理她。 为什么? 她哪里又得罪他了? 云苏伸手想去探脉,君长渊右手拿着书换了个姿势,避开了。 云苏又伸手去摸他额头,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君长渊干脆一歪头,用书拍开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云苏下意识想起闹脾气的猫科动物,冷着脸一爪子拍开人手的样子。 云苏蹙眉道:“你什么意思?不说话也不理人,真不想看见我?” 君长渊终于抬起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低头看他手里的书了。 云苏不是喜欢绕弯子的性格,她直接把君长渊手里的书给抢了,直截了当地问:“你在跟我生气?” 君长渊终于开了口,语气不冷不热的,“本王为什么要生气?” “不知道,这不是问你吗?”云苏把书扔到一边,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君长渊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去哪了?” “我刚从万药楼回来,万老板说你有事先走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就回来了。” 云苏如实说道,又有些不满,“说好的在包厢等我呢?你和周管家自己就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君长渊淡淡道:“所以,你去哪了?” 云苏察觉到不对劲,看着他。 君长渊薄唇似笑非笑,又道:“本王貌丑,别总盯着看,小心伤了你的眼。” 云苏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是刚去见了长相英俊的表哥吗?”君长渊淡淡道,指尖抚过她的眼尾,还残留着淡淡哭过的红晕。 “还抱着他哭了?本王第一次见你落泪,看来真是情难自抑。” 云苏:“……” 她脸色古怪了下,捉住他的手指,“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 君长渊冷淡“嗯”了一声,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薄唇淡淡扬起一抹笑意,“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他问得平静,唇角含笑,似乎并没有生气。 云苏浑身的寒毛却一下子竖起来。 在无数危险中淬炼出的警惕直觉,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绷紧,像小动物察觉到危险气息,下意识想往后躲。 君长渊蓦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幽暗难测的目光似一张网,将她牢牢笼罩其中。 云苏:“……” 对上君长渊的目光,她莫名心虚,稍微迟疑了下,“解释什么?” 君长渊淡淡一笑,拽着她的手腕拉入怀中。 “比如,你那位表哥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之类的?” 云苏跌坐在他腿上,手腕还被他扣着,但并不疼。 君长渊并没有用多大力气。 云苏也就没在意,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不是我表哥,他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叫霍越清,我跟他有仇。”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不似撒谎。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低沉的声音缓缓倾泻:“本王怎么不知,你还喜欢抱着仇人哭?” 第109章 君长渊:吵架吵不过媳妇 云苏:“……” 她一脸郁闷道:“你都看见了?” 君长渊不置可否,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云苏的神情倒没有多心虚,更多的是郁闷和尴尬,就好像自己做的糗事被人撞见了一样。 她没好气地道:“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嫌我不够丢人吗?” 君长渊一顿,“你说的丢人是指……?” 云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个啊。”她都哭得稀里哗啦了,还不够丢人吗? “本王以为,你是看到了心上人太高兴,才喜极而泣的?” 君长渊剑眉微挑,语气意味不明。 “谁说他是我心上人?快别恶心我了。”云苏露出一脸想吐的表情,又不好解释原主意识的存在。 这在古人眼里,不就是怪力乱神吗? 君长渊信不信还是个问题,解释起来也太麻烦了。 “总之,这里面就是有一些误会,那个霍越清也不是我心上人,别把我跟他扯一块。”云苏再三强调。 君长渊挑眉,“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仇人!”云苏斩钉截铁。 “能一起私奔的仇人吗?或者说……是因爱生恨?”君长渊薄唇淡淡勾起,一双晦暗不明的凤眸里,隐隐有戾气闪过。 云苏嘴角微抽,“你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吗?我都要吐了……” 君长渊唇角弯了弯,眼眸里却毫无笑意。 云苏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君长渊:“本王不该在意?” “倒不是这么说……” 云苏不解的歪歪头,“只是私奔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在城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私奔的路上啊。” 君长渊:“……” 他微微眯起眼眸,“你的意思是,本王问得太迟了?” 云苏摇摇头,“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个。” 毕竟都过去几天了。 之前她抗旨私奔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苏明昌更是派人满京城地抓她,风声越闹越大。 虽然后来她及时回来,勉强把事情给圆了,但这件事君长渊肯定是知道的。 他从来没问过,云苏自然以为他不在意,所以也没想过要解释。 “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又来问我,这算是秋后算账吗?”云苏侧头看着他。 君长渊:“……” 他看到云苏脸上困惑的表情,仿佛满脸都写着——“你就是为了这种事跟我生气?” 男人好气又好笑,微微狭眸看着她,“苏苏,你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云苏说。 “那你知道,本王为何生气吗?”君长渊又问。 云苏想了想,“因为我差点给你戴绿帽?” 君长渊:“……” 他唇角的弧度一下子危险了,眸底的暗色还没涌上来,就听到这丫头理直气壮道:“但是我跟你都知道,这绿帽是假的啊,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君长渊微怔了下,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心里根本没把赐婚当真,只觉得是普通合作,交易而已,自然不存在什么绿帽,为此生气更是没必要。 君长渊:“……”这就是对牛弹琴吧? 云苏看他唇角抿直,似乎不悦的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很介意绿帽子,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霍越清那种人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都不配跟你相提并论。” 君长渊斜眸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以前是挺喜欢吧……”云苏想起原主为霍越清做的那些傻事,以及面对他时心口绞痛的滋味,脸色不由黑了一下。 君长渊看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 云苏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现在我只觉得,以前的‘我’眼睛有问题,不是瞎就是瘸吧。” 君长渊:“……为什么?” 云苏毫不犹豫地说:“会喜欢霍越清这种人,还不足以证明‘我’眼瘸吗?” 君长渊:“……” 他微妙地沉默了一会,“你真的这么想?” 云苏没好气地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要不是不方便跟他说原主的事,云苏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槽点,想吐都没法吐。 她真是被原主这个恋爱脑气得内伤了。 君长渊幽幽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和霍越清手拉手互诉衷肠?他说了什么,让你又掉眼泪又投怀送抱?” 云苏脸都黑了:“……谁投怀送抱了?!” 君长渊看着她:“你。” 云苏正要抗议,君长渊语气幽淡:“本王亲眼看见的。” 云苏郁闷得不行,直接道:“亲眼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的?那你怎么不说我还把他打了一顿呢,这算什么?” 君长渊一愣,“你把他……打了一顿?” “对啊,你不是都看见了?” 云苏有点不高兴,随即意识到不对,皱眉看着他,“你不会只看了前半段,没看后半段吧?” 君长渊:“……” “我说呢,你这一副认定我跟霍越清有奸情的样子,还跟我生气。” 云苏睁大眼睛,“你看戏好歹看全套吧,拿着看了一半的剧情来找我麻烦,吃饱了撑得吗?” 君长渊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怎么变成他不占理了? 他妖冶的凤眸沉了一下,看着她说:“本王专程陪你去万药楼,你却丢下本王,单独跟其他男子私会,你考虑过本王的感受吗?” 云苏一脸莫名其妙,“你什么感受?你不是好好的在包厢里喝茶吗?” 君长渊见她不明白,干脆直说了,“那要是本王和其他女子单独私会……” 他故意没说完,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云苏的反应就是…… 没有反应。 “你想会就会啊,跟我说干什么?”她莫名地看着他,“难道还要我陪你去?” 君长渊薄唇往下一拉,眸子里暗色涌动。 “我才不给人当电灯泡,这种事情多个人你也不嫌尴尬,别拉上……”云苏吐槽的话还没说完。 君长渊忽然拽着她的手腕一拉,云苏猝不及防的跌到他怀里,惊愕抬起头,唇上便是一痛…… 第110章 你为了他,命都不要了 男人薄冷的唇带着几分怒气压下来,在她的唇上一点点辗转啃噬,又不解气地撬开她的唇齿,狠狠入侵…… “唔……”云苏轻哼了声,蹙起眉尖。 君长渊手臂环过她腰间,长指扣住她的后脑,更深的入侵,不放过任何角落…… 云苏眉心动了动,双手放在他胸膛上,似乎想推开,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两人身下的摇椅一摇一晃。 晃晃悠悠,如坠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君长渊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看着怀里的云苏脸颊绯红,双眸水润晶亮,微张着红唇喘息着,神情呆呆的。 像是被亲懵了。 君长渊心情蓦地愉悦,指尖拂过她唇上的齿印,低声沙哑道:“感觉如何?” 云苏下意识舔了舔唇瓣,“挺舒服的……” 她一向诚实坦荡,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哑,绵软诱人。 “再来一次?”云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她很少有接吻的经验,因为行医的缘故,多少有些小洁癖,不愿意与人过多亲近接触。 当霍越清想吻她时,云苏只觉得排斥恶心。 但……君长渊不一样。 云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吻着吻着……还挺舒服的,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君长渊眸色一暗,手扣在她腰间紧了紧,“你确定?” 云苏见他没动,索性微微抬起身,低头往前一凑,柔软的唇瓣落在他微凉的薄唇上。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她边亲边嘀咕着,带着点无辜,“不就是……亲一下吗?” 现代人,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 何况以君长渊的美色……她占大便宜了。 君长渊揽着她的细腰,靠在晃悠悠的摇椅上,任凭她像只猫儿似的在唇上又亲又蹭,一双凤眸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暗。 “霍越清抱着你的时候……你也这么主动吗?”他低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 云苏占便宜的动作一顿,眉心立刻拧起来。 她后退了些,不满地抬起眸,“你说这种话,存心恶心我吗?” 君长渊低眸看着她,眸子里有晦暗的戾色,“你为了他,抗旨逃婚,命都不要了。” 这是原主做过的事,云苏无可反驳。 她微微蹙眉:“那又如何?你是真要跟我翻旧账?” 无形之间,暧昧的气氛似乎冷下来,空气里流动着某种冰冷的意味,像细小的牛毛针一般,隐隐刺人。 君长渊忽然笑了下,伸手勾起她耳边一缕碎发,“不是要和你翻旧账,本王只是想知道,你对霍越清是否还有感情?” 云苏拧眉,“那你不能好好问吗?有必要说这种话来恶心我?” 云苏心里有点不舒服。 君长渊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睛,“本王问了,你会说实话吗?” “我不是都说了,我跟霍越清现在是仇人,哪有什么感情?”云苏皱眉。 君长渊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道:“既然是仇人,本王替你杀了他如何?” 云苏心口倏地漏了一拍,下意识道:“不行!” “为什么?”君长渊狭长的眸子阴沉下去,唇角仍然带着笑意,晦涩的危险气息似有若无。 云苏一时语塞,没说话。 君长渊将她拥紧了些,眼眸晦暗不明,又问道:“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和他是仇人吗?” “……是仇人,但暂时不能杀他。” 云苏有点头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也会有麻烦……” 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意识还没消失,又对霍越清反应激烈,他要是真死了,云苏也不确定会有什么反应。 但她心底那种抗拒的感觉,不是假的。 君长渊凝视着她:“什么麻烦?” 云苏:“我跟你解释不清……” 君长渊浅淡一笑,眸色更加暗沉:“是解释不清,还是没法解释?你就是不想让他死?” 云苏:“……” “怎么不说话?”君长渊低眸看着她,“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我只是忽然反应过来,我好像没有一定要跟你解释的义务。” 君长渊一怔。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那就不用问我了,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认为好了。”云苏冷淡地说。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解释是没用的。 云苏也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何况她为什么要解释? 她做错什么了? 她心里只觉得恼火,君长渊问她就跟问犯人一样,什么意思啊。 云苏掰开他的手,撑着摇椅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又侧头看了他一眼。 “我再说一遍,我留着霍越清还有用!他要是死了,我就来找你。” 君长渊:“……” 云苏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半点犹豫。 君长渊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薄唇紧抿,一瞬间似阳光退去,阴影覆盖了角落,压抑冰冷的戾气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片刻后,一道阴影闪入屋内,单膝跪在地上。 “主子。” 君长渊冷冷道:“情况如何?” “霍越清确实被王妃教训了一顿,受伤倒在小巷中,属下见他伤势不轻,不便再下手,王妃所言,应该也是实情。”暗卫沉声道。 “你是说,本王冤枉她了?”君长渊意味不明。 “属下不敢!”暗卫立刻低头,又问,“那霍越清,要不要……” 暗卫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君长渊冷冷看了他一眼,“下去。” “是。”暗卫低头退下。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君长渊独自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感觉心浮气躁,他又坐起身,将云苏扔在一旁桌上的书拿过来,翻开继续看。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匆匆走进来,“王爷,宫里来人了。” 君长渊头也不抬,“什么事?” “皇上召您入宫,还有云姑娘……内监说皇后与两位贵妃想见她,召她一同入宫。”侍卫严肃地道。 “这是她的事,与本王说什么。”君长渊手里拿着书,语气十分冷淡。 “是……”侍卫正要退下,却欲言又止。 他小声说:“王爷,您手里的书……拿反了……” 第111章 君长渊:本王嫉妒,本王吃醋! 侍卫说完,匆忙行礼退下了。 君长渊:“……” 另一边,刚回屋没多久的云苏也接到了消息,她暗自皱眉,心里只觉得麻烦。 但宫里召见又不能不去。 云苏只好匆匆换了身衣服,走到王府门口,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她就愣住了,君长渊竟然也在车上,换了一袭墨色绣银龙纹的锦衣,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 侍卫来报的时候,只说皇后召她进宫,可没说君长渊也要去。 云苏蹙了下眉,心里火气还没消,也不想搭理他,便自顾自坐在一旁,侧身懒得说话。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 车厢里气氛一片沉寂。 君长渊缓缓睁眼,看到云苏板着脸坐在对面,连眼神都不带瞥一下的。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 “坐那么远干什么?不想知道宫里的情况?”君长渊开口道。 云苏记仇,根本不理他。 君长渊好气又好笑,微微弯腰站起身来。 云苏忽然感觉不对,眼前像是有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 还没等她看清楚,君长渊蓦地俯身揽住她的腰,抱着她侧身坐下,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真生本王的气了?”君长渊唇角带着几分无奈。 云苏看着他:“我不能生气吗?” 君长渊看着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失笑:“是本王不好,本王给你道歉。” 他俯下身,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眼尾,又缓缓滑下来,轻吻她的唇角,低沉的声音温柔如水,“原谅本王吧,好不好?” “……” 云苏满肚子的闷气都被他戳破了。 她郁闷了一下,伸手推开他。 君长渊往后退了退,面具下一双狭长妖冶的眼眸,似带着几分无辜与委屈,幽幽地看着她。 云苏被他看得都不自在了,闷气道:“你这是耍赖!” 哪有把人惹生气了,用这种方法道歉的? 分明就是骗她心软嘛。 男人眼底浮起狡黠的一抹笑,又凑过来,亲了下她唇角,“还生气吗?” 云苏坚定地伸手推开他,“我可不是这么好哄的人,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阴阳怪气?” 君长渊抱她坐在腿上,低眸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云苏道:“我怎么知道?” “因为……本王在嫉妒。” 君长渊低沉的声音幽幽,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你为了霍越清连性命都不顾,本王很不高兴,很嫉妒。” 云苏:“……”她差点磕巴了下。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君长渊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问题是,这丫头的脑回路不同寻常人。 又没长那根筋。 他真怕说得太委婉,她不知道又想歪到哪去了。 到时候解释不通对牛弹琴,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她不懂,他就直白说给她听。 嫉妒二字是何意…… 她总能听得明白吧? 君长渊眼眸深沉,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云苏确实听明白了,愣怔片刻后,她歪了歪头:“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为了你不顾性命过啊。” 君长渊挑眉,“什么时候?” 云苏理直气壮道:“进宫盗窃皇家至宝,被抓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这不比抗旨逃婚更危险吗?我还不是陪着你去了?” 君长渊:“……” 他一时竟有些噎住了,无法反驳。 云苏又道:“而且,我抗旨逃婚也不是为了霍越清,他只是个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私奔那件事完全就是被人算计的。 我当时就是脑子被水泡了,想不明白才上了当。 要是再来一次,我保证不逃了。 霍越清哪点比得上你啊? 只有没本事、没担当的男人才会撺掇女人私奔,聘者为妻奔者妾。 我以前就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好,现在想想,真的只觉得恶心了。” 君长渊听着她夹带私货的一番话,剑眉微挑,眼眸深处闪过奇异的光泽,“你这是……在跟本王表忠心?” 云苏:“??”什么叫表忠心? 她说的都是实话啊。 君长渊没给她否认的机会,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含笑问:“那在你眼里,本王和霍越清相比,谁更好?” “你。”这个问题,犹豫一秒都是对君长渊的羞辱。 不,是对她眼光的羞辱。 君长渊薄唇微微上挑,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还私奔吗?” “当然不。”云苏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为什么不肯杀了霍越清?”君长渊声音噙着笑,幽幽凝视着她。 他始终介意这个问题。 云苏微蹙眉头,看着他,“君长渊,我真的不喜欢反复跟人解释,所以我只说最后一遍——我对霍越清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留着他是有别的原因。” 见君长渊似乎要说话。 她干脆捂住他的嘴,“至于是什么原因,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但肯定不会威胁到你。” 小巧的手掌捂在他唇上,指尖隐隐透着药香气。 君长渊一时不便说话,狭长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云苏也抬头看着他。 两个人身影交叠,四目对视间,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云苏很认真地问了一句:“君长渊,你信我吗?”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薄唇倏地弯了弯,他伸手握住她纤瘦的手腕,俯首在她掌心里轻吻了一下,凤眸深沉。 “本王信你。” 气氛犹如冰雪消融。 短暂的争吵和冷战结束,云苏由衷地松了口气。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两个人各自下车,两顶软轿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云苏摆摆手正想走过去,又被君长渊拉回来,低声道:“本王路上跟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云苏点头,“记住了。” 君长渊不太放心,又叮嘱了句:“若是出了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就让宫人来乾清殿找我……” “嗯嗯,知道知道!” 云苏敷衍地直点头,推着他往轿子走,“行了你赶紧去吧,我自己有分寸。”这些话早在路上就说过了。 君长渊无奈地屈指弹了她一下,便上了轿子。 云苏也同样坐上软轿,分别往皇宫不同方向去。 第112章 鸿门宴!来者不善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软轿终于落了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云姑娘,昭明宫到了,请下轿吧!” 宫女掀开轿帘。 云苏下了轿子,抬头一看,巍峨华丽的宫门屹立眼前,金瓦琉璃,汉玉铺地,尽显皇家气派。 昭明宫是中宫皇后的住所,也是这后宫里权利的集中心。 在宫女太监的引领下,云苏往正殿走去。 刚到正殿门口。 隐约的谈笑声从殿内传来,似乎有不少人在。 太监进屋通传,又等了片刻,终于传来皇后的口谕,召云苏进去。 这一通复杂的流程下来,云苏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压着性子,走进正殿,就看到殿内繁花锦簇,分别坐着五六个宫装女子。 正上首的女子年过四旬,穿着皇后凤袍,头上带着九尾凤钗,容貌虽只是中上,却自有一股威仪端庄的气势。 在她侧下手,第一位坐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贵妇,头上戴的是贵妃的七尾凤钗,第二位女子身穿宫裙,容貌如秋水芙蓉般动人,似乎也是位妃子。 除了这三位之外,殿内还有三个年轻女子,全都穿着宫装。 云苏抬眼快速扫了一圈,除了正位上的皇后外,其他人她是一个也不认识。 君长渊在马车里跟她说过,现在后宫里有一位皇后,两位贵妃,分别对应着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有三足鼎立之势。 除了她们三方之外,其他人暂时不足为虑。 云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贵妃打扮的女子,上前对皇后行礼。 “你就是陛下赐婚的云苏?起来说话。”薛皇后高坐位上,声音矜持威仪。 云苏起身,殿内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脸上,神情各异。 入宫是不允许佩戴面纱的。 所以此刻,云苏一张脸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半边刺眼的黑斑完全显现,没有丝毫遮掩,连鬓角的碎发都被勾到耳后。 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反而是相貌丑陋的难得一见。 “噗……”旁边的座位上,身穿粉色纱裙的年轻姑娘低嗤一笑。 她用手帕捂住唇,看向云苏的眼神却难掩嘲讽。 薛皇后仿佛没听见,上下打量了云苏片刻,微微一笑:“模样是普通了些,不过也无妨,给渊儿做正妃的,贤良才最要紧。” 云苏:“……” 薛皇后又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云苏还没回答,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淑贵妃到!” 殿内除皇后与另一位贵妃外,其他女子纷纷站起身恭迎。 随着几声环佩叮铃,清幽的熏香飘散而来,一道略显慵懒的女子声音传来。 “本宫可来晚了?好热闹啊。” 一名身穿紫色宫装,头戴贵妃凤钗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看着与另一位贵妃差不多年纪,容貌冶艳如芍药一般,娇美不失凌厉,高贵逼人。 “见过淑贵妃。”殿内的众人纷纷行礼。 淑贵妃眼尾一挑,似笑非笑道:“今天人来得倒齐全,太子妃不在东宫好好照顾有孕的薛侧妃,怎么还带着她进宫来了?” 说着,淑贵妃上前对皇后行了个礼,便优雅地落座下来。 宫女立刻上了茶。 太子妃微笑回答:“今日天气好,儿臣想着母后许久不见薛侧妃了,特意带她过来请安。” 旁边的薛侧妃上前行礼,双手搭在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显然是有孕在身。 云苏看在眼里,眸底飞快闪过一道思绪。 君长渊曾经跟她说过,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争斗中。 太子是唯一一个有正妃、侧妃的人,只是成婚两年有余,太子妃却始终没有身孕,反而是侧妃薛宝晴抢先有了孕。 听太医说,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如果薛宝晴成功把这一胎生下来,那就是皇长孙。 东宫有后,对太子是大大的加分项。 而反过来,对三皇子、五皇子就不是件好事了。 所以如今宫里宫外,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侧妃薛宝晴的肚子上,淑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自然也很关心,一来就先问上了。 而这位侧妃薛宝晴也不是普通人。 她是薛皇后的亲侄女,太子嫡亲的表妹,比起太子妃,她和太子的感情反而更深厚一些。 “你是?”淑贵妃眼睛一眯,又看到薛宝晴身边的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急忙上前,娇声行礼:“臣女薛宝珠,见过淑贵妃娘娘。” “你就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那个侄女儿?果然生得美貌。” 比起薛宝晴,薛宝珠的容貌更胜一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如珠似宝,美貌娇俏。 淑贵妃轻笑道:“听说皇后娘娘本来打算,将你许配给镇北王为妃,连懿旨都拟好了,不想皇上忽然下旨,生生将镇北王妃之位许给了旁人,真是可惜了一桩好姻缘。” 云苏:“……”还有这种事? 她不由侧眸看去。 薛宝珠娇俏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幽怨,“是臣女没福气,配不上镇北王殿下。” 她咬着唇,忍不住抬头看向云苏,暗暗瞪了她一眼。 云苏挑眉。 淑贵妃斜睨看过来,轻笑一声:“你确实福气差了点,好好的王妃之位都丢了,不过也无妨,镇北王迟早是要纳妾的,只要正妃贤惠,以你的身份,做个侧妃也算绰绰有余了。”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薛宝珠的目光忍不住又朝云苏看过来。 这时候,德贵妃淡淡开口道:“镇北王妃还没过门,妹妹就这么心急,连侧妃都给人安排上了?只怕镇北王知道了,未必会高兴吧?” 淑贵妃眼眸一斜,“本宫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她看着云苏,漫不经心地挑着指甲,“倒是这位云姑娘,本宫昨儿可听三皇子说了,在云王府中好生胆大妄为啊! 还没过门呢,就敢带着镇北军回家,搜刮家产,气晕姨娘。 真真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旁边的柔妃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 “柔妃妹妹不知道,皇后、本宫和德贵妃可是都听说了,要不怎么特意召她进宫,想亲眼瞧瞧这样的姑娘家,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淑贵妃似笑非笑地道。 第113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到淑贵妃这番话,云苏心中恍然大悟。 她说呢,皇后和两位贵妃怎么这么有兴致,忽然要召她进宫,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听到淑贵妃柔里带刺的话,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云苏看过来。 众目睽睽下。 云苏不亢不卑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羞愧。 “娘娘过誉了。”她平静地说。 “过誉?”淑贵妃柳眉一蹙,“你以为本宫是在夸你吗?” 云苏浅淡一笑:“承蒙皇上厚爱,将臣女赐婚给了镇北王,家父在下聘之日曾说过,待我出嫁时,将以云王府百万家产为陪嫁,臣女不过是奉家父之令,回家清点自己的嫁妆罢了。” 言下之意—— 我清点自己的嫁妆,跟你淑贵妃有什么关系? 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淑贵妃眼底冷意一闪:“婚嫁之事本该由父母做主,还没见过自己上赶着张罗的,可见你心里也盼着早日嫁人呢。” 这话就是嘲讽云苏恨嫁,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矜持。 云苏大大方方地道:“皇上赐婚在前,镇北王府门第显赫,云苏自然倾心。” 我就是恨嫁又如何? 皇帝给我挑的未来夫君,有权有势有地位,又有赐婚名正言顺,谁敢说我不矜持? 淑贵妃一时被噎住了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她微眯起美眸,似笑非笑道:“听闻你的父亲和弟弟,如今还被关在牢中?你竟半点也不担心,一心想着家产当嫁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云苏微微一笑,“家父和弟弟所涉之事,自然有刑部彻查,云苏不敢擅论,只是遵从皇上圣旨,一心备嫁而已。” 你说我没良心,只想着嫁人不关心父亲弟弟的死活。 这只能怪皇帝,谁让他挑在这个时候赐婚呢? 她要是不好好备嫁,延误了婚期,岂不是违抗圣旨? 淑贵妃眼皮子微微一跳,眼神阴霾下来。 “小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本宫说你一句,你顶十句,句句噎着本宫的话,这规矩是谁教你的?” 云苏却笑道:“进宫之前,镇北王殿下特意叮嘱过,要臣女敬重皇后娘娘,又说德贵妃娘娘心善,便是我有冒犯之处,皇后娘娘与德贵妃也不会轻易怪罪。” 淑贵妃:“……” 她脸色一下子变了。 云苏这话,看似恭维,实则却是警告。 她也不是没靠山,可以随便被淑贵妃打压的小人物! 宫里三大巨头,皇后,德贵妃,淑贵妃。 君长渊只提到了前两位,却唯独撇开淑贵妃不提,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在前朝争斗,一直都想拉拢镇北王府,只是谁也没成功。 如今,云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镇北王妃。 淑贵妃得罪了她,等于是三皇子断了拉拢镇北王府这条路。 最后便宜的是谁? 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 薛皇后和德贵妃也不傻,一听云苏这话,两个女人同时笑了。 “前两日镇北王殿下病重,听说就是云姑娘彻夜照料,才让王爷转危为安,这样的功劳,难怪王爷会对云姑娘高看一眼。” 德贵妃微微一笑,看向薛皇后,“您说是吗?” 薛皇后也笑道:“是啊,皇上当真慧眼识珠,替渊儿选了位好王妃。好了,云苏,你也别站着了,赐座吧。” “谢娘娘。” 云苏谢了恩,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淑贵妃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但是有薛皇后和德贵妃偏帮着,她也不能再继续针对云苏。 这丫头,果然有些难对付…… 一张嘴就把皇后和德贵妃都拉拢过去,倒让她骑虎难下,十分尴尬! 淑贵妃原本也是听了三皇子的话,对云苏有些不喜,才开口挑刺了两句,没想到云苏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不但不受训,反而句句将她噎了回来。 淑贵妃宠冠后宫多年,向来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这种小丫头下过脸面? 一时间。 淑贵妃对云苏的厌恶更多了十二分,目光都有些冰冷了。 云苏自然察觉到了淑贵妃恼怒不善的眼神,心里冷笑了声。 这位淑贵妃娘娘,大概是在后宫里养尊处优久了,习惯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还以为所有人都要顺着她、捧着她。 她凭白无故地挑刺针对,别人就只能乖乖受着,敢反驳一句都是不敬。 气量真是比针尖还小,不愧是三皇子的亲娘。 云苏心里才不怕她。 她又不在后宫里混,淑贵妃就是只手遮天,也遮不到镇北王府去。 “以前也就罢了,等你嫁给了渊儿,成了王妃,这宫里还是时常要走动的,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请教太子妃,她也算是你皇嫂了。” 大概是云苏刚刚那番话起了作用,薛皇后对她的态度明显友善了不少。 太子妃立刻笑道:“是啊,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皇嫂也行。” 云苏无辜地看着她,眼眸一弯:“那我就不客气了,皇嫂。” 太子本就有心拉拢镇北王府。 皇后和太子妃这是在替太子示好呢。 “本就是妯娌,何须客气。”太子妃笑得温和,旁边抚着肚子的薛宝晴似笑非笑,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堂妹薛宝珠,嘴角露出一点讽刺。 薛宝珠暗暗揪着手帕,看向云苏的目光怨愤又不满。 镇北王妃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她的! 云苏现在的种种优待也该是她的…… 云苏脸上带着笑,眸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看似笑语晏晏,实际却各怀心思,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会演。 这时候,一个宫女走上前,恭敬道:“皇后娘娘,血燕熬好了。” “端上来吧。”薛皇后笑着说,又对殿内众人道,“本宫最近新得了一些上好血燕,最是补身养颜,你们也一起尝尝。” “多谢皇后娘娘。”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感激声。 宫女们很快端着托盘上前,将一盏盏的精致小碗送到每个人面前。 血燕,说白了就是金丝燕窝,比寻常燕窝要珍稀些,但也不是什么绝顶宝贝。 云苏接过小碗,看到里面暗红色的燕窝,似乎还掺入了药材,香气扑鼻。 等等……香气? 云苏忽然眯起眼,舀了一勺燕窝递到唇边,仔细闻了闻,眸底顿时闪过一抹厉色。 第114章 才艺!这可是你自找的 原来重头戏藏在这里! 云苏冷淡的抬眸,目光快速扫过殿内正中的香炉,熏香袅袅盘旋,香气清凉舒适,有薄荷与冰片的味道。 手里的血燕,里面放了点白芨,补气养颜,同样没坏处。 云苏身旁的小茶几上,有一个木雕摆件,那上面有桉叶油的香气,清淡又不易察觉。 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副作用可就不同寻常了…… “云丫头怎么不吃?不喜欢这血燕吗?”薛皇后用了小半碗血燕,看到云苏端着碗不动,笑吟吟地问道。 云苏抬头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看她手里已经用了一半的血燕,还未说话。 淑贵妃淡淡道:“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只怕有人不识好歹,不领情分呢。” 云苏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不止皇后,淑贵妃、德贵妃,连有孕在身的薛宝晴都吃了燕窝。 但她们身边都没有木雕,只有云苏坐的位置旁,放了个小小不起眼的木雕。 云苏微微一笑,伸手拿起勺子,指尖不经意地划过碗里的血燕,随即一勺接着一勺,慢条斯理地将一小碗血燕吃了下去。 柔妃看着她吃完,掩唇笑了一声:“看来云姑娘很是喜爱这血燕。” 薛皇后笑了笑,殿内的气氛立刻松缓下来。 用完了血燕,薛皇后又柔声细语地和云苏说话,云苏也有问有答,气氛显得越发好了。 只有被冷落在一旁的薛宝珠,心里越发不舒服。 她是皇后娘家最受宠的姑娘,平时也是众星捧月,如今却被云苏抢了风头。 薛宝珠忍不住插嘴道:“听说你出身云王府,也算是名门贵女,有没有学过什么才艺啊?” 这话一问,淑贵妃顿时轻笑出声,嘲讽地看着云苏。 云苏不学无术、文墨不通的名声,早在赐婚的时候就传进宫里,人人都知道。 薛宝珠故意这么问,不过就是想让她丢脸罢了。 云苏淡淡道:“没有学过。” “不会吧?琴棋书画不是贵女们都会的吗?你一样都没学过?”薛宝珠故作惊讶。 云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我都没学过。” 表演给人看的东西,她确实不会。 但是别的,她会的可不少。 就怕说出来,会吓坏了这位出身高贵的薛家小姐,那可就得罪人了。 “这琴棋书画,可是京中贵女们必学的东西,即使不能样样精通,至少也该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否则与人来往时,岂不是很尴尬?” 薛宝珠用手捂着嘴,眼底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再过几日就是百花节了,我原本还想着给你下帖子,让其他小姐们也见识一下镇北王妃的才艺,没想到……真是可惜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酸话,云苏懒得搭理。 淑贵妃却找到了机会,凉凉笑道:“虽说有皇上赐婚,位分不成问题,可是连基本的琴棋书画都不会,日后在王府里,可怎么与多才多艺的侧妃争宠啊?” 云苏心里很无语。 这话说的……敢情王妃都是靠才艺争宠的?平时没事就在王府里跟侧妃比琴比舞,随时随地高歌一曲? 这不开玩笑吗? “云苏是正妃,又不是以才色侍人的侧妃妾室,与镇北王夫妻相处,相敬如宾才是正道。”德贵妃打圆场道。 淑贵妃似笑非笑:“无才又无貌,只怕别落得个相敬如‘冰’才好。” “噗嗤……”薛宝珠顿时闷笑一声,再掩饰不住脸上的嘲讽和轻蔑。 薛皇后皱起眉:“淑贵妃,你……” 话还没说完,云苏忽然开口道:“琴棋书画的才艺,我确实不会,不过我倒有一手别的才艺,只是不方便演示罢了。” 这话在淑贵妃听来,就是云苏脸上过不去,说出来强撑面子的。 她勾唇嘲弄的一笑,却没开口。 薛宝珠忍不住了:“你要是真的有才艺,为什么不能演示?难道见不得人吗?” “能见人,只是有些危险,为了避免让皇后娘娘与两位贵妃受惊吓,我就不便演示了。” 云苏淡淡地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宝珠一眼。 “否则出了意外,我可担当不起!” 薛宝珠一听就冷笑起来,“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见多识广,什么样的才艺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你给吓到?你不会是故意吹牛,想表现自己的本事吧?” 薛宝珠的想法很简单。 她早就听说过云苏不学无术的名声,又听她亲口承认,她连基本的琴棋书画都不会。 还能有别的才艺?吹牛说大话还差不多。 云苏心里冷笑,脸上却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微微尴尬地摆手,“总之,我的那个才艺确实不适合演示,吓到人就不好了。” 她越是推托,薛宝珠就越肯定她是吹牛。 说谎都说到皇后娘娘面前了! 看她怎么拆穿她。 薛宝珠暗暗冷笑一声,直接对薛皇后道:“皇姑母,您都听到她说的了吧?珠儿实在好奇,她能有什么惊为天人的‘才艺’,不如您就让她表演一番,就当给您助助兴了。” 薛皇后微微蹙眉:“这……” 她也听说过云苏不学无术的名声,觉得她只是强撑面子,又不想彻底得罪镇北王府,心里便不太乐意。 薛宝珠干脆站起身,凑到她身边一阵撒娇讨好,磨得薛皇后无奈。 淑贵妃也笑道:“本宫也很好奇她的才艺,皇后娘娘,不如就让本宫开开眼吧。” 薛皇后闻言,只好看向云苏:“云苏,你可愿意展示一番?” “云苏愿意,不过有个请求。” 云苏站起身,微微笑道,“还请皇后娘娘赦免云苏无罪,云苏才敢展示。” 薛宝珠讥讽道:“你是演示才艺,又不是要飞天遁地,竟然还提前要起赦免来了。” 一看就是找借口糊弄! 见薛皇后蹙着眉头,薛宝珠生怕她不同意,摇着她手臂哀求道:“皇姑母,您就答应吧,珠儿真的很好奇!” 薛皇后无奈:“好吧,本宫便赦你无罪。” 云苏嘴角微微一翘,眸子里闪过幽幽光芒——薛宝珠,这可是你自找的! 第115章 活活吓哭了 听到薛皇后的话,薛宝珠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她趾高气扬地从皇后身边走下来,目光嘲讽地看着云苏:“皇姑母都已经答应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你要表演什么才艺,现在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薛宝珠正好走到淑贵妃的座位之前。 云苏唇角微勾,伸手拔下发间一根银簪,毫无预兆地甩手一掷! 嗖! 细长的银簪飞射而去,犹如一支细箭,直射向薛宝珠的脸面。 薛宝珠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有人敢在皇后面前动手,一时傻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她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银簪擦过她脸颊,击碎了她发髻间一根耀眼的宝石簪子,随即“噗”的一声,稳稳钉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淑贵妃身旁的小茶几上。 “啊——”淑贵妃吓得一声尖叫,猛地站起身。 衣袖不小心带翻了茶几上的点心和茶杯,霎时间,热腾腾的一杯茶全倒在了淑贵妃的裙摆上。 “啊!!”淑贵妃被烫得尖叫,双手用力扑打着裙摆。 “贵妃娘娘——” 身后的宫女也吓傻了,慌忙冲上来,“娘娘,您没事吧?” 殿内一下子混乱起来。 薛宝珠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破碎的宝石簪子掉在地上,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她吓得脸色苍白,狼狈的腿一软,顿时跌在地上。 “淑贵妃!”薛皇后也被惊到了,本能地站起身。 太子妃等人也一脸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被宫女团团簇拥,惊慌又吃痛的淑贵妃,随即不可思议地朝云苏看去。 抱着肚子的薛宝晴第一个发难:“云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袭击贵妃娘娘,来人啊!” 殿外的太监和侍卫一下子涌上来。 薛宝晴狠狠指着云苏:“给我把她拿下!” 侍卫们还没动手,云苏冷淡地抬起眼帘。 “等等……”太子妃正要阻拦。 德贵妃却一下子沉了脸:“放肆,皇后与本宫还在这儿,何时轮到一个太子侧妃发号施令了?都给本宫退下。” 薛宝晴:“……” 太子妃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头告罪,“儿臣管教不力,德母妃息怒。” 这时候,差点被茶水烫到的淑贵妃也回过神来,她又惊又怒地看着云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想害死本宫吗?” 说着,不等云苏反应,淑贵妃又恼怒地看向薛皇后:“皇后娘娘,云苏冒犯不敬,当着你的面都敢对本宫下毒手,请你下令狠狠惩治她!” “哇——” 跌坐在地上,几乎被吓傻的薛宝珠猛地放声大哭。 她吓得眼泪直流,腿软地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向薛皇后,散乱的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 “皇姑母救我……呜呜,这个贱人,她要杀了我!” 这边是淑贵妃的震怒,那边又是薛宝珠的哭喊,再加上宫女们的惊慌。 大殿里乱糟糟一片。 薛皇后紧紧蹙眉,站起身威严喝斥道:“都给本宫闭嘴,安静!” 薛宝珠抽抽噎噎地跪在地上,淑贵妃却不依不饶:“皇后,你刚刚可是亲眼看见的,云苏这个贱人大不敬,竟然敢对本宫下毒手,差点伤了本宫!”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也跟着怒道:“娘娘要是受了伤,只怕皇上也会担忧,皇后娘娘可不能偏袒徇私。” 连皇帝都搬出来了。 薛皇后皱着眉,看向淑贵妃:“先去请太医,看看贵妃有没有受伤。” 淑贵妃:“太医可以晚点再请,但是这个云苏,绝对不能轻饶了!” 薛皇后暗自头疼,心里也觉得云苏过分大胆,竟敢当着她的面行凶,简直是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难道她以为有了镇北王撑腰,就可以在皇宫里放肆了吗? “云苏,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薛皇后沉了脸色。 云苏却不慌不忙,神情坦然又无辜道:“皇后娘娘,臣女刚才已经说过,表演才艺可能会让您和两位贵妃受惊,所以不方便演示,是薛小姐执意要让我表演,我才提前恳请了皇后娘娘赦免,造成这种情况,臣女也很无奈啊。” 薛皇后:“……” 薛宝珠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尖叫道:“你胡说什么?” 云苏更加无辜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要表演的才艺,就是飞镖,薛小姐刚刚不是已经见识到了吗?” 薛宝珠脸色青白交错,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宝石簪子。 原本坚固漂亮的宝石已经碎成了几瓣,薛宝珠心疼得眼睛通红,活像是割了肉一样。 这可是她为了进宫彰显身份,特意戴上的最心爱的宝石簪子。 现在……却被云苏这个贱人打碎了。 她还敢说这是她的才艺!! 薛宝珠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拔下簪子扔在地上,“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才艺?你这分明就是暗箭伤人,你就是故意想吓唬我!” 呵呵,这会儿倒是聪明了。 猜得一点都没错,云苏就是故意想吓唬她。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有证据吗? 云苏可不是莽夫,她敢当着薛皇后的面动手,自然是留好了退路的。 此时此刻,就见云苏略显落寞地垂下眼眸,低落地说:“薛小姐应该知道,我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像你精通书墨,确实不太懂才艺指的是什么…… 不怕薛小姐笑话,我在云王府名为嫡女,实际日子过得还不如婢女丫鬟。 忍饥挨饿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为了填饱肚子,我才学会了用树枝当飞镖,专门射老鼠和小鸟,射死之后再把它们吃掉。” 说着,云苏微微勾起唇角,眉眼里流转过一丝诡谲的寒光。 她幽幽地看着薛宝珠,说:“我射飞镖的准头很好的,无论是地上的老鼠,还是天上的小鸟,专门射眼睛,一扎一个准,这难道不算特殊才艺吗?” 薛宝珠对上她乌黑的眼睛,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升起,直窜脊梁。 “你……”她莫名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连淑贵妃脸色都白了。 第116章 云苏吐血! 一旁扶着肚子的薛宝晴闻言,不由干呕了一声:“你竟然……吃过老鼠……” 云苏微微一笑:“老鼠身上也有肉,和鸡鸭没什么区别,剥皮剔骨再拿开水一烫,还能做一锅汤呢,听说在闹灾荒的年景,民间很多百姓就是靠着抓老鼠、吃老鼠,才熬过来的。” “呕——” 薛宝晴听到一半就止不住地干呕,似乎被恶心坏了。 她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流,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连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止是她,殿内所有人,包括宫女太监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像她们这样身在皇宫,遍地都是锦衣玉食的“上等人”,哪怕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衣食住行也比普通百姓强太多。 怎么可能想象到,这世上还有人要靠吃老鼠肉活下去。 这听起来就让人无比恶心。 老鼠啊…… 那么肮脏丑陋的东西,多看一眼都能伤了主子高贵的眼睛。 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啊? “呕,呕……”薛宝晴越是想着,越觉得恶心至极,阵阵干呕地停不下来。 “薛侧妃,你没事吧?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旁边的宫女见她反应激烈,急忙扶着她坐下,又高声喊道,“侧妃有孕在身,怕是受了惊吓,快传太医。” 门外的太监闻言,连滚带爬地去了。 薛宝珠同样也被恶心得不行。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云苏:“云王府也是高门,你是云王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吃过老鼠那种脏东西,故意说这种话来恶心我们,你心肠真是恶毒!” 云苏耸耸肩:“你不信就算了,我拿这种事情骗你做什么?” 上辈子在原始森林里求生的时候。 别说老鼠了,就是能吃的虫子,云苏都吃过,用火一烤咯嘣脆,蛋白质丰富,是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蛇虫鼠蚁,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她什么样的都吃过。 而这个世界的“云苏”…… 说来可笑,“她”作为王府嫡女,确确实实在王府里抓过老鼠。 被李姨娘算计苛责,被苏明昌关在祠堂罚跪,七八天不给一口水、不给一粒米的时候,原主饿得神志不清,濒临绝境。 祠堂里只有老鼠和虫子。 求生本能下,“她”也想抓老鼠,结果却虚弱得连虫子都抓不住。 最后只能咬破自己的手腕,喝血止渴。 云苏淡淡挑起眼帘,看着满脸厌恶不相信的薛宝珠,心里嘲讽的一笑。 没有经历过那种濒死境地的人,又怎么会明白,那种不顾一切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本能。 洁癖?优雅? 这是衣食无忧的人,才有闲心考虑的东西。 “呕……别、别说了……”娇贵有孕的薛宝晴实在听不下去,捂着嘴连连干呕,娇弱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淑贵妃不禁后退一步,看向云苏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嫌弃,仿佛她是阴沟里爬出来的脏东西一样。 德贵妃皱着眉头,看向云苏的眼神有些怜悯。 云苏没有理会旁人,只微笑地看向薛皇后:“皇后娘娘,您之前说过赦免云苏无罪,这话可还算数?” 淑贵妃顿时大怒:“你差点伤了本宫,还敢说自己无罪!” “我并非有意针对贵妃娘娘。”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云苏无辜的道,“我只是在对薛小姐演示才艺,没想到薛小姐正好走到淑贵妃身前,这才差点误伤。如果我真的想伤人,就不会用银簪做演示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淑贵妃身侧,茶几上斜斜扎着一根银簪,入木足有三分。 众所周知。 银子本身是很软的,牙一咬都会留印子,根本不能做武器伤人。 然而在云苏手里,一根普普通通的银簪,不但能做飞镖击碎了薛宝珠的宝石簪子,还隔空射到了淑贵妃面前,扎进了桌子里。 这是银簪吗? 不……这简直就是暗器飞镖啊! 德贵妃身边的柔妃,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银簪,发现它牢牢扎在桌子里,竟拔不出来。 她捂着嘴惊呼道:“云小姐好大的力气,要是这银簪是朝着人去的,只怕都能杀人了吧……“ 宝石都能击碎,难道还刺不穿人的脖子? 淑贵妃顿时后背一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仿佛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云苏浅浅一笑,很是无辜:“柔妃娘娘说笑了,这只是表演才艺。” 柔妃:“……” 薛皇后:“……” 谁家姑娘演示才艺,差点能杀人的? 偏偏云苏有言在先,她早提醒过演示有危险,是薛宝珠非要她演示,还缠着薛皇后提前赦免了无罪。 现在要追究云苏的罪责,显然是站不住脚。 反而是薛宝珠责任更大一点。 淑贵妃迁怒地狠狠瞪向她:“好好的表演什么才艺,还偏走到本宫面前,你是存心让本宫难堪是吗?” 薛宝珠惊慌失措:“淑贵妃娘娘,我没有啊……” 薛皇后也沉下脸:“宝珠,你确实是太不知规矩了。” 薛宝珠一下子慌了,殿内所有人都谴责的看着她,仿佛都是她的错,真正罪魁祸首的云苏却置身事外,似笑非笑地仿佛在看她的好戏。 “皇姑母,这怎么能怪我?明明就是云苏故意的,她陷害我啊!” 薛宝珠又气又委屈,脑袋一下子灵光了。 她想起云苏之前种种诱导她的话,顿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怒从心起火冒三丈,她箭步冲到云苏面前,狠狠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骗我给你背锅,故意算计我!皇姑母不能治你的罪,你现在就跟我去见皇姑父,我要找皇上给我做主——” 薛宝珠气恼凶狠的眼睛都红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云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古怪。 可惜,太迟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薛宝珠怒气冲冲的话还没说完。 云苏忽然脸色一白,浑身颤了颤,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喷了薛宝珠满头满脸。 “噗——” 她眼睛一闭,瞬间倒了下去。 第117章 乱成一团 眼看着云苏吐血倒在地上,殿内所有人都傻眼了。 淑贵妃震惊不已地看着,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连宫女太监们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薛宝珠。 只见薛宝珠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头上、脸上、身上,全是血点子,看起来又恶心又吓人。 暗红的血渍衬托得她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着。 她呆滞的伸手摸了下脸颊的血,骤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啊啊啊!!” 随即眼皮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砰!一声闷响。 大殿里顿时倒了两个。 惊恐的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霎时间发出尖叫声:“啊——” “死人了!死人了!” 众多宫女们吓得手足无措,谁也不敢上前,惊恐得直往后退。 德贵妃、柔妃和太子妃等人也被吓得不轻。 但最受惊吓的还是薛宝晴。 她坐的位置距离薛宝珠不远,眼睁睁看着云苏一口血喷出来,薛宝珠满脸鲜血淋漓地傻在原地。 这一幕给了薛宝晴极大的惊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薛宝珠猛然一声惨叫,好似厉鬼一般,吓得薛宝晴浑身剧烈一抖,本就不太舒服的肚子顿时绞痛起来。 “啊……我的肚子……” 薛宝晴疼得浑身发抖,一时抽空了力气,坐也坐不住,整个人直从椅子往下滑。 偏偏这时候,她身边的宫女也被吓呆了,竟然没能及时伸手扶住她。 薛宝晴就这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哀惨叫起来,“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 “薛侧妃!”身边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惊叫着扑上来搀扶,嘴里连声喊着。 “侧妃,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薛宝晴疼得说不出话来,满头冷汗淋漓,无力地靠在椅子旁。 宫女拼命想扶她,却又扶不动,急得大叫:“不好了,薛侧妃滑倒了,快来人啊……” 这一声大叫总算把殿内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旁边傻眼的宫女们惶恐回神,顿时一窝蜂地冲到薛宝晴身边,又搀又扶,七手八脚地挤成一团。 太子妃面露担心,又不敢上前:“薛妹妹怎么了?快叫太医……” 薛皇后、淑贵妃和德贵妃也急忙看过来,就只见宫女太监们挤成一团,将正中央的薛宝晴团团围住,根本看不见情况。 薛宝晴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薛皇后又惊又怒:“怎么回事?都冷静一点,快把侧妃扶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人群里一声尖叫。 “血,有血……” “薛侧妃见红了!” 薛皇后如遭雷击,脸色一白,差点没惊厥过去。 身边的宫女急忙搀扶着她,高声大喊:“快传太医——” 昭明宫里乱糟糟一片,喧闹得不像话。 而这个时候,乾清殿里,气氛却一片安静和睦。 精致的九龙香炉里熏香袅袅,殿内伺候的太监低头屏息,谁也不敢打扰了窗边矮榻上,正在下棋的镇北王和天盛帝。 君长渊坐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粒白棋,幽幽落下。 对面的天盛帝执黑棋,一看棋盘上白棋落下的位置,威严冷峻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渊儿,这步棋你可是走岔了,朕要赢你了。” 说着,天盛帝黑棋一落,恰恰封死了白棋的生路。 棋盘上胶着的局势陡然翻转。 原本稳操胜券的白棋一步踏错,瞬间死局,而局势危险的黑棋却逆风翻盘,反败为胜。 君长渊看了看棋盘的局面,无奈地将棋子丢回棋蛊里:“皇叔父的棋艺越发精近了,我实在不是对手。” 天盛帝哈哈一笑,同样丢了棋子。 “分明是你没用心下,朕可是知道的,你七岁那年就能与宫中国手对弈,如今年岁长了,棋艺反倒不如小时候了。” 君长渊唇角噙着笑,“那时年幼不懂事,争强好胜,如今身子不济,精力远不如从前,哪还有闲心钻研棋艺?” “听说你前两日病重,是云王府那丫头贴身照顾的?” 天盛帝端起茶杯,似乎随口一问。 “是。”君长渊淡淡道。 “她人还未过门,却愿意彻夜照顾你,也算有心了。” 天盛帝淡淡道,语气不辨喜怒,也听不出褒贬。 君长渊唇角微弯,不动声色地说:“这多亏了皇叔父一片苦心,若不是有圣旨赐婚在,谁家姑娘愿意还未过门,便要照顾命不久矣的夫君呢?” “说什么胡话。” 天盛帝闻言不悦,抬眸道,“你是堂堂亲王,位高权重,京城谁家的女儿你配不上?云王府那丫头名声不好,把她指给你做正妃,朕只觉得委屈你了。 你若不喜欢她,回头等大婚过了,冲了喜,朕再给你挑几个好的。 无论是封侧妃还是当妾室,都随你高兴。” 天盛帝一副仿佛慈父的口吻。 这话要是让太子听见,只怕心里又要不痛快了。 天盛帝自己并不贪恋女色,宫里的皇后、两位贵妃都是高官贵女,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同样的,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沉迷女色。 太子的正妃就是天盛帝亲自挑的,容貌一般,但家世极好。 太子想多纳几个漂亮的侧妃,都被天盛帝痛骂一顿,让他滚回东宫好好思过。 然而到了君长渊这边,天盛帝就完全换了态度,好似只要他高兴,想纳多少侧妃都行,十分宠爱纵容。 君长渊淡淡一笑,声音低缓道:“多谢皇叔父厚爱,只是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拖累一个姑娘也就罢了,实在不愿连累更多人。” “你是亲王,身份仅次于太子之下,能给你为嫔为妾是那些女子们的福气,哪里算是拖累了?之前你还未娶正妃,不便纳妾,朕才没给你赐人,如今正妃都有了,这后院也该充实起来,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天盛帝摇摇头,不容拒绝地道:“等你大婚过了,朕让皇后再给你挑几个好的,至少两位侧妃是要的,这也是为你的子嗣考虑。” 第118章 黑白交锋,暗潮汹涌 “皇叔父,还是算了吧。” 君长渊没有被天盛帝的语气吓到,反而端起茶杯,含笑道: “太医早下了断言,我不过几月的寿命而已,有一位正妃冲喜便罢了,若再将别家女儿赐给我,白白耽误了一生,传出去对皇叔父也不好。” 就算是皇帝,也没有强行下令让别人送女儿当寡妇的。 这不是联姻,这是结仇。 天盛帝一向重视名声,闻言蹙了蹙眉,威严的眼眸隐带担忧地看着他,沉声道: “渊儿,你跟朕说实话,你的身子……当真差到这种地步了?” 君长渊抬头直视着天盛帝,漆黑狭长的凤眸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皇叔父每日派了太医诊脉,想必对我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 又何必多此一问? 天盛帝深深看着他:“朕要听你说。” 君长渊轻叹,伸手取下了脸上面具。 苍白精致的容貌显露出来,还没等天盛帝细看两眼,无数细密的血裂纹便迅速从肌骨深处浮现而出,狰狞可怖地遍布在脸上。 只一瞬间,暗红的裂纹遍布整张脸,一路蔓延到衣领之下。 “……”天盛帝手指轻颤,险些摔了茶杯。 这不是天盛帝第一次看到君长渊脸上的毒纹,但相比起上一次,此时这些毒纹明显变得更深,暗红深处隐隐透出诡谲的黑意。 “皇叔父知道的,我身上的伤其实并无大碍,真正索命的是这些东西。” 君长渊淡淡指了指脸,修长如玉的指骨勾住衣领,轻轻往下一拉。 天盛帝清晰地看见,那一道道没入衣领的暗红色毒纹,沿着他的颈部蔓延到胸前,直逼心口而去。 距离心口,仅仅只差三寸了。 天神帝眼底微光一闪:“太医跟朕说,你中的这种毒名为‘千丝’,十分诡谲难缠,且和一般剧毒有所不同。” 一般剧毒都是先腐蚀肌骨,再深入肺腑。 而这种‘千丝毒’,却是从体内骨血开始蔓延,从内向外腐蚀,因此中毒初期完全无法察觉。 直到毒素遍布全身,开始浮现在脸部皮肤上,人才知中毒,但为时已晚。 毒纹一旦蔓延到心口,便是攻心而死。 而且,太医私底下已经明着跟天盛帝说了,这种毒无解! 任何药物方子都不起作用。 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给君长渊压制毒发时的痛苦,让他最后一段时间过得舒服点。 君长渊平静地戴上面具,淡淡道:“没错,毒纹每月蔓延一寸,如今距离心口还差三寸,因此太医断言,我还剩三个月的寿命。” 这是太医院数十名太医翻遍古籍,整整研究了两个月才得出的结论。 千丝毒——这个名字也是太医院取的。 一开始没人知道君长渊中的是什么毒,也从来没见过如此诡谲的毒发状态。 但是…… 君长渊微微敛眸,想起云苏看到他脸上毒纹后,脱口而出的一句“厄命蛊。” 所有人都认为,他中的是毒。 只有她说,这是一种蛊。 君长渊后面也问过云苏,但云苏对此闭口不谈,只说她能解,不肯告诉他这东西的来历。 君长渊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既信了她能解毒,便无须多问多疑。 天盛帝眼神闪了闪,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不想要侧妃,便随你吧,只是子嗣这方面……” 君长渊道:“就算我与王妃无子,王府还有二弟呢。” 他指的是康老夫人的儿子,王府二公子君元衡。 “你二弟不过是庶出,怎么能跟你比?”天盛帝蹙眉道。 “我还在时,才有嫡庶之别,若我不在了,二弟便是镇北王府唯一的血脉男丁,他也是父王的儿子,不差什么。”君长渊说的风轻云淡,一副命不久矣、已然看淡的样子。 天盛帝挑眉:“你真这么想?” 君长渊含笑点点头。 天盛帝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摇摇头,“离你大婚只差几日了,不说这些丧气事。” “说到大婚,我倒有件事想求求皇叔父。” “哦?什么事?”天盛帝唇边扬起笑意,威严的眼眸却有些冷。 君长渊深知天盛帝多疑,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大婚当日,按规矩王妃该从娘家出嫁,但如今云王府涉入大案,还被禁军封锁着,我想求皇叔父一个恩典,至少在大婚当天,让云王府解禁,也算是给王妃一个体面。” 天盛帝皱眉道:“云王府涉及的可不是小案子,苏明昌父子到现在还没招供,玉叶花也没找到,解禁……” 他忽然想起什么,拧眉又道: “说到这个,朕倒是想起昨天太子和三皇子来,说云家那个丫头带着你府上的士兵,将云王府洗劫一空,还把苏明昌的一个姨娘打得吐血了?” 君长渊轻笑道:“倒不是打得吐血,只是那姨娘眼看家产被夺,一时急怒攻心罢了。” “这么说,她确实带兵去了?”天盛帝冷哼一声。 “云苏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她将要出嫁,父亲又身在牢中,只能自己清点府中财物,奉旨备嫁罢了。” 君长渊轻描淡写地道,“皇叔父最近可听说了,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说,苏将军身为赘婿,却带着姨娘庶子霸占嫡妻家产,苛待嫡女的事。” 天盛帝眉心猛地一跳:“……” 他身在宫中,自然听不见京城里的风言风语。 但是这两日在朝堂上,有好几个御史莫名其妙地弹劾苏明昌,说的都是他立身不正、侵占云王府家产的事。 原来根源在这儿! 要不是君长渊提起,天盛帝早就忘了苏明昌是赘婿出身的事,一时间倒不好说什么了。 原本带兵抢家产是云苏做的不对,天盛帝如果不满,是可以让皇后下懿旨训斥她的。 可问题就在于,她爹是入赘的,整个云王府按理来说都是云苏一个人的,跟苏明昌和他其他子嗣没有半点关系,天盛帝就算不满也找不到训斥的理由 何况这事闹得连御史都知道了,京城传言纷纷,天盛帝还能说什么。 第119章 噩耗!云苏命悬一线 强抢家产这事不能说。 天盛帝看向君长渊,“朕先前听闻,云家那丫头貌不惊人,赐婚还怕你不喜欢,现在一看……你倒是挺护着她的?” 竟然还为了给那丫头体面,专程求到他面前来了。 这可不是君长渊以前会做的事。 天盛帝端着茶杯,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看似轻松随意的对话,仿佛有暗潮涌动。 君长渊却似乎并未察觉,笑道:“皇叔父慧眼识珠,亲自替我挑选的王妃,我自然要好生相待。” 言下之意,仿佛他对云苏的特殊厚爱,都是因为看在天盛帝的面子上。 天盛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 他给君长渊赐婚,名义上是钦天监进言,云苏的八字和君长渊正相配,有益冲喜。 可实际是怎么回事,天盛帝心里最清楚。 他可不是为了让君长渊和云苏夫妻和乐才赐婚的! 然而,君长渊这么一说,天盛帝也不能反驳,否则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你有心就好,毕竟是正妃,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的,可不能让人非议你不尊重嫡妻。”天盛帝含笑说道,眼神却微沉了下去。 “您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君长渊悠悠含笑,又道,“所以,王妃出嫁之事……” 天盛帝打断了他,“云王府所涉之案并非小事,在案情查清之前,不能解禁。” 一边说着要给正妃体面,一边却连正妃出嫁都不许走娘家正门。 这要是传出去,云苏这个亲王妃也要沦为笑柄了。 正所谓夫妻一体。 云苏受辱,君长渊的脸面也不好看,甚至连带着整个镇北王府都要跟着丢尽颜面。 君长渊眸色微深,“皇叔父,涉案的苏家父子本是外人,和云王府无关。” “苏明昌是你岳父,怎么能算是外人?”天盛帝眯起眼。 君长渊只含笑道:“我的王妃姓云,不姓苏。” 天盛帝:“……” “苏家人犯案,牵连不到云王府,原本就是两家人,不是吗?”君长渊浅笑吟吟。 在古代,不同姓的人根本不能算是一家,就算是抄家灭族,也不可能抄到外姓头上。 一个姓苏,一个姓云。 硬要说成是一家,才是荒谬的惹人笑话。 天盛帝皱眉看着他:“渊儿,你是执意要给她这个体面吗?她就是不从云王府出门,照样是你的王妃。” 这种女人家的体面,根本不配他亲自来讨。 天盛帝也不理解君长渊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个。 “难道是云家那丫头跟你要的?”天盛帝转念一想,语气就冷了。 君长渊心里知道,他要的,天盛帝还会顾虑一下,但如果是云苏要,天盛帝只会觉得她贪心,不守规矩。 所以君长渊直接揽到自己头上,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天盛帝明显不相信,君长渊笑着说:“毕竟她也是您圣旨赐婚的,大婚之日都不能堂堂正正出门,岂不是让人笑话您定的这桩婚事?” 天盛帝威严的脸色一僵,顿时哑口无言。 原本圣旨赐婚,是为了让君长渊无法拒绝,不娶也得娶。 没想到他不但愉快接受了,还打着圣旨赐婚的名义,来给自己王妃要好处。 这简直是…… 天盛帝莫名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君长渊也不看皇帝隐隐难看的脸色,垂眸喝了口茶,掩去了唇边一丝微嘲笑意。 皇帝的心思,他清楚。 不过是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实则处处想让他吃瘪,就跟那苍蝇一样,不咬人却恶心人。 因为皇帝暂时动不了镇北王府,心里又实在忌惮,于是隔三岔五便做一些恶心事,以此来试探君长渊的态度。 如果君长渊真的表现出一丝不情愿,恐怕在天盛帝眼里,他就要坐实了“忤逆不忠”的罪名了! 毕竟这位皇帝陛下,心胸向来不大…… 君长渊干脆顺水推舟,不但接了天盛帝的旨意,还要借此名义恶心回去,让天盛帝憋屈又挑不出刺来。 一室寂静中,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片刻后,天盛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杜公公走了进来:“皇上,昭明宫人有急事求见!” 昭明宫?那不是苏苏去的皇后宫中吗? 君长渊冷然抬眸。 “让他进来。”天盛帝拧眉道。 很快,一个满头冷汗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启禀皇上,云王府的大小姐在昭明宫中,骤然吐血,昏迷不醒,太医诊断是中了剧毒!” 君长渊豁然起身,凤眸冷冽,“你说什么?” 天盛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小太监,“云王府的丫头不是去给皇后请安吗?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小太监战战兢兢:“奴才不知……云大小姐中毒突然,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都被惊到了,还吓晕了薛家小姐,眼下昭明宫乱成一团,皇后娘娘派奴才请皇上过去一趟。” 君长渊薄唇冰冷抿直,狭长的凤眸深处,稍纵即逝一道凛然的杀意,“太医怎么说?” 天盛帝眼神莫测地看着他,没说话。 小太监伏跪在地上:“太医说……云姑娘中毒凶险,只怕是……难以回天了!” 若不是如此,薛皇后也不敢派人匆匆来请天盛帝。 死了个云苏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是刚赐婚的未来王妃,又是在皇后宫里中的毒。 薛皇后万万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君长渊眼眸沉了沉,当即拱手道:“皇叔父,请允我陪您一同前去。” 昭明宫是后宫,他并非皇子,没有皇帝允许是不能进内宫的。 “那就走吧,先去瞧瞧怎么一回事。”天盛帝站起身,威严的眉眼里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兴味。 这刚赐婚的云家姑娘,如果还没过门就离奇身死,君长渊头上只怕就要多一个克妻的名声了。 君长渊垂眸幽冷:“谢皇上。” 天盛帝正要摆架,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又战战兢兢道: “启禀皇上,还有一件事……云姑娘毒发之时,东宫的薛侧妃也在场,可能是受了惊吓,薛侧妃她……小产了!” 第120章 死胎!皇帝一起倒霉 天盛帝骤然变色,上前一步:“什么?你再说一遍?” “东宫的薛侧妃惊吓小产,太医正在诊治,请皇上息怒……”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 天盛帝脸色铁青,沉怒道:“只是受了惊吓,怎么会小产?太医不是说太子侧妃的胎相很稳固吗?” 如果是后宫的女人小产就算了,天盛帝人到中年,早就不缺孩子了。 但是,太子很缺。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两年,东宫已有两位侧妃,四五位妾室。 可直到现在为止,都无一人生育子嗣,朝堂上对此也隐隐有了议论,甚至有人怀疑太子的身体。 毕竟,一个女人生不出来,可能是女人的问题。 可是七八个女人都生不出来,那就是男人的问题了。 好不容易今年初,太子最宠爱的薛侧妃有了身孕,一下子洗刷了太子“不行”的传言,不但太子扬眉吐气,天盛帝和薛皇后也是大喜,各色珍品流水一样地赏下去。 等怀胎到了四个月,太医私下进言,说薛侧妃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这可是皇长孙,是天盛帝第一个亲孙子! 薛皇后都快高兴疯了,天盛帝也难得对太子有了好脸色,叮嘱他好好照顾侧妃。 现在,薛侧妃怀孕已经有六个月了。 按理说胎儿早就稳妥了,天盛帝和薛皇后都等着抱皇孙,结果万万没想到—— 她竟然小产了! 简直是荒谬。 天盛帝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六月怀胎这么容易就小产的。 一瞬间,天盛帝脑中闪过无数后宫算计的手段,威严冰冷的脸色风雨欲来。 这下就轮到君长渊似笑非笑了,冷眼看着天盛帝强忍暴怒的脸色,幽深的眸底闪过深思。 东宫侧妃小产……跟苏苏有关系吗? 方才也是他一时惊怒,却忘了苏苏本身精通医毒,她防备心又强,怎么可能去请个安就中毒了? 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缘故,再加上薛宝晴离奇小产…… 昭明宫里只怕水深得很。 小太监吓得拼命磕头,浑身直发抖:“皇上恕罪,奴才只是奉皇后娘娘命令前来,实在不知道侧妃娘娘的情况,皇上恕罪……” “无用废物,给朕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天盛帝愠怒的一甩袖子,也顾不上君长渊了,大步朝殿外走去。 小太监顿时绝望地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 君长渊漠然地从他身旁走过,眼尾都没瞥上一眼。 帝王御驾匆匆,很快就到了昭明宫。 此时,昭明宫里忙乱不堪,太监们瑟瑟跪了一地,宫女们低着头匆匆进出,一盆盆的热水被送进内殿,转眼又换了血水送出来。 抽泣声隐约响起,从内殿里不断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宫殿里都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薛皇后苍白着脸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佛珠,捏得紧紧的。 淑贵妃、德贵妃、柔妃、太子妃都坐在下首,谁也不说话,气氛一片僵硬冰冷。 “皇上驾到——” “镇北王到——” 太监尖锐的通传声响起。 天盛帝铁青着脸,大步走进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袭墨纹锦衣的君长渊。 他脸上戴着银色面具,仅露出线条优美的薄唇,和一双狭长妖冶的凤眸,脚步不紧不慢,速度却很快。 丝毫看不出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虚弱。 进殿的第一时间,君长渊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凤眸冷冽一瞥,看到殿内地毯上大片的血迹,剑眉紧蹙。 这是苏苏的血?还是…… “臣妾参见皇上。”薛皇后一众女人立即起身,行了礼。 “起来吧。”天盛帝冷脸甩手,便大步坐到了主位上,“侧妃情况如何?” 他问都没问云苏一句,仿佛早就忘了这个人。 薛皇后眼睛泛红:“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只怕情况不妙……” 天盛帝不关心薛宝晴的死活,只问道:“胎儿保住了没有?” 薛皇后眼睛一红,顿时抽泣了起来。 天盛帝眼皮一跳,又看向德贵妃:“你说,到底如何?” 德贵妃轻叹道:“太医已经看过了,只说薛侧妃见红之时……已是胎死腹中,如果不尽快用药将死胎打下来,只怕薛侧妃也保不住,可是……” “可是什么?”天盛帝声音阴霾至极。 “可是皇后娘娘不相信薛侧妃是死胎,坚决不肯让太医用药,还强行命令太医想办法,一定要把薛侧妃的孩子催生下来呢。” 淑贵妃抢着回答,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真是活该啊! 皇后之前仗着太子侧妃有孕,可没少在她们面前炫耀。 这下好了,孩子稀里糊涂死了,生都生不下来,要是带着薛宝晴一尸两命,让皇后又死孙子又死侄女,那皇后的脸色才好看呢。 淑贵妃越想越高兴,要不是天盛帝脸色实在难看,她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了。 她添油加醋地又说:“皇后娘娘还说,薛侧妃已经怀孕六个多月,民间也不是没有七月早产的婴儿,把孩子催下来,说不定还能活。 皇上,皇后娘娘这是魔怔了呀! 太医已经说了,就算胎儿还活着,六月便强行催产,生下来也是保不住的。 何况薛侧妃的双珠脉象已经消失,说明胎儿早没了心跳,根本就是死胎。 就算强行用药催下来,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弄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淑贵妃装模作样地拿手帕擦擦眼角,叹气道: “薛侧妃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失了孩子本就够可怜了,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狠心,为了一个死胎,竟连亲侄女儿的命都不顾了。” “淑贵妃,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何时这样说过!” 薛皇后见她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上眼药,顿时恨的眼睛发红。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吵起来,天盛帝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君长渊见她们都在争论薛宝晴,竟没一个人提起中毒的云苏,凤眸泛起冷意: “皇伯母,本王的未婚妻,云苏在哪里?她的情况如何?” 薛皇后愤怒的脸色一僵,天盛帝也不由尴尬,他们光顾着薛宝晴的胎,早忘了还有一个云苏。 第121章 两种剧毒,无药可救 天盛帝清咳两声,看向薛皇后。 不想薛皇后一脸尴尬,也说不出话来。 她……她光想着薛宝晴肚子里的小皇孙了,哪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云苏啊? 君长渊看到薛皇后尴尬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唇角微扬,凤眸冷冽道:“皇伯母,我未婚妻是在您的昭明宫中毒,听闻情况很危险,您是一宫之主,不会连她此刻在哪都不知道吧?” 这简直是指着薛皇后的鼻子说她无能,毫无中宫皇后的责任。 薛皇后:“本宫……” 她看到天盛帝皱起眉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满,心里又气又慌,拿着手帕捂住通红的眼睛。 “皇上,您也看到宝晴现在的情况了,本宫一心挂念她肚子里的小皇孙,实在是心力交瘁,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啊……” 天盛帝听到这话:“……”龙脸都黑了。 这话淑贵妃、德贵妃都可以说,但是皇后不能说。 因为她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在她宫里出的这种事,她就该站出来主持大局,而不是像个普通妃嫔一样柔弱可怜地掉眼泪,没有一丝半点皇后的沉稳气度。 君长渊唇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讽笑。 天盛帝被薛皇后这话气得心梗,但看着她哭红可怜的眼睛,满宫的下人都在旁边看着,他又不好当众训斥什么。 淑贵妃满心幸灾乐祸,正要开口火上浇油。 好在这时候,德贵妃稳重地站出来:“王爷不必担忧,云姑娘眼下在侧殿,太医正在给她诊治。” 君长渊冷淡拱手道:“皇叔父,我先去看看她。” 他不关心薛宝晴和太子子嗣的死活,更不耐烦在这听后宫女人搬弄唇舌。 天盛帝皱眉:“你去吧。” 顿了顿,天盛帝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若有任何不妥,及时来报给朕。” 君长渊微顿,薄唇扬起毫无笑意的弧度:“是。”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侧殿走去。 身后又传来了薛皇后带着哭腔的声音,以及淑贵妃不怀好意的挑拨声,君长渊充耳不闻,径直推门入侧殿。 比起外殿的喧闹吵闹,侧殿却显得格外冷清。 连伺候的宫女都没几个,只有两个年轻的太医跪在床边,似乎正在诊脉。 君长渊凤眸冷沉,大步走过去。 “啊,镇北王殿下……”陪在床边的宫女一转头看到他,吓得急忙要行礼。 两个年轻太医也急忙回过头,拱手行礼:“见过镇北……” “免了。”君长渊走到床边,掀开低垂的床纱,看到云苏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衣襟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气息微弱。 他眼眸一沉,弯腰握住她的手。 冰凉刺骨。 怎么回事……她真的中毒了? 君长渊指骨微紧,蓦地转眸看向太医:“王妃情况如何?” 两名太医面色惶恐:“回……回王爷,王妃体内两种剧毒正在快速蔓延,毒性十分霸道,解药只怕来不及……” 君长渊幽冷的眸子里闪过凛冽寒意,“两种剧毒?” “是……”太医惶惶不安。 “两种什么毒?”他深邃幽冷的眸子,紧盯着两名太医,眼梢之下藏着嗜血般的戾气。 “这……”两名年轻太医神情更加惶恐,满头冷汗,忽然跪伏在地上。 “镇北王恕罪,微臣二人实在不擅长解毒,所以……所以……”两个人吓得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了。 君长渊微微一顿,眸光越发阴冷,“陈老太医怎么没来?” 陈老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资历深厚,医术极佳,尤其擅长分辨各种毒素和解毒。 君长渊刚中毒那会儿,天盛帝就是指派了陈老太医亲自负责。 包括“千丝毒”这个名字,也是陈老太医带着弟子翻遍古籍,最后才定下的。 云苏是在昭明宫中得毒,于情于理,皇后都有责任全力救治她,应该第一时间把陈老太医召来才对。 可是现在,侧殿里竟然只有两个年轻的太医。 别说陈老了,就连陈老的弟子都不见一个。 两个太医惶恐地说:“薛侧妃胎相不保,皇后娘娘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过去了,陈老大人也在其中……” 云苏这边还算好了,薛皇后至少不敢真让她死,勉强还派了两个年轻太医过来看着。 最倒霉的还是被活活吓晕的薛宝珠,她被宫女们搬到了另一个侧殿,连个照看的药徒都没有。 君长渊怒极反笑,幽暗的眸底似酝酿着惊涛骇浪。 他的语气却愈发轻柔:“所以,你们诊治了半天,到底有什么收获?” 两个太医:“……” 寒意直冲脊背,两个太医重重磕头:“王爷恕罪……” 君长渊没有再问,转眸看着昏迷不醒的云苏,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背贴上她满是冷汗的额头,低低唤了声:“苏苏?” 云苏没有反应。 君长渊抚上她的颈部,感觉脉搏忽快忽慢,异常不稳定。 他不是大夫,分不清云苏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宫里没人管,那就出宫! 君长渊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云苏纤瘦的身子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外走。 两个太医惊呆了。 其中一人猛地想起什么,惊恐喊道:“王爷,您不能……” 话还没说完,安静伏在君长渊怀里的云苏眉头一蹙,惨白的脸色骤然泛起一股紫黑色,随即嘴角流淌下漆黑的毒血。 “苏苏?!”君长渊神情一僵,霎时顿在原地。 “王爷,王妃体内剧毒扩散,极其不稳定,您千万不能动她啊……”年轻太医这才惊恐的把话说完。 可是,似乎已经晚了。 君长渊怔怔地看着,云苏嘴角涌出的毒血越来越多,浸透了她的衣领,弄脏了他胸口的衣服。 他手臂一时僵冷,惊怒的戾气还没来得及肆虐。 云苏忽然皱着眉头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毒血,随即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乌黑清亮,仍然和平时一样,完全没有濒死之相。 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云苏眼底惊讶了一下,抬眸看到是他,随即弯起眼眸笑了。 “……” 君长渊一时怔忪。 第122章 苏苏,别让本王这么担心 “王、王爷……”两个太医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君长渊身形修长高挑,将娇小的少女抱在怀里,两个跪在地上的太医根本看不到云苏的脸,只听到了她两声咳嗽。 君长渊转瞬回过神,凤眸微沉。 他一手扣住云苏的后脑,将她眉眼弯弯的笑脸藏入胸口,对两个太医冰冷道:“出去!” “……”两个太医完全不敢反驳,如蒙大赦一般,慌慌张张地退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君长渊冷冷看向殿内伺候的几个宫女。 宫女们无声退下,侧殿门吱呀一声关上。 乖巧伏在他怀里的云苏立刻抬起头,小声抱怨道:“你快憋死我了,放我下来……” 君长渊充耳不闻,打横抱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将少女往腿上一放,如玉似的指骨捏住她的下巴,抬头。 云苏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男人薄唇抿如冰刀,面具下一双深邃幽冷,狭长冷寒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如淬寒冰。 云苏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心底莫名生出怯意。 她小心地窥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拽拽他的袖子,小声问: “君长渊……你怎么了?” 君长渊薄唇一翘,凤眸毫无笑意,看得人瘆得慌,“你说本王怎么了?” 云苏眨眨眼:“你生气了?” 君长渊没心情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你身体没事了?” 云苏立刻知道他在问什么,得意地挑起眉梢:“当然没事,我可是用毒的行家,这点东西小意思。” 她还挺得意…… 君长渊薄唇勾得更高,语气越发低柔:“太医说你体内有两种剧毒,是怎么回事?” “以毒攻毒罢了。”云苏不在意地抹掉唇角的污血,跟他解释道,“皇后宫里有人对我下毒,我一时避不开,干脆就又下了一种毒,互相冲突抵消了。” 这是最简单、也最暴力的解毒方法。 皇后宫里的毒十分巧妙,它不是单独下在某个地方,而是通过不同的药物组合相克,从而让人中毒。 无论是殿内的香炉,还是云苏吃下的血燕窝,单拎出来都是无害的。 只有特定的东西组合在一起,才会产生毒素。 既隐蔽又防不胜防。 这种毒并不好解,那样的场合下,云苏也没时间慢慢研究。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早就藏在指甲里的毒融进了燕窝,一起吃下去,让两种剧毒相互抵消。 表面上看云苏是突然毒发,昏迷不醒,但实际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体内两毒相冲,让她短时间无法动弹,也醒不过来。 云苏将这些事情简单跟君长渊说了。 君长渊勾着唇,笑意冷淬不及眸底,道:“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皇后宫里有人给她下毒,她明明发现了,却还不当回事的吃下去,甚至还给自己多下了一种毒。 生怕毒不死她这个小身板,是吗。 云苏没有理解君长渊生气的点,她略微挑起眉:“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敢这么做,当然是有把握的。” 只是她错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力,毒发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反应也更激烈。 如果换成是她现代的身体,从小跟毒虫待在一块,早就练出了对毒素极强的抗性,根本不会有毒发反应,现在却需要一个缓冲期。 这可不行。 身体抗毒性不够高,对玩毒的人来说是致命缺陷。 云苏坐在君长渊腿上,心里暗暗盘算着,以后还得多弄些剧毒,培养下身体对毒性的耐受度。 君长渊捏着她的下巴,看到她眼神微微飘忽,就知道她心神都跑远了。 这个时候,她还走神? 君长渊凤眸愠怒,捏着她的指尖微微一紧。 “疼……”云苏吃痛地回过神。 “你还知道疼?本王还当你是铁打的。”君长渊微凉地讽道。 “你怎么还生气啊,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吗?当时只有这个办法。”云苏委屈的蔫蔫嘴,抓住他的手掌。 君长渊斜睨着她:“真的吗?” 他不信没有其他更缓和的方法,只是她不想选。 她的做事风格一向简单粗暴,明明不是冲动的人,却喜欢用最直接暴力的手段去解决。 完全不顾后果,也不畏损伤,只图一时方便痛快。 都是跟谁学的! 云苏面露心虚了一秒钟,又很快理直气壮:“不管什么方法,解决问题了就行。” “云苏。” 君长渊沉冷了眼眸,掐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本王知道你的性子,也不愿过多干涉你,但你至少该知道给自己留有余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叫解决问题,这叫鲁莽,愚蠢!” 这是君长渊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 云苏睁大眼睛:“你说我蠢……” 她顿时恼了,不服气地抗议道:“我哪里蠢了?” “你察觉到皇后宫中有人给你下毒,甚至你都知道毒下在哪,为什么不说出来?”君长渊冷怒地道。 “说出来有用吗?难道下毒的人会承认?还是你觉得皇后真的会给我做主?”云苏反驳。 君长渊:“没用,但你至少不用以身犯险。” 云苏:“我没犯险,我都说了我有把握!”他就是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云苏有点恼了。 君长渊气极反笑,捏着她的下巴蓦然欺近,深邃幽冷的凤眸紧紧捕捉住她: “你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本王也相信你确实有这个本事。” 云苏:“既然这样,你……” “可你要知道,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能赢一千次、一万次,但你永远只有输一次的机会。” 君长渊声音幽冷地打断她,“输一次,你就没命了,懂吗?” 云苏:“……” 她怔了下。 君长渊眸色依然冷冽,他缓缓垂眸,轻吻她带着血气的唇瓣,哑声道:“本王不干涉你想做的任何事,唯独一点,以后,永远,不准做伤及自己的事情!” 云苏目光愣愣地看着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 君长渊轻压着她的后脑,薄唇倾压,带着惩罚性的霸道,温柔又含着怒气。 “……别让本王这么担心。” 第123章 皇帝:你要娶一个死人吗? 低沉微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云苏心里,微弱的抗议不满都像是被这句话化开了,眼睫轻颤了颤。 君长渊抱她在怀中,温柔地撬开她的唇,侵入进来。 “……你这样也太狡猾了。”云苏唇瓣动了动,似是拿他没办法,伸手抓住他的衣襟。 过分亲昵的动作中,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耳根也隐隐发烫。 好奇怪的感觉啊…… 完全没有经验的云苏迷迷糊糊地想着,全程被君长渊带着走,好似陷入了一片温柔危险的陷阱里。 就在这时—— “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开在耳边。 云苏吓得一跳,小巧的贝齿似乎咬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嘶……”君长渊吃痛吸气,无奈地松开她。 “慌什么,咬疼本王了。”他伸手拂开她脸颊旁的碎发。 “有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云苏抓着他的手问,一时也顾不上姿势暧昧了。 君长渊却问道:“你体内的毒完全解了?” 云苏点点头:“解了。” “你有法子伪造脉象吗?”君长渊眸底微光一闪,轻声问道。 云苏一眨眼,奇异的默契让她一瞬间明白了君长渊的意思,乌黑的眼眸里闪过碎星般的笑意。 “当然有。” …… 杜公公站在侧殿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眼看敲了门屋内也没反应,他又抬手敲了敲,尖细的嗓音问道:“王爷,奴才奉皇上命令,来……” 话还没说完,房门蓦地打开。 一身冷冽气息的君长渊站在门口,凤眸沉郁地看着他。 杜公公心里一跳,低头恭敬道:“王爷,皇上担忧云姑娘的情况,特意让奴才过来瞧瞧。” “不用了,我这就去见皇叔父。”君长渊撂下这句话,朝大殿走去。 杜公公一愣,急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等他回到殿内时,就看到君长渊一身冷意地站在殿中央,天盛帝微皱眉头:“你要带云家丫头出宫?” 君长渊道:“两位太医无力解毒,王府里有其他大夫,或许可以试试。” 天盛帝似乎担忧地道:“那丫头现在情况如何?” 君长渊一顿,道:“脉象微弱,昏迷不醒,只怕是不好了。” 天盛帝沉着脸看向薛皇后:“云家丫头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薛皇后又慌张又茫然,“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啊……云苏那会儿正在跟宝珠说话,好端端的突然就吐血了,太医来了一看说是中毒,臣妾也被吓到了……” “既然是中毒,总该有个来源吧?”天盛帝脸色越发不好看。 来源?什么来源? 薛皇后心慌意乱的一时没理解天盛帝的意思。 淑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好戏,她才不会提点薛皇后,反正人是在昭明宫中毒的,这责任只能是皇后自己背。 虽然淑贵妃也不清楚下毒的人是谁,但是看着皇后倒霉,她心情就舒畅的很。 “回皇上,云姑娘到昭明宫后,只用了一盏血燕,旁的东西也没碰过,臣妾已经叫人将她用过的碗筷封存,让太医去查验了。”德贵妃开口道。 天盛帝脸色微缓,满意地看了德贵妃一眼,“结果如何?” 德贵妃叹气摇摇头:“太医检查过,血燕没有问题,当时也不止云姑娘用了,皇后娘娘和臣妾等人全都用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了,太子侧妃也用了血燕。” 同样都用了燕窝,其他人都没事,唯独薛宝晴和云苏出事了。 一个离奇小产,胎死腹中。 一个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竟然查不出问题出在哪。 天盛帝眼眸阴霾无比,犹如风暴欲来,他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皇后,这两件事情都发生在你宫中,你身为六宫之主,该当何罪?” 殿内所有人都仓惶起身,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薛皇后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喊冤:“皇上,臣妾冤枉啊!一定是有人刻意下毒,想嫁祸臣妾,求皇上明察……” 只有君长渊冷漠地站在原地,银色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唯露出一双幽深寒冰般的眼眸。 他冷漠地看着天盛帝:“皇叔父,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我的未婚妻危在旦夕,请皇叔父宽恕,让我带她出宫回府。” 云苏已经平安脱险,如果还留在宫里,只怕瞒不过去。 皇帝向来多疑,要是知道她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避过了这次算计,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 何况,太子侧妃莫名胎死,这宫里马上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恐怕也避免不开,他们的母妃全都牵扯其中。 无论最后查出是谁下的手,真相又是什么,君长渊已经可以预见会死上一大批人。 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甚至可能涉及到丑闻。 君长渊根本不想参合,他也不会让云苏留在宫里,被动的卷入这场麻烦。 “这……好吧,宫里确实也乱着,你要不放心,把云家丫头带回自己府上也好。”天盛帝稍作犹豫,答应下来。 但他随即又不放心:“不过,那丫头毕竟是在宫里中的毒,朕就不便去看了,让杜公公带着太医再去瞧瞧吧。” 杜公公立刻应下:“奴才遵旨。” 说着,他对两名太医使了个眼色,不等君长渊说话,便匆匆走向侧殿。 君长渊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天盛帝看着他,又叹了口气:“眼看你就要大婚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那丫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婚事……” 不等天盛帝说完,君长渊淡淡打断:“圣旨赐婚已下,她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妻子。” 天盛帝皱眉:“要是她挺不过来,你难道要娶一个死人吗?” 君长渊平静道:“有何不可?” 天盛帝:“……” 赐婚是为了冲喜,娶个死人这叫什么喜?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故意的,明知道镇北王活不了多久,还指个短命鬼给他当王妃。 这话传出去可就难听了。 第124章 赏赐,赚大发了 天盛帝一向爱惜羽毛,有心想说要是云苏挺不过来,这婚事就作罢了。 可是看着君长渊的样子,天盛帝心知他不是个轻易改主意的人,要是云苏真死了……到了大婚之日,抬着棺材进门的事,君长渊也做得出来。 天盛帝想想那种场景,再想想京中可能有的传言,顿时感觉头疼无比。 这时候,带着两个太医去侧殿的杜公公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天盛帝身边,附耳低声道:“皇上,两位太医都诊过了,云家小姐中毒已深,脉象已有濒死之兆,最多拖不过两三日了。” 这是杜公公亲自盯着两个太医做出的检查,而他又是天盛帝的心腹,绝对不会说谎。 这么说……那丫头是真的中毒快死了? 天盛帝眼神微闪,让杜公公退下,又看向君长渊,叹息一声: “长渊,既然你看重那丫头,执意要娶她为妃,朕也不说什么了,大婚之日,就让她从云王府出门吧。” 这就是答应了君长渊之前提的要求。 云苏要是好端端活着,天盛帝绝对没这么容易松口,但她都快死了。 一旦云苏死了,君长渊非要娶个死人进门,皇帝也没法拦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他自然要在云苏还没死的时候,给她足够的体面和尊荣。 这样一来,就算她死在大婚当天,也不会有人说皇帝刻薄。 只会觉得云苏命不好,没这个福气享用。 想到这里,天盛帝又道:“她在宫里中的毒,此事皇后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就由朕做主,她出嫁之日,皇后按公主出嫁的规格给她添妆,一应治疗之物都由太医院出,待大婚之后,她与你享用同等宫中特权。 长渊,你可满意了?” 薛皇后、淑贵妃和德贵妃同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 皇上这是疯了吗?居然给云苏这么大的脸面? 封锁云王府的命令是天盛帝亲自下的,不过短短几日,就因为云苏要出嫁而解禁,这对一个皇帝来说简直是朝令夕改,是天盛帝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 更别提是让皇后以公主出嫁的规格,给云苏添嫁妆…… 还有和君长渊同等的特权。 这是多大的体面? 君长渊作为实权亲王,是拥有随时进宫、见君不跪等权利的,连太子都没这个资格! 如今……却白白给了一个貌丑无名的云苏。 薛皇后和淑贵妃嫉妒的脸都扭曲了一下,淑贵妃还算聪明,咬着牙没说话。 薛皇后却忍不住了,惊声道:“皇上,云苏她何德何能?她……” 她怎么配得上啊! 天盛帝眼神冷厉地看着她:“你闭嘴,朕还没跟你算账,堂堂皇后连自己宫里都管不好,朕看你这管理六宫的权利也别要了,从今日开始,六宫就交给德贵妃打理吧!” 薛皇后脸煞白:“皇上!” 管理六宫是皇后的专属权利,也是后宫之主的地位象征,天盛帝这是对她不满,要夺她的权了。 薛皇后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 淑贵妃眼底幸灾乐祸的冷笑也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捡一个大便宜的德贵妃。 “臣妾领旨。”德贵妃沉稳地接旨谢恩。 天盛帝点点头,“你一向办事稳妥,后宫交给你,朕放心。” 淑贵妃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天盛帝训斥薛皇后也不止是对她不满,更多的是做给君长渊看,不痛不痒地给个交代罢了。 君长渊心中分明,淡淡拱手道:“多谢皇叔父。” 很快,特制的软轿就被抬到了昭明宫门口。 君长渊拒绝了宫人帮忙,亲自将“昏迷”的云苏抱起,送到软轿中,随即匆匆离宫。 在出宫的半途中,君长渊还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太子和三皇子。 太子行色匆匆,满脸铁青,根本顾不上和君长渊打招呼。 反而是三皇子停下脚步,看着君长渊和旁边的软轿,眼底异色一闪:“堂兄,你今日也在宫中?” 君长渊冷淡看他一眼,没理会,径直带着软轿往宫门去了。 三皇子被他这么不给面子,也没生气,站在原地目送软轿走远,唇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冷笑…… 很快到了宫门口,镇北王府的马车早就候着了。 君长渊抱了云苏上车。 马车刚一驶离宫门,云苏就睁开眼睛,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总算出来了,一动不能动的,憋死我了……” 君长渊抱起她的时候就摸过她的脉象,确实微弱至极,此刻看到她活力十足的样子,心中微松口气。 他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骗过太医的?” “用这个啊。”云苏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圆圆的果子。 她狡黠地笑道:“脉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靠不住的,想改变起来太容易了,只要将这果子放在手臂内侧合适的穴位,用力夹紧,就能让一侧手腕的脉象变得不明显,摸起来就像濒死一样。” 说白了就是通过穴位压制住经脉,让脉搏变得起伏微弱,不算什么高明技巧。 这方法也瞒不过有经验的老医生。 可是,谁让薛皇后把有本事的太医都叫走了呢,只留下两个医术平平的年轻太医,糊弄他们还是挺容易的。 “顽皮。”君长渊哭笑不得,点点她的小鼻子。 云苏抓住他的手指,得意地挑挑眉:“你跟皇帝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一趟进宫真是赚大发了,我还得谢谢那个给我下毒的人。” 原本想让皇帝改变主意,解禁云王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君长渊希望她从云王府出嫁。 云苏才提出了用爵位做交换,省得君长渊低声下气地求人。 没想到去了一趟昭明宫,峰回路转,不但达成了他们的目的,还白捡了皇后一份嫁妆,甚至让云苏在宫里有了亲王同等级的特权。 虽说这特权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但至少有面子啊! 以后云苏再进宫,面见皇帝皇后贵妃一大群人,都用不着下跪行礼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皇帝白给的,连云王府的爵位都没用上。 “哈哈哈,皇帝要是知道自己白给了这么多东西,恐怕气都要气死了。”云苏乐得笑弯了眼睛,靠在君长渊怀里。 第125章 君长渊:谁敢挖本王墙角? 云苏幸灾乐祸了一阵子,又好奇地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皇帝会松口?” 让她伪造脉象的主意,是君长渊出的。 云苏本来以为他只是想避开宫中的风波,没想到三言两语之下,皇帝竟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该不会是提前猜到了,才让她伪装濒死的吧? 云苏乌眸晶亮,似蕴着星辰一般,好奇地看着他。 君长渊低眸对上她的眼睛,心中一动,不由在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下: “目的达到就行,何必在意手段。” 云苏猝不及防被咬,倒也不觉得疼。 她眨眨眼看着君长渊,忽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太亲密了,她不但坐在他怀里,他还想咬她就咬她,一点都不顾虑的……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合作伙伴会做的事吧? 云苏捂着嘴唇,脸色微微纠结起来。 “怎么了?”君长渊察觉到了她迟疑的情绪。 云苏看着他:“君长渊,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吧?” 君长渊不动声色:“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云苏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太亲近了吗?不像是普通合作了。” 她说得毫不犹豫,黑白分明的眼眸,即使是坐在他怀里时,依然干净透亮。 没有丝毫男女方面的情绪。 君长渊深深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云苏:“?” 还没等她生出疑惑,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你眼里,什么样的算是合作关系?” 云苏不假思索道:“公事公办,互不干涉。” 所谓合作,本质上也就是个交易,云苏在现代经常做的就是这个。 她是暗世界的医生,平时接触到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每个人都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们捧着金银钱财来找她,求她救人,云苏答应之后,便是合作达成。 对方付出金钱,换取性命。 云苏治病救人,从不关心对方的背景和来历。 这样的公事公办,各取所需,从不与任何一方走得太近,是云苏在暗世界里明哲保身的关键。 黑道上的人不会动她,白道上的人对她有事相求。 她两边都不靠,身处灰色地带,反而独善其身。 在云苏前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里,除了将她带出深山的师父外,她再没有过其他亲近的人,也没有过任何亲密相处的经验。 所以对于君长渊,云苏心里也有点纳闷,不知道该把他摆在什么位置上。 说白了,在男女感情的问题上,云苏几乎是一张白纸。 师父也从来没教过她这方面的事。 君长渊早就看出了这一点,闻言笑了一声:“那,本王可有干涉过你?” 云苏一愣:“这倒是没有……” “我们自然是合作关系,是独一无二的盟友。” 君长渊松开手,含笑凝望着她乌黑清澈的眼睛,“但是,谁告诉过你,有合作的人就不能亲近了?” 云苏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君长渊疑问地挑眉。 “师……我以前遇到过的一个长辈,他教我医毒之术,并且告诫我,不要和自己合作的人走太近,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否则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和君长渊聊天总是很让人放松,云苏差一点就说出了师父两个字。 幸好她及时改口。 “那位长辈还告诉我,真正顶尖的医者,应该是无情的,哪怕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快死了,也要收敛起所有情绪,才能在救治过程中保持绝对冷静,不被感情所动摇。” 君长渊微微蹙眉:“你说的这位长辈,是云王府的人?” “不是。”云苏犹豫了一下,告诉他,“他算是我师父。” 君长渊似乎想问什么。 云苏及时堵住他,“不要问我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这话是真的。 她上辈子和师父生活了十二年,只知道师父在暗世界里的赫赫名声,却从来不知道师父真正的名字。 老头子总是笑眯眯地说,名字这东西,是用来给人记的,他不需要任何人记住他是谁。 要是以后死了,骨灰一扬,逍遥自在才好。 后来老头子寿终正寝,云苏也满足了他的心愿,将遗体火化,跑到深山里把骨灰给扬了。 从那之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君长渊微微眯眼:“你师父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你何时遇到他的?” 云王府大小姐不学无术的名声,在京城是人尽皆知,传闻中她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精通医术了。 君长渊之前也怀疑过,她这身医术是从哪学来的? 还有那种操控毒蛇毒虫的本事…… 这,可不像是一个王府千金该学的东西。 君长渊直觉的怀疑,问题可能出在云苏那个“师父”身上。 云苏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不能说吗?” 君长渊唇角含笑,幽深的眸子似有深意,故意拉长了语调,“难不成,你师父还是个风流潇洒的美男子?意外与你相识,让你念念不忘?” 云苏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潇洒随性,说不好听点就是没心没肺。 君长渊从来没在她身上感觉到,她对谁有不一样的感情,哪怕是对苛待她的云王府的人,她虽然厌恶不喜欢,但其实根本没往心里放。 所以,苏明昌再怎么偏心,她也不会真正伤心难过,只是有些不悦罢了。 对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对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的心性……几乎称得上凉薄。 和他一样。 他们是同类,这一点,君长渊初次见到云苏时,心里就有感觉。 然而,在云苏提到她那个“师父”时,君长渊敏锐地感觉到,她对“师父”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语气里夹杂着怀念。 君长渊眼眸深沉,闪过冷意。 他看中的小丫头……难道被人抢先了? 云苏听到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你居然夸他是美男子……哈哈哈,幸亏老头子不在了,否则听到你这话,他肯定高兴的眉毛都飞起来!” 第126章 宁肯得罪阎王,不要得罪医生 “老头子?”君长渊微微一怔。 “他认识我的时候都快六十了,脸上皱纹一大把,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云苏笑倒在他怀里,眉目有光,“他还总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多帅多英俊,有多少女人追着他跑,我才不信呢!老头子一看就是标准的注孤生。” 君长渊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注孤生是什么意思?” “注定孤独一生啊。” 云苏扑哧闷笑,摆摆手:“一辈子无儿无女,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还好意思吹嘘自己年轻时候多风流呢。” 刚开始她年纪小,不懂美丑的概念,还被为老不尊的师父给哄骗了。 可等她长大一些后,这种自吹自擂的鬼话就再也骗不到她了。 云苏拍拍君长渊的肩膀,好笑地说:“你这么会说话,要是他还活着,肯定很喜欢你!” 有人愿意承认他是美男了,老头子还不高兴死。 君长渊微微一笑:“可惜本王无缘,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吗?” 原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看来真的是师父。 云苏点点头:“是啊,早走了。”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目光很温柔。 云苏反应过来,耸耸肩:“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我是行医的,生老病死见的多了。何况老头子无病无灾,是寿终正寝的,活了七八十年也算不亏了。” 对于死亡,云苏和养大她的师父观念一致,认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能走得洒脱,毫无遗憾,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何况云苏还满足了他最后的心意,把他骨灰都扬在深山里,保管死后没人能去打扰老头子,他要是泉下有知,指不定多高兴呢。 君长渊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问道:“你和师父是怎么遇上的?” 云苏没注意他不动声色的改了称呼,也跟着叫起了师父:“是我九岁那年,在……” 话刚说一半,云苏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 “又想套我的话!” 被拆穿的君长渊露出无辜的表情:“本王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知道软肋在哪,他才好精准下手嘛。 这丫头也太敏锐了点。 “免了吧,反正他人都不在了,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问的。” 云苏不买他的帐,皱了皱鼻子,把话题拉了回来: “师父是最顶尖的医者,行医用毒这块,无人能比得上他,也是师父跟我说,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与交易对象产生感情,基本没好事。” 君长渊:“……” 师父他老人家都仙逝多年了,还能隔空给他挖个坑? 对未来徒婿过于不友好了。 “你曾经有过很多合作对象吗?”君长渊不动声色问道。 “很多。”云苏如实点头。 跟她做过交易的人,多得都数不清了。 “那你对别人,有像对本王一样吗?”君长渊又问。 云苏不解:“对你一样是怎么样?”她没明白君长渊指得是什么。 君长渊低头往她唇上亲了一下,眸光幽暗:“就像这样。” 云苏摇头:“当然没有。” 除了做手术之外,她几乎不和那些求上门的人接触。 而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唯一能救他们性命的医生做这种事,说话都恨不得小心翼翼,生怕她不答应。 俗话说得好,宁肯得罪阎王,不要得罪医生。 阎王能让你死。 可医生,却能让你活。 这一点在黑暗世界里是铁律,再残忍的暴徒和杀手,都从来不接对云苏不利的单子。 君长渊眸底掠过笑意:“那为什么,唯独本王特殊呢?” 云苏道:“因为只有你敢对我放肆。” 君长渊一怔。 “像这样的事……” 云苏忽然揽住他脖子,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扬眉道:“换成是以前,有人敢对我做的话,他活不过第二天。” 不用云苏亲自动手,暗世界里多得是有人饶不了他。 “当然,我也不会对别人做这种事,他们要么长得太丑,要么性格不好,我也瞧不上。”云苏又补充道。 “这么说,本王是独一无二的?”君长渊揽住她纤瘦的腰,声音愈发带着笑意。 云苏想了想:“你确实是。” 君长渊低笑了一声,心情大好:“既然是独一无二,多给本王些特权如何?师父虽然告诫你不能与寻常合作对象有感情,但也没说……不能有例外吧?” 他低沉含笑的声音像只狐狸,狡猾地偷换概念,设下陷阱。 等着单纯又聪明的猎物,自己掉进来。 云苏微微纠结:“是没说过,但是……” “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合作对象,既没有本王这样讨你喜欢,又没有与你强行定下婚约,怎么与本王相比?” 君长渊理所当然地道:“你用对他们的标准来对本王,原本就是不合适的。” 云苏下意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我应该怎么做?” 君长渊勾唇笑了。 看着她的眼眸温柔又狡黠,像看着不知不觉踩进陷阱里的猎物一般。 他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做本王的新娘就行。” 云苏:“……” 总感觉,他好像在忽悠她。 马车缓缓停在了镇北王府门口,周管家已经提前接到消息,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口。 云苏闭着眼睛继续装昏迷,被君长渊抱着下了车。 周管家匆匆迎上来:“王爷,云姑娘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会在宫里中毒……” 君长渊打断道:“大夫都到了吗?” “已经在临渊阁候着了。”周管家急忙让路。 周管家并不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君长渊通过宫人传出的消息,还以为云苏真的中毒快死了,吓得不轻。 只剩三天就要大婚了,这个时候云姑娘出事……那王爷可怎么办? 这不是喜事变丧事吗? 前院人多眼杂,君长渊没有多做解释,抱着云苏便往临渊阁走。 这时候,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怒骂声: “你们眼瞎了吗?!我是云王府的老夫人,我来找我孙女云苏,你们这些作死的下人竟然敢拦我?还不赶紧滚开!” 第127章 叫骂,找上门来 这声音苍老又有力,中气十足,叫骂的半条街都听见了。 君长渊停下脚步,侧眸看着周管家:“怎么回事?” 云苏靠在他怀里,也听到了门口的叫骂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想探头从他肩膀往后看。 君长渊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替她遮挡着小动作。 周管家果然没发现,脸色难看地说:“王爷,今天你和云姑娘进宫之后,云王府的苏老夫人就上门了,闹着非要见云姑娘,奴才跟她解释了云姑娘不在,苏老夫人也不肯听,在前厅里又吵又闹的,还试图往后院里闯…… 奴才实在没办法,只好将她‘请’出了府,没想到这才半天,她又来了。” 周管家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厌恶。 君长渊道:“是苏明昌的母亲?” 周管家:“是的。” 云苏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 苏明昌是平民出身,家境不太好,父亲苏老爷子以前是个兵户,靠着兵饷养家,没想到运气不好死在了战场上,留下苏老夫人和苏明昌孤儿寡母。 苏老夫人一手把儿子养大,苏明昌也惦记母亲的恩情,对她一向孝顺恭敬。 以前云老王爷还在的时候,苏明昌入赘进王府,倒也没说什么。 但等云老王爷去世之后,苏明昌就提出要把母亲接到云王府中,让她安度晚年。 云妙郡主心软,就答应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苏老夫人自己来就算了,还带上了她的亲侄女,李姨娘,姑侄两人一起住进了云王府。 苏老夫人是乡下出身,又当了多年的寡妇,一向把儿子看得比命重,性格也泼辣刁钻。 她一直耿耿于怀苏明昌入赘的事,对云妙郡主百般不顺眼,处处捏着婆婆的架子刁难她,又以云妙郡主没有生下儿子为由,一个劲地让苏明昌纳李姨娘做妾。 云妙郡主本就是高门贵女,学的都是琴棋书画之类的,哪里是泼辣刁钻的苏老夫人的对手? 原本男子入赘,女方是不需要孝敬婆婆的,更不需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 但苏明昌孝敬生母,凡事都以孝道为先,口口声声都是他母亲不容易。 云妙郡主又是个面团一样的软脾气,再加上老王爷病逝,无人给她撑腰做主,她堂堂一个王府郡主,竟然还真的被苏老夫人拿捏了住。 苏老夫人看她好拿捏,脾气就越发张狂了,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王府老夫人,云妙郡主反而成了嫁进来的儿媳妇,处处看她脸色。 再加上苏明昌的冷眼旁观,李姨娘的煽风点火,云妙郡主受了许多委屈后,渐渐忧思成疾,生下原主之后连月子都没坐好,还被苏老夫人嫌弃没生出儿子,非逼着给苏明昌纳妾。 李姨娘就是在苏老夫人的强烈要求下上位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苏明昌的骨肉,肚子都有八个月了。 云苏出生后不到两个月,李姨娘就生下了苏耀祖,母凭子贵,一举夺得了苏明昌和苏老夫人的偏心。 可怜的云妙郡主承受不住打击,之后就病倒了,云王府也彻底落入了苏老夫人和李姨娘手中。 之后几年时间,云妙郡主一直缠绵病榻,几乎成了王府里的隐形人,李姨娘反倒像是正牌夫人一样,又生下了三小姐苏云柔,苏家一家人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等到云妙郡主病逝,年幼又孤身的原主也落入了李姨娘手中,云王府名存实亡,彻底成了苏家的天下。 而苏老夫人,自然也就成了云王府的宝塔尖,过起了真正王府老夫人的日子。 这些事情,原主本该是不知道的。 但在云妙郡主去世之后,她幼年时的一个奶嬷嬷留了下来,照顾原主,悄悄将云妙郡主遭遇的事情告诉了她,想让原主认清楚苏家人的嘴脸,不要被他们蒙骗。 只可惜,奶嬷嬷高估了一个小孩子的承受力。 原主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才七八岁,根本没有足够的心智和头脑,她听到奶嬷嬷说自己的母亲是被苏家人害死的,竟然冲动地跑去质问苏明昌。 结果可想而知…… 奶嬷嬷被重打了一顿,赶出王府。 原主也被李姨娘放到眼皮底下养着,从不教她任何道理,生生将她养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小孩子本就忘性大,再加上李姨娘很会做表面功夫,没多久就哄得原主信任了她,渐渐把生母抛到了脑后。 云苏在接收原主的记忆后,好不容易才把这段往事回想起来。 之前圣旨赐婚的时候,苏老夫人并不在府上。 她年纪大了,又久在京城见多了繁华,为了显摆身份,也学着别家府上的老夫人吃斋念佛,不但在云王府里修了小佛堂,每个月还会专门去一趟城外的宝塔寺,斋戒几日,给儿孙祈福。 镇北王府下聘礼那天,苏老夫人就是因为厌恶云苏,不想看到她的风光,干脆带着四小姐苏溪去了宝塔寺。 后来苏溪先回来了,苏老夫人倒是一直在宝塔寺住着。 没想到这会儿……她竟然找上门来了? 云苏眼眸流转,暗中悄悄拽了一下君长渊的衣服。 君长渊心领神会,淡淡问道:“苏老夫人亲自上门,有什么急事吗?” 周管家脸色不好看:“那位老夫人,性子实在是难缠,口口声声只喊着要见云姑娘,任奴才怎么说都不听,还偏说是我们王府把云姑娘藏起来不见她,闹腾了许久。” 君长渊挑眉:“她没说找苏苏是为了什么?” “没有,就一味喊着让云姑娘出来见她,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周管家摇摇头。 “什么话?”君长渊淡漠地问。 周管家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王爷怀里的云苏,正迟疑着。 王府门口又传来尖锐的叫骂声: “你们镇北王府是亲王府就了不起了?我还是你们王妃的亲祖母,你们都敢拦我,丧了良心的东西!快把我孙女叫出来,否则我去官府告你们!” 第128章 泼妇骂街 刺耳的骂声一波接着一波。 苏老夫人像是有无穷无尽的中气,骂得方圆百米的府邸都听见了。 “给我滚开,你们谁敢拦我?我是云王府的老夫人,是你们王爷王妃的长辈,他们见了我都得行礼,你们这些小畜生还敢拦在我面前!” 骂声里面,又掺杂着府门守卫和下人的劝阻解释声。 云苏和君长渊的耳力很好,站在前院里,听得是清清楚楚。 “苏老夫人,周管家已经跟您说了,我们王爷和云姑娘真的不在府上,您明日再来吧!” “放你娘的屁!”苏老夫人一声怒吼,苍老的嗓子拔得老高。 “我大早上过来,你们就说我孙女不在,硬是拦着不让我见,这都快中午了,她不在你们府上还能去哪?我看就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我这个老婆子连见自己孙女一面都不行了?” “不是的,苏老夫人,我们真的没骗你……” “呸,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骗我?你们王府的人心黑的很,这还没大婚呢,就把我孙女拐走不见人了,我今天是非要见到她不可!” 门口的守卫焦头烂额,一再解释道:“王爷和云姑娘一早就进宫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您下次再来吧!” 苏老夫人:“我不信!你们让我进去,我要亲眼看看我孙女不在府上,我才信!” 守卫:“苏老夫人,镇北王府是亲王重府,就算您是未来王妃的祖母,我们也不可能让您进去乱找的……” 苏老夫人满腔怒火:“你都不敢让我进去找,凭什么说我孙女不在?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好糊弄,在这骗我!” 守卫:“……”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京城里难得一见这么撒泼的老夫人,偏偏她年纪大,辈分也高,守卫也不敢轻易动手。 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摔一下,那可就是大事了! 镇北王府周围一条街都是高官府邸,平时一向安静肃穆,连路过的行人都很少。 此刻被苏老夫人堵在门口一顿叫骂,周围其他府里的人也不是聋子,很快就有府里开了小门,管事带着下人走出来,皱眉看着外面。 “什么人敢在这条街上闹腾?吵的主子都听见了。” 被拦在镇北王府的苏老夫人,看到别家府里的人都出来了,顿时嚷嚷着大喊道: “你们给我评评理!我孙女还没嫁到镇北王府呢,他们就敢把我孙女拐进府里不见人,连我这个祖母来了都不能见,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可是未来王妃的亲祖母,镇北王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奶奶,他府里的人反了天了!居然敢拦着我!” 镇北王府的守卫下人脸色发黑:“……” 其他府上的人也面面相觑,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苏老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老夫人还在嚷嚷:“你们说,天底下还没有这种规矩?我可是长辈啊,今天居然被孙女婿家的下人拦在门外了!” 众人嘴角直抽抽,谁敢接这个话呢? 镇北王府的热闹也不是人人看得起的。 当即就有其他府上的管事皱起眉头,迅速退回了府内,关上门,不想招惹这是非。 王府内,周管家脸色难看至极:“王爷,您也看到了,这个苏老夫人简直像个泼皮无赖,好说好歹听不进去,一个劲地纠缠我们王府,说话也不经脑子。” 他们家王妃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祖母,像乡下没教养的粗婆子,真是不上台面。 因为苏老夫人的行事,周管家心里隐隐对云苏都有点意见了。 王府正门进来,有一块极大的影壁,雕龙刻凤奢华无比,阻挡着门外人看向府内。 此刻,君长渊抱着云苏就站在影壁内侧,府门外的苏老夫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听到府门外的动静。 云苏轻轻扯了扯君长渊的衣服,被他抬手按住了后脑勺。 “既然她不肯听劝,那便无需客气了,直接赶走。” 君长渊眸色微冷,看了一眼面带埋怨的周管家,“还要本王教你吗?” 周管家犹豫道:“可是王爷……她毕竟是云姑娘的亲祖母,把人赶走会不会伤了姑娘的颜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镇北王府,这么不尊重王妃的娘家长辈呢。 君长渊冷声:“苏家的老夫人,跟云王府有关系吗?” 周管家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是,老奴明白了!” 君长渊没再多说,抱着云苏便往临渊阁走去,云苏靠在他怀里,想说话又被他压着不好抬头,直到走到安静无人的地方,君长渊才放开她。 云苏立刻抬起头:“苏老夫人八成是为了云王府的家产来的,你就算把她赶走,她之后也会再来。” 君长渊挑眉道:“那就继续赶,镇北王府又不缺侍卫。” “你不觉得烦吗?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 云苏没好气地道,“刚刚就该让我下来,让我去说,看我不把她气得吐血!” 君长渊哭笑不得:“不过是个蛮不讲理的老夫人,驱走就是了,左右她也进不了镇北王府。” 云苏想了想,便幸灾乐祸了: “我这个便宜祖母在云王府过惯了好日子,已经很多年没这么不讲理的撒泼过了,这次恐怕是真急了,你让人把她赶走,怕不是要把她气得跳脚。” 苏老夫人以前穷困潦倒,孤儿寡母的时候,就是靠着泼辣的脾气,把苏明昌养大的。 如今借着苏明昌鸠占鹊巢的光,她也从一个乡下老妇人变成了王府老夫人,日子过得富贵舒心,也开始讲究起身份来,学着别人家的老夫人矜持高傲,吃斋念佛。 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遇到真正着急上火的事,苏老夫人还是按捺不住从前的脾气,什么高傲矜持,全给抛到脑后了。 不过也难怪,她怎么可能不急呢? 只是去宝塔寺住了几天,儿子孙子全进大牢了。 云王府里里外外都被云苏搬空,府里上下两百多口人,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全饿着肚子呢…… 第129章 炫耀,气死渣妹 所以,苏老夫人才这么着急,半点身份都不顾了,亲自跑到镇北王府来找云苏。 云苏只要想想云王府里的惨状,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想笑。 真是活该! 君长渊正想说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花园小道传来。 君月兰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听说那个姓云的贱人去了一趟宫里,被人下了毒,马上就要死了?” 君长渊停住脚步,云苏微挑眉梢,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两个人正好走在一座假山后,透过旁边茂盛的灌木树丛,依稀可见君月兰一袭金红色长裙,张扬美丽,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正沿着花园散步呢。 刚才的话显然是对丫鬟说的。 “郡主,奴婢去前院时听人和周管家汇报,听得真真的,那个贱人马上就要死了。” 一个丫鬟满脸解气地说,“让她和郡主过不去,这就遭报应的!” 君月兰得意地冷笑:“那个贱人张狂,我就知道她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 “郡主大人大量,何必跟这种快死的人计较,奴婢听说她中了剧毒,怕是要受尽痛苦才死,这是老天爷在给郡主出气呢!” “还是你会说话。”君月兰听得高兴极了。 另一个丫鬟却面色惶惶,左顾四盼,小声道:“郡主,王爷前几日让你闭门思过,你这样偷跑出来,要是让人看见了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 君月兰顿时冷了脸:“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你触什么霉头!” 丫鬟担忧地道:“要是被人看见,告诉了王爷……” 君月兰眼睛一瞪,骄横地打断,“大哥今天进宫去了,又不在府里,我看谁敢跟大哥告状,我不扒了她的皮!” “你要扒了谁的皮?” 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 君月兰吓了一跳,本能地张望四周,“是谁?谁在说话?” 墨色的身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君月兰睁大眼睛,涂着膏药贴着纱布的脸蛋一下子白了,瑟缩地往后退:“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他进宫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长渊冷淡地看着她,没说话,却是靠在他怀里的云苏笑吟吟地开口:“难为郡主带伤禁足期间,还这么惦记我,时时刻刻盼着我早点死呢。” “你——” 君月兰这才看到她,瞪大了眼睛,“你……” 云苏故意问:“我还没死,郡主很失望?” “你好不要脸!!” 君月兰却猛地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直跺脚,气得指着她骂道:“光天化日下,你还没嫁进门呢,居然……居然就敢做这种事,你简直下贱,放荡,不要脸!!” 云苏:“???” 她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要脸了?” 君月兰气得脸通红:“你还不从我大哥身上下来,贱女人!” 噢…… 云苏侧头看到君长渊,终于知道她在骂什么了。 云苏眼底闪过狡黠,偏就不下来,还故意往君长渊怀里靠了靠:“我就要赖在你大哥身上,怎么着?不行吗?” 君月兰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简直惊呆了! “你……你下贱!你不要脸!” “你大哥是我未婚夫,我们再过三天就要成亲了,这叫名正言顺。” 云苏靠在君长渊肩上,挑挑眉,故意气她,“你前两天挨巴掌的时候,还管我叫大嫂呢,这么快就忘了?” “云苏!”君月兰气得涨红脸,几乎要跳脚了。 “没大没小,对嫂子也直呼其名吗?”云苏眯起眼睛,忽然抱着君长渊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示威性地看着君月兰。 “信不信我让你大哥把你关起来,打你的板子?” 君月兰眼珠子差点脱眶:“你你你……” 她居然敢!偷亲大哥!! 好大的胆子啊……大哥从来不喜欢人近身的,更没人敢做这种事……这个贱人是不想活了吗?! 君长渊冷不防被偷袭了下,看到对面的妹妹一脸如遭雷击的惊恐表情,又低头看看怀里仗势欺人、神气活现的小丫头,薄唇无奈地勾了勾。 “你跟她计较什么。”他含笑嗔了一句。 云苏还没说话,对面的君月兰都快气爆了,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大哥,你都看到了吧?她就是故意针对我,还……还敢对你做出这种轻薄之事,你绝对不能纵容她!她简直是下贱不要脸!” 云苏扑哧一声笑开了:“哈哈哈……轻薄!” 她笑得靠在君长渊怀里,侧头看着他:“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吗?亲你一口就叫轻薄,那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名节?你必须嫁给我才行了?” 君长渊无奈失笑:“胡闹。” 云苏哈哈直笑:“这可是你妹妹说的!” 君月兰却见不得她和君长渊态度亲昵,气得眼睛都红了,跺着脚说:“大哥,你对我那么严格,却对这个贱人这么纵容,她这样你都不罚她!” 君长渊凤眸微冷地看向她:“又没规矩了?她是你嫂子。” 云苏戏谑地说:“听到了没?对我放尊重点,否则你大哥还罚你。” 君月兰:“……” 她哇的一声气哭了,捂着眼睛嚎啕道:“这不公平!呜呜……大哥你偏心,呜呜呜……” 两个丫鬟站在不远处,见状也不敢上前,苍白着脸直冒冷汗。 云苏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敢违抗你禁足的命令,在背后编排我早点死的人,嘴巴能有多厉害呢,这就气哭了?” 君长渊淡淡道:“是康夫人把她宠坏了。” 君月兰是镇北王府唯一的千金,虽然是庶出,但因为龙凤胎的身世,一向很受宫里喜爱,又封了郡主。 康夫人和君元衡也疼她,宠得她骄纵蛮横,除了君长渊之外,没人压得住她。 君月兰压不住情绪嚎啕了两声,见云苏和君长渊都不理她,更是羞恼愤恨,抹着眼泪就往回跑。 “郡主……”两个丫鬟急忙追了上去。 君月兰还没跑出多远,就在花园拐角边撞上了来找她的君元衡,看到她哭得一脸花猫似的,君元衡连忙扶住她:“妹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第130章 打脸,你还不如废材! 君月兰红彤彤的眼睛看到他,立刻哇的一声哭起来,扑到君元衡怀里。 “呜呜呜,二哥,那个贱人欺负我……她太过分了!你给我报仇,给我找那个贱人算账!” 君元衡听得一头雾水,护着惨兮兮的妹妹,皱眉看向两个丫鬟:“郡主这是怎么了?贱人指的是谁?” 两个丫鬟白着脸,不敢说:“二公子,是……是……” 君元衡刚要蹙眉,就看到了从花园里,不紧不慢走出来的墨色高挑身影。 是……他大哥,君长渊! 但最让君元衡震惊的却是,大哥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女人。 “大哥……”君元衡倒吸一口冷气,蓦地反应过来,眉头跳了跳,“这位就是云王府的大小姐,我未来大嫂吗?” 君长渊冷淡的“嗯”了一声,毫无掩饰地抱着云苏走过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君元衡有些晦暗的视线看向云苏。 云苏也不装昏迷了,挑眉看着他,乌黑的眼眸清澈又冷冽。 这位就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君月兰龙凤胎的哥哥啊? 和君长渊长得也不像,倒是和君月兰有五六分相似,不过看起来比君月兰聪明得多,看人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我去给母亲请安,听说三妹偷跑出来了,便来寻她。” 君元衡简单解释,看着君长渊毫不避讳抱着云苏的样子,脸色微微有些古怪,“大哥,你和这位云姑娘,毕竟还没成婚……这样姿势亲密,对云姑娘的名声不好吧?” 话说得委婉,实则和君月兰指着云苏的鼻子骂她不要脸,是同一个意思。 君月兰带着哭腔愤恨道:“二哥你刚刚是没看见,这个贱……” 她还没说完,君长渊冷冽的眼眸瞥过去。 君月兰吓得改了口:“这个……云苏,她刚刚都扑到大哥身上,去亲大哥的嘴了!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大哥还纵着她!” 君元衡眼神微变,看向云苏的眼神多了一丝轻蔑:“大哥,真的吗?” 云苏讥诮道:“二公子也要学你妹妹,管到你大哥头上了?” 君元衡眉心一蹙,温雅的语气有些冷了:“云姑娘,我是在和大哥说话,你一个未嫁姑娘家,贸然插嘴不礼貌吧?” “你身为弟弟,管事管到你大哥头上都不算不礼貌,我作为你大哥未来的王妃,插句话怎么了?” 论嘴上功夫,云苏从来不怕任何人。 她凉凉地道:“你们兄妹还真是一个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镇北王府是你们说了算,管得也太宽了!” 做弟弟妹妹,就该有弟妹的样子,镇北王府说白了就是君长渊的私府,跟他们有关系吗? 他在自己府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得着他们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来指手画脚? 还好意思说她没规矩呢。 她再没规矩,也是君长渊的自家人,是未来镇北王府的女主人。 而他们呢? 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妹,在老王爷死后,君长渊继承王府,他们就该搬出去分家过了,君长渊没赶他们走,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你!” 君元衡脸上气怒一闪,又自持身份,冷冷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大哥,你觉得呢?” 君长渊淡淡道:“把你妹妹带回去,禁足三个月,若再出来,就让她离开王府。” 君元衡脸色一变:“大哥,你说什么?” 离开王府是什么意思? 君月兰也吓到了,不敢置信道:“大哥,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既留在王府,就该守王府的规矩,本王让你闭门思过,谁放你出来的?”君长渊冷淡看着她。 君月兰顿时低头,不敢吭声。 “大哥,月兰只是……”君元衡微微侧步,挡在妹妹身前,想替她解释。 君长渊冷声:“再替她说话,你也去禁足,把《论语》全册抄十遍,再来跟本王说,唯女子这句话是何意!” 君元衡:“……” 他一脸犹如吃了苍蝇般憋屈的表情。 云苏幸灾乐祸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出自《论语》十七章,阳货篇,本意指的是恃宠者与小人,而不是性别上的女人。二公子这学问看来是学得不到家,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没学明白啊。” 君元衡脸色彻底青黑,又不好发作,眼神有些阴冷地看着云苏。 君月兰一看二哥受辱,顿时忍不住了:“我二哥可是师从名家,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废材知道什么?还敢说我二哥学问不好!” 云苏顿时笑了:“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废材,都知道《论语》这句话的意思,二公子反倒曲解其意,看来这名师教导,百般学问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君月兰:“你——!” 她实在是说不过云苏,也没学过《论语》,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她绝对相信自己二哥的学问,不可能连一个出了名废物的云苏都比不过,于是她拽着君元衡的袖子恨恨道:“二哥,你快贬斥她,她肯定是在这胡说八道的!” 君元衡:“……” 他只觉得君长渊冷幽幽的目光,像利刃一样落在身上,云苏嘲讽的神情更像一记耳光,扇得他这个名满京城的文雅公子脸皮火辣辣。 那句《论语》的意思,云苏一点都没说错…… 是他仗着云苏不学无术的名声,故意曲解了那句话,结果羞辱人不成,反被人羞辱。 君元衡深吸一口气,低头道:“大哥,元衡知错,这就回去罚抄《论语》,请大哥息怒。只是三妹年幼单纯,无意冒犯大哥和……云姑娘,还请大哥宽恕她一回。” “二哥,你这是干嘛呀?我又没说错。”君月兰又急又不解,偷偷拽他的袖子。 “给大哥和云姑娘道歉!”君元衡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谁稀罕她道歉了。 云苏暗地翻了个白眼,对君长渊道:“抱这么久你手不累吗?快点走吧,不是说大夫还等着吗?” 第131章 隔纱诊脉 听到云苏这样说,低头抱拳的君元衡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君长渊按了按她的小脑袋,应了一声,便抱着她往临渊阁走去。 君月兰脸上露出逃过一劫的神情。 下一刻,就听到大哥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回你们的院子去,没事少出来走动!” 君月兰:“……”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君元衡缓缓站起身,微眯起眼,转头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君月兰气不过,带着哭腔道:“二哥你看到了吧?大哥他实在太偏心了,这明明不是我的错,他就偏帮着那个贱人,我不服!” 君元衡眼神晦暗地看着她,道:“你有什么不服?” 君月兰气恨不平,“那个姓云的贱人到底哪里好?长得丑八怪一个,名声又不好,嘴巴还臭,我一看到她就讨厌死了,大哥真是脑子进了水,怎么偏偏就对她好?” “她是圣旨赐婚的镇北王妃,是大哥未来的妻子,大哥自然要对她好。”君元衡冷淡道。 “那我还是镇北王府唯一的郡主呢!是大哥的亲妹妹,不比那个丑女人亲近吗?他怎么不偏心我啊!”君月兰听得更加委屈了。 “妹妹……又不是同一个娘生的,算得了什么?” 君元衡嘲讽地冷笑,声音很小。 别说君月兰了,就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在大哥眼里,同样算不了什么。 大哥向来心性凉薄,表面看着再温文尔雅,骨子里也是冷血的。他们兄妹俩,包括母亲康夫人在内,对大哥来说只怕还不如身边的下人重要! 君元衡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君月兰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茫然道:“二哥,你刚刚说什么?” 君元衡眼神转瞬恢复正常,看着妹妹脸上还没消肿的巴掌印,伸手轻轻抚摸了下:“脸上还疼吗?” “可疼了……” 君月兰委屈地说,“娘给我请了太医,用了最好的药膏,太医说不会留下疤痕,可是真的好疼啊……大哥从来没有这样罚过我!” 君月兰是真的委屈,她觉得自己也没做多过分的事,不就是让丫鬟撒了个谎吗? 大哥居然罚得这么重,把她最重要的脸打成这样,还禁足把她关起来,让她想进宫告状都没办法。 “既然还疼,就乖乖待在房里别乱跑,养好伤要紧。”君元衡道。 “我没乱跑……”君月兰噘着嘴。 “没乱跑你怎么撞上那个云苏的?她被大哥抱回府,是出了什么事吗?”君元衡问道。 君月兰一愣:“原来二哥你还不知道吗?今天皇后娘娘召见那个贱人,她和大哥一起进宫了,结果在宫里不知道被谁下了毒,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 君元衡眉心一跳:“你听谁说的?消息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我身边的丫鬟去前院拿东西,听到宫里的人对周管家说的,大哥还召集了许多大夫,都在临渊阁等着救她呢!” 君月兰信誓旦旦,又咬牙切齿地道,“最好是解不了毒,毒死她才好!” 可是,他刚刚看云苏的样子,不像是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啊……苏丹小说网 君元衡眼神闪烁,拉了君月兰一把。 “走,先回去再说。” 另一边,君长渊抱着云苏回到了临渊阁。 前厅里已经有七八个大夫等着了,个个年纪不轻,神情紧张肃穆,不时低声耳语着。 君长渊路过前厅时,云苏顺势瞥了一眼,心里不禁好笑,君长渊这做戏做全套的经验还挺足的,居然真找来了这么多大夫。 之前是他装病,这回该不会轮到她了吧? 等到大婚的时候,他们两个一个赛一个的病恹恹,传出去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话呢。 正想到这里,云苏不经意看过屋内,忽然在七八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中间,看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青色身影,男子俊秀白皙的侧脸映入眼帘,安安静静坐在一侧。 云苏还没来得及多看,就被君长渊抱着路过了正厅,进入卧房,将她安置在床上。 “你先躺着,本王让人传大夫过来。”君长渊转身便要叫人。 云苏一把拉住他,惊诧道:“你不会真想让我看大夫吧?穿帮了怎么办?” 她体内现在可没中毒,要是被大夫诊断出来,泄露出去,一个欺君的罪名谁也跑不掉。 “不看大夫,怎么唱完这场戏?” 君长渊薄唇微勾,宠溺地拍拍她的小脑袋,“你躺着就是,本王心里有数。” 云苏一头雾水地松开手,君长渊叫了人。 很快,一大群大夫就提着药箱走进来,加上伺候的丫鬟、药童等人,乌泱泱一大堆,屋子里都显得有些逼仄了。 云苏自认没有君长渊那么好的演技,装不出中毒濒死的样子,干脆眼睛一闭躺在床上,继续装昏迷。 隔着一层纱帘的外间,君长渊低沉的声音传来:“王妃在宫中中毒,太医无暇分心,只能劳烦各位大夫,还请细心诊脉,尽早拿出解药的方子。” “是,请王爷放心!”一众大夫恭敬地齐齐应下。 随后,这些大夫就在丫鬟的引导下,一个个单独走进里屋。 隔着一层朦胧的床帐,丫鬟小心翼翼地捧出云苏的一只手,放在床边的软枕上,又在手腕上覆了一层轻纱,这才退到旁边,“请大夫诊脉。” 云苏:“……?” 好,好一个隔纱诊脉。 中医有四诊,望、闻、问、切。 一望病人气色,二闻病人声息,三问病人症状,四切病人脉象。 四种方法结合在一起,才能做出较为精准的判断。 结果现在,隔着一层床帐,这些大夫既看不到她的脸色,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又不能询问她的病症感受,就连唯一能诊断的脉象,都要隔着一层轻纱去摸脉。 这能诊断出什么东西? 华佗在世,他也做不到啊! 云苏满头黑线的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面色凝重给她切脉的老大夫,真心觉得君长渊是在为难人了。 要不是这些大夫都是镇北王府养的,换成外面的普通大夫……早就要骂人了! 第132章 拆穿,医谷传人 第一位大夫仔细诊了五分钟,什么话也没说,便恭敬退下了。 紧接着就是第二位。 还是同样的配置和动作,同样诊了五分钟,又默默退了出去。 然后就是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 云苏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也不清楚君长渊唱的是什么哑巴戏,差点都要等睡着了。 好不容易前面七八位大夫都“诊断”完了。 最后一名大夫走进来,君长渊也跟着进来了,对床边的丫鬟道:“你先下去。” “是。”丫鬟恭敬地退下。 云苏透过床帐,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正是她之前在前厅里见过的那位年轻大夫,这位应该才是正主,前面那七八个大夫都是找来配戏的。 她有些好奇地看去。 青衣大夫走到床边,撩起衣袍落下,伸手搭上她落在床边的手腕,没有说话。 他切脉的速度比其他大夫快些,不过两分钟,便沉吟着开口:“王妃先前……可是中过两种毒?一种慢性毒,一种急性毒,并且两毒相克?” 这人……有点本事啊! 云苏微挑眉梢,却没说话。 君长渊站在一旁,声音收敛了笑意,多了几分低沉清冷:“能切出是什么毒吗?” 青衣大夫沉思了片刻,道:“王爷恕罪,我只能勉强判断出,慢性毒应该是一种融合毒,既多种含毒性的药物掺和在一起所形成,这种剧毒变化莫测,有许多种搭配,分辨起来十分困难。而王妃体内的急性毒,如果没错的话,应当是钩吻之毒。” 钩吻是断肠草的别名,毒性凶狠,只需轻微一点用量,就可以致人呼吸衰竭,并且死后心脏仍能继续跳动。 云苏指甲上便涂抹了断肠草的汁液,而且是经她提纯过的,发作速度快,毒性极强。 青衣大夫继续说:“钩吻之毒剧毒无解,能在短时间内致人死亡,而融合毒却发作缓慢,往往会蛰伏在人体内,悄无声息地蚕食人体,甚至中毒初期毒性未显,仅从脉象上看难以察觉……”苏丹小说网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语速均衡,犹如青玉相撞,干净又透彻。 “不过,王妃运气好,在中了融合毒的情况下,又摄入了急性的钩吻之毒。两者毒性相克,在体内相互牵引,一起爆发了出来,外表看似凶险,实则是以毒攻毒,救了王妃一命。” 云苏闻言,立刻隔着纱帘朝君长渊看去一眼,目光小得意。 听到了没有? 还不信她的本事,都说是能以毒攻毒了。 君长渊分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没有理会,又问道:“以毒攻毒,可会伤身?” 云苏心里一咯噔,本能地想起身。 还没来得及动,青衣大夫便道:“自然是会的,而且是大大的伤身!” 云苏:“……” 君长渊眸光微沉,并不惊讶。 青衣大夫补充道:“人的身体是有承受极限的,无论是毒还是药,过量都会伤身,何况以毒攻毒之法,本就暴烈异常,两种毒素在体内相互攻击,势必会损伤身体,这是不得已才用的危险法子。” 君长渊凉飕飕地看了眼床帐内,冷冽问道:“可有性命之危?” “这倒没有,只是体内损伤,需要好生调养康复。”青衣大夫摇摇头。 “我说……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好不好?” 云苏实在听不下去,伸手一掀床帐,郁闷地坐起身看着床边的青衣大夫、 “毒是我自己下的,用了多少量我心里清楚,就算有损伤也是在可控范围内,身体可以自愈,怎么被你说得我都要病入膏肓了一样?” 大家都是行医的,相煎何太急啊! 她好不容易才把君长渊糊弄过去的……他倒好,直接给她拆穿了。 青衣大夫愣了愣,白皙的脸皮微微一红,急忙起身行礼:“原来王妃醒着……在下沈空青,失礼了。” 云苏诧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醒着吗?” 她还以为这位青衣大夫是跟君长渊串通好的,表面演戏而已,结果他都不知道她是装晕的? 这位沈空青沈大夫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俊秀文雅,眉目温和,身穿一袭干净简单的青衣,乌黑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整个人显得安宁平和,身上透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气。 “昏迷的人和清醒的人,脉象起伏是不一样的,你都能从脉象里摸出我用了以毒攻毒之法,不至于判断不出我是真昏还是假昏吧?” 云苏不解地提出疑问。 沈空青微微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她:“在下……确实切出王妃的脉象……不似昏迷,但因不解王妃装昏的用意,所以,不好拆穿王妃。” 云苏一听就懂了:“哦,所以你觉得我是故意装昏,想让君长渊心疼我?” 沈空青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在下……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云苏看着他羞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先前说那么一堆话,口齿流畅,怎么我问你两句就结巴起来了?” “……”沈空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君长渊看着他脸通红、不敢抬头看云苏的样子,眉心微拧了一下,走近床边坐下:“沈大夫性子单纯,但医术过人,是本王特意招揽来的神医。” 他伸手点了点云苏的鼻尖,含笑又宠溺:“不许欺负大夫。” “我才没有……”云苏嘀咕了一句,见君长渊笑吟吟地看着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那你给我介绍下呗,这位沈神医,你是从哪找来的?” 以云苏的实力,自然看得出沈空青是有真本事的,虽然年轻害羞,性格有点与年纪不相符的单纯,但就论医术方面,他一个人足以吊打前面一群年迈老大夫。 只凭脉象就能评断出她用了什么毒,这种水平可不一般。 君长渊笑道:“他是医谷的嫡传弟子,下一任的医圣传人。” “医谷……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云苏一怔,蹙眉思索了下,蓦地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 第133章 王妃不孕不育 君长渊微微挑眉,“你以前接触过医谷的人?” 一边询问着,君长渊蓦地想起,云苏先前说过的那位教她医术的老前辈。 难道就是医谷的人? 沈空青也好奇地看着她:“王妃懂用毒,难道和我们医谷有渊源?” 云苏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她摇了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医谷的人,只是听说过名声。以前霍越清的娘重病缠身,一直治不好,我为此想找医谷的人帮忙,但一直没找到。” 这是原主以前做过的事,她为了霍越清,真是什么傻事都做过了。 可惜医谷常年避世,谷中弟子也很少在外露面,低调至极。 原主本身没什么渠道,折腾了几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反而被一些江湖骗子打着医谷的名义,骗了不少钱,最后只能放弃了。 “我本来以为医谷是江湖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云苏摸摸下巴,看着眼前这位医谷传人,又转头问君长渊:“你怎么认识沈大夫的?” 君长渊听她提到霍越清,凤眸微微眯了一下,唇角笑意却不变: “只是机缘巧合,偶然相识,沈大夫醉心医术,医者仁心,得知本王身中奇毒后,便主动追随到王府,一直在努力替本王寻找解毒的方法。” 只是沈空青还没研究出来,从天而降一个云苏,解了他的难题。 君长渊没有说的是,云苏开出的解毒方子,他其实复刻过一份拿给了沈空青看。 沈空青拿到方子后如获至宝,惊喜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了好几日,茶饭不思。 要不是今天云苏中毒,君长渊硬让人把他从药房里拽出来,他只怕还抱着方子不肯撒手呢。 君长渊没有告诉他方子是云苏写的。 沈空青问了几次,没得到解答只好作罢,但他却明确地告诉君长渊,这个解毒方是可用的,他虽然暂时还没研究透彻,但却可以看出,方子确实是针对君长渊体内的奇毒而设,对他有益无害。 君长渊本身并不是个容易轻信的人。 他会那么快相信云苏的医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沈空青的背书,毕竟他出身医谷,品行和医术方面,君长渊还是信他的。 不过…… 这些内情,就不必让苏苏知道了。 云苏闻言一挑眉,就听到沈空青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王爷说得那么好……王爷所中的奇毒实在罕见,我也是见猎心喜,想好好研究一下,所以才自荐上门的。” 云苏心里震惊。 这是一个何等傻白甜的神医?对自己的企图都毫不掩饰! 君长渊看出了她的震惊,意味深长地含笑道:“沈神医心性单纯,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也可以与他探讨。” 云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着沈空青白皙俊秀的脸,感慨点点头:“我明白了。” 这么傻白甜的神医,确实也不需要防备。 君长渊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又转头对沈空青温和地道:“沈大夫,她体内以毒攻毒留下的损伤,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了,不管用什么药,务必要让她的身子好起来。” 沈空青正色点点头:“王爷放心,我会亲自拟一个养身方,王妃按时服用,最多半月就能痊愈,以前留下的暗伤隐患也能弥补起来。” “她体内还有别的暗伤?”君长渊眉心一跳。 “还有不少。”沈空青显然不是会撒谎的人。 他实诚地说道:“从王妃的脉象上看,以前似乎受过不少苦,身体很多地方都有亏损,而且……” 沈空青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在云苏的脉象中,摸到了一丝古怪,似乎除了身体表面的损伤外,她体内还蛰伏着什么东西…… 因为把脉的时间有点短,沈空青没能探明白,也不好贸然说出口,除非云苏愿意让他再好好诊断一下。 云苏没在意沈空青的犹豫,看着君长渊蹙眉望来的视线,她耸耸肩:“这可不是我故意造成的,是以前在云王府忍饥挨饿留下的损伤。” 原主在李姨娘手底下讨生活,虽然没遭受过明面上的虐待,但各种苦头也吃了不少。 比如挨饿,罚跪之类的。 她以前年纪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受罚,怎么可能不损伤身体呢? 尤其是九岁那年,原主莫名其妙大病一场,足足躺了半年才能下床,寒冬腊月的季节,病还没养好,又被苏溪和苏云柔找借口推到了荷花池里,受寒受冻又病了一回。苏丹小说网 姑娘家本就不能受寒,何况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 身体受损在所难免。 君长渊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你自己懂医,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云苏不解:“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慢慢养着自己就会好了,干嘛要特意说?” 君长渊:“……” 沈空青不赞同地道:“王妃此言差矣,姑娘家的身子本就金贵,何况王妃还未成婚有孕,体内暗伤与寒气累积,只怕会影响到日后的子嗣问题。” 说直白一点,就是云苏受过大寒,现在是不要紧,可等到成婚想有孕的话,就会有难以怀上,甚至保不住胎的隐患。 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子嗣艰难可是天大的问题,没有哪家姑娘不在意的。 云苏嘴角抽了抽:“……” 不能生就不生呗,她又不在乎这个。 君长渊也不在乎。 这种问题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君长渊凤眸沉了沉,淡淡看了她一眼,问沈空青道:“这要如何调理?” 沈空青道:“调理不难,只需多服药一段时间,拔出体内的寒气……” “等等等等!”云苏头疼地道,“照你这么说下去,我都要成药罐子了,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我自己心里有数,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有这闲工夫,盯着君长渊治病得了,云苏可不想一天三顿的喝药。 “沈大夫费心,下去开药吧,本王会盯着她喝的。”君长渊微微勾唇,对沈空青点点头,语气里透出不容置喙。 “那我现在就去开方子。”沈空青也没多想,随即走了出去。 云苏郁闷地抗议:“君长渊,我没病,我不喝药!” 第134章 君长渊:你在教本王做事? 君长渊淡淡道:“你说了不算,这事要听大夫的。” 云苏:“??” 她匪夷所思:“我也是大夫好嘛?你怎么不听我的?” “医者不自医。” 君长渊伸手盖在她脑袋上,微笑道,“本王看你这性子,也不会乖乖喝药,等大婚过了,每日三顿药,本王看着你喝。” 这岂不是连偷偷倒掉的机会都没了? 云苏气急,拍开他的手:“我不……”喝。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匆匆走过来一个丫鬟,恭敬道:“王爷,康夫人来了,此刻在正厅等候。” “知道了。”君长渊淡淡道,丫鬟退下。 他揉了揉云苏郁闷的脸蛋,含笑道:“你乖乖躺着休息,其他事情本王会安排,戏还没有唱完,不许下床乱走动。” 云苏白了他一眼,拖长了声音:“知道了~” “乖。”君长渊眸底浮出笑意,这才起身出了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唇角笑意敛去,深邃冷冽的凤眸如有寒光,淡淡瞥过门前的侍卫:“好好守着王妃,没本王的话,任何人不许进去打扰。” 侍卫低头轻声:“是,王爷。” 君长渊独自往正厅走去,一进门,便看到一袭墨绿宫装、满头珠翠的康夫人,雍容华贵地坐在主位上,细细的柳眉微蹙着,脸色有些焦虑和烦躁。 听到脚步声,康夫人抬头看到他,立刻露出笑容:“渊儿,你来了。” “夫人找我有事?”君长渊道。 康夫人其实是听了君月兰的告状,在君元衡的示意下找过来的,但是面对着君长渊,她不敢实话实说,脸上故作担忧,旁敲侧击地询问道: “渊儿,我听说宫里来人,那个云苏在宫里中了剧毒,情况危急,被你带回府里了?” 君长渊优雅地落座,丫鬟轻声上了茶。 他端起茶杯,慢慢揭开饮了一口,直到康夫人脸上的担忧有些挂不住,才淡淡道:“夫人是听了三妹的告状,还是二弟的授意才过来的?” 康夫人心头一跳,嗔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听见下人汇报,心里担心你才过来的,那个云苏……她情况还好吗?大夫看了怎么说?毒解了吗?” 君长渊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夫人担心什么?” “她不是中了毒吗?我听着感觉不太好,你怎么还把她带回王府了?” 康夫人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地道:“她现在还没嫁进门呢,就算真出了事,你也该把人送回云王府才对,怎么还接到咱们府里来了?” 君长渊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唇角习惯性微微勾起。 康夫人暗地瞧着他的样子,见他似乎没有生气,胆子也大了一些,语重心长地道: “渊儿,你别怪母亲多嘴,我都是为了你好啊!那个云苏,论身份品貌,原本就配不上你,要不是钦天监说她八字对你有益,皇上想讨个喜头才给你赐了婚,她哪里配得上做镇北王府的正妃啊? 之前因为你病重,让她过来照顾你也就算了,现在你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又没有正式大婚,她本就不该继续留在我们王府。 更何况,她现在还中了毒,能不能救活还是个问题! 你不把赶紧把她送回去,万一人要是死在咱们王府,那可就太不吉利了,你说对吧?” 君长渊抬起眼帘:“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康夫人急切道:“我不是说了吗?她现在中毒都快死了,你不能把她留在府上,应该送回云王府去才对。” “她是本王的正妃,如何不能留在王府?”君长渊语气冷冽,带着一丝不耐,“夫人操心过头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听母亲的话呢?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康夫人急了,起身走到他面前,苦口婆心地说:“她中毒在身,万一大夫救不活,死在她自己的娘家也就罢了,可要是死在咱们府上,别人该怎么说你啊?你难道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吗?” 君长渊口吻越发不耐,“本王重病时,她都能彻夜守护,照顾本王,不曾有一丝嫌弃,如今她中毒昏迷,夫人是要本王弃她不顾吗?” 康夫人不以为然地说:“她赐给你做正妃,本来就是高攀了,伺候照顾你是她的本分,但你不一样啊!你是堂堂亲王,娶了个貌丑无名的丫头已经很委屈了,难不成还要你伺候她吗?” 在康夫人看来,云苏要是中毒死了最好! 圣旨赐婚不能拒绝,但她只要死了,君长渊就不用娶个丑八怪过门,镇北王府也不用被人笑话了。 想到这里,康夫人急不可耐地道:“我听说,你还给她找了许多名医诊治?渊儿,你糊涂啊,既然她是在宫里中毒,跟你又没关系,你就该把她送回云王府去! 能不能活,也该是云王府考虑的问题,你何必趟这个浑水?万一要是救不活,说不定还有人怀疑你是故意的,白白背了恶名。 不行! 我可不能看着你犯傻,那个云苏命贱,你的名声可重要着。 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马车,趁现在她还有口气,直接搬到马车送回云王府去!是死是活都跟咱们王府没关系……” 康夫人急急说着,就要叫丫鬟过来。 “咚。”君长渊冷不防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低沉的声响吓了康夫人一跳。 她惊吓地转过头。 君长渊眸色漆黑如夜,清冷无波,眸底悄然掠过凉薄的寒意,让人脊椎发冷。 “夫人,你是在教本王做事?或者,在干涉本王的决定?” 康夫人脊背一寒,莫名的战栗从脚后跟直窜而起,她忍不住后退了下:“渊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苏的事情,本王自有决定,不劳夫人多费心思。” 君长渊慵懒的站起身,声音低沉且清冷,不怒却令人生惧,“您年纪大了,平时若是有空,吃斋念佛也好,不该您管的事情就别乱插手。” 康夫人发白的脸色一青,她才四十多岁,哪里就到了要吃斋念佛的年纪了? 君长渊这是在警告她! “本王敬您是父王的侧室,不愿折了您的脸面。” 君长渊轻笑一声,凤眸深沉冰冷,“希望您也能自重,否则,镇北王府的祠堂里,也不介意多一位先王侧妃的灵位。” 第135章 贱丫头,命也太好了 灵位……?! 康夫人脸色一变,惊惧地看着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君长渊淡淡道:“夫人还有其他事吗?” 康夫人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只觉得心底里的寒气直往上涌,连连摇头:“没、没有了……”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夫人自便吧。”君长渊淡淡拂袖,正要往外走。 沈空青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纸药方:“王爷,原来你在这儿,王妃的方子我开好了,你过目一下,没问题就可以让人去抓药了。” 君长渊伸手接过,细细看去。 康夫人被冷落在一旁,惊疑地看着他手里的方子:“这是给云苏用的?” 不是说她身中剧毒,连太医都解不了吗? 沈空青不认识康夫人,礼貌地点点头:“是的。” 康夫人还没来得及多问,君长渊已经看完了,抬眸问道:“这副方子要用多久?” 沈空青道:“一日三顿,连服半个月即可痊愈。” 康夫人脸色又一变。 痊愈? 这么说……云苏的毒解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脸色乍青乍白,有些难堪。 “有劳沈大夫,这些药材王府里就有,来人。”君长渊收了药方,开口。 门口的侍卫走进来:“王爷?” “把这张方子交给周管家,去药库里取药材,配好之后拿给沈大夫过目。”君长渊递出药方。 侍卫恭敬接过,沉声应是,退了下去。 康夫人忍不住问道:“这位沈大夫是哪里人?我好像没在太医院里见到过……” 沈空青一怔,道:“在下不是太医院的人,只是一介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医术这么好,难道是什么有名的神医?”康夫人越发狐疑了。 沈空青急忙摆手:“不敢当,我只是……” 君长渊冷淡打断:“沈大夫是医谷传人,医术自然精妙,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医谷! 康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年纪轻轻的沈空青,满脸的不可思议。 医谷是名传天下的医者圣地,声名赫赫,连她这个身在内院的妇人都听说过不止一次,据说专出神医,天下三国但凡属得上名号的医者,都和医谷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其中一大部分干脆就是从医谷里出来的,连太医院的院首陈老大人,都对医谷十分推崇向往,称它是医者的圣地! 只是,医谷有名归有名,却一向不爱与朝中人来往。 谷中弟子更是个个低调,只喜欢隐姓埋名在民间行走,很少与王公贵族联系,因此康夫人也只听说过医谷名声,了解却不多。 那个贱丫头,命也未免太好了吧! 不过就是中了点毒,渊儿竟然连医谷传人都请来了,难怪死不掉…… 真是晦气! 康夫人心里抱怨,感觉这趟是来错了,可随即她又想到什么,眼里精光一闪。 康夫人堆出笑容:“是我眼拙,竟然没认出这就是堂堂医谷传人,渊儿你有心了!替云苏请来了这种神医,既然她已经平安无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像是急着要去做什么,匆匆带着丫鬟走了。 回到院子里,君元衡急忙迎上来,低声问道:“娘,您打探得怎么样?那个死丫头到底是不是装病?” 原来君元衡在花园里见过云苏之后,就觉得她不像是中毒快死的样子,于是就撺掇了康夫人过去打探情况。 要是中毒是真的,就说服君长渊把人丢回云王府,别死在他们府上。 如果中毒是假的…… 君元衡心里冷笑,这顶欺君的罪名,他绝对要扣在云苏脑袋上! 谁让那个贱人竟敢当众羞辱他! “我看你大哥紧张的样子,那个贱丫头应该是真中毒了,全王府的大夫都被找过去了。” 康夫人一脸晦气,走进屋内抱怨道:“我听了你的话,让你大哥把她送回云王府,明明是一片好心,你大哥竟不领情!还警告我少管那贱人的事,气得我……难怪人都说,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一顿埋怨着,话里话外,好像她真的是君长渊的亲娘一样。 君元衡心里失望,又问:“那她的毒解了吗?” “解了!你大哥为了她,连传说中的医谷传人都找来了,自然是解了!” 康夫人满脸没好气,又忍不住抱怨着:“你说你大哥是不是偏心?既然有医谷传人在府里,之前你妹妹脸受伤,他也不说让神医过来看看,就光对那个贱人上心了……” “医谷传人?!”君元衡大吃一惊,不可思议道,“是江湖传说中的那个医谷吗?大哥连这种神医都能找到?” 医谷的鼎鼎大名,君元衡当然也听说过,比康夫人了解得更多。 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 大哥身中奇毒,太医本来断定活不过三个月。 如今…… 医谷传人的出现,万一解了大哥身上的毒,治好他的伤,那岂不是…… 君元衡眼底陡然阴暗了一下。 “我在临渊阁都亲眼瞧见了,还能有假?就是那个医谷传人解了云苏那贱人的毒。” 康夫人撇了撇嘴。 君元衡眼神晦涩,道:“娘,大哥身边有这种神医,得跟皇伯父说一声才行……” 康夫人点点头:“这个自然,我刚刚就想到了,听说宫里太子侧妃胎相不保,太医也没辙儿,咱们这时候举荐一位神医,如果能保住太子侧妃的胎,那在太后、皇上、皇后面前可是大功一件!连太子都要感激咱们母子呢。” 君元衡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多言,只催促道:“那母亲快点写封信,让人送进宫吧!” “我这就去写。”康夫人起身进了内屋,铺纸研墨,将王府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重点举荐了沈空青。 写完晾干后,她将信纸仔细封好,盖上王府的内印,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嬷嬷。 “李嬷嬷,你拿着我的宫牌,亲自将这份信送到杜公公手上。” “奴婢明白!” 李嬷嬷接过信封,藏在怀中,匆匆出了门。 第136章 急召,肉包子打狗 与此同时,昭明宫。 浓浓的血腥气在宫殿内缭绕。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变得虚弱,只有进进出出的宫女端着血水,仿佛有压抑的死气蔓延。 天盛帝阴沉着脸坐在高位上。 下方,薛皇后哭肿了眼睛,淑贵妃、德贵妃、柔妃、太子妃低头屏息。 太子和三皇子也赶到了昭明宫,站在各自的母妃身边,太子铁青着脸,双手紧紧握拳,一瞬不瞬地盯着内殿大门。 三皇子没他那么情绪外露,同样看着内殿大门,双眸幽深莫测。 “不好了!不好了——” 宫女惊恐地尖叫着,砰的一声撞开门,跌跌撞撞地摔跪在殿内,两只手上全是鲜血。 满殿的贵人们惊了一跳,太子箭步冲上去,抓着宫女厉声道:“你叫什么?侧妃怎么样了?” “侧妃娘娘……血崩了!!” 宫女满脸惊恐,冷汗直往下掉,“太医们的药不起作用,止不住侧妃娘娘的血,现在……现在已经要不好了!” “什么?!” 太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往内殿里冲,“宝晴——” 门口的两个嬷嬷急忙阻拦:“太子殿下,殿内血腥气重,您不能进去!” “给本宫滚开,我就进去看一眼!”太子双眼发红,拼命往里冲,却被两个身材健硕的嬷嬷死死拦住。 “不行啊殿下!这女人小产血崩,晦气太重,您身份贵重不能进去……”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又露出担忧,上前帮着劝说:“大哥,你冷静点,所有太医都在里面救治,你贸然闯进去只怕会打扰太医,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太子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狠狠瞪着他。 薛皇后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太医不是已经用药,将死胎打下来了吗?怎么还会血崩……” 跪在地上的宫女哭诉道:“太医说,是因为催胎药用得太晚,侧妃月份又太大,死胎迟迟下不来,这才让侧妃血崩了……” 薛皇后眼前一黑! 淑贵妃见状,立刻冷笑道:“太医早说了要尽快用药,皇后娘娘非说胎儿没死,拦着不许打胎,这才耽误了救治时间,如今不但孩子没保住,连薛侧妃都要不行了。” 这无疑是在指责薛皇后,是她害的薛宝晴一尸两命。 薛皇后怎么肯背这个罪名,双眼发红怒斥:“太子痛失长子,本宫的侄女命都要不保,你这个贱人,竟然还在这里煽风点火!” “我……”淑贵妃顿时一噎。 薛皇后跪在地上,失声哭诉:“皇上,本宫是薛侧妃的亲姑母,她肚子里怀的又是太子第一个子嗣,是本宫的亲孙子啊!如今稀里糊涂地没了,本宫心痛如绞,恳求皇上做主,彻查此事,给未出世的皇长孙一个公道!” 太子紧紧咬着牙,大步走到天盛帝面前,扑通跪下来:“求父皇做主!彻查此事!” 德贵妃微微皱眉:“皇上,薛侧妃此刻血崩,命悬一线,臣妾觉得,应该想方设法先保住侧妃性命,然后再彻查真相。” 薛宝晴此刻还没死呢。 “都是废物!”天盛帝从得知薛宝晴死胎之后,脸色就无比难看,尤其是殿内吵吵闹闹,血腥刺鼻,令他心情更加不愉。 帝王之怒威压沉沉,整个昭明殿都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杜公公从门外快步走来,手中呈着一封密信,低声道:“皇上,镇北王府康太夫人命人送来急信。” 天盛帝眉头一皱,伸手拿过信展开看了眼,威严的眼神霎时晦暗不少。 三皇子察言观色,道:“父皇,镇北王府送来的信,是那位云姑娘情况不好了吗?” 他已经知道了云苏在皇后宫里中毒的事,难怪之前在宫道上与君长渊擦肩而过,堂兄的气息那么不对劲…… 原来是王妃还没过门,就快死了呢! 三皇子心底冷笑。 天盛帝合上信纸,神情冷然,“云家丫头中毒,长渊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医谷传人,现在,已经替她解毒了。” 这简直是打宫里的脸。 看到信纸上的内容,天盛帝都顾不得惊怒,他以为云苏濒死而特意赐下的种种赏赐,心神全被“医谷传人”四个字吸引。 医谷的神医……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可能治好君长渊的重疾吗? 要不是云苏在宫中中毒,君长渊为了救她,将医谷传人暴露了出来……只怕他的病都被治好了,宫里都全然不知道! 天盛帝脸色晦暗,握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将柔软的纸张攥出了几道褶皱。 “医谷……?!” 三皇子和太子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 太子惊疑道:“堂弟府上有医谷的神医?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三皇子微微眯起眼睛:“儿臣早听闻,医谷是天下医圣所在,有无数神丹妙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堂兄重病这么久,儿臣本来还担心着,没想到堂兄却不声不响,连医谷的神医都请到府上了!” 这要是把君长渊的病和伤给治好了,那恐怕…… 朝中的形势就要变天了! 这一刻,殿内的父子几人,谁也顾不上血崩的薛侧妃了,心思都集中在同一件事上。 天盛帝慢慢松开手,忽然道:“朕也听闻,医谷中人个个医术精湛,太医院远远不及,现在既然有一位医谷传人就在镇北王府,就把他召进宫来,救治太子侧妃吧!” 三皇子眼眸一闪,道:“父皇英明。” 医谷的名声显赫,威望太高,即便是皇家也不能随意怠慢。 那就先以救治侧妃的名义,把人召进宫,看看有没有真本事,再做定夺也不迟。 半个时辰后。 一则帝王口谕火速传进了镇北王府。 临渊阁里,云苏的药刚刚熬好,她正皱着鼻子喝药,听闻消息惊愕地抬起头:“什么?皇帝急召沈空青进宫,救治太子侧妃?” “嗯,刚下的口谕。”君长渊捏起一粒蜜饯,喂到她嘴里,声音平静。 云苏嚼着蜜饯,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紧张得脸都发白的沈空青,喃喃道:“……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第137章 各怀鬼胎 沈空青神情一呆:“……” 君长渊点点云苏的鼻尖,失笑:“你这是什么比喻。” 说沈空青是肉包子,那皇帝不就成狗了? “那他要去吗?”云苏看向沈空青,却问得君长渊。 “口谕都下了,自然是要去的。”君长渊道。 沈空青脸色更白了,露出几分忐忑:“可是宫中规矩森严,我……” 君长渊轻笑:“无妨,你进宫是为了救太子侧妃,即使有冒犯规矩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怪罪你,除此之外,陛下问你什么,你实话实说就是。” 沈空青这才松了口气。 周管家快步走进来,“王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宫里催得急,请沈大夫马上出发吧。” 沈空青闻言也不敢耽误,拿上他的药箱,跟着周管家往外走。 云苏若有所思,忽然道:“皇帝怎么知道沈空青的?” 君长渊扬眉:“嗯?” “别装傻啊,你知道我问得什么意思。”云苏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专门告诉过皇帝,你府里有医谷的神医?” “怎么可能。”君长渊微微失笑。 “那皇帝怎么知道的?”云苏喃喃道,“这么快就传口谕把人召进宫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在这之前,连云苏都不知道君长渊身边有医谷的人。 他本身还中着毒呢,太医都说无药可救了。 这种时候,君长渊身边出现一位医谷传人,皇帝马上就知道了,还急匆匆下令把人召到宫里去——这意味着什么? 镇北王府里,有人在给皇帝传消息! 君长渊意味不明地勾唇:“速度确实快,不过沈空青入宫,未必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云苏不解地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君长渊笑而不语。 另一边,马车匆匆到了宫门口,因为有皇帝的口谕,禁军不敢阻拦,很快就放行了。 沈空青一路被宫人带到昭明宫前,等了片刻,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进来吧。” “传——医谷沈空青入殿!” 沈空青低着头,提着药箱走进来,立刻感觉到一道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 他有些手足无措,拱手行礼:“草民沈空青,参见皇上。” “平身。” 沈空青这才站起身,抬头又被吓了一跳,殿内居然有这么多人。 除了高高在上、一身龙袍气势威严的皇帝外,还有好几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以及两位年轻的皇子,此刻正皱着眉头,冷冷打量着他。 沈空青吓得不敢乱看,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沉默了片刻后。 天盛帝淡淡开口:“朕听闻沈大夫是医谷弟子,没想到竟如此年轻,此番召你入宫,是因为东宫侧妃胎死血崩,性命垂危,不知你可有办法救治?” 沈空青想了想,拱手问道:“请问侧妃娘娘现在何处?草民需要亲眼看一看,才能下定论。” 天盛帝点点头:“杜公公,你带他去侧殿。” “是。” 杜公公恭敬地走过来,引着沈空青往侧殿里去。 此时此刻,薛宝晴已经血崩了近半个时辰,早已经昏死过去,侧殿里满是血腥味。 太医院几十名太医跪了一地,还在满头大汗地低声讨论,宫女们忙碌着清理血水,隐约的抽泣声不绝于耳,令人感觉压抑。 沈空青丝毫没感觉到气氛,一进殿就直奔床铺而去,掀开薄薄的床纱。 薛宝晴满脸惨白冷汗,双目紧闭地躺着,圆鼓鼓的肚子还挺着,下半身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身上如同刺猬一样,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 “侧妃是因为腹中死胎迟迟下不来,导致的血崩,现在人已经快不行了,太医用药也灌不进去,血流不止,还是陈老太医出手,用针灸之法强行止血,才吊住了侧妃一口气。” 杜公公轻声解释,看着沈空青坐在床边,伸手把脉。 “沈大夫是医谷传人,又得镇北王殿下信任,想必医术非同寻常,皇上特意召你入宫,侧妃娘娘的性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杜公公轻言细语地说,阴柔的语调带着一丝冷意:“请沈大夫不要让皇上失望。” 跪在旁边的太医们听到杜公公的话,神情不由变化,纷纷朝沈空青看去。 侧殿里正在诊治。 正殿上,气氛更加压抑僵冷。 薛皇后沉不住气,焦虑地道:“皇上,这个沈空青真的是医谷传人吗?他这么年轻,真的能救回薛侧妃吗?” 天盛帝微闭着眼,道:“能不能救回,待会不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薛宝晴,是她的亲侄女啊! 薛皇后怎么敢拿她性命做赌?这要是救不回来,她都没脸跟娘家的大哥大嫂交代了…… “母后,这个沈空青是堂弟府上的神医,想必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父皇愿意信他,您就耐心多等等吧。”太子眼神晦暗。 这一刻,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期盼什么。 如果沈空青真的有本事,能把薛宝晴救回来,太子虽然高兴……但也不是那么高兴。 因为沈空青是君长渊的人! 他医术越好,就越有可能治好君长渊,这对太子,对天盛帝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焦心的等待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沈空青终于从侧殿里出来了,手指上沾着血,正用手帕擦拭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侧妃娘娘的命,我能救!” “……”天盛帝、太子和三皇子眼眸一沉。 只有薛皇后大喜,急急问:“怎么救?” “我已经写了一张方子,让人尽快去煎药,要熬得浓浓的,强行给侧妃娘娘灌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她腹中的死胎就会滑落下来,之后再用药止血培元,便可保住侧妃娘娘的性命。” 沈空青说着,把手指上的血擦干净,抬头看着天盛帝。 “除此之外,草民在侧妃娘娘的脉象中,发现她体内有辰砂残留,这可能就是侧妃胎死腹中的原因。” “什么?!”太子和薛皇后同时变了脸。 三皇子眼眸一闪,道:“辰砂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太子侧妃体内?” 第138章 质疑,把死胎挖出来! 沈空青耐心解释道:“辰砂是一味中药,也就是俗称的朱砂,具有清心镇惊,安神明目的功效,常用来作为安神之药使用。但此物本身具有毒性,在入药方面,用量需要格外谨慎,如果长期过量服用,就会导致辰砂中毒,最后杀死了侧妃腹中的胎儿。” 顿了顿。 沈空青又拱手询问:“请问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平时是否有使用安神汤的习惯?” 太子脸色无比铁青,咬紧牙道:“是,宝晴自从有孕后,常常夜间惊惧,难以入眠,因此太医院专门为她开了安神汤,她每日睡前都会用一碗。” 薛皇后脸色煞白:“难道就是安神汤里被人下了辰砂……?” 淑贵妃忽然质疑地看向沈空青,“可是太医不是说,薛侧妃胎死腹中,是因为她本身体弱、保不住胎吗?怎么跟你的诊断不一样?” 沈空青道:“这是因为辰砂中毒,本就会损伤母体,导致侧妃娘娘逐渐体弱,确实会保不住胎。” 淑贵妃立刻想说什么。 沈空青却又接着道:“如果不是侧妃娘娘本身体质好,硬是扛着辰砂中毒的损伤,将胎儿保到了六个月大,她原本最多三四月就该小产了。” 淑贵妃哑然:“……” 意思是说,在辰砂中毒的情况下,如果薛宝晴身体差一点,胎儿早没了。 恰恰是因为她身体好,才能撑到六个月,只可惜最后还是死胎。 “皇上!!” 薛皇后听得眼睛一红,满腔愤恨悲痛,“您听见了吧?薛侧妃本来身子骨强健,若不是有小人毒害,她本来就是可以平平安安生下皇长孙的,这背后下毒之人好生歹毒啊!” 淑贵妃却道:“之前那么多太医轮流诊脉,都没有发现薛侧妃有辰砂中毒,现在只凭这个民间大夫一面之词,还不能完全肯定吧?” 薛皇后顿时仇视地看着她:“你居然给背后下毒之人说话?看到本宫丧孙,你心里很高兴是吗?” 淑贵妃顿时喊冤:“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只是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应该要更慎重一点,总不能只听这个沈大夫一个人说吧?” 沈空青忽然开口道:“其实,要判断侧妃是不是中毒导致的胎死,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天盛帝冷声问道。 “等侧妃用了药,死胎脱离母体后,看一看死胎的外貌即可。若是正常死胎,往往瘦小且皮肤青紫,说明母体营养不足,胎儿在腹中窒息而亡;但若是中毒的话,死胎则是正常大小,且浑身紫黑,样子会比寻常死胎更加可怖……” 沈空青侃侃而谈,语句流畅且平静。 薛皇后和淑贵妃等一群女人却听得面如菜色,后背发凉,连太子和三皇子都听不下去了。 “别说了!”太子脸色冷厉,紧紧捏着拳。 “就算是死胎,那也是皇家血脉,该好好厚葬安置,你竟敢提出用皇长孙的遗体做这种事,好大胆子!” 沈空青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道:“啊……如果你们不忍心的话,让太医用银针往死胎的脐带处试一下,看银针是否发黑,就知道是不是中毒了。” 脐带是连接胎儿和母体的唯一命脉,母体中毒,毒素必定通过脐带导入胎儿体内。 所以,一定能用银针测出来。 淑贵妃脸色惨白,终于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这个看着年纪轻轻、皮嫩脸薄的民间大夫,竟然还是个狠角色!不过被质疑了一下,就敢说把死胎挖出来给人看,还面不改色…… 三皇子微微眯起眼,对这位医谷传人,心里更多了几分忌惮。 该说,不愧是被君长渊看上的人吗? 真是不可貌相啊! 但实际上,沈空青只是习惯性站在大夫的角度上,行医治病,什么样狰狞的伤口没见过,什么样恐怖的死尸没碰过? 他早就习惯了,当然不会害怕。 要是云苏在这儿,心里说不定还会吐槽这些贵人矫情,她连活人都不知剖过多少个了,一个死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盛帝神情阴冷,“侧妃所用的安神药,是谁开的药方?谁熬的药?都经过多少人之手?给朕一查到底,竟然敢对有孕的东宫侧妃下手,朕绝不姑息!” 帝王一声令下,内宫禁军立即出动,封锁太医院和东宫,一层层地追查下去。 从开药的太医,抓药煎药的药童,送药的太监,服侍用药的宫女…… 只要是曾经有机会接触过薛宝晴汤药的人,一个不落全被禁军给抓了,送到慎刑司严刑拷问。 一时间,宫闱里到处都是哭喊冤屈的声音。 照明宫里,薛宝晴的药也熬好了,掐着穴位给她灌下去后,卡住许久的死胎终于滑脱下来,再次用药后,终于止住了血。 陈老太医亲自取了银针,在盖着红布的死胎脐带处试了试,银针瞬间变得漆黑渗人。 一切正如沈空青所说,证据确凿。 经此一事,天盛帝再不怀疑他的身份和医术,威严的眼眸沉沉,唇角含笑道:“不愧是医谷传人,这医术让朕大开眼界,不知你可想进入太医院?朕特许,封你为院判可好?” 太医院院首是陈老太医,德高望重,堪称国手,是从一品的官职。 而院判仅次于院首之下,整个太医院只有两位,左院判和右院判,是二品的官职。 沈空青虽然顶着一个医谷传人的名头,但归根究底还是平民,进宫还不到一个时辰,天盛帝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二品官职。 这晋升速度,简直比火箭还快,传出去都不知酸倒多少人的牙! 但沈空青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谢皇上隆恩,但草民是医谷之人,谷中有训,凡医谷弟子皆不许入朝为官,违者将逐出师门,草民学医不精,还想在师门继续研究医术,只能婉谢皇上盛情了。” 他没有说谎,医谷这条规矩天下皆知,据说是开门祖师爷定下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医谷弟子进入各国太医院,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医谷除名,从此不算是医谷传人。 天盛帝眉头微微蹙了下,笑道:“你不愿意进太医院为官,倒宁愿留在镇北王府,渊儿真是御人有术。” 这话听着仿佛夸奖,意味却不明。 随即,天盛帝淡淡又问道:“对了,听说你在入宫之前,替云王府的丫头解了毒?她现在如何了?” 第139章 当众辩毒 沈空青想起君长渊的话,让他实话实说,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了:“云姑娘吉人天相,现在毒已经解了,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可康复。” 天盛帝虽然早有预料,但听了这话,仍然有种气闷的感觉。 早知道云苏死不了,他又何必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破例给了她那么大的脸面,连云王府都解封了…… 但现在,金口玉言已下,天盛帝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可能把话再收回来。 “云家那丫头中的究竟是什么毒?怎么连太医都分辨不出来?” 天盛帝脸色沉沉,道:“不会也是和太子侧妃一样吧?” “不是的。”沈空青摇摇头。 “太子侧妃所中的辰砂之毒,是因为长期摄入辰砂过量,一点点中的毒,因为辰砂本就会被身体吸收,所以脉象上表现很轻微,不容易察觉。 而云姑娘所中的却是融合毒,是由多种相克药物融合在一起形成的,毒性十分复杂,因此也难以分辨。” 天盛帝闻言心里一惊,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怎么朕的皇宫里,处处都是害人的毒药了?究竟是何人在作祟,简直无法无天!” 薛宝晴是东宫侧妃,平时来往宫中很频繁,说不好到底是在哪里中的毒。 但云苏第一次进宫,就在昭明宫当着皇后贵妃的面毒发,差点没命,这总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天盛帝倒不在意云苏的生死,他在意的是皇宫的安全问题。 要是真有一个用毒高手在宫中作祟,今天能害了薛宝晴和云苏,明天说不定就敢毒害皇帝了! 想到这,天盛帝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这时候,德贵妃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皇上,之前云苏姑娘中毒,太医却判断不出毒素来源,现在既然有沈大夫在,不如让他试一试?” 天盛帝微怔,这倒是好办法。 一旁的柔妃微蹙柳眉,轻声细语道:“云姑娘是在皇后娘娘宫中中毒,若是追查下去,恐怕对皇后娘娘名声不好吧?既然云姑娘有惊无险,此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 “柔妃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对皇后娘娘名声不好?难道你是怀疑,云苏是被皇后娘娘毒害的吗?” 淑贵妃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却犀利无比。 薛皇后顿时脸色一青,含怒看向柔妃:“柔妃,你是这个意思吗?” 柔妃一时惊慌,急忙告罪道:“皇后娘娘,臣妾绝无此意,只是担心有人背后说嘴……” “谁敢背后议论本宫的事?不想要脑袋了吗!”薛皇后闻言更加生气了。 “臣妾……”柔妃一时不知怎么解释,眼眸微红,柔弱得楚楚可怜。 “够了,吵什么。” 天盛帝似是不耐烦了,打断几个女人的拌嘴,“此事确实应该好好调查,就按德妃说的办!” 很快,杜公公就让人将云苏之前用过的物品,依次呈了上来。 “这几样东西,就是云姑娘先前在昭明宫中所触碰之物,太医已经反复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现在就请沈大夫再查一遍吧。” 杜公公客气地说,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里放着茶杯茶壶,几碟点心,还有装过血燕窝的镶金小碗和汤勺。 因为一直没有确定云苏中毒的来源,这些东西即使经过太医检查,也没人敢乱动,都是原样保存起来,方便随时调查。 沈空青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副银丝手套,戴上后才一一拿起托盘上的物品,仔细观察、嗅闻。 殿内天盛帝、薛皇后等人也直勾勾看着他。 三皇子最为好奇,干脆走过来:“沈大夫,你不用银针测毒吗?” 这些医谷出身的神医,行事真是令人看不透,对这些东西闻来闻去有什么用? 沈空青正举着镶金小碗仔细观察着,闻言下意识道:“云姑娘中的毒不一般,银针是测不出来的,那个没用……” “哦?为什么?”三皇子好奇地问。 太子也忍不住道:“本宫平时见太医试毒,都是用的银针,居然还有银针测不出来的毒吗?” “天下剧毒有千万种,每一种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只用银针就全部测出来?实际上,银针能测出来的只有砒霜、辰砂之类的常见毒素,再多复杂一点的毒,它都不管用了。” 太子、三皇子眼皮一跳。 天盛帝脸色也沉了沉。 这时候,沈空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放下小碗,目光在殿内巡视着,突然落到正中央的香炉上。 他大步走过去,凑到香炉前闻了闻,眼睛一亮,然后就左顾四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天盛帝微微皱眉,道:“沈大夫,你在找什么?是有何发现吗?” 沈空青这才回过神,拱手道:“禀皇上,草民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在云姑娘用过的小碗中,草民闻到了白芨的味道,同时这殿内香炉里的熏香,又掺入了薄荷与冰片。” “你不会想说这些东西有毒吧?白芨、薄荷和冰片,可都是对人有益的药材。”太子讥嘲地道。 “辰砂也是药材,正常使用下对人也有利,但不代表不能用来害人。” 沈空青严肃地反驳,“天下医毒不分家,对于真正的用药高手来说,世间万物,只要用到点子上,皆可成毒!” 太子不由噎住:“……” 三皇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么说,沈大夫自己也可以?” 沈空青脸皮一红,急忙摇摇头:“我主要学的是治病救人之术,并不擅制毒,不过……我确实认识有人可以这样。” 比如,那位云苏姑娘,她自己调制的钩吻之毒就十分猛烈,用量拿捏得刚刚好。 听到沈空青这话,天盛帝、太子和三皇子暗暗松了口气。 “你接着说,白芨、薄荷和冰片怎么了?难道这三者相克?”天盛帝皱眉问。 “这三者并不相克,但如果再加上一味特殊的桉叶油,就会形成融合毒素,也就是云姑娘中毒的真正原因。”沈空青严肃地说道。 第140章 君长渊:本王不好看吗? 天盛帝不解:“桉叶油又是何物?” 太子,三皇子,包括薛皇后等一群女人都是脸色茫然,谁也不认识。 这时候,薛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脸色一变,惊恐道:“皇上,皇后娘娘……这,这桉叶油,奴婢知道!” 薛皇后猛地看向她:“你从哪知道的?” 贴身宫女急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就在昨日,内务府派人送来了一些木雕摆件,说是材质特殊,放在屋内可以清心明目,奴婢好奇就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那些木雕都是用桉叶油浸泡过的,独有一股异香……” 太子厉声问道:“那些木雕在哪?还在母后宫中吗?” 薛皇后也被吓到了。 她和云苏一样,也用了加入白芨的血燕,殿内又一直点着熏香,现在沈空青明确说这几样东西混合桉叶油会中毒,那她不会也中毒了吧? 薛皇后忽然感觉浑身都难受起来,恨不得立刻让沈空青给她把脉诊断一下。 幸好,贴身宫女说道:“内务府送了十二座木雕过来,奴婢收下后,请皇后娘娘过了目,但娘娘并不喜欢那股味道,所以没有放在身边,只在大殿里放了一座,其余的全都收在库房了。” “大殿里?不会就在这儿吧?”淑贵妃惊吓出声,急忙张望四周。 贴身宫女微微抬起头,伸手一指:“是的,就在那……” 她猛地睁大眼睛,手指向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木雕呢?奴婢明明亲手放在那个位置上的,怎么不见了?”贴身宫女有些惊慌起来。 德贵妃看着她手指的位置,若有所思:“这似乎就是云姑娘之前坐的位置?这么说,那座带有桉叶油的木雕,就放在她身旁,现在却不见了?” 沈空青点点头,道:“这样就对了,桉叶油本身味道并不浓郁,只有放在近前才能闻到,再加上燕窝里的白芨,熏香里的薄荷和冰片,才导致了云姑娘中毒。” 这时候,又有一个小宫女惶惶不安地跪出来,用力磕头。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因娘娘说过不喜欢那个味道,奴婢才把木雕收起来的,但奴婢真的不知道桉叶油会导致人中毒啊……“ 薛皇后的贴身宫女也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这事!是内务府派人送来的,说对身体好,奴婢才放了一座在大殿里,奴婢绝对没有下毒谋害未来王妃!求娘娘明察……” 两个宫女一个哭得比一个可怜,动机上也没什么问题。 德贵妃蹙眉道:“皇后娘娘召云苏入宫,事先也没别的安排,只是她恰好就坐在了那座木雕旁边,难道中毒只是一个意外吗?” 淑贵妃凉凉道:“未必是意外吧?这种相克之毒如此隐蔽,足足要凑齐四样药材才能起作用,少了一样都不行,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全都有了?” “淑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自己也在殿内,难道会亲自下毒谋害未来王妃吗?”薛皇后大怒。 “都在殿内有什么关系?沈大夫刚刚都说了,桉叶油只有放在近前才能闻到,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离得那么远,自然不用担心中毒。” “你——” 薛皇后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委屈地看向天盛帝: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这几样东西没有一样是臣妾自己要加的,就算真的有人毒害未来王妃,也该顺着线索去查,跟本宫没有半点关系啊。” “父皇,儿臣也相信母后!此事说不定就是一个意外!”太子生怕薛皇后被冤枉,立刻帮腔道。 天盛帝不耐烦地道:“这事是在皇后宫里发生的,又如此巧合,是否与皇后有关联,查查就知道了!” 他声音冷沉,下令道:“来人,将这两个宫女拖下去,严刑拷问!木雕、香薰和血燕都经由内务府,也要逐一彻查清楚,给镇北王府一个交代!” 远在镇北王府的云苏,还不知道因为她和薛宝晴中毒一事,皇宫里掀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 她用过药后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君长渊不在,便揉着眼睛往屋外走。 打开门却看到君长渊负手站在廊下,墨色的身影清俊挺拔,面具下侧颜完美,鼻梁挺拔如峰,优美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看起来并不温柔,有种冷凉的寒意。 云苏脚步一顿,随即才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一名全身黑衣的暗卫,犹如影子一般,存在感很低,好像在和君长渊低声汇报什么。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君长渊侧头望过去,见是她,狭长凤眸里便含起浅淡的笑意。 “醒了?” 云苏看着他,慢吞吞走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君长渊浅笑,对暗卫道:“下去吧。” 暗卫无声地弯腰行礼,轻功一跃跳出长廊,瞬间就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 那身姿真是相当潇洒,云苏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下巴就被君长渊捏住,将她的小脑袋转了回来,只能看着他:“盯着本王的暗卫看什么?” 云苏的睫毛眨了眨,无辜道:“不然看你吗?” 君长渊挑眉,“本王不好看吗?” “噗……”云苏顿时憋不住笑了,乌黑眼眸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抓住君长渊的手,“我就是觉得你手下的暗卫,轻功好像都不错,来去无影,感觉很方便的样子。”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曾经以为轻功、内功这种东西,只存在于武侠小说的幻想。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时代,反而亲眼见到了。 不用吊钢丝威亚就能上蹿下跳,飞檐走壁,谁能忍住不多看两眼呢? 君长渊一向很懂她的心思,笑吟吟道:“想学吗?” 云苏眼睛一亮:“我能学吗?” “唔……”君长渊故作思考,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又亲自上手,在她胳膊腰上左捏捏右捏捏,弄得云苏直痒痒。 最后,他才慢吞吞地说:“你这种根骨资质……” 第141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 云苏的好奇心都被他吊起来,“我的资质怎么了?不行吗?” “嗯……”君长渊微微拉长了声音,直到看见这丫头双眼圆圆,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薄唇才倏地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他拍拍她的小脑袋,怜悯道:“还是趁早放弃吧!” 云苏:“??” 不是,她的资质真有这么差?连门槛都够不上吗? 君长渊却没有解释,笑吟吟地往屋内走。 云苏不服气,立刻追了上去:“喂,你把话说清楚啊,我资质真的有那么差吗?你怎么判断的?” 虽然她这具身体确实比不上现代,但骨相还是可以的,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云苏有点怀疑人生了。 君长渊优雅地在窗边坐下,看到她一脸怀疑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本王逗你的,这跟资质没关系,你还真信了呀?” 云苏嘴角微抽,瞪着他:“你耍我玩呢?” 君长渊又笑道:“不过暗卫的轻功,你确实学不了。他们都是从小练的童子功,你现在这个年纪,学起来会伤身子。” 暗卫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从小就练,且内功暴戾易伤身骨。 她没必要学这种。 云苏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君长渊忍笑:“真的!” 他本想说,要是小丫头真想学,还有别的法子。 没想到云苏撇了撇嘴:“那还是算了。” 即使学不会轻功,她也有能飞檐走壁的法子,也不是非吃这个苦头。 云苏走到窗边矮桌前坐下,看着他:“你刚刚在和暗卫聊什么?好像挺严肃的样子。” 君长渊并未隐瞒,“宫里传回的消息,东宫、昭明宫、内务府都被彻查了,被押入慎刑司的宫人多达上百名,已经有人被严刑拷打致死。” “是因为我中毒的事吗?”云苏惊奇道,“皇帝居然会这么重视?” 她本来以为,以皇帝忌惮君长渊的架势,她要是中毒死了,皇帝指不定多高兴呢。 根本不会用心调查真相。 君长渊勾唇,“我们这位皇帝可没有这么好心,东宫的薛侧妃胎死腹中,皇长孙被害夭折,又有人敢在皇后面前下毒,皇上难免担心后宫安危,这才下令彻查。” 在这其中,沈空青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要不是他找到了毒素来源,让皇帝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皇帝也不会大动干戈。 云苏冷哼,“说得好听,我看皇帝是担心他自己的性命安危吧?毕竟今天敢毒害皇长孙,明天说不定就敢害皇帝了。” 说到底,皇帝就是怕死而已。 威胁别人不要紧,可一旦威胁到他自己头上,帝王之怒瞬间就来了。 君长渊凤眸微深,笑而不语。 云苏很快意识到不对,歪头看着他:“皇宫大清洗,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为什么这么问?”君长渊倒了两杯茶,笑吟吟地推给她一杯。 “要是对你没好处,你何必关心宫里的事?” 云苏念头一转,忽然想通了什么。 “你之前还说过,沈空青被召入宫未必是坏事,这才两个时辰,宫里就开始动荡起来,你不会是算好了吧?” 她见识过沈空青的本事,不是浪得虚名的。 薛宝晴六月小产本就不同寻常,沈空青只要入宫,一定能找到她死胎的真正原因。 还有皇后宫里的融合毒,应该也会被他发现。 而在沈空青入宫之前,君长渊特意叮嘱了他一句,让他在皇帝面前实话实话。 沈空青也不是会撒谎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发现如实说出来。 皇帝要是知道宫里有这么多用毒之人,必然会心生忌惮,于是整个后宫的整顿彻查就开始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牵连进去。 君长渊在这其中只做了一件事。 就是让一直在王府闭关、研究解毒方子的沈空青走了出来,暴露在人前。 然后,镇北王府就有人给皇帝传消息,皇帝将沈空青召入宫中,推动了这一场腥风血雨。 云苏细细想着,眼神不由一变。 君长渊低柔地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发丝:“小丫头真聪明。” “还真是你啊!”云苏不由咋舌,“你算计这个做什么?” “本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天盛朝中如今有三方势力。”君长渊拉过桌上的三盘点心,依次摆在云苏面前。 “第一盘,是皇后与太子的嫡系一脉。” “皇后出身蒋国公府,是公侯武将之女,蒋国公军功赫赫,至今还掌握着二十万兵权,是皇后与太子在朝中最大的靠山。” “第二盘,是德贵妃与五皇子一脉。” “德贵妃出身清流孟家,父亲孟老大人是当朝阁老,文官之首,桃李遍天下,朝堂上几乎一半的御史文官都是孟家门徒,在文人当中威望极高。” 云苏听完,扬眉道:“那淑贵妃和三皇子呢?我以为他们母子的地位,比德贵妃和五皇子要高?” 没想到君长渊排列的时候,却把德贵妃和五皇子排在第二位,仅次于皇后太子之下。 云苏脑海里不由闪过昭明宫中,张扬娇艳的淑贵妃,和稳重端庄的德贵妃。 两位贵妃之间有陈年旧仇,关系势如水火。 所以,连带着五皇子也处处和三皇子作对,哪怕是当着太子的面,关系也十分不好。 君长渊意味深长地道:“淑贵妃出身姜家,原本也是清流世家,可惜后来家世没落,反被孟家夺走了地位,如今已经落入二流。” “不过,淑贵妃本身受宠,压了德贵妃一头,而且姜家族人中,就有人在内务府为官。” 云苏恍然大悟:“所以,你怀疑宫中内务府,其实是受淑贵妃和三皇子控制?我和薛宝晴中毒的事,也和内务府有关?” 内务府是统管一切内宫琐事的地方,平时宫里的衣食住行都要经过这个地方。 不仅如此,东宫本身也是皇宫的一部分。 如果内务府不干净,是完全有机会对薛宝晴下毒的。 君长渊微微摇头,道:“你别小看内务府这种地方,看似无关紧要,实则鱼龙混杂,据本王所知,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在里面安插了人手。” 第142章 算计,杀人不见血 云苏嘴角抽了抽,就内务府这么一个小地方,都能插进去三方势力,搁这儿套娃呢?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查不清了?” 云苏无语道:“随便抓几个宫人,一会儿是太子的人,一会儿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各为其主办事,手底下肯定有黑账,这要是一一彻查,皇帝不得头疼死?” 再说了。 三个儿子都把手伸到后宫里了,皇帝真的不知情吗? 恐怕未必! 君长渊凤眸狭长,薄唇含笑看着她:“不然你以为,皇帝为何要严查内务府?只凭沈空青几句话,就把内务府大半的宫人都抓去拷问了?” 云苏愣了一下:“皇帝是在借题发挥,敲打太子三人吗?” “不止。”君长渊悠悠笑道,“也是为了一举拔掉他们越线的手脚,警告他们……”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将三盘叠在一起,手掌轻轻一压。 三种不同样式的精致点心,瞬间碾碎成了残渣。 而君长渊凤眸半阖,微微勾起的薄唇,似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强势,幽幽道:“帝王永远是帝王,只要一声令下,再势大的皇子也只能粉身碎骨!” 云苏看着盘子里被碾碎的点心,又抬头看着君长渊,呼吸微微一窒。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把皇帝清洗内宫的事情当一回事。 可是听了君长渊的话后,云苏才意识到,这些皇家人的一举一动,从来不是一时兴起,如果只看表面的话,永远也猜不到真实意图。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无情就在于,儿子谋算父亲,父亲更可以冷酷地杀了儿子。 云苏皱了皱眉头,道:“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君长渊看似与这件事不相干,但其实他才是那个不动声色的人,无形间推动了这件事。 他不但利用了皇帝的疑心病,让皇帝下令清洗内务府,一口气拔掉了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三方眼线。 他还利用了沈空青单纯的性格,利用了医谷的名声,甚至利用了在镇北王府给皇帝传消息的那个人…… 总之,他就是把一切能利用的都用上了,轻描淡写地在背后一推,事情就顺着他设想的方向走了。 宫里现在正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而君长渊呢? 他却一身墨衣银面,笑吟吟地坐在自己府上,用三盘点心给云苏演示局势,耐心温柔得像教导一个孩子般,丝毫看不出谋算时的精准毒辣。 真是——杀人不见血,屠灭不用刀啊! 云苏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论心智谋算,她真的不是君长渊的对手。 如果有一天,她变成了他的敌人…… 君长渊敏锐察觉到了少女的神色变化,微微眯起眼睛,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气息:“怎么,被本王吓到了?” 云苏摇了摇头:“只要你不把这种手段用在我身上,我没什么好怕的。” 她一向坦然,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又道:“不过要是作为你的敌人,你这种心智的人对付起来,还是挺头疼的。” 至少,她是想不出怎么跟君长渊比拼阴谋算计,除非蛮力破局,直接干掉他。 但更让人头疼的是,君长渊本身实力也不差,手下明里暗里的势力更多,想杀他的难度只怕也不比算计他容易多少…… 要不然的话,君长渊是怎么在皇帝的百般忌惮下,活到今天的呢? 君长渊被她直白坦然的话噎了一下,不禁好笑,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又不是本王的敌人,瞎想这些做什么。” “万一以后我们立场不同,我跟你为敌了呢?” 云苏抓住他的手指,乌黑的眸清冽冽的,认真地看着他。 “你会杀了我吗?” 君长渊看着她的眼眸,唇角含笑:“不会。” 云苏想了想,又问:“你说的,是不会有这种事?还是不会杀我?” 君长渊失笑,抽出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都不会。” 她既不会与他为敌,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至于杀她…… 没有机会,又何来杀不杀? 毫无意义的问题。 君长渊含笑的声音低柔,口吻似漫不经心,却偏偏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力道。 云苏不满地扁扁嘴,正要再问他这么做的目的。 这时候,房门忽然敲响了,周管家的声音传来:“王爷,您在里面吗?” 君长渊收回手,转眸看向房门,“进来。” 周管家这才推门而入,看到云苏坐在他对面,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姑娘醒了,刑部刚传来的消息,宫中失窃一案,有关苏将军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下午便可放出天牢。刑部的人想问一问云姑娘,是否要亲自去接苏将军出狱?” 云苏都愣了一下:“苏明昌这么快就洗清嫌疑放出来了?” 周管家笑道:“再过三天就是云姑娘大喜的日子,云王府明日也解禁了,想必刑部也是看在云姑娘即将出嫁的份上,加紧调查,还了苏将军的清白。” “这理由,骗骗傻子还差不多……”云苏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倒是很快想通了。 大概是皇帝之前以为她中毒快死了,想在“临死之人”身上表现自己的宽仁,解禁云王府的同时,顺便也提点了一下刑部。 苏明昌原本涉案的证据就不充分,又是皇帝的心腹。 要不是皇帝对宫中失窃一事大动肝火,苏明昌本来都不用进天牢的,现在被放出来也不稀奇。 云苏和君长渊即将大婚,总不能没有长辈给她主婚吧? 苏明昌要是不出来,难道让李姨娘或者苏老夫人主婚? 那才是真的荒唐! 周管家又道:“不过,苏将军毕竟有嫌疑,又私绘宫中地形,皇上因此不悦,让他官降三级,罚俸两年作为惩罚。” 云苏顿时乐了:“这么说,我这个便宜爹现在只是个五品官了?而且两年都领不到俸禄?” 周管家点点头:“是的,罚俸只是最轻的惩罚,看来皇上对苏将军还是十分厚爱的!” “哈哈哈……”云苏顿时笑倒在软榻上,十分幸灾乐祸。 皇帝这个惩罚可太妙了! 要她说,这恐怕是对苏明昌最残忍的惩罚了。 现在云王府的家产都在云苏手里,以后全府上下都指着苏明昌的俸禄过日子。 结果现在他不但降职了,还两年领不到俸禄…… 啧啧! 苏明昌后院那一堆姨娘小妾,还有他过惯了好日子的亲娘苏老夫人,不会被活活饿死吧? 第143章 渣爹出狱,岂有此理 云苏光想想,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周管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又不解地看向君长渊,纳闷道:“王爷,云姑娘这是怎么了?得知苏将军被放出来,太高兴了吗?” 没想到云姑娘和苏将军的父女感情这么好,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噗……哈哈哈!”云苏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到周管家这么说,差点没笑岔气。 君长渊微微莞尔,却是想起一件事: “周管家,苏苏之前委托你去办地契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云苏之前从云王府抢出了数量众多的地契,用的都是云王府的银子置办,却都记在了李姨娘名下。 云苏就委托了周管家,请他帮忙,将地契转到自己名下,还许诺给周管家一万两的辛苦费。 周管家自然是把这事记在心上,急忙道:“奴才已经命人办好了,所有地契都改换了姓名,与云姑娘的嫁妆放在一起,姑娘要是想用,随时可以叫人取过来。” “周管家办事效率挺快啊。”云苏抹了下眼角,笑着道。 “姑娘过誉了!” 云苏又问道:“话又说回来,苏明昌要出狱,刑部怎么把话传到我这儿了?不该是让李姨娘派人去接吗?” 以前这种对外交际的事情,可都是李姨娘负责的,哪里轮得到云苏出面啊? 周管家失笑:“姑娘忘了?云王府现在还被禁军封锁着呢,要明天早上才撤军,王府里的人暂时也出不来。” 随即,周管家想起什么,又道:“另外,从明天开始,云姑娘也要暂时回到云王府,开始准备婚事了。” “不是大婚前一天回去就行吗?”云苏不解。 云王府里一堆恶心人、恶心事,连苏老夫人都回来了,可想而知有多乱。 她真是懒得回去见他们那副嘴脸。 “姑娘有所不知,天盛国有个传统,新人大婚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会不吉利。另外,姑娘嫁过来就是亲王妃,宫里也是十分重视的,婚礼前三天会有宫里的教养嬷嬷亲自上门,教导您一些婚礼与婚后的规矩。” 周管家细心地解释道。 云苏不禁吐槽:“你们办个喜事怎么这么麻烦。” 左一道规矩,右一道规矩,还都是针对女方的,怪不得古代轻易不准和离呢。 一辈子嫁一次人都这么烦了。 要是再多来几次,早晚得累死在这些烦人的规矩礼节上。 周管家:“呃……” 这个话,他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只能求助地看向王爷。 君长渊笑道:“你要是不想学宫里教的那些规矩,不学也罢,本王上书一封便是。” 云苏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还是算了吧,宫里现在乱成这样,皇帝指不定看你多不顺眼呢,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了。” 不就是规矩嘛。 能有多难,学就学呗。 就当给自己增加经验了,以后进宫说不定还用得上。 云苏自我安慰着。 君长渊眸光微微柔和,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想学就学,但不必勉强自己。” “我看起来像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吗?”云苏挑眉道。 君长渊眼底笑意浮现,“那就好。” 周管家眼睁睁看着两位主子,欲言又止。 这婚前规矩还是挺重要的,毕竟新婚后第二日,新王妃要入宫拜见太后、皇后,要是差了规矩惹得太后不满,怕是免不了会刁难一下新王妃…… 毕竟,按辈分来算,云苏嫁过来就是太后的堂孙媳妇儿,头顶上有好几层的皇家婆婆呢。 可是,看着王爷笑吟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周管家又把话咽了回去。 “云姑娘,您是明日一早回去呢?还是今晚就回?老奴派人给您收拾一下行李。” “禁军不是明天才撤走吗?那就明天回吧。” 云苏随意地说,又不怀好意地摸摸下巴。 “另外,你再派人跟刑部说一声,我是没空去天牢接父亲出狱,王府里的李姨娘又出不来,要么让父亲自己走回去,要么干脆再关一晚上,明天再回好了。” 周管家:“……是。” 刚还觉得云姑娘和苏将军父女感情好,果然是错觉吧…… 云苏做出了决定就不再多想,至于天牢里的苏明昌听到这话会怎么想,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 刑部天牢,周管家派人把话带到的时候,正好是苏明昌即将出狱的时候。 天牢环境恶劣,阴暗潮湿。 苏明昌只是在牢里关了几天,都没怎么用刑,就已经憔悴得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胡子拉碴,哪还有半点从前大将军的威严冷肃? 得知可以出狱了,苏明昌早早就脱下了囚服,找狱头要了水洗干净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眼看时辰到了,狱头带着两个狱卒走过来,拿出钥匙打开牢门,拱手道:“苏大人,这几日多有冒犯,您可以出来了。” 虽然被皇上降职罚俸,但苏明昌洗脱了嫌疑,毕竟还是五品官员。 狱头自然要客气一点。 苏明昌走出监牢,冷冷看着狱头:“云王府的马车来了吗?还有我儿耀祖,听说他被关在了重犯区,现在情况如何?你们到底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狱头干笑了两声,拱拱手:“很抱歉,苏大人,苏耀祖现在还是重要嫌犯,有关他和案情的事情,您都无权过问。” “我相信我儿子的清白,还请转告刑部季大人,一定要如实调查,不要冤枉好人!” 苏明昌冷声说道。 “一定,一定……”狱头干笑着附和。 “云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吗?”苏明昌又问道,低头嗅了嗅衣袖。 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他只觉得身上都酸臭了,恨不得马上回去洗澡更衣,去去身上的晦气。 狱头尴尬地道:“那个,苏大人有所不知……云王府现在还被禁军封锁着,陛下有令,贵府的大小姐四日后出阁,要明天才能解禁云王府,府里的人现在也出不来,所以,没人来接您出狱……” 苏明昌脸一僵,质问道:“那云苏呢?她一直在镇北王府,总能来接本官吧?” “这个……” 狱头更加尴尬了,怯怯道,“小的也派人去镇北王府送了信,但镇北王府的人说,大小姐忙于筹备婚事,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要么请苏大人自己走回云王府,要么,您就在天牢再住一晚,等明早云王府解禁了,想必就会有马车来接您了。” 苏明昌:“……” 他狠狠愣了一下,随即气得脸庞涨红,青筋暴跳,“岂有此理!” 第144章 本王的王妃,只有苏苏 狱头一看他气成这样,立刻点头哈腰道:“苏大人息怒,这确实是镇北王府传出来的话!小的人微言轻,不敢擅闯王府啊……” “云苏,那个不孝逆女!”苏明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云苏就在眼前,一巴掌扇过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忤逆不孝的畜生! 亲生父亲和弟弟蒙冤入狱,她马上就是亲王妃了,竟然也不想着求求镇北王,早点把父亲弟弟救出去。 她甚至都没有来天牢探望过一次,连一件衣服、一盒点心都没有让人送来。 苏明昌这几天被关在天牢,感觉自己就像个孤家寡人,旁边牢房的犯人都会有亲人送东西探望,只有他孤零零一个。 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 要说云王府被封了,李姨娘他们出不来也就算了。 可是云苏,那个不孝女,她眼里真是一点没有他这个亲生父亲啊! 苏明昌越想越气,脸都气得青黑青黑的。 狱头小心翼翼地问:“那……苏大人,您是自己走路回去?还是留在天牢,等云王府派人来接呢?” 他现在一身脏污,胡子拉碴,身上都有臭味了,怎么走回云王府? 刑部天牢距离云王府可不近,中间要穿过好几条街呢。 这要是被熟人看见了,他苏明昌的脸还要不要了?以后都没有颜面站在朝堂上。 苏明昌气得咬牙,狠狠一甩袖子:“本官今天就留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云苏那个逆女,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父亲了!” 狱头欲言又止:“……” 他想说,您都知道您女儿马上就要出嫁当王妃了,这一生才有一次的大喜日子,怎么就偏要人家来天牢接您出狱呢? 也不怕沾了晦气! 还说女儿不孝,您这当父亲的,也没见多心疼女儿吧……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狱头也不好多言,只能赔着笑脸让人把牢房打扫干净,也没锁门,让苏明昌可以自由进出。 苏明昌就这么憋着一肚子窝囊气,继续在天牢待着。 翌日一大早。 周管家早早准备好了马车,各种日常用品也都带上,还亲自挑了十个稳重机灵的丫鬟,跟着云苏回云王府。 在云王府里,云苏身边是没有贴身丫鬟的。 未出阁时还好,可等到她出阁大婚了,身边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背后肯定会被人嘲笑。 周管家考虑到了这一点,早早就开始挑选丫鬟。 四个大丫鬟,六个小丫鬟,跟着云苏一起回云王府,三天后再一同陪嫁过来,以后也能留在身边伺候。 云苏对这些琐事都不在意,也就随便他安排了。 准备出发时,因为新人三天不能见面的传统,君长渊没有亲自来送她,却有一队五十人的镇北军在门口等着,个个精锐强干,盔甲闪亮。 他们将以护送的名义,陪云苏一起回去,直到她顺利出嫁为止。 对此,云苏对周管家好笑道:“你送我丫鬟,君长渊干脆送我士兵,你们紧张成这样,弄得我都以为我不是回娘家,是要去趟刀山走火海了!” 至于吗…… 周管家笑道:“王爷也是关心姑娘,您尽管放心,这些镇北军只负责保护您的安全,绝不会干涉您的任何事情。” 云苏还能说什么呢。 她心里由衷地吐槽,要不是她早和君长渊谈好了。 看他这派兵护送的架势,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怕她临阵脱逃、干脆派人守着她了…… 云苏十分无奈地上了马车,两个大丫鬟陪同她坐在车上,其他丫鬟则上了后面另一辆马车,在五十名盔甲齐整的镇北军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往云王府去。 周管家目送队伍消失,这才回去禀告。 君长渊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封密折,两名暗卫无声地站在屋内,气氛冷凝。 听到脚步声,君长渊头也不抬道:“苏苏回去了?” 周管家低着头,一眼都不乱看:“是,照王爷的吩咐,五十名镇北军皆是军中高手,由他们负责姑娘这几日的安全,王爷尽可放心!” “暗十六呢?”君长渊冷淡又问。 “已经扮成大丫鬟,随行护在姑娘身边,姑娘并未起疑。”周管家回答。 君长渊嗯了一声,低眸看着密折上一排排的人名。 这些都是从宫里内务府查出来,分属于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眼线和钉子,其中,有十几人直接或间接与云苏中毒之事有关。 君长渊从桌上拿起笔,将这十几人的名字勾了出来,交给其中一名暗卫: “去查查这些人背后,有没有暗手指使,若是没有,随便借太子或老三老五的手处死;若是有,把暗手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布局。” 他凤眸微眯,薄唇浅浅勾起,连杀意都透着一股慵懒的寒意,“明知道苏苏是本王的王妃,还敢对她下毒……把手伸到本王面前,那就连脑袋,都一起剁掉!” “是!”暗卫冷声,接过名单后退下。 君长渊又看向另一名暗卫,淡淡道:“这几日,你就跟在沈空青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他已经被皇帝盯上了。你只管守株待兔,来多少,杀多少,但不要被沈空青发现。” “是!” “如果应付不过来,让暗一再给你几个帮手。” “是,属下告退。” 另一名暗卫也退下了。 周管家静静站在一旁,直到两名暗卫都离开后,才轻声开口道:“王爷,您将沈大夫提前暴露出来,是为了掩护云姑娘吗?” 君长渊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狭长的凤眸微敛。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如果让皇帝知道,苏苏精通医毒之术,她会很危险。” 所以,云苏在宫里中毒,又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之后,他立刻让她假装中毒,再把沈空青推出来当幌子,让皇帝以为真正医术高明、能解毒的人是沈空青。 沈空青头顶着医谷传人的名头,是最好的迷雾弹,皇帝一定会信。 云苏就可以从中隐身,藏在沈空青的光环之下,至少在短时间内,皇帝都不会太盯着她。 周管家迟疑道:“可是,老奴说句实话,沈大夫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危险更容易丧命,反而是云姑娘的自保之力更强一些……” “那又如何?” 君长渊睁开眼眸,幽深的眸色冷如薄刃,“死一个沈空青无所谓,医谷传人也不止只有他,但本王的王妃,只有苏苏。” 第145章 赏他一鞭子 周管家沉默了,片刻后,“是,老奴明白了。” 另一边。 云苏却不知道这背后复杂的博弈和谋算,她此刻正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往云王府去。 一大早的街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叫卖的摊贩。 他们这支队伍大,为了不惊扰百姓,只能放慢速度穿过长街,云苏坐在车上,晃悠悠地差点要睡着了。 这时候,忽然一阵叫骂声传来:“都给我闪开!谁敢拦路,撞死了活该!” 同时,又有马车快速行驶的声音传来。 这一大早的,谁敢在京城大街上这么嚣张? 云苏的瞌睡都被这骂声叫醒了,坐在旁边的一个碧衣丫鬟打开车窗,她看到前方不远处,人流拥挤的对向车道上,一辆马车正毫不减速地飞奔过来。 马车前面坐着一个车夫,满脸嚣张跋扈,手里挥舞着马鞭,不知是要抽马还是抽人。 “全都闪开!云王府的马车,谁敢拦路直接撞死!” 车夫似乎很着急,手里的马鞭挥舞得呼呼作响。 前方的摊贩和行人都被吓到了,生怕被抽上一鞭子,急忙往旁边让路。 原本拥挤的街道上,硬生生空出了一条大道。 “驾!”车夫驾驶着马车,飞快穿过街道。 “姑娘,好像是云王府的马车?需要停车避让吗?”碧衣丫鬟迟疑着说道。 云苏自然也听到了车夫的叫嚣,还看到了马车上独属于云王府的标志,似笑非笑道:“皇子上街,都不敢这么欺负平民百姓,云王府里小小一个车夫,胆子倒不小。” 苏明昌真是太久不管事了,府里的下人个个都学了李姨娘的做派,在贵人面前卑躬屈膝,面对一般普通人,却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不用避让,有本事就让他撞过来!”云苏冷笑道。 “是。”碧衣丫鬟退出车厢。 很快,原本正缓慢前行的队伍,直接停了下来,正挡在对面云王府马车的路上。 车夫驾车飞快,远远就看到镇北王府的队伍,大喊道:“都闪开!云王府有急事要办,别挡路!” 护卫着两辆马车的镇北军怎么会被他威胁,立刻调整了队形,十几名镇北军一字排开,挡在路中间,个个眼神冰冷,气息凛冽。 车夫一愣,随即震惊了,扬着马鞭大喊:“喂!你们听到没有,快闪开!” 他没想到有人这么不怕死,硬是拦在路中间,驾驶的马车速度飞快,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下短短几十米了。 那些盔甲齐整的士兵依然没有让路的意思。 车夫有点慌了,怒吼道:“再不让开我就撞你们了!都闪开!”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锵——”的一声,金戈出鞘,在马车飞驰越来越近的时候,前方的镇北军整齐划一地拔出佩刀,十几把寒光冷冽的军刀对准了迎面而来的马车。 “停车!”镇北军厉喝一声。 刀刃反射着寒光,吓得车夫一哆嗦,他本能地狠狠一勒缰绳:“吁!” 正撒腿狂奔的枣红马被缰绳勒紧,吃痛的咴咴大叫,疯狂地甩动脑袋,却在惯性冲刺下无法马上停住,反而又前冲了好几米。 “咴咴咴——”枣红马嘶鸣着抬起两只前足,骤然人立而起! 坐在车辕上的车夫立刻遭了殃,瞬间被甩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地惨叫着:“啊……” 眼看枣红马失控,原地踏足甩头,似乎要撞向路边的摊贩。 摊贩老板都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腿软得跑不开,这时候,忽然一道影子闪过,厉声道:“畜生,休得放肆!” 一名身披盔甲的镇北军飞身而来,稳稳跨坐在枣红马背上,手臂一绕抓住缰绳,双腿夹着马腹,狠狠将躁动失控的马匹压制下来。 这一幕发生的速度非常快。 周围的摊贩、路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直到枣红马被压制下来,喘着粗气原地踏步后,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真是太危险了! 要是成年雄马在闹市中失控,乱冲乱撞,不知道要踢死踢伤多少人。 正当众人惊魂未定时,摔得鼻青脸肿的车夫一脸怒火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张口大骂: “你们是不是疯了?让你们躲开没听见吗?要是惊了我们王府的马,弄坏了马车,你们拿什么赔!” 刚刚压制住枣红马的镇北军冷冷看他一眼,翻身下马,径直朝云苏的马车走去。 谁知道,车夫却还不依不饶了,一把抓住他:“闯了祸就想跑?你们差点把云王府的马车弄坏了,难道想不负责任吗?” 没有命令,镇北军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这时候,云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赏他一鞭子!” 车夫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镇北军却出手极快,脚尖一勾地上的马鞭,鞭柄握在手中,重重一鞭子就抽在车夫的肩膀上。 “啪!”马鞭清脆响亮,镇北军力道又大。 一鞭子下去,车夫的右肩膀瞬间衣衫破裂,皮开见血。 车夫痛得大叫,捂着肩膀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当兵的就了不起了,大街上竟敢欺压老百姓,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你去啊!最好现在就去,还能在天牢里跟你主子做个伴。” 云苏推开车门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冷笑地看向车夫。 明晃晃的阳光下,她一袭浅蓝色长裙,乌黑如墨的发丝流泻在肩头,发髻上小巧却精致的珠花熠熠生辉,身形娇小却挺拔,左脸上覆盖半面的黑色胎记,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外。 “大……大小姐?!”车夫顿时傻眼了。 脸上的黑色胎记,无疑是云苏的标志物,只要见过一次就忘不掉。 这个车夫显然也是见过她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你还认得我啊?” 云苏讥嘲地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云王府里何时出了你这样的下人,敢对着镇北军喊打喊杀?还打算去官府状告镇北王?” 第146章 云苏:有仇当场报 车夫大惊失色,急忙辩解:“我没有……” “你刚刚不是嚷嚷着要去报官吗?” 云苏冷笑打断:“那你去啊!镇北军是镇北王麾下的直系军队,你要告什么?要不我亲自送你去?” 车夫这才知道那些穿盔甲的士兵是镇北军,一下子脸都吓白了。 天盛国谁不知道,镇北王麾下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军威赫赫,是天盛国的王牌之师!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车夫,敢去状告这种军队,除非他疯了! 更何况,大小姐马上就要嫁到镇北王府去了,嫁出去的女人肯定偏心夫家,她难道还会为了娘家一个下人,跟夫家手下的士兵过不去吗? 车夫冷汗都流下来了,惶恐地跪在地上:“大小姐,小的知错了,您饶命啊……” 云苏恶趣味地看着他:“你不是嚷嚷着要我滚开,给你让路吗?” 车夫冷汗直冒:“不是的!奴才……” “我不让路,你还打算驾着马车撞死我?”云苏似笑非笑地又问。 车夫一阵哆嗦,只能磕头,“是小的瞎了眼,没认出来是大小姐的车队!大小姐饶命啊,小的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赶着去天牢接老爷出狱,所以才着急了点……求大小姐看在老夫人的颜面上,饶了小的这回吧!” 这是把苏老夫人搬出来压她了? 看着是求饶,实际却如同威胁一样。 云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父亲昨天就出狱了,你现在说去接?蒙我呢?” “是真的!老爷是昨天出狱,但云王府今天才解封,老夫人又催得急,让小的一定尽快把老爷接回来,小的才着急的。” 这么说,苏明昌果然是放不下架子,宁肯在天牢多蹲一天,也不肯迈着他尊贵的双腿走回去? 云苏心里嘲讽,看着一个劲把理由往苏老夫人头上推的车夫。 以为有个蛮不讲理的老夫人顶锅,他就可以脱罪了? “苏老夫人久在内院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朝廷有明文搞定,闹市之中不得纵马疾行,你不知道吗?” 车夫一时傻眼,没想到连老夫人都不管用了! 他支支吾吾,满头冷汗直流:“这个……小的……” 还没等车夫想到合适的借口,这时候,一队带刀衙役急匆匆跑过来。 为首的衙役方脸虎目,大喝道:“京兆府接到报案,有人在闹市纵马伤人,什么人如此大胆!” 原来是车夫一路嚣张跋扈地从云王府赶去天牢,沿途路上见人就赶,还差点撞飞了一个摆摊的小贩,路人气不过,一状告到了京兆府衙门,京兆府尹得知后,立刻派了衙役追过来抓人了。 京兆府是负责管理京城大小琐事的官府,职位不高,管事不少。 什么打架斗殴,寻滋闹事之类的,都归京兆府管。 云苏一见到衙役就乐了,“来得正巧了。” 衙役们快步走过来,看到镇北军一愣,又看看跪在地上、肩上带伤的车夫和对面的云苏。 “这是怎么回事?” 云苏笑道:“你们来得正好,这就是你们要抓的闹市纵马的人,你们直接带走吧!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衙役们又是一愣,车夫顿时大急,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大小姐,你饶了小的这回吧!老爷还在天牢里等着我去接他呢!” 云苏冷淡道:“你犯了事,京兆府要抓你,我饶了你有什么用?” 其实闹市纵马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一般人没车夫这么蠢,就算真有急事不得不纵马疾行,也不会敢对路边百姓下手,更别说是差点撞飞摊贩还不道歉了。 皇子都没这么嚣张,他一个车夫居然敢! 不得不说,李姨娘这管教下人的水平,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可是,老爷……”车夫急白了脸,还想把苏明昌拉出来当借口。 云苏懒得理会,对衙役道:“请吧。” 衙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点蒙圈,其中那位方脸虎目的衙役,客气地拱手道:“请问姑娘是什么人?与这车夫是什么关系?” 云苏直白道:“我是云王府的大小姐,他是府上的车夫,他当街纵马疾行差点撞到我的马车,幸好有镇北军阻拦,才没有惊马闹出大事。” 方脸衙役:“……” 其他人:“……” 所有人听完后,表情都是蒙圈的。 啥? 云王府的下人纵马,差点撞飞了自家小姐的马车?还被自家小姐交给官府处置了?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专搞自家人? 方脸衙役嘴角直抽抽,差点没忍住,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咳嗽一声,板着脸道:“既然这样,那京兆府就不客气了!” 说着又拱拱手,“多谢……云大小姐帮忙,擒住闹事之人!” 云苏眉眼一弯:“没事,应该的。” 方脸衙役不再客套,一挥手,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立刻冲过去,将目瞪口呆的车夫反扭双手,押在地上。 车夫这才惊恐地反应过来,大叫道:“大小姐,你不能这样啊!我是老夫人的专属车夫,你不能……” “吵吵什么,闭嘴!有话到京兆府再说!”衙役凶狠地瞪他,顺手掏出块破布,直接堵到他嘴里。 车夫满脸惊恐扭曲,“唔唔”叫着挣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云苏。 云苏注意到了他怨愤的眼神,顿了一下,转头问方脸衙役:“按照京兆府的规矩,闹市纵马,险些伤人,应该怎样处罚?” 方脸衙役回答:“若是情况不严重,赔偿损失,杖三十棍,若是严重的话,不但要双倍赔偿,还要受刑下狱。” “他这算严重还是不严重?”云苏又问道。 方脸衙役犹豫了一下,道:“他虽然闹市纵马,惊吓了百姓,但却没有真正伤到人,杖十五下,以示惩戒即可。” 云苏挑眉,“可刚刚要不是有镇北军出手,拦住惊吓的马匹,后果只怕要严重十倍!” 方脸衙役一想也是,严肃道:“那就杖五十!我会向京兆尹大人禀明情况!” 云苏闻言,莞尔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唔唔唔!” 大小姐,你这是公报私仇! 车夫听得眼珠子都瞪突了,差点没晕过去…… 第147章 闭门拒客,下马威 可任凭车夫悲愤挣扎得再厉害,京兆府的衙役们也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拿来沉重的镣铐,咔嚓一声锁住了车夫的手脚,押回京兆府。 看到这一幕,围观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抓得好!” “京兆府秉公办事,真是我们老百姓的青天啊!这种在大街上乱冲乱闯,差点撞死人的家伙,就该抓到衙门狠狠打板子!” “说得没错,一定要狠狠地打!不打不长教训!” 路人们也是有脾气的,任谁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差点被马车撞飞,心里都会有怨气。 何况车夫之前的态度嚣张,还嚷嚷着撞死了活该,谁看到这一幕不觉得解气呢! 他们是普通老百姓,斗不过高高在上的王府,没人出头的话只能忍气吞声。 但现在抓人的是京兆府!是朝廷衙门! 百姓们的底气一下子就回来了。 叫好声此起彼伏,夸的一队衙役脸都红了,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朝百姓们连连拱手,满脸荣光。 云苏眼看事情解决,转身刚想回车上,这时候,忽然听到人群里又传来一声: “别光感激京兆府啊,要不是云大小姐和镇北军出手,拦下了那辆马车,我们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云苏愣了一下,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原本躲在远处的人群,不知何时围到近前,不少人都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们。 “多亏了云大小姐及时下令,镇北军又实力过人,才压制了那匹发疯的马。” “这疯马要是乱跑起来,是要撞死不少人的!” “云大小姐这也算大义灭亲了!” “还有镇北军……早听说镇北王殿下爱民如子,手下士兵个个都是精锐高手,果然是真的!” 人群最前方,有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妇人,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眼眶发红惊魂未定,小男孩却伸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云苏身前不远处。 云苏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红色的拨浪鼓,落在枣红马的马蹄边。 “呜……”小男孩扁着小嘴,眼泪都开始打转了。 云苏不禁好笑,走过去捡起拨浪鼓,递给快哭了的小男孩:“这是你弄丢的?” 小男孩立刻一把抢过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又好奇地看着云苏。 年轻妇人结结巴巴道:“是,是我儿子掉的……刚刚他走在路边玩,差点被马撞到了,谢谢大小姐!谢谢您!” “没事。”云苏不在意地道,转身想走。 身后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她惊讶地回头。 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衣服,朝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斜斜……姐姐。” “对不起大小姐!他不懂事,没抓坏你衣服吧?” 年轻妇人吓得急忙把儿子的手扯回来。 云苏看着小男孩嘴巴一扁,又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禁笑了一声,“没有,你儿子很可爱。” “……谢谢您。”年轻妇人呐呐地说。 云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到马车边。 而另一边,控制住马的那名镇北军,也拒绝了摊贩感激送上的糕点,重新回到队伍中。 人群往两边散开,队伍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拦路,道路通畅无比。 云苏坐在马车上,陪坐的两个丫鬟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其中一个笑着道:“云姑娘好像很讨小孩子喜欢呢,等以后和王爷大婚了,一定能早日生下小世子的!” 旁边的碧衣丫鬟脸上带笑,没说话。 云苏看着她们,“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奴婢叫秋眉。”丫鬟道。 “奴婢是秋荷。”碧衣丫鬟也道。 云苏心里记下了,又看了秋眉一眼:“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我不喜欢小孩子。” 秋眉心一紧,急忙低头,“是奴婢多嘴了。” “算了。”云苏没有多计较。 一路车轮轱辘,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云王府。 王府门外的禁卫军已经撤走了,显得一片空空荡荡,毫无往日的车马热闹,王府深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前连个门卫都没有。 镇北军上前敲门,敲了十几下,门口才传来脚步声。 “谁啊?这一大早上的……”门卫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外盔甲森严的镇北军,之前被禁军围困的惊惧感一下子回来了,吓了一大跳。 “各位军爷……请问你们有什么事?”这些当兵的怎么又来了? 镇北军冷着脸道:“云大小姐回府,马上开门!” 可谁知,门卫一听这话又吓了一跳,竟“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从门缝里透出来一句:“大小姐回来了……你们先等等,我去汇报老夫人!” 说着,还不等镇北军回答,匆忙的脚步声就跑走了。 镇北军皱皱眉,只好回马车边禀告。 云苏也没在意,摆摆手:“那就先等等,总不会不让我进门。” 但即使是云苏也没想到,这一等又是近半个时辰。 云王府里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大门紧锁,连一丝动静都没有,说是要去汇报的门卫也不见踪影。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今天天气还不好,乌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 云苏手指一下下地敲着车窗边缘,看着纹丝不动的云王府大门,乌黑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闭门拒客,这是给我下马威吗?” 她这个云王府唯一的血脉,回自己家,居然被一群外姓人拒之门外了! 李姨娘在她手里吃过亏,知道她的性子,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十有八九是苏老夫人的主意! 这个老太婆因为记恨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让她儿子入赘的事,一直心中有怨气,从前就摆着婆婆的架子刁难云妙郡主。 云妙郡主去世后,她对原主也是百般看不顺眼。 因为原主从母姓,苏老夫人也不把她看成自家亲孙女,原主每次去请安,不是被训斥冷落就是挨罚。 原主小时候最害怕的事,就是每天早上去给祖母请安。 尤其是有苏耀祖和苏云柔在的时候,她就像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一样,被指使着端茶倒水,还要跪着给祖母捏脚,稍有不慎就要挨罚。 第148章 嚣张,撞门而入 想到这里,云苏眼里冷意一闪。 她跳下马车,仰头看着云王府威严高大的正门。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从正门进云王府呢,上一次是带兵来抄家产的时候。 至于原主…… 她根本没机会走正门,少有的几次出门,都是走的丫鬟下人的偏门。 “再去敲门。”云苏平静地说道,“十声之后,若是再无人开门,就把门撞开!” 镇北军们一愣,微微迟疑道:“大小姐,您确定吗?” 这可是她的娘家啊! 哪有贵族小姐回娘家待嫁,一回来就把娘家门撞开的? 云苏挑眉,“我看着像开玩笑吗?” “是,属下这就去办!”镇北军们不再迟疑,他们早就接到过命令,一切以云姑娘的意愿为主。 个彪悍的镇北军大步上前,抓着门环,哐哐地用力敲门。 三声,五声…… 云王府里寂静一片,无人响应。 七声,九声…… 府内依然无人回应,只有响亮的敲击声回荡着。 很快,十声就落下了,看着紧闭的深色大门,五名镇北军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一步,怒吼着侧过身,以攻城的姿势重重撞在厚实的门板上。 “砰——!!”一声沉闷巨响。 这些镇北军们可都是上过战场,攻破过城池的悍兵,个个力大无穷。 云王府的大门再坚固,也比不过真正的城门,都不需要用上撞门木桩,只凭几个镇北军的一身蛮力,大门就被撞得重重一颤,灰尘簌簌。 “一二三!” 镇北军喊着口号,再一次后退,狠狠撞过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 大门颤动得更厉害了,几乎能听到门后门栓嘎吱的崩断声,门缝肉眼可见地变大了。 “啊……”云王府内隐隐响起了几声尖叫。 有人似乎在大喊着什么,可没等声音传到门外,几名镇北军再一次使出蛮力撞过去。 “咔嚓——砰!!” 门后半指粗的木质门栓直接被撞断了,半截木头打着旋儿飞出去,砸碎了门厅里的装饰水缸,两扇巨大的门板重重朝两侧打开,直撞在大门的柱子上。 云王府的正门,终于打开了! 云王府的大管事带着门卫和几个下人站在门后不远处,目瞪口呆,脸上表情几乎是呆滞的。 “你……你们……”大管事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几个都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故意堵在这儿的。 苏老夫人自从回府后,得知了府里的情况,又听李姨娘等人一顿添油加醋的耳旁风,心里的火气一阵儿比一阵儿高。 偏偏云苏这几天一直在镇北王府,“照顾”身体不好的镇北王,苏老夫人左等右等,迟迟等不到她回来,于是又拉下脸面去镇北王府找人,结果人没见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苏老夫人对云苏简直是恼到极点了! 听门卫匆匆汇报说她回来了,苏老夫人憋着的气总算有地方发,当即下令关紧大门,不许云苏进府,打算好好晾她一阵子,等她认错了才准放进来。 结果,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时辰…… 大小姐直接把门撞开了! 看着被丫鬟和众多镇北军簇拥着,面无表情一步步走进来的云苏,大管事仿佛又回到了前几天,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带兵抄家的时候,顿时一阵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这不是李管事吗?几天不见,倒是变得憔悴了。” 云苏缓步走进来,看到脸色惨白的像鬼一样的大管事,忽然露出个笑容。 “这几天日子过得不舒坦吗?” 这李管事是李姨娘的本家族人,虽然血缘关系没多少,却深得李姨娘信任,算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他是被李姨娘一手带进云王府的,仗着李姨娘受宠,自己也当上了大管事,这些年在云王府里大手大脚地捞油水,不但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还偷偷在京城里买了一座三进宅院,休了乡下的发妻,把老母和儿子全接过来,连小妾都纳了三四个。 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别看他在云王府里只是个奴才,可走出去,谁不叫他一声李老爷呢? 李管事白胖的脸上挂满冷汗,下意识赔笑:“大小姐……您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的正准备给您开门呢!” 云苏似笑非笑:“我还以为这府里的人都死了,让我在门外敲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李管事一阵干笑:“是小的怠慢,小的腿短人胖,走得慢……让大小姐久等了!” “这么说,这是你的错?”云苏挑眉。 “是,小的知道错了,还请大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小的一回……”其实不让开门,是苏老夫人下的命令,但李管事自己也没安好心。 云苏带兵抢走了云王府所有财产,连值钱的家具都搬空了,只剩下苏明昌房里的没动。 导致这几天,云王府上上下下的日子都非常不好过。 库房里没银子,李姨娘母子几人也被掏空了,厨房没钱买米买菜,全府一百多口人差点都要饿肚子。 无奈之下,李姨娘只好把苏明昌房里收藏的名家字画,悄悄拿去典当了,才换了点银子回来。 苏老夫人回来后,看到府里这种情况大发雷霆,李姨娘和苏云柔一顿哭诉,好艰难才从苏老夫人的私房里拿了几百两出来,暂时先顶着。 而李管事这些下人,在云王府吃香喝辣这么多年,第一次过上这么窘迫的日子! 好几天了,因为府里没钱,主子们还能吃上口肉,他们这些奴才连点肉汤都喝不着,外面又有禁军守着,出不去。 被迫啃了几天的菜叶子,李管事白白胖胖的脸都饿瘦了一圈,心里早恨透了云苏,这才借着苏老夫人的命令,挡在门口给云苏个下马威。 结果……下马威是成功了。 但却是这位性格大变的大小姐,撞开大门,给了云王府上下一个下马威! 李管事心里苦啊…… 云苏听到李管事的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既然你也承认是你的错……来人,给我拿下他!” 第149章 给我跪下认错 几个彪悍的镇北军立刻冲了上去,还不等李管事反应过来,狠狠扭过他的胳膊,将人重重押跪在地上。 李管事双膝跪在坚硬的地砖上,痛得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地大叫:“大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他身后跟着的门卫和几个小厮也被吓到了,像鹌鹑一样缩着头,浑身直发软。 云苏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你刚刚不是说是你的错吗?这奴才犯错,我这个做主子的还不能惩罚一下?” 李管事一噎,这才慌了。 他意识到自己中了云苏的语言陷阱,急忙改口道:“不是的!大小姐您误会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前面才说是你的错,这会儿又想说不是你的错了?这一会儿变一个说法,难道是在逗我玩?” 云苏眼神微凉地看着他,语气越发不善。 现在云王府里谁不知道大小姐不好惹,谁敢逗她玩儿啊? 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李管事支支吾吾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磕头:“大小姐,奴才知错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回吧……” 云苏看着他白胖油腻的一张脸,哭得眼睛鼻子挤成一团,鼻涕都糊在脸上,顿时被恶心坏了。 “行了,别哭了!”云苏辣眼睛地偏开头,挥了挥手。 “把人带上,跟我来。” 云苏径直往王府正殿而去,十个丫鬟、五十个镇北军押着一个痛哭流涕的李管事,浩浩荡荡地跟在她后面,那架势看起来真是威风极了。 丝毫不逊色于前几天带兵抄家产的时候。 远远的,有下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脸发白,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云苏也没搭理,一边穿过前院,一边打量着云王府里的景象。 不过才短短几天时间,原本精致奢靡的王府,就显得落魄萧条了不少,前院的花园也没人打扫,地面上落满了树叶,看上去有种凄凉感。 来往的下人丫鬟也不如从前多,脸上神情带着惶恐,不知道是不是王府里没钱了,李姨娘为了缩减开支,不得不裁减了下人。 看来,这日子确实是不好过啊! 不过别急,以后更加不好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云苏似笑非笑,踏过满地的落叶,走到正厅门口。 还没进门呢,迎面忽然一个阴影飞过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差点要砸到云苏脑袋上。 她反应敏捷地侧身一躲,就听到耳边“砰!”的一声脆响,还装着滚烫热茶的茶杯劈头盖脸地砸在门框上,水珠伴着碎片飞溅。 一道苍老又怒意冲冲的声音响起:“小畜生,你还知道回来!” 云苏一挑眉,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过去。 厅里十分热闹。 只见一身深湘色衣裳的苏老夫人站在主位前,头上戴着宝石镶嵌的抹额,手里拄着一根乌黑发亮的紫檀木手杖,气势汹汹,怒目圆瞪,狠狠盯着进门的云苏。 在她右手边站着的,是容貌明显变得苍白憔悴的李姨娘。 苏云柔、苏溪、苏婉几个庶出女儿全都在,就连平时待在后院,很少露面的二姨娘、三姨娘也都来了。 再加上丫鬟婆子,乌泱泱一大群,俨然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气势。 云苏回府备嫁,这是大事,镇北王府那边自然会提前传消息过来,所以苏老夫人和李姨娘早就知道云苏要回来了。 云苏眼睛一瞥,还看到她们各自的小桌上放着热茶和点心,已经用了一小半了。 把她关在门外下马威,她们倒是在正厅里吃喝谈笑,挺舒服啊! 随着云苏的进门,身后的丫鬟和镇北军也跟着走进来,那种众星捧月的气场,一下子压过了对面苏老夫人撑起的气势,高下立判。 两方人员就像是楚河汉界一般,站在大厅里,气氛诡异。 “这一大早上的,老夫人倒是中气十足,又砸杯子又骂人的。”云苏也没行礼问安,脊背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央,直视着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被她不恭敬的样子气到了,大骂:“你个小畜生,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畜生,孽障,赔钱货,丢人现眼的东西…… 在苏老夫人面前,云苏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各种各样谩骂的代指,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苏老夫人对苏耀祖和苏云柔兄妹两,是慈爱宽容的祖母,对苏溪、苏婉两个孙女也算过得去,甚至对府里伺候的小丫鬟都比较宽容。 可唯独对云苏,她却是十几年如一日,仿佛还是曾经嚣张泼辣的乡下寡妇婆,毫不吝啬地对云苏展现她的刻薄和厌恶。 从前的原主不理解,为什么明明都是亲孙女,祖母却唯独厌恶她? 她不知多少次受了委屈躲起来哭,最后都开始麻木了。 可现在…… 云苏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砰!”李管事被镇北军重重踹了一脚,惨叫着摔到大厅中央,差点撞到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这不是李管事吗?” 李管事如见救星,哭着跪爬过去,紧紧抓住苏老夫人的衣摆:“老夫人救命啊!大小姐她蛮不讲理,撞开了王府大门,一进来就对奴才喊打喊杀,呜呜……奴才差点就死在大小姐手里了!” “什么!” 苏老夫人一听,怒火瞬间窜起三丈高,恶狠狠看向云苏。 “你这个小畜生,李管事是你娘身边的人,忠心耿耿伺候了这么多年,你丧尽良心了,竟然对李管事做这种事,还不给我跪下认错!” 一边骂着,苏老夫人犹觉得不解气,又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地上。 尖锐的碎瓷溅得满地都是,每一片都冰冷得像刀。 苏老夫人指着那些碎瓷片,苍老的眼睛里全是不掩饰的恶毒和厌恶,厉声道:“你给我跪在这儿!” 让她跪在碎瓷片上? 这分明是要废了她一双腿啊! 一旁的苏溪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幸灾乐祸,苏云柔微蹙柳眉,看似担心,眸底却隐隐淬着冷光。 第150章 打脸!刁钻祖母 云苏这个贱人,上次带着镇北军张扬跋扈,强夺云王府的家产,还口出狂言,逼得她母亲当众吐血,昏死过去。 府里的大夫诊断后,说母亲惊怒过度,已经伤了心脉,以后千万不能再随意动气,必须好好养着,否则可能会影响寿命。 爹爹和大哥还在牢里关着,母亲又倒下了…… 苏云柔一下子没了所有靠山,这几日在府里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要不是苏老夫人及时回来,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而这一切,全都是云苏这个贱人害她! 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在下聘礼那天,她要是直接死在外面该多好,为什么还要回来?! 苏云柔越想越恨,漂亮的墨色眼眸里充斥着戾气,让她原本精致娇弱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了。 “上次因为有五皇子撑腰,姨娘拿她没办法,这次好了,有祖母在,我看云苏这个贱人还怎么张狂!二姐你说是吧?” 苏溪幸灾乐祸的低声道,却不小心看到苏云柔脸上扭曲的表情,差点吓一跳。 苏云柔急忙收敛情绪,又露出柔弱担心的样子:“姐姐虽然过分了点,但毕竟是要出嫁的人,希望祖母不要罚得太重……” 苏溪果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冷哼一声。 “出嫁很了不起吗?就算有圣旨赐婚,她嫁的还不是个短命鬼!祖母的手段我们是知道的,罚得再重,到时候衣服一盖送到花轿上,谁还看得出来?只要别死在我们云王府就行!” 有镇北军在场,苏溪声音都不敢太大,蚊子哼哼似的,生怕被人听到她侮辱镇北王。 “一切有祖母做主就是。”苏云柔浅笑道,心里也和苏溪有同样的想法。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云苏。 尤其是怒火中烧的苏老夫人。 那双瞪得圆鼓鼓的眼睛,眼珠子都快飞到她脸上了。 云苏唇角弯弯,道:“老夫人,不知我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跪?” 苏老夫人一愣,随即更怒了:“我让你跪下,你还敢质问我?反了你了!” 云苏闲闲地说道:“这官府要定罪,都讲究个案情明细,证据确凿,老夫人上下嘴皮一动,就要给我上酷刑,我连个理由都不能问了?你比官府还权威呢?” 苏老夫人确实是在云王府权威惯了。 毕竟她是苏明昌的老娘,李姨娘的亲婆婆,谁敢忤逆不顺着她呢? 所以久而久之,苏老夫人也就习惯了这种颐指气使的命令,尤其是对待云苏的时候,想骂就骂想罚就罚,根本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从前的原主怕她怕得要死,也不是没有壮着胆子问过,但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责罚。 苏明昌厌恶她,李姨娘更是个面善心毒的,巴不得苏老夫人把她折磨成傻子,傻子才容易掌控。 原主身边没有一个人帮她,连唯一曾经对她有真心的生母留下的奶嬷嬷,也因为她的鲁莽轻信,被赶出了王府,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原主只能逆来顺受,忍受着苏老夫人的种种刁难。 云苏可不惯着她! 一句反问扔过去,苏老夫人都被问懵了。 祖母要孙女跪着,还需要理由吗? 这个赔钱货现在是长胆子了,竟敢大嗓子跟她说话!这要是在乡下,不听话的贱丫头就该拿柴火棍狠狠地打,打断她两条腿! “你——!你这个丧良心的小畜生,克亲的贱东西!还敢跟我顶嘴……”苏老夫人恶毒的谩骂还没说完。 云苏眸色骤冷,唇角笑容褪去:“你说谁克亲?” “除了你还能有谁?吃我们苏家的,用我们苏家的,还跟你那个早死的贱人娘一个德性,都是下贱的烂蹄子!你们云家所有人,活该都是早死短命的鬼!” 苏老夫人骂着骂着,又想起了让她怨恨多年的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开始口不择言了。 在天盛国,男子入赘是一件让祖辈丢脸的事。 何况苏老夫人丈夫早死,当着寡妇拉扯苏明昌长大,原本指望着他光宗耀祖,结果没想到苏明昌被云妙郡主看上了,招赘进了云王府。 这消息传到乡下,苏老夫人都成了全村的笑柄了!都说她养个儿子,就跟养了个赔钱货的女儿一样,白白便宜了别人家。 苏老夫人能不气恨吗? 但再怎么样,苏明昌也是她亲生的,她舍不得责怪儿子,于是就一厢情愿地认为,肯定是云妙郡主见她儿子优秀,仗着家世硬逼苏明昌入赘! 抱着这样的想法十几年,苏老夫人都把自己给洗脑了,完全忘了是苏明昌自己心甘情愿的,反而恨毒了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 老王爷去世的时候,她在乡下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被苏明昌接到云王府后,更是变着法子磋磨身体娇弱、性子柔软的云妙郡主,最后让她忧思成疾,生下云苏后卧病了几年,在无限的痛苦和冷待中遗憾去世。 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都去世了。 苏老夫人一腔扭曲的恨意却没有消失,又自然落到了云家唯一的血脉,云苏头上。 在她眼里,云苏从来不是自家的孙女,而是仇人的血脉! 要不是苏明昌和李姨娘拦着、劝着,在云妙郡主刚去世那会儿,苏老夫人就想叫人悄悄把云苏一块儿药死了,跟她短命的娘一起埋了。 可怜原主什么都不知道,曾经还一心想讨好苏老夫人,让她不要那么讨厌自己。 殊不知,在苏老夫人眼里,她从始至终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云苏听见苏老夫人对云家的辱骂,乌黑的眼眸泛点幽冷,周身气息里似有冰霜般的寒意浸透出来,空气无声变得压抑几分。 一直缠绕在她手腕上休眠的乌鳞蛇,也被主人的杀意惊醒了,蛇瞳微微缩紧,鲜红的蛇息吞吐着,仿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碧色身影闪过,蓦地出现在苏老夫人身前,高高扬起手。 “啪!啪!”清脆的两记掌嘴,重重甩在苏老夫人苍老恶毒的脸皮上。 回声响亮! 第151章 讨伐,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苏老夫人痛得“哎哟!”大叫,身子都被打歪了,扑在一旁的桌子上。 “老夫人!” 李姨娘惊呼一声,急忙过去搀扶。 苏云柔,苏溪等人也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动手打了苏老夫人的碧衣丫鬟。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祖母动手!”苏溪第一个跳脚,怒不可遏。 苏云柔却比她更聪明,立刻看向云苏:“姐姐,你实在太放肆了!祖母年迈又是长辈,不过说了你几句,你怎么能让丫鬟打祖母的脸呢?如此不孝不敬,就是传出去也会被人不齿的!” “别以为你有镇北王府撑腰就了不起了,祖母是正经的长辈,你敢叫人打她,我看你不想活了!” 苏溪被苏云柔提醒了,矛头立刻对准了云苏。 而这个时候,厅内的丫鬟婆子,大姨娘二姨娘全都一窝蜂跑到了苏老夫人身边,关心询问着,同时朝云苏投来厌恶鄙夷的目光。 天盛以孝道立国。 百善孝为先,甚至在官府里,如果有老人状告子女不孝,官员都是有权利将子女抓到衙门打罚的。 哪怕你再有道理,一顶“不孝不敬”的罪名都能压死你! 李姨娘拿着手帕,心疼地看着苏老夫人脸上通红的巴掌印,一转头,眼睛都红了。 “大小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只是个姨娘,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继母,更不配管教你,我身份卑微,受点屈辱不算什么,可老夫人是你嫡亲的祖母啊!她训斥你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不孝歹毒?居然让丫鬟当众打老夫人的脸,这要是传出去,让老夫人的颜面往哪搁啊……” 这话说得可真是杀人诛心。 被打得脑子嗡嗡的苏老夫人,一下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畜生,畜生啊!”她气愤大骂着,一把推开身前人,颤巍巍地指着云苏。 “你现在是有了皇上赐婚,翅膀硬了,连我这个祖母的脸都敢叫人打了!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这么恶毒,我苏家真是养出了一头白眼狼了!” “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李姨娘急忙拍抚着苏老夫人的胸口。 旁边的二姨娘、三姨娘也跟着帮腔: “大小姐一向是这个乖张的脾气,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吗?” “她是以为自己要嫁出去当王妃了,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连您的脸都敢打,上次还气得姐姐吐血呢!” 苏老夫人越听越气,老脸火辣辣地疼着,狠狠一杵拐杖: “王妃又怎么样!她今天就是当上皇后了,我也是她祖母!让她跪下她就敢打我的脸,这种小畜生就该拖出去活活打死!” 云苏听着她们一人一句,火上浇油,不由觉得好笑:“我说,这么多人在这厅里,有谁听到是我下令让丫鬟掌老夫人的嘴了?” 一个个嘴皮子这么快,还没等她说话呢,罪名先给她扣上了。 苏溪心直口快,怒声道:“她是你的丫鬟,不是你指使的又是谁?” 云苏挑起眉梢:“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丫鬟?” 苏溪立刻大怒:“明摆着的事情你还不承认,是当我们傻吗?!” 云苏冷笑了一声,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秋荷:“秋荷,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是周管家派到她身边的丫鬟。 云苏很确定,她没有对秋荷下动手的命令,秋荷却自己动了。 而且…… 她刚刚那种速度,也不是一个普通丫鬟能有的! 明显是有武艺在身,轻功不弱。 云苏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阴谋论,难道秋荷是某些人安插进来的,故意当众对苏老夫人动手,想陷她于不义之地? 可是秋荷的回答,却打破了云苏的怀疑。 只见秋荷退回到她身边,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低着头。 “大小姐恕罪,奴婢是镇北军暗字营的人,奉王爷之令在大小姐身边保护,方才听见苏家妇人侮辱云老王爷与郡主,依法对其掌嘴,擅自行动,请大小姐宽恕!” ……暗字营? 那不是君长渊身边的暗卫吗? 云苏怔了一下,这才发现秋荷的身形有些眼熟,脑海里灵光一闪。 “你是十六?” “是。”秋荷应下。 云苏恍然,难怪眼熟呢。 原来就是之前她和君长渊去宫里夺取玉叶花时,留在镇北王府假扮成她的女暗卫,代号叫暗十六。 她还有个同样做暗卫的哥哥,叫暗十七。 身型和君长渊有些像,同样也做过君长渊的替身。 “你先起来吧。”既然是君长渊的手下,那就不是敌人,云苏也不想为难她。 而且,秋荷那两巴掌打的,还是很让人心里痛快的。 像苏老夫人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太婆,骂起人来又难听,丝毫不知道收敛的,就活该被掌嘴! 秋荷站起身,苏溪却不干了,怒火熊熊地骂道:“云苏,你还说不是你指使的!这丫鬟明明就是奉了你的命令,你真是心肠歹毒啊!” 云苏冷声道:“听不懂人话就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说什么!”苏溪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云苏看了一眼满面怨毒的苏老夫人:“秋荷,你来说。” 她相信君长渊手底下培养出来的精锐暗卫,不是没脑子逞能的笨蛋。 秋荷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一定有她的理由。 “是!”秋荷沉声应下,上前一步,腰板挺得笔直。 虽然名义上是个丫鬟,但她对视着苏老夫人、李姨娘一群人,气势却不落下风,有种刀锋般的凛冽感。 “奴婢对老夫人动手,不是因为老夫人训斥了云大小姐,而是老夫人的话语中,有辱当年的云老王爷与云妙郡主。按照天盛国的规矩,冒犯辱骂皇室宗亲,应当众掌嘴五十,罚跪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奴婢念在老夫人年迈,只不过掌嘴两下,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什么? 李姨娘脸色骤变。 苏老夫人浑身一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反了,都反了!一个下贱的丫鬟片子打了我的脸,还敢说是宽容?!” 第152章 起疑,生母的死因 秋荷冷冷道:“自然是宽容,否则这剩下的四十八下,老夫人以为能逃过吗?” “你……你……”苏老夫人这次算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一个云苏,不恭不敬,气死人不偿命。 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这么气人! 李姨娘也傻眼了:“等等,你说辱骂皇室宗亲……是什么意思?” 秋荷无语地看她一眼:“云老王爷是凭军功封的异姓王,云妙郡主更是二品爵位,自然算在皇室宗亲之内。” 李姨娘瞠目结舌! 秋荷又接着道:“而苏老夫人,既无诰命在身,又无其他功名,不过是一个平民而已,却敢当众说云家所有人都是短命鬼——这种话,不是辱骂皇室宗亲是什么?!” “可、可是……”李姨娘第一次感觉自己笨嘴拙舌,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家伙! 天盛国还有这种规定?早说啊。 云苏还是头一回知道,不禁冷笑了:“原来我外祖和我娘,身份有这么高啊!以前只听老夫人一口一个贱人、早死短命鬼的骂着,我都不知道,辱骂皇室宗亲原来是要受罚的!” 想想也是。 皇权封建时代,身份高一级能压死人。 别以为异姓王就不值钱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堆起来的地位,要不是功劳实在太高,以皇帝的小气和吝啬,会轻易给人封王吗? 直到现在,皇帝心里还忌惮着云王府呢。 不就是因为老王爷带兵太厉害,太有威望,昔日的云家军即使被打散,分到不同的军队里,依然让皇帝不放心吗? 君长渊先前也跟她说过,皇帝之所以选中她赐婚,也有算计云王府爵位的意思。 “你这个小畜生,让人打你祖母的脸,你还有理了!”苏老夫人气得简直要厥过去了。 云苏冷嘲地说道:“第一,秋荷是镇北王的手下,不是我的人;第二,她掌你的嘴,是因为你侮辱我娘和我外祖父,依规办事,老夫人要是觉得不服,大可以去官府告我不孝,正好我也去官府说一说,关于这些年,某些赖在云王府里的人,辱骂、羞辱、贬低我娘和我外祖父的事!” 她眼底冷光一闪,“要是朝廷认为我不孝,那我认了!可是这些年,但凡是侮辱贬低过云家的人,我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现在这府里,有谁没有在背后嘲笑侮辱过云妙郡主呢? 以前她重病在床的时候,苛待刁难她的下人就不止一两个,更别提是李姨娘这些人了。 云苏这话一出,不止李姨娘和苏云柔变了脸,连二姨娘、三姨娘、苏溪和许多丫鬟婆子都变了脸。 大小姐现在就是个浑身长刺的刺猬! 她一点不念情分的,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一点,从上次逼得李姨娘当众吐血昏迷,几乎死在她面前,都没拦得住她带兵夺走云王府的家产就看得出来。 李姨娘焦急地说:“苏儿,你这又是做什么?上次闹得还不够吗?不过是家里的一点小事情,何必闹到官府这么严重?” “辱骂当朝先王爷、先郡主都是‘小事’,那秋荷对苏老夫人不敬,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吧?”云苏半嘲讽半讥诮地道。 “我娘病重到去世那几年,受了多少磋磨,她堂堂郡主之尊,尚且被人不恭不敬,苏老夫人一个普通平民,又不是诰命,不敬宗室被掌了嘴,难道就是大事了?她的脸皮莫非是金子打的,比郡主还碰不得?” 李姨娘心口一梗:“可是……可是你娘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也没打过她呀!” “那苏老夫人还活着呢,我娘怎么就死了?” 云苏眸色冰冷,直勾勾地盯着李姨娘,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云苏对此早就有怀疑了。 在发现苏明昌和李姨娘贪心不足,算计着想让他们的儿子苏耀祖继承云王府爵位的时候。 她就开始怀疑,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的真实死因。 苏明昌明显不是因为爱云妙郡主,才答应入赘的。 云苏打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野心和凉薄,他对李姨娘或许还有几分真心,可是对云妙郡主……只怕是半分都没有! 因为如果有过真感情,对云妙郡主留下的唯一的女儿,苏明昌不该那么冷淡,甚至是厌恶。 他厌恶原主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原主的存在,阻碍了他夺取云王府的爵位。 既然如此。 那苏明昌当年答应入赘的理由,就值得怀疑了! 如果他的目的是云王府。 那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的先后去世,恐怕……就未必是表面那么简单了! 只是,云苏目前还没有证据,仅仅只是一种猜测和怀疑。 对于苏家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云苏从来不吝于用最险恶的心思去怀疑,因为他们根本不值得好心。 听到云苏这样一句问话,李姨娘猝不及防,脸色骤然闪过一丝惊惧和扭曲,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母亲当然是病逝的!当年她重病不起,卧床休养了好几年,连皇上皇后都亲自派了太医来会诊,最后还是油尽灯枯,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云苏清楚地看见了李姨娘刹那间闪过的表情,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小畜生!你说够了没有!” 苏老夫人心里也有种惊惧感,更觉得急怒攻心,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我是你祖母!今天你敢让丫鬟打我的脸,就是皇帝来了我也有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个贱丫头!来人啊,给我抓住这个小畜生,狠狠地打!” 丫鬟婆子们还没来得及动,秋荷蓦地拔出腰间短刀,警惕地挡在云苏面前。 身后数十名镇北军也上前一步,个个虎目圆瞪,气势摄人。 那些体胖腰圆的粗使婆子,顿时被吓坏了,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前。 苏老夫人只觉得心口都气得绞痛起来,一时间怒气冲脑,竟挥舞着檀木拐杖朝云苏打过来:“我打死你个不孝的畜生!” 李姨娘惊呼一声,伸手却没阻拦:“老夫人——” “快拦着老夫人!” “老夫人息怒啊……” 丫鬟婆子们吓得急忙涌上去,劝得劝,拦得拦。 苏老夫人满脸涨红,挥着拐杖就朝云苏打:“滚开,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畜生!” 厅内一时间乱糟糟的,就在这时,一道震怒的声音传来。 “这是在胡闹什么?全都住手!” 第153章 渣爹出狱回府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云苏闻声转过头,还没看清门口站的是谁,忽然就听到李姨娘一声哽咽的呼喊。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咚”的一声,苏老夫人手里高高举着的拐杖也掉在地上。 她丝毫顾不上,急忙推开身边人,颤巍巍地朝门口走去:“明昌,我的儿啊,你回来了吗?” 大厅里乱糟糟的人群,纷纷朝两侧让开。 苏明昌阴沉着一张脸,身上仍然穿着入狱时候的衣服,略带憔悴和疲惫地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穿官府的官兵,一脸尴尬地看着屋内。 苏明昌怎么回来了?云王府派去接他的车夫,不是已经被抓到京兆府去了吗? 云苏暗自心想着。 “我的儿啊!”苏老夫人一看到苏明昌,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扑上去不停在身上摸索着,激动得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说着。 “瘦了,瘦了……在天牢这几天,肯定受了很多苦吧?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啊,真是受了大罪了!” 苏明昌对苏老夫人还是很孝顺的:“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苏老夫人连连道。 李姨娘也红了眼睛:“我就知道老爷一定能平安回来的,这几天在天牢里受苦,肯定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我这就去让丫鬟烧水备膳,让老爷好好沐浴休息一下。” “快去!”苏老夫人连忙道,“水里多加点艾草,驱驱身上的晦气,再把府里的大夫叫来,给我儿好好看看!那天牢里多阴暗潮湿啊,这人住了几天,可别落下什么病来。” “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李姨娘连忙恭维了一句,正要下去安排。 苏明昌皱着眉拦住她,“这些事先不急,这两位是刑部的官兵,是他们驾车送我回来的。” 苏老夫人一愣,“送你回来的?府里派去的车夫没接到你吗?” 说到这个,苏明昌就是一肚子的憋火,他冷声道:“母亲,儿子从昨天早上等到现在,可没见有什么马车来接!” 最后,还是刑部的季大人听说了,觉得他一个要出狱的人一直赖在天牢不走,也不像个样子。 这才派人用刑部的马车,把他送回来。 苏明昌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心里不由怨怪府里的人,怎么连这种事都不上心! “什么?”苏老夫人一听就急了,“你在天牢白等了这么久?怎么会呢,我今儿一大早就派了马车去接你,你怎么会没碰上呢?” “咳,这个……” 刑部的官兵听到这儿,尴尬地咳嗽一声。 “卑职倒是听说,今日一早,有个云王府的车夫在闹市纵马,差点撞伤了路人,已经被京兆府抓起来了,马车也被扣下了。” 苏明昌:“……” 苏老夫人、李姨娘:“……” “而且。”官兵尴尬地看向厅内,“似乎还是贵府的大小姐亲自抓的,您府上还不知道吗?” 苏老夫人骤然变脸:“你说什么?” 李姨娘立刻看向云苏,一脸不敢置信:“苏儿,你居然把派去接你爹爹的车夫,报官抓到京兆府去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她就是故意不想让爹爹回来,她没安好心!”苏溪见缝插针地怒道。 “都别吵了!”两名官兵毕竟是外人,苏明昌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也不愿这时候多说。 他给李姨娘使了个眼色:“两位官兵亲自送我回来,车马辛苦,你先送他们出去吧。” 这就是让李姨娘给钱打赏的意思了。 像云王府这种高门大院,如果有人上门办事,主人家都是要准备赏钱的。 一方面是表示感谢。 另一方面也是彰显家族地位。 而这些事情,以前也一直是李姨娘负责打点,所以苏明昌没多想,就给李姨娘使眼色了。 李姨娘顿时脸一僵:“……”暗暗绞住了手帕。 赏钱? 她现在哪有银子给外人赏钱啊?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一次打赏,少说也得好几两银子,多的甚至几十上百,对现在穷得叮当响的云王府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李姨娘不是没有,但实在是舍不得拿出来,所以犹豫了一下。 “你愣着干什么?高兴傻了吗?”苏明昌不知内情,还不悦地瞪了李姨娘一眼。 李姨娘这心里,真真是有苦难言。 云苏站在一旁看笑话,反正跟她没关系,丢的是苏明昌的脸。 “爹爹,娘亲是看您平安回来,高兴得都不知道做什么了。”苏云柔上前打圆场,又亲昵地抱着苏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爹爹平安回来,这是大喜事,这两位官兵也是辛苦了,不如留他们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在当差呢,这就告辞了!” 两位官兵又不眼瞎,早就看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架势,哪敢留下来看热闹啊? 这贵族人家里的热闹看多了,没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讪笑着拱拱手,不等苏家人挽留,便立即转身离开了。 赏钱也不用给了。 李姨娘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苏明昌察觉到了微妙,但他一向是不管这些琐事的,所以也没看出来苏云柔话里的赶人之意。 他严厉又不喜的目光落到云苏身上:“你怎么在这里?还带了这么多镇北军,闹腾腾的这是要做什么?” 云苏淡淡道:“这里是云王府,是我的家,我不在家又能在哪?” “那你怎么还跟老夫人吵起来了?”苏明昌怒道,“你祖母这么大年纪,你但凡有一点孝顺之心,都不该当着外人跟她老人家争执,孝道都学到哪去了!” 云苏讽刺的一笑:“常言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女儿长到今天这个年纪,还从来没人教过礼仪孝道,您连一个认字师傅都没给我找过呢。” 还有脸跟她说什么孝道? “你!”苏明昌心口一梗,气怒又羞恼。 他阴狠不善地看着云苏:“你不是在镇北王府照顾镇北王吗,现在回来做什么?” 第154章 谁比谁有理 这话问得实在可笑。 云苏都不想回答他。 秋荷冷冷开了口:“苏将军,您好歹是云姑娘的亲生父亲,难道连女儿出嫁的日子都不记得了?” 苏明昌脸色微僵。 这个……他还真不记得了! 主要是这些天被关在天牢,日夜不分,哪还分得清什么日子啊。 秋荷冷冷又道:“再过三日,就是云姑娘与我们王爷的大喜日子,云姑娘要出阁,自然要回娘家备嫁,您却问她为什么回来?” 秋眉小声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云王府根本不在意这桩婚事呢?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圣旨还在呢!” 苏明昌脸上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语塞半晌,才恼怒地甩袖道:“备嫁是大喜的事情,可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要出阁的样子,又是跟祖母争执,又是带着这么多镇北军回来,像什么样子!” 这么说还是她的错了? 要不是君长渊给她准备了这些士兵,她今天能不能进云王府的大门,还是个问题呢。 苏明昌还真是当惯了大家长,没理都要硬气三分,好像所有错都是别人的,只有他最公正威严。 云苏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看着她微凉嘲讽的眼神,苏明昌却觉得难受极了! 这个女儿真是越养越白眼狼,看到她就烦,偏偏皇上又选中了她做镇北王妃,打也不是骂也不行,稍微训斥两句她都敢顶回来。 真是翅膀硬了啊! 苏明昌恼羞成怒,干脆一挥手:“行了,要备嫁就回你的院子去!没事少在府里走动!” 省得招人眼烦。 云苏冷笑一声,她还不想看见苏家这些人呢,转身就要走。 “慢着!不许走!” 苏老夫人却怒吼一声,对苏明昌怒道,“明昌,你生的这个小畜生,现在可是了不得了。她一大早带着兵撞开王府大门,对着府里的管事喊打喊杀,我不过教训了她几句,她竟然都敢让丫鬟打我的脸了!” 苏老夫人越说越气,指着自己脸上的印子。 “你看看!她连我这个祖母都敢叫人打,她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一定要好好管教她,就她这种丧良心的畜生,真嫁出去,别人都要笑话我们苏家没教养!” “有这种事?”苏明昌愕然一愣,随即震怒了。 “老爷,是真的,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李姨娘也跟着说,“苏儿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就算真当了王妃,也没有对长辈动手的道理啊!” “爹爹,您是要好好教教姐姐了,否则真嫁去镇北王府,岂不是惹祸?”苏云柔微蹙着眉,一脸担心。 苏溪、二姨娘、三姨娘等人也跟着帮腔,再加上苏老夫人嚷嚷叫着重罚。 丫鬟婆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添油加醋。 厅内嗡嗡的就像一大团苍蝇围着叫,吵得人头都大了。 “都说够了没有?闭嘴!”云苏的耐心彻底耗尽,冷冷开口道。 别看这一屋子的人,个个对她义愤填膺,指责得厉害。 可是真要她们正面对上云苏,没一个人敢的,连李姨娘都顾忌着上次吃过的大亏,听到云苏开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厅内一时间竟诡异地安静下来。 云苏看着脸色铁青的苏明昌,冷淡地道:“苏老夫人被掌嘴,是因为她有辱我外祖父和我母亲,辱骂我云家上下都是短命鬼,这是屋里所有人都听见的。” 苏明昌紧皱眉头,神情却没变化。 他作为儿子,自然知道苏老夫人私底下是什么脾性,这种辱骂的话他早听过了。 苏明昌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只是告诫苏老夫人,别在人前这么说,免得给他惹麻烦。 苏老夫人还算听劝,最多只是关起门来偷偷骂,外人面前却端着身份架子,很少有以前撒泼骂街的赖皮脸了。 见苏明昌不以为然的样子,云苏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外祖父是当朝异姓亲王,我母亲是天盛二品郡主!就算他们已经去世多年,也不是苏老夫人一介平民可以侮辱的!苏老夫人有辱在前,秋荷按照规矩掌嘴,有什么不对?” 苏明昌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云苏会把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的身份抬出来。 云家和苏家的家族地位,原本就是天壤之别。 只是云家如今落寞凋零,只剩云苏一条血脉,家里的爵位荣光也被苏家鸠占鹊巢,反而成了苏家人的垫脚石。 正因如此,苏家所有人,包括苏老夫人和苏明昌,心里都有一种自傲,认为云家斗不过苏家。 所有人都忘了,异姓亲王所代表的是什么。 老王爷云鸿业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 那是二十万的云家军军心所向,是载入史册的累累军功,更是连皇帝都要忌惮多年的名声与威望! 人虽死,威名犹在! 于情于理,于法于规,苏老夫人都没有侮辱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的资格。 说白了——她不配。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畜生,我就是骂了又怎么样,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你们云家本来就是……” 短命鬼! 苏老夫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被云苏气得跳脚,想也不想又骂起来。 苏明昌猛然反应过来,后背森森发凉,用一种无比恐怖狰狞的眼神朝苏老夫人瞪过去:“闭嘴!瞎说八道什么!” 苏老夫人被吓到了,李姨娘、苏云柔等人也被吓到了。 只有云苏冷笑起来:“我听说父亲在军中效力,手底下有一大半都是昔日云家军的人。那些士兵看在你是我外祖女婿的份上,对你一向恭敬听从,这才让你在短短几年内,就当上了大将军。” 苏明昌脸色骤变,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云苏却不给他打断的机会:“结果,你的母亲苏老夫人,却当着镇北军的面,谩骂侮辱云家!不知道这些话传到军中,被昔日云家军的士兵听到了,他们会怎么想呢?父亲这个将军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第155章 凭他脸皮厚,良心黑 苏明昌听到这话,陡然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神情十分阴鸷难看。 但他却不能反驳云苏的话。 因为当年,他确实是借着云王府赘婿的身份,得了云老王爷的提拔,才有机会进入军中的。 有云老王爷这个岳父在,他升迁的速度也比常人快很多,短短十年就爬上了高位。 甚至在云老王爷去世后,云家军被打散,分编入其他不同的队伍,天盛帝对此不放心,于是才把苏明昌提拔起来,让他盯着那些昔日的云家军将士。 可以说。 苏明昌能有如今的地位,每一步都沾了云老王爷的光,直到今日仍然在云老王爷的庇荫之下。 可苏明昌的私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真本事的,即使不靠云老王爷提携,照样能够位极人臣,所以苏明昌表面虽然不说,心里却十分忌讳有人说他占了云王府的便宜。 而云苏的这番话,却是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痛点上! 苏明昌心里又恨又怒,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 苏老夫人勃然大怒:“你个贱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父亲是靠自己的本事才当上将军的,你敢这么说他!” 云苏冷冷一笑,直视着苏明昌:“父亲心里也这么认为吗?” 苏明昌心里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云苏就似笑非笑地道:“既然父亲坚信自己有本事,觉得不靠着我外祖父的威名,自己也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那晚点我就叫人,把父亲和苏老夫人的话好好宣扬一下,再请镇北王亲自上书,请皇上多给您一些重立军功的机会,如何?” 他不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不稀罕老王爷的庇荫和提拔吗? 那从军这么多年,怎么从来不见苏明昌亲自上过战场,立过哪怕一样军功?他这个长在京城富贵之地,从头到尾都靠着云王府才当上将军的人,哪来的脸觉得自己有本事? 就凭他脸皮厚,良心黑,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苏老夫人顿时傻眼了。 即使是她也知道,苏明昌头顶着云王府女婿的名号,在仕途上占了多少便宜。 而她背地里咒骂云家人的那些话,一旦被宣扬出去,那可就坏大事了!被别人知道了,可是要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的,万一影响了苏明昌的仕途可怎么办? 苏老夫人气急败坏:“没良心的小畜生,有你这么害自己父亲的吗?我们苏家真是白养你了!” “苏家养我?”云苏都忍不住笑了。 她讥讽的目光越过苏老夫人,看向一脸惊慌心虚的李姨娘:“正好今天老夫人、父亲都在,要我把云王府的帐再算一遍吗?” “不行!”李姨娘悚然一惊,脱口而出就是两个字。 苏明昌脸色难看:“什么帐?” “老爷,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姨娘心虚得厉害,飞快岔开话题,又压低声音道。 “云苏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身边又带了这么多镇北军,咱们也奈何不了她!她向来是个胆大妄为的,性子又乖张,惹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她要是真把老夫人说的那些话传到军中,那老爷您岂不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意思,苏明昌听懂了。 苏明昌眸底满是压抑的风暴和阴鸷。 对云苏。 他现在也觉得十分棘手了! 原本只是养在王府里不讨喜的女儿,死了也没人在意,可偏偏不知怎么的,竟被陛下看中,赐婚给了镇北王。 有了镇北王府撑腰,这个逆女的翅膀就硬了。 不但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还处处惹是生非,气得人肝疼。 这要是其他女儿,苏明昌早就命人打断一双腿,扔到乡下庄子上反省几年,不老实听话就一辈子关在乡下,反正他又不缺女儿。 可是云苏不行,她身上有皇家赐婚。 真要惹急了,她更会不管不顾,一副要和苏家所有人鱼死网破的架势。 她死了不要紧。 苏明昌却还不想死,更不想大好的前途栽在这么一个不孝的逆女手上。 李姨娘眼见苏明昌脸色晦暗,眼里满是重重阴霾,低声安抚道:“老爷别气,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您这个时候与她斗气,实在是不划算啊,不如先让她回自己院子去,别的事情,咱们慢慢商量!” 苏明昌听出了她话里潜藏的意思,皱眉看她一眼。 李姨娘声音压得更低:“总不能让这死丫头继续嚷嚷,把老夫人那些话都传出去吧?” 是啊! 要是老夫人侮辱云家那些话传出去,影响的可是他在军中的仕途。 苏明昌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云苏,口吻松缓下来: “你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说这种小孩子话?镇北王殿下久在军中,向来有威望,又岂是会随意听信女子之言的人?你既然要嫁到镇北王府,日后好好伺候夫君、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少管一些不该管的!” 言下之意,军中的事是男人的事,云苏身为女子,就不应该插手。 更别提是散播传言,请镇北王上书了。 云苏心里冷笑,刚要开口。 苏明昌立刻加重语气:“好了,今天闹得够多了,我也累了,你先回院子去吧!” 李姨娘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把云苏打发走了就好。 苏老夫人却不肯罢休:“明昌,你是不管这个女儿了是吗?老婆子我这张脸是白被她打了?” 苏明昌语气有些厌烦:“母亲,您也别闹了,儿子才刚从天牢里出来,真的没有精力听你们闹腾。” 苏老夫人愤愤:“可是……” 李姨娘暗中拉住她的手,暗示地摇摇头,苏老夫人看着儿子憔悴又难看的脸色,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还不下去?”苏明昌见母亲忍耐下来,眼神满是厌烦看向云苏。 “那就请父亲好好休息吧,晚点镇北王府会把女儿的喜服、嫁妆等物送过来,希望别再被拒之门外才好。” 云苏讥诮地看了一眼苏老夫人、李姨娘等人,带着秋荷秋眉等人转身离去。 第156章 活活气晕了 苏明昌死死瞪着她的背影,攥紧的拳背上都爆出了一道道青筋,却拿云苏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死丫头软硬不吃,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谁磕上去都被撞得一头包。 苏明昌感觉身心俱疲,什么话也不想说,只当没看见苏老夫人憋屈愤怒的表情,甩袖就往后院走。 李姨娘见状,急忙给女儿苏云柔使了个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明昌……”苏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苏云柔扶住了手臂,柔声劝道:“祖母,您消消气,爹爹想必是累极了,您先让他休息下。您受的委屈,爹爹和娘都记在心里的,一定给您讨回公道……” 苏明昌一路疾步而走,脸色阴沉,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他砰的一脚踢开大门,带着满身怒火走进去,站了一会儿,忽然暴怒地重重一脚踹在桌子上,低声怒吼:“该死的逆女!” 李姨娘一路小跑着追上来,被巨响声吓得心口砰砰跳。 关上门,她小心地走过去:“老爷,事已至此,您消消气!” “你让我怎么消气?” 苏明昌猛地转过身,阴鸷的眼睛里怒火跳动。 “那个畜生,她还没嫁出去,就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带兵撞门,嚣张跋扈,还敢对老夫人动手!我看她是根本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以后就是做了镇北王妃,也不会对苏家有半点好处,只会给苏家惹麻烦!” 以前,对于云苏被赐婚这件事,苏明昌虽然不太乐意,但心里还是有点利用想法的。 毕竟云苏要嫁的不是一般人家,而是堂堂亲王府。 一进门就是亲王妃。 这可是仅次于皇后、贵妃、太子妃之下,女子的最高诰命了! 要是利用得好,有一个身为亲王妃的女儿,对苏明昌在朝堂上的仕途前景也是有帮助的,人人都得高看他一眼。 但现在苏明昌不这么想了。 因为云苏的态度让他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有他这个父亲,还没出嫁就敢处处忤逆犯上,要是真当了亲王妃,身份更高一层,岂不是要踩到他这个父亲头上了? 苏明昌想想就气得窝火,恨不得重回当年,一把掐死刚出生的云苏才好。 李姨娘却悲戚道:“哪还需要以后啊?她现在已经给我们添了大麻烦了,老爷,你这几日在天牢里不知道,云苏前些日子公然带着镇北军上门,把府里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尤其是我、耀祖和云柔的院子,连家具都搬空了,府里现在连吃饭的银子都快不够了……” “你说什么?”苏明昌陡然怒目圆睁,血丝都快爆出来了。 “云苏口口声声说,云王府是她外祖打下的家业,又传给了她母亲做嫁妆,现在她母亲不在,云王府里所有东西都应该是她的,所以她就叫人全搬走了!” 苏明昌心口一梗,顿时像有千刀万刀在心口绞动,痛不可挡。 他脸色煞白地抓住胸口,身子抽搐了几下,忽然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老爷!老爷——” 李姨娘惊慌失措,急忙扑过去抱住他,惶恐大喊道:“来人啊,老爷晕倒了!快传大夫!” 另一边,云苏带着人,走进了明珠苑。 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不见,花园里也落满了叶片无人打扫。 这个院子原本是苏明昌补偿给云苏的,她才搬过来住不到两天,就被接去了镇北王府。 原本院子里还有些打扫粗活的丫鬟,但自从云王府被封禁,家产又被云苏搬走之后,这里就连基本打扫的下人都没了。 好几日没有住人,屋内的家具都蒙了一层轻灰。 云苏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丫鬟秋眉连忙道:“小姐,这屋子里脏着,您先在花园里坐一会儿吧?等奴婢们打扫干净了您再进屋休息。” “好吧。”距离大婚还有三日,不打扫肯定不行,没法住人。 云苏倒是没有一起帮忙的打算,虽然她上辈子是医生,也有点小洁癖,但是打扫卫生…… 她实在是不会。 她上辈子只管治病救人,闲着没事就研究喜欢的东西,买菜做饭之类的活儿,自有保镖和保姆负责,她不需要操心这些。 云苏走到了屋外花园。 秋荷已经把凉亭的桌椅擦拭干净了,还从镇北王府带来的物品里找出几盒点心,放在她面前。 “云姑娘,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等厨房热水烧好,就可以沏茶了。” “谢谢。”云苏点点头。 五十名的镇北军也跟着到了明珠苑,但这里毕竟是未来王妃的闺房,镇北军不方便太过靠近,便停在了明珠苑外,很快布置好了防守,将四周守卫得滴水不漏。 云苏刚坐下歇了一会儿,尝了两口点心,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说话声。 “有人来了?”她抬头朝院门看去。 “小姐,有个王府丫鬟求见,说是来谢恩的。”从镇北王府带过来的一个小丫鬟,匆匆走过来汇报。 “找我谢恩的丫鬟?谁啊?”云苏有点莫名其妙。 “她说她叫荷叶,又说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等了好些天才等到小姐回府,希望能当面向小姐谢恩。” 小丫鬟又补充道,“奴婢看她挺真心的,又一直不肯走,小姐要不要见她一下?” 云苏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没见过这个叫“荷叶”的丫鬟,什么时候对她有救命之恩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云苏不由来了兴致:“让她进来吧。” “是,小姐稍候。” 小丫鬟应下,转身往院门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梳着双髻、低着头胆怯的丫鬟走了过来。 云苏仔细一看,这丫鬟似乎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倒挺清秀,但看起来实在陌生。 她确实没什么印象。 走到凉亭近前,小丫鬟抬头看到坐在亭子里的云苏,眼睛猛地一亮,立刻跪了下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激动。 “大小姐,奴婢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云苏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她:“我好像没见过你?” 第157章 拒绝,不是我救了你 荷叶连忙解释:“奴婢是二少爷房里的丫鬟,二少爷被毒蛇咬伤那一次,大小姐是见过奴婢的。” 云苏闻言想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浮出点印象。 “你是……被苏耀祖拉过去挡毒蛇,被咬伤的那个丫鬟?” “是的,奴婢就是!”荷叶激动的眼睛微微泛红,“大小姐还记得奴婢……” 苏耀祖被毒蛇咬伤那次,苏明昌和李姨娘非要云苏过去解毒,云苏便去了,还开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方子。 结果却被苏明昌请来的康太医训斥,说方子上都是害人的毒药。 云苏也懒得管,扔下方子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看到房间的角落里躺了一个丫鬟,是苏耀祖为了自己逃命,把她拉过来挡住乌鳞蛇,结果丫鬟被蛇咬伤了手臂,中毒后就被丢在一边没人管。 当时整个院子乱糟糟的,云苏就随便拉了个护院,让他把方子拿给丫鬟。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插曲。 事后,云苏就忘记了。 她也不知道中毒丫鬟的名字,只是离开时随意瞥了一眼。 要不是记忆力好,云苏这会儿都认不出来她。 “你是怎么解毒活下来的?”云苏看着荷叶,问道。 荷叶乖巧的回答:“奴婢中毒之后,就被护院扔到了偏院柴房里,也没有人管。不过护院留下了一张药方,说是大小姐开的解毒方子,我不怕死也可以试试,奴婢就爬出了柴房,求厨房里打杂的下人帮忙买了药,喝下之后就好了。” 云苏当时开出的方子,看似是一剂毒方,但实际对乌鳞蛇毒有奇效。 而且配置的毒药价格不贵,很容易买到。 只要中毒的人敢喝,服药后不出一炷香,毒素就会从伤口里被逼出来,很快药到病除,连疤都不会留下。 可惜,苏明昌和李姨娘不信云苏的方子,更不敢拿儿子的性命赌,最后只能选择康太医的保守治疗、 反而是荷叶死到临头,大着胆子用了那个毒方,结果却捡回了一条命。 难怪这丫头说,她对她有救命之恩呢…… 云苏心里想着,摆了摆手:“你先起来吧。” 荷叶怯怯地站起身,站在凉亭台阶下面,不敢靠近。 云苏招手示意她过去:“给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咬伤。” 荷叶连忙上前,卷起衣袖露出手臂,外侧的皮肤上还留有两个圆形的蛇牙痕迹,已经完全愈合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荷叶心有余悸道:“奴婢服下解毒汤药后没多久,伤口里就源源不断流出了许多发黑的毒血……等毒血流尽后,奴婢就感觉好多了,休息两天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大小姐开的药方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荷叶似乎又想起什么,急忙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这个药方奴婢还留着呢,还给大小姐。” 云苏有些好笑:“我要这药方做什么?既然毒都解了,药方撕了就是。” 荷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婢能自己留着吗?毕竟它救了奴婢一命,我想带在身边做个纪念……” 一张普通的药方有什么好纪念的。 云苏不太理解。 不过,看着小丫鬟期待的目光,她无所谓地点点头:“随便你,不过不要传出去了。” 荷叶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贴身放着,日日带在身边,保证不会给别人看!” “你解了毒又没死,李姨娘没找你的麻烦吗?”云苏好奇地又问。 要知道,苏耀祖为了解毒,可是被太医在脸上划了好几刀,削肉见骨才排出了毒血,不但遭了大罪,脸上还彻底毁容了,以后能不能见人都是个问题。 如果被李姨娘知道,荷叶靠着云苏开的药方,一点没受罪就平安解了毒,她说不定会气得发疯!而且一定会迁怒到无辜的荷叶头上。 荷叶傻乎乎地摇摇头:“没有啊……这些日子府里一直乱着,二少爷和老爷都被官兵抓走了,夫人都没空管理我们了。” 所以,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逃过了一劫? 云苏忽然觉得,这小丫鬟运气是真不错啊。 “那你今天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道谢吗?” 荷叶点点头又摇摇头,犹豫了一下。 她忽然跪在云苏面前,认真磕了个头:“奴婢中毒被扔到柴房里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要死了,是大小姐留给奴婢的药方救了我。奴婢伤好之后,就一直盼着大小姐回来,当面向大小姐谢恩……奴婢没什么本事,只会做一些洒扫粗活,希望以后能留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报答大小姐的恩情。” 云苏愣了一下,挑眉道:“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我开那个药方并不是为了救你。” “奴婢知道,大小姐是给二少爷开的方子!”荷叶立刻说道。 “所以,准确来说,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你也用不着对我报恩。”云苏实事求是地说。 她当时去给苏耀祖看伤,本就不是抱着好意去的。 毒方也是她故意开的,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反而救了荷叶一命…… 云苏一向不喜欢给自己揽功劳。 说句实话,在苏耀祖房里看到中毒的荷叶,她其实是没打算管的,一来是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也没有拯救所有人的善心。 二来,荷叶是苏耀祖房里的丫鬟,云苏天然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之所以会把药方交给护院,让他留给荷叶,也是为了不浪费那张方子。 至于荷叶到底用不用,云苏其实不关心。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医生。 在现代时,她就是暗世界里的“鬼医”,治病救人只是她的工作,有人捧着钱上门,她提供医术治病,等价交换罢了。 荷叶犹豫地说:“可是,如果没有大小姐开的药方,奴婢肯定活不下来。大小姐对奴婢是有恩情啊……” “那你就把这恩情记在心里,继续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报答我。” 云苏耸了耸肩,“我不喜欢施恩,也不需要任何人报答。” 第158章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她不是见人就救的白衣天使,她只会救愿意被救的人。 至于那些看不顺眼的、对她有怀疑的、或是一看就麻烦太多的病人,哪怕哭求上门,云苏也只会直接拒绝,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 她确实不需要任何人报答。因为她救下的每一个人,都收到了应有的报酬。 在不见光的暗世界里,恩情未必是一个好东西,还不如钱货两清更干脆。 到了这个时代,云苏同样是这种想法。 荷叶不由急了:“大小姐,你是不相信奴婢吗?奴婢真的不是夫人派来的,只是想留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是真心实意的!” 云苏摇摇头:“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我不需要。” 周管家已经给她准备了一堆丫鬟,打理杂事够用了。 她又不是那种喜欢被众星捧月享受优越感的人,身边环绕的人太多,只会让云苏觉得吵闹和不方便。 荷叶一时语塞,重重磕头道:“奴婢不敢要求做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就是……留在大小姐院子里,做个普通的小丫鬟也可以,求大小姐成全!” 云苏看着她跪在地上,一时有点头疼:“你就真的这么想跟着我?我再过几天可就要出嫁了。” 荷叶毫不犹豫地说:“奴婢愿意一直伺候小姐,到哪都可以!” “呃……” 云苏无奈了,“好吧,那你先留下来吧。” 反正她身边,都有周管家安排的十个丫鬟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荷叶高兴得热泪盈眶,急忙磕头道:“谢谢小姐!奴婢一定会尽心竭力,绝对不背叛小姐。” 与此同时。 另一间屋内,李姨娘正紧张地坐在床边,看着昏厥的苏明昌缓缓睁开眼,一下子眼睛都红了。 “老爷,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苏明昌虚弱地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 李姨娘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大夫说你这几日在天牢亏了身子,又一时情绪激动才昏厥过去,给你扎了几针才醒过来……” 话还没说完,苏明昌蓦地想起昏迷前的对话,一把紧紧抓住李姨娘的手,“你之前说什么?云苏把云王府的家产都搬空了?这是真的吗?” 李姨娘吃痛的闷哼,点点头:“这还能有假?老爷不信的话可以去库房看看,全都被搬空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要把整个云王府都陪嫁出去才高兴吗?!”苏明昌苍白的脸色又气得铁青。 “云苏那日还说,是老爷你答应过她,待她出嫁的时候,会以云王府百万家产做陪嫁,还说有镇北王府的人作证。她就是仗着这句话,搬空了库房不说,还把我和耀祖云柔的院子全都搬空了,非要凑齐百万陪嫁,少了一分她都不罢休……” 李姨娘忍不住埋怨道: “老爷,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答应她?让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抢家产就跟要抄家似的,我都没法阻拦!” 说到这个,苏明昌的脸色又尴尬又难堪。 他满脸气怒:“我还不是被那个畜生给气的!她那次私奔不成回来,还抓了府里的三个护院,口口声声要拿你问罪,偏偏又有镇北王府的人在,我为了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只能顺着她的话应了。” 但即使是苏明昌也没想到,他只是敷衍着应了一句,云苏竟然真的敢要。 这个畜生,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这下子轮到李姨娘傻眼了,她没想到云苏口中“百万陪嫁”的由来,居然是她算计云苏留下的苦果。 而且,苏明昌还是为了给她遮掩,才被迫留下的话柄…… 李姨娘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僵着一张脸,心里忽然后悔极了。 早知道算计云苏那一回,会让她回来之后彻底变了个人,她还不如继续哄着那个小贱人,让她一直傻乎乎地听她摆布。 这样一来,就算云苏真嫁到了镇北王府,对李姨娘来说没准更有好处…… 苏明昌同样也想到这点,不禁含怒埋怨:“以前云苏在府里,不是一向很听你的话吗?从来没闹出过事,你都养了她十几年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李姨娘委屈地说:“都怪圣旨赐婚来得太突然,把我都吓到了,老爷你想想啊,她本来就是云王府的血脉,要是再嫁到镇北王府,当了亲王妃,那地位就更高了! 而且嫁出去了就不受我掌控,万一她哪天清醒过来,要把云王府抢回去,咱们的儿子可怎么办? 我就是想到这个太担心,一时冲动,才想着干脆趁婚事还没成,先把云苏解决掉再说……” 苏明昌不满地瞪着她:“那你解决掉了吗?” 李姨娘憋屈得不敢说话:“……” 苏明昌更加恼怒,狠狠锤了一下床,恨声道:“你要解决云苏,就该想个万全的法子,不留半点痕迹和破绽,否则还不如不做! 可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 该解决的没解决,反倒让那丫头警醒了,从那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找麻烦惹事。 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是什么!” 李姨娘又心虚又委屈,她也不知道算计云苏那一次,最后会变成这样啊,要是早知道的话,她一定计划得更缜密些,绝对不会留下那么多破绽。 可是,话又说回来,真的不能怪她不够谨慎! 以前的云苏明明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随便哄她两句,就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听话,哪像现在这样,浑身长刺,碰也碰不得…… 现在来说后悔已经晚了! 李姨娘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老爷,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云王府的家产都在云苏手里,再过三天,她就要出阁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家产当做陪嫁带出去啊!” 苏明昌阴狠地眯起眼:“云王府是云苏她娘留下的,我是她亲生父亲,理应代为保管,更何况,耀祖还在天牢里关着,日后还需要不少银子打点,云王府的东西必须得留在云王府!” 李姨娘试探性地道:“不如我们想个法子……让婚事办不下去?” 第159章 算计,各怀鬼胎 苏明昌狐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李姨娘神秘的一笑:“老爷,你还记得我那个远房侄儿吗?叫霍越清的,云苏以前和他关系最好。” 苏明昌皱着眉头,片刻后才想起来:“就是上次和云苏差点私奔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老爷你听我说……” 李姨娘俯身过去,靠在苏明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苏明昌听完后,深深看她一眼:“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老爷放心,上次的教训我记着,这一次一定没问题!”李姨娘眼神阴狠,信誓旦旦,“云王府是留给我们儿子的,我绝不会让云苏白白抢走!” 苏明昌眼底划过一抹晦暗:“手脚干净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我明白。”李姨娘冷笑。 距离婚期只有三日,事不宜迟。 李姨娘伺候着苏明昌喝了药躺下,便叫来了心腹李管事,对他悄悄吩咐了几句。 李管事连声应下,随即便退出了屋内,从后门离开了王府。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云王府现在内部管理混乱,因为库房没银子,连大厨房都不敢开火了,只开了小厨房勉强做着一日三餐,维持府里主子的吃食。 各色菜品也没法和从前比,寒酸了不少。 云苏没打算和苏家其他人一起遭罪,索性就让人在明珠苑里开了火,自己吃自己的。 明珠苑里有自带的小厨房,但柴火不够,秋荷秋眉等丫鬟不熟悉云王府的环境,荷叶便自告奋勇地去取柴火。 没过一会儿,荷叶就回来了,神情有些古怪地找到云苏。 “小姐,奴婢方才去后门那边取柴火,看见李管事偷偷摸摸带着一个怪人,从后门进了府,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夫人院子里去了。” 云苏正在躺椅上看书,闻言抬头看向她:“怪人?怎么怪了?” “那个人大白天的,浑身披着一件厚斗篷,头上还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做贼一样,好像生怕被人看见。”荷叶如实说道。 “是李管事亲自领他进来的?男的女的?”云苏诧异问道。 “他全身都被斗篷遮着,奴婢也看不清脸,不过个子挺高的,应该是个男人。”荷叶回答。 云苏微眯起眼睛,“你亲眼看着他们朝李姨娘的院子去了?” “奴婢看得真真的,肯定没错!”荷叶笃定地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 李姨娘让自己的心腹管事,大白天偷偷摸摸带一个男人到府里,还特意走了后门。 她想干什么? 苏明昌都出狱回府了,李姨娘也不可能有那么大胆子,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府里。 云苏手里拿着书卷,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掌心,忽然道:“荷叶,你偷偷来找我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荷叶诚实地摇摇头:“奴婢没有告诉别人。” 云苏笑道:“你以前在苏耀祖的院子里干活,应该有认识的其他丫鬟吧?你们关系如何?” “二少爷院子里的丫鬟,奴婢都认识,不过关系不是很好。” 荷叶小声解释,“奴婢伺候主子,想的是以后能赚够钱赎身,但是二少爷房里的很多丫鬟,她们都不想出去,想一辈子留在王府,奴婢和她们聊不到一块儿……” 丫鬟一般都是被卖进来的。 有些是从小被拐卖,有些则是家里穷,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人牙子,又辗转被各个府邸的管事买下来。 荷叶就是这种。 如果遇上心肠好的主子,丫鬟也是可以自己赎身的,但是需要很多钱。 荷叶就是那种渴望有一天能自己赎身的丫鬟,但是也有不少丫鬟,在富贵人家里伺候久了,心也被养大了,不愿意离开富贵窝,反而生出野心,渴望着能长久留下来。 丫鬟想要长久留下来,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是嫁给府里的家生奴才,要么就是巴上府里的老爷少爷,如果运气好能生个庶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就不愁了。 很显然,苏耀祖房里不少丫鬟都是这个想法。 云苏听出了荷叶话里的意思,眼眸一转:“荷叶,你愿意帮我个忙吗?要是办成功了,我就帮你把卖身契拿回来,怎么样?” 荷叶呼吸一紧,眼睛亮了:“小姐,你说真的吗?什么忙?” “你本来是苏耀祖房里的丫鬟,李姨娘以前肯定也见过你,对你不会有太大的戒心,你愿不愿意冒一次险,帮我盯着李姨娘的动静?” 云苏看着她,“这三天之内,她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你都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能做到吗?” 再过三日,就是她的大婚时间。 云苏不难推测,如果李姨娘不死心,真的想做点什么,她一定会在三天之内下手! 因为错过了这段时间,云苏就要嫁出去了,以后也不太可能经常回娘家,李姨娘再想对她做点什么,可就难了! 荷叶神情为难,犹豫了好一阵子。 云苏安慰道:“如果你不敢,或者觉得自己做不到,不答应也没事。” 她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 毕竟交易,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强迫威胁就没意思了。 即使没有荷叶,云苏也有别的办法打听消息。 “小姐,奴婢愿意的!”荷叶却咬咬牙,坚定答应下来,“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没有卖身契,我也愿意为小姐做事!” 云苏微怔,眼神柔和了几分,“不用勉强,以保护自己为优先,如果不小心发现了,就说是我派你去的,让李姨娘直接来找我。” 愿意替她办事的人,她自然也会护着,绝不亏待。 荷叶眼睛亮了:“是,小姐!” 另一边,苏明昌的书房里。 李姨娘挥手让李管事退下,关上门后,她看着一身斗篷低头站在屋内的人,语气温和:“现在屋里没外人,你可以把斗篷摘下来了。” “姑母,你让李管事把我接过来,到底有什么急事?我问了李管事,他也不肯说。” 霍越清疑惑地问道,却伸手拉了拉斗篷的帽檐,生怕露了脸。 “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找你帮忙。”李姨娘开门见山地道。 第160章 偷听,梦中情人 “什么事啊?”霍越清疑问。 李姨娘却不肯明说:“你先把斗篷脱了吧,咱们坐下说。” “这个……就不用了吧?”霍越清却犹豫了。 “在姑母面前还不好意思露脸了?放心,这里没外人,不会有人看见你的。”李姨娘摆摆手,“快脱了吧!” 与此同时。 苏溪正好从院门口走来,打算去探望父亲,却被门口的下人拦住。 “四小姐,老爷刚服了药睡下,夫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母亲去哪了?”苏溪随口问道。 下人道:“夫人在书房里。” 苏溪疑惑:“母亲没陪在爹爹身边吗?去书房做什么?” 下人为难:“这……奴才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夫人吩咐了,奴才们不能靠近。” 这句话可把苏溪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家里这些日子的情况,她都是知道的。 云苏那个贱人抢走了家产,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是李姨娘拿了苏明昌书房里的珍藏字画去典当,才撑了过来。 母亲一个人去书房,还不让下人靠近,不会是在翻找什么值钱的宝贝吧? 她得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蹭一点呢。 苏溪立刻警告下人:“你就当我没来过,不许告诉任何人!” 下人:“……是。” 苏溪飞快往书房跑去,到了书房附近,果然没看到一个下人。 书房的门窗关得紧紧的,屋里明显有人。 苏溪悄悄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接近了窗户,弓着腰藏在窗户底下,正好听见屋内李姨娘的声音。 “越清,你还犹豫什么?快点脱了啊。” 苏溪睁大了眼睛,一时惊呆了。 脱?脱什么…… 等等……越清?难道是霍越清,霍哥哥? 他不是母亲的远房侄儿吗?母亲把他单独叫到书房,还叫他脱……这是在干什么? 苏溪心里其实偷偷喜欢着霍越清。 几年前,霍越清第一次上门拜访远房姑母,离开的时候在王府花园里,遇到了被欺负的浑身脏兮兮的云苏,给了她一颗点心。 那时正是春季,朵朵杏花飘零。 站在花树下白衣清浅的少年郎,一双好看的星眸微微弯起,侧颜温润如玉,笑着弯腰伸出手,将一颗点心递给了躲在假山后的少女。 他笑着说了什么。 当时,苏溪就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呆呆地看着他。 她没听见霍越清的声音,只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比花瓣更温柔,比春风更明媚。 苏溪一下子就心动了! 霍越清离开后,她才看到躲在假山后的云苏,立刻嫉妒地冲了过去,狠狠一巴掌将她打在地上。 本来想抢走她手里的点心,结果没想到,云苏却一下子把点心塞进了嘴里。 苏溪气得要命,狠狠踩了她几脚,还对苏老夫人告了一状,让云苏又被罚跪关了几天禁闭。 事后,苏溪经过旁敲侧击地打听,很快就知道了白衣少年的身份和名字。 他叫霍越清,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读书人,家境贫寒,却十分有才华,迟早会考上状元成为人上人。 苏溪打听到这些事后,激动得心砰砰直跳。 这不就是最适合她未来夫婿的人吗? 作为庶女,苏溪不像苏云柔那样天生受宠,也不像苏云柔长得那么漂亮,不管她怎么努力讨好父亲和祖母,也无法超过苏云柔的地位,只能做她身边的应声虫、小跟班。 不过,苏溪也不在乎。 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算盘,只要努力讨好李姨娘,以后等到她出嫁的年纪,李姨娘肯定也会给她找一个优秀的夫婿,让她从此过上富贵不愁的生活。 而现在,她喜欢的人,正好就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不但长得温柔俊逸,翩翩君子一般,而且有才华,早晚能够一鸣惊人! 如果霍越清是世家出身,或者早早就考取了功名。 那苏溪作为不受宠的庶女,想嫁给他都不太可能,最多就是成为他的妾室。 可现在,霍越清还没有得到功名,有才华却还没出成绩,这就是明摆着的潜力股啊!她完全可以嫁给他做正妻,等他日后功成名就了,她说不定还能当上诰命夫人呢! 苏溪想到这里,一颗心就砰砰乱跳得停不下来。 她不像苏云柔野心那么大,连世家公子都看不上,一心想着嫁入皇家变凤凰。 苏溪对自己的条件是有自知之明的,身份太高的看不上她,她也不想给人当妾,所以,霍越清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然而,霍越清对她似乎没什么感觉,每次见面都是客气又冷淡,却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去找云苏,不时还给云苏送点小礼物,讨她开心。 苏溪看在眼里,嫉妒得都快疯了。 这几年来,她没少因为霍越清的事找云苏的麻烦,还不止一次地对李姨娘暗示过,希望她给自己拉拉线。 却都被李姨娘含糊其辞地岔开了。 直到云苏被赐婚时,看着她伤心震惊的样子,苏溪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快意。 嫉妒云苏虽然丑陋愚蠢,却偏有一个好出身,能嫁入亲王府邸,又快意她哪怕嫁过去,也是个守寡的命! 并且有了这纸赐婚,云苏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霍越清在一起了!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苏溪得意洋洋又幸灾乐祸,陪着苏老夫人去宝塔寺礼佛,结果一回来就得知,云苏竟然差点跟霍越清私奔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苏溪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祠堂找云苏的麻烦,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话又说回来。 现在这屋子里,母亲到底和霍哥哥在说什么? 苏溪一肚子的惊愕和狐疑,悄悄躲在窗户旁边,偷看着里面的情景。 面对李姨娘的再三催促,霍越清犹犹豫豫,抓着斗篷的帽子:“姑母,一定要脱吗?你可别笑话我……” 李姨娘嗔怪:“我是你亲姑母,笑话你做什么?快把斗篷脱了吧,坐下说。” 霍越清闻言,这才把头上的兜帽摘下来。 李姨娘这才看清他的脸,顿时抽了口冷气:“清儿,你、你的脸……” 第161章 诱导,设下毒计 只见霍越清一张温润俊逸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都肿泡起来,鼻尖还挂着发黑的血渍,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李姨娘失声惊呼:“清儿,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霍越清最讨人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了。 没有一张好看的脸,他拿什么去哄骗云苏?偏偏这时候受了伤,李姨娘心里一下子懊恼起来。 霍越清苦笑道:“姑母,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只要我一出门,就总会被人暗算,好像总有人在暗地里蹲守我一样,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还有这样的事?你看清是谁了吗?”李姨娘惊愕。 “没有。” 霍越清越发苦涩,摇摇头,“对方总是趁我不注意,从背后用麻袋套住我,然后就把我狠狠打一顿……也不劫财也不害命,打完就走了,我根本没看到动手的是谁。” “这……” 李姨娘有些傻眼,问道:“你是不是跟人结仇了?这不是存心报复你吗?有报官没有?” 霍越清苦笑,“报官也没用,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一样,官府也无从查起。不过,我心里倒有一个怀疑……” “你怀疑什么?”李姨娘急忙问。 “上次我去万药楼抓药,偶然遇到了苏苏,我想跟她解释私奔的事,苏苏却不肯原谅我……还把我教训了一顿。” 霍越清脸色黯淡,“从那之后,我每次出门都会被人袭击。可能是苏苏恨我,用这种方式想报复我吧。” 毕竟上次见面时,云苏毫不留情地警告了他。 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否则,她见一次,打一次! 所以,霍越清在出门被人袭击后,立刻就怀疑是云苏派的人。 明珠苑里。 “阿嚏!”窝在躺椅上的云苏,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子,嘀咕道:“谁又在背后叨念我?” 书房里。 李姨娘听到霍越清的话,又恼又气:“云苏怎么敢做这种事?这不是无法无天吗?” 霍越清苦笑:“总归是我对不住她,她对我有怨,也是应该的……这点伤势,就当是我对她的补偿吧。” 言下之意,仿佛认定了是云苏派人动的手。 李姨娘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清儿,你跟姑母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云苏了?” 偷偷藏在窗外的苏溪,一下子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看着屋内。 霍越清沉默了一下,轻叹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她马上就是镇北王妃了。” “当然有意义!”李姨娘一下子激动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只要你真心喜欢她,姑母就有办法成全你们,你愿意吗?” 霍越清愣了一下,“姑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姨娘伤感道:“其实云苏这桩婚事,你姑父和我,心里都是不愿意的,虽说镇北王府地位显赫,但镇北王身中剧毒,眼看就要命不久矣了,云苏嫁过去也只是个摆设。在我的私心里,其实更愿意把她许配给你的,你们情投意合,这才是良缘呢。” 如果云苏真的嫁给了霍越清,沦为平民,那她对云王府的爵位就没有一点威胁了。 只怪天盛皇帝赐婚太突然。 打了李姨娘一个措手不及。 “你和云苏私奔那次,我也是暗中帮了忙的,不就是想着你们小情人终成眷属吗?可谁知道途中出了岔子,云苏还误会我要对她不利,现在处处跟我过不去,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 李姨娘掏出手帕,伤感地擦了擦眼角。 霍越清急忙安慰道:“姑母,您别伤心,苏苏她只是一时误会了,以后就会明白的!” “等到以后就来不及了,我一向把她当亲女儿看,怎么舍得她嫁到镇北王府守活寡呢?” 李姨娘激动地抓住霍越清的手,“越清,你是姑母最信任的侄儿,又和云苏情投意合,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你愿意吗?” “姑母,你想让我怎么救她?” 霍越清不解又失落,“苏苏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她是不会答应跟我走的。” “姑娘家总是口是心非,心里再喜欢,嘴上也会拒绝。你是男子,既然真心喜欢,就该主动一点,如果她实在矜持不肯答应,你还可以……” 李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絮语几句。 霍越清脸色微微一变。 李姨娘说完又取出一个香囊,塞到他手中:“拿着这个香囊,只要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霍越清神情僵住,下意识看着手里的香囊。 香囊织金绣花,精巧漂亮,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闻久了让人浑身发热,意识模糊。 “这香囊里的香粉可是好东西,只要放一点点到香炉里,云苏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李姨娘嗔道,“要不是看你是我侄儿,姑母才舍不得给你呢。” “姑母,这是不是……”不合适? 霍越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也听出了李姨娘想让他做的事,一时间口干舌燥。 “我虽然对苏苏有心,但是这种方式,就算真的成了……只怕苏苏心里也会恨我,我也没脸继续读书了,这不行……” “云苏是云王府唯一的嫡女,只她出嫁的嫁妆,就有百万之多!” 李姨娘打断他的话,“清儿,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了云苏,这京城里其他有身价的贵女,你都是高攀不上的!” 霍越清脸色一僵,想要推开香囊的手,顿住了:“……” “你也不用着急,这三日你就先住在王府,拿着这个香囊,好好考虑一下,姑母不会害你的!”李姨娘硬是把香囊塞到他手里,便打算离开了。 在窗外偷听的苏溪见状,急忙躲到柱子后面。 李姨娘也没发现她,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慢慢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霍越清神情恍惚地走出来,沿着花园,心不在焉地走着,手里紧紧握着香囊。 “霍哥哥!” 第162章 上门,替人送礼 霍越清吓了一跳,本能地将手里的香囊藏到身后,转过身。 苏溪一脸焦急地追上来,刚想说话,却冷不丁看到霍越清斗篷下,青紫肿胀的一张脸,吓得她尖叫起来:“啊!” 霍越清只觉得难堪,伸手拉了拉兜帽,语气疏离道:“四小姐,你找我有事吗?” “霍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嫌你丑的意思!” 苏溪意识到自己反应伤人了,急忙伸手去拉他,想跟他道歉。 霍越清后退避开她的手,“四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你别跟我这么客套啊!” 苏溪急了,看看四周没人,低声快速道:“你和母亲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霍哥哥,你可千万别犯傻啊,母亲她没安好心的!” 霍越清如遭雷击:“……” 他没想到,苏溪居然会在外面偷听…… 给云苏下药,趁人之危这种不光彩的事,居然被苏溪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听见了! 霍越清顿时感觉羞耻又难堪,肿胀的脸皮都变得火辣辣的。 苏溪却没想那么多,她生怕霍越清听了李姨娘的唆使,真的去算计云苏了。 他们要是真在一起了,还有她苏溪什么事? “霍哥哥,你仔细想想啊,云苏她可是圣旨赐婚的镇北王妃,她和镇北王是钦定的姻缘!你要是真的跟她有什么,被镇北王府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一定不要做这种傻事啊……” 霍越清僵硬地扯动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四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对苏溪承认,他和姑母商量着要算计云苏呢? 苏溪以为他不听劝,更着急了:“你明明听得懂!我是为你好啊,母亲就是想保住云王府的家产,不让云苏带去镇北王府,所以才利用你的!” “四小姐,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姑母刚刚只是在书房里闲聊了几句,你怕是产生幻觉,听错了吧!” 霍越清一点都不想跟苏溪讨论这种事。 他们又不熟! 何况这是在花园里,万一隔墙有耳,那就糟糕了。 霍越清冷淡地道:“还请四小姐不要胡言乱语,我先告辞了!” “霍哥哥,你等等……霍哥哥!”苏溪急忙要拦住他,霍越清却走得飞快,一转眼就消失在花园里。 气的苏溪原地直跺脚,又恼又急。 “都怪云苏那个贱人!明明都要出嫁了,还像个狐狸精一样勾着霍哥哥!” 苏溪越想越气,眼看霍越清这边走不通,她一跺脚,转身就朝明珠苑跑去。 到了明珠苑,苏溪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排带刀的镇北军,个个身板挺直,目光炯炯,将整个院子守护得滴水不漏。 苏溪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还没进门就被镇北军拦下了。 “大胆,我是云王府的四小姐,你们敢拦我?还不给我让开,我有急事要找云苏!”苏溪怒斥。 “云姑娘正在用膳,请稍后。”镇北军冷淡地说道。 刚派人进去通传。 这时候,忽然又有一个眼生的丫鬟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奴婢是奉霍公子吩咐,来给大小姐送点心的。” “哪个霍公子?”镇北军皱眉。 云王府里怎么会冒出个姓霍的公子?还给他们未来王妃送点心? 这是想干什么? 丫鬟怯怯地道:“就是霍越清霍公子,大小姐认识的,麻烦大哥通传一下吧。” 不远处的苏溪听到霍越清的名字,猛地转头看向丫鬟,认出她是李姨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食盒里的点心显然也不是霍越清叫人送的,只是李姨娘让丫鬟准备,故意用他的名义送过来,给霍越清之后的行动做铺垫。 苏溪气恼得眼红,却不敢对李姨娘身边的丫鬟怎么样,满腔妒火越烧越旺。 而此时,屋内的云苏也接到了通传,诧异道:“苏溪能找我有什么急事?还有,霍越清派人给我送点心?他疯了吗?” 上次的教训还没尝够?还敢在她面前蹦跶? 等等……好像不对。 云苏猛地想起荷叶先前说,李姨娘派人接了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进府,不会就是霍越清吧? 她不由来了好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让她们都进来吧。” 秋眉领命退下,很快,就领着苏溪和送点心的丫鬟进来了。 云苏一眼看过去差点笑出来。 只见苏溪满脸阴云笼罩,目光凶狠,一副上门讨债气势汹汹的样子,旁边提着点心盒的丫鬟却满脸笑盈盈。 两个人一怒一笑,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别提有多喜感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云苏舒服地坐在躺椅上,也没起身的打算,扬眉看着这两人。 苏溪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有所顾虑,也没马上说话。 倒是那个丫鬟,脸上笑盈盈地道:“大小姐,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受霍越清霍公子所托,给大小姐送些点心。” 不等云苏吩咐,丫鬟便走上前来,将点心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伸手打开。 一阵清香徐徐飘散,丫鬟端出两盘点心。 一盘桃花酥,一盘玉云卷,都是以前霍越清送过、并且原主爱吃的点心。 云苏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故作不解:“霍越清?他什么时候到云王府来了?” 丫鬟的回答滴水不漏:“霍公子听说云王府解封了,特意上门拜访夫人,这两份点心是特意带给大小姐的,希望小姐喜欢。” “他倒是有心了。”要不是提前听荷叶说,是李姨娘亲自派心腹把人接到王府,还特意走了后门不想被人发现。 云苏说不定就信了这丫鬟的话。 不过,李姨娘搞这么一出替人送礼……是什么意思? 云苏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苏溪,见她双眼气得通红,狠狠盯着桌上的两盘点心,就跟见了仇人一样,心里更加好奇了。 脑中念头闪动,云苏笑吟吟地说:“点心我收了,挺喜欢的,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丫鬟自以为任务完成,一脸喜色地退下了。 等丫鬟刚走出明珠苑,苏溪就彻底爆发了,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把两盘点心砸在地上。 “啪!” 第163章 警告,你一定会后悔的! 盘子摔了个稀巴烂,精致的点心滚落一地,变得脏兮兮的。 苏溪仍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脚,直到地上的点心都被踩得稀巴烂,才停下来。 云苏冷眼看着她泄怒的举动,嗤笑一声:“苏溪,你是吃错药了?专门跑到我这里来发疯?”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苏溪红着眼睛朝她吼。 “狐狸精?”云苏挑挑眉,表情无辜,“我可是好好待在屋子里,怎么又招你的眼了?” 连狐狸精这种词都出来了,明显是意有所指啊。 苏溪性格冲动,藏不住事,云苏一看她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就知道肯定有事。 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为了套她的话。 没想到,苏溪怒气冲脑,毫不犹豫地指着她:“云苏,我警告你,你马上就是要出嫁的人了!少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骚,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云苏讥诮地一挑眉,看着她身上新换的桃花裙,头上粉珠镶嵌的桃花簪子,“卖弄风骚,确实很形象。” 苏溪气红了脸:“你!” 云苏冷不丁地又问:“你说的别的男人,是指谁啊?” 苏溪怒吼:“还能是谁?他都给你送点心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果然是霍越清。 难怪她总觉得,苏溪对她恶意很大,以前原主还在时,苏溪就是最喜欢找她麻烦的那一个,虽然手段很低劣,但确实也让原主吃了不少亏。 云苏本来还以为,苏溪是为了讨好李姨娘母女,才故意跟她过不去。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霍越清一层原因…… 云苏讽刺地说道:“我缺这两盘点心吗?还是说,你心里嫉妒我,因为霍越清只给我送,看都不看你一眼?” “你这个贱人!!”苏溪气得跳脚,冲上来就想打她。 守在旁边的秋荷立刻上前一步,冷冷挡在她面前,“四小姐,你想干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苏溪怒不可遏,一巴掌就朝秋荷脸上打去。 手掌还没落下,却被秋荷牢牢制住了手腕,微微用力。 “啊……好痛!”苏溪痛得脸发白,控制不住地哀嚎一声。 这死丫头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她感觉自己的手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看在你是小姐妹妹的份上,还请冷静点,好好说话!”秋荷声音微冷,说罢,便甩开手。 苏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扶着手臂,又疼又恼怒。 “秋荷,你退下吧。”云苏开口。 秋荷微微欠身,退到一旁。 云苏这才看向苏溪,撇了撇嘴:“你说有急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再大吵大闹得浪费我时间,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苏溪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恨恨咬紧牙:“这几天你在府里,不准跟霍哥哥见面!” 她一副命令式的语气,蛮横又不讲理。 “霍哥哥……” 云苏玩味地念了念,挑眉冷笑:“你让我不要见就不要见?你来命令我?” 真是笑话,什么时候连苏溪这种货色,都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了? 苏溪恶狠狠瞪着她:“我这是为你考虑,就你长着这张丑八怪的脸,能有幸被赐婚,嫁到镇北王府去,你就烧高香感激吧!你也不想这大好的婚事被人破坏吧?” 云苏轻敲着桌面,道:“谁要破坏我的婚事?怎么破坏?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苏溪也不是傻子。 她既不想得罪李姨娘,也不愿意看着霍越清和云苏走到一起。 最好的办法,就是云苏顺顺利利地出嫁,到镇北王府守活寡,而她就能和霍越清在一起,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想到这里,苏溪越发急了,她努力做出替云苏着想的样子:“总之,我跟你说认真的,在你出嫁前,你最好都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子,谁都不要见!霍哥哥要是来找你,你也不许见他!” 云苏心想,她才懒得见霍越清呢。 原主对他的反应那么强烈,上次就已经失控了。 要是再来一次……想想就觉得恶心! 但是,云苏也不想听苏溪的,她用膝盖想都能猜到,苏溪特意跑来提醒她不要见霍越清,绝对不是为她,八成是为她自己打算。 “你想说的急事就是这个?”云苏冷淡地抬抬下巴,“说完了吗?” 苏溪瞪着她:“你还没答应我!” 云苏不耐烦道:“我想去哪里,愿意见谁,这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吧?” 苏溪气急败坏:“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见了霍哥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呢?”难道,霍越清打算做点什么? 云苏心里冷静地想着,嘴上却故意刺激道,“霍越清对我一向温柔细心,从来没害过我,反倒是你,以前没少故意找我麻烦吧?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疏远他呢?” “你……你……” 苏溪气急得恨不得跳脚,又妒又恼,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没办法直接说出李姨娘和霍越清的计划。 因为如果她说了,那她就是罪魁祸首,李姨娘知道后绝对不会饶了她。 但如果不说……云苏又一脸不相信她的样子,万一之后霍越清来找她,她见了,两个人成其好事了怎么办? 苏溪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云苏忽然笑了一声:“听你的口气,你跟霍越清还挺熟的?既然这么怕我跟他见面,你倒不如直接去找他,想办法让他别来找我不就行了?” 如果霍越清真的心怀不轨,云苏自然不会明知道是陷阱,还要一脚踩进去。 苏溪自己送上门来。 不如,让她去试试水,踩一踩陷阱…… 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看到苏溪眼神闪烁,云苏又意味不明地说:“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的,但他要来找我,我也拦不住。你不如在他身上想想办法,总比在我这儿撒泼强吧?” 苏溪眼眸闪了闪,“你……有什么办法?” 第164章 从天而降的黑锅 云苏嗤笑道:“想拦住一个人还不简单?要么动嘴,要么动手,实在不行,你下点药把他迷晕了,他不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连这种事情都要问她,苏溪这脑子也是没救了。 “下、下药——?!”苏溪似乎吓了一跳,白皙的脸庞一下子涨红了。 她眼神飞快闪烁,又故作羞恼不屑:“你真是太不要脸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难怪你敢找人暗算霍哥哥!” “我说的是蒙汗药,你想到哪去了?”云苏似笑非笑,看着她通红的脸。 “我……”苏溪一下子噎住。 “还有,我找人暗算霍越清?这话什么意思?”云苏没听明白,又问道。 说起这个,苏溪怒火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云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霍哥哥哪点对不起你?你居然天天找人打他,还把他的脸打伤成那个样子,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云苏有点茫然,伸手指着自己:“我?找人打了霍越清?还天天?” “你敢说不是你吗?” 苏溪就像抓住了她一个把柄,冷笑道:“霍哥哥全都告诉我了,你就是想跟他私奔不成,怀恨在心,故意找人报复他,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啊!得不到霍哥哥的人,你就想毁了他,天天找人打他的脸!” 云苏:“……” 谁想得到霍越清的人了?! 她又不是原主那种眼瞎的恋爱脑,霍越清这种强吃软饭的男人,白送她都嫌弃。 “你的意思是,霍越清最近天天被人打,还专门盯着他的脸下手?他不知道动手的是谁,所以怀疑是我干的?” 云苏嘶了一声,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她有没有派人暗算过霍越清,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因为原主对霍越清的过分在意,云苏一时也投鼠忌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霍越清,索性暂时丢开不管了。 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对霍越清动过手,甚至她都不知道霍越清受伤了。 那么,问题来了。 霍越清这是得罪了谁?居然派人天天蹲守着揍他,还是不伤性命地揍,打人专打脸? 云苏隐隐感觉这种腹黑又缺德的行为……有点眼熟。 她又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溪冷笑:“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问我吗?上次你跟霍哥哥在万药楼见面,你就打了他,还敢说不是你干的!” “……”原来如此。 破案了。 云苏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你的话都说完了吧?可以滚了。” 苏溪又生气了:“你居然让我滚!” “秋荷,把她扔出去,别在这里一惊一乍的。”云苏面无表情地道。 秋荷冷着脸走上前,在苏溪气急败坏地怒骂声里,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健步如飞,直接将苏溪甩到了房门外。 “哎哟……”苏溪差点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下去,踉跄着不小心扭到脚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四小姐,慢走不送。”秋荷冷冷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 苏溪顿时傻眼了。 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又差点捶痛了手,龇牙咧嘴地怒吼道:“云苏,你给我记着!” 屋里没人理睬她,只有院子里路过的丫鬟,朝她投来古怪的目光。 “看什么看!” 苏溪觉得丢脸,怒吼了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了。 虽然云苏说话讨人厌,但苏溪不得不承认,有些话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腿长在霍越清身上,与其拦着云苏,不如想办法拦住他…… 苏溪咬着嘴唇,目光幽幽闪烁着,离开了明珠苑。 房间内。 云苏坐在躺椅上,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走神。 秋荷沏了杯茶,轻轻放在她手边,低声道:“云姑娘,你是在担心苏四小姐说的话吗?” 云苏回过神,看着她。 秋荷不动声色地和她对视,心里却想着,这位云姑娘的长相确实不好看,却独独生了一双美人眼,乌眸清亮,瞳如剪水,一笑间潋滟生辉。 这双眼眸的灵动与美丽,远远盖过她脸上的其他五官,让人不自觉忽略了她面容上的缺陷。 再一看时,心里就有种遗憾的感觉。 这样的眼睛,怎么偏偏就长在了这张脸上呢?真是太可惜了…… “听苏四小姐话中的意思,那位霍公子似乎想对姑娘不利,更有破坏姑娘和王爷婚事的企图。”秋荷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暗卫独有的冷酷。 “若是姑娘担心,奴婢可以替你解决他!” 云苏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不是,我没有担心这个,刚刚只是想到了别的事。” 秋荷一眨眼,面露不解。 “霍越清的脸,到底是被谁打的呢?” 云苏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是君长渊手下的暗卫,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乌黑的眸子却陡然锐利起来,像暗夜里蛰伏的猫儿,盯住了猎物。 危机感下,秋荷本能地绷紧了身子:“奴婢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被人叮嘱了,不准告诉我?”云苏笑吟吟地又问。 秋荷低垂眼眸,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云苏看着她,没说话。 秋荷又悄悄抬起眼眸,小心看她一眼,结果正好撞到云苏的眼睛里,心里一惊,急忙低头下去。 “噗……”云苏忍不住笑了,“你怕什么啊?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 “……”秋荷不敢说话。 跟来之前,王爷虽然没说什么,但私底下,哥哥却提醒过她,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一个字别说。 镇北王府的凤玉在云姑娘手里,她有权调动王爷手下的一切隐秘力量,这就意味着,她这个王妃不是花瓶摆设,而是真正的、被主子承认的另一位女主人。 身为暗卫,秋荷和哥哥都心知肚明,不能掺和主子间的私事。 哪怕多一句嘴,都是不行的。 “算了,不能说就不说吧,我也不为难你。” 云苏笑过之后摆了摆手,“去帮我拿纸笔过来,我直接问他本人总行吧?” 第165章 嫉妒,她凭什么比我风光 秋荷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取了纸笔过来。 云苏咬着笔头,对着白纸思考了片刻,大笔一挥写下一句话,然后便将纸张折起来,交给秋荷。 “你作为暗卫,应该有办法悄悄联系上君长渊吧?” 秋荷不小心看到纸上的内容,心里轻吸一口冷气,恭敬地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旁人发现。” 说着,她便恭敬地接过信纸,匆匆出门去了。 云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秋眉忽然走进来禀告,“小姐,礼部派人,将你的喜服凤冠送过来了,宫里传话过来,教养嬷嬷有事耽误了,可能要晚点才到。” “教养嬷嬷?”云苏愣了一下,想起来,“哦,就是大婚前教我规矩的那个?” “是的。”秋眉皱着小脸,神情有些不满。 云苏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秋眉小声道:“按照规矩,大婚前三日,教养嬷嬷应该早早就到了,可这会儿都快下午了,宫里才传话过来,还说要晚上才到……这不是故意怠慢小姐吗?” 云苏挑了挑眉,“这种教养嬷嬷,一般是谁指派的?” “小姐是亲王妃,为表示身份,原本应该是太后娘娘亲自指派的,不过最近太后娘娘凤体欠安,所以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嬷嬷。” 秋眉解释道。 “那就不奇怪了。”云苏淡定地摆摆手,“我跟皇后之前闹了点不愉快,八成是故意拖时间,想下我的脸面吧。” 她在昭明宫中毒一事,皇后也有责任,听说天盛皇帝为了给君长渊一个说法,还褫夺了皇后管理六宫之权,让德贵妃捡了个便宜。 皇后能看云苏顺眼才怪了! 但这事说来也怪不到云苏头上,她还是受害者呢,所以皇后心里憋气,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能在小事上找找存在感了。 云苏毫不在意地道:“我管她什么时候来呢,要是不来最好了。” 谁想学宫里伺候人的规矩啊。 另一边,苏云柔刚从苏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远远听到前院一阵嘈杂声,停下脚步。 “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她询问丫鬟。 丫鬟匆匆去打听了下,很快就回来了:“二小姐,前院正在送大小姐的嫁妆呢,还有礼部的护送官兵也来了,听说是给大小姐送凤冠和喜服的。” 苏云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她的凤冠喜服,居然是礼部亲自派兵送来的吗?” “因为大小姐是亲王妃啊,凤冠和喜服都是皇家规格,贵重的不得了!奴婢刚刚偷偷看了一眼,可精致了,那衣服上绣的凤凰就像活了一样,真好看啊……” 丫鬟说着,语气里不由染上一丝艳羡。 都说出嫁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大事,世上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能风光显赫、红妆十里的出嫁呢? “我问你这个了吗?掌嘴!”苏云柔阴沉着脸,狠狠剜了丫鬟一眼。 丫鬟自知说错话了,立刻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奴婢多嘴了,二小姐恕罪……” 苏云柔阴沉沉地道:“那个贱人的嫁妆,不是早就搬到镇北王府去了吗?这会儿又搬什么?” 丫鬟肿着半张脸,怯怯地道:“听说……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按照公主出嫁的规格给大小姐添妆,由礼部一起送过来了……” 苏云柔差点一口气哽住:“公主的规格?她也配!” 凭什么啊! 像云苏那种无才无貌的贱人,既有皇上亲自赐婚,又有云王府百万家产做嫁妆,现在连皇后娘娘都高看她一眼,特意送来了公主规格的嫁妆…… 她凭什么拥有这么多?!就凭她是云王府的血脉……而她不是吗? 苏云柔眼睛都妒红了。 丫鬟生怕她发怒,深深低着头:“奴婢听到的就是这样……” 这时候,李管事带着一群下人,急匆匆从不远处走过,下人们手里捧着鲜红的喜绸、红灯笼,各种喜字等等。 苏云柔死死盯着那些东西:“李管事,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再过三日,就是云苏的婚期,但云王府刚经历过一场风波,苏明昌今天早上才从天牢里回来,府里的李姨娘和苏老夫人根本没心思布置府上。 以至于婚期将近,云王府内却仍是一片冷冷清清的,半点喜庆之色都没有。 苏云柔原本还在心里幸灾乐祸,反正云苏嫁过去也是守活寡的,没什么好喜庆的,就这么冷冷淡淡嫁出门挺好。 可现在…… “二小姐,这不是大小姐的婚期马上要到了吗?老爷特意吩咐了,府里要尽快布置起来,不能再拖了。” 李管事指着那些红绸喜字,焦急地说:“奴才这边还忙着,就不打扰二小姐了。” 说着,他转身大声喊道:“你们动作快点,把红绸红灯笼都挂起来,喜字也要多贴一些,还有花园里的树枝,都要用红绸挂上,不许有任何遗漏。” “是!”下人们应下,立刻忙碌起来。 被晾在一旁的苏云柔眼睁睁看着府里各处,逐渐披上了喜庆的红色,前院里喜气洋洋地谈笑声不断传来。 她忽然感觉,云王府里好像没有她容身之地了,所有人都在为了云苏的婚事忙碌着,却没人看她一眼。 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在府里一向众星捧月的苏云柔,感觉难受到了极点。 她十指紧紧扣着掌心,委屈得红了眼睛,转头就朝李姨娘的院子快步走去。 “娘……” 苏云柔一头扑进了李姨娘怀里,委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爹爹怎么这样啊,我们府里本就日子难过了,他还想着给云苏撑场面,连宫里都给云苏添妆……她凭什么这么风光得意啊?” 李姨娘眼神一厉,轻轻拍打女儿的后背:“你看到来送嫁妆的队伍了?” 苏云柔死死抓着她的衣服,眼神怨毒:“她就是个贱人,凭什么比我还风光!我都得不到宫里赏赐的嫁妆,她一个贱人凭什么有!” 说着说着,苏云柔眼泪又掉下来。 她委屈地仰起一张泪盈盈的美丽小脸:“娘,我长得这么美,难道还不如一个丑陋的贱人吗?” 第166章 威胁,重要的东西 李姨娘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胡说,你才是京城里最风光美丽的姑娘,云苏那种下贱坯子,怎么配跟你比?” “可她现在就是比我风光啊……” 苏云柔更加委屈了,“明明我才是爹爹最宠爱的女儿,我的名声也比她好,三皇子殿下也喜欢我,可是被赐婚的是云苏,有镇北王府护着她,连皇后娘娘都高看她一眼……这些不都应该是我的吗?” 明明,被天盛皇帝亲自赐婚的人应该是她。 风光显赫、被人艳羡的也是她。 凭什么是云苏拥有这些?她苏云柔才是云王府最受宠的千金不是吗! 三皇子殿下到现在都没有向她提亲的意思,云苏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镇北王妃了。 就算有朝一日,她嫁到了三皇子府,成了皇子妃,按照位分,她还是比云苏低了一头,甚至还要向她弯腰行礼! 苏云柔满腔的不甘心,委屈的泪珠直打转。 李姨娘从小就告诉她,她是苏家最美的女儿,是全京城最漂亮、最有才华的千金贵女,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其他女人只配给她做陪衬。 苏云柔信了这话。 可结果却是,她竟然成了一直被她踩在脚下、轻蔑不屑的云苏的陪衬! “傻丫头,你别看她现在风光,站得越高,跌的越狠,那个小贱人风光不了多久的!”李姨娘轻蔑地勾起唇角。 苏云柔眼睛一亮,“娘,你已经有办法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李姨娘笑而不语,只摸摸她的头发:“柔儿,你要记住,你才是云王府的贵女,云苏她不过是你脚下的泥,踩一脚都嫌脏。” 苏云柔撒娇道:“我想亲眼看她摔进泥里,娘,你就让我帮帮忙嘛?” 李姨娘拿她没办法,只好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云柔眼睛闪闪发亮,恶意十足地道:“这个办法好,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那个贱人淫荡不要脸的样子!” 与此同时。 宫里赏下的嫁妆,礼部精心赶制的凤冠、喜服等物,也被送到了明珠苑中。 云苏坐在桌子前,饶有兴致地捧着自己的凤冠,对着窗外照了又照。 凤冠整体是黄金打造,精美至极,顶端上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每一缕羽毛都被极细的金丝雕琢,凤眼镶嵌宝石,尖尖的凤喙中衔着三缕金丝,尾端坠着大小不一的三颗红宝石,正好落在眉心间。 而除了这顶凤冠之外,配套的还有十二支凤钗、花钿、耳坠、宝石项圈…… 全都是金灿灿的皇家气派。 摆在暗红丝绸的托盘里,往桌子上一放,整个屋子都仿佛被照亮了。 更不提旁边托盘上的大红喜服,那精致到逼人的凤凰金绣,连衣角上都点缀着金丝盘花的宝石。 秋眉笑盈盈地道:“小姐,这就是亲王妃的八尾凤冠了,是礼部一百多位工匠连夜赶制的珍品,小姐看着喜欢吗?” 一旁的秋荷和其他丫鬟们,纷纷抿唇一笑。 怎么会不喜欢呢? 哪个姑娘家不希望出嫁的时候,能有这样一顶华贵美丽的凤冠?而且,这顶凤冠不仅仅是价值连城,更是亲王妃的身份象征。 普天之下,有资格佩戴九尾凤凰的女子只有两人,皇后与太后。 再往下,皇贵妃也只能佩戴八尾,贵妃是七尾。 亲王妃平时一般是和贵妃齐平的,但凤冠不同于凤钗,是一生只能戴一次的特殊存在,按皇室惯例可以增加一尾,这才有了云苏手上这一顶八尾凤冠。 云苏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凤冠,好奇地问道:“这个凤冠,大概有多重啊?” “呃……”秋眉一下子被问住了,面露茫然。 秋荷迟疑地看了眼,道:“奴婢听礼部的官员说,凤冠上仅仅宝石就有两百多块,珍珠数千,再加上本身的重量,大概……有七八斤吧?” 云苏一眨眼睛,又问道:“制作凤冠的工艺,很值钱吧?” 秋荷轻笑道:“姑娘说笑了,这是礼部亲制的皇家用品,价值不可估量。” 这已经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了。 是有钱也买不到、而且没人敢买的问题。 皇家御用的亲王妃凤冠,除了本人之外,谁敢碰一下都是要掉脑袋的。 “可惜了……”云苏嘀咕了一句。 她看到这金灿灿的凤冠和各种首饰,下意识就觉得一定很值钱,肯定能卖个好价。 可惜皇家御用,只能戴,不能卖。 不过算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欣赏一下就够了,这七八斤的东西真要往头上戴,云苏都替自己脖子疼。 她兴趣寥寥地放下凤冠,一个小丫鬟匆匆走进来,“小姐,院门外有位姓霍的公子求见!” “霍越清?他还真找上门了?”云苏匪夷所思。 苏溪居然没拦住他吗? “说我没空,不见!”云苏一口就拒绝了。 小丫鬟为难道:“可是……那位霍公子说,小姐以前送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给他,他是来还小姐信物的,如果小姐不见他,他就在院门口一直等下去。” 这是威胁? 礼部给她送嫁妆的人还没走呢,要是被人看见,霍越清一个外男站在她院门口不肯走,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送给他的重要东西?什么东……” 云苏蹙了下眉,话还没说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秋荷察言观色,问道:“姑娘,要奴婢去赶走他吗?” 云苏回过神,眼眸冷了一下:“不用了,让他进来吧。” “……是。”秋荷微微惊讶,朝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刻退下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云苏淡淡道,“在门外等着就行。” 秋眉急道:“小姐,你要和那位霍公子单独聊吗?恐怕不合规矩……” “说几句话而已,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下去吧。”云苏道。 秋眉还想再说,却被秋荷拉了一把,只好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丫鬟便领着身披斗篷、头上严严实实罩着兜帽的霍越清进来了,随即轻声关上门。 云苏打量着他这一身,冷冷道:“东西呢?” 第167章 这是诅咒她吧? 霍越清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想抬起头,忽然又僵硬了一下,掩饰性地拉了拉兜帽。 “苏苏……”他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仍是从前的温润柔和,语气忧郁。 “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见我了?” 云苏冷淡道:“没有正事,我浪费时间见你做什么?我忙着呢。” 霍越清一怔,偏过头,看到了屋内琳琅满目的嫁妆箱子,上面贴着大红的喜字,桌子上更是摆着凤冠和喜服,璀璨的金光刺痛了霍越清的眼睛。 他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苏苏,你真的想嫁去镇北王府吗?” “不然呢?”云苏匪夷所思。 “可你明明知道,镇北王已经身中剧毒,太医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你就算嫁过去当了王妃,又能有几天好日子过?万一……镇北王真的死了,你一个人在王府,以后可怎么办啊?” 霍越清急切地说,仿佛是真心实意替她担忧,“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云苏挑起眉梢,反问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抗旨拒婚吗?” 霍越清噎住:“……” 云苏有些冷笑了:“你不是替我打抱不平吗?嘴上说说谁都会,不如你给我想一个万全的好办法?” 光说不做,就知道耍嘴皮子,说些看似好听的话,有什么用呢? 即使是原主在这儿,她不愿意嫁去镇北王府,难道霍越清就有办法帮她了? 只会让她想清楚,却只字不提想清楚之后该怎么做,甚至提供不了一丁半点的帮助,还要在她面前表现得他有多关心一样。 云苏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霍越清微微僵硬,半晌才失落地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是我没本事,对抗不了镇北王府,帮不了你……” “停。”云苏蹙眉打断他,冷冷道,“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 顿了顿。 她想到一心一意想和霍越清远走高飞的原主,又补充道:“以前……‘我’或许对你有过期望,想让你带‘我’离开京城,永远在一起。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霍越清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点淤青的下巴。 他急切道:“苏苏,我知道因为上次的事情,你现在对我很失望,但我真的已经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犹豫地去找你,我发誓!” 云苏拧眉:“后悔有用吗?” 他再后悔,从前的“云苏”也已经死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不是每一次后悔,都能换来挽回的机会。 霍越清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以为她还在生气,“你怎么气我都可以,但嫁人是一生大事,我不希望你在冲动中做决定,以后追悔莫及……” 她还没出嫁,他就这么肯定她会追悔莫及了? 这是诅咒她吧? 云苏不耐烦地拧着眉:“我后不后悔,都跟你没关系。我的东西呢?” 霍越清仿佛没听见,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你真的要冷静想一想,苏苏,镇北王府规矩森严,你一向无拘无束惯了,真嫁过去,日子怎么会好过……” 云苏实在听不下去了,厌烦地打断道:“你就是想说这些废话吗? “苏苏……”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初我送你的东西,在哪里?” 云苏冷淡地眯起眼睛,“要是你拿不出来,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没时间听你啰嗦。” 霍越清沉默了一下,伸手探入衣领间,拉出了一根细细的红绳。 红绳下坠着一颗圆润的珠子,约莫拇指大小,赤红如血,珠子内部却并不透明,反而显得有些浑浊,就像是寻常劣质的珊瑚珠。 云苏的目光一下子盯住了这颗珠子。 这就是当初原主送出去的,最重要的东西吗? 霍越清取下红绳,将赤珠放在手心里,语气低落又怀念:“我还记得,这是苏苏你及笄那一年,亲手送我的礼物。你说这是一颗开过光的佛珠,你生母临终前再三叮嘱你要戴在身上,说它能保护你……你送给我之后,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 云苏站起身,伸出手:“现在,还给我吧。” 霍越清没有说错。 这颗不知来历的赤色珠子,确实是原主从小就戴在身上的,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是云妙郡主告诉她,这是一颗保平安的佛珠,让她片刻不离身地戴着,绝对不能送给别人。 原主小时候也乖乖听话,一直戴在脖子上。 后来,云妙郡主去世,李姨娘假心假意地派人照顾原主,用各种理由,把原主身边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连衣服都没剩几件。 这颗赤色珠子本来也是保不住的,差点被李姨娘派来的丫鬟抢走扔掉。 是原主极力抗拒,又哭又闹,李姨娘怕闹出去不好听,又觉得那珠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货,这才作罢了。 原主将它戴在身上十五年,直到喜欢上霍越清,一心一意对他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于是就把赤珠摘下来,当成护身符送给了他。 这个东西,算得上是原主和霍越清的“定情信物”了。 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云苏心里觉得膈应,才想把东西拿回来。 没想到,霍越清却忽然收回手,认真地说:“这颗珠子我可以还给你,但是苏苏,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桩婚事……对你不是好的选择。” 云苏眯起眼睛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你说,什么选择对我才是好的” 霍越清一顿,欲言又止。 “你是希望我抗旨拒婚吗?”云苏又问道。 “是!”霍越清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你嫁去镇北王府,一辈子过得不开心。” 又是这种话……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一辈子会不开心? 他是算命的吗?铁口直断这么笃定? 云苏心里直翻白眼:“既然你这么希望,那我问你,抗旨拒婚的后果是什么?你来替我承担代价吗?” 第168章 苏苏,再给我一次机会 霍越清:“我……” “你能承担得起吗?”云苏冷淡又直白地看着他,“之前你和‘我’约好私奔,共同承担抗旨的代价,结果只有我去了,你却因为你母亲的阻拦、考虑你霍家的族人,最终选择抛弃我,出尔反尔。” 霍越清急切地想解释:“苏苏,我……” 云苏抬手拦住他,“我这么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从我现在的想法来看,我反而很赞同你的说法。爱情比不上前途性命,更比不起抚养你长大的母亲,如果要让全族为你一个人的私情陪葬,那确实太不值得了。” 她的口吻冷淡又理智,没有丝毫生气或不满。 想和霍越清私奔的那个“云苏”,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她自然不会觉得多么伤心。 顶多只是替原主觉得不值。 原主喜欢霍越清,就是真的一心一意地喜欢,像飞蛾扑火一样不计后果。 但霍越清显然不是。他会考虑私奔的代价值不值得,这本身就是一种权衡利弊了。 权衡利弊并没有错,他只是错在,不该一开始劝说原主私奔,却又在中途反悔,将原主一个人推上了死路。 “苏苏,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姑娘,肯定能理解我的苦衷。”霍越清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竟有些感动。 云苏笑了笑,“是,我能理解,从孝道大义上来说,你一点都没错。” 反而是一心只顾个人私情的原主,才是不顾大局、冲动鲁莽的人。 但她已经死了。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霍越清呢? 他对孝道、对大局都没错,可他唯独错在,对原主出尔反尔,辜负甚至背叛了她的感情。 云苏的眼眸冷淡下来:“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我不会原谅你。” “苏苏!”霍越清心里一咯噔,立刻走上前来,“我上次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你恨我怨我都可以,但是……” “我已经说了,我理解你的苦衷,你用不着继续跟我解释。” 云苏再次打断,有些不耐烦,“但你要知道,当你权衡利弊,决定放弃我的时候,你我就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从前所有事情都不作数,一刀两断懂吗?” 霍越清一时僵在原地,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 云苏懒得管他想什么,再度伸出手:“珠子还给我吧!” 霍越清握着珠子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失魂落魄:“……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我只是一时犹豫想岔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苏苏……” 他声音几乎带上了一丝哽咽,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云苏算是发现了,这家伙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她跟他说得这么清楚,他愣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这种人是说不通的。 云苏干脆直接道:“不能,不好!” 她伸手将霍越清手里的珠子拿过来,低眸看了一眼,确定是原主送出去的那颗。 “东西已经还了,你可以走了。” 霍越清站在原地,迟迟没动,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 云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晦涩了。 “我没想到有一天,苏苏你对我会这么绝情……以前,我们私下约着见面,我偶尔也会因事失约,你从来都不介意的,还会安慰我说不要紧,不管我什么时候来,你都会一直等我。” 云苏蹙了一下眉头:“你这话的意思,我从前对你好,还是我的错了?” 怪原主从前对他太好、太纵容?以至于让他觉得失约了也不要紧,反正原主好哄,他随便道个歉说两句好听的,原主也就不怪他了。 可惜。 那个会一直乖乖等他来的原主,已经死了。 云苏怎么可能跟原主一样纵容他呢? “你说我出尔反尔,但你又何尝不是?你以前说过只想和我在一起,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如今却说都不作数了,这难道不是出尔反尔吗?” 霍越清一直低垂着头,斗篷宽大的阴影笼罩着他,连声音都显得低落无比。 云苏听着不由冷笑:“你是在跟我偷换概念吗?凡事都该有个底线,我又不是你娘,不管你做错什么都要无条件把你原谅?再说了,明明是你先放弃我,就用不着在这里倒打一耙装好人了吧?” 要说她最讨厌霍越清的一点,不是他的懦弱,也不是他哄骗原主又抛弃她。 而是他的虚伪! 连自己做错的事情都从来不正面承认,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找借口、找解释,又是苦衷又是不得已,还非要别人认可才行。 好像只有云苏体谅了他的苦衷,发自内心地原谅他,他才能感到释怀似的。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弥补他自己内心的歉疚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可云苏凭什么要原谅他呢?真正有资格原谅他的人,早就下地府了。 他怎么不去地府找原主求原谅? 霍越清一时哑然,颓废地说道:“我是说不过你,但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苏鼻尖一动,忽然闻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霍越清蓦地一僵,矢口否认:“我没有带……” “嘶嘶!”不等云苏说话,绕在她手腕上的乌鳞蛇似乎也被某种气味刺激了,竟一瞬间从云苏的袖口钻出来,蛇身弯曲如弓,骤然张开毒牙朝霍越清扑咬去! “啊……”霍越清只看到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吓得大叫一声,脚步踉跄跌在地上。 “乌鳞,不许咬!”关键时刻,云苏高声命令道。 “嘶嘶——”乌鳞蛇已经缠到了霍越清的脖子上,差点就要咬上他,蛇瞳紧缩成一条细线,毒牙森森泛出诡谲的蓝光。 “蛇……怎么会有蛇?!” 霍越清感觉脖子处冰冰凉凉,斜着眼睛往下一看,满脸惊恐。 随着他跌倒在地的动作,他头上的兜帽翻了上去,露出青紫肿胀的一张脸,一只半敞开的香囊从斗篷里掉出来,撒了一些艳红色的粉末。 第169章 灌药,以牙还牙 那些粉末散发出奇异的香味,正是云苏之前闻到的气味。 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了,看着地上散落的香囊粉末,又看向霍越清,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霍越清支吾了一下,含糊地道,“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香囊而已。” 云苏冷笑,“是吗?” 他是觉得她傻?还是以为她没长鼻子,闻不出来? 云苏从小就与毒物为伴,对一切有毒之物都极为敏感,被师父捡回去后,她更是在无数药材堆里泡大的,但凡和药材相关的东西,只要有一丁点气味她都能闻出来。 更别提,这香囊里的香粉,古怪的气味都快冲到她鼻子里了。 “嘶嘶……”没有主人的命令,乌鳞蛇紧紧缠绕着霍越清,冰冷的鳞片紧贴着他的颈部皮肤,鲜红的蛇息吞吐着,几次碰到了霍越清的脸上。 霍越清满是淤青的一张脸都吓白了,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毒蛇一口咬上来。 “苏苏……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蛇?你快点叫人来,把这蛇抓下去啊……” 云苏讥诮的一笑,“你真的要我叫人进来吗?” 她走到近前,鞋尖踢了踢地上的香囊,嘲弄道:“要是有人来了,你特意带的这东西……恐怕就用不上了吧?” 霍越清眼神闪烁:“苏苏,你胡说什么?我这就是个普通香囊,是我娘给我做的,装了些提神醒脑的药粉而已……” “你娘给你绣的香囊,上面竟然是鸳鸯戏水的图案?是我傻还是你娘傻?” 听到霍越清居然搬出他娘做借口,云苏唇畔就勾起一抹冷笑,“亏你还是个大孝子呢,需要人背锅的时候,亲娘也能说卖就卖?” 霍越清脸色一变,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只能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的香囊。 这香囊是李姨娘给他的,从听了李姨娘的暗示后,霍越清就心神纷乱,也没注意过香囊上绣的是什么图样。 但现在,他看到了。 那是一只粉红色、格外娇艳的香囊,用彩色的丝线绣着两只戏水鸳鸯,精致又栩栩如生。 鸳鸯在古代一向是爱情的象征,香囊更有定情之物的说法。 即使霍越清的母亲再没有脑子,也不可能绣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送给自己的亲儿子。 霍越清冷汗都下来了,急忙解释:“是我不小心拿错了,这不是我娘做的香囊,是……”是谁送的比较好? 这香囊一看就是年轻姑娘喜欢的。 霍越清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人影,他脱口而出:“是四小姐送给我的!” 云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是说苏溪?” “对,就是我来之前,四小姐亲手送给我的,我急着想来找你,就带在身上了……”霍越清急忙补充道。 云苏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你说话一会儿一个样,先说是你娘送的,又说是苏溪给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霍越清尴尬地道:“苏苏,你相信我!真的是苏四小姐送我的,我、我本来不想要的……” “是吗。”云苏似笑非笑,“那你知道,这香囊里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吗?” 霍越清:“……”他自然知道。 但,不敢承认。 云苏冷冷开口:“这是一种强效的催/情药,只闻闻气味,就能使人意识迷离,身热情动。它里面包含了一种叫佘藤的草药,这种草药气味独特,能诱发蛇类的攻击性,所以你刚才靠近我的时候,才会被乌鳞袭击。” 霍越清目瞪口呆,“苏苏,你……你怎么会懂药材?” 云苏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冷冷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这香囊是哪来的?你带着它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霍越清涨红了脸:“真的是苏四小姐送给我的,我……我也不知道她会在香囊里放这种药粉啊!” 没想到云苏懂药材,仅仅只从气味上就能分辨香粉的用途。 只能让苏溪背这个锅了! 随即,霍越清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愕地看着云苏:“你叫它乌鳞……这条蛇是你养的?” 云苏道:“我养来防身的,不可以吗?” 霍越清脸色乍青乍白,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云苏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 哪家姑娘敢饲养这种毒蛇啊?甚至还随身带在身上。 而云苏却笑起来:“既然你说,这香囊是苏溪送你的,那我就派人把她请过来,你当面和她对峙吧。” 霍越清这个人,太会为了自己的脸面说谎,而且他还不觉得自己是撒谎,总觉得自己有苦衷。 云苏对他的话,最多信三分,剩下的七分,找苏溪过来一对峙就知道了。 结果霍越清脱口而出:“不行!” 云苏幽幽道:“为什么不行?难道你心虚?” 霍越清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竟又找了个理由:“这……我觉得苏四小姐应该没有恶意,这种药粉……毕竟不上台面,要是揭穿了,只怕对她的名声不好,还是算了吧!” 云苏看着他满脸冷汗的样子,“她送你的香囊里放了催情药,就是想暗算你,你也不打算追究吗?” 霍越清干巴巴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比起这个,苏苏,你先让这条蛇下来好不好?它缠着我的脖子,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云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可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君子’啊!” 真是……谎话连篇! 要真是苏溪想算计他,他怎么会连对峙都不敢? 以前霍越清和苏溪的交际就不多,现在他却愿意为了维护苏溪的名声,宁愿自吞哑巴亏? 骗傻子还差不多。 问到这里,云苏心里彻底了然,这个香囊八成是霍越清自己带来的,跟苏溪半点关系都没有。 亏得苏溪还特意为了霍越清,跑过来警告她,殊不知霍越清一遇到点事,毫不犹豫就把她给卖了。 这种人,其实是最自私的。 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诬陷谁都无所谓。 云苏乌眸冰冷,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香囊,伸手一掐霍越清的脸颊,将香囊里所有的药粉一股脑全倒进了他嘴里! 第170章 指责,自食苦果 霍越清一时猝不及防,瞪圆了眼睛,嘴巴里塞满了艳红色的粉末。 这种药粉又细又密,倒进嘴里后呛进气管,霍越清顿时难受地拼命咳嗽起来,眼睛里都浮出了泪光。 “咳咳咳……咳!” 他咳得说不出话来,猛地打开云苏的手,拼命抠着喉咙,想把嘴里的药粉吐出来。 但是已经晚了。 药粉进嘴后融合了唾液,很快被吞咽了下去。 霍越清一边抠嗓子一边痛苦地干呕着,也只吐出来一小点结块的药粉。 云苏后退了两步,低声轻啸,缠绕在霍越清脖颈上的乌鳞蛇立刻松开他,顺着他颤抖的肩膀游到地面,朝着云苏飞快游过去。 云苏弯腰接住它,任由乌鳞蛇缠到手腕上,冷冷看着干呕不止的霍越清。 “苏苏,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把这东西倒进我嘴里?!”霍越清咳得嗓子都哑了,捂着喉咙,惊怒万分地质问。 云苏却认真地道:“你不是不介意别人算计你吗?说得那么正义凛然,好像要舍己为人一样,我这不是成全你了吗?” 霍越清睁大了眼睛:“你……”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满布淤青的脸上忽然充血一般涨红,豆大的热汗滚滚从额头流下,双眼也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呃……”霍越清难受地抓着衣领,整个人蜷缩到地上,剧烈喘息着。 “药效这么快吗?”云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不愧是是专门弄来对付我的烈性药。” 只闻闻香气就能让人头晕目眩。 她直接把大半包都给灌到霍越清嘴里了,药性发作只会更快,更猛烈。 这可不是凭意志力就能忍耐的东西。 短短半分钟时间,霍越清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皱紧眉头拉扯着衣襟,嘴里发出低沉粗重的喘/息声。 云苏啧了一声,正准备叫人进来,随便把他扔到花园哪个池子里,冷水泡泡洗洗脑子。 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喧哗吵闹声。 “让我进去!我要找云苏……”年轻少女大喊大叫,伴随着拉扯劝阻的声音。 不是苏溪又是谁? 云苏眼眸一闪,看向房门处,扬声道:“秋荷,是苏溪又来了吗?让她进来吧。” 一直守在门外的秋荷立刻应下,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就冲到房门口。 苏溪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门,大声喊道:“云苏,我听说霍哥哥来找你了,你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苏溪就看到了躺在屋内地上,满脸潮红沉沉喘息的霍越清,脸色一下变了。 下一秒,她眼里燃起熊熊怒火,朝云苏大吼:“你对霍哥哥做了什么?!” 云苏:“……” 秋荷反应最快,一看到屋内的景象,眼神顿时一沉,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挡在门口的苏溪推进屋内,随即也走了进来,反手关紧房门。 她警惕地看了眼地上的霍越清,又立刻看向云苏:“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苏赞赏地看着秋荷,不愧是专业训练过的暗卫,这反应速度就是比常人要快。 “我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他。”云苏淡淡道。 “你当然没事了,你都对霍哥哥做了什么?他怎么成这样了?!”苏溪忍无可忍地怒吼,立刻跑到霍越清身边,心疼地想要扶起他。 “霍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啊!”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苏溪骤然惊叫了声。 谁也没想到,被药迷得神志不清的霍越清,在她贸然靠近的时候,竟一下子猛扑了上去,重重将苏溪压倒在屋内地毯上,双手撕扯她的衣服,急迫不已地在她脸上、脖子上一顿乱亲。 “好热……给我!快给我……” 霍越清神志不清地念叨着,动作粗暴极了,撕拉一声扯坏了苏溪的外衫。 苏溪被扑到地上,顾不上疼,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叫起来:“霍哥哥!你怎么了?你……你快放开我!” 霍越清根本听不见,趴在她身上,拼命乱亲她的脸和脖子,双手胡乱拉扯衣服,在她身上肆意乱摸,猴急得不得了。 苏溪一个黄花大姑娘,哪里经历过这种事? 要是换成其他男人,她早就放开喉咙尖叫起来,拼命踢打了。 可是……这个人是霍越清啊,是她一直喜欢的男人! 苏溪连挣扎都有些软绵绵的,只害羞涨红了一张脸,欲拒还迎地推搡着:“霍哥哥,你别……别这样!还有人在的,你冷静一点啊……” 云苏:“……” 秋荷:“……” 主仆两一脸黑线地看着,嘴角抽了抽。 云苏扶额,“秋荷,把他们分开。” 秋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霍越清的后衣领,刚要把他从苏溪身上扯开。 没想到,苏溪却一下子瞪圆了眼,伸手抓住她,万分警惕道:“你要对霍哥哥做什么?” 那表情,仿佛霍越清是个什么大宝贝,她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 云苏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秋荷又怎么会管苏溪呢?手腕一震甩开她,抓住霍越清的后衣领,骤然发力,一下子将他扯下甩飞到一旁。 “砰!”霍越清重重摔在地上,滚动了好几米,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墙角,一下子撞晕了过去。 “霍哥哥!”苏溪惊叫一声,顾不上自己撕烂的衣服,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她看到霍越清晕过去了,脸颊还涨红如血,满头大汗,后脑勺肿起老大一个包,心疼得不得了,急忙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转头愤怒地看着云苏。 “你看看你的丫鬟做了什么?她把霍哥哥的头都摔肿了,你什么意思?!” 云苏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眼睛是瞎了吗?看不出来霍越清中了药,已经神志不清了?” 苏溪大怒,双目怒火冲天地瞪着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吼道:“什么?你竟然给霍哥哥下了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云苏:“……” 她一时皮笑肉不笑,冷幽幽地道:“我一般不喜欢跟蠢货计较,但你要是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塞到茅坑里?” 第171章 各怀鬼胎,谁算计谁 她是从哪得出的结论,居然觉得她会给霍越清下药? 云苏差点气笑了! 苏溪被这个可怕的威胁吓到,一时敢怒不敢言,抱着霍越清恨恨瞪着她。 云苏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你去拦着霍越清吗?怎么没拦住,还让他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去了!” 苏溪一脸憋屈的表情,“我只是晚了一步,霍哥哥就过来找你了……” 之前来找过云苏一次后,苏溪被她的话说动了,觉得确实该从霍越清身上想办法。 于是,她就匆匆回去做了一番准备。 结果不小心耽误了时间,等她好不容易梳妆打扮好,怀着隐秘雀跃的心思去找霍越清时,却得知他已经去找云苏了。 苏溪一听差点气跳脚,生怕他们发生点什么,急匆匆地连丫鬟都没带,立马跑到明珠苑来了。 云苏嘴角微抽,无语至极:“果然不能指望你。” 就苏溪这个脑子,这个办事能力,能指望她做什么? 还不如她自己解决呢! 云苏都懒得搭理苏溪了,直接对秋荷道:“去找几个力气大的人,把霍越清抬出去,扔到荷花池里泡一晚上,他的脑子就清醒了。” 作为医毒专家,云苏知道,这世上压根不存在必须要发生关系才能解毒的春/药。 如果有,那就是骗女人用的。 烈药再猛烈,也只会损伤用药人的身体。等药物被身体自然代谢出去,药性自然就解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泡冷水就是一个很好的镇定方法。 反正云苏也不在乎霍越清伤不伤身,看他天天被人蹲着揍、都被揍成猪头了,还有心思带着药来算计她…… 云苏就觉得,活该他被摁在冷水里,泡个半死不活,纯属他自找的! 然而,秋荷还没来得及应下。 苏溪一听就不干了,她双手紧紧抱着霍越清,像只护犊子的小母鸡。 “云苏,你还有没有良心?霍哥哥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让人把他丢到水池里,冻出病了怎么办?” “他敢带着药来算计我,冻不死都算他命大了。”云苏冷笑,“难道我还要给他找个女人解药不成?” 不可能! 她连解药都不愿意给他配,自个儿受着吧。 “对了。” 云苏忽然又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我听说男人用了烈性药物后,如果发作时间太长,以后说不定就废了!变成一个天阉,也算是不错的下场。” 碍于她体内原主的意识残留,云苏不好直接对霍越清下重手,但不代表她就没有别的报复手段。 苏溪脸色大变:“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云苏耸耸肩,“不信的话你等着看好了,现成的例子。” “这怎么行?不行!”苏溪却急了,愤怒瞪着云苏,“霍哥哥这么年轻有前途,他还没娶妻生子呢,你竟然这么恶毒,想害他变成废人!” “他自己不做好事,自食恶果,是他活该。” 云苏冷笑道:“他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他?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苏溪看着她冷淡的表情,气得心里破口大骂,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你把霍哥哥扔到水里的,他只是被人利用了,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云苏眯起眼睛:“哦?他是被谁利用的?” 苏溪却闭口不言,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要把霍哥哥带回去,我会好好照顾他,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别想害他!” 云苏一听,讥讽笑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中了烈药,已经神志不清,跟一头发情的野兽没区别,我叫人把他扔到冷水池子里,是为了防止他作乱。你要是把他带回去,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苏溪听到“意外”两个字,眼神却闪烁起来,不知道联想到什么。 她色厉内荏地道:“用不着你假好心提醒!我当然知道霍哥哥的情况,他现在都昏迷了,我要保护他,你休想伤害他一根头发!” 行吧。 既然有人存心想找死,云苏又干嘛拦着呢?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啊。 更何况……云苏看着苏溪闪烁的眼眸,无声嘲弄地一笑。 这只“鬼”,自己都心怀鬼胎呢……跟霍越清真是一路货色,也算相配了。 云苏摆摆手,“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了,想怎么样随便你。” 只要别在她眼皮子底下,脏了她的院子就行。 苏溪一听她居然答应了,心都雀跃地快要飞起来了,她急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费劲巴啦地将昏迷的霍越清搀扶起来,一只手臂绕过肩膀,半扶半抱着艰难往外走。 霍越清虽然是个读书人的体格,不算壮硕,但毕竟也是成年男人,体重可不算轻。 苏溪身高和云苏差不多,身形也偏瘦,看着明明力气不大,却愣是能把霍越清搀扶搂抱起来,不得不说……这可能就是精神上的毅力了! 云苏看着她一步一挪、艰难地扶着人往外走,“等等。” 苏溪警觉的转头,“你不会反悔了吧?” “……”云苏无语地捡起地上的香囊,扔给了苏溪,“霍越清刚刚对我说,这是你送给他的东西,要走就一起拿走。” 她这是最后的提醒了。 苏溪下意识接过香囊,看到是女式的,脸色就难看了,再一看香囊上绣着的戏水鸳鸯,神情顿时扭曲。 她当然没送过这种东西……这又是哪个狐狸精,竟然送这种东西给她的霍哥哥! 苏溪恨恨地攥着香囊,看都不看云苏一眼,吃力地扶着霍越清离开了。 云苏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似笑非笑。 秋荷低声:“云姑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真的没事吗?” “这不是挺好吗?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已经再三提醒,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是。”云苏幽幽地眯起眼,仿佛已经预见了后续的发展。 虽说苏溪嘴硬,不敢咬出霍越清背后的真正主谋。 但云苏猜也能猜到。 是李姨娘。 以云苏对她的了解,再加上李姨娘现在对她的强烈恨意,在通过霍越清设计她之外,李姨娘肯定还安排了别的戏码。 毕竟,有奸情……那就一定会有捉奸嘛! 就是不知道,这后面的好戏会如何上演,又会捉奸到谁的头上…… 云苏眼底冷嘲一闪而过。 第172章 告状,好戏登场 另一边,苏溪费劲地搀扶着霍越清,沿着小路往自己的院子走。 多亏近日来云王府动荡不断,李姨娘为了节省开支,裁减了府里不少下人,再加上天色已暗,苏溪专门挑了偏僻的小路走,一路上才没有被人发现。 “霍哥哥……呼哧,你再忍忍,我马上就带你回去,呼哧……” 苏溪肩上压着霍越清一个大男人的体重,走到半路上,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她本来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从来没做过粗活,凭着毅力拖着霍越清走了这么远,体力都快榨干了。 她真的好想直接把他扔在地上啊…… 可是,不行啊! 她一定要把霍哥哥搬到自己院子,好好照顾他。 这样等霍哥哥醒了,她才能在他面前邀上一功,让霍哥哥知道她的善良贤惠…… 苏溪这样想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一边喘着气和霍越清说话,当做是给自己加油鼓劲。 在走到花园深处时,苏溪实在没力气了,只好扶着霍越清靠着假山上休息,满头的汗水晕染了脸上的胭脂,散发出一股脂粉香气。 霍越清眼皮子颤了颤,似乎在这股香气的刺激下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眼眸里满是血丝,毫无预兆地抓住了苏溪,一下子将她扑到地上。 “啊……” 苏溪惊叫了声,顺着假山摔了下去。 幸好,假山后面就是茂盛的灌木丛,草地柔软,她也没有受伤。 “霍哥哥,你……你干什么呀!”苏溪本能地抵挡住胸口,惊讶中带着一丝羞涩。 “好热……救救我……” 霍越清神志不清,满脑子都被热气和冲动塞满了,闻到身下幽幽传来的少女香,他的眼睛瞬间充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苏溪本来还欲拒还迎,心里满是羞涩。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霍越清中药后完全听不见她的话,力气更是大得惊人,她推也推不开。 撕拉!苏溪的衣服都被撕烂了,露出光洁诱人的肩膀。 苏溪有些吓到了,忍不住想推开他。 这里还是花园呢,她就算想跟霍越清发生点什么,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啊……羞死人了! 但很快,苏溪就欲哭无泪地发现,她的力气早就用完了,根本抵抗不了。 花园四周无人,天又已经黑了。 苏溪连大叫喊人都不敢,生怕被人发现了,只能强咬着嘴唇、满脸通红地忍受着…… 霍越清全凭本能行动,又粗暴又凶狠,让苏溪又惊又羞的同时,心里又奇异地生出了一种满足感,仿佛她就是渴望被这样粗暴地对待。 月色悄悄掩入云层,遮盖了假山后热火朝天的景致……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越发黑了。 苏云柔站在自己院子门口,焦躁地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色,唇角带着期待又微妙的笑容。 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苏云柔眼前一亮,抓着她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丫鬟喘着气道:“奴婢打听到了……霍公子确实去了明珠苑,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没有人看见他出来。” 苏云柔连忙问:“消息可靠吗?你找谁打听的?” “绝对可靠,奴婢没有问明珠苑的人,在院门口遇到了以前二少爷房里,一个叫荷叶的丫鬟,她亲口告诉奴婢的。” 丫鬟信誓旦旦地说。 “哥哥房里的丫鬟?那肯定不会骗我,太好了!”苏云柔激动的不行,脸颊红扑扑的。 看来,娘亲的计划一切顺利。 霍越清都进去明珠苑一个时辰了,按照药发的速度和持续时间,只怕他正跟云苏那个贱人颠鸾倒凤,滚成一团呢…… 真是太好了! 苏云柔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又问道:“爹爹醒了吗?他现在在哪?” 她可没打算自己一个人闯过去,肯定要带上苏明昌,再多叫一些下人,人越多越好。 她要让云苏颜面扫地,变成所有人都看不起的贱人荡/妇! 到时候,镇北王府还会要这样一个女子做王妃吗?还会继续护着她吗? 只怕会大怒退婚,甚至禀告皇帝陛下,狠狠惩治云苏吧…… 苏云柔越想越激动,双眼亮晶晶的。 丫鬟却道:“老爷醒了,这会儿正在前院待客呢,听说是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来教大小姐婚事礼仪的。” 苏云柔眼底闪过嫉妒,随即更加喜悦了,拍手笑道:“好,来得正好!” 还有什么比宫里人亲眼见证,更能坐实云苏放荡的罪名呢? 苏云柔简直迫不及待了,提着裙子急匆匆就往前院跑去。 前院大厅。 苏明昌换了一身衣服,脸色威严而客气,正在与一位身穿暗紫色宫服、面容冷硬刻板的宫廷嬷嬷说话。 嬷嬷的身后还站着五个宫女,手里端着盖了红布的托盘,个个板着脸,往那儿一站便显得规矩森严,架子十足。 得知这位宫廷嬷嬷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深得娘娘信任,苏明昌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出来迎接,话里话外十分客气。 这时候,苏云柔急急忙忙跑进来:“爹爹,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明昌脸一僵,立刻训斥道:“冒冒失失地做什么?没看到为父正在招待贵客吗?” 苏云柔故意装作没看见宫廷嬷嬷和一众宫女,急步跑到苏明昌面前,拉着他的衣袖,用屋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悄”地说: “爹爹,丫鬟刚刚来告诉我,姐姐的闺房里进了一个外男,已经一个多时辰没出来了,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她一脸紧张担忧,眼圈都微微红了。 苏明昌一听变了脸色,喝斥:“胡说八道什么?你姐姐正在备嫁,房里怎么可能有外男?再敢胡说,我饶不了你!” 苏明昌一边训斥,一边下意识看了眼宫廷嬷嬷,生怕她误会了。 果然,宫廷嬷嬷听到苏云柔的“悄悄话”,冷肃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 苏云柔还觉得委屈:“女儿没说谎,是丫鬟亲眼看到的……” 第173章 她的名声臭烂了 苏明昌冷着脸,低声怒斥:“闭嘴,不许胡说!” 苏云柔眼泪汪汪地闭上嘴,这时候,宫廷嬷嬷开口了:“这位苏小姐,你刚刚说,云大小姐的院子里进了外男,是真的吗?” “我……”苏云柔刚想说话。 苏明昌立刻打断:“嬷嬷见笑了,小女不懂事,怕是误会看错了!” “看错了?”宫廷嬷嬷意味深长地看着苏云柔,“只怕未必吧,不如让苏小姐自己说?” 苏明昌讪讪闭上嘴,警告性地看了苏云柔一眼。 苏云柔似乎被吓到了,怯怯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丫鬟亲眼所见,跑来告诉我的,姐姐一向不喜欢我,我也不敢去她的院子,心里又担心出事,这才急忙来找父亲……” 说着,她又微红眼睛,朝宫廷嬷嬷行了个礼,“小女失仪,让嬷嬷见笑了。” 两三句话,就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仅摘除了自己的嫌疑,还在宫廷嬷嬷面前不留痕迹地给云苏上了眼药。 宫廷嬷嬷冷冷道:“既然如此,去大小姐的院子里看看就知道了!” 苏明昌急了:“嬷嬷,这……”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令,前来教导大小姐规矩的,因有事耽误,来得晚了些,本就该亲自去向大小姐请罪。” 宫廷嬷嬷语气冷肃,不紧不慢地把苏明昌阻挠的话堵回去,“苏将军就不必阻拦了,一同前去吧?” 苏明昌只能应下,“嬷嬷请。” 苏云柔也没想到这位宫廷嬷嬷,竟然会如此配合,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脸上,她还是装着一脸担忧的样子,乖巧地跟在父亲身边。 一行人刚从前院出来不久,迎面又撞上了另一队人。 丫鬟们提着灯笼,随行在两侧,照得一路亮堂堂的,李姨娘更是亲手搀扶着苏老夫人,正朝这边走来。 两队人正好撞上。 李姨娘故作惊讶:“老爷?柔儿?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啊?” 苏明昌微微皱着眉:“母亲?这大晚上的您不在屋内休息,怎么还出来了?” 苏老夫人刚要说话,李姨娘急忙笑道:“老爷,老夫人用了晚膳有些积食,睡不着,妾身就陪着老夫人在府里走走,消消食。” “原来是这样,你有心了。”苏明昌脸色缓和。 “娘,祖母……”苏云柔连忙走过去,柔柔行了礼,伸手搀扶着苏老夫人另一只手,和李姨娘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 散步消食自然是假的,其实是李姨娘故意给苏老夫人用了容易积食的晚膳,借口把她带出来的。 至于目的嘛……自然是和苏云柔一样。 母女俩分头行动,一个去找苏明昌,一个去找苏老夫人,将声势闹大。 苏云柔低声和李姨娘、苏老夫人解释了下情况。 苏老夫人不明就里,一听就动怒了:“有这种事?那个臭丫头竟敢把外男带进王府,她自己名声臭烂了,还想害云柔的名声吗?” 正所谓深闺小姐,那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轻易见不到外男,以保证名声清白无瑕。 苏老夫人一听云苏竟然敢把外面的男人带到府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云苏自己,而是担心苏云柔的名声受损。 毕竟,她这个宝贝孙女生的貌美如花,以后可是要嫁进高门成凤凰的! 名声一定要好好保护。 李姨娘眸底闪过一丝冷笑,故作担忧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虽然苏儿确实与人私奔过,但她已经知道错了,再过几天就是出嫁的日子,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傻事吧……” 这话明着是给云苏解释,但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苏老夫人一下子被点醒了:“她带到府里的那个外男,莫非就是她想私奔的男人?岂有此理,我们也过去看看!” “老夫人……”李姨娘一脸犹豫,似乎想阻拦。 宫廷嬷嬷冷冷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就看向苏明昌。 苏明昌却是在思考什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李姨娘,脸上的惊疑缓缓沉下,他仿佛明白了这件事的本意,却什么也没说,亲自带路往明珠苑而去。 明珠苑位于后院东侧,从前院过去,需要穿过王府中间的花园。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花园里没有点灯,到处是黑漆漆一片,白日里精致的假山花圃在夜色里,都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暗影,鬼魅一般蛰伏着。 苏明昌一行人多,又有丫鬟打着灯笼,倒是不怕黑,为了尽快赶到明珠苑,还特意走了小路。 结果刚走进花园没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摇曳的烛火灯笼,似乎有人在悠闲地散步。 苏明昌停下脚步,皱眉喝道:“前面是谁?大晚上在花园做什么?” 灯笼摇摇曳曳地往这边走来。 逐渐映入的人影中,云苏披着一件薄披风,身边跟着秋荷、秋眉两个丫鬟,身后还有十几名镇北军,漫步走了过来。 这个队伍人数,丝毫不比苏明昌这边人少,两方面对面地站在花园的小道上,显得小路都拥挤起来。 云苏手里提着灯笼,打量过众人,笑道:“父亲,祖母,你们也是来花园散步的吗?” “你……”苏明昌死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苏,瞳孔顿时一缩! 李姨娘、苏云柔齐齐傻眼了。 李姨娘脱口而出:“云苏……?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叫荷叶的丫鬟不是说,她和霍越清单独待在房里吗?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好端端地出现在花园里? 云苏无辜的侧头,眸底笑意却冷:“姨娘这话问的,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倒是父亲你们,带着这么多人在花园里,不会是真来散步的吧?” 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又僵硬。 即使苏明昌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云苏气定神闲地站在眼前,他心里就猜到李姨娘的计划出错了——真是无用! 苏明昌阴沉着脸,质问道:“云苏,你之前在明珠苑里都做了什么?老实交代!” 第174章 花园对峙,大戏开场 云苏却更无辜了:“父亲这话问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苏明昌喝斥道:“你还装傻?你妹妹的丫鬟都亲眼看到,跑来告诉我了,听说你把外男带到府里,还与你单独在房内相处许久,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李姨娘、苏云柔、苏老夫人,就连板着脸的宫廷嬷嬷,都冷冷看向她。 那眼神,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万夫所指着。 云苏蹙了蹙眉,不悦地道:“是哪个丫鬟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我今天下午都在忙着钦点皇后娘娘赏下的嫁妆,秋荷、秋眉一直陪着我呢,哪来的外男?” 苏明昌阴鸷的目光逼视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在苏明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云苏神情坦然,没有半点心虚。 她甚至还不高兴地皱着眉,“父亲这样质问我,难道是不信我说的话吗?你是觉得我把外男带到院子里做了丑事?” 云苏问得相当直白,但这个话,苏明昌却不能承认。 否则不就成了他污蔑了吗? “为父只是……”苏明昌话还没说完。 云苏又说道:“父亲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的秋荷和秋眉,她们是最清楚的。” 苏明昌眉心一跳,李姨娘却插话道:“她们都是你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向着你的,恐怕不能给你作证吧?” 云苏幽幽地看着她:“姨娘说笑了,我身边哪来的丫鬟?不是被你打的打,赶的赶,一个都不留了吗?” 李姨娘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眼宫廷嬷嬷,“我没有……” 她差点忘了,云苏在云王府,身边是一个丫鬟都没有的。 连苏溪、苏婉这种不受宠的庶女,身边大小丫鬟都有七八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更是有两位数之多。 唯独云苏,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平时想要喝口热水,都得自己去厨房讨要,甚至还会遭到厨房婆子的冷眼和嫌弃。 对此,李姨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是为云苏好,天天让人伺候着,身子自然娇弱,要多动动才健康。 于是,云苏就被迫过起了“自食其力”的生活,就差没在府里端茶倒水,做种种粗活了。 云苏又看向苏明昌,淡淡道:“秋荷和秋眉,是镇北王府的周管家指派给我的大丫鬟,她们说的话,父亲应该相信才是。” 苏明昌一听,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云苏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她身边的丫鬟不是自己人,如果她真的把外男带进来,做了什么丑事,镇北王府的丫鬟是绝对不会替她遮掩的! 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看苏明昌的目光望过来,秋荷低着头,道:“奴婢今天下午一直陪在姑娘身边,从未见过什么外男。” 秋眉更是义愤填膺,“这是谁在背后污蔑我们小姐?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不怕烂了她们的嘴!” 李姨娘、苏云柔的脸色顿时一僵。 苏明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云苏还不冷不热地补充道:“对了,我院子外面,还有几十名镇北军守着呢,父亲莫非觉得,他们会让外男轻易进我的院子?” 这……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说,丫鬟还有可能被收买,那镇北军作为镇北王麾下的精锐士兵,个个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 苏明昌脸皮发僵,彻底哑口无言了:“……” 云苏才不会告诉他,君长渊在派人给她的时候,就下令过一切她说了算。 再加上秋荷身为暗卫,同样有一定权利指挥镇北军,只要出面叮嘱一声,那五十名镇北军绝不会多嘴。 眼看苏明昌哑口无言,宫廷嬷嬷也垂着眼不说话。 李姨娘焦急得差点绞烂了手帕,心里又恼又疑惑,难道真的是丫鬟弄错了吗? 之前明明说进展顺利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云苏她怎么可能没事呢! 李姨娘都想不明白,苏云柔就更加不明白了,她傻眼地看着云苏,忍不住扭头看着李姨娘,希望她说点什么。 李姨娘绞尽脑汁,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这时候,黑漆漆的花园深处,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啊……” 这声音沙哑又古怪,听不出是男是女。 而且只有短暂至极的一声,随即戛然而止,让人仿佛是听错了一样。 苏明昌毕竟是个武将,耳聪目明,骤然眼神凌厉地看过去,“是谁躲在里面?出来!” 而此时,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情况十分诡异。 苏溪浑身光溜溜,衣服被撕得稀巴烂扔在一边,同样衣衫不整的霍越清还压在她身上,经过近两个时辰的疯狂,他体内的药效终于褪去了。 霍越清在极度虚弱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身子仿佛被掏空了,脑子也嗡嗡作响,几乎分不清自己在哪。 他感觉自己像趴在什么柔软的物体上,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到了少女细腻的肌肤…… 霍越清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低头一看,就看到满脸潮红疲累、头发凌乱的苏溪躺在身下,咬着嘴唇,含泪带委屈地看着他,像一朵被摧残过度的花儿,从脖子到浑身,都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 而他此刻,同样赤着身体,衣衫破烂地散开。 两个人躺在假山后的阴影里,身体还残留着强烈的余韵……让人瞬间就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啊……”霍越清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控制不住地叫出声,立刻想从苏溪身上起来,结果身上没力气,又栽回了她身上。 苏溪被他压得闷哼一声,却顾不上喊痛,一脸惊恐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朝他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霍越清呆呆看着她:“……”脑子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 苏溪急得眼泪都在打转,又不敢说话,只能紧紧捂着他的嘴,生怕他发出声音,同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霍越清下意识转头看去,就看到一片明亮摇曳的灯笼,不少人影就站在不远处的小道上。 紧接着,熟悉的喝斥声传来—— “是谁躲在里面?出来!” 第175章 算计,渣男配贱女 听到苏明昌熟悉的喝斥声,霍越清浑身一僵,呆滞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 天啊! 他……他竟然和苏四小姐在花园里……做了这种事情! 而且看样子,才刚刚结束,两个人现在都衣衫不整着。 而不远处,竟然站着那么多人,似乎整个云王府的人都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看到他和苏溪现在的情况,那岂不是…… 霍越清苍白的脸上露出惊恐害怕的神情,不由得浑身战栗。 苏溪心里同样很害怕,很惶恐。 就算有再多算计的小心思,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从小养在深闺,何曾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 第一次与男人亲密,竟然是发生在露天席地的花园里……虽然对方是她爱慕的霍越清,她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可是,这种事……还是太让人羞涩了! 要是只有她和霍越清两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苏溪现在肯定已经算计起来了,装着委屈可怜的样子,把过错都推到霍越清头上,说成是霍越清在药性下强迫了她。 然后趁着霍越清痛苦愧疚的时候,她就可以顺势提出,让霍越清对她负责。 反正,她的清白身子都已经给了霍越清了。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他想不认账都不行! 这是苏溪心里本来盘算好的计划,正因如此,她才不顾云苏的劝阻,执意要把中药的霍越清带走。 而在此之前,一切本来也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着……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花园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甚至她还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天呐! 要是被父亲知道,她和霍越清无媒苟/合,甚至在花园里就…… 父亲一定会气得活活打死她的! 苏溪越想越惶恐,顾不上自己的算计了,她紧紧缠着霍越清,牢牢捂住他的嘴,声音压得低低的:“霍哥哥,你冷静一点,千万别出声!父亲他们就在不远处,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霍越清发痛发胀的脑袋也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看到一身狼藉的苏溪,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被发现…… 要是被人知道,他破了苏四小姐的清白身子……那他岂不是要负责?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庶女啊! 苏溪不像云苏,从小就精明会算计,在苏明昌面前会装乖乖女,背后又会刁难云苏讨李姨娘的欢心,一心只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在喜欢上霍越清后,她也没少往他面前凑,半遮半掩地对他展露着小女儿心思。 但是,苏溪没钱,也并不单纯。 霍越清早就知道苏溪对他有男女之情,但她既拿不出钱来帮助他,看他的眼神也不似云苏那样单纯,反而透着一种评估和算计。 霍越清并不喜欢。 但他也不想得罪苏溪,便总是维持着君子礼仪,礼貌疏远地对待着。 可谁知道,苏溪却因此认定他是个正人君子,品行高洁,对他更加痴迷了…… 霍越清渐渐回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记得,他是被云苏灌下的药,本该是在她房里,又怎么会单独和苏溪来到这花园?甚至……还控制不住地和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霍越清拼命回想的时候,苏溪低声凑在他耳边说:“霍哥哥,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知道你是个君子,肯定会对我负起责任,但现在父亲他们就在不远处,要是看到我们这个样子,父亲一定会生气活活打死你的!” 霍越清对她前半句话无语,又对后半句话心惊肉跳。 他知道,苏溪说的是事实。 虽然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但苏溪毕竟是苏明昌的亲生女儿,清清白白养了十五年,却一下子被个外男夺了身子,还是发生在花园这种地方…… 霍越清也是男人,他代入自己想想,如果他的女儿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会气得脑溢血,非要活活打死那个浑蛋臭小子不可! 这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他自己成了“浑蛋臭小子”,这件事就变得很惊悚了…… 霍越清顾不得嫌太多,看着苏溪紧张的眼神,他无声地点点头。 苏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以为他点头就是承认了他会负责的话,心情都雀跃起来。 太好了,总算她的辛苦没白费。 只要熬过了眼前这一关,等到霍越清正式上门提亲,她就可以风风光光、正大光明地嫁给他做妻子了! 苏溪强忍着激动:“我放开你,你别出声,我们悄悄地躲到假山里,别被父亲发现了。” 苏溪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了。 被霍越清强占了身子,还主动帮着他遮掩,云苏能做到她这样吗? 现在霍哥哥心里肯定明白,谁才是最爱他的女人了……云苏怎么跟她比啊! 可实际上,霍越清压根没想这么多。 他的想法很简单,先躲起来,别被云王府的人发现了。 至于后面要不要对苏溪负责……那个后面再说!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达成共识。 苏溪松开手,两个人小心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匆匆抓了一把散乱的衣服,大气不敢喘,弓着身子就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往假山里钻。 假山为了造型逼真好看,本身就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孔洞,若是小心一点,人藏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小道上。 苏明昌怒喝了一声后,便竖起耳朵,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黑暗,却迟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老爷,会不会是听错了?这附近没有人啊……”李姨娘心里莫名不安,总感觉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不可能,我听得很清楚,那就是人的声音!”苏明昌十分肯定,晦暗的眼神瞥了一眼云苏,意有所指。 “而且,听着像是个男人!” 云苏不动声色。 苏老夫人问道:“会不会是府里不规矩的下人?躲在花园里想干什么?” 苏明昌冷哼:“要真是下人,敢不听我的话?叫了还不出来,分明是做贼心虚!” 他不顾李姨娘欲言又止的表情,转头命令道:“你们几个,提着灯笼过去看看,把人给我找出来!” 第176章 轻蔑,看不起她 从前院过来时,苏明昌身边也是带了不少护卫和下人的。 现在全都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不少灯笼。 正所谓人多胆子大,虽然刚刚那一声惊叫听着怪渗人,但是有这么多人在,又有灯笼照明,护卫下人们自然不害怕,果断应下了。 “是,老爷!” 当即,便走出四五个护卫下人,提着灯笼,朝惊叫声传来的方向找去。 而这时候,还光着身子努力往假山里钻的苏溪,听到不远处的声音,吓得心脏砰砰跳。 她惶恐地抱着被撕烂的衣服,勉强遮挡着不能见人的身体,焦急地伸手去推前面的霍越清。 “霍哥哥,你快点啊!他们要过来了!” “别催,我正在往里走。” 霍越清同样惶恐焦躁,心里比苏溪更害怕。 要是被苏明昌的人抓住了…… 苏溪是亲女儿,虎毒不食子,但是对于他这个玷污女儿的登徒子,苏明昌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了! 被打得半死都是轻的,怕只怕……苏明昌会逼着他负责,把苏溪娶回家里! 他怎么能娶一个庶女呢? 而且,还是这么淫/荡放浪、在花园里就敢跟他……的女子。 霍越清心里其实是看不起苏溪的,虽然占了她身子的人是自己,但他是男人啊,而且又中了药……实在控制不住身体才做了这种糊涂事。 而苏溪又没有中药…… 她明明是清醒的,却心甘情愿跟他在花园里滚成一团。 在霍越清看来,这就是她轻贱放/荡,不守妇道的证据。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娶回家做妻子呢?只怕日后不知道何时,就会给他头上戴帽子了…… 霍越清心里,忍不住拿云苏和苏溪对比起来。 云苏以前虽然渴望和他相守,却是一个害羞腼腆的性子,从来不敢和他太亲密。 有时候他低头和她说话,都能看到她耳朵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单纯又可爱…… 假山里逼仄漆黑,孔洞凹凸嶙峋,原本就不是给人躲藏的地方。 而且,霍越清还没穿衣服…… 光着身子弓着腰,艰难地往洞里钻,时不时被石头磕碰一下,疼得他都不敢叫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 越是惊恐害怕,霍越清的心情就越糟糕。 他忍不住开始想,是谁害他变成这样的? 是苏苏吗? 不,不是,她虽然给他灌了药,但他相信那只是她一时气愤,她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毕竟,苏苏那么善良心软…… 肯定是苏溪! 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他从云苏那边带了出来,还故意走到这偏僻的花园里,趁他中药,和他成其好事,害他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窘迫的境地。 她还敢说要他负责…… “霍哥哥,你快点啊!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苏溪压低声音,惊恐地叫道,时不时扭头朝假山外面看。 一座假山的体积就那么大,孔洞里也未必能容纳下两个人。 刚才急于躲藏,苏溪也没多想,就让霍越清先钻进去了,自己则落在后面。 现在霍越清是藏在里面看不出来,她可还在外面呢,即使努力缩着身子躲在阴影里,但假山上大大小小的孔洞太多,根本就藏不住。 要是被灯笼一照,肯定会被发现的…… 苏溪急迫地推搡着霍越清,“你再进去一点啊,他们过来很容易发现我的!” 霍越清被推得差点一头撞在假山上,他咬着牙,又用力地往前挤了挤,却惊愕地发现,前方是死路。 他们钻进来的这个假山洞,外大里小,而且也不是两侧贯通的,无法从另一侧钻出去。 “里面没路了!别推我,我要撞到假山上了!”霍越清暗道不好,他们这是钻到死胡同里了,被发现了跑都没地方跑。 他怎么会这么傻,那么大的花园哪里不能躲,怎么就躲到假山里来了? 这又要怪苏溪了。 是她提议躲到假山里,还特别殷勤地让霍越清先进来,自己却堵在出口…… 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苏溪哪里知道,这短短时间内,霍越清不停地脑补胡思乱想,已经把她认定成罪魁祸首了。 假山洞里阴冷,她又没穿衣服,冻得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听到外面护卫提着灯笼,沙沙走过草地的脚步声,一种恐惧顿时淹没了她。 “不行……我这样会被发现的,你再进去一点!让我躲躲!” 苏溪使劲地推搡着霍越清,恨不得把他丢出去,自己躲到更安全的洞里面。 霍越清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开口道:“四小姐,你是喜欢我的吧?” 苏溪脸上一羞:“你……你突然这么问……” “你听我说!” 霍越清心思急转,根本没注意她的情态,“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现在情况危急,你父亲就在外面,要是发现我们俩的事……他或许不会怪罪你,但一定会狠狠责罚我,四小姐,你也不想看到我被你父亲责罚吧?” 因为焦急,霍越清语速又低又快。 苏溪连忙道:“我当然不想,霍哥哥,你有什么办法吗?” 霍越清咬咬牙,“四小姐,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希望你能主动站出去,替我在你父亲面前遮掩,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我!” 苏溪愣住了。 霍越清急忙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一个人顶罪的意思!只是,你是苏将军的亲女儿,他肯定很疼你,但如果他看到我,绝对不会轻饶,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跑不掉……苏将军震怒之下,根本不会让我负责,只会活活打死我!” “那该怎么办?”苏溪一听他的话,顿时急了。 她半推半就地对霍越清献身,不就是为了迫使他负责,光明正大地嫁给他吗? 这个目的,即使是父亲苏明昌也不能动摇! 护卫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草丛沙沙作响。 原本象征着光明和温暖的灯笼烛光,逐渐照亮四周,被此刻的霍越清看在眼里,却像是地狱里的鬼火,让人心惊肉跳。 “有没有人?快出来,别让我们抓到你!”护卫大声喝道。 霍越清声音压得更低,语速飞快道:“要是待会被人发现,你就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对方已经跑了,然后使劲对你父亲哭,绝对不能把我供出来!” 第177章 惊魂,染血的肚兜 “可、可是……”苏溪犹豫着,迟迟不肯答应。 而此时,护卫的脚步声越发逼近了。 他们提着灯笼,仔细照着每一丛灌木,不时弯腰伸手拨一拨,检查得非常仔细。 毕竟,主子们都在后面看着呢,谁也不敢敷衍。 霍越清急得满头大汗,本就青紫肿胀的脸庞,在假山洞的阴影里几乎狰狞起来:“四小姐,你还犹豫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苏溪肯抗下罪名,一口咬死了不把他供出来。 苏将军的怒气都由她承担了,霍越清就有可能蒙混过关。 这对霍越清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苏溪欲哭无泪:“霍哥哥,我……我不敢啊!我怕爹爹会打死我!” 霍越清差点急死,又不能强迫逼她,只能低声快速地安慰:“你放心,不会的!你毕竟是苏将军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他只会心疼你……” “……”苏溪不说话了。 霍越清不是云王府的人,苏明昌只是他的远房姑父,交际并不多。 他其实并不了解苏明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溪也不敢告诉他。 其实在父亲心里,并没有多重视她这个女儿。 她之所以能在云王府里过上还不错的生活,全靠她装乖卖巧,努力讨好父亲、祖母和李姨娘才换来的。 否则的话,谁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庶出女儿呢? 正因如此,苏溪才绞尽脑汁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好出路。嫁给霍越清,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眼看苏溪沉默不语,护卫搜查草丛的声音又越来越近。 霍越清又急躁又恐惧,压低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阴沉:“难道你不想帮我隐瞒?你说的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也全都是骗我的吗!” “不是的,我没有不愿意……”苏溪急了。 她生怕霍越清误会她,不愿意对她负责,不禁委屈道:“霍哥哥,人家害怕嘛,你都不知道父亲他有多凶,万一……” 话还没说完,忽然,护卫一声惊呼响起。 “快看,那是什么?” 这一声呼喊,不但将不远处苏明昌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躲在假山洞里的霍越清和苏溪,更是吓得浑身一激灵,冷汗都冒出来了。 脚步声匆匆传来,灯笼的光亮从假山洞口里照进来,照得霍越清和苏溪一脸的惨白惊恐,下意识紧紧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 难道……被发现了吗? 幸好,他们的运气还没那么差。 几个护卫都走到了假山旁边,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天黑视线不好,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两个光溜溜的人躲在假山里,因此,几个护卫都没有往假山里看。 还没等两个人松一口气。 一名护卫弯下腰,脸色惊愕又凝重地从草地上,捡起了一块浅青色的破布。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像是……”另一个护卫欲言又止,忽然伸手一指。 “你们看,上面还有血!” 躲在洞里的苏溪:“!!!” 她惊恐的眼睛都瞪圆了,浑身打了个哆嗦。 霍越清本来还不明白,等他偷偷从洞里往外一看,看到护卫手里拎着的熟悉又羞耻的布片后,他的脸色也绿了。 那是一件……被撕坏的少女肚兜! 是苏溪穿的。 上面点点猩红的血迹,更是…… 霍越清猛然狰狞地看向苏溪——她居然把这么要命的东西,落在外面了! 苏溪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又羞耻又难堪。 刚刚光顾着躲起来,她匆匆捡了地上的衣服就往假山里钻,也没顾得上检查有没有遗漏,可谁知偏偏漏了这么一件最重要的…… 听到几个护卫的惊呼声,不远处的苏明昌等人也走了过来。 苏明昌冷声喝道:“发现什么了?你们在叫什么?” 几个护卫一转身,霎时间,苏明昌、云苏、李姨娘、苏老夫人,苏云柔,宫廷嬷嬷,以及一大群的丫鬟下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那片染血的肚兜上——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云苏都震惊了一下,乌眸转了转,很快猜到这是谁的,唇畔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笑。 看来……某个人绞尽脑汁的算计,已经成功了? 苏明昌死死盯着那片残破的肚兜,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至极。 但此刻,他还没把这东西跟自家女儿联系上,只以为是王府里不守规矩的丫鬟,偷偷跟人在花园私会,才落下了这种脏东西。 不过,就算是丫鬟偷情,对于高门大户来说也是很丢脸的事,说明主子的规矩没调教好,更严重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家风不正。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皇后娘娘宫里的教养嬷嬷就在旁边看着,云王府这个脸算是丢到宫里去了! 苏明昌能不恼怒吗? 李姨娘和苏云柔也是一脸震惊,下意识道:“这是谁的肚兜?怎么会丢在这儿?” 护卫严肃地道:“属下不知,不过……” 他迟疑着不敢说。 苏明昌脸色阴沉:“不过什么,说!” 几个护卫尴尬的往后让了让,手里的灯笼高高举起,将假山旁边的一片草地照亮,“属下是在这片草地上找到这个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痕迹……” 到底什么痕迹,已经用不着护卫们口述了。 苏明昌等人一眼看去,那草地上凌乱的压痕,残留的血迹…… 明显的一塌糊涂,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明昌脸颊肌肉狠狠抽跳了下,李姨娘也震惊地抽了口冷气,苏老夫人年纪大见多识广,倒没有太大反应。 反而是待字闺中的苏云柔,看到那些痕迹后脸颊微红,不自然地转过头,轻声斥道:“真是淫/乱……” 云苏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装什么白莲花呢?之前要不是有事打断,你都差点和三皇子在花园凉亭里滚一滚了,这方面经验应该挺丰富啊。 可能是眼前一幕冲击性太大,在场其他人也顾不上苏云柔这句话。 苏明昌眼神阴沉,怒不可遏:“是哪个丫鬟不守规矩,竟敢在花园里行淫/乱之事!人抓到没有?” 第178章 吃瓜看戏,污水上身 护卫尴尬道:“还没有……” “废物!”苏明昌只觉得丢脸,怒声叱骂。 李姨娘忽然眼眸一闪,轻轻说道:“老爷,或许是妾身多心,这肚兜的样式……看着好像不是丫鬟穿的?” 山洞里,本就心惊肉跳的苏溪,心跳又快了一个节拍。 苏明昌看着李姨娘:“你怎么知道?” 李姨娘贤良道:“老爷忘了,府里丫鬟下人们的衣物,都是统一裁量的,每个季度的新衣样式,妾身都会亲自过目。所以,妾身记得很清楚,丫鬟们所穿的肚兜都是没有绣花的,可是这一件……” 她没有把话说完,目光看向护卫手里拎着的肚兜。 众目睽睽下。 浅青色的丝绸肚兜上,分明绣了两支灼灼娇艳的桃花,上面还沾了点点血迹,看着竟有一种妖娆的感觉。 不少护卫下人们看得都忍不住脸红了,纷纷移开视线。 本来嘛…… 这种少女用的肚兜,就是极贴身私密之物,除了未来夫君之外,其他男人是绝对看不到的。 现在却明晃晃地亮在众人面前,这在保守的古人眼里,简直是荒/淫到了极点! 苏溪紧紧捂着脸,羞耻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洞里。 霍越清此刻也顾不上她了。 他正紧张地盯着外面,提心吊胆,哪还有心思考虑别的。 “而且,丫鬟们的肚兜都是棉布做的,这种丝绸材质,应该只有主子们才能用上……”李姨娘又补充道。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苏明昌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说不出来的恼怒。 李姨娘立刻闭上嘴,低眉顺眼道:“是妾身多嘴了……”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苏明昌想糊弄过去都不行。 本来以为是丫鬟做的丑事,就算不是,推到丫鬟头上也能稍微遮掩一下,可谁知李姨娘“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 这下彻底成家丑了! 李姨娘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真是,气煞他也! 苏明昌心里郁闷得要死,可他哪知道,李姨娘故意说出肚兜的疑点,其实是有她的用意在的。 苏明昌阴沉沉着一张脸,也不开口,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这时候,苏云柔细声细气道:“难道淫/乱的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哪位姐姐或妹妹……这,应该不可能吧?” “云柔,你瞎说什么,你的姐妹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苏明昌立刻怒斥。 “爹爹,我只是……”苏云柔一下子委屈的眼圈红了。 苏老夫人立刻喝道:“明昌,这丢脸的事情又不是云柔做的,你吼她做什么?” “母亲啊……”苏明昌心里苦,又不好说。 他其实也猜到这肚兜可能是自家人的,但现在宫里的嬷嬷还在呢。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要查也只能偷偷自己查,怎么能把脸丢到宫里去呢。 苏老夫人却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对苏云柔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尽快说,祖母给你做主。” 苏云柔怯怯地道:“这肚兜上绣的是桃花,我记得……姐姐好像就挺喜欢桃花!” 霎时间,所有人一愣。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一旁的云苏,惊讶,质疑,不可思议。 连躲在假山里的霍越清和苏溪,都不由愣住了。 云苏缓缓打出个问号:“……?” 不是,她好好站在一旁吃瓜看戏,还能凭空吃到自己头上? 这种毫无根据的黑锅也敢乱扣到她头上,可真有你的啊,苏云柔…… 苏明昌眼神却变了:“云苏,你怎么解释?” 云苏冷笑:“父亲,您应该问问三妹,为什么要凭空诬陷我?” 苏云柔一脸委屈:“我没有啊,我……我只是说了实话……”她眼圈微红,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要被云苏一句话凶哭了。 苏明昌怒道:“云苏,你作为长姐,就是这么欺负妹妹的吗?她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云苏反问道:“您是觉得我和三妹平时关系很好吗?” 苏明昌一噎。 “她说我喜欢桃花,就是实话?我说她诬陷我,就是欺负?” 云苏似笑非笑道,“父亲,镇北军和宫里的教养嬷嬷都在呢,您就算再偏心,也请在表面上装得公正一点,免得被人扣上宠庶灭嫡的罪名。” 苏明昌一时噎得够呛,脸都青了:“……” 李姨娘见识不好,急忙圆场道:“苏儿,你别生气,你父亲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云苏看着李姨娘,直言不讳地问。 都明摆着说她欺负苏云柔了,还不是这个意思?那她不如解释一下? 于是…… 李姨娘也被噎住了。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哪知道云苏还较真上了,这不就尴尬了吗? 苏云柔微蹙着眉,眼眸如水般柔弱:“姐姐,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你何必这样敏感呢?爹爹和姨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清楚而已……” 云苏挑眉:“你非要说实话,那请问,谁告诉你我喜欢桃花了?” 苏云柔没想到她会不承认,忍不住道:“越清表哥以前送过姐姐桃花酥,姐姐不是从那之后,就只喜欢桃花了吗?还经常折桃花别在头发上,我亲眼见过的。” 云苏回想了下,原主确实干过这种事。 但,“那又如何?” 云苏好笑地摊手:“我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云柔立刻道:“这么说,这个肚兜果然是姐姐你的?” 苏明昌的眼神骤然犀利,刀子一般刺向云苏的脸。 很显然,他是很相信苏云柔这个宝贝女儿的话,只要她开口,他首先就信了五成。 李姨娘又适时地轻声道:“我记得,苏儿以前一直很喜欢在衣服上绣桃花图案,这个肚兜又是主子们用的……被人丢在花园里,苏儿又正好出现在花园,说不定……” 李姨娘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她每一句都是实话,但组合在一起后,却会引导人往别处联想。 至于联想到了什么…… 她却不说,不给人留任何话柄。 第179章 各怀鬼胎,轮番指责 听到李姨娘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的眼神不由得变了。 尤其是苏明昌。 只见他一张脸阴云沉沉,眼神阴鸷得像刀子一样,冷冷盯着云苏。 “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苏明昌语气冷凝,仿佛就凭李姨娘和苏云柔的三言两语,他就要给云苏定罪了。 云苏冷笑:“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假山洞里,缩成一团的霍越清,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心情一时复杂。 他没想到苏溪落下的肚兜,竟会被姑母说成是云苏的…… 很显然,姑母就是故意的。 她是想借着这个污蔑,给云苏泼一身脏水,以此达成目的。 这个办法卑鄙却有效。 因为自古以来,贞洁向来是女子身上的枷锁,一旦贞洁有污,众口铄金,再高贵的女子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只能自吞苦果。 霍越清心里忽然起了一个自私的念头。 如果…… 姑母的办法成功了,云苏被镇北王府退婚,他是不是可以主动站出来承认他和云苏的“私情”,让云苏顺理成章地嫁给他? 这样一来……苏苏下辈子有了依靠,姑母的心愿也达成了,他还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岂不是最完美的结果吗? 不过在产生这个想法时,霍越清已经完全忘了苏溪的存在,他也不想想,他占了苏溪的清白身子又不想负责,苏溪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此刻,苏溪的心情也是激动不已。 不枉她平时努力讨好李姨娘,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是李姨娘开口救了她……把黑锅甩到了云苏头上! 这真是太好了! 有云苏替她承担罪名,她失身的事情就能悄悄掩盖下去,以后嫁给霍越清,她也是清清白白的。 苏溪激动地攥紧拳头,心里暗暗鼓劲:再加把劲!一定要把这盆污水泼在云苏头上啊! 小小花园一角,众人心思各异。 苏明昌看着云苏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眸不禁一冷:“云苏,你是我的长女,我也很想相信你,但此事关乎皇家赐婚颜面,如果你执意不肯解释,那就别怪为父对你无情了!” 说的好像他心里,真的有过父女之情一样…… 云苏淡淡道:“父亲想要我解释什么呢?” 苏明昌皱眉:“这个肚兜……” “您是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东西一定是我的了?” 云苏讥诮地扬眉,“上面是写了我的名字,还是有谁亲眼看到,我把这东西丢在这儿了?” 苏明昌:“……”他噎住了。 虽然李姨娘和苏云柔母女一唱一和,不停暗示其他人,这是云苏的东西。 但联想和猜测都是虚的,要说证据……还真没有。 “只凭这肚兜上绣了两朵桃花,而我以前又恰巧喜欢桃花,就认定这一定是我的,还非要我给出解释。” 云苏越发觉得好笑,眼眸冷嘲地看向苏明昌,“父亲不觉得,这说辞太牵强,太可笑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肚兜跟你没关系?” 苏明昌被她一句接一句的噎,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之前就有丫鬟说看到有外男进了你的院子,花园里多了这种脏东西,你又正好出现在花园……这种种事情,难不成都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 只是有人想螳螂捕蝉,有人想黄雀在后,各怀鬼胎罢了! 苏明昌也是其中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到之前的污蔑,如果父亲的耳朵没出问题的话,我在一刻钟前已经说清楚了,而且有丫鬟和镇北军替我作证,足够证明我的清白。” 云苏声音清冷,道:“我还想知道,是哪个丫鬟在背后乱嚼舌根,不如找出来,让我也见见?” 看云苏的目光朝自己看来,李姨娘心头一跳,她哪敢让丫鬟跟云苏对峙啊? 这死丫头有多心狠手辣,她是知道的。 丫鬟绝对说不过她,没准还会被她逼问出一些不该说的事…… “外男的事就算了,但现在,这个肚兜确实出现在花园里,苏苏,你父亲也是为你好,想证明你的清白才让你解释的,毕竟,你是第一个出现在花园里的……太巧了不是吗?” 李姨娘柔声细语,一副真心替云苏考虑的样子。 云苏却不领情,反而冷笑了声:“姨娘这话的意思,是暗示我在花园里与人苟合,落下了这个肚兜?” 李姨娘就是这个意思,但,她不能直接承认啊。 “我只是……” “你是觉得我傻,还是当别人没长眼睛?” 云苏毫不客气地道:“没看到我身后跟着的丫鬟和镇北军吗?我要与人私通,带上这么多人一起来,巴不得全王府都知道?” 李姨娘:“……” 她一张脂粉素淡的脸涨得通红,竟哑口无言。 苏云柔忽然怯怯地道:“这地方偏僻,平时也没有人来,或许……是之前落下的,现在才回来捡吧?” 苏老夫人先前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她瞪着眼睛,伸手指着云苏:“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畜生,以前就跟人私奔,现在还把野男人带到王府里来了,在花园里就做这种丑事!发现衣服丢了,你又匆忙回来捡,怕被人发现还专门带上丫鬟下人,好替你遮掩是吧!” 云苏闻言,只冷笑不止。 站在身后的丫鬟秋眉,实在忍不住了:“小姐今天一下午都在屋里休息,所有丫鬟都知道,她根本就没离开过院子……” 话还没说完,苏老夫人怒目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秋眉面露不忿,刚要争辩几句,却被秋荷拦住了。 云苏不耐烦地道:“我还是那句话,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别在这里信口污蔑,衣服上绣过桃花的不止我一个,苏云柔、苏溪、苏婉,甚至父亲后院里的几位姨娘都有!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肚兜是苏云柔的,她伙同李姨娘故意嫁祸到我头上?” 苏云柔大惊失色,眼圈一下子委屈红了。 苏明昌勃然大怒:“云苏,你竟然敢污蔑你妹妹!” 第180章 警告,以牙还牙 云苏冷冷道:“只准她这样污蔑我,我就不能原样还给她?” 苏明昌差点没气死过去:“你妹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要是不心虚,好好解释就是了,可你看看你自己的态度!” 解释?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对着一群明摆着要给她泼脏水的人,就算把嘴皮说破了,又有什么用? “您用不着再三指责我,毕竟全京城都知道,父亲的心是偏的,我也早就习惯了。” 云苏冷声,“我在京城的名声就从来没好过,以前不管什么脏事丑事,污水只管往我头上泼,就是再多来几件也无所谓。 但苏云柔不一样,她在京城的名声向来很好。 同样是流言污蔑,私通丑闻。 父亲觉得,外人是更喜欢看我的丑事,还是更想看苏云柔这个京城第一美人,从此跌落神坛呢?” 闻言,苏明昌和李姨娘的脸色同时变了! 这个问题,不用想也能猜到。 肯定是苏云柔的热闹更好看,毕竟李姨娘这些年努力给她经营名声,传得她仿佛是个下凡的仙女一样,无一处不完美。 可俗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看高高在上、完美无瑕的人跌落神坛,本就是大多数人喜闻乐见的事。 苏云柔吓得脸色发白:“你……你不能这么做!” “你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云苏幽冷地看着她,唇畔勾起一抹讥诮。 “以前是我不想计较,但从现在开始,但凡我再听见一句污蔑传言,我就用同样的污蔑,加倍给你宣扬出去,让你也好好体会下,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 “……” 苏云柔惊恐地后退一步,红着眼睛,拼命摇头:“不,你不能……你怎么能造谣污蔑我的名声呢?爹爹,姨娘,你们快拦着她!” 云苏不在乎名声,因为她是云王府的嫡女,身份摆在这儿。 名声再差,照样能被皇上赐婚。 可苏云柔不行啊…… 她本来就是个庶女,身份低了一档,如果再不好好维系名声,京城那么多有身份有排面的贵女,她凭什么脱颖而出,压过其他人呢? “云苏,你还不闭嘴!”苏明昌大怒。 李姨娘也被吓到了,急忙护着女儿,眼神惊骇又恐惧地看着云苏。 正因为她以前经常用泼脏水的污蔑,来败坏云苏的名声,效果格外的好,所以李姨娘十分清楚流言的杀伤力。 如果云苏真的学了这一套,用在苏云柔身上……那绝对不行啊! 云柔她……以后可是要嫁给皇子的,要是坏了名声,又是庶女的出身,皇家肯定不会接纳她的。 云苏似笑非笑,眼眸漆黑如墨。 苏明昌气的怒火梗在心头,一双拳头暗暗攥紧,他知道,这是云苏的警告! 他有意无意地偏帮着李姨娘,明知道没有充足的证据,却想凭着含糊的三言两语,将今日的污水泼到她头上…… 云苏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出言警告了。 ——你敢污蔑我,我就敢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你的宝贝女儿苏云柔头上! 没有证据,云苏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这盆污水能不能泼脏她还是个问题。 但,只要云苏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苏云柔……不需要证据,就能摧毁苏云柔在京城里的好名声。 就像李姨娘以前用流言污蔑,毁了原主的名声一样。 换句话来说。 如果他再继续偏帮,云苏可能不会有事,但苏云柔一定会倒大霉! 肚兜一事,表面上是李姨娘和苏云柔想污蔑云苏,可实际上,真正想给云苏定罪的却是苏明昌,云苏的警告也是说给他听的。 苏明昌的脸色阴晴不定,双眼阴霾地扫过云苏,看到她身边的镇北王府的丫鬟,以及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镇北军。 “既然你说不是,为父……自然是相信你的!” 苏明昌阴鸷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所有人,都散了吧。”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她就知道,她这位父亲欺软怕硬。 你对他摇尾乞怜恭敬讨好,他冷眼蔑视,随时都能为了一点利益把你给卖了。 可相反的,当你露出獠牙,毫不客气地给他威胁和警告时,他反而会心生忌惮,不敢再对你轻易下手。 “老爷,这肚兜的事情就不查了吗?王府里出现这种丑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李姨娘不甘心地说。 “难道现在就好听了?”苏明昌冷冷横了她一眼。 “可是……”李姨娘还想再说,却看到苏明昌森冷的眼神,讪讪地闭上嘴。 苏老夫人却不乐意了:“这么大的事,说不查就不查了?难道你要放着某些小贱人在府里嚣张吗?” “母亲……”苏明昌倍感头疼,话还没说完。 苏老夫人冷哼道:“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事必须彻查到底!明昌,你可不要太偏心了,虽然她是你的嫡女,但云柔和溪丫头、婉丫头也不是外头捡来的,你不把这事查清楚,以后让苏家的女儿怎么抬头做人?” 听苏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她还觉得苏明昌偏袒云苏呢,为了给她遮掩丑闻,连其他女儿的名声都不顾了。 真是……可笑至极! 云苏冷眼旁观着,她倒想看看,苏明昌要怎么下台。 “按母亲的意思,想怎么查?”苏明昌不愧是个孝子,虽然已经很不耐烦了,但对苏老夫人的话,他还是耐着性子的。 苏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搜!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搜一遍,既然有丫鬟说亲眼见着外头的男人,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把府里仔细搜一遍,肯定能找到!” 说着,苏老夫人阴恻恻地看了眼云苏:“尤其是她的院子,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明昌眉心一跳。 现在云苏的院子外面,负责守卫的清一色都是镇北军,恐怕不会让王府的人进去搜查…… 他皱眉想了想,道:“现在天色已晚,搜查全府动静未免太大,既然这脏东西是在花园找到的,那就先把花园搜一遍吧!” 第181章 惊人的出场 做出决定后,不再理会苏老夫人仍然不满的神情。 苏明昌转头对护院冷声下令:“你亲自带人,封锁花园,里里外外全都搜查一遍,不许放过任何角落!” “是,老爷!”护院们大声应下,很快便召集人手,准备地毯式搜查整个花园。 苏明昌站在原地,灯笼摇曳的火光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神情阴晴不定。 虽然下令搜查花园,但实际上,苏明昌心里并不希望找到什么。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他本来想把今天这盆脏水泼到云苏头上,但现在显然不行了。苏明昌追究的兴致也散了大半,只想着随便搜一搜,赶紧把这件事含糊过去。 他还想私底下问问李姨娘,她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不是要对付云苏吗……怎么会闹成这样? 苏明昌越想越气闷,脸色也越发不好看了。 此时,躲在假山里的苏溪也快要吓死了。 眼看着黑锅就要扣到云苏头上,没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直下,竟然要搜查整个花园…… 那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要被发现了? 苏溪急得六神无主,又不敢说话,只能死死抓着霍越清,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惶恐和无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霍越清同样不敢说话。 他握住了苏溪的手,手指在她掌心里飞快写了几个字:还记得我说的办法吗? 苏溪泪汪汪地看着他。 霍越清继续书写:四小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苏溪一想到自己要出去顶罪,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个时候,外面搜查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苏明昌带的人多,护卫加上下人,几十个人提着灯笼,在花园里地毯式搜查。 他们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往中心推进,很快就把能藏人的地方一一翻了个遍。 汇报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东边没有发现!” “西边也没有!” “北边一切正常!” “南边没有异常……” 不出半个时辰,花园四周就被搜了个底朝天。 别说人影了,就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现在,就只剩下一处地方还没有搜,那就是苏明昌一行人所在的角落。 这个角落很偏僻,只有几座孤零零的假山耸立,平时园丁也没有好好收拾,围绕着假山四周,灌木生长得格外茂盛,拨开灌木后还有一片小草坪。 那个带血的肚兜,就是在草坪靠近灌木的缝隙里被发现的。 很快,搜查的护院就匆匆回来了:“老爷,其他地方都搜过了,没有异常,只剩这边了。” 苏明昌心烦地摆手:“快点搜,别耽误时间。” “是。”护院一招手,叫来几个人,“你们几个,去灌木里看看,假山里面也别忘了。” 听到这句话,苏溪和霍越清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火光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照亮这片遮羞的阴影。 霍越清彻底急了。 他躲在假山洞的最深处,抓着苏溪的手臂,将她往外推。 快出去啊……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苏溪瑟瑟发抖,本能地抓紧他的手臂,一边流泪一边恐惧地摇头。 不……不要,她不敢出去…… 爹爹会打死她的! 霍越清急得满头大汗,尤其是听到脚步声已经到了假山之前,透过孔洞,他看到了护院提着灯笼的身影,马上就要找进来了。 即将被发现的恐惧下,霍越清心一横,用力扯开了苏溪的手,重重把她往外一推—— “啊……”苏溪猝不及防,尖叫着从假山洞里摔了出去。 正站在假山前的几个护院吓了一跳,就看到一道黑影突然从假山里面扑出来,差点撞到他们身上。 “这……这是……” 苏溪狼狈的匍匐在地,手里还搂抱着被撕烂的衣服,勉强遮住胸前。 她头发凌乱,本来还看不清她的脸,但她下意识抬起头,七八盏明亮的灯笼一下子照出了她苍白又惊恐的脸庞。 “四……四小姐?!”提着灯笼的护卫一眼就认出了她,不可思议地惊呼。 苏明昌浑身一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扑在地上的苏溪…… 这真是火爆又惊人的画面。 谁也没想到,自己身边不到半米处的假山里,竟然会凭空滚出一个人来。 而且,这人还没穿衣服,光溜溜地躺在地上,雪白的皮肤上各种痕迹完全掩饰不住…… 躲在假山里,染血的肚兜…… 这一切景象顷刻间被串联上了,所有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来。 “啊!”苏溪从懵逼中回过神,看到这么多人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惊慌失措的尖叫,双手拼命抱住胸口。 “爹爹,我……我……” 她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原地找个洞钻进去,又羞又燥的眼泪都掉下来。 苏明昌气得呲目欲裂,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冲上去一脚活活踹死这个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女儿! 看到苏溪这幅模样出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怎么敢的…… 李姨娘也惊呆了:“溪儿?怎么会是你?!” “呜呜呜……姨娘,姨娘快救我!”苏溪慌得不行,呜咽的连话说不清楚了。 “快,拿件衣服给四小姐盖上,所有人转过头,不许看!” 李姨娘急忙吩咐。 一群看傻眼的护院下人心中一激灵,偷偷瞥去,都被苏明昌格外阴沉暴怒的脸色吓得一抖,急忙转身低头,大气不敢出。 护院们心里也怕得很…… 虽说他们不是有意的,可不小心看了四小姐的身子,若是追究起来,老爷恐怕也不会轻饶了! 说不定为保四小姐名节,还会直接杀了他们…… 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上前,不知从哪找来一件披风,紧紧裹在苏溪身上。 苏溪抓着披风包裹住自己,那种羞耻的惶恐感才退了几分,她抽泣着抬起头,对上苏明昌阴沉如暴风雨一般的眼神,吓得浑身都僵住了。 苏明昌死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拿刀一片片活剐了她,森冷暴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苏溪,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第182章 老脸都丢尽了 如果只有苏家自己人在场,看到这样一幕。 苏明昌还可以强行封口,命令所有人不得往外传,将丑事牢牢掩在自己家中。 但现在…… 在场的远不止自家人,还有云苏身边的镇北王府的人,以及从皇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和宫女。 这就意味着,苏明昌想要强行封口是不可能了。 而他之所以质问苏溪,其实是心里还抱有一丝微弱的幻想。 说不定,苏溪并不是自愿与人苟合?而是遇到了采花贼之类的,被迫失身呢? 虽然被迫失身也是失身。 但是作为一个无辜受害者,总比自家女儿不知廉耻,公然地在花园里与人苟合,要稍微好听一点…… “呜呜呜……”苏溪抓着斗篷,哭得呜咽不能自已,似乎无法回答。 苏明昌满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他强忍着一脚踹死这个女儿的冲动,语气越发阴沉:“我再问你一遍,那个男人是谁?现在人在哪,说!” “……”苏溪吓得浑身一抖,眼泪直往下掉。 假山里的霍越清心都提了起来。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溪身上,没人想到假山里还有一个。 李姨娘看得出来,苏明昌是动了真怒了,不由劝说道:“溪儿,你快回答你父亲的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个样子……出现在花园里?欺负你的男人是谁?你快说出来,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话是这么说,李姨娘心里也在暗暗打鼓。 原本按照计划,赤身裸/体被人发现的……应该是云苏才对! 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了苏溪? 还有……霍越清人去哪了? 难道是他弄错了人,误占了苏溪的身子,吓得逃走了? 苏云柔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看着苏溪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的嫌恶。 “四妹妹,你先别哭了,是不是有人陷害你?你实话跟爹爹说,爹爹会给你做主的。” 说着,苏云柔又看向脸色阴沉的苏明昌,“爹爹,我相信四妹妹的为人,她不是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发生这种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别生气,好好询问清楚,别冤枉了四妹妹。” 说到“误会”时,苏云柔有意无意地,目光瞥了云苏一下。 这微妙的眼神一下子就被云苏察觉了。 云苏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示,当即冷笑道:“苏云柔,你说话归说话,眼睛老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不死心又想给我栽赃?” 苏云柔差点一口气哽住。 她和李姨娘都是一个做派,习惯了嘴上装好人,哪怕是诬陷抹黑也从来不会直说,往往都是用言语给人暗示,引导别人当恶人。 云苏却不吃这一套。 直接当面质问,戳穿她们话里的陷阱,将她们的心思摆在明面上。 如此一来,尴尬下不来台的,反倒成了苏云柔。因为她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不敢承认被揭穿的心思。 苏云柔僵着一张脸,讪讪道:“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云苏冷笑:“那就管好你的眼睛和嘴。这种事情,父亲还没说什么,用得着你在这里出主意?” 苏云柔又要哭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关心四妹妹啊……” “省省你的关心吧!” 云苏毫不领情地翻了个白眼,“自己都没清白到哪去,还有心思在这指点别人!” 苏云柔:“……” “都给我闭嘴!”苏明昌听不下去,怒声斥道。 苏云柔一脸委屈地闭上嘴,云苏双手抱胸,唇角带着冷笑,明摆着不当一回事。 苏明昌脸色铁青,一时也没空跟她计较,阴鸷冰冷的目光又落到苏溪身上:“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你还有脸哭?若是再不老实交代,你今晚就给我绞了头发,去乡下尼姑庵里待一辈子吧!” “不要啊,爹爹……”苏溪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贵族世家里,对于失贞的女子一般有三种处理方式。 最残忍的就是直接处死,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只要人死了,就能保住家族里其他女儿的名节,将丑事彻底掩盖。 其次稍微好一点的,不舍得女儿死去的家族,则会把女儿送去道观或者尼姑庵。 运气不好就青灯古佛了却一生。 运气好的话,过几年风头淡了,还有希望能接回来。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与女儿私通的男子,如果年龄身份勉强过得去,就让两人尽快成婚,坏事变喜事,也算是比较完美的结果。 苏溪计划着生米煮成熟饭,就是冲着最后这一种去的。 但苏明昌显然不在乎。 要不是碍于镇北王府和宫里的人都在,他不好给人落下一个残忍无情的形象,他早就恨不得一条麻绳活活勒死苏溪了! 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苏明昌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的杀意。 苏溪很了解她这位父亲的性格,所以在假山洞里时,她才迟迟犹豫不决,不敢站出来顶罪。 最后没想到,却被霍越清一把推了出来。 事以至此,苏溪也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霍哥哥,不能让他有事! 她一边哭着,一边裹着披风往苏明昌脚下爬,哀求地抓住苏明昌的袍角:“爹爹……溪儿知道错了,求爹爹饶了我这一回,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到这话,苏明昌阴鸷暴怒的脸都狰狞了。 显然苏溪并没有意识到,她说这种话,等于是告诉在场所有人——她并不是被人强迫,而是自愿的。 他苏明昌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就和一个不知名的男人在花园里苟合,还把丑事闹得这么大…… 苏明昌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忍无可忍,他重重一脚踹在苏溪胸口上。 “那个男人是谁?快说!” 苏溪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嘴角都流血了,她哭着摇头:“爹爹,我不能说……求求您了,您就成全我们吧?” 第183章 渣爹要大义灭亲 听到苏溪凄惨的哭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却没有同情,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鄙夷。 李姨娘心里松了口气。 她隐隐能猜到,苏溪现在这副样子,八成与霍越清有关。 苏溪喜欢霍越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之前,李姨娘一心留着霍越清,打算把云苏配给他,所以一直暗中阻拦苏溪的心意。 没想到她不死心……竟弄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苏溪真的把霍越清供了出来,对李姨娘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追究下去,说不定连她和霍越清的算计都会被人发现。 所以…… 最好是苏溪咬死了不说,先保住霍越清,再慢慢从长计议! 李姨娘脑海里飞快权衡了利弊,柔声开口道:“老爷,事发突然,这里面说不定另有隐情……你看溪儿哭成这样,身子也受了损伤,不如先派人把她送回去,等晚些她恢复过来了再慢慢问也不迟啊。” 这话说得委婉,实则是在替苏溪圆场。 云苏立刻听出来了,不禁冷笑道:“之前,姨娘怀疑那肚兜是我落下的东西,口口声声要彻查到底,现在正主终于露面了,姨娘反而劝说父亲不要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李姨娘一噎:“我只是看溪儿哭得可怜……” “照这么说,做错事情只要扯着嗓子哭两声,就可以不用承担后果了?” 云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姨娘是觉得我不会哭,所以活该给人背黑锅?” 李姨娘暗暗咬牙——这个牙尖嘴利的贱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云苏幽幽地看着她,“想当好人?还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包庇谁?” 霍越清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这姑侄俩私底下的心思,原主傻乎乎地看不明白。 云苏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姨娘对上她乌眸幽幽的眼神,心跳不由加快,生怕被云苏察觉点什么。 她立刻否认:“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包庇谁呢?” 云苏勾起唇,“那就好……不过这件事情,传出去有辱门风,姨娘心疼苏溪是一回事,但别忘了你也是有女儿的,苏溪的名声臭了,苏云柔也未必能讨到好。” 古代同一家族的女子,名声大多是绑定的。 一屋子的姐妹里,只要出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就很难不连累到其他姐妹。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亲姐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品性本就相差不远。 以前原主名声败坏,之所以没连累到苏云柔和苏溪等人。 一个是因为原主姓云,和苏云柔等人不同姓。 二是因为李姨娘也不傻,她故意贬踩原主,是拿她当反例陪衬苏云柔的。 原主的名声越差,就越能凸显出苏云柔的美好纯洁,潜移默化地让外人把她们区分开来,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脚下泥。 但现在,闹出丑事的是苏溪。 作为苏云柔同姓的亲姐妹,她的丑事如果传扬出去,势必会连累到苏云柔头上。 李姨娘光顾着盘算别的事,似乎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苏明昌听到云苏这番话,脸色骤然阴沉到极点。 云苏提醒他了! 苏溪怎么样不要紧…… 但如果牵连了苏云柔,让她大好的前程出现波折,那可就不值得了! 他精心培养这个美貌柔弱的二女儿,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飞上枝头,提携整个苏家吗? “苏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苏明昌的神情渐渐冷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苏溪,眼里的杀意越来越浓。 “说出与你私通的男人,为父还能留你一命,否则……” 他阴狠地眯起眼睛。 苏溪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无助地直摇头:“爹爹,你饶了溪儿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能说……” 苏明昌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化作彻骨的冰冷,“是吗,那就罢了!” 一个为了外头的男人,弃家族门风、姐妹名声于不顾的女儿,既自私又愚蠢。 苏溪在苏明昌眼里,已经成了弃子,再没有任何价值了。 “来人!”苏明昌冷声下令。 苏溪错愕地抬起头,茫然又不解,李姨娘等人也看向了苏明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有云苏猜到了。 她怜悯地看着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苏溪,微凉的乌眸不经意地瞥过一旁静悄悄的假山。 假山里面,还藏着一个人。 云苏是顶尖的医者,又自幼生活在特殊环境,因此对人的呼吸与心跳声都极为敏锐。 刚走到这假山附近时,她就察觉到了异常,趁着天色昏暗,她悄悄指使了手腕上的乌鳞蛇,顺着草丛爬到了假山洞里探查。 乌鳞蛇反馈回来的信息确认了她的猜想——假山里面,果然躲着两个人。 不过,云苏并没有拆穿的意思。 她就带着一种看好戏的乐子心态,想看看这场荒诞的闹剧会如何收场,苏溪和霍越清又能不能躲过去? 只是连云苏都没想到,苏溪会被霍越清推出来顶罪,而她非但不怪他,反而一心一意地替霍越清打掩护,自己承担后果…… 云苏心里不由困惑了。 霍越清到底有哪里好?怎么个个都像被他灌了迷魂汤似的…… 前有私奔被抛弃,意识残留依然对他念念不忘的原主。 后有被利用挡枪,却还心甘情愿地苏溪。 她们到底喜欢霍越清什么?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不过,看苏明昌此刻的态度,云苏唇角又勾起一抹嘲弄,心想:苏溪啊苏溪,就让我看看,你对霍越清到底有多喜欢? 他……能比得上你的性命吗? 苏明昌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声音道:“取白绫、匕首、毒药来,让四小姐自选一样!”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苏溪整个人都傻住了,呆呆看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老爷,你……你是认真的吗?”李姨娘震惊地问道。 苏云柔脸色苍白,仿佛被吓到了,一时竟忘了求情。 苏老夫人不敢置信道:“明昌,你这是要处死溪丫头?就为了这种事,你要杀了自己的亲闺女吗?” 第184章 后果,你自己承担 在苏老夫人眼里,苏溪虽然不像苏云柔那样美丽讨喜,但对她这个祖母也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经常变着法子讨她开心。 所以,苏老夫人对苏溪还是有一些祖孙感情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家的亲孙女,姓苏,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很快就能嫁出去换彩礼了,现在好端端的要把人处死……那岂不是白养了十五年? 苏老夫人下意识觉得亏大了。 苏明昌冷冷道:“母亲,苏溪她有辱门风,又不肯交代私通男子是谁,儿子只能出此下策!” 本来想着要是苏溪把人交代出来,身份合适的话,把她嫁出去掩盖丑闻就是。 可谁知道,苏溪死活不肯说。 这无疑触犯了苏明昌的威严和底线。 他本来就没多喜欢这个女儿,而苏溪又没有云苏那样的资本和底气,敢跟他这个大家长对着干,苏明昌直接掐灭了把苏溪送到乡下尼姑庵的念头,索性大义灭亲。 当着宫中教养嬷嬷的脸,处理掉败坏家风的女儿,苏家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不行!我不同意!” 苏老夫人重重一杵拐杖,怒声道,“溪丫头虽然做错了事,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舍得下这种手?要是你真觉得她不好,打发她去乡下庄子上,找个门第不高的人嫁了就是,总比你亲手杀女要好!” 最重要的是,把苏溪嫁出去,还能收一笔丰厚的彩礼。 至少要把养她这十五年花的钱捞回来吧? 不然就真成了赔钱货了! 苏老夫人本是乡下出身,没什么教养,想法也是最直接朴素的。在她眼里,孙子是用来继承香火的,孙女就是养大了换彩礼的。 苏云柔之所以在她面前受宠,不过是因为她是苏家女儿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以后能嫁个好人家,换的彩礼也多。 苏老夫人当然最喜欢她。 而反过来,云苏既不跟苏姓,又不能卖出去换彩礼,甚至还要跟她的宝贝孙子苏耀祖抢云王府的钱。 这也就难怪苏老夫人最厌恶云苏,处处看她不顺眼了。 苏明昌平时孝顺老夫人,但到了关键时刻,他骨子里还是大男人主义:“母亲,我才是一家之主,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您不必再说!” 苏老夫人一脸愕然。 苏明昌冷淡又道:“母亲年纪大了,如果不忍心看,不如让丫鬟早些送您回房休息,这些事情就让儿子来处理吧!” “明昌……”苏老夫人还想再说。 李姨娘赶紧拉住她,劝了又劝,才好不容易劝住了苏老夫人。 这时候,匆忙去取东西的下人也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卷白绫,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有一小瓶毒药。 苏明昌看了一眼,摆了摆手。 下人便走上前,将托盘放在苏溪面前的地上。 苏溪呆呆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三样东西,忽然打了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苏明昌。 “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溪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爹爹平时虽然威严冷漠,但对她还是不错的,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要处死她! 苏溪拒绝相信这个事实,身子却一阵阵发抖,恐惧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苏明昌面无表情地道:“你败坏门风,不知廉耻,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改,是为父没有管教好你!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这三样东西,你自选一样吧。” “……不要,爹爹,不要啊!”苏溪惊恐地摇头,看着他毫无感情,冰冷森然的眼神。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淡淡的厌恶和杀意,仿佛她已经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要立刻抹杀掉。 强烈的恐惧冲上心头。 苏溪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连滚带爬地扑到苏明昌脚下,顾不上用披风遮挡身子,死死抱住他的腿哭求。 “呜呜呜……爹爹,我知道错了!溪儿知道错了,爹爹,不要啊……” 苏溪从来没哭得这么惨过,撕心裂肺一般,整个花园里都环绕着她的哭声。 而苏明昌低头看着她,冰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溪儿,做错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要你自己承担——选一样吧!” “不要,我不要……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苏溪哭得声嘶力竭。 可不管她怎么哭喊哀求,拼命抱着苏明昌的腿。 苏明昌都没有松口,眉眼间渐渐露出了不耐烦:“你要是自己不选,那为父就替你选了!” “……”苏溪嘶哑的哭声都卡住了。 她终于意识到,苏明昌没有在和她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让她自尽,保全家族名声。 苏溪浑身颤抖得厉害。 苏明昌抬脚踹开她,随手指了白绫,威严道:“来人,送四小姐上路!” 两个护卫走出来,弯腰捡起白绫,迟疑着看向苏溪,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李姨娘和苏云柔偏过头,似乎不忍心看。 云苏冷眼旁观,两个护卫越走远近,手里白惨惨的白绫映入苏溪眼中,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哭嚎着奋力往外爬,声嘶力竭地哭喊:“不要——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想死,爹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苏明昌:“拦住她!” 几个护卫立刻上前,犹如一堵人墙,拦截了苏溪想往外跑的生路。 苏溪歇斯底里地扑上去又踢又打,崩溃地大哭:“你们滚开啊,我不想死,爹爹饶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眼看两个护卫拿着白绫走到她身后,马上就要把白绫套到她脖子上,活活勒死。 苏溪却好像吓懵了脑子,只顾着大喊大叫,震得人耳膜疼。 云苏没好气地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不肯交代那个男人是谁,就只能替他承担后果,一个人去死了!” 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溪脑子里惊恐的雾。 她猛然瞪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喊道:“爹爹,我说——我愿意说!” 第185章 暴打奸夫 苏明昌闻言,微微抬手。 正要将白绫套上去的两个护卫立刻停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恭敬地站在一旁。 苏溪仿佛劫后余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满是泪痕的小脸惊恐又狼狈。 苏明昌却没有耐心多等,冷声道:“那个男人是谁?现在在哪?” “……”苏溪在濒死的恐惧下松了口,此刻却又有点后悔了。 因为霍越清再三说过,绝对不能把他供出来。 万一她说了…… 爹爹要杀了霍哥哥怎么办?她岂不是还没嫁人就成了寡妇? “苏溪!”苏明昌再度逼问。 “爹爹,我……”苏溪满眼泪水滚滚,觉得自己左右为难。 她只是想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罢了! 怎么就这么难啊! 苏溪越想越委屈,跌坐在地上,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都说了哭有什么用? 她还以为她的眼泪很值钱吗…… 云苏心里无语极了,她已经提醒过一次了,如果苏溪再抓不住机会,执迷不悟非要送死,云苏也懒得再提醒她。 好在这一次,苏溪虽然哭得委屈,但脑子还在。 苏明昌不会再给她第三次机会了,她不说就只能死…… 苏溪哭得泪眼朦胧,怯怯地伸出手,指着假山里道:“他……他就在里面!” “什么!” 苏明昌骤然一惊,阴鸷地目光立刻看向假山。 李姨娘等人也被吓到了。 之前苏溪躲在假山里,突然扑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假山里竟然还有一个? 苏云柔害怕地后退一步,生怕里面冲出个“采花贼”,会伤害她。 苏明昌的脸色阴沉到极点,犹如暴风雨欲来,他厉喝道:“给我把人拖出来!” 一时间,七八个护院提着棍子就冲过去,朝着假山洞里大喊:“里面的人,立刻滚出来!” 可霍越清哪敢出来啊…… 没想到苏溪这么没用,再三交代了不能说,她还是把他供出来了! 现在要是被拖出去,苏大将军还不把他当登徒子活活杖毙了,就是姑母也保不住他。 霍越清脸色直发青,不知道是惊怒还是被吓的,他本能地往假山洞里躲,像只被逼到角落的鸵鸟一样,恨不得原地刨个洞钻进去。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假山洞里是封闭的,出口又被堵住,他根本无处可躲。 “不肯出来?”领头的护院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一把拎着手里的木棍,狠狠捅进了假山洞穴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顿乱戳乱打。 嘴里还招呼其他人:“你们也别客气,好好教训这个登徒子!打个半死再拉出来!” 其他护院一听,也跟着有样学样。 霎时间,七八根木棍都伸进了假山洞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霍越清连躲都没地方躲,被木棍一下打到身上,一下又戳到肚子,他一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哪受过这种皮肉苦啊? 他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在剧痛中一阵惨叫:“啊……别打,别打了!我愿意出来……啊……” 护院们只当听不见,手里的木棍狠狠往里面捅,用力至极。 惨叫声越发大了。 苏溪吓得惊慌失措,立刻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力推开护院:“你们都住手,不要打了!” 护院们被推开,被打得惨叫连连的霍越清滚了出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不知是被打的还是不小心撞到的,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半张脸。 看上去狼狈又吓人。 苏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扑过去扶他:“霍哥哥,你怎么样?脑袋有没有事?身上哪里痛吗?” 一边询问着,她一边心疼地检查霍越清额头上的伤,满脸的焦急和担忧。 要知道朝廷规定。 破相毁容、脸上有疤痕的男子,是不得入朝为官的。 要是霍越清额头留了疤,没准就会影响他以后的前程,苏溪能不着急吗? 可她这副焦急担忧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不免对她更轻视了几分。 私通也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下如此维护“奸/夫”…… 简直是……不知廉耻! 苏明昌面部肌肉抑制不住地抽动,火光映照下,他本就铁青难看的脸色忽明忽暗,有种辨不出情绪的惊悚感。 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暴风雨欲来的血腥味道。 很显然,苏明昌已经怒到极致了! 云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溪跪在地上,不顾自己狼狈的姿态,紧紧把霍越清的头抱在怀里,一副要豁出命来保护他的样子。 而霍越清呢…… 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缩在苏溪的怀中,似乎是昏迷了! 但是,云苏知道他醒着。 因为真正昏迷不醒的人,呼吸频率和清醒时候是不一样的。 霍越清只不过是在装昏迷,不敢面对眼前这恐怖的场景罢了。 真是一个懦弱又毫无担当的男人! 云苏费解地看着苏溪,真是不明白她到底看上霍越清什么了。 然而,苏溪的脸上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充满了心疼,她抬起头愤怒地看向那几个护院:“你们干嘛下这么重的手,把霍哥哥的头都打破了!要是伤了他的脑袋,你们赔得起吗?” 几个护院一愣,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四小姐,是老爷命令我们把人抓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打的是登徒子,是为了给苏溪出气好不好…… 她还反过来怪他们了! 苏溪蛮横道:“那你们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打,我告诉你们,霍哥哥以后可是要科举当状元的!你们要是真的打伤了他,几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几个护院:“……”彻底无语了。 他们也不跟苏溪争辩,干脆退到了一旁。 “他姓霍?”苏明昌眼神阴霾嗜血,扫了李姨娘一眼,“难道是霍越清?” 李姨娘心里狠狠一跳。 苏溪已经迫不及待道:“是啊,爹爹,我跟霍哥哥是两情相悦的!他也没有欺负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求爹爹心疼溪儿,就成全我们吧!” 第186章 暴尸三日,不准入土! 苏明昌怒极反笑,阴鸷的眼睛像含着冰刀一般:“成全你们?” 此时的苏溪已经豁出去了。 她本来想保住霍越清,一个人抗下罪名,但没想到父亲竟然要狠心杀了她。 她的心也彻底冷了,觉得只有嫁给霍越清,成为霍家儿媳妇,她下半生才有幸福可言。 如果留在苏家,就算不被处死,也一定会被送到偏僻乡下的尼姑庵里,被人看守着孤苦伶仃一辈子! 苏溪哪肯过这样的日子? 既然不得已把霍越清供了出来,她索性就改变思路。 只要父亲松口,成全了她和霍越清的婚事,他们私通的丑事就不算了!传出去都是一件风流韵事呢。 苏溪越想越理直气壮,她含泪跪在地上:“爹爹,千错万错都是溪儿的错,霍哥哥他真的没有强迫我,我是真心爱慕他,想嫁给他为妻的!霍哥哥也说过他会上门提亲,风风光光娶我过门,求求爹爹成全我们吧……” 这话说的,好像苏明昌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而她和霍越清就是苦情的牛郎织女一样。 李姨娘看着苏明昌阴鸷的脸色,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自知不妙,急忙开口道:“溪儿,你在胡说什么?你是苏家尊贵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跟霍越清一个外男两情相悦,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还会让人嘲笑苏家的家风。 好好养在深闺的女儿,竟然无媒无聘,就跟一个外男私定终身了! 简直是荒唐! 古代是最讲究三媒六聘、名正言顺的。越是高门大户,就越重视嫁女婚配的规矩,错了一步都不行。 只有乡下没教养的野丫头,才会随随便便跟一个外男谈情,还没嫁人,就先把身子许出去了,民间普通姑娘都做不出这么下贱的事。 李姨娘本意是想给苏溪打圆场,提醒她不要乱说,免得越描越黑。 没想到,苏溪却嚷嚷道:“姨娘,你明明知道我和霍哥哥两情相悦,我们早就约定终身了!你不帮我求情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说!” 苏明昌猛然看向李姨娘:“你早知道他们的事?!” 李姨娘立刻否认:“老爷,我冤枉啊……” 放纵府中女儿与外男私通,是很大的污点和罪名。 李姨娘绝不肯承当,急急解释道:“越清虽然是我的侄儿,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心思,平时只是请个安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私底下竟然和溪儿走到一起,老爷,你相信我啊……” 苏溪还在那大声嚷嚷:“爹爹,我和霍哥哥都是真心的,他一定会对我负责,您就成全我们吧!” 苏明昌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只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在今晚丢尽了,心里真是恨不得活活掐死苏溪。 “给我闭嘴!”忍无可忍下,苏明昌一个箭步过去,重重踹了苏溪一脚。 一个壮年男人,又是习武的武将,一脚猛踹的力道有多大。 苏溪的肺腑都快被踢碎了,惨叫一声,“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都委顿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 她喷出的血飞溅了怀中霍越清一脸,他的眼皮不由微微抽跳了一下。 苏明昌仍不解气,面色狰狞:“你们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伤风败俗,有辱家风,竟然还有脸要我成全!好啊……我现在就成全你们,去阴曹地府成双成对吧!” “来人——” 苏明昌高声厉喝,指着霍越清,阴鸷的语气杀意毕露。 “给我把这个小畜生拖下去,直接杖毙!尸体扔到城外荒山上,暴尸三日,不准入土!” 这是极其严酷且残忍的处罚。 苏明昌甚至都没有顾及,霍越清是李姨娘的远房侄儿,一心只想杀之后快。 李姨娘脸色煞白,一时间也不敢求饶。 “咳咳咳……爹爹,爹爹不要啊……”苏溪挣扎着爬起来,“不要杀霍哥哥,求您了!你要是杀了他,让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苏溪顿时嚎啕大哭。 霍越清也不敢再装下去了。 在护院上前拖他之前,他惊恐地“醒”过来,跪在地上就朝苏明昌磕头:“求姑父饶命!我自知犯下大错,愿意弥补娶四小姐为妻,求姑父高抬贵手……” “拖下去!”苏明昌已经不想听他们的解释了。 护院们一下子冲上去,拽着霍越清的手臂就往外拖,下人们拿来了厚厚的板子、裹尸的草席,竟好似真的要把霍越清杖毙。 “不要啊——”苏溪又哭又喊地扑上去,紧紧抱着霍越清不松手。 “爹爹,你要是杀了霍哥哥,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们全都杀了吧,呜呜呜……” 她竟然还敢威胁! 苏明昌暴怒到极点:“既然你想死,为父就成全你!把四小姐一起拖走!” 更多的护卫冲上去,押住了苏溪,将她一起往外拖。 苏溪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能做得这么狠绝,崩溃一般大哭大闹:“我不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有错吗?爹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不要呜呜……” 霍越清当然也不是甘心等死的人,同样挣扎的厉害,嘴里喊着:“姑父饶命!您就看在姑母的面子上,饶了侄儿吧……” 花园里一时间混乱得不像话。 苏溪歇斯底里的哭闹,霍越清的拼命挣扎,十几个护院都压不住他们两个人,差点被他们挣脱了。 “够了!全都住手!” 完全看傻眼的苏老夫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举着拐杖怒气冲冲地打上那些护院,“把我孙女和孙女婿放开,今天有我在,我看谁敢杀他们!” “哎哟……老夫人……”护院们可不敢跟苏老夫人动手,被打得捂着脑袋往后躲。 苏溪和霍越清一下子躲到了苏老夫人身后。 “母亲,您这又是做什么?”苏明昌头疼欲裂。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苏老夫人怒骂道,“这一个是你亲闺女,一个是你媳妇的亲侄儿,打断骨头都连着筋!你一下要把他们全杀了,你想干什么啊?” 第187章 是我对不起你 苏明昌脸色铁青,“母亲,您也看到他们都做了什么,这事如果传出去,您让苏家的脸面往哪搁?还有云柔她们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苏老夫人却不以为然:“我就是为了苏家的名声着想,才不能让你杀他们。你刚刚也听见了,溪丫头和霍家小子是两情相悦,既然他们自己愿意,你成全他们不就行了吗?反倒是件好事了!” 苏溪一听,连忙用力点头,捂着胸口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明昌。 霍越清差点被拖去杖毙,也被吓到了,急忙保证道:“我一定对四小姐负责,三媒六聘娶她过门,求姑父成全!”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也顾不上考虑别的,之前的种种想法全抛到了脑后。 但话音刚落,霍越清又看到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云苏。 她乌黑的头发散落肩头,衬得侧脸雪白,脸上神情冷淡,唇角有一抹似嘲非嘲的笑意。 霍越清心里蓦地一痛:“……”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当他亲口说出愿意娶苏溪的时候。 他和苏苏……就再也不可能了! 苏溪听了大喜,眼巴巴地看着苏明昌:“爹爹,您听到了吧?霍哥哥是愿意负责的!” 苏老夫人十分满意,点点头道:“这样子多好!都是一家人,何必打打杀杀,让外人看了笑话。” 苏明昌气得差点心梗,紧紧握着拳头,阴霾而狰狞的面容上,满腔暴怒却发不出来。 苏老夫人是乡下出身,见识有限。 而且是一手将苏明昌养大的亲娘,苏明昌心里还是敬重的。他也不可能跟苏老夫人解释为何要杖毙苏溪和霍越清。 他们当众私通,被这么多人捉/奸在花园,宫里的嬷嬷和镇北王府的人全都看见了! 这不是随随便便把苏溪嫁给霍越清就能遮掩的丑事。 苏明昌完全可以想象,等到天亮后,这件丑闻传出云王府,他们苏家就真的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然而,执意要护着这对奸/夫/淫/妇的,是他苏明昌的亲娘啊! 孝道为大。 他难道还能跟自己的亲娘对着干吗? 苏明昌强压着怒火,目光阴恻恻地扫过苏溪和霍越清,又扫过在场的云王府下人们。 “给我把这对贱人拖去柴房,分开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去见他们!也不许送食水!” 苏明昌一字一句地道:“再过两天,就是云苏和镇北王的大喜之日,念在喜事当头,不宜见血,我姑且先饶了你们!等喜事过后,再行处置!” 说完,苏明昌狠狠一甩袖子,携着满身的窝囊怒火,大步走了。 他没有下令要封口。 因为根本封不住,他哪有资格命令宫里的嬷嬷和镇北军不得往外传啊? 索性就不自取其辱了。 “老爷,老爷……”李姨娘急忙追了上去。 苏云柔也赶紧搀扶着苏老夫人,哄劝着她一起离开了。 苏溪如释重负,只觉得又累又疲,被苏明昌狠狠踹了两脚的疼痛也涌上来,她心神一松,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护院们皱皱眉头,招手叫来两个粗使嬷嬷,将苏溪抬去柴房。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但另一边,对于霍越清,护院们的态度就没那么客气了。 霍越清鼻青脸肿,身上不着片缕,只抓着被撕破的衣衫,勉强遮住下半身。 这狼狈的样子让他羞耻又难堪,低声下气道:“能不能给我一件披风遮一遮?这个样子……实在不雅观。” “你都做出这种事了,还有什么廉耻心?”护院鄙夷地轻嗤一声,还是拿了件脏兮兮的披风丢给他。 霍越清急忙披在身上,掩盖住了一身狼狈,不由松了口气。 “走吧!”护院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霍越清脸上难堪,但又不敢说什么,低着头乖乖往前走。 刚走几步,他却又停住脚步,神情无比复杂地看向云苏:“苏……不,云大小姐。” 云苏微微挑起眉,脸上神情冷淡。 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一点都不怕他把灌药的事情说出来。 霍越清却只是轻声道:“之前的事情,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开心。” 顿了顿,他眼眶微红,“是我对不起你,抱歉……” 云苏:“……” 她的脸色一时微妙,看着霍越清被护院押走,有些匪夷所思。 云王府的主子们都散了,下人们也跟着纷纷退场。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花园角落里,再次变得清冷,只剩下云苏和身边的丫鬟、镇北军。 以及皇宫里的教养嬷嬷,和几个宫女。 云苏其实早就看到这个宫廷嬷嬷了,只是刚才情况乱糟糟的,她也没机会说话,干脆就没急着开口。 现在人都走了。 云苏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位嬷嬷身上,打量了一下。 她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规整的宫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嘴角纹路很深,一看就是平时不爱笑,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冷肃感。 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啊…… 云苏暗自心想着。 连旁边的几个宫女都是一个模样,安静沉默,规矩范儿十足。 这时候,宫廷嬷嬷忽然开口:“云姑娘,恕奴婢冒犯了,您和刚刚那位霍公子有什么关系吗?” 云苏有些诧异,落落大方地回答:“没有,只是认识而已。” 她可没说谎。 现在的她,确实跟霍越清没关系,不过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宫廷嬷嬷威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照奴婢所见,未必是这么简单吧?希望云姑娘如实回答!” 这话,就有点审问的意思了。 云苏淡淡道:“那你又是谁?在质问我之前,至少先报上身份吧?” 宫廷嬷嬷抬起下巴,神情露出一丝矜傲:“奴婢姓孔,是皇后娘娘跟前专管礼仪的教养嬷嬷。这次是奉皇后娘娘口谕,前来教导云姑娘大婚礼仪,请云姑娘务必老实听教,别错了规矩才好!” 第188章 恶意,刁钻的嬷嬷 云苏笑了一声,“你教的是哪里的规矩?” 孔嬷嬷不悦:“自然是皇家规矩!” “皇家的规矩,就是让你一个做奴才的嬷嬷,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质问我这个未来亲王妃吗?” 云苏似笑非笑,语气恬淡,话却毫不客气。 她自然听得出来,这孔嬷嬷一开口,对她就没报什么善意。 就算她真的对云苏和霍越清的关系起疑,按照规矩,她也不该当众直接质问,甚至都没有让下人们退去。 这显然不符合皇家尊卑有别的常识。 分明是在给她下马威,也显示出对云苏这个准王妃的不尊重。 孔嬷嬷:“……”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堵过的孔嬷嬷,被噎住的同时,心底生出一股郁气,也意识到了,云苏并不是她以为的软柿子。 一时间,孔嬷嬷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云苏忽然问道:“你真的是宫里专管规矩的教养嬷嬷吗?” 孔嬷嬷皱眉:“自然是的。” 难道还有人敢冒充宫里人吗? “我看却不像。”云苏浅笑着,字字如刺一般,“既然是专门教人规矩的,想必自己一定很懂规矩,知道什么是以身作则,可我都站在这儿等了许久了,怎么还不见嬷嬷你低头行礼呢?是我身份不够吗?” 孔嬷嬷:“!!!” 她一时眼瞳微微扩大,仿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苏。 作为皇后身边的心腹,孔嬷嬷在宫里的地位是很高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派出来教导新人规矩,甚至就连太子妃成婚之前,她就是负责教规矩的嬷嬷之一。 可即便是太子妃,在还没有嫁入皇家之前,对孔嬷嬷都是毕恭毕敬的,不管多苛刻的规矩都咬着牙学,就怕孔嬷嬷哪里不满意,回去后会跟皇后娘娘说。 结果……云苏倒好。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得罪了教养嬷嬷,非但不恭敬,还指着鼻子说她不懂规矩。 “云姑娘,奴婢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孔嬷嬷忍不住强调。 云苏面露疑惑地看着她,“这个我当然知道,你这么说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奴才比未来王妃更尊贵?所以,你可以不用行礼,不讲尊卑,我还要反过来给你问安?” 孔嬷嬷冷汗顿时下来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哪敢承认这种话? 云苏笑道:“那嬷嬷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听着。” 孔嬷嬷:“……”冷汗越流越多了。 有些话她是不能解释的,只会越描越黑,即使她心里是这么想,嘴上也绝对不能承认。 孔嬷嬷突然意识到,这位其貌不扬、名声又不好的云王府大小姐,她不仅不是软柿子,还是个浑身长刺的刺猬,谁撞上都是一脸血…… 十分难缠,不好对付! 难怪,皇后娘娘私底下跟她交代,让她一定好好“教”她规矩,不可大意! 第一次交锋就吃了个大亏,孔嬷嬷暗恨自己心急,立刻跪下行礼,低头:“奴婢失言,见过云姑娘,请姑娘恕罪。” 她这一跪,原本冷淡得像木头一样的几个宫女,立刻也跟着跪下了。 姿势一个比一个标准、好看。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啊,就是能屈能伸,一察觉到不妙,立刻就知道低头服软,绝不硬来。 孔嬷嬷都行礼认错了,云苏即使知道她不是诚心的,也不好再抓着不放。 毕竟,人家是皇后钦点的教养嬷嬷,是有免死金牌的。 “起来吧。”云苏道。 孔嬷嬷犹豫了一下,缓缓站起身。 云苏笑眯眯地又道:“我听镇北王府的人说,按礼部规矩,教养嬷嬷该在大婚前三日过来,本以为是早上到,没想到竟拖到天黑才见到人。” 这要是换成其他新娘子,只怕就要诚惶诚恐、不知该怎么办了。 也是云苏心大,知道是下马威所以并不在意。 但不代表她会任由一个嬷嬷踩她的脸。哪怕这背后可能有皇后的授意。 孔嬷嬷低头垂目,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云姑娘见谅,本来确实该早上到的,不过东宫侧妃身子不适,宫中缺了一批宫女,奴婢便被临时派去调教新宫女,伺候太子和太子妃,所以才来晚了。” 这说的显然是薛宝晴流产丧子,宫中动荡死了不少宫人的事。 有这事当幌子,云苏就算不满,也无法说什么。 一轮言语交锋,孔嬷嬷意识到云苏不好惹,云苏也察觉到,这个嬷嬷不好对付。 接下来还有两日的婚前礼仪要学,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招数…… 云苏心里这么想着,略微讽刺地勾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打道回府。 到了明珠苑,天已经彻底黑了。 云苏出门前还没有用晚膳,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一看她回来了,立刻把膳食端了上来,琳琅满目满满一桌子,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云苏确实也饿了,懒得理会紧跟在身后的宫廷嬷嬷,她坐下就准备吃饭。 刚伸手拿起筷子,忽然一道疾风打来。 “啪!” 云苏反应敏捷,猛地一抽手,就看到粗粗一根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她手原来的位置上。 因为她躲开了,戒尺狠狠打在桌上,力道大的连碗筷都跟着震了一下。 这要是真打在人身上,云苏的手背立刻就会红肿起来。 云苏微眯起眼,神情一瞬变得冰冷,她放下筷子,看向手里握着戒尺的孔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 孔嬷嬷板着脸,神情严肃,眼里却有一丝恶意闪过:“云姑娘,奴婢是来教你规矩的,这把戒尺是皇后娘娘亲赐。若是姑娘有哪里做的不对、不合规矩的地方,奴婢可以用戒尺略作惩罚。” 就是说,她学得不好做得不对,她还打算体罚她? 云苏气笑了:“皇家有这样的规矩吗?” 孔嬷嬷似笑非笑,眼里恶意更明显,她分明是记恨云苏之前落了她的脸面:“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奴婢也只是听命行事。如果云姑娘不想受罚,就请认真跟着奴婢学,千万、不要犯错!” 第189章 光明正大的刁难 虽然嘴里说着不要犯错,可孔嬷嬷的语气,却好似巴不得云苏犯错,这样她才有理由惩罚她。 云苏微微眯起眼睛:“你这是拿皇后娘娘来压我?” 孔嬷嬷严肃道:“奴婢不敢,但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云姑娘既然要嫁入皇家,这规矩仪态自然是不能错的,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更会丢了皇家的颜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云苏看着她手里粗重的戒尺,却感受到一股恶意。 她语气微冷:“如果我不想学呢?” 孔嬷嬷冷声:“姑娘若是不想学,奴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进宫回禀皇后娘娘。” 有了这个把柄,皇后想要做点什么,可就方便多了。 云苏再一次感觉到,封建帝王时代,官高一级压死人。 尤其是皇后,当她看你不顺眼时,不必喊打喊杀,利用规则就能光明正大地整死你! 这不,上次她落了皇后的面子,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云苏冷淡的一笑,看着孔嬷嬷:“那就有劳嬷嬷提醒一下,我刚刚哪里做得不合规矩?” “姑娘刚才坐下时,动作幅度太大,姿势不优雅。” 孔嬷嬷伸出戒尺,点了点桌上的筷子,“而且,上桌之后,不能直接伸手拿筷子,应该由丫鬟布菜之后,主子才能启筷。” 云苏:“……”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脸色有点发黑。 孔嬷嬷略带不屑地看着她:“奴婢忘了,以云姑娘的身份,以前进宫的次数不多,这些宫中用餐的礼仪自然也不懂。” 她微微仰起下巴,口吻矜持倨傲地道:“姑娘请听好了,在宫中,一言一行皆有章程,一举一动都有规范。何时起卧,何时用膳,何时出门,何时更衣……都是有规矩和时间的,细细说来一两个时辰都不够用,这些可都要好好学着才行。” 云苏:“……” 她眉毛止不住地抽跳:“你的意思是,我不止要学大婚礼仪,还包括了日常一举一动的规矩?” 孔嬷嬷理所当然:“这是自然!作为皇家的媳妇,规矩就是要刻进骨子里的。” 哦,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云苏面无表情地心想:你们皇家干脆找个人偶娃娃当媳妇好了! 想摆出什么姿势,就摆出什么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云苏突然间明白了,难怪她从镇北王府离开之前,君长渊特意跟她说,教养嬷嬷的规矩她不想学可以不学,他也不在乎这个。 这么反人类的规矩,谁愿意学啊…… 孔嬷嬷不知道云苏在心里吐槽,看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受教了,矜持地说道:“现在,奴婢就让人演示一下皇家的仪态,姑娘一定要看仔细了,如果再做得不对,可就不止是一戒尺的事了。” “竹春,竹夏,你们来演示一遍。” 两个宫女上前一步,恭敬地弯腰行礼,随即退到了房门处,准备演示起来。 剩下的两个宫女将手里提着的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金灿灿的小碗,往碗里注入满满一碗清水,然后端着小碗,放在了竹春的头顶上。 云苏嘴角微抽:“……” 竹春头顶着装满水的小金碗,缓缓站起身,笔直地站在原地。 孔嬷嬷道:“行不露足,腰背笔挺,滴水不漏。” 竹春缓缓迈步,脚步又稳又轻,裙摆几乎看不出拂动,裙下也不见露出鞋尖,头顶着装满清水的小金碗,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餐桌前。 孔嬷嬷又道:“坐,腰背不弯,笔直如钟。” 竹春一手优雅地拂过衣裙,上半身保持不动,沉稳地坐了下去。 “饮茶。”孔嬷嬷再次下令。 竹夏沏了茶,恭敬地递给竹春,云苏看着她肩颈不动,微微垂目轻啜了一口茶,随即放下杯子,用丝帕轻轻擦拭嘴角。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竹青头顶上的小金碗纹丝不动,连碗里装得满满当当的清水都没有洒出来一滴,只有浅浅的波纹。 云苏一时大开眼界,匪夷所思。 孔嬷嬷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可看清楚了?这就是行、走、坐、饮的规矩,身为准王妃,您至少要做得比宫女更出色、更优雅标准才行。” 云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已经彻底无语了…… 头顶水碗走路已经够难了,孔嬷嬷用的还是金碗,金子可比瓷碗沉多了,何况里面还装了满满一碗水,稍微抖一下都能溢出来。 这要没个一年半载的苛刻训练,谁能做到?要求她在两天内做得比宫女还标准,还不如拿刀杀了她呢。 可惜,孔嬷嬷明显就是来刁难她的,不会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说刁难还不准确。她确实是在教云苏礼仪规矩,只不过打着教导规矩的名义,故意压缩了时间,又把难度提得很高。 只要云苏做不到,她就有理由“惩罚”她,以规矩的名义整治人,让人有苦说不出。 另一边,竹春已经取下了头顶的小金碗,端到云苏面前。 孔嬷嬷冷肃道:“姑娘,请吧!” 云苏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碗,只觉得它就是个刑具,一旁的秋荷、秋眉等丫鬟也不由皱起了眉。 秋眉忍不住道:“孔嬷嬷,小姐以前从没受过这种规矩,您提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而且,再过两日就是婚期,您是不是先教完大婚的规矩,之后再学这些也不迟啊……” 要是两天时间学不完,云苏连大婚时的规矩都不懂,肯定会闹笑话的! 相比之下,这些走路坐姿喝茶的规矩,放到后面学也不要紧,毕竟不是马上就要用的。 孔嬷嬷冷声训斥:“你懂什么?站姿、走姿、坐姿,这三样本就是所有礼仪的基础,连正确走路都不会,还学什么礼仪!” “可是……”秋眉想要争辩。 “好了,不用说了。”云苏摆摆手,吐出一口气。 不就是顶碗走路、考验身体平衡和稳定性吗? 她就不信她不会。 竹青端着小金碗走过来,放在云苏头顶上。 她才刚想站起身,明明没怎么动,头顶忽然一凉,金碗里满满的清水已经洒出来了。 第190章 给人当猴戏看吗? 孔嬷嬷眼尖地看见,冷笑一声:“水洒了,不合格!重来!” 云苏:“……” 竹青取下金碗,又加了一点水,重新放到她头顶上。 云苏稍微一动…… “不合格,再来!”孔嬷嬷严厉道。 再取下加水,放回头顶上。 这次云苏格外小心,脖颈都是僵的,极慢极慢地站直身子。 终于站直了,水没洒。 云苏高兴得眼睛一亮,肩膀下意识松了松,头顶又一凉…… “重来!” 又一次…… “不合格!” ……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云苏整个人都木了。 每次洒出来的水虽然不多,但架不住次数多,她头顶一片都湿透了,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下来。 孔嬷嬷讥诮地道:“重复二十次,连最基本的站直都做不到,姑娘真是奴婢见过的第一人!” 云苏忍不住回怼:“你让宫女把水加得那么满,多一根头发丝都能溢出来,怎么可能不洒?” “那只能怪姑娘自己仪态太差!”孔嬷嬷不屑地道,“奴婢手下随便挑出一个宫女都能做到的事,你却做不到,姑娘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云苏冷笑:“我还真不觉得。” 她又不是宫女。 孔嬷嬷眯起眼睛,“看姑娘这么有活力,还有精力跟奴婢顶嘴,想必也不是很饿,今天就彻夜练习吧。务必要把金碗顶得一滴不洒,做完全程才行!” 云苏恼火地看着她,竹春又端着加了水的金碗走过来,恭敬地道:“云姑娘,请吧。” “不用你放,我自己来。”连续失败了二十次,云苏又不是傻子。 她怀疑竹春根本没把金碗放稳当,有好几次,竹春刚一松开手,云苏还没来得动呢,金碗就直接倒了,泼了她一头的冷水。 竹春僵了僵,只好将金碗递给她。 云苏直接端着金碗,保持水面不动,稳稳放在自己头上,然后松手。 果然,这一次相当稳。 她试着稍微放松了下肩膀,水也没有洒。 云苏凉嗖嗖地看了眼竹春,竹青只低着头,也不看她。 孔嬷嬷皱了下眉头,冷冷道:“走几步看看。” 云苏憋住一口气,调整身体重心,稳固住肩膀,缓缓迈步往前走。 她的身体协调性其实很好,只要刻意保持走路时上半身不动,头顶的金碗就不会摇晃,水也不会洒出来。 孔嬷嬷脸色不太好看,忽然想起什么,她冷笑一声,“把地毯撤掉!” 屋内的地上是铺了地毯的,比地砖要防滑很多,走起来也更轻巧稳当,几个宫女立刻把地毯卷起来搬到一边,露出光滑的地砖。 这还没完。 孔嬷嬷又从旁边桌上盛了一碗牛骨汤,“哗啦”一声泼在了云苏脚边。 云苏看着本就光滑的地砖上,被油汪汪的汤水泼湿了一片,泛出五光十色的油彩,都不用踩上去,就知道有多滑脚。 “孔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顶着水碗在打了油的地上走路?”云苏不由冷怒,刁难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谁没事踩着油水锻炼仪态了?就是皇后自己来,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孔嬷嬷却一本正经道:“奴婢这是在锻炼你的仪态,毕竟日常行走中,难免遇到意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该做到仪态端庄,处变不惊。” “好了,上去走走看吧,记得水不能洒出来。” 云苏却站在原地没动,冷冷看着她:“这种话你自己信吗?”刁难就是刁难,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孔嬷嬷不耐烦了:“姑娘到底练不练?不练的话,奴婢可就回宫了,宫里多得是人等着呢。” 云苏干脆把头顶金碗拿下来,往桌上一扔,面无表情道:“我不练了,你走吧!” 孔嬷嬷震惊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规矩我不学了,你爱去哪去哪,想跟皇后娘娘告状也尽管去,我不伺候了!”云苏声音冰冷。 她之所以压着性子练,一是因为她答应过君长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他难做;二是因为她以后估计会经常进宫,学点规矩也免得以后犯错,给人落下把柄。 可现在看来,孔嬷嬷压根就没想好好教她,反而一心只想刁难、看她出丑。 她还学什么?给人当猴戏看吗? “你!”孔嬷嬷确实是拿皇后的命令压人,可她也没想到云苏脾气这么大,说不练就不练了,反倒让她下不来台。 要知道,教导新人是孔嬷嬷的任务,她可以回宫告状,但没把本职工作做好,孔嬷嬷自己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 “云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皇后娘娘是因为看重你,才亲自把奴婢派来教导你规矩,你现在说不学就不学了,你把皇后娘娘的恩赐当成什么?”孔嬷嬷语气恼怒,施压性地质问。 “皇后娘娘如果不满,可以把我召进宫问罪,但这跟你就没关系了!慢走不送。”云苏冷笑。 说着,她饭都不想吃了,转身就往卧室里走,憋了一肚子气。 这破规矩,谁爱学谁学去。 君长渊都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学规矩,一个区区教养嬷嬷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名为教导,实则就是刁难想给她难堪。 云苏一点都不怀疑,就算她真的按照孔嬷嬷的要求,顶着水碗从泼了油水的地面走过去,孔嬷嬷也不会善罢甘休。她只会再想出更刁钻的办法,继续刁难她。 换句话来说,云苏在她这里,是根本学不到有用的东西,只会被嘲讽、鄙夷、打压。 她又不是傻瓜,也没有被人虐的兴趣,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孔嬷嬷气得发抖,手持戒尺指着云苏:“岂有此理,给我拦住她!” 竹春、竹夏等四个宫女立刻冲上来,其中两个拦住了云苏的去路,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了云苏的肩膀和手臂。 云苏目光一冷,刚要说什么。 孔嬷嬷走过来,高高扬起手中的戒尺,冷不丁狠狠抽在她后背上。 云苏察觉到了恶风,想躲开却被两个宫女死死抓住,指甲都掐进她肉里。她想挣脱她们,孔嬷嬷的动作却更快,一口气在她背上狠抽了三下。 “啪!”“啪啪!” 三戒尺抽下去,云苏痛得冷汗都冒出来,后背瞬间火辣辣地刺痛起来。 第191章 整治刁钻嬷嬷 “小姐!” 秋眉和秋荷看到这情景,脸色一变,立刻冲了过来。 “孔嬷嬷,小姐都说不练了,你怎么还打人啊?”秋眉满脸怒火地道,“打得那么重!” 孔嬷嬷理直气壮:“奴婢这是教她规矩!” “那你也不能真的动手打啊!” 秋眉气得不行,又急忙问云苏,“小姐,你怎么样啊?疼不疼?” 云苏的肩膀和双手还被两个宫女抓着,脸色微微发白,额头蒙了一层细汗。 “还不松手?”秋荷厉喝两个宫女。 其中一个宫女却硬邦邦地道:“奴婢是按孔嬷嬷的吩咐,规矩还没学完,云姑娘不能走。” 秋荷一看说不通,伸手直接攥住了宫女的手腕,冷冰冰道:“松手!” 她是习武的暗卫,手上力气自然比一般的宫女要大,五指一用力,宫女只觉得手腕骨都要裂开似的,疼得惊叫一声,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秋荷抓着她的手腕,把人甩到一边,又冷冷看向另一个宫女。 宫女心生怯意,下意识放开了云苏。 “姑娘,你还好吧?”秋荷也没空跟宫女计较,低声问云苏,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没事。”云苏额头冒冷汗,面无表情地看着孔嬷嬷。 可实际上,怎么可能没事呢? 孔嬷嬷拿的戒尺是精心准备的,纯实木,又粗又沉,至少有两斤重。 打在人身上,不会破皮流血,却能让人疼到骨子里,只一下就能淤血红肿。 云苏已经算是很能忍痛了。 如果换成普通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两尺子打下去,足够让人疼得站不起来! 孔嬷嬷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挺起胸膛傲气地说:“姑娘也用不着生气,奴婢一早就说了,若是姑娘屡教不改,为了尽快矫正你的仪态,奴婢少不得要用上戒尺。” 这是在给她动手体罚打人,披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云苏冷冷道:“我刚才错在哪了?” 孔嬷嬷道:“礼仪还没学完,姑娘说走就走,将皇后娘娘的旨意视若无物,难道不是错吗?” 云苏冷笑一声,伸出手:“既然是旨意,那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孔嬷嬷一噎。 云苏冷冷走上前,“你是当我傻,什么都不知道吗?宫中派教养嬷嬷指导新人礼仪,一是出于礼法,二是出于重视。不是让你一个奴才拿着教导当幌子,在这打压刁难人的。” 孔嬷嬷争辩:“奴婢没有刁难,只是正常的教导!” “如果是正常的教导,你一个教导宫女的嬷嬷,有什么资格体罚打我?尊卑有别不懂吗?是你这个教养嬷嬷身份高,还是我这个准王妃身份高?” 云苏眸光冰冷,走到孔嬷嬷面前,周身凛然的气势倾泻而出,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奴婢……”孔嬷嬷本想反驳,一对上云苏乌黑冰冷的眼神,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竟透不过气。 争辩的话语也卡在了喉咙里。 云苏冷笑:“没话说了吗?” 孔嬷嬷憋了又憋,恼羞成怒道:“奴婢是皇后娘娘钦点的!这把戒尺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让奴婢教导好云姑娘!” “你所谓的教导,就是故意把油汤泼在地上让人走?这是哪门子的礼仪规矩,你找出来让我看看。”云苏冷淡道。 孔嬷嬷哑口无言。正常仪态下,自然不会有这种规矩,只是她看云苏走得稳当了,临时想出来刁难她的。 只是孔嬷嬷也没想到,云苏的脾气这么大,她才刚刁难了一下,她就发脾气不学了! 真是叛经离道! 一点都不符合皇家对女子贞静谦卑的要求。 看孔嬷嬷迟迟不说话,刻板的脸上却写着不满,眼神仿佛在说——你这样粗俗无礼的人,就不配嫁进皇室! 云苏冷冽的眯起眼,忽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抽在她刻薄的脸皮上。 “啪!”一声脆响。 “啊……”孔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痛得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苏:“你竟然敢打我!!” 云苏二话不说,又一戒尺重重打在她的膝盖上,孔嬷嬷痛得惨叫,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先前为了刁难云苏,孔嬷嬷特意让人把地毯撤走了,只剩下光滑坚硬的地砖。 她的膝盖骨一下子跪在地砖上,骨头差点没撞碎,痛得她又是一声惨叫。 “打你怎么了?” 云苏拿着戒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很喜欢拿着戒尺打人吗,不如自己也尝尝?” 说着,她又高高扬起手,一戒尺就朝她脸上打去。 厚重结实的戒尺刮过空气,呜呜风声作响,听起来威力十足。这一尺子抽到脸上,只怕是要把孔嬷嬷满嘴的牙齿都打飞出去。 “啊……”孔嬷嬷吓得尖叫,本能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但是她又忘了。 地板上泼了带油的汤水,滑溜溜一片。 别说是用脚踩了,孔嬷嬷惊恐躲闪时下意识伸手一撑,手掌瞬间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摔在地上。 “啊——”高亢的惨叫声,犹如尖针穿刺耳膜。 孔嬷嬷摔了个狗吃屎,下巴撞在地板上,牙齿磕破了嘴唇,血和唾液全流了出来。身上整齐的宫裙变得皱皱巴巴,上面还沾满了油汪汪的汤水,别提有多狼狈了。 云苏手里的戒尺停顿在半空,讥讽地看着孔嬷嬷:“你躲什么,原来你也知道这戒尺的滋味不好受啊?” 她就没想真的打孔嬷嬷,只是做个样子吓唬她。 看看她都吓成什么样了。 戒尺不打在自己身上,她就不知道有多痛! “孔嬷嬷!”竹春几个宫女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跑过去,想将孔嬷嬷搀扶起来。 可即便是她们,踩在油汪汪的地板上也差点脚一滑,竹春跑得急更是直接摔了,一下子压到了孔嬷嬷身上:“啊!” 孔嬷嬷一把老骨头差点没被压断,被宫女们好不容易搀扶起来,刻薄的脸都疼白了。 第192章 夜半爬窗 云苏看着狼狈不堪的几个人,讥讽地一笑,将戒尺丢在她们脚下。 “带着你们的东西,现在滚出去!” 孔嬷嬷腰闪了一下,疼得直吸气,又痛又恼又丢面子,脸颊上被抽了一戒尺的地方也红肿起来,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孔嬷嬷咬牙切齿道:“奴婢一定会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告诉皇后娘娘!你就等着娘娘的训斥吧!” 云苏冷笑一声,她要是怕被皇后训斥,就不会动这个手了。 皇后的地位是很高没错。 但云苏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就这么一点小事,皇后顶多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难道还能杀了她不成? 如果是暗地里用手段整治她,云苏就更不怕了。 作为精通医毒的地下黑医……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她多的是! “把她们赶出去!”云苏冷冷下令。 秋荷早就等着这一句了,闻言二话不说,走到孔嬷嬷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直接把人丢出了门外。 几个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连东西都不敢收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孔嬷嬷一行人被赶走后,屋子里立刻清静多了。 秋眉担心云苏被戒尺打伤,赶紧叫来了小丫鬟,其中一半收拾屋内的残局,另一半人则取来了热水、毛巾和跌打损伤的药酒。 回到卧室里,云苏恹恹地趴在床上,她后背疼得厉害,一动就疼。 秋荷守在她身边,看到秋眉走进来,忙问道:“药酒取来了吗?” “来了来了。”秋眉赶紧关上门,走到床边递上药酒,嘴里还说着,“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看?孔嬷嬷下手重,万一留下暗伤怎么办?” 秋荷想说不太可能…… 孔嬷嬷毕竟只是个宫里嬷嬷,又没习过武,那三下戒尺应该只是皮外伤,不至于太严重。 但是话到嘴边,秋荷又咽下了:“我先看看吧,要是太严重,再叫大夫不迟。” “好,那你千万轻一点。” 秋眉连连点头,走过去撩起床边的纱帐,“小姐,你先坐起来吧,奴婢帮你脱衣服,后背上点药。” 云苏点头坐起身。 秋眉替她解开腰带,褪下两层外衣,只剩一件薄薄的贴身肚兜在身上,及腰的长长黑发也被拨到了胸前,露出一片纤瘦光裸的脊背。 “嘶……”秋眉蓦地抽了口冷气。 云苏身上的皮肤远比脸上要白,肌肤细腻得吹弹可破,从纤细的肩头到精致的蝴蝶骨,再到盈盈一握的腰线,都白得晃人眼球。 乌黑的碎发落在她肩膀上,衬着肤色,烛光下仿佛泛出一层细腻的珠光,令人目眩神迷。 然而,就是这样的后背肌肤上,却斜横着三道紫红发胀的瘀伤,比鞭子抽上去还严重,长长的三道交错在一起,已经肿得很高了。 受伤的部位全是紫黑的瘀血,还冒出了细密的小血点,衬托着旁边雪色一般的肌肤,让人触目惊心。 秋眉心疼得眼眶一红:“怎么打得这么重啊?孔嬷嬷太过分了……” 秋荷也微微蹙起眉,这淤伤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点。 或许是云苏身上的皮肤太白,嫩得像珠玉一样,导致伤口看起来也更狰狞,更严重。 “秋眉,去把热水和毛巾拿过来。”秋荷冷静了一下,又低声对云苏道,“姑娘,你这淤伤有点厉害,里面都有瘀血了,奴婢要帮你把瘀血揉开,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 云苏大概能猜到伤口是什么样的,点点头:“你揉吧。” 秋眉急急忙忙端来了热水,拧了温热的帕子递给秋荷。秋荷懂得一点处理伤口的知识,轻轻地用湿帕子擦去淤伤上的血点子,拧开药油。 “嘶……”这种伤一碰就疼,云苏忍不住吸了口气。 秋荷刚沾了药油,准备动手。 忽然,卧室紧闭的窗户外传来动静,两个丫鬟顿时一惊,秋眉下意识拿起衣裳遮住云苏。 “外面有人?”她紧张兮兮地道。 秋荷狐疑地眯起眼,还没来得及怀疑,却听到了两声“咚咚”。 仿佛有人站在窗外,慢悠悠地屈起指节,轻敲了两下窗户边沿。 但奇怪的是,这扇窗户是开向后院的,明珠苑只有一个正门进出,按理说不应该有人会特意绕到后门来敲窗。 而且……敲的还是云苏闺房卧室的窗户。 秋眉一脸疑惑:“这是谁在外面敲窗户?难道是哪个丫鬟的恶作剧?” “我去看看,你守着姑娘。”秋荷低声道。 她放下手中的药油,起身解开床帐,将三层床帐都垂落下来,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床内的景象,这才朝发出响声的窗户走去。 外层的床帐是比较遮光的,一放下来,床内就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光线也暗了许多。 秋眉紧张兮兮地拿着衣服,遮住云苏的上半身,转着脑袋往床外面看。 “别紧张,明珠苑外有镇北军守着,一般的小偷小摸也进不来,大概是下人丫鬟之类的。”云苏比她放松许多,也没把刚刚的敲击声当回事。 她后背疼得厉害,坐着也难受,干脆扯了个枕头趴在床上。 雪白光滑的一片后背,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空气中,云苏闭着眼睛嘟囔:“我先休息一会儿,上好药你们就出去吧,我困了。” “……” 秋眉没有说话。 云苏听到了床外的脚步声,随即是床帘被挑开的声音。 一瞬间的静默后,低沉优雅的男子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伤成这样?” 等等,这个声音…… 云苏猛然睁开眼,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站在床边,墨衣广袖,银纹面具,完美的侧颜被烛光笼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他伸手挑开床帐,低头看着她,面具下狭长幽深的眸子蕴着寒意,薄唇微抿。 秋眉和秋荷不知何时退到一旁,低眉顺眼的站着,大气不敢出。 “君长渊……” 云苏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愣愣地眨了下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193章 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君长渊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转头看向两个丫鬟。 秋眉深深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吓得不敢说话。 还是秋荷小声解释了:“回王爷,是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她故意刁难,用戒尺打伤了姑娘。” 君长渊幽冷地眯了下眼:“人呢?” “被云姑娘赶出去了。”秋荷连忙道,顿了顿又说,“属下正准备给姑娘上药。” 没想到王爷突然来了,还是避着人从后院窗户来的,正好撞上。 秋荷心里也不禁忐忑起来。 在离开镇北王府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职责,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云苏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现在……云苏在她的保护下受了伤,这自然是她的失职。 不等君长渊开口,秋荷径直跪了下来,惭愧地低着头:“属下失职,愿意领罚,请王爷降罪。” 秋眉愣了一下,连忙也跟着跪了:“王爷,奴婢也失职,没有拦住孔嬷嬷,请王爷降罪。” 两个丫鬟齐刷刷都跪了,反倒让床上的云苏愣了下。 她下意识想起身说话。 君长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别动,趴好。” 云苏:“……” 她愣愣地趴下,想了想,又忍不住说:“这不能怪她们,她们很护着我了。” 要怪就怪那个孔嬷嬷。 君长渊闻言转头,冷淡道:“你们先下去。” 秋荷、秋眉松了口气,急忙应下,低着头退出了房间,关上门。 云苏趴在枕头上,心里的好奇连背上的疼痛都盖过了,她眨着眼睛望着君长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婚前三日,新人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吗?” 她今天早上才刚离开镇北王府呢,天一黑他就找过来了。 云苏转念一想,手撑着床榻微微直起身,“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的话,本王就不能来看你了?” 君长渊拂开衣摆,在床侧坐下,“至于吉利不吉利,不过是民间迷信的说辞,本王一向不信这些。” 云苏心想,不愧是沙场征战出来的人。 虽然现在看着温雅病气,骨子里还是强硬又桀骜的,把礼部的规矩当废话。 不过…… 听一个古代人说迷信,还挺有喜感的。 云苏弯了弯唇角。 君长渊一双幽潋狭长的凤眸,深深看着她:“怎么受伤的?” 以她的性子和能耐,君长渊本来不觉得她会在一个教养嬷嬷身上吃亏,因此她离开时,他只说规矩不想学可以不学。 没想到晚上一过来,竟看到这样的情景。 君长渊面上不辨喜怒,心底却升起一丝浅浅的不愉。 尤其是看到她雪白的后背上,紫红发乌的三道瘀伤,那点不愉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无声地蔓延开来。 “还不是皇后派来的那个嬷嬷,我一时没躲开,挨了几下。” 云苏撇撇嘴,“打得还挺重的。” 君长渊挑眉:“以为只是个奴才,就大意了?” “你别说得这么直白啊。”云苏小小翻了个白眼,“我也是要面子的。” 这还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吃亏,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孔嬷嬷也没讨到便宜,你等着看吧,好戏在后头呢。”云苏可不是白白吃亏的人。 她挨的这三下戒尺,动手的是孔嬷嬷,仗的却是皇后的势。 孔嬷嬷口口声声地说,命令是皇后下的,戒尺也是皇后赏的,这笔账于情于理都该算到皇后头上。 云苏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君长渊看着她扬眉冷笑的小表情,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药酒,打开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你干嘛?”云苏纳闷地看着他,觉得撑着身体难受,她干脆又趴了回去。 “你把丫鬟都赶出去了,这药谁给我上?我自己可碰不到。” 因为趴着的姿势问题,她音调懒洋洋的,乌黑披散的头发压在胸前,雪白光裸的脊背上除了伤痕之外,只有两根细细的肚兜带子,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 君长渊眸光微微一黯,忽然伸手,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云苏整个脑袋都被蒙住了,一头雾水地挣扎想掀开,又被君长渊伸手按住。 “别乱动。”他道。 云苏背上有伤,动作也不敢太大:“盖着被子我怎么上药?” 她扭头看向君长渊,冷不丁对上他幽暗莫测的一双眼眸,眸底深处犹如浓墨化开,隐隐透出令人心惊的意味。 云苏僵了僵,一时不敢动了。 君长渊见她老实下来,才缓缓松开手,道:“这个药油不行,先等会儿。” 云苏眨了眨眼,“哦。” 君长渊起身,掀开床帘走了出去,只有声音传来:“来人。” 房门立刻打开,秋荷走了进来:“王爷?” “派人去镇北王府,取玉容膏来。”君长渊吩咐了一句。 秋荷微微诧异,玉容膏是极为名贵的宫中秘药,采用数百种名贵药材精心配制,对外伤治疗有奇效,并且能滋养伤口处的肌肤,使伤口快速愈合的同时不留疤痕。 这样的好东西,整个宫里都没几盒,镇北王府这一盒还是上次君长渊重伤中毒的时候,天盛帝为了表示重视,才让杜公公送来的。 王爷自己都没用上,收在库房里,这突然要取出来……不会是给云姑娘用的吧? 秋荷不由沉默了。 云苏后背的瘀伤看着吓人,实则并未伤筋动骨,用普通药油揉一揉,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玉容膏那么珍稀名贵的好东西,用在这种小伤上…… 即使是身为暗卫的秋荷,都不禁觉得,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属下这就派人快马回去取。”秋荷低声应下,便退出屋内。 临要关门前,她听到床帐里传来云苏的声音:“玉容膏是什么东西啊?” “一种外伤药膏,比药油的效果更好些……”君长渊低沉清雅的声音传来,随着房门的关上,后面的话秋荷也听不见了。 “……”她暗暗咋舌。 难怪哥哥之前再三提醒她,对云姑娘一定要尊重,千万不能大意。 秋荷不敢再多想,匆匆派人去取药。 第194章 想摸多少次都随你 两家王府的距离不算太近,快马来回也要二十几分钟。 云苏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君长渊,忍不住伸手戳戳他:“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别告诉她,君长渊是大晚上闲着没事干,专门过来看她的。 君长渊似笑非笑:“本王担心你规矩学不会,一气之下把教养嬷嬷给打了,于是便过来瞧瞧。” 云苏:“……” “结果没想到,你倒是被人给欺负了。”君长渊薄唇微勾,凤眸里却毫无笑意,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 “你对本王那股凶悍劲儿,对别人怎么没了?” 云苏郁闷极了,拍开他的手:“都说了是一时大意,你还笑话我?” “本王没笑话你。”君长渊深深看着她,“只是在生气。” 云苏惊呆了。 她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幽深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认真的吗? 她还没见过有人一边带着笑,一边说自己在生气的。 这算什么……笑面虎吗? “挨打的是我,你生什么气啊?”云苏不可思议道,“再说了,你要生气也不该冲我来吧?我还是个伤患呢。” 君长渊淡淡“嗯”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了。 云苏眨了眨眼。 ……不会吧,真生气了? 她一时除了莫名,又感觉有点好笑,她从来没见过君长渊生气是什么样子,想起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在生气,只觉得新奇。 云苏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喂,君长渊……” 君长渊不搭理她。 “君长渊……”她拉长了声音,软软地又喊了一声。 男人微垂眼帘,淡淡看了她一眼,仍然不说话。 云苏蔫了蔫嘴:“你不是过来看我的吗?我都受伤了,你还不理我,有你这样探病的吗?” “你再不理我,我也要生气了?” “……” “我真生气了?” 不管云苏说什么,君长渊都坐在床边,静静垂眸看着她,颇有一种“本王看你还能怎么闹腾?”的意思。 云苏眼睛转了转,忽然有气无力地趴下去,哼哼了两声,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君长渊,我背上好疼啊……” 君长渊看着她明显一脸装出来的表情,眉毛鼻子都皱起来,小脸蔫哒哒的,与平时神气活现的样子区别很大,心底便软了软。 他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避开她后背的伤,将人抱到怀里。 “真的很疼?” “呃……是有一点。” 云苏像个蚕宝宝似的被他抱着,贴在他胸膛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半张面具下精致的下颚线条,薄唇微微抿着,有种令人想亲上去的性感。 再往下一点,就是修长的颈部,突起的喉结,性感的线条内敛收入衣领中,透出几分禁欲的诱惑力。 云苏看着他喉结突起的位置,忍不住眨眨眼。 “你在看什么?”君长渊冷不丁地开口。 他一说话,性感的喉结便轻轻滚动,云苏看得眼睛都直了,忽然有一种手痒摸上去的冲动。 真性感啊…… “看你的喉结。”她如实地回答,抬眸看着他,“我能摸摸吗?” 君长渊凤眸一深,喉结又动了动,他淡淡地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云苏不服气了,“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摸一下你喉咙怎么了?又不会掐死你。” “……”君长渊被她直白的话微噎了一下,眸色越发幽暗。 他顺毛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意味深长地道:“再过两日新婚夜,你想摸多少次都随你,现在……不行。” 这是他的小王妃,是他准备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女子,礼数不能有失。 他也不愿这样委屈她。 云苏却不明白,她压根没往新婚夜该做的事情上想,只觉得疑惑:“为什么现在不行?” 她和君长渊的大婚,不就是碍于天盛帝乱点鸳鸯谱,两个人合作演戏给别人看的吗? 云苏从一开始就没把大婚当正事,只觉得是不得不走的一个流程,所以她也不觉得,新婚夜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你就让我摸摸嘛,我就摸一下!”云苏眼馋地看着他的脖颈,心里直痒痒,蠢蠢欲动地想伸手。 君长渊眼明手快,一下子捏住了她偷袭的手腕,“说了不行就不行,不准胡闹。” 云苏好气啊,瞪着他,“你怎么这么小气?” 摸一下都不肯,不就是个喉结吗?她要不是自己没有,才不会眼巴巴盯着他的。 “小气?”君长渊微妙地看着她,将她光溜溜的手臂塞回薄被底下,又往上拉了拉,遮住她雪白纤瘦的肩头。 “小丫头,你知道男人的喉结代表什么吗?” 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高挺的鼻尖抵上她,语气低沉间透出了一份危险。 “不让你摸是为你好,你乖一点,免得到时候被欺负了……又要怪本王不心疼你。” 云苏听得愣愣的,直觉感受到了一丝被威胁的不安。 但她在男女之事上,实在是缺乏经验。 君长渊在她面前又一向温和宠溺,连生气都不曾对她说过重话,导致云苏虽然知道他腹黑狡猾,擅长杀人不见血,但潜意识她却并不觉得他会对她造成威胁。 说白了,就是君长渊一直以来的态度,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渐消除了她的警惕心。 “你能怎么欺负我?”云苏疑惑地歪歪头,“趁我受伤的时候,把我打一顿吗?” 君长渊:“……” 生平第一次,镇北王殿下被噎得说不出话。 云苏却噗嗤一笑,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像只调皮后跟人撒娇的小猫一样:“好啦,跟你开玩笑的,现在不生气了吧?” 君长渊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哄本王开心?” “对啊。”云苏一挑眉,“不过也确实想摸摸看你的喉结,我还没摸过呢。” 呃……给人做开喉手术的时候不算。 君长渊幽潋的眸底闪过笑意,周身冷凝的气息也松缓下来。 他捏捏她的鼻尖,轻笑道:“看在你努力哄人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本王会给你讨回公道。” 云苏诧异:“我哄你又不是为了这个……你想做什么啊?” 第195章 把本王当下人用了? 君长渊剑眉微挑,平静道:“本王的王妃总不能白白被人欺负,由本王出面讨个公道,合情合理。” 但却没说他想怎么做。 云苏心里琢磨了一下,这男人两次出手,一次葬送了追杀他的数百名黑衣刺客,一次推动皇宫内围大洗牌,前前后后死了上百人。 君长渊极少亲自出手,可但凡他动了手,就不是死一两个人能解决的事。 简直……就是个大杀器! 云苏暗暗咋舌。 “那个,虽然我很高兴你替我出头,不过这件事,我猜应该是皇后自己的主意。因为上次我在昭明宫中毒,害她被皇帝训斥,还丢了管理六宫之权,她迁怒我才想让嬷嬷刁难我。” 说白了,就是女人小肚鸡肠的报复。 云苏上次中毒,下手之人应该不是皇后,也怪不到云苏头上。 但就因为此事发生在昭明宫,天盛帝为了给君长渊一个交代,才以失责为由训斥了皇后。结果皇后就因此迁怒上云苏了。 “所以呢?”君长渊听出她话还没说完。 “所以,这只是女人的小伎俩,用不着你这位镇北王殿下亲自动手啊。”云苏眨了眨眼,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看我像是吃了亏,还不加倍报复回去的人吗?” 君长渊幽深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了然,他心领神会地问:“你做了什么?” 云苏神秘兮兮的一笑,“保密。” 君长渊作势要捏她的鼻子,“对本王也不能说?” 云苏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薄被堆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乌黑无辜的眼眸。 “不是想瞒着你,主要是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效果,总之……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你下毒了?”君长渊是个聪明人。 想想云苏最擅长什么,再想想用什么方法报复最隐蔽,答案就浮出水面了。 云苏狡黠地眨眨眼:“都说了——保密!” 君长渊啼笑皆非,他倒不是一定要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是,“你做的手脚,安全吗?” 万一被人查出来,给皇后下毒,那可是死罪。 “放心吧,肯定连累不到我头上。” 君长渊便也不再多问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秋荷低眉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精巧的玉盒:“王爷,玉容膏取来了。” 君长渊伸手接过,挥手让秋荷退下。秋荷眼观鼻鼻观心,退出房间后便紧紧关上门,亲自守在门口。 秋眉也没敢离开,小声问她:“王爷还在里面?” 秋荷点点头,秋眉又担心道:“小姐的伤还没上药呢,王爷把我们都赶出来,谁给小姐上药啊?” 难道是王爷吗?怎么可能……王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亲自动手服侍过谁呢。 秋荷想到在屋子里看到,坐在王爷腿上裹着被子的云姑娘,心情不由复杂。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放心吧,有王爷在,姑娘不会有事的。”秋荷只能这样安慰。 而此刻,卧室里。 云苏趴在床上,将头发顺到胸前,扭过脑袋不太信任地看着君长渊:“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是不会就别勉强,让秋荷她们来吧。” 以古代贵族的阶级,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都是正常的。 君长渊是皇族人,贵族里的贵族,这辈子恐怕都没干过给人上药这回事。 云苏实在是担心啊。 她的伤本来还不严重,可别被他一顿上药瞎折腾,反而变严重了…… 看见她充满怀疑不信任的表情,君长渊凤眸微眯出一丝危险:“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连穿衣服都要人帮忙的贵族废人吗? 云苏讪讪的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长渊淡淡瞥她一眼,也不和她啰嗦,打开手中的药盒。 霎时间,一股清幽沁鼻的药香弥漫开来。 云苏眼睛一亮,仔细闻了闻香气,不由撑起身体:“这就是你说的玉容膏?好东西啊。” 药气这么足,还如此绵长沁鼻,明显是上等药材精心配制的,云苏光闻一闻就能品出里面放了不少名贵药材。 “你从哪弄来的?还有吗?”云苏忍不住问道。 “你想要?”君长渊取了一勺玉容膏,在掌心处搓开,便覆上她后背的淤伤。 因为身体缘故,君长渊的手心偏凉,云苏背上的肌肤却是热乎乎的,伤口因为炎症更是发烫,他的手掌刚覆上去,云苏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君长渊看向她:“疼?” “还好,不怎么疼。”云苏实话实说。 因为用的药膏好,刚抹上伤口便有一股清凉感泛开,正好抵消了伤口的炎症灼热感,让人感觉很舒服。 君长渊不再说话,细致地给她上药。 他显然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不过君长渊很有耐心,手法轻柔细致,一点点将药膏揉进了肌理中,不轻不重刚刚好。 云苏不由自主地眯着眼睛,趴在蓬松的鹅毛枕上,像只被人顺毛撸的小动物一样,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 等上完药,她整个后背就像是打了一层珠光,雪白细腻的肌肤越发显得莹润,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连原本狰狞的淤伤都消肿了不少。 君长渊隐忍克制地没有多看,取水净了手后,便将外衣盖在了她背上,低沉的声音微微暗哑。 “已经好了。本王要回去了。” “……” 出乎意料的,云苏没有回答他。 君长渊微讶,俯身凑近一看,这丫头侧头抱着软绵绵的鹅毛枕,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眉心舒缓地展开,睫毛安静垂着,睡得很香。 君长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俯身居高临下地看她,喃喃道:“还真把本王当下人用了?” 他亲自给她上药,她一点惶恐都没有,还大大咧咧地睡着了。 连衣服都没穿上。 “就这么相信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吗?”君长渊轻声道。 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云苏,他幽深寒凉的凤眸渐渐变得危险,似蛰伏的猛兽睁开眼眸,带着侵略性紧盯住他的猎物。 寂静中,君长渊蓦地俯身而下…… 第196章 倒霉弟弟,背锅侠 云苏睡得毫无防备,娇小的脸蛋被柔软的鹅毛枕挤压着,粉唇微微嘟起,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娇憨。 那双唇粉红色,泛着一层浅浅水光,犹如刚成熟的鲜嫩果实,毫不自知地展现在君长渊的眼前。 他俯身一低头,便可轻易采撷。 然而…… 在即将采摘的最后一刹,君长渊却停了下来。 他狭长的凤眸里凝着暗色,似危险的风暴一般,带着浓烈的侵略性看着身下的小丫头,倏地闭了闭眼。 薄唇轻吻上她的眉心,男人隐忍的声音微哑,附耳低声道:“暂时先放过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 随即,君长渊便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掀帘离开了。 听到后窗合上的声音,原本睡熟的云苏眼睫一颤,慢慢睁开眼睛,她伸手摸了摸眉心,又摸了摸心口,一时有些愣神。 一夜的时间,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这一晚上,云苏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馅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脑袋也乱糟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第二天,秋荷、秋眉带着洗漱丫鬟进门时,就看到她一脸恹恹地坐在床边,柔顺的头发都炸开了,眼睛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秋眉都惊呆了,急忙关心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背上还疼?” 秋荷也担忧地看着她。 云苏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背上不疼了,就是想事情,没睡好。” 秋眉松了口气,“那小姐先洗漱用些早膳,然后补个觉吧,养好精神伤才好得快。”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小姐,松鹤院的下人来了,说让小姐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一同用早膳。” 松鹤院是苏老夫人的院子,自从搬进了云王府,苏老夫人也开始学着别家老夫人的做派,要求府里的姨娘晚辈晨昏定省,也就是早晚过去请个安,让她享受一下老祖宗的待遇。 以前原主也遵守这个规矩,只是从来没讨到好处,一听到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心里就害怕。 云苏没好气地道:“还有找上门来要人去请安的?” 小丫鬟怯怯地道:“松鹤院的下人说,苏将军和府里的姨娘、小姐们全都要去,这是孝道规矩,所以大小姐也不能缺席。” 云苏想了想,摆摆手:“那你去告诉他,我会去的。” “是。”小丫鬟立刻退下了。 秋荷拧了温热的帕子递给云苏,轻声道:“昨晚才出了那种丑事,今儿一大早又把姑娘叫过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秋眉惊讶道:“昨晚的事情跟小姐也没关系啊,不会还想给小姐泼脏水吧?” “谁知道呢。”秋荷眼里闪过冷笑,“苏家这些人,心思多着呢。” 云苏用帕子擦了擦脸,又洗漱一番,总算感觉清醒了,她微眯眼眸坐在梳妆镜前,让秋眉替她挽发,问道:“荷叶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秋荷道:“荷叶姑娘昨晚传了消息,说三姨娘偷偷去柴房看了四小姐,随后又去了李姨娘的院子,待了好一会儿呢。” 三姨娘是苏溪的生母,早已经无宠多年,在苏明昌的后院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苏溪和她也不亲近,平时更多巴结李姨娘和苏云柔,恨不得自己是从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等到如今出了事,李姨娘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反而是一向低调的三姨娘四处奔波,真心实意地替苏溪着急。 这才是真正的亲娘呢。 三姨娘以前很少和原主打交道,云苏对她也没什么恶感,便道:“她暂时不用管,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件事,荷叶姑娘也不确定,她昨晚听见苏将军与李姨娘在房间里说话,似乎谈到了天牢、银子、二少爷之类的词,但具体的没有听清楚。” 云苏心里一动:“苏耀祖现在在牢里怎么样了?” 秋荷轻声道:“宫中失窃一事,刑部实在缺乏线索,查无可查,只因赃物最后出现在苏二公子的房内,刑部已经有结案的打算了。苏二公子被认定是主谋,卷宗已经封存,只等着呈给陛下,由陛下亲自裁决。” “也就是说,苏耀祖十有八九要死了?”云苏惊讶了一下,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那“赃物”可是她亲手放的。 刑部查不到盗窃刺客的来历,又没有其他线索,苏耀祖就成了摆在明面上的唯一嫌疑人。为了尽快给天盛帝一个交代,刑部就算明知道有疑点,也只能把罪名扣在苏耀祖头上。 因为如果一直查下去,案情始终没有进展,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一桩悬案。 这事可是发生在皇宫里,有辱皇家颜面的。 天盛帝能容忍它变成悬案吗? 显然不可能! 到时候,首当其冲被问罪顶锅的,可就是刑部上下一众人了。 案件真相会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有人或许觉得会,但大多数混迹官场的人都知道,睁只眼闭只眼,明哲保身才最要紧。 所以,在案情僵持了好几日后,苏耀祖这个最大嫌疑人,变成了刑部唯一的推托人选。 他必须是“主谋”,否则刑部无法交差。 至于怎么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让天盛皇帝相信他是主谋,这就要看刑部上下所有人的本事了。 云苏饶有兴致地道:“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要是苏耀祖被定罪处死,我父亲唯一的儿子、苏家仅有的香火根儿可就要断了……” 她微微眯起眼,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我父亲,还有把唯一的宝贝孙子当命看的苏老夫人,还不得吊死在刑部门口?” 苏明昌肯定不是傻瓜,苏耀祖有没有本事去皇宫里偷宝贝,他这个当爹的比谁都清楚。 但现在就是刑部抓不到真刺客,赃物又实打实的在苏耀祖房里找到,所以苏耀祖成了背锅侠,很可能连命都赔进去。 苏明昌会怎么做呢?他肯定想救自己唯一的儿子,但问题是怎么救? 以他的脑子和心性,会想到什么办法? 云苏琢磨着这些,忽然有些明悟。 她大概能猜到苏老夫人找她过去请安,是图什么了…… 第197章 上门来请,鸿门宴 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对于去请安的事,云苏仍是不紧不慢的。 挽好了头发,换了衣服,云苏便吩咐人传膳。 秋眉迟疑:“小姐不是要去松鹤院请安吗?用了早膳再过去,会不会太迟了?” “迟了也不要紧,他们会等的。”云苏略带讽刺地一笑,“有求于人还摆着高架子,把我当什么?不用理她。” “啊?”秋眉听得似懂非懂。 “就按姑娘说的,去吩咐厨房,早膳端上来吧。”秋荷说道。 秋眉一头的雾水,也只好下去传令了。 明珠苑小厨房里的厨娘是从镇北王府带来的,有一手好厨艺,粥点做得尤其精致,味道也好。 很快,早就准备好的早膳就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弥漫。 云苏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她倒是吃得开心,可苦了等在明珠苑门外的下人,久久不见云苏出来,又不敢擅自离开,急的是团团转。 院门口有镇北军把守,下人万万不敢擅闯,只能赔着笑脸道:“几位大哥,请问大小姐洗漱好了吗?怎么还没出来啊?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镇北士兵冷声道:“急什么?大小姐收拾妥当了,自然会出来的!” “可是……这时间已经不早了,老爷、姨娘和其他小姐们早就到了,就差大小姐一个,能否劳烦大哥进去通传一下,请大小姐快些点,别让老夫人久等?” 镇北士兵不悦:“你一个做下人的,还敢催促主子?” 下人急得汗都出来了:“不是啊,奴才当然不敢冒犯大小姐,实在是老夫人还等着……” “这我们管不着。”镇北军打断道,“我们只负责保护未来王妃,没有王妃的话,任何人不得擅闯明珠苑,你就继续等着吧。” 下人:“……” 看到镇北军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下人也没辙儿了。 只能一边焦急地团团转,一边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瞅,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祈祷着,大小姐你赶紧出来吧…… 要是耽误太长时间不见人,以老夫人那个脾气,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可惜,上天似乎没听到他的祈祷。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高高升起,请安用早膳的时间早就过了,依然不见大小姐的影子。 下人心里都快绝望了,正想着要不要回去通告老夫人时,明珠苑的院门终于打开了。 云苏领着两个丫鬟,不紧不慢地从院子里出来。 “哎哟,大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下人赶紧跑过去。 “不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吗?带路吧。”云苏看了他一眼,打断道。 “是,是……”下人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弯腰应下了。 等带着云苏走了好长一段路,下人才懵逼地反应过来,明明是大小姐自己拖延时间,他作为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怎么大小姐一开口,他就下意识地听令了呢? 到了松鹤院。 远远的,云苏就看到两个半老婆子站在门前眺望,面色焦急,看到她走过来了,立刻转身往院子里跑:“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 这嗓门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到家门口了。 云苏一脸无语地走进去,进门就看到正厅里,摆着满满一桌精致的早膳,粥点无数,早已经冷透了。 苏老夫人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两侧分别坐着苏明昌、李姨娘、苏云柔、苏婉等人,就连平时在云王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等人也全都到了。 个个都神情肃穆,低头坐在餐桌边,听到脚步声后齐刷刷地转头看来。 那一道道目光落在云苏身上,说不出来的渗人。 云苏却视若不见,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微微躬身:“给祖母、父亲请安。”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要请安?这是要飞上枝头做王妃了,连长辈孝道都忘了吗?” 苏老夫人显然是饿着肚子等太久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 她也没有叫云苏起身的意思,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云苏重新站直了,淡淡道:“不知道祖母和父亲特意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苏老夫人怒道:“没事你就不来请安了吗?” “哪敢,我这不是来了吗?虽然以前日日请安,不是被祖母训斥,就是被莫名责罚,十天里有九天是在门外磕头挨训的,但身为晚辈给长辈行礼问安,是基本孝道,我自然不敢忘。”云苏笑着回答。 这话一出,苏老夫人的脸先僵了三分。 苏明昌更是脸色尴尬,狐疑地看了眼苏老夫人和李姨娘,还有这种事? 他毕竟是个男人,平时在后院的时间其实不多,就算来给苏老夫人请安,也不会日日都碰上原主。 所以,对于原主每次来给老夫人请安,得到的不是责骂就是训斥打罚这件事,苏明昌其实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孝道嘛。 长辈不管做错什么,终究是长辈。而晚辈就算委屈,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反正委屈的又不是他苏明昌。 李姨娘急忙笑道:“以前苏儿性子要强,老夫人也是疼在心上,不免管教严格了些,现在可不同了,苏儿能把孝道时刻记在心上,这是好事啊。” 圆滑了场面,李姨娘又笑道:“老夫人,既然苏儿人已经来了,便坐下一起用膳吧。” “那就坐下吧。”苏老夫人想到正事,勉强压住火气。 “用膳就不用了。”云苏看着这一桌子的冷菜,心里就嫌弃,她可不想跟这一群虚与委蛇的人坐下吃饭,她怕吃了胃疼。 “我过来前已经用过早膳了,祖母特意派人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如直说吧。” 说完,云苏又轻飘飘补了一句:“后天就是婚期了,我的嫁妆还没清点完呢,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耽误。” 就是这一句话,苏云柔看她的眼神里都露出嫉妒和怨毒,其他几位姨娘神情复杂。 苏老夫人闻言,眼睛都瞪起来了,猛地一拍桌子:“什么?你已经吃过了?我不是派人告诉你过来一起用吗?!” 让他们这一大家子人饿着肚子等她,她倒好,自己吃饱了才慢悠悠地过来。 有这么当晚辈的吗?! 第198章 算计,威逼恐吓 云苏无辜:“原来下人传的话真是老夫人说的啊?我还以为是下人糊弄我呢。” 不等苏老夫人发作,云苏又笑道:“毕竟过去这十几年,我日日来给老夫人请安,连一口老夫人赏的茶水都没喝上。二弟和三妹用膳的时候,我都只能在一旁罚跪看着,所以…… 老夫人见谅,我实在是惶恐啊!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跟您坐在一个桌子上用早膳,我哪敢相信啊?所以才自己先用了。” 苏老夫人一肚子喷火的话都被噎了回去,老脸又青又红,偏偏发作不得。 比起苏老夫人的夹枪带棒,云苏这才是软刀子杀人! 字字句句都往苏老夫人脸上打,想怪云苏不敬长辈,自己偷吃? 那还是苏老夫人自己造的孽?以前毕恭毕敬地天天请安,十几年连口水都捞不着,现在突然说要一起用膳。 谁会信啊? 这事真要追究,丢的也是老夫人的脸,没见过对亲孙女这么刻薄的老太婆。 见苏老夫人青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云苏又笑道:“这早膳我是吃不下了,安我也请了,要是祖母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你不准走!”苏老夫人一听就急了,拍着桌子站起身,“云苏,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给我坐下!” 云苏站着没动,只问道:“什么正事?” “事关你亲弟弟的性命,算不算正事!” 苏老夫人真是被她气死了,一大早上火气就旺得很,鼻孔里都恨不得喷出火来。 这时候,李姨娘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对云苏道:“苏儿,你弟弟耀祖被人诬陷,现在还在牢里,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今天特意找你过来,除了想在你出嫁前,一叙天伦之乐外,也是为了商讨你弟弟的事,你是嫡长姐,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云苏闻言看了一眼大厅里,果然,丫鬟下人一个都没有。 只有这一桌子的苏家人,外加她。 “姨娘说笑了,二弟涉及宫中大案被抓进天牢,自有刑部查明真相,我不过是女儿家,又不是朝堂上的大官,我管不了。”云苏轻笑道。 看她三言两语就把话推了回来,李姨娘有些着急:“你当然管得了!你是镇北王妃,镇北王权倾朝野又重权在握,只要你对镇北王求个情……” “姨娘,我还没出嫁呢,你就让我上赶着给夫家提要求?”云苏打断她。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如果是小事,姨娘和祖母又为什么要放下身段,求到我头上?父亲也是朝堂官员,二弟还是他唯一的子嗣,让父亲把人救出来不就行了?”云苏再次打断。 李姨娘顿时噎得无话可说。 云苏这话一针见血,要是苏明昌能轻松把人救出来,李姨娘和苏老夫人就不会一门心思盯着云苏了。 “砰!” 苏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气得站起来,指着云苏的鼻子:“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帮不帮你弟弟?” 云苏心里冷笑,“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朝堂事,我管不了。” 就算她能管,她又凭什么要管呢? 就凭苏耀祖以前有事没事踹她一脚?一口唾沫吐她脸上,说她是个碍眼的杂种? “你……”苏老夫人气得直捂心口,差点要厥过去。 “祖母。”苏云柔和苏婉急忙站起身,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小心地给老夫人顺着气。 “姐姐,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二哥,可他毕竟也是苏家血脉,更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你明明有能力救他,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见死不救呢?” 苏云柔咬着嘴唇,含泪道:“是不是二哥以前得罪过你,让你怀恨在心了?我愿意替二哥给你赔礼道歉,求求你了,你帮帮二哥好不好?” 云苏忽然笑道:“你为什么不去求三皇子呢?” 苏云柔脸色顿时一僵,云苏又道:“听你说的,好像把苏耀祖从天牢里救出来,比探囊取物还简单,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掉两滴眼泪就能做到了。 要真是这么简单,三皇子作为天潢贵胄,上有贵妃庇佑,下有娘家扶持,他还很受当今陛下宠爱。 你不是和三皇子走得很近吗? 苏耀祖是你的同母亲哥哥,你怎么不去求三皇子帮你呢?” 苏云柔一下咬住了唇,娇艳的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眼神瞬间变得怨恨不已。 要是三皇子能帮上忙,还用得着云苏这个贱人说吗? 她早就去求过三皇子了。 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三皇子冷着脸打断了,还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警告她。 三皇子说:“此事涉及皇家威严,父皇早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求情,这种话你也不必再和本皇子说!” 苏云柔吓得立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生怕三皇子因此厌恶上她。 现在,云苏偏偏往她最痛处上捅刀子,苏云柔又难堪又恼恨,紧紧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不止是她,听到云苏这番话,一旁的苏老夫人、李姨娘和苏明昌脸色也是精彩纷呈,各种难堪的神情依次闪过,让云苏看得心情大好。 哼,明知道这事难办,连堂堂受宠的皇子都不敢沾手分毫,苏家这些人倒是脸皮比天还打,一个个倚老卖老、装聋作哑,以为打打感情牌,威胁恐吓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把苏耀祖捞出来,对云苏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 只有麻烦一大堆,而且苏家人也不会领她的情。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云苏应该做的,说不定还会埋怨她救得太晚,让苏耀祖在天牢受了大罪,不恨云苏就不错了! 有原主的前车之鉴,云苏从来不吝于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苏家人。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苏明昌阴冷地看着云苏:“你弟弟涉及的案子是朝堂事,你一个女儿家插不了手,为父可以理解。” 云苏惊奇了,没想到苏明昌还能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 “老爷,你这……”李姨娘想说什么。 苏明昌却置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云苏:“但现在有一件事是你肯定能做到的,一样能救你弟弟,你愿意吗?” 第199章 道德绑架,做梦! 听到苏明昌说得这么笃定,云苏倒是好奇了:“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云王府的家产!”苏明昌一字一句地道,“你把家产留下,救你弟弟一条命,如何?” 此话一出,云苏不由愣了下,随即觉得好笑。 “父亲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苏明昌皱眉,云苏又道:“二弟犯的是大案,涉及皇家,云王府的家产虽说不少,但也不过是些钱财而已,怎么可能救得了?” 苏明昌这话的意思,总不会是想花钱赎罪,把苏耀祖的命从天牢里买回来吧? 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要处置苏耀祖的是天盛帝,堂堂皇帝会缺钱吗?难道会因为苏明昌拿出了云王府的家产,就网开一面放过苏耀祖? 当然不可能,否则这皇家尊严也太不值钱了。 苏明昌皱眉:“这你不用管,总之,为父有办法,你只说愿不愿意就是!” 在苏老夫人、李姨娘和苏云柔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云苏干脆利落地说:“我不愿意。” “……什么?”苏明昌反而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云苏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直接。 连一丝表面上的犹豫都没有。 “云苏!”苏明昌还没反应过来,苏老夫人第一个气炸了。 她只有苏耀祖一个宝贝孙子,向来看得很重,毕竟是苏家唯一的男丁香火啊。 现在苏耀祖犯了事,眼看着苏家的命根子就要折在天牢里了,苏老夫人的一颗心就像被油煎了似的,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人都老了好几岁。 在云苏不知道的时候,苏老夫人和李姨娘已经去天牢探望过苏耀祖了。 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天牢的看守以“苏耀祖是重案要犯”为由,铁面无私,拒绝任何人的探视。甚至连苏老夫人忍着心疼掏出私房银子贿赂,看守都不肯收,还把她们赶了出来。 两人又听说,天牢里只有被内定要处以死刑的重犯,才会不允许亲属探望,吓得魂不守舍。 要不是苏明昌及时从天牢里放出来,私底下说他有办法救耀祖,苏家这对婆媳俩就真的要急上火了。 但是苏老夫人和李姨娘也没想到,苏明昌说的救人办法,竟还是落在云苏头上,这才有了今早的请安。 “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我们苏家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爹娘的?耀祖是你亲弟弟,你都能见死不救,丧了良心的畜生啊!” 苏老夫人怒火中烧,指着云苏的鼻子一顿臭骂。 苏明昌站起身,冷冷看着云苏:“你当真要对你亲弟弟见死不救?” 云苏只觉得好笑,遇到事情了,就一口一个他是你亲弟弟,可过去这么多年,苏耀祖何曾有一日当她是亲姐姐? “父亲,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二弟犯案是朝廷事,我救不了。更何况,他父母健在,又有老夫人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哪轮到我这个既不亲、又同父异母的嫡姐去救他?” 云苏略带嘲讽的一笑,“父亲要是执意说,救二弟是我的责任,那大可不必,我娘这辈子可就只生了我一个。” “这么说,你是不认耀祖这个亲弟了吗?”苏明昌蓦地动了肝火。 “父亲刚刚没听老夫人是怎么说的吗?” 云苏看着他,缓缓说道,“老夫人刚才说,你们苏家把我养这么大,言下之意,我不是苏家人?” 苏明昌恼怒:“老夫人不过随口一说……” “且不说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云王府不是苏府,就光是这句养我这么大……” 云苏轻轻嗤笑一声,乌黑的眼眸看着苏明昌,认真地问:“父亲,您真的有养过我这个女儿吗?” 你们苏家人的衣食住行,桩桩件件,哪一样用的不是云王府的钱? 花着她外祖父和母亲留下的财产,苛待她十几年,还敢舔着脸说养大了她,妄图对她挟恩图报? 苏明昌一张阴沉的脸庞铁青得可怕,双拳死死紧握着,胳膊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李姨娘偷偷抓住他的衣角,拼命对他使眼色。 现在可不能跟云苏翻脸,否则这个狠心的贱人,一定会对耀祖见死不救的! 他们只能先忍着,等把耀祖救出来再算账不迟! 李姨娘的眼神里传递着这样的意思。 苏明昌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道:“云苏,为父知道你要嫁去镇北王府,嫁妆若不丰厚,便底气不足,我本来也同意将云王府的家产尽数给你做嫁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你二弟犯了错,性命危在旦夕,你毕竟是他嫡姐,从小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你真的忍心看他年纪轻轻便断送性命吗?” 这又是打感情牌了。 云苏很想直接回一句,我就是忍心怎么了? 谁让苏耀祖往日不做好人?三番两次差点害死她,提着剑要杀她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云苏巴不得看他早点死,留着干什么? 更让云苏觉得可笑的是,这些苏家人,明明以前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完全不把她当自家人看,现在要求到她头上了,却个个都在跟她打感情牌,一副“你是自家人你必须帮忙”的样子。 道德绑架,还如此理直气壮。 看云苏冷笑不说话,苏明昌语气缓了缓。 “我也是真心替你考虑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依仗,要嫁去镇北王府,为父绝不会要你拿出家产,但现在你有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按公主的规制给你添了嫁妆,已经够丰厚了!就算把家产拿出来,也不会影响到你以后在夫家的地位,更能救你弟弟一命,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好一个两全其美啊,美的是他们苏家人,跟云苏有半毛钱关系吗? 云苏呵呵笑道:“这么美的事,父亲不如留着自己做?我就不沾这个便宜了。” “你……放肆!” 苏明昌终于动怒了,他语气骤然严厉起来,“我对你好言相劝,是想着一家人好好商量解决,你就这么冷血,一点亲情都不顾吗?” 第200章 毒舌,句句扎心 “父亲,您不必说得这么好听,在您眼里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过是牺牲我一个人,圆满了你们的心愿,这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哪来的两全其美?” 眼看话都说到这一步,苏明昌还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虚伪嘴脸。 云苏索性也不跟他绕弯子,直白地把话挑明了: “第一,我不是苏耀祖的父母,没有义务为了他牺牲;第二,苏耀祖犯的是重案,陛下亲口说要严惩,连皇子都不敢插手,我有什么本事管这种事? 第三,先不论父亲你是从哪得知,只要交出云王府的家产就能保住苏耀祖的命,但我要说,云王府的家产是属于云家的,不是苏家的私产。 怎么处置是我的权利。” 苏明昌气得脸色铁青,死死咬住了牙根:“孽障,我是你父亲!” “您是我父亲没错,但您也不姓云啊。”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刺得苏明昌脸皮都抽搐起来,真是恨不得活活掐死了她。 “话我已经说完了,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还要回去备嫁,就不耽误时间了,先行告辞。”云苏说着,转身就要走。 谁知,苏明昌却厉声命令:“云苏,你给我站住!” 云苏停下脚步,转身从容:“父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苏明昌眼神怨毒,脸颊上绷紧的肌肉一下下抽搐着,仿佛恨不得吃了她,可随即,他脸上却露出疲惫的神情,语气也软了下来。 “从前,是我对你不住,就算做爹爹的求你……你救救你弟弟吧,好吗?” 云苏一怔,这是苏明昌生平第一次放下大家长的威严,用这种语气恳求她。 言语间分明透露出示弱。 看得出来,苏明昌对苏耀祖这个儿子,是真有父子之情的。 云苏沉默了一下,忽然看着他,问道:“如果此时陷在天牢的人是我,父亲会这样想方设法地救我吗?” 苏明昌脸上一瞬间闪过不自然,他下意识说:“当然……”会。 “你不会。” 云苏看到了他脸上的微表情,她不想听那种虚伪好听的假话,干脆打断他。 语气十分笃定:“一定不会!” 苏明昌:“……” “同样是亲生父亲,你对我,对苏耀祖和苏云柔,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才是你心里真正认可的儿女,我不是。” 原主从来都不是苏明昌眼里的“女儿”,她是挡路石,是眼中钉。 是苏明昌厌恶嫌弃又不得不养着的碍眼东西。 如果是云苏惹上大麻烦,苏明昌……不,是苏家上下所有人,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跟她撇清关系,当做从来没有过她,然后欢天喜地的霸占云王府的一切。 这样的亲人……呵呵。 云苏无声地弯起嘴角,深深看了眼神情僵硬又难堪的苏耀祖,转身拂袖而去。 既然苏家从不把她当做亲人,那她也不需要这样的亲人。 从此以后,她和苏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死是活,她也不会再关心分毫。 眼看着云苏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厅里一片死寂,气氛冷凝得可怕。 苏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急道:“明昌,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快派人拦着啊,耀祖还等着她救命呢!” 苏明昌阴沉沉一张脸没说话,李姨娘却含着眼泪,委屈不已:“老夫人,您还看不出来吗?大小姐这是铁了心肠要看着耀祖死啊,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说着,李姨娘悲从中来,捂着手帕落下眼泪。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老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苏老夫人又急又气,一把抓住了苏明昌:“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我就说她是个扫把星,留在家里准是个祸害!当初她娘一死我就让你赶紧除了她,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她翅膀硬了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娘,这种话就别说了!”苏明昌心烦意乱,狠狠甩开她的手。 苏老夫人差点被甩到地上,索性一骨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啕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啊……当初你爹死得早,我给人做工挑水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好不容易盼着你有出息,进王府才享了几年的福啊,你就这么对你的亲娘?” “老夫人……”李姨娘等一众女眷吓得急忙来扶。 苏老夫人却坐在地上不肯起,老泪纵横地哭嚎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苦养大的儿子差点成了别人家,养了个白眼狼的孙女天天气我,连我唯一的宝贝孙子……现在都被人冤枉抓到牢里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活不成了! 我的孙孙……我的耀祖啊……我活不成了啊!” 苏老夫人越哭越伤心,捂着胸口就往地上倒,老脸惨白惨白的,几乎要哭得厥过去。 这一下子,连苏明昌都被吓到了,老夫人可不能有事啊,否则他作为儿子是要辞官丁忧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旦离开官场,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娘,您别伤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救耀祖出来。”苏明昌被迫无奈,只能再三保证。 苏老夫人一听就不哭了,红肿着眼睛看着他:“你保证?” “儿子保证!”苏明昌满脸苦涩。 “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苏老夫人又道,随即痛骂云苏。 “都怪那个小畜生,让她找镇北王求情她不乐意,让她拿出嫁妆她也不乐意,云王府的家产不都该是你的吗?她一个赔钱货的小贱蹄子,凭什么拿云王府的钱做嫁妆,我呸!” 苏明昌顾不上这些骂人的脏话,他扶着苏老夫人起身,又冷冷对大姨娘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回自己院子去。” 大姨娘等人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苏明昌这是要跟老夫人、李姨娘私下商量对策了,不打算让她们这些“外人”掺和。 几个姨娘心里苦涩,也不敢说什么,默默起身离开了,五小姐苏婉也低着头,跟着出去。 屋内只剩下苏明昌、老夫人、李姨娘和苏云柔四个人。 苏明昌眼眸阴沉,带着一丝晦暗:“娘,现在能救耀祖的只有云苏,可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想要让她救人,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苏老夫人急切地道。 “这个办法比较凶险,可能会让娘你受些委屈,但我保证,一定能把耀祖平安救出来……” 第201章 长寿宫来人 离开松鹤院后,云苏一边往回走,一边若有所思。 秋荷察言观色,问道:“姑娘是在担心什么吗?” 云苏轻声道:“担心谈不上,我只是在想,苏家人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以她对苏家人的了解,不管她怎么拒绝,这些人都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贪得无厌,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苏家人的天性。 “小姐后天就要出嫁了,任凭他们想做什么,也碍不到小姐头上。”秋眉冷哼一声。 虽然才来云王府没多久,但她对苏家人已经全无好感了。 秋眉又道:“依奴婢看,小姐不用担心太多,有王爷在呢,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新娘子就好。” 云苏微微失笑,要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君长渊再有本事,也管不到云王府里的家务事,而她只要一天没有出嫁,就得防着苏家再生事端。 “秋荷,你替我给荷叶传句话,让她这两天小心些,盯着李姨娘的院子,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云苏低声道。 “姑娘放心,奴婢明白。”秋荷不动声色地应下。 主仆三人刚走到明珠苑门口,一个小丫鬟等在院门前,见状急忙上前:“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宫里又来人了!” 又来了? 昨晚才把孔嬷嬷一行人赶回去,这一大早的又派人来。 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云苏微微挑眉,边走边问:“来的是谁?是嬷嬷还是太监?” 小丫鬟回道:“是一位姓杜的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听说是长寿宫亲自派来的。” 云苏止步,诧异地看着小丫鬟:“长寿宫?” “是的。”小丫鬟肯定地点点头。 皇后居住的是昭明宫,而长寿宫却是太后娘娘的住所。 太后亲自派了嬷嬷来? 云苏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猜想,她没说话,只带着秋荷、秋眉往正厅里走去。 一进正厅,她就看到一个身穿褐色宫裙的年迈嬷嬷静静站着,身后跟着八名娟秀的宫女,分两排站立,仪态端庄。 听到丫鬟的通传,杜嬷嬷转过身,欠身行礼道:“老奴参见云姑娘。” 身后的八名宫女也齐齐行礼,低眉顺眼的样子。 “起来吧。”云苏平静道,顺势打量了一眼杜嬷嬷。 与满脸刻薄古板的孔嬷嬷不同,这位嬷嬷年纪更大,约莫有五十多岁了,鬓角已经有了银丝,眉眼气质却十分温和,有种令人舒服的气质。 看着比孔嬷嬷好相处很多。 但云苏也没有大意,毕竟是宫里太后亲自派来的人。太后是皇后的亲婆婆,听说常年身体不好,经常卧病静养,但深得天盛帝敬重,是后宫里当之无愧的老祖宗。 云苏上次进宫只见到了皇后和几位贵妃,没有真正和太后打过交道,不清楚她老人家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对于太后亲自赐下的嬷嬷,云苏心里保持谨慎态度,先观察着。 仿佛是知道她心里的警惕和疑惑。 杜嬷嬷起身后,便温和地解释道:“云姑娘不必惊慌,老奴是奉太后娘娘之令,特意出宫来教导姑娘大婚礼仪的。” 云苏疑惑道:“原本不是说教导嬷嬷由皇后娘娘指派吗?” 太后常年养病,早就不管这些琐事了,她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会惊动太后亲自派人来? “的确如此,但今日一早,镇北王殿下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提到云姑娘对宫中礼仪不熟悉,又怕寻常教导嬷嬷指导不利,太后娘娘便指了老奴前来。”杜嬷嬷温声说道。 看云苏有些愣住了,杜嬷嬷又笑道:“老奴不才,有幸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四十余年,当年皇后娘娘与陛下大婚前,便是老奴教导的。” 云苏:“……” 这么说,来头可真不小啊…… 之前皇后派来的孔嬷嬷,只是负责过太子妃的“婚前培训”,这位杜嬷嬷更了不得,连皇后当年出阁都是她教导的礼仪。 谁的水平更高,资历更深厚,显而易见。 而且,从太子妃到皇后,每一个嫁入皇家的女人都要接受这种“婚前培训”,原来倒霉的不止她一个。 云苏这样一想,心里就舒坦多了。 “冒犯问一句,杜嬷嬷你年岁几何?”云苏好奇地看着杜嬷嬷最多不超过五十的脸庞,皮肤光滑细腻,只有眼角和唇周有了浅浅的皱纹。 她说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四十多年,这年纪有点对不上吧? 杜嬷嬷宽容地一笑,道:“老奴今年,六旬有二了。” “……你都六十二了?怎么可能?”看她的脸明明才五十岁出头啊,古代的保养品这么厉害吗?居然这么不显老? 杜嬷嬷失笑道:“老奴怎么敢骗云姑娘?老奴当年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陪嫁呢,年龄自然不会作假。” 太后是天盛帝的生母,天盛帝如今都四十多了,就算太后是十七岁生的孩子,今年也超过六十岁了,再加上大多陪嫁丫鬟都会比主子大个两三岁,所以…… 杜嬷嬷的年纪居然是真的? 云苏不由惊叹:“杜嬷嬷,你保养的可真好,看着一点都不像年过六旬。” “姑娘若是想学保养容颜,老奴倒是有几个秘方,可以给姑娘参考。”杜嬷嬷笑着回答。 谁不想自己永远年轻不老呢?云苏果断答应了:“那就多谢嬷嬷了。” 杜嬷嬷笑道:“在学完大婚的礼仪后,老奴本就要给姑娘做一套全身保养,分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 云苏:“……” 杜嬷嬷又笑道:“若是姑娘没有别的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云苏摸了摸鼻子:“……好吧。” 不得不说,太后宫里出来的人,就是比皇后宫里的要高一个档次。 不同于孔嬷嬷那一副教导者的训斥模样,杜嬷嬷反而是温和细致的,没有半点身份架子,像个温和礼貌的长辈一样,不疾不徐给云苏介绍着大婚礼仪相关的事宜。 云苏本来只想随便听听,完成任务就行,但是在杜嬷嬷细致的解说下,她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 也是到此时云苏才明白,她是被孔嬷嬷给坑了。 第202章 大婚前夕,教导 之前孔嬷嬷教导的时候,把宫里的规矩说得要多苛刻有多苛刻,恨不得每走一步路都要带着尺子量,超出一厘米都要推翻重来。 然而在杜嬷嬷这里,她却告诉云苏,宫中虽然规矩众多,却并非不近人情。 只要把握好大方面,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其实是不用在意的。只要不是在特别隆重的场合里做出失礼的事,不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礼仪规范。 就拿皇后和几位贵妃来说,人前自然要保持仪态,但人后难免也有放松疏漏之处。 所以不必那么紧绷,只当是一种习惯即可。 云苏听完后,忍不住问道:“可我听别人说,宫里的女人走路都要头顶一碗水?坐姿喝茶都很有讲究?” 杜嬷嬷笑道:“这是日常的礼仪训练,为的是保持优雅的身姿仪态,与大婚礼仪并不相干,而且想要训练好,也并非一日两日能办到的。” 云苏脸一黑。 她就说嘛,孔嬷嬷之前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 该教的正事不教,偏拿一些难度高又没必要的小节刁难她。 早知道她就该拿戒尺多抽几下,便宜她了。 杜嬷嬷仔细给她讲解了大婚的具体程序,又说了些容易犯错的地方,等云苏差不多都记下后,第一堂课就算结束了。 云苏心里都惊讶,这可比她想象中轻松太多了。 要是早来的是杜嬷嬷,她也犯不着跟宫里的人起冲突啊,都怪孔嬷嬷太气人了。 云苏心里暗想着,晚点要跟君长渊道个谢,他肯定是知道她和皇后身边人起冲突后,担心皇后对她问责,所以干脆亲自进宫求了太后。 太后都把自己身边的嬷嬷派来的,而且还是以前指导过皇后的人,皇后就算对云苏不满,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了。 云苏心底暖暖的,又有一种莫名的痒痒,像小猫轻轻抓挠一样。 她趴在床上由秋荷上药,小声嘀咕道:“昨天回去那么晚,一大早还进宫求见,真是不把自己当病人看……” 秋荷小心地将玉容膏抹在她后背的淤伤上,又轻轻地按摩帮助吸收,闻言没太听清楚。 “姑娘在说什么?” “没什么。”云苏一张脸埋在被子里,心里默默想着。 还有两天…… 这两天时间,云苏一直跟着杜嬷嬷学习大婚礼仪,相处得轻松愉快。 云王府里也热热闹闹的,到处忙着张灯结彩,鲜红的地毯从王府门口一路铺到了云苏的卧室门前,到处都挂满了彩绸和红灯笼,连来往下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中,苏明昌、李姨娘等人却安静无比,没有任何异常。 云苏本来还防备着他们继续生事,没想到派人一打听,才知道苏老夫人感染了风寒,这两日正躺在床上喝汤药呢。 李姨娘和其他几位姨娘轮番侍疾,苏云柔和苏婉两个孙女也陪在病床前,除了晚上回自己院子休息,几乎就没离开过松鹤院。 至于苏明昌。 他要忙的事就更多了,云苏要出嫁,嫁地又是堂堂亲王府,大婚迎亲的一切大小事宜都要他亲自过目,不能有半点差池。 苏明昌这两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仿佛已经忘了和云苏之间的不愉快,一心一意投入了婚事筹备中。 云苏得知这些后,心里不由狐疑,难道苏家这些人被她拒绝后,真的死心放弃了?不打算救苏耀祖了? 绝对不可能! 就算苏明昌知难而退,强忍悲痛放弃这个儿子,苏老夫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老太婆一向偏心的厉害,眼里除了儿子就是孙子,苏耀祖在她看来就是苏家的香火根儿,千里一根独苗,她恐怕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放着苏耀祖不管。 而且,苏老夫人是个没什么教养的人,跟她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她又是苏明昌的亲娘。 有孝道压着,如果她知道苏明昌要放弃孙子见死不救,绝对会闹得天下不宁,甚至以死相逼让苏明昌把孙子救出来。 云苏越是想着,脸色不由凝重,还让秋荷悄悄去找过荷叶,问问她有没有发现。 但荷叶传来的消息还是一样,无论是李姨娘的芙蓉院,还是苏老夫人的松鹤院,都是一片诡异的风平浪静。 明天就是出嫁的日子。 云苏虽然有疑虑,此刻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好先沉住气,等着见招拆招。 “姑娘,香浴已经备好了,杜嬷嬷请姑娘过去。”秋荷走了进来,笑着道。 “小姐快去吧,浴室里可香了。”秋眉也笑嘻嘻地说。 云苏跟着她们走到浴室,推门就看到满室白茫茫的雾气,屏风后面摆着一个巨大的浴桶,里面是洒满了花瓣的香汤,整个浴室都萦绕着一股清幽且馥郁的香气。 云苏动了动鼻尖,敏锐地闻到了几分药材的味道,但是很淡,融合在香味里面,一时分辨不出来。 该学的规矩礼仪,云苏已经全都学完了。 此时便是最后一堂课,给云苏保养全身肌肤,为明日的大婚做准备。 杜嬷嬷亲自动手配制了一锅香汤,让云苏进去泡着,同时有宫女替她保养头发,修剪指甲,然后用鲜艳的蔻丹染上色。 这个澡足足泡了两个时辰,中间换了七八种不同的香汤,每一种的香气都不一样。 中间换汤的过程,杜嬷嬷还拿出了多种秘制的香膏和精油,让七八个宫女围着云苏,给她做全身涂抹和按摩,一寸寸的细致无比。 整整两个时辰,四个多小时的折腾下来。 云苏感觉自己都快被香气腌入味了,往外面花丛里走一圈,估计连蜜蜂都能引过来。 但最为神奇的是,等到全套保养做完,云苏又在清水里洗了个澡,那股浓郁的香气就像渗进了肌骨中,变得清幽又好闻,每一根乌黑的发丝都透着香气,身上的皮肤更是光滑细腻得像丝绸一样,她自己摸着都感觉爱不释手。 “好神奇啊……”云苏忍不住摸了自己好几下,又惊叹又不可思议。 但是转念一想,她被保养得又香又嫩,浑身滑溜溜的,就是为了新婚之夜给君长渊抚摸…… 云苏蔫了蔫嘴,心想,真不公平啊。 君长渊怎么就不能保养得又香又嫩,给她摸呢? 第203章 惊人,婚前指导 保养完身体,云苏一身轻松地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躺,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这时候,杜嬷嬷却带着一个宫女进来了。 云苏闻声坐起:“杜嬷嬷,还有什么事吗?”她该学的不是都学完了? 杜嬷嬷脸上有一抹神秘的笑容:“云姑娘,还有最后一堂课,你还没有学呢。” “还有?是什么啊?”云苏不解。 杜嬷嬷笑而不语,只转身对秋荷、秋眉道:“你们先下去吧,守住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秋荷迟疑了一下,“是。” 两个丫鬟退出房间,关上门。 杜嬷嬷带着宫女走过来,云苏这才看见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锦匣,里面似乎装了东西。 “云姑娘,明日大婚之后,老奴便要称你一声镇北王妃了,这最后一课本该是姑娘的母亲或其他长辈来做,现在由老奴代为效劳,还请见谅。”杜嬷嬷笑着道。 云苏越听越纳闷:“我还要学什么?” “这最后一课的内容,便是夫妻之事,也是让姑娘知道,在出嫁之后该如何侍奉夫君。” 杜嬷嬷淡定地说完,看了一眼宫女。 宫女立刻打开手里的锦匣,云苏眼尖地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杜嬷嬷十分自然地从锦匣里取出一本春宫册,几幅彩绣的丝画,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瓷人偶,是一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造型。 她平静地将这些东西放在床上,笑道:“姑娘不要害羞,请仔细看着,认真领悟。” 云苏:“……”她瞳孔颤抖了几下,猛然间明白了。 这所谓的“最后一课”,居然是指这个吗? “杜嬷嬷,这个就不用学了吧?”云苏尴尬地说道,看着这些火辣辣的东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以前在现代,观念开放,虽然云苏没有过恋爱经验,但作为医生,该有的生理知识她一样都不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但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云苏可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来教她这种事情。 这……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杜嬷嬷看她眼神躲闪,耳朵隐隐发红,便忍不住笑了:“姑娘马上就要出阁,夫妻房事自然也要认真学起来,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姑娘婚后与镇北王的夫妻情谊,所以你不必觉得害羞难为情,听老奴细细讲解就是。” 说着,杜嬷嬷便上前一步,拿起一副图画展开。 云苏只瞥了一眼,就感觉眼睛要闪瞎了。 那张图画是用细密的彩线绣的,明显出自内宫,绣活精湛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活灵活现,仿佛真人出境在眼前。 好一副精妙绝伦的……妖精打架图! 杜嬷嬷让宫女拿着图画展开,淡定地指着画上的内容:“姑娘请看,所谓夫妻房事就是……” 云苏呆滞地听着她清晰的讲解,把几幅画都拿出来做展示,还隐晦地告诉她,哪几个姿势有助于怀孕,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婚后尽快有好消息。 云苏听得眉毛一抽一抽的,耳根火烧火烫,眼看杜嬷嬷讲完了几幅彩绣图,还嫌不够,又准备拿起厚厚的春宫册子继续给她讲解。 云苏实在扛不住了,抬手打住:“够了够了……杜嬷嬷,你不用说了!” 这些东西再看下去,她都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她和君长渊明明就是个合伙演戏的假夫妻,她被迫学规矩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学? 该懂的知识她都知道了……不对,她根本就用不上好嘛! “姑娘,老奴还没有说完呢。”杜嬷嬷无奈地看着她。 云苏飞快地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杜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她:“老奴知道姑娘害羞,但夫妻同房是天经地义的事,多学些对姑娘以后有好处的,你千万不能心生排斥。” “我没有……” 云苏倍感尴尬,她生怕杜嬷嬷拉着她继续解说,干脆抢过那本春宫册子:“这个我自己看就行,不用你讲解了,我看得懂!” 杜嬷嬷迟疑了一下:“好吧,那姑娘一定要好好看,认真学,不要疏忽了。” “嗯嗯,一定。”云苏用力点点头。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杜嬷嬷,这种婚前指导是只有我吗?镇北王有没有人教?” “这个……”杜嬷嬷面露难色,看了云苏一眼,温和的语气里隐隐有一丝叹息。 “王爷那边,自然也是有的。” 云苏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不对,又好奇地问:“也是宫里派的嬷嬷教吗?” 真是难以想象,君长渊那个表面君子、内里腹黑的性子,看到这些花枝招展的妖精打架图,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一脸淡定不当回事?还是跟她一样,又尴尬又无奈呢? 杜嬷嬷轻声道:“不是的,王爷那边有专门的教导宫女,也是太后娘娘亲自指的,与奴婢同时出宫。奴婢来了姑娘这里,教导宫女则去了镇北王府。” 云苏不解:“教导宫女和教导嬷嬷,有什么不同吗?” “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杜嬷嬷心里轻叹,却还是温和地解释道,“如奴婢这样的教导嬷嬷,是专为新婚女子准备的,而男子却不同。尤其是镇北王这样皇家身份的男子,在大婚前三日,会有不同的教导宫女教他男女之事,也就是通房丫鬟。” 云苏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了一下。 杜嬷嬷又道:“若是哪位宫女伺候得妥帖,得了王爷喜欢,大婚后也是可以留在王府做侍妾的。” 对许多出身低贱的宫女来说,这也是一条通天路,谁不想一步登天呢? 云苏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君长渊在大婚前,会有好几个教导宫女伺候他?” 杜嬷嬷微微点头。 看云苏神情不善,她温声安抚道:“姑娘不必伤心,这种教导宫女只不过是个工具,与正妃、侧妃是不一样的。而且皇家男子,年满十四便会有伺候的通房丫鬟,镇北王也不例外。” 言下之意,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云苏不必放在心上。 第204章 半夜翻墙,算账 云苏当然知道这很正常。 古代讲究多子多福,男人三妻四妾,养一院子的女人都正常。 何况君长渊是亲王。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只娶一个女人的。 王府里有一个正妃,两位侧妃是标配,如果再贪心一点,娶十七八个侍妾都很正常,反正君长渊也养得起。 但……不知道为什么,云苏感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像堵了一块东西,闷得慌。 她忍不住揉了揉心口,暗自想着,君长渊都二十了,在古代人十七岁就当爹的背景下,他这个年纪还没成婚生子,本来就是一件稀罕事。 据说是因为以前,他常年忙于军务,对女色并不上心,再加上老王爷和上任镇北王妃去世的早,没有长辈督促,他对娶妻一事就更不在意了,拖着拖着就到了现在。 要不是君长渊上次重伤差点死了,天盛帝怕镇北王府绝后,会引起百姓非议,匆忙给他赐了婚,君长渊自己可能拖到三十岁都不会想到娶妻这回事。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云苏才下意识觉得,他身边应该是很干净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她在镇北王府小住那几天,也没看到什么通房丫鬟,或者侍妾之类的。 现在被杜嬷嬷这么一提醒,云苏才猛然意识到。 过去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说不定,此时此刻,君长渊身边就有人红袖添香呢…… 不行,越想越郁闷了! 云苏不知不觉蹙紧了眉头,脸色也沉了下来,坐在床边没说话。 “云姑娘?云姑娘……”杜嬷嬷轻声叫了她几声,也没见她有反应,心里便叹息了一声。 在深宫里浸淫了四十几年,杜嬷嬷这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明媚鲜活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葬身在皇家内院。 有的早早夭折,有的疯癫不成人样,还有的即使活下来,最后也如同换了一个人。 没有人能例外。甚至包括当今的太后娘娘…… 云苏是圣旨钦点的镇北王妃,虽然不似那些进入深宫的女子,可身为皇家媳妇,在王府的日子未必就比宫里轻松,不过是表面尊荣显赫,背地里是什么样,都得靠自己。 更何况,镇北王的身子骨能撑多久……都还是个问题! 杜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对云苏升起一丝同情。 “云姑娘,老奴有幸能教导你两日,最后有一句话想告诉你,希望姑娘不要怪老奴僭越。” “嬷嬷请说。”云苏回过神来。 “姑娘嫁过去后就是正妃,只需做好正妃该做的事,早日诞下小世子,别的事情,不要强求。”杜嬷嬷轻声说道。 “别的事情……”云苏疑惑地看着她,“你指的是什么?” 杜嬷嬷隐晦地道:“镇北王是姑娘以后的夫君,但他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姑娘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平平安安过日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云苏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老奴告退,姑娘自己再好好学习一下这册子上的内容吧。” 杜嬷嬷没有再多言,微微欠身,便带着宫女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云苏一个人。 她随手将春宫册往旁边一丢,仰面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屋顶,脑中还回想着杜嬷嬷方才说的那句话。 君长渊是她的夫君,但不会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这话的意思是,等她嫁过去了,君长渊会给她弄一堆女人在后院,天天给她找麻烦? 云苏的脸色立刻黑了。 这绝对不行! 她答应成婚是配合君长渊做戏,蒙骗皇帝,可不是为了以后天天待在镇北王府,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的。 君长渊要是真敢纳一堆小妾回来,她保证撂挑子不干了。 这破王妃,谁爱当谁当去! 还教导宫女,通房丫鬟…… 云苏忍不住磨牙,她在这儿辛辛苦苦学规矩,君长渊可倒好,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就有漂亮宫女伺候着,指不定多开心呢。 难怪从前天晚上过来看她之后,这两天就再也不见人了。 敢情是泡在温柔乡里,自己享受去了?! 云苏越想越憋屈,也不知哪来一股火气,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朝书桌走去。 一刻钟后。 秋荷敲了敲门,发现屋里没回应,她立刻推门而入。 卧房里一片空空如也,后窗大开着,床上乱七八糟的散落着图画和册子,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云姑娘?!”秋荷震惊地四处查看。 云苏早就不见人了。 只有书桌上用墨台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句:“外出有事,子夜前归!” 秋荷拿着这张纸,又看了看敞开的后窗户,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姑娘这是跟王爷学坏了吗?大晚上的翻窗出去,到底有什么急事啊……” 但云苏人都跑了,秋荷就算有一肚子的疑惑,也找不到人问。 万般无奈下,秋荷只好一边替云苏打掩护,一边焦急地祈祷着她赶紧回来。 这个时候,云苏人在哪呢? 她此刻正蹲在镇北王府的外墙上,借着远处回廊上的烛光,悄无声息地翻身进了府内,分辨了下方向,便径直朝临渊阁方向去了。 一路上有意避开了巡逻侍卫,云苏行动谨慎,身手敏捷,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一方面是因为她偷跑出来,被人抓到了很尴尬。另一方面,云苏确实是跟君长渊学坏了,就想来一个“突然袭击”,看看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要是被她看到他真的跟教导宫女在……云苏黑着脸,暗暗磨牙。 她就撂挑子不干,让君长渊跟宫女成婚去吧! 带着一种莫名的怒气,云苏满心气鼓鼓,直朝着临渊阁杀过去,却没发现在身后隐蔽的阴影中,两名暗卫满脸纠结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是未来的王妃吧?她大半夜爬墙进了王府,咱们是抓还是不抓啊……” “抓什么啊?” 另一名暗卫叹口气,“王爷早就吩咐过了,要是看到王妃偷偷溜进府里,让我们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别管!” 第205章 夜半观美人 在暗卫不动声色地放水下,云苏避开了侍卫和下人,一路顺利到了临渊阁。 君长渊平时喜静,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所以临渊阁里的下人也不多。 偌大一座院子,只有廊下挂了几盏灯笼,看起来清幽无比。 云苏本来想直接进去,但转念一想,又悄悄绕到了屋子的后方,她知道君长渊的卧室在哪,看到屋内亮着灯,便悄悄地凑到窗户前。 从缝隙里往里一看,屋子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没人?” 云苏暗自纳闷,在卧房里看了一圈,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早过了就寝的时辰。 君长渊不在房里休息,能去哪? 云苏想了想,又绕到另一侧的书房,轻轻推开窗户瞄了一眼。 结果,书房也是空的。 笔墨纸砚安静地放在书桌上,带着一种冷清的感觉。 奇怪了…… 难道君长渊这么晚了,还有事出去了? 正当云苏疑惑纳闷时,她忽然耳尖一动,听到了几声哗哗的水响。 她好奇,循着水声走过去,发现后院里还有一栋独立的屋子,与君长渊的卧室靠得很近,中间有走廊相连。 此刻,屋内里亮着灯,隐隐有人影在里面。 这是什么地方?云苏不解地走过去,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往里一看,满屋子白茫茫的雾气,屋子正中有一个很大的白玉池,池子里注满了温泉水,热气袅袅盘旋。 君长渊背对着窗户坐在温泉池里,慵懒地靠着池壁。 他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上拿了本书,银纹面具随意地搁在一旁,黑绸般的乌发散落而下,从背影看去,宛如一位绝代佳人。 气氛慵懒而舒适。 最重要的是……整个浴室就只有他一个人。 别说什么伺候的宫女了,连个服侍的小厮都没看见。 云苏愣了下,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眸,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转回来。 上次君长渊就是趁着她泡澡不方便的时候,趁人之危。 这次既然遇上了,她也要看回来! 云苏饶有兴致地扒着窗缝,变着角度往里面看,心里还遗憾着,可惜白玉池壁太深了,君长渊坐在池子里,勉强也只能看到他上半身胸口,连有没有腹肌都看不见…… 啧,遗憾! 就她这直勾勾盯着看的架势,君长渊想不发现都难。 他放下手里的书册,偏过头,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苏苏,这么想看怎么不进来?” 云苏惊讶,伸手试着推了推窗户。 结果发现,这窗户压根就没锁,她轻轻一推就全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云苏趴在窗户上,纳闷。 “猜的。”君长渊笑吟吟。 他伸手勾起一旁的银纹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因为没穿衣服,修长的手臂在动作中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肌肤白净如玉,湿透的乌黑长发丝丝缕缕绕在他的肩头和手臂上,莫名有种诱惑力。 云苏看得眼睛有点发直。 君长渊戴好面具,幽幽开口:“口水,要流下来了。” “……”云苏下意识捂住嘴,哪有口水? 她不满地瞪着君长渊,手臂一撑窗沿,翻身坐到窗台上,理直气壮:“我是来找你摊牌的!” “嗯?”君长渊微讶,转了个方向,慵懒地伏到与她相近的一侧池边上。 低沉的声音噙着笑:“摊什么牌?” 云苏:“……”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双眼发直地盯着这个男人,只觉得他懒洋洋趴在池子里的模样,像是诱人下水的妖精似的,随便一个动作,都有强烈的蛊惑气息。 云苏对男女之事是没经验,但不代表她没有审美呀。 俗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 君长渊……绝对算是美人了,还是性感与妖冶并存的那种,绝代美人。 云苏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摘下面具,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纯属是被美色蛊惑了。 “最近两天教我大婚规矩的杜嬷嬷,是你特意找太后求的吧?这一点我要谢谢你。”云苏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算账归算账,该道谢的还是要谢。 “看来你和杜嬷嬷相处得不错?”君长渊含笑问道。 “是不错,她比之前那个孔嬷嬷好相处多了,教了我不少有用的东西。”云苏实事求是。 “那就好。”君长渊轻笑。 云苏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找太后?是怕皇后找我的麻烦吗?” “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但本王原本就属意让杜嬷嬷来教你,只是没想到皇后先派了人。” 云苏不解:“你跟杜嬷嬷很熟?” 君长渊轻笑,轻描淡写地道:“我母妃难产去世时,就是杜嬷嬷贴身照料的,幼年时她也曾照顾过本王一段时日,算是故人吧。” 君长渊的母妃? 云苏很快想到,那位有福气却又薄命的上任镇北王妃。 据她之前打听到的一些消息,上任镇北王妃是宁国公府出身,娘家也是武将世家,但她本人却是知书达理,十分温柔美貌,年轻时曾有天盛第一贵女的名号,被无数世家公子仰慕。 这位先王妃与上任镇北王君正威,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她的父亲,上任宁国公曾经还是教导君正威习武与兵法的师父,正是在拜师求学的过程中,君正威对宁国公府的小姐一见钟情,苦苦追求数年,才终于抱得美人归。 两人婚后十分恩爱,听说上任镇北王为了她,还拒绝了先帝与太后赐下的侧妃与侍妾,专心只守着她一人,让京中无数女子妒红了眼。 但可惜的是,先王妃自幼身子弱,两人成婚十年,始终没能生下孩子。 君正威是先帝的皇长子,虽然不是皇后嫡出,但身份在众多皇子中也是最高的。 当时,正值朝中商议立太子,君正威本来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却因为正妃迟迟没有生育,他又坚持不肯纳妾,惹得朝野非议。 最后迫于压力下,君正威只能迎了一位侧妃进府。 也就是如今的康太夫人。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康侧妃入府后没多久,先王妃就突然怀孕了,并成功生下了嫡子,君长渊。 第206章 难道是想悔婚吗? 但或许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承受不起生养子嗣的艰难,先王妃在生产时血崩,最终回天乏术。 只有君长渊活了下来。 他出生之日,便是生母离世之时,因此京中还有传言说,是先王妃拿自己的命换了一个孩子。 先王妃去世后,上任镇北王也大受打击,甚至迁怒于刚出生的君长渊,对他置之不理。 最后连先帝和太后都看不下去,派人将君长渊接到宫中抚养,还有他的外祖父宁老国公偶尔照看着。 君长渊的童年,其实是在皇宫和宁国公府度过的,直到他十三岁时,才回到镇北王府。 那个时候,王府的康侧妃已经生下了龙凤胎,有了二公子君元衡和三小姐君月兰。但因为同父异母,又从小不在一起长大的缘故,君长渊对他们并不亲近。 云苏不太清楚君长渊和他父亲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只知道在君长渊十七岁时,边境叛乱,上任镇北王带兵平叛,结果不知什么原因引发了山崩。 君正威与他带去平叛的六万镇北军全被山体掩埋,所有人尸骨无存。 镇北王府一遭失主,身为嫡子的君长渊临危受命,袭承了父亲的爵位,并亲自带兵远赴边关,一月之内便平息叛乱,手刃叛军首领,替父报仇。 从那之后,君长渊就成了真正的镇北王,被所有镇北军忠心追随。 “没想到你和杜嬷嬷还有这种渊源。” 云苏很快回过神,恍然道,“难怪她对我的态度那么温和,原来是把我当自家晚辈看了?” 要是杜嬷嬷以前照顾过年幼的君长渊,以她的年纪,都算得上是君长渊的祖母辈了。 云苏马上要嫁给君长渊,又是正妃。 在杜嬷嬷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家的晚辈媳妇吗? 难怪她的态度那么亲切温和,除了必要教的规矩外,还明里暗里地提点了云苏不少事。 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对她抱有善意,云苏还是看得出来的。 至于最后,杜嬷嬷隐晦提醒的那句话,让云苏放宽心,不要太计较君长渊身边可能出现的其他女子…… 或许就是因为,她想到了当年早逝的先王妃,即使和上任镇北王感情再好,迫于皇家规矩和压力,还是不得不接受夫君身边出现的康侧妃。 最后连庶子庶女也都有了。 只是先王妃走得早,没有亲眼看到,也算是幸事了。 想到这里,云苏心里那种莫名憋气的感觉又来了,她不自觉气鼓了脸颊,眼眸不善地看着君长渊。 “杜嬷嬷跟我说,按照皇家规矩,大婚之前会有教导宫女教你一些……事情,是真的吗?” 君长渊眸底划过一丝笑意,不答反问:“你半夜擅闯王府,就是为了问本王这件事?” “不要岔开话题!”云苏憋气地瞪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不弄明白,她觉得自己今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明天还成什么婚呀。 “这当然……”君长渊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故意拉长了声音,“是真的。” 皇家确实有这个规矩。 云苏眼睛都睁大了,从窗台上跳进屋内,“这么说,你接受了?” 不等君长渊回答,她就在浴室里四处寻找起来,仿佛想找出那个教导宫女,好好看看是什么样。 君长渊妖冶的眸底笑意更浓,故作不解:“你在找什么呢?” “你先回答我。”云苏收回注意力,走过来,一脸不高兴地蹲在浴池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你到底接受了没有?” 君长渊差点被她一脸“你要说接受我就挠你”的憋气表情,给逗笑了。 这个吃醋又有点委屈的样子…… 嗯,可爱。 不过小丫头炸毛的样子可爱,爪子也是尖的,真生气挠起人来,可叫人扛不住。 稍微逗一逗还是可以的。 君长渊凤眸含笑,声音无辜,“人是太后宫里派来的,本王只能收了,怎么啦?” “……”云苏直勾勾盯着他,重复问了一句,“你收了?” 君长渊一眨眼间,点头。 云苏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冲上头,她紧紧握着拳头,看着君长渊这幅无辜的表情,忽然很想一拳砸到他脸上。 这个……混蛋!! 云苏快气死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就是很生气,心底深处还有种委屈和酸涩感。 其实仔细想想,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的。 毕竟只是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夫妻,就算是真的……在古代这种环境下,她也没理由要求君长渊身边不能有其他女人。 说不定在他眼里,三妻四妾才是正常,她要是敢说不准他纳妾,还犯了七出之条呢! 越想越恼火。 云苏本来七八分的火气,都被拱出了十二分,尤其是看着眼前君长渊的样子,她蹭地一下站起身,恼火地抓起池边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砸向他。 “君长渊,我们现在就拆伙!你爱娶谁娶谁去吧!” 云苏向来是个直接干脆的人,上辈子随心所欲惯了,从来没受过这种憋屈。 不爽就直接撂挑子,她才不要为难自己。 君长渊猝不及防,差点被一本书砸到脸上,他侧头刚避开,书本就重重砸进了浴池里,溅了他一身水。 小丫头脾气可真大…… 男人哭笑不得,看着云苏怒火中烧地转身就走,长臂一伸把人拽回来。 “放开!”云苏用力甩,甩不开。 “怎么这么生气?”君长渊半是好笑,半是愉悦。 都这么久了,这丫头的粗神经终于开窍了?就是这醋劲儿有点儿大。 云苏瞪着他:“你管我为什么生气!我今晚过来就是告诉你,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君长渊眸底笑吟吟,从浴池里站起身,手臂轻轻一拽将云苏拉过来,湿漉漉的手臂一把抱住她,蓦地将人抱到了浴池里。 哗啦! 云苏落入水中,惊愕的下意识攀住他肩膀,裙摆瞬间湿透了一半。 “明日就是大婚,你现在说结束,难道是想悔婚吗?”君长渊拥着她的腰,俯首,轻轻抵住她额头,面具下一双狭长妖冶的眸子露出委屈。 “本王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第207章 这个王妃我不当了! 云苏用力想推开他,“你还敢说?给我放开!” “不放。”君长渊气定神闲,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语气十分委屈,“你要悔婚,总得给本王一个理由吧?” “没有理由!” 云苏气得一肚子火,恶狠狠瞪着他,“我就是不想跟你合作了,不行吗?” 君长渊看着她恼怒的眼神,心里微微叹气。 这丫头生气归生气,但好像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还是没有完全开窍啊…… “苏苏,交易可不是这么做的。” 君长渊慢悠悠地道,“哪怕是寻常做生意,都要讲诚信,可没有无缘无故就说反悔的道理。” 云苏冷笑,柳眉一挑,“我就反悔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可不怕君长渊。 一方面,是君长渊所中的剧毒只有她能解,她有能力,自然有底气。 另一方面……云苏也有一种莫名自信,君长渊不会把她当敌人对付,当然她也一样。 果然,君长渊没有被她的挑衅激怒,反而轻轻笑了。 他凑近了些,挺拔的鼻尖几乎碰上她,低声含笑道:“那本王只好……继续原计划,把你娶进门了?” 云苏:“……君长渊,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本王也没开玩笑啊。”君长渊一本正经地笑道。 云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眼眸,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怒气像打进了棉花里,被人轻描淡写地化解,没有半点杀伤力。 这男人就是有种本事,把人气得跳脚,偏偏又发作不出来。 看云苏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了,君长渊明智地岔开话题,还是那个问题:“苏苏,你为什么生气?” 云苏积攒到一半的怒气再次被他打断,一时有点卡壳。 “你不是收了太后赏你的宫女吗?还问什么?”云苏语气不太好。 君长渊露出困惑的表情,“几个宫女而已,这是宫中例行的规矩,有什么不对吗?” 云苏咬牙切齿道:“是啊,你今天能收几个宫女,明天就能娶几个侧妃,再后天就能纳一院子的女人,你觉得这很正常,是情理之中是吧?” 她可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恼怒中又夹杂着一丝酸气,还有点点委屈。 君长渊薄唇往上一翘,“苏苏,你这话说的,好像本王是色中饿鬼,看到什么女人都想娶回来。” 云苏道:“难道你不是?” 君长渊:“……?” “当初我们才见两次面,你就说要娶我了,连我这种长相你都吃得下,更别提那些温柔漂亮的美人了。” 云苏嗤笑一声,看君长渊微微睁大眼眸,她又道:“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贬低自己,只是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人都是视觉动物,天生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我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云苏至今不能理解,君长渊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跟好看不沾边,最多就是会医术,懂解毒,比寻常女人更有利用价值而已。 云苏也没自恋到觉得君长渊真的喜欢她。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各自带着目的走到一起,以赐婚的名义,联手合作罢了! 既然是合作,合则成,不合则散! 这才是真理。 何必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呢? 云苏的眼神渐渐冷清下来,仿佛从一开始莫名的恼火与委屈中清醒过来,她看着君长渊,道:“之前我答应跟你合作,暂时顶替镇北王妃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名义。我可没答应要替你打理后院,甚至替你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君长渊问道:“哪来的女人?” “你真当我不知道吗?杜嬷嬷都告诉我了。” 云苏没好气地道,“教导你人事的宫女,按照惯例,以后就是你的通房丫鬟。而正式大婚后,你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妃,很快就会有侧妃和其他妾室,说不定宫里的太后和皇后还会给你赏人,这乌泱泱一大群的后院女人,我是不会管的,也没这个闲工夫! 所以,这个王妃我不当了,这个虚名我也不想要!我们的合作就到底为止。” 话说得干脆利落,一点不迟疑。 顿了顿,云苏又忍不住道:“反正京城里多得是想当亲王妃的女人,也不是非我不可,你想换谁就换谁吧!” 君长渊眸光微深,“那你有没有想过,圣旨赐婚指定的人选是你?” “我想过啊。”当然想过了,云苏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就算她真的一时情绪上头,做了冲动的事,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立刻想到了补救的办法。 “圣旨指定的人是我,但那只是皇帝的乱点鸳鸯谱,我不在乎,难道你就真的在乎了?” 君长渊要是真这么听皇帝的话,那就不是他了。 云苏冷静地总结:“所以,圣旨赐婚并不重要,解决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君长渊饶有兴致地问。 “办法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一条,你,或者我,随便‘死’一个就行了。”云苏说着,幽幽地看着他。 君长渊唇角倏地浮出笑意,仿佛没有察觉她这话里的危险意味,反而亲昵地揽紧了她的腰,鼻尖轻轻蹭着她。 “你这么说,难道是想杀了本王?” 云苏却诧异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君长渊还没说话,云苏又道:“你要是死了,我还有命活?不被镇北军大卸八块,也会沦为朝廷重犯,凌迟处死都有可能。” 刚开始的时候,云苏对君长渊是有过敌意的,甚至想过要不要除掉他。 但是,在得知君长渊的身份后,她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因为君长渊很难杀,别看他平时一副慵懒随意、又病恹恹的样子,实际夜闯皇宫那次就看得出来,他武功极高,深不见底。 根本不是云苏能对付的。 就算是在野外,她最擅长的作战地形,有万毒帮忙,她都不一定能取君长渊的性命。 这是令人无奈的实力差距。 第二个则是因为…… 第208章 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 君长渊不能被杀! 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是真的死了,绝对会在天盛朝堂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到时候朝廷不会放过她,天盛帝为了平息舆论不会放过她,连君长渊手下的镇北军、暗卫、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全都不会放过她。 那云苏就真的变成了万众之敌,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抵抗这么多人。 第三个原因…… 云苏不太想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其实也不想君长渊死,为了解他身上的毒,她私底下不知看了多少本医术,研究了多少种办法。 只可惜…… “你不想杀本王,只是因为考虑到本王死后的代价,觉得不划算?” 君长渊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对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云苏嘴硬。 君长渊捏着她的下巴,轻笑:“薄情的丫头,本王还以为你会说,你是不想让本王死呢?” 云苏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你忘了刚认识的时候,你差点想杀我吗?” “本王可没有动手。” “你也动不了这个手。”云苏凉凉道,“否则,你和你的手下也别想全身而退!” 论势力和武力,她的确不是君长渊的对手。 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如果君长渊真要对她下杀手,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反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君长渊哭笑不得:“本王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生气,你倒是想到十万八千里了,小姑娘家家,总把打打杀杀放在嘴上做什么?” “所以话说回来,你不能死,要解决圣旨赐婚,就只能让‘云苏’死了!” 云苏耸耸肩,“反正云王府我也没亲人了,无牵无挂,趁着大婚还没举行,设计一场假死戏,金蝉脱壳就是了。” 这对云苏来说,并不难。 甚至在假死之后,她还可以换张脸,易个容,在没有指纹虹膜认证,也没有dna基因检测的古代,改换身份实在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这片大陆上也不只有天盛一个国家,这里混不下去,大不了她去别国嘛。 哪里不能活呢? 君长渊一直含笑的唇角缓缓抿直,凝眉道:“你想过用假死脱身?” “当然了,在不知道镇北王是你之前,我可没打算稀里糊涂的嫁人。”云苏说道。 原主私奔那天,她之所以回到云王府,一是因为不想背黑锅,二是因为想替原主讨个公道,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但其实从头到尾,云苏都没想过真的要嫁人,圣旨赐婚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 现在,黑锅也甩出去了。 李姨娘掠夺的家产也抢回来了,甚至连儿子都快死了。 苏明昌被降职差点丢官,云王府已经成了空架子,原主以前受过的种种委屈,她也在苏家人身上一一讨回来了。 只是没有要他们的性命,毕竟他们还是原主的血缘亲人。 云苏自认,她为原主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原本计划着,在圣旨上的婚期来临之前,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云王府的事,替原主报完仇,然后找机会假死脱身,换个身份,远走高飞。 真正的“云苏”早就死了,她将死者的身份还给原主,从此以后,她只是她自己。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君长渊的出现,让云苏放弃了原本的假死计划,愿意与他合作。 而现在,云苏心想,是时候把计划改回来了。 她自认不可能一直留在镇北王府,做一个称职的王妃,她不喜欢宫里的那些规矩,也做不到像古代女人一样,贤惠大度,替男人打理着后院,管教他的庶子庶女。 既然做不到,那她和君长渊之间的合作,就没必要继续了。 “原本我们的合作,我替你解毒,替你占着王妃的位置,免得皇帝继续给你指婚。而你则要替我撑腰,帮助我解决云王府的麻烦。” 云苏冷静地说道:“这段时间,你确实帮了我很多,也一直尽心尽力,我记着你的恩。所以你尽管放心,就算我们婚约作废,我假死脱身后,还是会给你配置出解药,直到你解完毒再离开。 只是,我不再是你的王妃了,你可以选择其他人。” 见君长渊沉默不语,凤眸暗意沉沉。 云苏又道:“临时反悔,是我做得不对,所以假死之事我不会让你帮忙,我自己想办法解决。相对的,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尽全力帮你一次,只要我做得到。” 她这是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从一开始控制不住的恼怒和生气,到现在迅速抛开情绪,终止合作,甚至迅速想到了弥补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炷香,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只有干脆利落的果断和洒脱。 君长渊心底缓缓流过一丝冰冷,这个丫头……真的是很无情啊! 她可能根本没考虑过别的,只是纯粹觉得这是一场交易,所以有一点不顺心的地方,立刻终止,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说完了吗?”君长渊幽幽开口道。 “我说完了。”云苏清澈的乌眸看着他,“你可以放开我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谈。” 君长渊冷不丁笑了一声,幽暗的凤眸里闪过冷意:“谈什么?你不是都计划好了?” 云苏:“……” “你在计划假死脱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本王如果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君长渊的声音冷下来,手臂箍紧,将她揽到身前,贴得亲近。 他口吻中有种隐而不露的危险,笑意冷淡了许多。 “苏苏,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本王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云苏紧靠在他胸口,抬起头:“我是在跟你商量。” “你连假死都想好了,这是要跟本王商量的意思吗?”君长渊垂眸看着她,淡淡道:“你只是在通知本王,你改变主意,想悔婚而已。” 云苏眉心一跳:“什么悔婚?我们当初说好了,这只是个名义……” “所以,你连名义都不想要了?”君长渊打断。 第209章 不允许,你想拒绝本王! 云苏眯起眼睛,她感觉到了君长渊话里咄咄逼人的意味,原本被压下的火气也上来了。 “没错,我不想要这个名义了!”云苏冷冷直视着他,“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跟你的这个合作,实在是不公平。” 君长渊道:“哪里不公平?” “如果成了你的王妃,哪怕只是名义上,我都摆脱不掉‘镇北王妃’的头衔,永远只能和你绑定在一起,这公平吗?”云苏冷冷道。 君长渊蹙眉,“王妃的头衔,让你这么不喜欢吗?” 他深深凝望着她:“你讨厌镇北王府?” “我不讨厌镇北王府,但我讨厌不公平的交易!” 云苏望着他,乌黑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坚定,“君长渊,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从来不是一个很大度的人。我很记仇,而且有仇必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这一点,本王看得出来。”君长渊淡淡道,“所以你觉得不公平,是指什么?” “你可以纳妾,而我只能守着规矩,这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云苏蹙眉,“我原本以为,替你占着王妃的位置,只是个表面名义,但我忽略了你身为亲王,身边早晚会有其他女人。如果我一直占着王妃的位置,难保那些女人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君长渊古怪地看着她,“你会怕那些女人?” “我当然不怕,但是很麻烦,而且没有必要!” 云苏没好气地道,“我跟你又不是真夫妻,白白占着王妃的位置,等你以后有了侧妃侍妾,我不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了吗?为了一个名义上的身份,我犯不着跟那些女人们斗。” 如果她和君长渊是真正的夫妻,他敢纳妾,云苏一定不会放过他。 但问题是…… 她和他,并不是这种关系,只是合作而已。 所以,云苏理智地觉得,她没有立场阻止君长渊收通房丫头,更没有理由不让他纳妾。 但是一想到君长渊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云苏心里又憋屈得厉害。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所以,她干脆快刀斩乱麻,眼不见为净!只要她不是镇北王妃,没有这个表面上的身份,君长渊想娶多少女人都跟她没关系。 君长渊蓦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底隐秘的戾气如冰消雪融般,渐渐退去。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云苏不善地看着他。 君长渊含笑捏了下她的鼻尖,声音里犹带着笑意:“你啊,看着像个聪明人,怎么遇到事情,只会用笨办法?” 云苏刚要拍开他的手,君长渊却主动收回,笑吟吟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归根究底,就是不想让本王纳妾?”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云苏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既然君长渊这么问了,云苏也十分坦然:“对!” “为什么不想?”君长渊意味深长地问道,“因为……你会吃醋?” 云苏微微皱眉,“争风吃醋……那不是情侣间才有的事吗?” 她和君长渊又不是情侣,所以,“我没吃醋。” 云苏说得十分果断。 君长渊不信,他笑吟吟地睨着她:“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想本王纳妾呢?”君长渊又追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要是纳妾,后院里就会多出很多女人,难保不会来找我麻烦,我为什么要为了一桩交易,去惹这种麻烦?” 云苏冷淡地道:“这一点都不划算!” 君长渊直接闷笑了起来,他抱着她的腰,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你啊……”他一边笑,一边轻声道,“还真是个没开窍的笨丫头!” “喂!”云苏有些恼了。 谁知,君长渊忽然偏过头,妖冶的凤眸望着她,薄唇噙着笑。 “如果本王跟你保证,就算以后有侧妃、有侍妾,她们也绝对不会来找你麻烦,你就不介意本王纳妾了吗?” 按照她的说法,她之所以不想让他纳妾,只是觉得那些女人以后可能会给她添麻烦,她懒得应付。 君长渊干脆就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想看看,这丫头还能扯出什么理由。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云苏问住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你怎么保证得了?” “本王可以。”君长渊说得轻描淡写,却又笃定霸气,他狭长的凤眸流转过促狭的光,“你应该相信本王的能力,没有人敢在镇北王府忤逆本王的话。” 云苏想到之前来找她麻烦的康夫人和君月兰,只是被君长渊教训了一次,就再也不敢出现在她眼前了。 事实证明,君长渊确实有这个本事,哪怕表面笑得再温柔,他骨子里也是强势霸道,说一不二的。 云苏一时沉默了。 君长渊再次问道:“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些麻烦,你就不介意本王纳妾了?” “……”云苏忽然噎住。 她冷不丁地意识到,她不想让君长渊纳妾,并不是因为那些女人可能给她造成麻烦,而是因为……她心里不想! 只要想象一下,君长渊身边多出一个女人,不管是谁,她都觉得十分刺眼,心情莫名变得很糟糕。 君长渊仿佛有了读心术一样,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心情极好,站起身,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你说了那么多理由,其实归根究底只有一条,你对本王有私心!” “……” 云苏心头微微怔住,看着眼前薄唇含笑的君长渊,之前的辗转反侧,焦躁恼怒,仿佛一瞬间都有了别的解释。 “我……”她蹙眉想说什么。 君长渊忽然俯下身,修长的食指抵住她的唇,凤眸里幽深的光芒一闪。 “不准说。”他霸道地堵住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云苏疑惑地看着他。 “本王不想听,除了‘愿意’之外的话。”君长渊狭长的眸子,深深沉了下来,“本王允许你有私心,允许你有仇必报,允许你眼里容不下沙子…… 但唯独不允许,你想拒绝本王!” 第210章 苏苏,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苏蹙眉看着他,想开口,君长渊却食指微微用力,碾压着她的唇瓣。 浅粉色的唇瓣,在他指尖的碾压下,渐渐透出一抹漂亮的艳红。 君长渊眸光深幽:“如果不是本王想听的话,就不必说了。” 云苏的嘴唇被他碾得有些疼,索性张口咬住他的手指,闷气道:“君长渊,你不觉得你太霸道了吗?” 凭什么他不想听,就不准她说? 而且,她也没说她要拒绝啊……这不是还没想清楚吗? “你刚刚还说自己小气呢。”君长渊慢悠悠道,“本王霸道,你小气,刚好凑一对。” 云苏:“……” 她无语极了,伸手扯开他的手指,又道:“那个教导宫女……” 君长渊打断:“她们是太后指过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本王收留她们在王府,等大婚后再送还给太后。” 这…… 云苏眨眨眼,“你不要她们?” 君长渊目光有些幽怨,“你真把本王当成来者不拒的色狼了?” “那你之前说……”云苏冷不丁反应过来,气怒道,“你又诈我?” 既然君长渊一开始就没想收下那些教导宫女,那他之前故意半遮半掩,骗得云苏以为他打算收房,这不是故意诈她吗? 君长渊却笑吟吟道:“你要是不吃醋,怎么会被本王诈到?” 不等云苏恼羞成怒,他又幽幽地道:“况且,本王要不是诈你一回,怎么知道,你原来连假死脱身的计划都做好了?” “……”这话一说,云苏莫名的心虚。 君长渊反客为主,幽幽地质问:“你打算怎么假死?脱身之后又想去哪里?” 云苏一时气虚,“我就是未雨绸缪,又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其实是有的。 她心里一早就盘算着金蝉脱壳的计划,一开始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皇帝指婚,嫁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后来认识了君长渊后,她调整了原计划,打算给他解毒完之后再离开。 那个时候,云王府的事情她应该也解决好了,无牵无挂,还留在京城做什么? 自然是天下之大,她想去哪就去哪。 被君长渊幽幽的目光看着,云苏的心虚劲儿直往上冒,她避开男人的视线:“常言道,防范未然,有备无患,我只是习惯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而已,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身份?” 她本意是想说,她想过假死脱身,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轻易这么做。 谁知,君长渊却冷不丁地道:“这个身份,你其实也不喜欢吧?” 云苏心里一惊,看向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君长渊浅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低沉的声音轻柔又缱绻:“苏苏,本王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苏:“……?!” 她脑海里刹那间劈过一道闪电,他发现了?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发现……她不是“云苏”的? 君长渊似乎又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想问本王是怎么猜到的吗?其实很简单,你从来没有掩饰过你和云家小姐的不同,尤其是在本王面前,不是吗?” “本王与你初次见面时,你的性格手段,行事作风,都与传闻中的‘云家小姐’毫不相干,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所以,本王从未想过,你会是云王府的千金。” 不止如此,君长渊当时甚至觉得,她不是京城人士。 甚至可能都不是天盛国人。 不知来历,不知身份,偏偏有一手操控毒物的神奇本事。 君长渊想知道她是谁,因此回到王府后,他第一件事就亲自绘制了云苏的画像,交给暗卫秘密搜查。 谁知,暗卫还没查到,周管家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她竟然是云王府的大小姐? 这怎么可能呢? 君长渊幽潋的凤眸闪过一丝深意,浅浅勾唇。 她绝对不是“云苏”!至少,不是从前那个“云苏。” 那她到底是谁?这是君长渊早就在怀疑,却一直没有问出口的疑问。 云苏沉默了片刻:“你这么问我,是怀疑我是敌人吗?” 君长渊凝视着她:“那你是吗?” “你觉得我是吗?”云苏再度反问他,乌黑的眼眸寸步不让。 气氛忽然有些紧张,君长渊却淡淡一笑,笃定道:“你不是!” 云苏本来以为被他怀疑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君长渊这笃定的语气一说,她反而惊讶了:“你都怀疑我的身份了,还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故意接近想害你呢?” “想害本王的人,会当着本王的面亲口承认吗?又不是活腻了。”君长渊失笑,“本王这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云苏或许不好惹,或许很记仇。 但她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害人的人,平时出手也大多是反击报复,本质上她从未针对过任何人。 云苏迟疑道:“那你突然这么问我……” “本王问你,只是想知道答案,没有其他意思。” 君长渊柔声道:“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是天盛国的人吗?本王想知道。” 可惜,云苏不能告诉他。 她知道古代很忌讳这种神神道道的事,尤其是借尸还魂,虽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但这种事情本就说不清楚。 “我确实是‘云苏’,如假包换的云苏。”云苏坦然地说道。 见君长渊眼底闪过的神色,云苏知道他想问什么,“至于你觉得我和从前的‘云苏’不一样,我不否认,但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即使说了,君长渊也不一定会信,没准还会把她当成还魂的厉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 “原因与你操纵毒物的能力有关吗?”君长渊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以前的“云苏”可没有这种本事,他也只在她身上见到过。 “可能有关吧……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云苏微微蹙眉,要说到穿越的原因,其实她也一头雾水,她和原主除了都姓云之外,没有任何相似点。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穿到了原主身上,甚至连对自己上辈子死亡的记忆都越来越淡了。 第211章 暗查,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云苏忽然一怔,眼神微微变了。 她上辈子……是怎么死来着? 她不记得了。 清晰的记忆里像是忽然模糊了一块,无论云苏怎么回忆,都只能记起穿越前发生的事,而关于她如何死亡、如何穿越到原主身上,她却想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死过一次,刺激过大,导致她记忆缺失了? 云苏紧紧蹙起眉,心底闪过一丝疑窦。 “你在想什么?”君长渊忽然问道。 云苏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只是忽然走神而已。” 君长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勾唇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云苏惊讶:“你不问我……”关于她身份的事了? 君长渊可不是一个容易轻信的人。 “你不是不想说吗?”君长渊淡淡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不介意你有秘密。” 只要这个秘密,不会影响她留在身边就行。 剩下的,君长渊有耐心也有时间,慢慢查便是。 云苏闻言,一颗心忽然就放了下来,她不由笑道:“君长渊,跟你这样的人合作,还挺省心的嘛。” 有原则有底线,又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体贴又克制。 简直是完美的合作对象。 君长渊只是笑了笑,柔声道:“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外头早就宵禁了,坐马车反而招摇显眼,我自己回去就行。”云苏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大截的裙子。 “就是得先换身衣服了。” 君长渊失笑,叫来下人带她去房间换衣服。 云苏之前在镇北王府小住过,周管家给她置办了不少东西,衣服自然也不缺,比她在云王府还多。 云苏走后,君长渊也无心泡澡,他从浴池里走出来,乌黑的长发垂落身后,发梢一滴滴地坠下水珠。 一名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手里拿着厚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 君长渊头也不回,冷淡道:“本王让你们查的事情如何?” 暗卫道:“属下等人已经反复查证过,王妃出现当日,只有云王府的大小姐独身进入那片树林,身后有两名云王府护卫尾随。不久后,两名护卫离开,王妃便独自从树林里出来,误入主子设下的包围圈。整个过程里再没有出现第四个人,也并未发现任何疑点。” “地下呢?” 君长渊又问道:“那两名护卫是奉命去杀人的,人不死,他们不会走,有没有在地下找到云家小姐的尸骨?” 如果云苏不是曾经的云王府小姐,却偏偏顶替了她的身份。 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 就算以前的“云苏”已经死了,她的尸骨也应该还在那片树林里。 “属下已经亲自带人,将那一片树林掘地三尺,并未发现任何少女的尸骨。”暗卫低声道。 顿了顿,暗卫又说:“不过,属下确实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土坑,看样子是用来埋人的,周围的土壤里也有人留下的血迹。” 君长渊沉吟了许久,才道:“苏苏当时也受了伤,应该是她的血。” 暗卫不解:“这样一来,不就证明现在的王妃,就是以前的云王府大小姐吗?主子还有别的怀疑?” “你觉得她像吗?”君长渊侧眸看着暗卫,似笑非笑,“本王听说的云王府大小姐,目不识丁,单纯愚蒙,心软好欺……有哪一点像本王的苏苏了?” 暗卫沉默了,过了片刻,才低声道:“请主子恕罪,属下斗胆说一句实话,京中传言向来夸大其词,就是主子您……传言中也有许多不实之处,云姑娘或许也是如此。” “你是说,有人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或者是她以前有意藏拙?”君长渊淡淡道。 “属下不知,但确实有这个可能。”暗卫不敢打包票。 君长渊沉思片刻,蓦地笑了,“罢了,本王也有不能告诉她的秘密,不怪她隐瞒本王,既然暂时查不出来,便先放着吧!来日方长,本王早晚会知道的!”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色还没亮。 云王府上下都忙碌起来,灯笼高照,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今天,是大小姐正式出阁的日子,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懈怠,丫鬟下人们换上了喜庆的衣服,早早开了府门,放眼望去一片喜庆的火红。 按照天盛国的传统,女子出嫁时,娘家一大早要放鞭炮,宣告喜庆。 云王府门口早早就挂上了八挂长长的鞭炮,领了差事的下人一字排开,拿着点燃的长香凑过去,火星一闪,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带着浓浓的烟气传遍四方。 明珠苑,卧房门猛地被推开。 秋眉、秋荷带着几个小丫鬟快步走进来,看到床上帘子还垂着,秋眉立刻走过去:“小姐,门外的喜竹声响了,该起床梳妆了!” 云苏才刚睡不到两个时辰,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屋外又是鞭炮又是嘈杂,她烦躁地一下翻过身,将枕头蒙在脑袋上,只当自己没听见。 “小姐,该起床了!不能错了梳妆的吉时啊!” 秋眉叫了好几声,床榻上都没动静,她忍不住掀开床帐,看到云苏像只鸵鸟一样蒙在枕头底下,顿时哭笑不得。 “小姐,起床了,喜婆和喜娘马上就要过来了,时辰耽误不得!” 秋眉伸手去拉枕头,经过好一番拔河奋战,困倦不已的云苏一脸恹恹地坐起身:“出嫁的时辰不是傍晚吗?这才几点啊?” 天盛国的传统,迎娶正妻都是傍晚出门,天黑时开喜宴,然后便是洞房花烛夜。 就连大婚的婚字,本身就有“黄昏时行礼,故曰婚”的意思。 秋眉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忙拧了个温热的手帕递过来:“小姐,已经是寅时四刻了,时候不早了!” 寅时四刻…… 那不是才凌晨四点吗!! 云苏用手帕捂住脸,目光幽幽道:“傍晚才出门,你现在就把我叫起来做什么?” 第212章 大婚,假戏真做 秋眉惊讶不已:“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要起床梳妆做准备呀。” “梳什么妆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 云苏睡眠不足,心情很暴躁,“我就是睡到日上三竿,不也还来得及吗?” 哪有人化妆换衣服需要一整天的?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怎么可能睡到日上三竿,还有很多事要做……”秋眉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了铜锣的脆响声,她脸色一变,“快快,快服侍小姐下床,喜娘她们进门了!” 一群小丫鬟们顿时慌了,按照规矩,喜娘进门的时候,新娘子如果还没起床,那可是不吉利,也很没规矩的事情,是会被人非议的。 不等云苏反应过来,小丫鬟们一窝蜂地涌上来,找鞋的找鞋,找衣服的找衣服,云苏还没回过神就被她们拉着下了床,鞋子也穿在脚上,肩膀上还多了一件室内用的薄披风。 “恭喜王妃娘娘,贺喜王妃娘娘!” 门外传来中年女人喜气洋洋的道贺声,“请屋内的姑娘开门,奴婢来给王妃娘娘梳妆了!” 秋荷快步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乌泱泱一大群女人。 为首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旁边站着一个足有七八十的老妇人,再往后就是一众梳洗丫鬟,个个鬓上都簪着红花,满脸笑容喜气,门一开,满嘴的吉祥话铺天盖地地响起。 云苏看着这场景,脸上表情都麻木了:“……” “喜娘请进,姑娘……”秋荷抿唇一笑,改口道,“王妃已经准备好梳妆了。” 一大群女人立刻涌进了屋内,霎时间,满屋子都是她们身上的脂粉香气。 “这位便是镇北王妃了吧?真是好福气的面相啊,奴婢名叫张娘子,是礼部专程请来为王妃娘娘梳妆的喜娘,给王妃娘娘贺喜了!” 中年妇人满脸喜气笑意,一进门看到云苏,立刻弯腰欠身行礼。 身后十几个梳妆丫鬟也跟着行礼,齐声道:“给王妃娘娘贺喜!” 云苏看到人群里,足有七十多岁的老妇人都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想要行礼,心里着实无语了一下,示意了秋荷一眼。 秋荷会意,立刻上前扶起了老妇人,轻笑道:“各位请起身吧,梳妆要紧。” “是是,奴婢断不敢耽误了吉时,还请王妃娘娘这边坐。”张娘子笑盈盈地把云苏请到梳妆台前,身后的小丫鬟则立刻捧上了一个个垫着红绸的托盘。 托盘上除了有梳妆要用的各种木梳、玉梳、盘发工具、胭脂水粉之外,还有洒了花瓣的水盆、大红的毛巾,以及一些云苏叫不出名字、全都用红线绑着的工具。 云苏对古人大婚的流程一窍不通,此刻也懒得多问,反正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一整天就乖乖当个人偶娃娃,任人摆布就行了。 她有点好奇地看着那位年纪很大的老妇人:“这位也是喜娘吗?” “王妃娘娘,这位是礼部专程请来的喜婆婆,是来给王妃梳发的。”张娘子笑道。 云苏面露不解,秋荷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天盛女子出嫁时,都要请一位福气深厚、子孙满堂的老夫人替新娘子绞脸梳头,意在借用她一生的好福气,给新娘增添喜气,保佑新娘出嫁后也能和喜婆一样福泽深厚。” 还有这种传统?云苏算是长见识了。 难为这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大早上的爬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王妃娘娘,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张娘子笑着询问道。 云苏看着梳妆台上的各色工具,深吸一口气:“来吧!” 虽然云苏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古代女子大婚时的梳妆,还是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繁琐得多。 毕竟对于古代女子而言,出嫁是一生才有一次的大日子,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因此各种流程、习俗、规矩……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云苏感觉自己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在凳子上坐了一个时辰,坐得屁股都麻了,脸上的妆容才堪堪完成。 喜婆婆亲自给她绞了脸,也就是用一种特殊的工具在她脸上刮了一遍,又修剪了眉毛,表示从此脱离了姑娘身份,然后张娘子才拿起各种胭脂水粉,开始给她上妆。 妆画好了,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云苏是以亲王妃的身份出阁,是有亲王妃制的凤冠霞帔的,头上的发型配饰一样都不能马虎。 年过七旬的喜婆婆站在她身后,颤巍巍的手拿着一把玉梳,轻轻从洒了花瓣的清水中一沾,顺着云苏乌黑的长发,慢悠悠地往下梳。 每梳一遍,喜婆婆就笑呵呵地说一句吉祥话。 “一梳梳到老,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相逢遇贵人。 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仙人下凡,八梳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样样有,十梳夫妻到白头……” 云苏听着她嘴里念念有词,旁边的张娘子、秋荷、秋眉,一屋子的丫鬟都满脸带笑,期待又喜悦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喜婆婆梳完十下后。 张娘子第一个笑着行礼:“恭贺王妃,新婚大喜!与镇北王爷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丫鬟们纷纷行礼,连秋荷、秋眉等人都不例外:“恭贺王妃!” 云苏心里忽然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本来只当这是一场不得不演的假戏,并未有多上心,想着敷衍过去就行了,可从早上开始,众人一句又一句喜庆祝贺的话,满屋子扑面而来的喜庆大红…… 恍惚间,让云苏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是真的要出嫁了,成为君长渊的王妃。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除了她自己,连秋荷这个暗卫都未必知道,这场婚事不过就是一场戏。 不能当真的。 “起来吧。”云苏弯起唇角,淡淡笑道。 一场梳妆,从凌晨四点开始,直到天光大亮才结束。 云苏被人伺候着换上礼部亲自送来的喜服,发髻高挽,戴上凤冠,展翅欲飞的金凤凰垂下鲜红如血的宝石,摇摇曳曳地漾在她眉心间。 “王妃娘娘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吗?”张娘子一挥手,丫鬟们抬过来一张很大的银镜,让云苏观察。 第213章 筹备,新郎官不见了 云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了一下,差点认不出来了。 镜子里的少女一身火红喜服,长长的裙摆逶迤拖地,缀满宝石的凤凰展翅欲飞,在烛光下泛出熠熠华彩,贵气逼人。 她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落地高高挽起,梳成发髻,沉甸甸的金红凤冠戴在头上,金凤展翅,两侧金钗垂下长长的流苏,摇曳生姿地垂落在肩头,与耳上金红色的宝石耳坠相映生辉。 脸上的妆容也十分华丽厚重,长眉入鬓,凌厉高贵,红唇勾勒得妩媚又精致。 张娘子的化妆手艺非常好,连云苏左脸上吓人的黑色胎记,都用了金箔与花钿点缀,凭空添上几分妖冶之美。 一眼看过去,身穿喜服的少女华贵美丽,通身气势威仪大方,即使年岁不大,却已经有了亲王妃高高在上的气势。 这…… 云苏不禁惊讶了! 说实话,她本来对古代的化妆技术没什么信心,毕竟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现代,再加上她现在的容貌实在算不上出众,甚至可以说是丑颜吓人。 可没想到,经过张娘子的巧手装扮,看起来竟好像换了一个人! 怪不得古人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她出嫁的时候。 还真有几分道理!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即使云苏也不例外。 从穿越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忍不住走到镜子前,左右打量了几眼。 “小姐真好看啊!礼部特意为您量身定制的王妃喜服,简直太衬小姐的气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秋眉眼眸亮晶晶,由衷地夸赞道。 秋荷也忍不住目露惊艳,闻言看了秋眉一眼,笑嗔道:“秋眉,今日大喜,你也应该改口了。” 秋眉笑嘻嘻的一福身:“是,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这搞怪的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云苏莞尔,转头看着期盼的张娘子:“妆化得很好,我没有不满意的,秋荷秋眉,赏。” “多谢王妃娘娘!”张娘子一听,喜不自胜。 秋荷和秋眉也走到一旁,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赏钱托盘,上面放着很多个火红的绣花荷包,托着送过去。 “今日王妃大喜,人人都有赏!”秋眉笑着,将装了赏钱的荷包分赏给众人。 张娘子和喜婆婆的荷包是最大的,里面装的是纯金的花生莲子,寓意吉祥。其他的梳妆小丫鬟也一个不落,人人有份。 俗话说拿人手短,收了赏钱,众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各种恭维、道喜、谢恩的吉祥话不绝于耳。 屋内一时成了喜庆的海洋。 云苏坐在一旁,看着众人欢喜雀跃的样子,却不由有点走神了。 这个时候,君长渊在做什么呢? 他也在为傍晚的大婚做准备吗? 唔…… 不知道他穿上喜服后是什么样子? 君长渊身形高挑,看着削瘦,实则胸肌腹肌一个不少,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特别好看,气势凛冽又矜贵。 云苏还从来没见过他穿大红色,如果不戴面具,肯定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可惜,君长渊身上的毒还没解,面具也摘不下来,否则只怕是要吓坏百姓了。 云苏单手托着腮,漫无边际地想着,心底里不免生出一丝丝遗憾。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大婚之日,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庆的红。 在周管家严格的督促下,从好几日前开始,府里常备的两千名镇北军以及众多下人,全都调动起来,上天入地的忙着清扫布置,恨不得连花园里的锦鲤都捞出来洗刷一遍,每一个屋角都挂上红绸。 火红的地毯铺遍了王府每一条道,所有下人都换上了新衣服,丫鬟们精心打扮,端着各种彩果、点心做准备。 周管家凌晨三点就爬起来了,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喜服,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人逢喜事精神爽,中气十足地站在前院里指挥。 “那边的红灯笼歪了,来个人,重新挂一下……” “把这些果子都送到前厅去……” “前院打扫干净了没有?什么,还没打扫完?哎哟喂,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快……多找几个人清理干净!” 周管家连声督促着,一大早,王府的士兵下人们就被指挥得团团转,个个脸色通红,跑得气喘吁吁。 “新房那边准备好了没有?瓜果红烛、花生莲子,还有压床的童子……”周管家抓着一个过路的管事,又问道。 管事满头大汗:“好了!早就准备好了,周管家您就放心吧!” 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这可是自家王爷这辈子仅有一次的迎娶正妃啊! 要不是怕太招摇太显眼,惹得皇宫不高兴,周管家都恨不得带上几万镇北军,把全京城都清扫一遍,统统挂上红绸,普天同庆! 天可怜见…… 他家王爷终于娶上正妃了! 原本看王爷一心忙于军务,对京中贵女千金们毫无兴趣的样子,周管家心酸地以为,他到死都看不到王爷娶妻生子了。 真是要感谢天盛帝,虽然他不怀好意,但总算是逼着王爷娶上媳妇了! 周管家一边忙碌着,一边在心里直念佛,感觉自己也算对得起老王爷和先王妃的恩情了。 花了两个时辰,把王府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三遍,确定没有任何遗落后,周管家长长松一口气,捶着老腰坐下喝口茶。 茶水还没沾到嘴唇,他冷不丁又想起来:“坏了!” 旁边的管事下人一惊,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哪……哪里坏了?” “咱们忙了这半天,王爷呢?”周管家差点把大婚的主人给忘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差点闪到腰。 “谁去临渊阁看过?王爷起身了没有?喜服送过去了吗?” “这……” 管事下人们面面相觑。 很显然,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谁还顾得上王爷啊…… 周管家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想到去叫王爷起身吗?这会儿天都要亮了,耽误了吉时怎么办?” “是是……”众人唯唯诺诺,心里也吐槽着,周管家自己也不也没想到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周管家急声道,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早就恨不得飞奔过去了。 管事急忙带着几个下人,匆匆忙忙赶去临渊阁,结果进屋一看…… 君长渊连人影都不见了! 第214章 打算,一碗烈性药 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却不见人了。 这还得了?! 管事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脑子里立刻闪过千百种念头。 一会儿想着,王爷不会是对婚事不满,临时起意抗旨不娶了吧? 一会儿又觉得,王爷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肯定不会的! 更何况,周管家向来忠心耿耿,要是王爷真不想娶,周管家也不至于这么兴冲冲地筹备。 一会儿又觉得…… 各种念头乱糟糟全出来了,但问题是,王爷人呢? 管事一身冷汗往外冒,慌忙跑出门,左顾右盼。 因为君长渊平时不喜多人吵闹,临渊阁里也没有侍卫把守,下人很少,显得幽静肃穆。 管事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路过的小厮,一个箭步过去把人抓住,急声问道:“王爷在哪?怎么不在屋子里,去哪里了?!” 小厮吓了一跳:“呃,王爷他……大早就起身,往青竹小院去了。” “青竹小院?”管事愣了下。 青竹小院是镇北王府里最幽静、也最为偏僻的一个院落,坐落在西北角,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青竹,风景雅致。 但因为离主院太远,常年都是空置的,也就在前不久才搬进去住了一位沈大夫,周管家还特意交代过,没事不许下人过去打扰。 今日是成婚的大喜日子,王爷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做准备,怎么还跑到沈大夫住的地方去了……? 管事也是一头雾水,顾不上那么多,他急匆匆就往青竹小院去。 而这时,青竹小院里。 沈空青脸色略带憔悴,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汤药走进门,浓郁发苦的药气立刻弥漫了一屋子。 “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君长渊坐在窗边的竹椅上,一身水墨常服,乌发随意用白玉扣束起两缕,披散在肩头。 他脸上带着银色暗纹的面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托着下颚,侧头望着窗外沙沙摇曳的青竹,似乎在走神思索着什么,薄唇似有若无地挑起一抹弧度。 听到声音,君长渊回神转身,眸底的情绪很快消失。 他站起身:“有劳沈大夫了。” 沈空青迟疑:“王爷,恕我多言,这碗汤药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压制您体内的毒素,让毒纹无法显现,但它本身是治标不治本的。您应该也明白,堵不如疏,毒素压制得越狠,一旦药效褪去,反噬起来也会更严重。” 事实上,沈空青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君长渊这么冷静理智的人,怎么会突然要求他配这种药? 君长渊体内的毒,十分复杂且凶狠,在云苏出现之前,身为药谷传人的沈空青也束手无策。 他最多只能开药,压制或缓解毒素的侵蚀蔓延,为了攻克这种毒素,沈空青才暂停了自己的云游,暂住在镇北王府,成了君长渊身边隐藏的一张王牌。 君长渊之前一直将他藏得很好,保护得也很严密,王府里除了周管家之外,几乎没人知道沈空青的存在。 但是,随着云苏的横空出世,她只用了三天就找到了解毒的办法,现在就等着药材凑齐了。 有云苏在,沈空青对于君长渊来说,价值也直线下降,但君长渊并没有过河拆桥,而是继续以礼相待,只是原本对他的严密保护,不动声色地换了其他方式。 沈空青对此一无所知。 他本性单纯,只是一心研究医术,两耳不闻传外事,镇北王府对他有求必应,只要他需要的药材,无论多名贵罕见,要多少送多少。 就为这一点,沈空青对君长渊心里是十分感激的,他也在努力研究他身上的毒素,既然解药有了,沈空青就想着再研究一些固本培元、能缓解毒素侵蚀伤害的药方。 没想到三天前,君长渊忽然来找他,希望他能配一副强效药,将他体内的毒素完全压制下去。 “药性凶烈一些也无妨,但是在药效期间内,本王希望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沈大夫能做到吗?” 君长渊当时含着笑意,这样说道。 沈空青只迟疑了一下,便点点头:“我可以配出来,但这种药物难免损伤身体,而且只有短暂作用,对解毒本身没有半点好处,王爷要这种药做什么?” “本王自有用处。” 君长渊并没有跟他解释,只问道:“配药需要多长时间?” 沈空青想了想,如实道:“一天就够了。” “那就配三天的药,大婚之日的早上,本王亲自过来取。”君长渊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沈空青一头雾水。 但他也并非八卦之人,虽然从大夫的角度,他不建议病人用这种烈性药,觉得这是饮鸩止渴,贻害无穷。 但毕竟住在镇北王府,君长渊对他又一向客气大方,难得提一次要求,沈空青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最后,药还是配出来了。 君长渊也如约前来,一共三副药,每一副药的持续时间大概一天半,服用次数越多,时间越会缩短,不过对君长渊来说也够用了。 “本王知道这药的副作用,沈大夫不必担心。”君长渊含笑道,温和却疏离。 沈空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着君长渊端过药碗,眼睛都不眨一下,将满满一碗又苦又涩又浓的汤药喝下去。 过了片刻后,他摘下面具,沈空青急忙取来了铜镜。 镜子里模糊倒映出一张俊美摄人的脸。 长眉入鬓,狭长的凤眸如点墨,鼻梁高挺,薄唇含笑时风流妖冶,令人脸红心跳。 不笑时却眉目锋利,薄唇冷凉,又有种凛冽而危险的猎食者气息。 君长渊略等了片刻,果然,脸上的毒纹都被药压制下去,不再是一见光就迫不及待的狰狞浮现。 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经脉都隐隐有种淤堵的感觉,气血流转不畅,胸间滞闷。 沈空青比谁都知道这种药的副作用,担心地问道:“王爷,你感觉还好吗?” “本王没事。”君长渊面不改色地放下药碗,银纹面具拿在手上,他狭长的眼尾看了眼沈空青,微笑问道。 “沈大夫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两日好些了吗?” 第215章 捧杀,收买人心 沈空青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多亏王爷手下及时赶到,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大碍的。” 他感激地看着君长渊,随即又微微蹙眉,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从不与人结仇,怎么会有那么多厉害的刺客来暗杀我呢?” 这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自从上次,沈空青被天盛帝传召入宫,一副药方救了濒死的薛侧妃,证明了自己医谷传人的名号并非虚言。 天盛帝本想邀请他入太医院,被沈空青婉拒后也没有生气,反而大加称赞,夸他“不慕名利,医者仁心”,又赏赐了他不少金银珠宝。 云苏在云王府备嫁这几日,京城中关于天盛帝称赞沈空青的话,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朝中官员、世家贵族,人人都知道京城里来了一位医术惊人的药谷传人,一下子将原本低调的沈空青捧到了风口浪尖。 这年头,谁家里没个头疼脑热的病人呢? 既然有陛下都夸赞的神医在京中,那些世家贵族、朝堂勋贵们自然热情无比,各种拜帖像雪花一样往镇北王府递。 有邀请沈空青赏花品茶的,有专门给他送礼的,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在他面前混个眼熟。 毕竟,这可是连天盛帝都夸赞的名医啊! 又有药谷传人的名号,和沈空青打好关系,一方面可以捧皇帝的场,另一方面有需要的时候,多认识个神医总不会吃亏。 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于是更加起劲热闹了。 沈空青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着实是手足无措,幸好有周管家在旁边帮忙,将那些邀请和送礼的帖子都退了回去。 但有一种帖子是没法退的,那就是上门求医的帖子。 沈空青是个心善的大夫,平时闲着没事都会出门义诊,碰到有病人递帖求助的,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有了第一次上门看诊,很快,雪花样的求医帖子就上门了,沈空青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 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难免撞到鬼。 沈空青之前一直待在镇北王府,专心研究医术,王府里戒卫森严,他自然安全无虞。 但随着他出门看诊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开始周管家还派了镇北军保护他,但次数多了,沈空青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婉拒了周管家,独自背着药箱出门了。 偏偏就是这次,看完病人回来时天色已晚,沈空青在半路上就被一群持刀黑衣人伏击了! 他不懂武功,差点被刺客一剑穿心,幸亏镇北军及时赶到才救下他,但也因此受了一点轻伤。 君长渊闻言凤眸微闪,沉吟道:“京中虽然太平,但也免不了有宵小之徒,你如今风头正盛,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嫉妒和眼红。” 沈空青脸色一白:“我……我只是给人看病,怎么会招人嫉妒呢?” 君长渊含蓄地道:“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你只觉得救人是理所当然,但对于旁人来说,你救下的那个人,或许就是他想杀的。” 沈空青傻眼了。 “更何况,京中有太医院,世家贵族向来与太医院保持良好关系,为的不过是以防万一。” 君长渊悠悠道:“现在有了沈大夫,那些世家贵族,谁还会求上太医院?太医院的油水和好处又从哪里来呢?” 沈空青仿佛这才想到这一点,如遭雷击。 “当然,本王并不是要阻拦你救人,只是希望沈大夫能提高戒备,救人没错,但也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再出门,身边还是多带些人比较好。”君长渊笑吟吟地道。 沈空青闻言,心里感激无比,深深鞠躬道:“我明白了,多谢王爷提醒。” “沈大夫客气。”君长渊笑着摆摆手,也不再多说,提着药包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间,他狭长凤眸的淡淡笑意褪去,幽深漆黑如墨,似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刚走到门口,管事迎面匆匆而来,看到君长渊大喜:“王爷,您果然在这儿!奴才找您半天了!” 说完走近了,管事才发现不对,震惊道:”王爷,您的脸……“ “本王来找沈大夫拿两贴药,有何事?”君长渊淡淡问道。 管事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周管家说现在时候不早了,王爷的婚服也已经送到临渊阁,您该准备起来,别耽误了迎亲的吉时……” 君长渊一边听着,一边往临渊阁走,管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主仆两很快消失在小院门口。 直到两人走远了,茂盛的竹林丛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两个人影。 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见两人没有回头,顿时松了口气,扭头小声道:“郡主,没事了,王爷已经走了!” “呼……吓死我了!” 君月兰这才敢出来,手拍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我好容易出门透透气,还特意挑了平时没人来的偏僻地方,怎么就这么倒霉?差点被大哥撞上了。” 要是被大哥撞见,她被下了禁足令还敢出门乱晃……大哥一定会严厉惩罚她的。 君月兰只要想想自己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来,就觉得无比憋屈。 两个丫鬟也吓得够呛,劝道:“郡主,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您就别触这个霉头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回去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二哥!”君月兰看到青竹小院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绸,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心情就特不好,跺着脚转身就往院子跑。 回到康太夫人的院子。 君月兰一把推开门,嘴里就嚷嚷着:“二哥,二哥你快出来!说好的你要替我向云苏那个贱人报仇呢?她今天就要嫁过来了,你到底计划好了没有?” “兰儿,你瞎说什么?”康太夫人换了一身喜庆衣衫,精心打扮,闻言不悦地掀开帘子走出来,瞪了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一眼。 “你自己不争气,斗不过云苏就算了,怎么还把你二哥拉下水?简直胡闹!” 第216章 算计,情敌出现 “我哪里胡闹了?是二哥自己答应我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君月兰骄纵地一跺脚,满脸不服。 康太夫人又瞪了她一眼,刚要训斥,二公子君元衡就从屋内走了出来,笑道:“娘,妹妹就是这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还说她做什么?” “娘一点都不心疼我!还是二哥疼我。”君月兰撒娇地说。 康太夫人横了她一眼,“我要是不疼你,就该让你大哥继续给你关屋子里,还由得你带着丫鬟偷偷往外跑?” “呃……” 君月兰语塞住了,随即又冷哼一声,越发不满,“都怪云苏,要不是那个贱人,我怎么会被大哥禁足?二哥,你可是说好了要帮我争口气的,安排得怎么样了?” 君元衡微微一笑,略微狭长的眼眸里闪过狠毒的寒光,“二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早就安排好了,你就等着看那个贱人身败名裂吧!” “真的吗?你快跟我说说,你都安排了什么?”君月兰眼睛一亮,兴冲冲地问道。 君元衡却一根手指抵住唇,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就到了中午。 京城大街上,早早就有巡逻营的士兵封锁清场,数百名士兵将街道打扫得一层不染,厚厚的红毯铺设起来,街道两侧架起了火红的围栏,绵延长达数十里。 街道两边一大早就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百姓,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数十里红妆,好大的阵仗啊!不愧是镇北王府!” “这还早着呢!等到黄昏吉时迎亲的时候,那场面肯定更大、更热闹……” “没想到镇北王殿下真的要娶王妃了,之前听到赐婚的消息时,我还以为铁定成不了呢。” “嗐!谁又希望成呢?那云王府大小姐的名声,京城里谁不知道啊?可惜了镇北王殿下,竟然要配这么一个又丑又名声不好的女人,真是!也不知道镇北军那么多人,怎么能接受的?” 有人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我听说,是镇北王殿下之前受了重伤,皇上为了冲喜才给他赐婚的,原也想指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姑娘,可谁知八字都配不上王爷!也就云大小姐的八字最相配,皇上没办法才选了她……” 这个消息,朝野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但对于消息不灵通的普通百姓来说,还是第一次听闻。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多百姓纷纷震惊了:“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我就说呢,云大小姐要啥没啥,凭什么就选中她当王妃了,原来是八字占便宜!” “出身好就是好啊!连八字都高人一等,哪怕长得再丑,名声再坏,照样能当王妃,咱们这种普通人可羡慕不来。”人群里一个妇人酸溜溜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 镇北王府与云王府联姻,亲王大婚。 这不仅对京城百姓来说是一场盛事,纷纷赶来一睹热闹,对京中诸多世家勋贵来说,同样是一桩大事。 家家户户的长辈们都在忙碌准备着参加傍晚的大婚,家里的小辈们却闲着无聊,不少人就偷偷带着下人,跑出门来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尤其是迎亲的朱雀大道两旁,所有的酒楼、茶坊全部爆满,连客栈临街的房间都被定空了,随便看一眼,窗边雅座上不是玉树临风、摇着扇子的世家公子,就是戴着面纱、矜持优雅的贵族小姐。 人来得太多,太密集,以至于随便走进一家酒楼,都能撞到同一个圈子里的熟人。 “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货,知道一点皮毛消息也敢在这大放厥词!简直可笑!” 位置最好的临街酒楼,三层雅座上,一个容貌娇俏美艳、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窗边,不屑地看着街上那些议论纷纷的百姓。 和其他贵族女子不同,少女并没有佩戴面纱,大大方方地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眉眼飞扬,有种张扬而艳丽的娇美。 “姝儿妹妹,这话可说得过分了!普通百姓又不似大长公主府那般尊贵,知道许多宫中内幕,他们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又何必这般鄙夷呢?” 悠悠含笑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绯色华衫,头戴玉冠的世家公子走进来。 他生得肤白雪玉,眉目如墨,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手里拿着把精致的玉骨扇子,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地敲着掌心,显得慵懒又不羁。 燕姝儿脸色一下子拉下来,“上官烨,你怎么也在这里?” “当然是听说姝儿妹妹在,特意过来打声招呼的。”上官烨笑盈盈地往她对面一坐,眨了眨桃花眼,“怎么,不欢迎表哥吗?” 燕姝儿是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小孙女,也是镇南侯府燕家的掌上明珠。 镇南侯府历代镇守南边,军功赫赫,得大长公主下嫁后,权势更上一层楼,早已经跻身顶尖世家。 燕姝儿从小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年幼时还曾经被太后抚养过一段时间,和当时同样在宫中的君长渊朝夕相处,对他爱慕有加,十几年如一日地想嫁给他。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年岁及笄,可以嫁人时,燕姝儿还没来得及央求大长公主替自己说亲,就传来了君长渊身受重伤、毁容且命不久矣的消息。 燕姝儿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她跟着大长公主去镇北王府探望,亲眼见到了君长渊满脸可怕毒纹的样子,吓得回去后大病了一场,从此再也不敢提想嫁给他的话了。 但,到底是喜欢了十几年的人,燕姝儿心里还是放不下,得知君长渊被赐婚,她在家气地砸了一屋子东西,又没有勇气面对“毁容”的君长渊,憋着憋着,就等到了君长渊和云苏的大婚之日。 这下子,燕姝儿哪里还忍得住? 偷偷就带着丫鬟跑出来,她就想看看,那个传说中又丑又名声败坏的云苏,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至于上官烨,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第217章 嫉妒,她就是个贼 他是上官家的嫡长子,生母更是镇南侯府燕家的嫡小姐,也就是大长公主的亲女儿,燕姝儿的亲姑姑。 所以,他其实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和皇家也是沾亲带故。 至于上官家,与镇南侯府恰恰相反,是顶尖的清流文人世家,桃李遍天下,如今朝中两位丞相,其中更为尊贵的左相,就是上官烨的亲祖父。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抓我回去的吧?”燕姝儿狐疑地看着他。 上官烨噗嗤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扇子:“非也,我只是来凑个热闹,表妹不必担心。” 说着,他桃花眼一闪,凑近几分,轻声低笑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自从镇北王殿下被赐婚,外祖母就把你关在府里,不许你再往镇北王府跑,看来是真的?” 燕姝儿没好气地道:“要你在这说风凉话?” 她心里正烦着呢。 原本,她和君长渊好歹有个青梅竹马的情分,镇北王府更是门第显贵,虽然大长公主嘴上不说什么,但燕姝儿看得出来,祖母心里是很乐意她嫁给君长渊的。 所以这些年,她有事没事就往镇北王府跑,大长公主从来不说什么。 可自从几个月前,君长渊重伤中毒,大长公主带着她去探望过一次后,回来态度就变了,严厉禁止她再往镇北王府去,也不许她再把嫁给君长渊的话挂在嘴上。 燕姝儿本来就被君长渊“毁容”的样子吓坏了,心里正动摇着,被大长公主这么一命令,她表面不乐意,实际也是半推半就,再也没去过镇北王府。 但大长公主却不信任她,怕她不死心,竟命令下人把她关在府里,哪也不许去。 燕姝儿都快被闷坏了! 好不容易等到君长渊大婚,大长公主忙着准备贺礼,燕姝儿才找到机会,偷偷带着丫鬟跑出来。 没想到,在酒楼里又会遇到和她一直不对付的表哥。 燕姝儿眼睛一转,嘲笑地看着上官烨:“表哥,你不会也是听说了云苏丑八怪的名声,专程跑来看看她有多丑的吧?” 上官烨却只笑道:“云家小姐再怎么样,今后也是镇北王妃了,表妹还是恭敬一点比较好。” “她不过就是占了个好出身,否则凭什么当王妃!”燕姝儿顿时气道,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 “我今天来就是想亲眼看看,她那张脸到底有多丑!” 上官烨眼神微微一凝:“表妹,你不会想做什么吧?”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巡视过去,看到燕姝儿带在腰间的细鞭和飞镖,眉头微微一蹙。 镇南侯府是武将世家,燕姝儿上头有五个哥哥,个个能文能武,她是最小的女儿,又是唯一的嫡女,在家中向来被宠得无法无天,表面看着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实则却是出了名的“女霸王”。 燕家人生怕宝贝女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从小就请了女师傅教她习武防身,鞭子和飞镖就是燕姝儿最钟爱的两种武器,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以前在京中与人来往,碰到让她不喜欢的世家小姐,燕姝儿也从来不会跟人客气,拿鞭子打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次,情况不同。 亲王大婚的隆重程度,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家的聚会可比的! 要是燕姝儿不懂得收敛,在这种场合下闹出什么事…… 上官烨脸上的笑容微敛,眯起眼睛。 那只怕,连镇南侯府都不一定扛得起罪名! “别怪表哥没警告你,今天这场婚事是圣旨钦点,礼部一手包办,镇北军、京兆府、护城军三方戒严护送。” 上官烨严肃地看着她,“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你我都担当不起,明白吗?” 燕姝儿一听,心里更不甘心了。 要不是她被长渊哥哥的脸吓到,病了一场,大长公主又拦着她不许和镇北王府亲近。 今日,风光显赫嫁去镇北王府当王妃的,本来应该是她啊! 云苏算什么呢? 她就是个贼,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王妃位置,还敢这么风光大嫁。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别人不知道这场赐婚是怎么回事,我们还不知道吗?不过就是个拿来冲喜的玩意儿……” 燕姝儿轻蔑不屑的话还没说完。 上官烨骤然提高音量,打断:“姝儿,这可是圣旨赐婚!” 不管背后有没有隐情,都轮不到他们来议论。 擅自揣摩圣意,还大喇喇地说出口,万一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燕姝儿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燕姝儿不服:“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家里人人都知道……” 话音未落,忽然,长街上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 “皇上口谕——” 酒楼上看热闹的贵族子弟,大街上议论纷纷的百姓同时一惊,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几匹快马,从铺设红毯的朱雀大道另一头疾驰而来,两侧都是身穿盔甲的内宫禁军,护卫着正中央骑在马上的一名太监,风驰电掣朝云王府赶来。 太监手里拿着一枚金灿灿的牌子,高高举起,尖细的嗓音传遍四方。 “这个时候,陛下怎么会突然传口谕?”上官烨不由惊讶,看了一眼天色,正午时分早过了。 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该是迎亲的吉时了。 这时候陛下忽然传口谕,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眼看几匹快马冲到了云王府前,马背上的宫中禁军护着太监下了马。 云王府早早就开了大门,闻讯赶来的苏明昌带着管家,面色凝重地匆匆迎到门口。 “不知公公驾临,有失远迎了,里面请!”苏明昌心中隐隐不安,也不知道所谓何事。 虽然口谕不像圣旨那么隆重,但也是皇帝亲口下达的指令,身为臣子,没人敢疏忽。 不过表面上,苏将军还是很沉得住气的,想把太监和禁军迎入府内再说。 燕姝儿坐在三层酒楼上,隔空看到这一幕。 她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不会是陛下改变主意,要取消这门婚事了吧?要真是这样,云苏可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了,哈哈哈……” 第218章 打脸,独一无二的宠爱 看燕姝儿笑得这么开心。 上官烨无语地看她一眼:“你当陛下是什么人?朝令夕改也不是这样的。” 圣旨早就下了,君无戏言没听说过吗? 燕姝儿立刻笑不下去了,心里一阵憋屈,忍不住瞪了上官烨一眼。 虽然是嫡亲的表哥,但她从小就和上官烨不对付,原因就在于上官烨从来不惯着她,说话也经常泼她冷水。 这让从小就被父亲和五个哥哥捧着的燕姝儿十分不习惯,久而久之,和上官烨的关系也就恶化了。 还没等燕姝儿讥讽回去,对面的云王府门口,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入府就不必了,杂家过来只是为传达陛下口谕,请苏将军跪接便是。” 苏明昌一听,当即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是,微臣领命。” 身后的云王府管家下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太监满意地看着,这才拖长了声音,大声宣告道:“陛下口谕——镇北王今日大婚,念其长辈皆已不在,朕与皇后将亲临镇北王府,为镇北王主婚,钦此!” “轰——!!!” 听到太监这番话,苏明昌整个脑子就像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头晕目眩。 他一时呆愣在原地,怔怔跪着,竟回不过神来。 长街两侧的百姓鸦雀无声。 “吧嗒……” 酒楼雅座,上官烨一直握在手里的玉骨扇,掉在地上,风雅而精致的玉骨上摔出了裂纹。 他却丝毫没注意,错愕地望着对面的云王府,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要亲临镇北王府?给镇北王殿下主婚……?” 上官烨震惊地喃喃,忽然伸手一拍额头。 “天呐,这么大的消息,京城这下是要翻天了!” 要知道,天盛帝可是自从登基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皇宫了。 就连前几年太子大婚,东宫与皇宫仅仅寸步之遥,天盛帝都只是让太子和太子妃到宫中拜见,而不是亲自去东宫给太子主婚。 如今…… 君长渊要大婚。 天盛帝不但要出宫到镇北王府给他主婚,甚至连皇后都一起带出来了! 帝后亲自出面主婚,这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天盛帝对君长渊这个侄子,简直比对亲儿子还要好,真真是尊荣无限啊! “砰!”对面,燕姝儿狠狠摔了茶杯,精致娇美的脸庞嫉妒地扭曲,盯着云王府的眼神恨不得冒出火来。 “那个贱人……她也配让陛下亲自主婚?她凭什么?!” 燕姝儿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原本应该嫁给君长渊的人是她啊,这份京中瞩目的荣耀,也应该是属于她的。 现在却白白便宜了云苏,燕姝儿真是心梗的要死! “苏将军,杂家的口谕已经宣读完了,你还不谢恩吗?”太监尖细有特色的声音响起。 苏明昌终于回过神,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再怎么样,恩还是要谢的,他晕头转向地磕了个头,声音都在发颤:“微臣……谢主隆恩!” 太监这才满意,“既然苏将军已接到了口谕,杂家也不耽误了,这就回宫向陛下复命,告辞了。” “公公慢走。”苏明昌下意识起身相送。 几匹快马来得快,去得更快,往人群里扔了一颗惊雷,又挥挥衣袖回宫里去了。 苏明昌目送太监走远,一时心潮纷乱,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就往府里走。 云王府的管事下人们自然也跟着进了府。 大街上,众多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群情激昂。 “天啊!陛下和皇后娘娘要亲自主婚,这是真的吗?” “不可思议……我差点以为是我听错了!” “镇北王殿下真不愧是备受宠爱的王爷,早听说陛下待他如亲儿子一样,没想到是真的!” “云大小姐的命也太好了!” “……” 听着街道上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议论。 上官烨深吸一口气,捡起自己摔坏的玉骨扇,站起身:“表妹,我得回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要亲自主婚,今晚的婚事场面非同小可,我必须得和家里长辈商议,贺礼也得重新选了……” 一边说着,上官烨心里也在叹气。 陛下可真是够折腾人的! 原本,为恭贺镇北王府的喜事,各家勋贵府上的贺礼早就提前准备好了,有些更是早早送过去了。 谁知道,陛下忽然传口谕要来主婚,那这婚事的档次立马就不一样了,说不定比太子大婚更加隆重! 原本各家为恭贺亲王婚事准备的贺礼,明显也不合适了,必须得更隆重、更精心才行。 上官烨是上官家的嫡子,也是家族继承人之一,遇到这种事,他自然不能悠闲地待在这看热闹,必须得赶回家了。 可想而知,帝后主婚的消息一旦传开,各家勋贵府上得乱成什么样……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看着,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燕姝儿怨愤不平地说。 “要留下可以,你最好别搞什么事,否则别怪我找外祖母告状。”上官烨警告一句,也没空跟她多说,匆匆离开了。 “有本事你去告啊!”燕姝儿气得抓心砸到屏风上,转头看着云王府,目光怨毒。 京城的消息传播向来很快。 尤其是勋贵世家,耳目灵通,宫中口谕同时传到了镇北王府和云王府,不过短短一刻钟后,各家就都收到了消息。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中各家的震惊、错愕、不可思议都不必多说,很快,就连东宫、各大皇子府、皇亲国戚的府上也都收到消息了。 明珠苑里。 云苏是最快收到消息的人。 她穿着喜服、戴着凤冠坐在床上,眉目冷凝:“皇帝和皇后要亲临镇北王府主婚?消息是真的吗?” 来传信的秋眉一脸喜气洋洋:“当然是真的啊!宫里的太监亲自传的口谕,就在府门口大街上说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说着,秋眉笑得合不拢嘴,又朝云苏福了一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云苏却笑不出来,反而微蹙了下眉:“这喜从何来……” 第219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秋眉一听,不由糊涂了:“王妃,这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主婚,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荣耀啊,这难道不是大喜吗?” 云苏挑眉道:“这个荣耀,是给君长渊的?还是给我的?” “当然是王爷和王妃一起啊!”秋眉理所当然地道,“你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陛下给王爷体面,不就是给王妃体面吗?” 就是这样才不合理! 云苏心想。 天盛帝对她是什么感觉还不好说,但皇后,对她肯定是没好感的,否则也不至于在教养嬷嬷身上动手脚,故意派了个孔嬷嬷来刁难她。 这前脚刚刁难完人,后脚又要给她体面? 皇后这是失心疯了?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再退一万步说。 就算是天盛帝要给君长渊脸面,皇后没法拒绝,那原因呢? 好端端的,堂堂皇帝为什么要给一个王爷作脸?难道真的是把君长渊当亲儿子疼,想给他更好的待遇?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古代帝王家。 太子还活着呢,天盛帝放着亲儿子不捧,捧一个侄儿算怎么回事? 云苏可不觉得,皇家亲戚之间,会有什么真感情。 更何况,就她所观察的,君长渊和天盛帝之间的关系,也未必有旁人以为的那么亲近…… “王妃,你怎么了?”或许是看云苏的脸色不好,原本满心欢喜的秋眉也跟着有些不安了。 她不明白。 明明帝后主婚是一件大喜事,怎么王妃看起来……不喜反忧?好像摊上了什么麻烦一样? “没事,秋荷去哪了?”云苏看了秋眉一眼,心知她只是周管家派来的普通丫鬟,不知内情,也无意与她多说。 “秋荷她……”秋眉刚要回答。 脚步声匆匆传来,秋荷神情凝重地走进来,轻声对云苏道:“王妃,王爷传来的消息。” 说着,她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云苏。 云苏接过,拆开一看。 信笺很短,只有渺渺几句话,看得出来是仓促写的,上面提到了帝后主婚的事,还写到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等人都会前来,让她小心。 云苏曾经见过君长渊的字迹,认得出来这是他亲笔写的。 至于让她小心…… 云苏微微敛眸,思索着,难道今天的大婚会出事? 君长渊是发现了什么?在信上不好明说,才这样含蓄地提醒她吗? “送信的人有说什么吗?”云苏抬眸问秋荷。 秋荷回答:“送信的下人只说,沈大夫两日前遇刺,幸好受伤不重,今日可以和王爷一起来迎亲。” 云苏眼神一凝:“沈空青遇刺了?怎么回事?” 秋荷便把两日前,沈空青独自出门看诊,晚归途中被刺客袭击的事情说了。 云苏听完,不禁冷笑道:“下手可真快啊……” 她大概能猜到刺客是谁派来的,君长渊之前也给过她提示。 从君长渊主动暴露出,他身边有一位药谷传人开始,到天盛帝急召沈空青入宫,证实了他的医术。 然后,沈空青就莫名其妙地遇刺了! 云苏微微眯起眼睛,心想,如果暴露医术的人是她,只怕现在,刺客就该冲着她来了吧? 君长渊一开始就是想利用沈空青的名号,把他放在明面上,以防不测。 云苏本来还觉得,他这么做是过于谨慎了,没想到沈空青从宫里出来才两天,就差点死在刺客手里。 再联想起,天盛帝莫名其妙要出宫给君长渊主婚…… 云苏一下子明白了。 难怪,君长渊要提醒她小心,今天晚上的婚宴,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 明白了这一点,云苏沉下心神,将手里的信笺递到火烛上,点燃后扔到空茶杯里,看着它燃烧殆尽。 “对了,荷叶呢?还在芙蓉院那边守着吗?” 云苏想起来,问秋荷道,“我之前答应过要带她离开云王府,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吉时了,把她叫回来,充作陪嫁丫鬟跟我一起出门。” 秋荷愣了一下,歉意道:“王妃见谅,奴婢一上午都不得空,并不知道荷叶姑娘的去向。” 云苏又看向秋眉,不料秋眉也十分茫然:“奴婢上午也忙着,没注意这些……” “去问问院子里的小丫鬟,荷叶昨天或今天有来过吗?如果没有,她最后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云苏微微沉下脸,却没有责怪她们。 她凌晨四点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秋荷和秋眉一直都陪在身边,忙得脚不沾地,确实是腾不出时间来。 秋眉赶紧去了,过了片刻后她匆匆回来。 “王妃,有小丫鬟说,荷叶昨天半夜来过一趟,说是有急事要见王妃,但因为王妃已经歇息了,小丫鬟没敢打扰,就让荷叶今天早上再来,可谁知……” “她今早没有来?人也不见了?”云苏拧眉问道。 “是的。”秋眉也疑惑,但她性格乐观,又道,“可能是今日一早,王妃这边都忙着,荷叶不敢来打扰吧。” “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再来,昨晚她来找我,是什么时候?” “听小丫鬟说,是午夜过后,她一个人匆匆来的。” 云苏心道,难怪了。 那个时间,她还在镇北王府没回来,屋里根本没人。秋荷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她偷跑出去,所以只能用已经休息的话推托。 可谁知道,荷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出事了! 云苏猛地站起身,提着长长的喜服裙摆就要往外走,秋眉吓了一跳,急忙道:“王妃要去哪?已经换好喜服了,这时候可不好再出门了!” 按照传统,新娘子换上喜服后,就必须留在闺房里不得外出,直到夫婿上门接亲,才能正式“出门”。 这是规矩! 迎亲出门的吉时还没到,要是被人看到云苏穿着喜服跑出去,肯定会被人非议的。 “王妃,你不能出去啊!” 秋眉急忙拦在门口,劝道,“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们去做就好,可万万不能踏出门槛,不吉利的!” 云苏皱眉,“我要去芙蓉院,找李姨娘要人!” 第220章 大喜之日,离奇失踪 荷叶是个胆子不大,做事很老实的丫鬟。 云苏让她盯着芙蓉院里的动静,有消息及时来报,荷叶就老老实实地照办,每天晚上都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消息递过来。 虽然因为能力问题,她传回来的大多是些没用的消息,但也看得出来这丫头做事的态度。 昨天半夜,荷叶急匆匆回来,说有急事要求见她,可能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是碰巧云苏不在,她被小丫鬟挡了回去。 如果荷叶人没事,天一亮她肯定会再找过来,但现在都已经过中午了,要不是云苏想起来,明珠苑里都没人注意到她不见了。 十有八九,荷叶是被李姨娘扣在芙蓉院了! 秋眉一听,立刻道:“这个好办,用不着王妃亲自去,奴婢带几个人过去找找,把荷叶姑娘找回来就是了。” 秋荷也道:“今日大婚,府里人多眼杂,王妃确实不宜出门。” 要知道,云王府里现在不止有镇北王府和苏家的人。 还有礼部派来的人手。 要是看到云苏穿着喜服走动,传进宫里,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两个丫鬟都阻拦劝说,云苏犹豫了一下。 秋荷便道:“要不,奴婢带几个镇北军过去吧?想那位李姨娘,也不敢跟镇北王府的人对着干。” 秋荷作为暗卫,处事和自保能力都比普通丫鬟的秋眉强上许多。 云苏对她也比较放心,便点点头:“你去吧,一定要把荷叶平安带回来,我答应过她的。” “是,王妃放心。” 秋荷欠身行礼,便转身匆匆走了。 秋眉也松了口气,急忙扶着云苏回屋坐下,安慰道:“王妃也别太担心了,人在府里,总不会凭空消失不见,或许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又关心道:“现在时候还早,王妃饿了吗?奴婢让小厨房做些容易消化的膳食送过来吧?等到吉时快到了,估计就没什么时间吃东西了。” 云苏想想也是,“那就随便做点吧。” “好的,奴婢这就去说。”秋眉笑着退下了。 挂满喜绸的闺房里,一时只剩下云苏一个人。 凤冠是固定在头发上的,又沉又重又不好取,偏偏体积还大,让云苏想找个靠背靠一会儿都不行,只能笔直地坐着。 原本正常姑娘家成婚,在出阁接亲之前,家里同辈的姐妹们都会簇拥在身边,各自送上添妆的礼物,说说笑笑地打发时间,显得热闹。 可惜,云苏没有同胞姐妹,苏家那些庶出的姐妹,她见一个烦一个,实在不耐烦跟她们虚与委蛇,所以今天一大早,苏云柔和苏婉来给她送添妆的时候,正在梳妆的云苏想都没想,就让秋荷把人赶出去了。 至于苏云柔连门都没进就被赶走,面子上有多难堪……云苏就管不着了,反正她眼不见为净。 眼下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云苏也不觉得冷清,反而自在。 她伸手支着沉重的凤冠,闭着眼眸,思索君长渊送来的那封信,还有送信的人貌似不经意地说,沈空青伤势不重,可以和君长渊一起来接亲。 这句话,乍一听很寻常,仔细一想又不对劲。 古代男子接亲,身边陪同的要么是同族的兄弟,要么是交好的友人,像君长渊这样的身份,身边更少不了下属和随从,接亲的队伍只会大不会小。 沈空青属于哪一种呢? 他既不是君长渊的兄弟,也不是他交好的友人,甚至不是君长渊信任的心腹下属,却偏偏混在接亲的队伍里。 这……总不会是沈空青自己要求的吧? 以沈空青的性格,他可不是这么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呀。 云苏将疑惑埋在心里,秋眉很快就提着食盒回来了,给云苏带来了一碗软糯清香的鱼片粥,还有几样小菜。 “大婚的流程有好几个时辰呢,途中可没法分身,王妃也不能吃太多,稍微喝点粥,垫垫肚子就好。”秋眉细心地叮嘱着。 一整天不吃东西也不行,万一进门拜堂的时候,新娘子饿得没力气,或者肚子咕咕叫,那也太不像话了。 “这古代的婚事,可真够折腾女人的……”云苏腹诽了一句,低头喝粥。 等到她一碗粥喝完,又吃了些小菜,一看时间半个多时辰都过去了,秋荷却依然没回来。 秋眉让丫鬟将食盒撤下去,看到云苏站在门口,“王妃,你还是进屋等吧,被人看见了是要笑话的……” 还以为她眼巴巴地等着新郎官来接,多恨嫁呢! 云苏有些烦躁,总有一种事情超出预料的不祥感觉,她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破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把我手脚都捆起来好了!” 秋眉一惊,急忙要跪下:“王妃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怪你……”云苏只是心中焦躁,看秋眉被吓到了,她有火又发不出来,只能摆摆手。 “算了,我进去等吧,你也别念叨了。” 只是,云苏也没想到,这一等又等了一个多时辰。 屋外的天色渐渐昏黄,云王府里早早点燃了火红的灯笼,大片的红绸彩挂衬托着烛光,灼灼艳艳,仿佛将天色都映照得绚烂无比。 大婚之日本是钦天监挑的吉日,据说是日子很好,百无禁忌。 可实际上,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更是莫名起了大风,刮得王府里的红绸飘忽不定,乍一看像跳跃的火焰般。 眼看出门的时辰都快到了,秋荷竟还没有回来。 云苏彻底坐不住了,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秋荷沉着脸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出什么事了?”云苏直截了当地问。 秋荷一进门,便单膝跪在地上,面露愧色:“王妃恕罪,人没有找到,荷叶姑娘她消失了!” 云苏一愣:“什么叫……消失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云王府的地盘上,难道还能凭空蒸发不成? 第221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面对云苏的眼神,秋荷脸上越发愧疚。 她立刻解释道:“奴婢按照王妃的吩咐,带了人去芙蓉院,向李姨娘要人,但李姨娘一口咬定,说从未见过荷叶姑娘,坚决不肯承认是她扣押了人。” 秋眉性子急,闻言立刻道:“人要是被她扣下的,她当然不会承认啊,这话是在说谎吧?” “奴婢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以荷叶姑娘失踪为由,要求搜查芙蓉院。”秋荷道。 “李姨娘肯定不会答应吧?”秋眉皱着眉。 但出乎意料,秋荷却摇摇头:“李姨娘原本是不同意,但是看奴婢出身镇北王府,她也不敢太强硬,只是争辩了几句就同意了。” 云苏蹙眉道:“后来呢?你搜查了芙蓉院,没找到荷叶?” 秋荷再次摇头:“奴婢还没来得及搜查,苏将军就过来了,得知情况后震怒不已,要将奴婢和镇北军赶出芙蓉院!” 苏明昌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毕竟,芙蓉院是内院女眷住的地方,李姨娘又是苏明昌最宠爱的侍妾。 就为了找一个失踪的丫鬟,就要搜查姨娘的住所,这听起来就像是故意打李姨娘的脸。 更何况,秋荷当时还是带了镇北军一起过去的。 镇北军可都是男人。 让一群男人搜查自己侍妾的住所,这要是传出去,李姨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就是苏明昌自己,都要跟着颜面无存。 所以,苏明昌勃然大怒,坚决不准搜查。 但秋荷也不是轻易退让的人。 身为暗卫,她唯一的职责就是完成主子的命令,云苏让她找到荷叶,把人带回去,那不管过程有多少阻碍,秋荷都会想方设法的完成任务。 于是,两边就僵持住了。 一方坚持要搜,另一方坚决不肯。 秋荷无奈地道:“苏将军毕竟是王妃的父亲,奴婢等人也不好太过冒犯,眼看苏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奴婢只能退让一步,让苏将军派人将芙蓉院内外找了一遍,但是……” “没找到荷叶吗?”云苏神情冷凝。 “是的。” 秋荷同样沉着脸,神情又带着一丝疑惑,“奴婢觉得事情不对,又调了一队镇北军,将王府内外都找了一遍,却丝毫不见荷叶姑娘的身影。府里其他下人也全都问过了,但因为今日繁忙,谁也没注意荷叶姑娘的去向。” 这么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苏微微眯起眼:“有去门房那边问过吗?荷叶有没有离开王府?” 秋荷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 “你怎么能肯定?”云苏不解。 “因为今日的大婚,云王府的戒卫比平时更森严,下人没有资格走正门,而府里的几道小门也都有人守着。” 秋荷冷静地解释道:“奴婢已经让镇北军暗中去问过,可以肯定,荷叶姑娘绝对没有离开云王府。” 云苏的心微微往下一沉,这就奇怪了。 如果荷叶没有自己离开王府,又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会武功,又是个年轻姑娘家,总不可能是爬墙跑出去了吧? 不,就算是爬墙,按照云王府这两日的守卫情况,也很难不惊动人,何况还有镇北军在,除非荷叶深藏不露,会使轻功。 更让云苏介怀的是,荷叶昨天半夜来找她,说有急事要求见…… 到底是什么急事? 难道真的是她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才会忽然失踪的? “荷叶住的地方,找人去看过吗?她的衣服物品还在吗?”云苏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秋荷缓缓点头:“奴婢已经亲自去看过了,荷叶姑娘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她房里,只有人不见了。和她同住一个屋的丫鬟也说,从昨天晚上开始,荷叶姑娘就没回来,她们还以为她在当差,所以也没多管。” 云苏记得,荷叶之前也说过,她在苏耀祖房里当差时,和其他丫鬟们的关系很一般,并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 正因为在云王府无牵无挂,又间接被云苏的药方救了一命,念着救命的恩情,荷叶才想到她身边伺候。 “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这事不对劲,肯定跟李姨娘有关系。” 云苏脸色冷凝,对秋荷道,“你先起来,跟我去趟芙蓉院,我要当面问问李姨娘。” 不管怎么样,荷叶都是她派出去的人。 她答应过那丫头,会带她离开云王府,还她自由之身,现在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于情于理,云苏都该查个明白。 秋眉一听,急了:“王妃,奴婢知道你担心荷叶姑娘,但现在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可不能离开房间啊!” “荷叶人都不见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是吉时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云苏早就被这些规矩弄得不耐烦了,见秋眉旧话重提,心中有些不悦。 秋眉却苦口婆心地道:“王妃,接亲的吉时是礼部定下的,要是错了时辰,大婚就乱套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而且……镇北王府那边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等着,满堂宾客都在,要是因为王妃的缘故误了吉时,对你可是大不利啊!说不定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因此对你心存芥蒂……” 秋眉越说越担心,快步走到云苏面前,扑通跪在地上:“求王妃三思!” 云苏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放着荷叶不管,先顾着吉时规矩再说?” 真是笑话了。 云苏虽然自觉不算什么好人,但作为医生,她最起码有对生命的尊重,除非对方想害她,否则她不会轻易夺人性命。 这是师父教给她的,“鬼医”唯一的一条门规。 大多数时候,云苏都是救人的那一方,只是从前在暗世界里,她救下的大多也不是好人。 但,那又如何? 在她眼里,好人坏人都是人,生命的价值是同等的,没有高低贵贱。 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比人命更贵重。 对秋眉,或者对封建时代任何一个人来说,荷叶一个丫鬟的性命,或许远远比不上皇权的规矩重要。 但云苏并不这么认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第222章 凤玉,她的权利 云苏没有浪费时间和秋眉争辩,秋眉是土生土长的天盛人,她不会理解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 所以,多说无益。 云苏直接绕开了秋眉,冷声道:“秋荷,跟我走。” “王妃!”秋眉大惊失色。 没想到,秋荷犹豫了一下,竟也闪身挡在了门口。 云苏差点撞到她,不得已停下,“连你也要拦我?” 秋荷低头抱拳,声音愧疚:“王妃恕罪,但秋眉说得有道理……事有轻重缓急,荷叶的事,奴婢一定会追查到底,还请王妃以规矩为重!” 云苏马上就是镇北王妃了。 她行为不妥,丢了脸,君长渊同样也会颜面无光。 夫妻一体,本就是荣辱与共的关系。秋荷作为君长渊手下的暗卫,虽然在云苏身边听令,但归根究底还是以君长渊为优先。 一切有损主子利益的事,暗卫都不会做。 云苏怔了下,深深看了秋荷一眼:“行,你不去,我自己去。” 她不是不知道,在秋荷、秋眉的眼里,真正的主子永远只有君长渊一个。 她们会阻拦她做不合适的事,云苏也不觉得意外。 “王妃……”秋荷挡在门口,面色为难。 秋眉更是急忙膝行上前:“王妃,请你三思,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正因为时间不多,云苏才没空跟她们拉扯,她干脆一把推开挡门的秋荷,提着长而沉重的裙摆往外走。 凤冠金灿灿的映着院子里的烛火,摇曳的流苏在她肩头晃动着,云苏脚步匆匆往院子外走去。 “拦住王妃,不能让她出去!” 身后,传来秋荷严厉的命令声。 明珠苑早就被镇北军保护起来,院里院外都是镇北王府的人,里面是丫鬟,外面是士兵。 随着秋荷的一声令下,原本在院子里忙碌的小丫鬟们反应很快,立刻跑了过来。 “王妃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马上就到吉时了,您可不能出去啊……” “请王妃娘娘回屋吧!” 云苏不得已停步,目光越过这些小丫鬟,看到她们身后敞开的明珠苑大门。 院门口站着两排镇北军,个个精锐气势逼人,此刻同样听到了动静,惊诧地转过头,看着一身喜服、戴着凤冠被丫鬟拦在院子里的云苏。 “王妃娘娘……?”镇北军们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从屋子里出来了?接亲的时辰不是还没到吗?” 云苏收回目光,凝眉看着眼前的一众小丫鬟:“让开,我有急事要出去。” 小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又迟疑,谁也不敢让路。 秋荷和秋眉追了上来,再三劝道:“王妃,我们回去吧!你真的不能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荷叶姑娘的事,奴婢会负责的,一定能把人找到,王妃何必赶在这个时候亲自去找?耽误了大婚吉时才是大事啊!” 两个丫鬟的劝说声,加上一群小丫鬟的拦路,门外还有数十名镇北军守着。 云苏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她连自己出不出门,都要被人限制了?她是当了王妃,又不是当了奴隶,一举一动都要被规矩控制吗? 这和傀儡有什么两样? 忽然,云苏想起一样东西,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云苏直接扯下腰间一块火红丝络系着的玉佩,高高举起,冷声说道:“我以镇北王妃的身份下令,全都给我让开!” 秋荷、秋眉和一群丫鬟们,同时愣住了。 云苏手里拿着一块半月形玉佩,玉质晶莹如冰,剔透纯净,在满院火红的烛光照耀下,玉佩上雕琢的展翅凤凰,隐隐流溢出一丝异样的华彩。 那是君长渊送给她的凤玉。 据君长渊所说,这块玉可以调动他手下一半的镇北军,以及所有听从镇北王府指挥的暗卫,类似于兵符的一半。 君长渊身上也有一块,上面雕的是腾龙,与她这块组合在一起,就是调动五十万镇北军的兵符! 云苏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君长渊说的这番话,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毕竟哪个手握重兵的人,会随随便便把重要的兵符送出一半给别人? 历史上,为了夺兵权而造成的流血事件,难道还少吗? 云苏只当这是君长渊给她的交易信物,或许有别的用途,但不一定有他说的那么重要,所以她也只是随便带在身上,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想过要用上。 但今天,正好就让她试试看,君长渊给的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秋荷看见那块流光溢彩的凤玉,立刻跪了下来,语气十分无奈:“请王妃三思!” 这一跪,仿佛就是个信号般,秋眉和满院子的丫鬟,以及门外的镇北军齐刷刷全都跪下了。 整个明珠苑里,霎时间只有云苏一个站着的人。 ……不是吧? 这玉真的这么好用? 云苏都有些惊讶了,她试探性地又命令道:“把路让开,我要出去。” “王妃……”秋荷神情很挣扎,却又无法拒绝,只能咬着牙挥挥手。 霎时间,犹如摩西分海一样。 原本挡在云苏身前的小丫鬟们全跪到了两侧,连院门口的镇北军都让了路,单膝跪地,低头在两旁,空出了中间笔直的道路。 云苏眼睛一亮。 没想到君长渊这次倒是没坑她,这块玉或许谈不上是兵符,但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命令镇北王府的人,连身为暗卫的秋荷都不敢违抗。 这还犹豫什么? 云苏立刻提起裙摆,大步朝院门走去,金灿灿的凤冠流苏在耳畔沙沙作响。 然而,没想到的是,云苏才刚走到门口,迎面忽然走来了一大群人,说笑声伴着脂粉香气同时传了过来。 是之前的张娘子和梳妆丫鬟,旁边还跟着满脸喜气洋洋的喜婆和随轿丫鬟,足足有二三十人,正好和云苏同步走到院门口。 看到云苏提着裙摆匆匆要出门,一群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王妃娘娘吗?”云苏穿着喜服戴着凤冠,是个人都能认出她今天的身份。 礼部精挑细选找过来的喜婆微微诧异,看了眼天色:“这还没到出门的时辰吧?王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第223章 敬茶与打脸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云苏身上,眼中暗含打量。 云苏暗暗咬牙。 怎么来得这么巧?这一大群人挡在门口,她还怎么出去? “我……”云苏刚要说话。 秋荷的声音却及时从身后传来:“各位来得正好,王妃是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急着想去拜见苏将军,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上了。” 云苏一转头,原本跪在地上的秋荷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后,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温柔。 喜婆等人一听,顿时笑了:“原来是这样。” “王妃娘娘真是孝顺啊……” “毕竟要出阁的女子,难免舍不得父母,想早些过去拜见也正常。” 喜婆一开口,张娘子等人也笑着附和,言辞间带着恭维和讨好。 之前杜嬷嬷来教云苏大婚规矩的时候,曾对她说过,天盛国的女子在正式出门前,需要拜别父母,下跪磕头谢生养之恩,才能被扶上花轿,嫁去夫家。 秋荷这样说,其实是在给云苏圆场,掩盖她想出门的真正原因。 喜婆笑道:“王妃娘娘,奴婢体谅您对娘家的不舍之心,但现在拜别的时辰还没到呢,您要不进屋再等等?左右也不过半个时辰了。” 云苏蹙眉:“我不是……” “王妃娘娘!”秋荷猛地提高音量,打断她的话,随即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喜婆说得没错,还是回屋再等等吧。” 说着,秋荷压低声音,用恳求的语气道:“王妃三思,喜婆她们都到了,就是为王爷的颜面考虑,您也不能现在出去啊!” 云苏犹豫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破坏规矩后,旁人会怎么议论她。 但是君长渊…… 他身居高位,本就步步惊心,与天盛帝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云苏不确定自己的做法会不会牵连到他,所以犹豫了。 秋荷立刻抓住机会,紧紧搀着云苏,将她往院子里带。 “王妃,我们回屋吧。” 云苏没辙,只能退回到屋里,喜婆一群人也跟了进来。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热闹,耳边全是说说笑笑的声音,喜气洋洋。有外人在场,云苏很多话也没法说,只能干坐着。 等啊等。 短短半个时辰,似乎显得格外难熬。 好不容易快到时间了,云王府外传来了响亮的鞭炮声,硝烟弥散,紧接着,敲锣打鼓的喜庆乐声遥遥传了进来。 “接亲的队伍快到了!”喜婆激动得脸庞通红,刚要伸手招呼。 院子外又传来喧哗声。 云苏转头一看,竟是苏明昌带着李姨娘,苏云柔、苏婉,以及苏家后院里的几位姨娘全都来了。 喜婆笑着迎上去,行礼:“苏将军来得正正好,吉时就快到了!” “喜婆客气。”苏明昌抬了抬手,脸上笑容却有些勉强,眉目紧锁着。 旁边的李姨娘倒是穿得喜庆,脸上笑盈盈的,仿佛为今日的喜事十分开心。 喜婆也是人精,全当没看见苏明昌的神情,请他上座后,便立刻让人上茶。 按照规矩,新嫁女在出阁之前,要给父母磕头敬茶,拜谢生恩。 一个柔软的跪垫很快摆到厅前,苏明昌在正厅主位上落坐,另一侧的椅子却是空的。 这种场合,李姨娘没有正室的名分,所以也没资格坐上位,只能和其他姨娘们一样站在旁边看着。 苏云柔也站在一旁,看似很有规矩,实则眼神一寸寸地扫视着云苏,从她头上的凤冠,到身上的喜服,再到裙底的鞋尖,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印在脑子里,即使拼命忍耐,她乌黑的眼底依然流露出一丝丝嫉妒。 反倒是苏婉,乖乖低着头站在一旁,眼睛都不敢乱看。 丫鬟很快奉上了香茶。 “王妃娘娘,该给父母敬茶了。”喜婆满脸带笑。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云苏,屋外鞭炮炸响,喜乐盈天,接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了。 云苏心里很不耐烦这些繁琐的规矩,但众目睽睽下,她也不能太过放肆,于是便走了过去。 “王妃娘娘,请吧。”丫鬟将托盘恭敬递到她面前。 云苏看了一眼托盘:“怎么就一杯茶?” 丫鬟一愣,下意识看向高堂上,原本应该父母各坐一边,眼下却只坐了苏明昌一个人。 另一把太师椅上铺着火红的绸缎,却空荡荡的,莫名显得凄凉。 “敬茶拜父母,叩谢生恩,不是应该有两杯茶吗?”云苏淡淡地道,伸手指着那把空椅子,“我母亲的那杯呢?”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喜气都滞了一下。 苏明昌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喜婆也有些傻眼,因为正常情况下,如果新娘父母已逝一方,敬茶一杯就够了,毕竟大喜的日子,提起已经过世的人,难免有些触霉头。 所以丫鬟才只沏了一杯茶。 可是谁也没想到,云苏竟然会主动问起……这,倒是百无禁忌了! 不过,喜婆也是个圆滑人物,很快就笑着打圆场:“都说王妃娘娘孝顺,今日见了才知道什么是真孝顺啊!您说得没错,是丫鬟疏忽了,确实该有两杯茶,快,再去备一杯茶来,别误了时辰。” 丫鬟们赶紧就要去,秋荷的速度却更快,已经端着一杯茶送了上来。 随着喜婆的唱礼,云苏双手端起茶杯,跪在软垫上,声音清亮地道:“给母亲敬茶!” “……”苏明昌刚要伸出来接的手,尴尬地僵住了。 正常敬茶,按照男尊女卑,第一杯应该先敬父亲。 结果,云苏却偏偏不按规矩来。 第一杯先敬亡母! 更气人的是,她这样做还不能算是错,毕竟苏明昌是入赘的,论身份尊卑,他确实应该排在云苏的母亲——云妙郡主之下。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苏明昌伸到一半的手。 气氛很微妙。 苏明昌脸色铁青的连笑容都挂不住了,手收回去,紧紧捏成拳头,藏在衣袖下。 一旁,李姨娘同样觉得难堪。 她向来以王府夫人的身份自居,然而这样的日子,她不能坐主位就算了,云苏还这样打她的脸…… 哪有人大喜的日子,先敬一个死人的?! 第224章 对峙,谁在说谎 这意思岂不是说,全王府的活人还不如一个死人身份贵重,全都要被她压着吗? 李姨娘低着头,眼神怨毒。 这死丫头…… 她一定是故意的! 李姨娘这次倒没有冤枉云苏,她确实是故意的。 碍于传统规矩,她不得不给苏明昌敬茶就算了,但云苏心里可不觉得他是个称职的父亲。 就算要敬茶拜父母,她也只拜云妙郡主一个人,至少生恩是真的。 至于苏明昌……他对云苏,顶多就是“不杀之恩”吧! 屋内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连喜婆都不知道怎么圆场了。 最后,还是秋荷最为淡定,她走上前亲手接过了云苏的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空椅子的桌边。 仿佛那不是一个空荡荡的椅子,而是云妙郡主的亡魂正坐在上面,含笑看着女儿出嫁。 喜婆心里打了个激灵,暗道阿弥陀佛,赶紧道:“再敬茶!” 丫鬟急忙奉茶上前。 云苏心里撇了下嘴,接过茶杯,递上去:“请父亲喝茶。” 苏明昌伸手接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连嘴角都没沾湿就放下了。 短短时间,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严肃地对云苏训诫。 “从今往后,你就要嫁为人妇,到了夫家后,要切记恪守妇道,三从四德,好好服侍自己的夫婿,早日为夫家开枝散叶。” 这种话,云苏听了并不喜欢,但这就是古代男人对女儿的训诫,再正常不过。 “是。”云苏冷淡地应下了。 “再有。”苏明昌或许是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让云苏乖乖跪着听他训诫,说了一番场面话还嫌不够,又继续道。 “你是嫁到镇北王府,做皇家媳妇的,规矩教养一定要有,往日在家里那些做派,再不许拿出来!否则做错了事,镇北王殿下要罚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帮衬不到什么,希望你好自为之。” 顿了顿,苏明昌又意味深长地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为父希望你记住,娘家永远是出嫁女的靠山!你现在还不懂,但早晚会明白的,若是受了委屈,云王府也会为你撑腰。” 云苏听着这话,心里觉得好笑。 靠山? 怕不是她还没靠上,山就拔腿跑了吧? 苏明昌这话其实就是暗暗警告她,嫁过去夫家靠不住,只有娘家才是她的退路,所以即使出嫁了,她也不能撇清和苏家人的关系,还是要想方设法地帮衬才行! 至于怎么帮衬……想想被云苏强硬带走的百万家产,再想想如今还被关在牢里的苏耀祖,意思还用说吗? 不过,在喜婆这些不知内情的外人眼中,苏明昌这番话就十分慈父心肠了,仿佛他多宠爱女儿,出嫁了也愿意给她撑腰一样。 “苏将军和王妃娘娘,真是父女情深,令人动容啊!” 喜婆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一副感动的样子。 张娘子和其他丫鬟们,也是满脸动容的表情。 秋荷低下头,扶着云苏站起身。 云苏忽然冷不丁问道:“父亲既然说要给女儿撑腰,我正好有一件事,想问问父亲。” “什么事这么重要?”苏明昌微微蹙眉。 “我身边有个叫荷叶的丫鬟,原本是定下要陪嫁到镇北王府的,可谁知昨夜去了一趟李姨娘的芙蓉院,人就不见了,我寻了一日都没找到。” 云苏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明昌,“父亲可知道,我那个丫鬟现在在哪?” 苏明昌唇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皱紧眉头,不悦地道:“大喜的日子,迎亲的花轿马上就要到了,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父亲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云苏没有被他转移话题,微微沉下语气,一字一字清楚地问:“我是问您,知不知道我陪嫁丫鬟,荷叶的下落。” 不等苏明昌回答,她忽然又转过头,看向李姨娘:“还有李姨娘,你有没有见过我的那个丫鬟?” “……” 李姨娘冷不防对上她漆黑冰冷的眼睛,心口一缩,脸上的细微表情不自觉就露了痕迹。 “荒谬!”苏明昌隐隐含怒,训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云苏,你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瞎胡闹,还不闭嘴!” “我没有胡闹。”云苏道。 “不过是个丫鬟……”苏明昌恼怒的话还没说完。 云苏却打断道:“荷叶是我的陪嫁丫鬟,她在我大婚之日失踪,这么大的事,父亲难道觉得我不该过问吗?” 苏明昌一时噎住了。 论道理,陪嫁丫鬟往往是主子身边的心腹,很多甚至是陪着主子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突然失踪,询问清楚也是正常。 苏云柔忽然轻声道:“姐姐记错了吧?那个叫荷叶的丫鬟,不是二哥房里的人吗?怎么会变成姐姐的陪嫁丫鬟了?” 云苏淡淡道:“我不能自己指定陪嫁丫鬟吗?想多带一个,还要征求你同意?” 就算荷叶以前是苏耀祖房里的人,又怎么样? 云苏才是云王府唯一名正言顺的主子,她自然有权利决定下人丫鬟的去向,轮得到苏云柔在这说话?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云柔咬着嘴唇,神情柔弱又无措。 “行了!” 苏明昌愠怒道,“今天上午,你为了找个丫鬟,派人搜查芙蓉院的事,为父早就知道了,不过看在今日大喜,才没有跟你计较,云苏,你也该适可而止!” 云苏眼神沉了沉,再次问道:“父亲真的不知道,荷叶在哪吗?” 苏明昌仿佛被她的不听劝激怒了:“你还要为了个丫鬟,在这胡闹多久!” 云苏没有说话,眸光冷冷地看着他。 从她问第一句话开始,苏明昌的反应,还有李姨娘脸上的神情变化,已经让云苏心里有了答案。 作为医生,云苏对人身上所有的肌肉走向了若指掌,包括人脸上四十二块表情肌。 这些面部肌肉,是一个人所有面部表情的基础,人脸上一切神情变化,都是通过肌肉来表现的。 人可以说谎,却很难控制在刹那间,面部肌肉收缩造成的细微表情,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依然被云苏捕捉到了。 第225章 王妃,本王来接你了 云苏心里不由沉了沉。 眼看父女俩之间气氛诡异,隐隐带着火药味,仿佛在对峙一样。 喜娘有些吓到了,一时也不知怎么圆场。 这时候,府门口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鞭炮声,一个管事急匆匆跑进来:“老爷,镇北王府的花轿到门口了!姑爷马上就进门了,门房问大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这一声惊呼,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喜婆立刻反应过来:“吉时要到了,喜帕呢,快拿过来给新娘子盖上!” “在这儿呢。”秋眉急忙端过一个托盘,托盘上整齐叠放着一张火红绣金线的喜帕。 “王妃娘娘,去床边坐着吧,镇北王殿下马上就过来了。”喜娘看着云苏冷凝的脸色,颇有些小心翼翼的。 幸好,云苏也无意为难她,深深看了苏明昌和李姨娘一眼,转身走向床边。 李姨娘不自觉松了口气,抚了抚心口。 她现在真是怕了云苏了……被她那双眼睛盯着,差点以为被发现了…… 幸好没事…… 原本给新娘盖喜帕,应该是在敬完父母茶后,由父母亲自盖上,算是出阁前的最后一道仪式。 但是,亲眼见了云苏和苏明昌父女间的冲突,谁还敢提这个规矩啊? 只能让秋荷拿起喜帕,轻轻盖在云苏的头上。 火红的喜帕落下之时。 在门外鞭炮和喜乐的嘈杂声中,云苏忽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趁着大婚事忙,找暗卫搜查苏明昌和李姨娘的住所,荷叶在他们手里!” 秋荷心里一惊,但她很沉得住气,低低道:“是,王妃放心。” 云苏马上要上花轿,即使心里有所怀疑,也没办法亲自去查。 她只能信任身为暗卫的秋荷,将这件事交给她去办。 希望还来得及…… 厚重的喜帕盖在头上,严重影响了视野,云苏能看到的只剩下盖头底下小小一线,连走路都不方便。 难怪古代的女人出嫁,要么被背出去,要么成群的搀扶呢。 只靠自己还真没法走路。 不过,天盛国倒是没有新娘子脚不能落地的规矩,也省了云苏继续被折腾。 按照习俗,男子上门接亲,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接受女方娘家人的重重考验,全部过关了才能见到新娘,类似于现代结婚时,伴娘堵门考验一样。 可惜,以君长渊的身份,整个北秦都找不出几个敢堵他门的人。 云王府的下人更没这个胆子,只是意思意思地合上大门,在充当接亲队伍的镇北军上前敲门时,随便问了几句,就赶紧把门打开了,恭恭敬敬地将接亲队伍迎进门。 云苏身在闺房,不知道府门外的情况,盖着喜帕又不能说话。 她正等得无聊,想着君长渊怎么还没来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了起哄的笑声。 喜庆的锣鼓和鞭炮一同响起。 “来了!来了!” “新郎官来接亲了……” 是守门的镇北军,云苏微微侧了下脑袋,灵敏的耳朵听到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其中有一道脚步声,沉稳且有力,不疾不徐,带着与生俱来的矜持与风骨。 君长渊。 云苏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 砰……砰砰…… 随着耳畔的脚步声靠近,心跳似乎也同频率,隐隐加速了几分。 云苏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感觉到精致的绣花和宝石膈在手心,又慢慢松开了手。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想着,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就是嫁人嘛,而且又不是真嫁。 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忽然,云苏听到了屋内整齐划一的吸气声。 “嘶……”仿佛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一片寂静。 怎么了? 云苏心里微微提起,轻侧了下头,努力想听得更清楚。 她只听到君长渊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前厅响起:“苏将军,本王来接王妃回府,还请将军通融。”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一句“接回王府”,仿佛不是要娶走人家的女儿,而是理所当然地将云苏纳入镇北王府名下。 真是霸道又强势! 云苏嘴角弯了弯。 但,苏明昌却仿佛顾不上这些细节,云苏只听到他惊愕又不可思议的语气:“殿下,您……您的脸……” 云苏一愣,又怎么了? “苏将军,本王来接亲,有什么问题吗?”君长渊低沉又问。 苏明昌沉默了一下,勉强笑道:“当然没有……小女已经等候多时了,殿下请。” “多谢。” 君长渊淡淡说完,随即转头望来。 正厅与卧房之间只隔着一层摇曳的玉帘,他看到一身火红喜服,盖着喜帕的少女端坐在床边,乖巧又安分,秋荷与秋眉站在她身旁,低眉顺眼。 君长渊薄唇无声地一弯,毫不犹豫地朝她走过去,伸手掀开玉帘,走到云苏身前。 云苏看不见他,只能从喜帕下方看到他垂落的衣摆,和她身上一样,灼灼红艳。 “王妃。”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清瘦的腕骨,手指修长似玉,掌心宽大且有力,衬托得火红的喜服,格外的矜贵优雅。 君长渊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本王来接你了。” 云苏不由恍惚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下意识把手搭在了他手心。 君长渊轻笑了下,心情似乎很好。 他紧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起身,又道:“跟着本王的步子走,小心脚下。” 和男子大婚的喜服不同,云苏的喜服又长又华丽,好看是好看,走起路来却很不方便,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裙摆绊住脚。 而且这身衣服很重,加上凤冠和喜帕,足足有十几斤了。 云苏“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在君长渊的牵引下走出闺房,到正厅与父母辞别。 门外院子里全是来接亲的镇北军,还混杂着不少皇亲国戚的公子哥,这样的场合,苏明昌自然不敢出岔子,装着一脸欣慰不舍的样子,对云苏和君长渊说了几句场面话。 “殿下,王妃娘娘,出门的吉时到了。”喜婆连忙提醒。 第226章 她要杀了云苏! 君长渊握着云苏的手,淡淡道:“苏将军,本王告辞。” “好,好……”苏明昌只能僵笑着应下。 君长渊从进门到现在,没有叫过他一声岳父,只有客气又疏远的“苏将军”三个字。 对一旁尴尬站着的李姨娘等人,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可即便是这样,向来重视脸面的苏明昌也不敢说什么,反而要赔着笑脸,态度恭敬十足。 君长渊细心地扶着云苏,秋荷、秋眉带着陪嫁丫鬟跟在后面,径直出了正门。 那一瞬间,冲天的喜乐和鞭炮声同时响起,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恭喜王爷,成功接到王妃了!” 霎时间,所有士兵们全哄笑起来,那些硬挤进接亲队伍里,凑热闹的皇族公子们也跟着起哄:“恭喜堂哥,终于娶上王妃了!” “哈哈哈,快,回府拜堂去!” “上花轿,拜堂拜堂!”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非凡,云苏都听不清别的声音,也看不到这些起哄的人。 在喜帕狭小的视野里,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君长渊稳稳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过红毯,从鞭炮喜乐和笑声一片中,走向王府大门。 “他们只是太兴奋了,难得有机会调侃本王,对你没有恶意。”君长渊一边走,一边轻声对她道。 透过喜帕,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噼啪炸响的鞭炮声都掩盖不了。 云苏感觉耳朵有点痒痒,又不好伸手摸一摸,只能小声说:“我没怕。” “白天还顺利吗?” “沈空青是不是也一起来了?” 君长渊和云苏同时开口,问的却是不同的问题。 云苏一怔,如实回答:“不太顺利。” “出什么事了?”君长渊低声问。 “我有个丫鬟失踪了,跟苏明昌有关,我让秋荷趁着大婚忙碌的时候,找几个暗卫去查。” 云苏简短地解释,又问道:“你派人送来的信是怎么回事?沈空青是你带来的?” 君长渊低笑:“本王就知道瞒不过你。” 云苏刚要再问,他却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无奈道:“王妃,现在是大婚时辰,专心一点,晚点再说这些事也不迟。” 明明是他警告她要小心的…… “快到府门口了。”君长渊的声音低沉轻柔,令人舒心,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回去一路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只需要坐在花轿里,本王会解决。” 云苏闻言,心口一跳。 他这么说……是确定花轿回府的路上,会出事? 亲王大婚,按理说一路上是要清场的,而且有京兆府、护城军、镇北军三方守卫,连街道两侧都被封锁起来,戒卫绝对森严。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出什么事?总不会有人当众截杀吧? 云苏猜不出来,正想问时,又一阵鞭炮和锣鼓声响起,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喧哗,人声鼎沸。 “出来了!出来了!” “快让我看看!” “嘶……竟然是真的!” 已经到府门口了,人群的喧哗比云苏想象中还要夸张,围观的百姓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惊呼声此起彼伏。 “原来镇北王殿下长这个样子……” “天呐!比传说中还要俊美,真是便宜云家大小姐了!” “不是听说殿下重伤毁容了吗?” “呸,你才毁容!看看殿下的样子,哪里像是毁容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 云苏被君长渊牵着手,一步步踩着红毯往花轿走,耳边惊呼连连,全是这样乱七八糟的议论声。 她脑袋懵了一下,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君长渊今天来接亲……没有戴面具吗?怪不得她在屋里时,苏明昌所有人的反应都怪怪的。 可是君长渊中的毒会呈现在脸上,皮肤不能见光啊,他怎么会摘下面具? 云苏心里好奇得要命,想问他怎么回事,又想掀开喜帕亲眼看看,但是众目睽睽下,路边这么多百姓看着,她实在不好轻举妄动。 连话都不能说。 十六抬的龙凤花轿停在了云王府门口。 长街上万人空巷,锣鼓喧天,两侧站满了身披盔甲的镇北军,手持长枪,腰杆停止,站在鞭炮与喜乐齐鸣的红毯上,硬生生给这份喜庆的大婚场面增添了几分肃穆。 正因为有这些威严士兵的镇压,被围栏挡在两侧的百姓才不敢太放肆,一个个眼巴巴地凑在围栏上,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女人们艳羡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云苏,简直都快把她烤熟了。 因为这样的目光实在太多,云苏都没有分辨出来,其中有一道目光尤其嫉妒怨毒,像钢针一样恶狠狠地刺着她。 那就是来自对面酒楼上,独自坐在雅间的燕姝儿! 从镇北王府的接亲队伍出现在长街上,看到君长渊一身喜服、策马而来时,燕姝儿震惊地猛地站起身,差点掀翻了桌子。 “长渊哥哥……?!” 她不敢置信地扑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死死盯着马背上的君长渊。 他的脸…… 黄昏西下,灿烂的余辉映着十里长街上如火的红绸,两侧迎亲的军队器宇轩昂,步伐铿锵有力。 君长渊策马行来,火红的喜服衣摆飘扬,乌发被金冠束起,垂下金红色的丝络,一张俊美近妖冶的面容绝世无双,剑眉似墨,凤眸潋滟,殷红的薄唇似深情又似无情,勾着浅浅的弧度。 他的目光望向云王府,而满大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 霎那间,长街寂静,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君子玉颜,天人之姿! 燕姝儿眼神都看痴了,直到君长渊被人簇拥着走进云王府,她才怔怔回过神,娇美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 “长渊哥哥……他没有毁容!他的毒解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要是早知道君长渊解了毒,容貌也好好的,她又怎么会将镇北王妃的位置,拱手让给那个丑八怪? 燕姝儿眼珠子都妒红了,死死盯着云王府的大门,恨不得现在就闯进去,尤其是看到君长渊薄唇含笑,细心地扶着一身喜服的云苏走出来…… 砰! 燕姝儿的理智一下子断掉了。 她要杀了云苏!! 第227章 迎亲,不许上花轿 燕姝儿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脸上杀气腾腾,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的武器。 她是自幼习武的,习惯随身带着兵器,而云苏那个丑八怪,听说文不成武不就,手无缚鸡之力。 燕姝儿狠毒的心想,只要她动手快,一记飞镖过去,就能要了这贱人的命! 想当镇北王妃? 那就看看她自己的命,够不够硬吧! 燕姝儿摸到了腰间的飞镖,夹在两指间,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热闹的接亲,寻找合适的动手机会。 而这个时候,云苏因为喜帕的遮挡,视野极度受限,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景象。 她此刻正扶着君长渊的手,一步步踩着红毯下台阶,唯恐踩到裙摆摔下去。 “慢点走,不急。”君长渊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薄唇便噙了一抹笑意。 云苏忍不住小声抱怨:“你是不知道,这身衣服加上凤冠有多重,我以后再也不要穿了!” 君长渊低低失笑,“你也没机会穿了。” 高高的台阶刚走到一半,燕姝儿眼毒地盯准了一个空挡,手里的飞镖正要出手。 忽然这时候,一声苍老的怒喝声传来。 “慢着,不许上花轿!” 众人一愣,对面酒楼上的燕姝儿也愣住了,手里的动作停下。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举着拐杖冲出了人群,一下子挡在台阶前,拦住了云苏走向花轿的路。 君长渊微微眯起眼。 云苏看不见,周围的鞭炮声不断,她一时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怎么了?谁在说话?”她轻声问君长渊,察觉到他停下了。 “没事。”君长渊安抚。 周围的百姓回过神,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议论。 “这老太太是谁啊?居然敢在云王府门口拦着不许接亲,不想活了?” “这可是圣旨赐婚,还有那么多镇北军在呢……” “肯定马上就要被拖走了!” 话音一落,护卫在花轿两侧的镇北军立刻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老太太。 没想到,老太太却大喊一声:“我是你们王妃的亲祖母,谁敢碰我?” 是苏老夫人! 她怎么又跑出来了……喜帕下,云苏暗暗皱起眉。 街道两侧的百姓更是惊讶:“王妃娘娘的亲祖母?那是谁啊?” “是苏将军的母亲,苏老夫人吧?虽然不同姓,但确实是云大小姐的亲祖母,不过,这大喜的日子,苏老夫人不在王府待着,怎么还跑到府门口来拦路了?” “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本来这场圣旨赐婚已经轰动全城,迎亲的场面之大,几乎将全京城的百姓都吸引过来,只为一睹镇北王娶妻的场面。 但是没想到,在热热闹闹的迎亲环节,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 百姓们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都亮了,兴奋地盯着府门口,议论纷纷。 “亲祖母竟然拦门不许上花轿,这真是天下奇闻啊!” “难道是苏老夫人不满意镇北王殿下?不想把孙女嫁给他了?” “你开什么玩笑!镇北王有权有势,文武双全,还深受陛下宠爱,谁家得了这样的金龟婿不笑掉大牙?苏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啊,镇北王这么俊美优秀,云王府大小姐有什么啊?无才无貌,长得丑,名声还不好,走了狗屎运才被陛下赐婚,我要是她娘家人,烧高香感谢祖宗都来不及,还敢挑镇北王的不好?”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苏老夫人拦着不许上花轿呢?” “谁知道,看就是了!”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随风传入耳中。 原本冲上来想把人拖走的镇北军,听到苏老夫人的喊声,脚步不由一滞,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他们王妃的亲祖母?这……这可怎么办? 直接拖走,会显得他们不尊重王妃的娘家长辈,可不拖走……让苏老夫人挡在花轿前,这也不行啊。 镇北军也是第一次护送接亲队伍,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实在不知所措。 这时候,君长渊开口道:“苏老夫人,你阻拦迎亲,所为何事?” 苏老夫人拄着拐杖,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就是镇北王?” “是。”君长渊淡淡道。 “既然你要娶我的孙女,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有件要紧事想找你帮忙,你帮是不帮?”苏老夫人张口就直接问。 君长渊微微一蹙眉,周围的百姓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夫人不是来拦亲孙女的,她是来找镇北王的?” “什么要紧的急事,非要拦着花轿说?今天可是王爷大喜的日子,这老太太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苏老夫人完全不理会旁人的议论,见君长渊没有回话,她急切地拄着拐杖走上前,语气咄咄逼人。 “镇北王爷,你不是要娶苏丫头吗?她可是我的亲孙女,你娶了她,以后就是我的孙女婿,我这个当祖母的找你帮个忙,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这哪里是找人帮忙啊,分明是倚老卖老,威胁人来了。 君长渊眸光清冷,唇角笑意不变:“苏老夫人,今日是本王与王妃的大喜之日,吉时耽误不得,您有什么急事,不如晚点来府上说?” 苏老夫人一口拒绝:“不行,我这件事特别着急,等不到那么久!你现在就得答应我!” 君长渊刚想说话,苏老夫人又急急地道:“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你应了,我老婆子说话算话,保证不拦你们,让你们成婚!” 言下之意,君长渊要是不答应,她今天就挡在门口,不走了! 云苏今天也别想上花轿,嫁去镇北王府。 到时候耽误了拜堂的吉时,让天盛帝、皇后以及文武勋贵们在镇北王府空等着,这个罪名,落在云苏头上可不好受。 “苏老夫人……”君长渊语气冷冽下来。 苏老夫人却不听他说话,急不可耐地道:“镇北王爷,我有个小孙儿叫苏耀祖,也是苏丫头的亲弟弟,他前段时间不小心犯了错,被抓到天牢里了,我就让你帮个忙,把我的小孙儿放出来就行!” 第228章 万夫所指,声名狼藉 这话说得可真轻松啊! 果然还是为了苏耀祖。 这是云王府自己的麻烦,没道理牵扯到君长渊头上,而且众目睽睽下,这个话,君长渊怎么回答都是不对。 云苏握住君长渊的手,冷声开口:“祖母,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苏老夫人一瞪眼:“我跟镇北王爷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风光嫁人,就不管你亲弟弟的死活了,连娘家的家产你都要抢走,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 这话一出,周围百姓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眼睛都亮了。 云苏可不会傻到当街跟苏老夫人吵架。 她是长辈,孝字当头,不管吵输吵赢,都是云苏吃亏。 而且,她太了解苏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脾性,向来是不管别人死活的,撒泼打滚也要达成目的。 云苏直接下令:“来人,把苏老夫人请下去,别耽误了时辰。” “是!”镇北军下意识应了。 还没等他们靠近,苏老夫人大叫一声:“谁要是敢碰我,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花轿上!” 镇北军傻眼了,僵住不敢动。 苏老夫人一手指着云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丧了良心的畜生,我就说你是头白眼狼,养不熟!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连亲弟弟的死活你都不管了,还把娘家的家产全抢走,要活活逼死娘家人啊!” 云苏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喜帕还盖在头上,她都恨不得直接怼回去。 百姓却不知内情,闻言惊呼:“还有这种事?” “大小姐出嫁,居然把娘家全搬空了?真的假的?” 苏老夫人一听,立刻大声道:“这还能有假?你们不信,随便找个下人问问就知道了,这死丫头仗着有皇上赐婚,自以为了不起了,还没嫁出去呢,就敢带着人强抢家产,把家里的姨娘都气得吐血了!” “嘶……”众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时间,所有人看云苏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窃窃私语。 “不会吧?真的有这么恶毒吗?” “难说啊……以前就听说她名声不好,脾气又恶劣,还活活打死过丫鬟呢!现在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了,肯定比以前更嚣张啊。” 托了李姨娘的福,十几年如一日地散布流言,将云苏的名声败坏得一无是处。 百姓们自然看不到云王府内部是什么样,只是道听途说,众口铄金,让云苏的名声一臭再臭,苏老夫人随便说点什么,都很容易被人相信。 苏老夫人听到人群里的议论声,转头大声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丫头有多狠心!我孙子耀祖可是她亲弟弟,现在被人冤枉抓进了大牢,她明明可以救的,却就是不肯帮忙,是要亲眼看着她弟弟死在牢里啊! 可怜我老婆子就这一个孙子,都要跪下来求她了!她就是不肯答应,还把府里的钱都抢走了。 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她现在是王妃了,谁都管不了她,我只能拦着花轿求镇北王爷帮帮忙,结果……你们也听到了!这死丫头自己不帮,还拦着镇北王爷不许帮。 真是上辈子没积德,造了大孽了! 我们苏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烂心肝的孙女啊!” 苏老夫人越说越伤心,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苏耀祖还在天牢里受苦,云苏却在这边敲锣打鼓的风光大嫁,她心里就恨得要命,老泪都流了下来。 君长渊没理会苏老夫人说什么,冷冷瞥了眼旁边的镇北军。 镇北军却为难地摇摇头,暗中打了个手势。 从苏老夫人出来拦路时,他们就已经派人进去找苏明昌了,毕竟,苏老夫人的辈分摆在这里,只有苏明昌出面,才能把这事压下去。 可不知为何……镇北军都进去好一会儿了,苏明昌却迟迟没有露面,苏家其他人也是不见影子,连个管事都没出来,仍由苏老夫人一个人在外面胡闹。 很显然,这就是一出提前准备的戏! 苏老夫人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在全京城百姓的围观下,硬逼着云苏和君长渊救人。 “大小姐,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对自己亲人的?” 人群里,有百姓听信了苏老夫人的话,忍不住开口指责。 一时间,不少人跟着帮腔:“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怎么能这么绝情?”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娘家养你这么多年,刚一飞上枝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镇北王殿下,你真的要娶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吗?她根本不配当王妃!” 对面的酒楼上,燕姝儿听到了百姓的指责,简直心花怒放。 “没错,就是这样!她根本不配嫁给长渊哥哥,幸好我没急着动手,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好戏!” 燕姝儿心情立刻好了,也不急要云苏去死,把玩着手里锋利的飞镖,她继续欣赏云王府门口这场大戏。 等日后有空了,她一定把苏老夫人这番话,在京城的姐妹圈里好好宣传宣传,让云苏那个丑八怪身败名裂! 还没等燕姝儿高兴多久。 云苏听到了指责声,转过头,面向声音来源,冷冷道:“圣旨赐婚,陛下钦定的大喜之日,你们说我不配当王妃,那是陛下犯了错,赐婚赐错了人?哪些人说的话,给我站出来!” 话音一落,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寂静了。 刚刚出言的几个人吓得脸都青了,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他们周围的人更是面露惊恐,下意识离几个人远了点。 指责皇帝犯错,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啊?这话要是传出去,大不敬的罪名谁担当得起? 赶紧离远点,可别连累了他们…… 众人闭嘴,鞭炮声也停了,周围一片安静。 只有云苏清冷的声音,一字字清晰地响起:“我祖母年纪大了,不懂什么是朝廷律法,你们难道也不懂吗?刑部天牢是什么地方?犯了什么事的才会被抓进去,还要我一个个解释吗? 镇北王府确实位高权重,但,重不过朝廷律法! 陛下亲自下令要严惩的重犯,祖母非要让我救人,难道我还能违抗陛下的旨意不成?” 第229章 撞花轿,死给你们看! 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说出来,周围的百姓哑口无言。 原本听苏老夫人说得那么简单,他们还以为不是大事,觉得云苏心狠,攀上高枝就不认娘家了,这才开口指责。 可现在,听云苏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 如果只是一件小事,苏老夫人为何要挑在这样的日子,拦花轿逼镇北王帮忙? 云王府也不是小门小户,苏将军还是大官呢,难道不能自己解决吗? 众人并不清楚苏耀祖犯了什么事,但他们都知道刑部天牢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专门关押犯了大罪的重犯之地,听说只要是被抓进去,都是要被砍头的,这还能是小事吗? 刚刚指责云苏的几个人,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心里止不住的后悔,早知道就不逞能了。 苏老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云苏:“你胡说八道,我孙儿是被人冤枉的!你就是没良心,白眼狼,非要害死你弟弟才甘心!” 君长渊冷冷看了镇北军一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苏老夫人请下去?” 有了这句话,镇北军顿时不再犹豫,朝苏老夫人冲过去。 苏老夫人吓得往后一退,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过来,否则我碰死在花轿上!” 说着,她狰狞的苍老面孔,又恶狠狠地盯着云苏:“大婚当天逼死祖母,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当王妃,你这个不忠不孝的活畜生!” 镇北军闻言有些迟疑,下意识看了一眼云苏。 云苏却只是冷冷站在原地,对苏老夫人的威胁,一个字都没说。 镇北军见状,心里就有数了,伸手就朝苏老夫人抓去。 “云苏!”苏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连撞死的话都说出来了,云苏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有镇北王。 他也是个绝情的,明明都要娶苏家的女儿了,却对她这个长辈毫不留情,居然还要让手下把她抓走。 好啊……个个都这么狼心狗肺,全都是畜生! 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逼得他们松口,将她可怜的孙儿从天牢里救出来才行! 苏老夫人敢来拦花轿,其实就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心一横,猛地就朝花轿一头撞过去。 “我今天就死给你们看!!” 宫中御造的亲王妃花轿,通体采用金丝楠木打造,飞檐斗拱,装饰着重重宝石珠玉,精致华贵至极。 因为过于沉重,这一顶花轿足足有十六人抬,坚固无比。 真要拼命一头撞上去,绝对是血溅当场。 “啊……”围观人群里,不少人都被苏老夫人的决绝吓到了,惊呼一声。 而台阶上,云苏和君长渊并肩站立,一个盖着喜帕,看不见表情,一个神情淡漠,目光幽深。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同样的冷漠,犹如高高在上,看着一场闹剧般。 这确实是一场闹剧。 苏老夫人或许是真的想用自己一条命做赌注,换苏耀祖从牢里救出来,又或许只是装装样子,逼迫云苏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苏老夫人太低估镇北军的战斗力,她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太太,想在镇北军的重重包围下寻死,哪有那么容易呢? 她死不重要。 但王爷和王妃的大喜之日,可不能被血给弄脏了! 还没等苏老夫人冲到花轿前,几个如狼似虎的镇北军已经猛扑上前,按着她的肩膀,瞬间将苏老夫人押跪在地上。 “放开我,你们大胆!”苏老夫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嘴里破口大骂。 镇北军铁面无私,手上一用力,苏老夫人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啕声,立刻被一团手帕捂住了嘴。 “唔唔唔……” 花轿旁边的喜婆惊魂未定,差点被吓傻了。 “王爷,人已经拿下,请问如何处置?”镇北军上前,抱拳恭敬问。 君长渊冷淡地看着苏老夫人:“押下去,该如何处置,就……” 话还没说完,一声急切的呼喊声传来:“王爷,手下留人!” 众人循声望去,苏明昌满头冷汗地匆匆从王府里出来,身后跟着管事,神情忐忑不安。 君长渊意味不明地道:“苏将军,终于舍得出来了?” 苏明昌一出来,就看到已经被镇北军控制住的苏老夫人,心下一沉,他二话不说走下台阶,撩开衣袍,扑通跪在君长渊和云苏面前,满面沉痛。 “殿下,王妃娘娘,求两位恕罪,家母近日因为孙儿入狱一事,悲痛过度,神志已然不清醒,她不是有意要阻挠大婚,更无意冒犯殿下和王妃娘娘,下官愿意代母领罪,求殿下宽恕!” 说着,苏明昌重重磕了个头。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云苏心里冷笑,她刚刚还在想,苏老夫人敢在云王府门口阻拦大婚,有抗旨的嫌疑,苏明昌要怎么把这个罪名洗脱出去? 原来,还是利用苏老夫人的辈分和年纪,以老迈糊涂为由,避重就轻。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啊。 毕竟,一个年过六十、脑子糊涂的老人犯了错,按照古代敬老的传统,即使是官府都不好太过追究。 而且,苏老夫人还是云苏的亲祖母,成婚之后也是君长渊的长辈,他们难道还能抓着长辈的错,严惩不贷吗? 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看到苏明昌这么“及时”地跑出来,云苏心里十分肯定,苏老夫人今天的行为,恐怕就是他背后指使的。 如果苏老夫人威胁成功,让云苏或者君长渊碍于道德情面,答应了救苏耀祖,那苏明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绝不会轻易露面。 而如果不成功…… 那也没关系,因为祸是苏老夫人闯的,只要说她年纪大了悲痛过度,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云苏和君长渊作为晚辈,也不太可能真的把苏老夫人抓走治罪。 进可攻,退可守,真是一招好计策! 云苏眼神冰冷,胸口盘桓着一股怒气,她看穿了苏明昌的虚伪和算计,几乎忍不住要当场揭穿他。 可还没等她开口,君长渊牵着她的手一紧,示意她不要说话。 第230章 还有机会杀了她 “苏将军。”君长渊冷淡开了口。 “是,下官在。”苏明昌低着头,心里也忐忑不安。 不知道他找的这个理由……能不能蒙混过关? 君长渊居高临下看着他,凤眸冰凉而审视,没有丝毫女婿对岳丈的敬畏。 “今日本王大婚,是陛下亲旨,凡阻挠者一律按抗旨治罪,苏将军可清楚这一点?” 苏明昌瞳孔一缩,心都提了起来:“是,下官知道,但家母绝非有意阻挠,只是年纪大了,又过度忧心孙儿,一时脑子糊涂才做出了冲动之事,求殿下开恩。” 他咬死了苏老夫人年纪大,神志不清这一点,君长渊也没办法跟个糊涂的老人计较。 可谁知,君长渊确实没打算跟苏老夫人计较。 他冷淡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也正常,那苏将军呢?也跟着糊涂了吗?” 苏明昌:“下官……” “既然明知道老夫人糊涂,却还让她独自出门,差点闯下大祸。” 君长渊声音冰冷,带着不悦,“王妃心软,不愿和娘家计较,本王却不是赏罚不分的人,既然苏将军主动说要代母领罪,那就……” 君长渊的话还没说完,苏明昌脸色微变,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说要代母领罪,只是想表达孝顺和诚意,却没有真的想要替苏老夫人领罪的意思啊! 苏老夫人年纪大,辈分高,就算一时犯了错,也不方便追究。 可是换成苏明昌就不同了,他哪里担得起抗旨扰乱亲王大婚的罪名啊? “殿下,家母已经知道错了!下官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好好约束家母,绝不让她再做这样糊涂的事,还请殿下,看在家母年事已高,并非有意的情面上,高抬贵手,饶过她这次!” 苏明昌大声求情,满脸的沉痛和愧疚,仿佛真心为苏老夫人的行为感到羞愧一样。 可他这番话,字字句句都点明了错是苏老夫人犯的,跟旁人无关。言下之意,君长渊如果要罚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这是在为自己开脱! 云苏忍不住讥讽:“父亲刚刚不是还说要替祖母领罪吗?” 苏明昌咬牙,抬头沉痛地看着她:“苏儿,你就看在你祖母年纪这么大的份上,原来她这次吧!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却避开了她的问题不答。 云苏冷笑,正想说什么。 一旁花轿边的喜婆却忍不住了,焦急地看看天色,壮着胆子上前,战战兢兢地道:“王爷,王妃娘娘,现在时候不早了,如果再不上花轿……只怕就要耽误拜堂的吉时了!” 镇北王府那边,天盛帝、皇后,诸位皇子,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一大群的宾客们还等着呢。 迎亲出了岔子就算了,正式拜堂的吉时可不能有误啊。 君长渊微微蹙眉,看着冷汗直流、满脸惶恐的苏明昌:“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苏将军,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牵着云苏的手,对她道:“本王送你上花轿。” “好。”云苏点点头。 秋荷暗自松了口气,高声道:“喜乐呢?还不快吹起来!” 原本被变故打乱,暂时停下吹奏的几队礼乐师回过神,谁都不敢耽误,立刻鼓足了气,开始吹奏起来。 镇北军迅速押着不停挣扎的苏老夫人,将她从红毯上拖走,鞭炮重新点起,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浓浓的硝烟弥散开来,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喜庆和热闹。 苏明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难堪地跪在地上,看着君长渊亲自扶云苏进了花轿,随即翻身上马,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众目睽睽下,苏明昌只觉得周围一道道看热闹的目光盯着他,让他难堪至极,双拳紧紧握着,指甲刺进了掌肉里。 然而,手心的刺痛还不算什么,更让苏明昌惊惧不安的,是君长渊的那句话。 “暂时不计较……”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打算秋后算账吗? 迎亲的队伍开始往镇北王府去。 “可恶!” 对面的酒楼上,燕姝儿重重一拳砸在窗户上,气得脸都扭曲了。 长渊哥哥竟然这么护着云苏,知道她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居然还愿意娶她,凭什么啊! 燕姝儿更恼怒的是自己,因为看戏看得太认真,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用飞镖杀死云苏的最好机会。 现在,那个贱人已经上了花轿。 花轿厚重华丽,十分结实,利箭都不一定能射穿,燕姝儿手里小小的飞镖就更不可能了。 她十分不甘心,咬牙切齿地看着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往镇北王府走,猛地一甩长发,扭头就往酒楼下面跑。 还有机会! 等花轿到了镇北王府门口,云苏下轿的时候,她还有机会杀了她! 她绝对、绝对不要让这个丑八怪,进镇北王府的门。 此时此刻,云苏独自坐在花轿里,隔绝了外界视线,她由衷地松了口气,一把将喜帕扯下来,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真是闷死我了……” 喜帕又厚又重,盖在头上实在是憋得慌,反正花轿里也没人看见,等到下轿的时候再盖上去好了。 至少让她喘口气吧。 云苏一边用手掌扇风,一边打量着花轿内侧。 十六抬的花轿规格奢侈,远比一般的正常轿子大很多,几乎堪比现代的小轿车了,抬着行走也没有丝毫摇晃,就是速度太慢,跟乌龟爬一样。 轿子里放的也不是普通椅子,而是与轿子本身连在一起的软榻,铺着金红色的软垫和喜绸,花轿里随便一个角落都装饰奢华,连头上的轿顶都雕刻了花纹,金漆彩绘,坠着流苏与宝石。 云苏并不关心这轿子有多华贵奢侈,她快速打量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两侧轿壁,叩指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轿壁发出沉闷的声响,很是厚重。 云苏心里很满意。 看来质量不错,厚度也还可以,就算真的遇到半路截杀,普通的刀剑利刃应该都刺不穿,安全性有保证。 云苏没有忘记,君长渊提醒她的那些话…… 第231章 蛊与毒,血脉天赋 君长渊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那样提醒了,肯定有他的理由,只是场合不对,不方便和云苏说太多。 云苏心里,早就暗暗提高了警惕。 在这片大陆上,武功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云苏亲眼见过的高手不多,但就凭君长渊的实力,飞花摘叶皆可杀人,并不是虚言。 云苏不会这里的武功,她只在现代学过近身搏斗和暗杀,与真正的武功高手比起来,她不是对手。 但,作为毒医,她也有自保的手段。 “嘶嘶……”宽大的喜服衣袖里,轻微的吐息声传来。 一条乌黑发亮、小指粗细的乌鳞蛇缓缓爬出来,晃了晃脑袋,扭过蛇身,竖立的蛇瞳看着云苏。 云苏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道:“在衣袖里闷坏了吧?乖,现在可不能乱爬。” 乌鳞蛇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乖巧地伏在她手背上,吞吐着蛇息。 云苏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它,看到乌鳞蛇的脖子上,逐渐浮现出血丝般的花纹,心里满意。 这条小蛇原本只是普通的乌鳞蛇,毒性虽强,但攻击力不足。 云苏决定养它之后,给它弄了不少好东西滋补,短短几天时间,乌鳞蛇就蜕了两次皮,鳞片的花纹也开始出现变化。 云苏对各种毒物的性情了若指掌,她从小就懂得如何饲养毒蛇与毒虫,还能根据自己的需要,针对性地去培养它们,让毒物为她所用。 师父说,这是她的天赋。就如同她天生就能感知到毒物的情绪,能读懂它们传递的信息一样,是血脉里自带的能力。 换句话来说,她这种特殊的能力,极有可能来自她的父母。 师父为此还特意采集了她的dna,想通过基因比对,替她找到父母,查清楚她的身世。 可惜却一无所获。 云苏上辈子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兴趣,也懒得追查自己的父母是谁,反正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被遗弃在毒虫堆里的孤儿。 如果她真的有父母,那只能说明父母抛弃了她。 毒虫群保护她长大,师父捡她回家,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在云苏心底,早就把师父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有没有父母早就不重要了。 师父死后,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儿,除了那些常年陪伴她的毒物以外,她在现代没有任何牵挂。 这就是为什么,云苏穿越之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的原因。 对她来说,活在哪里都不重要,没死就是命大。 但是有一点,云苏至今都没想明白。 师父说过,她操纵毒虫的天赋是血脉自带的,而她死后穿越,变成了“云家大小姐”,按理来说,身体都换了,之前的血脉天赋应该也没有了。 但其实不然。 云苏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能轻松地操纵毒物潮,甚至对毒物的信息感知力比她在现代时更敏锐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云苏”这具身体,也跟她上辈子一样,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可是…… 在云苏穿越过来之前,以前的原主却从未表现出这方面的天赋。 这里面的矛盾点太多了,穿越重生、借尸还魂这种事,也没办法用现代医学来解释。 所以,云苏至今还没想通。 不过,天赋没有消失总归是一件好事,云苏私底下实验过几次,发现确实没问题后,就暂时不想了。 她针对性培养毒虫的手段,在现代被称之为“蛊。” 蛊与毒不一样,是完全用毒虫构成的特殊活物,有许多变种,其中最简单、也最广为人知的蛊,就是将一百种毒虫放在器皿里互相残杀吞食,最后唯一活下来的变异毒虫,就叫做蛊。 云苏在现代也试着练过,但可惜,因为现代的自然环境被破坏,许多毒虫都已经灭绝,她培养几次最后都失败了,反而掌握了许多增强毒虫毒蛇的偏门手段。 这种手段被她再次改良后,用在了乌鳞蛇身上。 现在,乌鳞蛇的毒性已经被增强了许多,灵活性也更强,更通人性,云苏很喜欢它,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培养成自己的第一只蛊王。 不过现在,她还没这个空闲时间。 “乌鳞,待会要是出了什么事,还得靠你保护我,你可要好好表现,要是立功了,我就给你弄好吃的,让你变得更强。” 云苏浅笑着,点了点乌鳞蛇的脑袋。 乌鳞蛇被她戳着脑袋也不生气,乖巧又温顺地蹭了蹭她,蓦地张开蛇口,两颗尖锐倒勾的蛇牙寒光凛凛,泛着蓝汪汪的光泽。 云苏见怪不怪地把它的嘴合上,往衣袖里一塞,就不管了。 还真别说。 乌鳞蛇全身冰冰凉凉,缠在手腕上就像戴了一个天然的冰玉镯子,降温效果特别好,连厚重的喜服都不觉得闷热了。 花轿已经沿着长街走了好一段路,云苏心里估算着距离,应该快到十字路口了。 不知道沈空青现在人在哪?他真的在迎亲队伍里吗? 云苏凑到花轿右侧的窗户前,谨慎地将帘子挑开了一丝丝,从缝隙里往外看。 第一眼就看到随在花轿旁的两队丫鬟,还有喜婆,再往外就是护送的镇北军,里三层外三层,将花轿严严实实地拱卫在中间。 街道两侧都聚满了围观人群,却都被栅栏和围栏挡在红毯之外,路边还有持刀守卫的护城军,个个腰板挺直,气势凌然。 云苏仔细找了半天,也没在队伍里找到沈空青的身影,又换到左侧窗户。 因为担心被人看出来,她也不敢把帘子掀开太大,只能从狭小的角度往外看。 忽然,她眼睛一亮,看到花轿后方不远处,有几个身穿华服、头戴玉冠的贵族公子骑在马上,笑着朝两边百姓挥手,一副乐在其中的兴奋模样。 沈空青也在其中,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云苏不认识那些贵族公子都是谁,但猜也能猜到,他们都是皇亲贵族子弟,是陪着君长渊来迎亲的。 沈空青本来没资格参与其中,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只会让人觉得君长渊果然很重视他。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232章 红白对冲,晦气到家了 云苏正蹙眉思索着,她觉得君长渊不是会做多余事的人,从认识以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即使当时看不出来,事后也会发挥作用。 同理可证,他特意把沈空青安排进迎亲队伍,招摇过市,也一定有原因……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还有,君长渊身上的毒明明没解,脸上皮肤不宜见光,他之前都是戴着面具的,今天迎亲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面具摘了下来,也没有显现毒纹。 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会误以为,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等等! 云苏忽然睁大眼睛。 沈空青……医谷……解毒…… 各种信息碎片闪过脑海,像是被一条笔直的线串联起来,顷刻间联系在一起。 云苏的脑海里,有个猜想呼之欲出,只隔了薄薄一层窗户纸。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从迎亲队伍的正前方传来。 从云王府通往镇北王府的三条街道,早已经被护城军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怎么会有马蹄声? 难道出事了? 云苏脑中念头一闪,顿时顾不得细想沈空青的事,小心地掀着帘子,从外人察觉不到的死角往前看。 “救命啊——”惊恐的叫喊声远远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隐隐还有哭喊声传来。 云苏眼尖,看到前方一片火红的场景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抹惨白。 她瞳孔一缩! 那是一支送葬的队伍,十几个人披麻戴孝,举着丧葬棒和花圈,正气喘吁吁地拔腿狂奔,朝着迎亲队伍正面冲撞过来。 “快来人,救命啊——” “快拦住马车!” 云苏定睛一看,这支队伍前面几十米,竟然有一辆失控的马车。 准确地来说,那是一辆被马拉着的板车,车上挂着白惨惨的麻布,装饰着丧花,一具黑漆漆的,贴着巨大“奠”字的棺材正放在板车上。 拉车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双眼通红地拔腿狂奔,板车拖在后面剧烈颠簸,连车上摆放的棺材都被颠得砰砰作响,渐渐偏移到车尾,仿佛随时就要掉下来。 赶车的车夫也被甩在后面,跑得满头大汗,神情惊恐,挥着马鞭拼命在后面追赶:“救命啊!有没有人过来帮个忙,快拦住那匹马……” 云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出嫁的迎亲队伍,竟然在大街上撞上了一队送葬队伍! 红白对冲,这在古代可是相当忌讳的事。 怎么回事?护城军不是已经清场了吗?这支送葬队伍是怎么闯进来的? 两边街道上围观的百姓也傻眼了:“那是什么?” “做白事的队伍,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不好了……那辆拖着棺材的马,朝王爷的迎亲队伍冲过去了!” 两边负责守卫的护城军早就惊呆了,急忙冲上去制止:“快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过来的?” 马车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车夫大叫:“兵爷……快……快拦住那匹疯马!” 护城军连忙冲到最前方,看到高大的雄马双眼赤红,鼻孔里喷着白气,气势汹汹就朝他们撞过来,吓得脸都白了。 “停下!快停下!” 可是,再害怕他们也不敢退啊,后面就是迎亲的队伍了,要是让这匹马拖着一具棺材撞上花轿…… 他们这些守卫士兵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快给我停下!”护城军急红了眼,看着雄马越冲越快,一时着急就想冲上去拉住马绳。 结果他一伸手,居然抓了个空,这匹马脖子上根本没套缰绳,只有马鞍与身后载着棺材的板车相连,系得紧紧的。 护城军察觉到抓空时已经来不及了。 发疯的雄马极度暴躁和凶狠,瞬间嘶鸣一声,结实有力的马腿狠狠蹬了过去,踢在护城军的胸口上。 “啊……”护城军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一下子被马蹄踹得倒飞,差点砸在身后冲上来的同伴身上。 “停下来!” “快,拦住这匹马!” “救命啊……” 各种混乱的叫喊声同时响起,连冲天的喜乐声都压不下去。 君长渊早就看到了这支突然冲出来的丧葬队伍,幽深的眸子瞬间冰冷几分,他抬手示意,勒马停住。 长长的迎亲队伍不得不停在路中央,本就行动缓慢的花轿也跟着停了,但却没落地。 花轿半路落地,也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不吉利,抬轿的轿夫谁也不敢触霉头。 眼看前方不远处,几十个护城军乱成一团,却还压制不住一匹发疯的雄马,而后面披麻戴孝的丧葬队伍,为了追赶被马拖走的棺木,正拼了命地往这边跑过来。 镇北军立即出手,唰唰几声,十几道矫健身影飞身而去,一半落在发狂的雄马身边,另一半则飞落到更前方,手中长枪一横,拦住去路。 “谁都不许往前走,全部停下!” 正气喘吁吁往棺木那边跑的人,吓得脸都青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另一边,飞身而下的镇北军毫不客气,重重一拳砸在发狂的雄马鼻子上,“砰!”的一声,仿佛要把马头骨都砸裂开。 雄马痛苦地嘶鸣一声,马头往旁边歪,高壮的身形也踉跄了下,身后拖着的板车差点侧翻,上面摆放的棺木歪斜,眼看就要滑落掉下来。 地面上铺的却是鲜红的地毯,让一具棺材砸在喜庆的红毯上,那真是晦气他娘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另一名镇北军反应飞快,箭步冲到了板车前,双臂托住下滑的棺木,低吼一声,手臂肌肉暴起,硬生生将好几百斤的棺木推回了板车上。 这一系列事情都在刹那间发生,快得连周围的百姓都没反应过来。 花轿后面,那些骑在马上的贵公子们,被花轿阻拦了视线,看不见前面是怎么回事,纷纷拉着马走到一旁,伸长脖子往前看。 只有沈空青乖乖地待在原地没动,脸上满是担心,同样张望着前方。 谁也没发现,暗地里,两支冰冷锐长的箭矢已经上了弦,一支瞄准了沈空青的后背心口。 另一只…… 瞄准了花轿被帘子遮住的窗户! 第233章 血染的大婚(1) 因为角度不同,两支箭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一支在沈空青的后方,另一支却在花轿的侧面。 花轿两侧都有窗户,厚重而精致的红绸垂落,掩盖住了花轿里面的场景,让人完全看不到新娘子的轮廓。 正因如此,云苏才敢大着胆子掀开一点点帘子,不担心被两边的百姓发现。 此时此刻,两支利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沈空青完全没有察觉危险来临,被迎亲队伍前方的动静吸引,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云苏靠在窗户边,原本也在看着前面的动静,但是忽然,她眼角余光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自觉往后看了眼。 花轿的后面,就是那些陪同来迎亲的贵族子弟,还有沈空青。 刚刚是什么东西闪了眼睛?夕阳吗? 云苏往闪光的方向看去,落日余晖下,她看到沈空青背后的一座屋顶上,有个东西突兀地又闪了一下。 她心里一惊! 在现代时,云苏因为地下鬼医的身份,经常会接触到一些身份危险的患者,有非常有钱的富豪,也有地下杀手和雇佣兵。 在他们身上,云苏学到了许多冷门知识,比如,被人远程狙击的时候,狙击枪的瞄准镜有时候会出现反光,从而暴露目标。 此刻,沈空青身后屋顶上,一闪一闪的东西,让云苏一瞬间就想到了狙击枪的瞄准镜。 但,这里是古代,不可能有人扛着狙击枪杀人。 难道是……! 云苏猛然意识到危险,可她身在花轿,离沈空青有一段距离,又不能大喊大叫提醒他,该怎么办? 暗处,两支瞄准目标的利箭越来越紧绷。 有人眯紧了眼眸,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嗖!” “嗖!” 两支利箭同时射出,朝着各自的目标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云苏毫不犹豫地扯下耳坠上的宝石,从窗口探出手,眯紧眼眸,瞄准,手指一弹! 咻! 宝石一瞬间飞射出去,速度极快,精准无比地打中了沈空青……身下白马的眼睛。 细微的破空声,在大街喧闹的背景下,微不可查。 白马被击中眼睛,痛楚下本能地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足:“恢恢恢——” 马背上的沈空青猝不及防,他本来就不懂武功,也不擅长骑马,差点被躁动的白马甩下去,吓得他急忙低下身,双手紧紧抓住了缰绳。 就在他俯身去抓缰绳的一刹那,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至! 一支漆黑尖锐的暗箭擦过他的头顶,斜刺向前,狠狠钉在了马身前不远处的地上。 坚硬的青石地面瞬间崩裂,箭矢入地三分,崩出细小的石屑! 沈空青呆呆地看着那支箭,神情空白:“……” 周围的贵公子哥们也惊呆了:“……” 与此同时,花轿里传来“咚!”的一声,所有人本能地看去,看见花轿一侧的窗帘被射穿,露出了几分轿内情况。 云苏瞳孔紧缩,僵硬地靠在另一侧的窗户上,原本花轿中间摆放的新娘椅上方位置,死死钉着一支利箭,顶端的箭翎还在微微晃动。 要不是云苏为了救沈空青,提前靠到了另一侧窗边,而是乖乖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的话,这一支箭直接就能贯穿她的眉心! 两支箭!暗杀的人有两拨? 云苏心里暗骂,瞬间身子一矮,躲到了轿内的死角位置,嘴里大喊一声:“有刺客!” 这一声石破天惊,外面傻眼的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有人放暗箭!有刺客!” “快保护……” 原本骑马走在沈空青身边的贵公子们,脸色瞬间变了,他们哪知道暗箭是冲着沈空青来的,还以为自己也是被暗杀的目标,顿时大喊起来。 有人更是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朝镇北军跑过去。 沈空青也想下马,但他实在身手不佳,身下的白马又被打了眼睛,痛得恢恢直叫,不停暴躁地原地踏步。 “救……救命啊!”沈空青只能死死抓着缰绳,身体黏在马鞍上,生怕被白马甩下去。 护卫在花轿两侧的镇北军反应非常迅速,瞬间拔刀出鞘,第一时间扩散队形,拱卫住中间的花轿,冷厉而严肃的目光朝周围扫射,寻找放箭刺客的身影。 那些跟在花轿后面的礼乐队、仪仗队、随行丫鬟和抬嫁妆的队伍,听到有人喊刺客,也跟着惊恐起来。 “怎么会有刺客……” “刺客在哪?”队伍里不断响起惊呼声。 一时间,不止是迎亲队伍前方出乱子,后方的队伍也跟着乱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破空声再次袭来。 原本藏身偷袭的刺客眼看一击不中,干脆也不藏了,纷纷大吼着从街道两侧的房屋顶上一跃而下。 足足三四十个刺客,个个身穿黑衣劲装,脸上、头上都用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有人手持长刀利剑,飞身而下,直朝花轿袭去。 有人在屋顶上弯弓搭箭,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出,一半疾射向队伍里最醒目的花轿,另一半却毫不留情地射向马背上的沈空青。 “敌袭!保护王妃!” 护轿的镇北军厉吼一声,瞬间劈刀而出,将袭来的流箭斩落在地。 其他镇北军也毫不畏惧,纷纷拔刀抵御箭矢,与持刀袭来的黑衣人交战在一起。 整个过程速度太快,等周围的百姓们反应过来时,尖叫声四处响起:“啊——” 人群一下子乱了! 普通百姓哪见过这种战斗,只看到黑衣刺客杀气腾腾,手里又是刀又是剑,惊恐之下本能就想逃跑,你推我挤之下,原本竖立在街道两侧、隔开人流的围栏一下子被撞到在地。 惊恐的百姓们完全失控了,顾不上花轿红毯,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却不知,他们这样乱跑,反而更容易被误伤。 站在高处的刺客乱箭横飞,不懂得隐蔽躲藏的百姓们就像被围猎的动物一样,在空旷的街道上无处可躲。 很快,就有人被流箭擦伤,凄厉惨叫起来。 “啊……” “救命啊……” “快来人救救我们!” 第234章 血染的大婚(2) 有人四处乱跑,有人尖叫着被撞倒在地,一只只脚踩踏而过。 男人拼命护着家人,女人哭喊着孩子的名字,不懂事的小孩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血腥味开始弥散,喜庆的迎亲一下子仿佛变成炼狱。 “不要乱跑!往隐蔽的地方躲!”正在抵御刺客的镇北军看到百姓的惨状,呲目欲裂,高声大喊道。 然而,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又毫无躲避经验的百姓们,哪里还能听到他们的提醒? 大多数人都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会本能地跟着其他人跑,乱成一团。 云苏藏身在花轿死角,不惧怕暗箭偷袭,她冷静地弓着腰,贴在窗户下面,往外看去。 结果,花轿却猛地一晃,差点让她站不稳跌在地上。 原来是刺客抓住了空隙,一箭射伤了抬轿子的轿夫,轿夫痛得大叫,手臂脱力,花轿也跟着摇晃不稳起来。 “稳住,不能让花轿落地!”有人大吼着。 金戈声碰撞,夹杂着利刃刺穿人体的噗嗤声,街道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云苏稳住身形,从花轿窗户往外看,她第一眼就看向沈空青。 幸好,人还活着……但情况很危险! 沈空青作为一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身下的白马躁动不安,跺着马蹄来回走动,连带着马背上的他也跟着身形颠簸,几次差点被甩飞出去。 但也正因为白马的躁动,不停变换姿势,反而救了沈空青一命。 那些暗中朝着他射去的箭矢,一支支擦身而过,将白马弄得伤痕累累,马背上的沈空青反而像是锦鲤护体,竟然毫发无伤。 就在云苏看向他的时候,受伤流血的白马彻底暴躁了,嘶鸣着高高抬起前足,一下子将沈空青掀到地上。 “啊……”沈空青吓得尖叫不已,抱着脑袋摔在地上,还滚了几下。 然而,下一秒。 “嗖嗖嗖——”七八只箭矢直射而来,从他头顶飞过,狠狠射中了发狂的白马,从马脖子到腹部,顷刻间射成了刺猬般。 “恢恢恢恢!!”白马在濒死的剧痛中仰头嘶鸣,大量的马血喷涌而出,它挣扎着重重倒在地上。 正好,就倒在沈空青的脚边上。 而沈空青本人……依然毫发无伤,只是整个人都吓傻了! 云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个人……是有护体光环吗?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躲得过? 她看得很清楚,要不是白马突然发狂把沈空青甩下去,这一波利箭射来,还趴在马背上不敢松手的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必死无疑! 射箭袭杀的刺客,仿佛也被沈空青这诡异的运气震住了,疾飞的箭矢一时竟然停滞了。 “王爷小心!”镇北军忽然大喊一声。 云苏猛地扭头望去,只见一道绯红身影如利剑般破空而去,眨眼就落到了街道侧边一座不起眼的酒楼上,手中长剑如虹,剑光犹如摧枯拉朽的雷霆一般,瞬间将酒楼侧边的木质窗户劈开! “啊……”云苏耳尖的听到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君长渊闪身飞入酒楼,紧接着,不到三秒钟,一名浑身血糊糊的黑衣男子就倒飞着从破损的窗户里砸出来,重重落在地上。 地面的青石砖都被砸碎了好几块,不知道浑身上下断了多少根骨头。 “统领!”不远处,正在和镇北军缠斗的几名黑衣人,顿时变色大吼一声。 原来,这些刺客的首领并没有真正现身出手,而是藏在附近的酒楼里,却不知怎么地被君长渊发现了。 云苏看着一身绯红喜服的君长渊,单手持剑,飞身而下。 火红的衣摆如烈焰般簇拥着,夕阳余晖下,铺满红毯的迎亲街道已经被鲜血染红,如火如荼的画面中。 男人乌发金冠,眉目妖冶狭长,完美的侧颜被镀上一层金光,褪去了平时的矜贵优雅,整个人犹如手中染血的长剑一般,透出锋芒而冷戾的危险气势。 云苏眼眸微微放大,不自觉地看着他,胸口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扑通、扑通的飞速跳动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持剑杀人,也能俊美如斯,像鬼怪传说里的妖神一样。 君长渊飞身落地,一脚踩住了吐着血还想爬起身来的黑衣人,手中剑尖指住他的喉咙,声音极冷如冰。 “谁指使你来的?叫你的人束手就擒!” “哇……”黑衣人本就受伤严重,被君长渊一脚踩在胸口,嘴里涌出大口黑血。 他死死盯着君长渊,满是血渍的牙齿狞笑一声:“镇北王,原来,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啊……” 君长渊冷冽地看着他,黑衣人却哈哈大笑,眼里满是濒死的疯狂与快意。 “要是你的毒真解了,刚刚那一剑,我早就被你身首异处了!但是我没死……哈哈哈,我居然没死!你没有成功解毒,快要死的人是你!” 君长渊足上用力,踩得黑衣人又呕出大口黑血,再笑不出来,气息都变得微弱了。 “是谁派你来的?”君长渊森冷地质问,狭长的凤眸幽冷如渊,“你们与上次偷袭本王的刺客……是同一伙?” 如果不是一伙,普通刺客是不会知道他中毒的具体反应。 苏苏说过,他中的这种毒极为罕见,似蛊又似毒,越是压制,发作的就越快。 君长渊的内力因此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实力自然有所下滑,但这不是一般刺客该知道的事情。 这个黑衣人仅仅和他过了两招,就笃定地说出他的毒没解,证明他了解这种毒素,和君长渊遇刺一事肯定有关。 “咳咳……”黑衣人虚弱地咳着血,毒辣的眼神更加疯狂,眼底闪过破釜沉舟的狠绝。 “想知道?就去地府问阎王爷吧……” 君长渊一看他眼中神情就知道不妙,却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嘴角涌出发黑的毒血,怒目圆睁,瞬间毙了命。 自知逃不了,所以干脆服毒自尽了吗?这可不是一般刺客的作风,更像是…… 君长渊冷漠地思忖着,忽然,一阵尖锐的啼哭声传来。 “呜哇哇——” 第235章 救人,险象环生 小孩子的哭声震耳,一下子传遍整条街道。 君长渊和花轿中的云苏,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溅满血迹的街道上,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似乎和家人走散了,跌在地上,小手上沾满了鲜血,正吓得哇哇大哭。 而距离花轿不远处,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被镇北军保护在身后,听到小男孩的哭声,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昭儿!” “呜呜……哥哥……”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没力气爬起来。 公子哥急忙就要朝弟弟跑过去,然而,花轿周围,刺客的攻击正猛烈,人潮里三层外三层,他费劲地往外挤,却被一个刺客看准空隙,狠狠一剑就朝他心口刺来。 “闪开!” 旁边的镇北军挥剑挡开,一把将公子哥推到身后,“躲后面去!” 公子哥急了:“我弟弟还在外面,快救他……” 因为太过焦急,他没有控制音量,这句话被周围不少刺客听见了。 几个黑巾蒙面的刺客目露凶光,狠狠挥刀砍下,拖住镇北军的同时,扬手打了个手势。 远处的屋顶上,持弓的黑衣人搭箭上弦,冰冷的箭矢瞄准了地上的小男孩,弓弦绷紧,“嗖——”一声疾射! 漆黑的利箭如追星赶月一般射去。 被镇北军拦在保护圈内的公子哥目眦欲裂:“昭儿——” “砰!”一声巨响。 花轿紧闭的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轿子里飞了出去,狠狠砸向那个摔在地上的小男孩。 利箭速度快,这东西也丝毫不慢,正好撞在射来的箭矢上,将利箭砸偏后又被贯穿,重重钉在一旁的地砖上。 精致的黄金流苏宝石,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映着地上流动的鲜血,格外的璀璨耀眼。 与此同时,火红的身影从花轿中一跃而出,长长的喜服拖尾如凤羽一般展开,灼灼刺目。 云苏速度极快,落地的同时闪身一滚,一把将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抱在怀中,护着他迅速躲到了一处倾倒的围栏后面。 霎时间,她只听到“咄!咄!咄!”连续几声闷响,刺客疾射而来的箭矢几乎贴着她的脚后跟,一路狠狠钉入地面,无数青石碎屑爆开。 直到云苏抱着小男孩躲到围栏后时,木质的围栏板狠狠震颤几下,几支利箭贯穿木板,箭尖几乎刺到她的脸上。 扑通……扑通…… 云苏心脏砰砰直跳,看着近在咫尺的箭尖,暗道好险! 就差一点点,她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这一幕发生的电光石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小男孩原本趴着的位置上,被利箭贯穿钉在地上的金红凤冠,众人才意识是谁冲了出来。 “苏苏!” 君长渊俊脸微变,毫不犹豫地拔剑朝她赶来。 明明告诉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离开花轿的…… 镇北军也反应过来,大吼道:“快,保护王妃娘娘!” “杀——” 云苏已经从花轿里出来了,继续保护花轿毫无意义,镇北军瞬间暴起反击,将围剿的刺客逼开,朝云苏这边靠近。 小男孩的哥哥,那位华服贵公子被刚才一连串的险状,吓得心脏差点跳没了,急忙跟着往这边跑。 “昭儿,昭儿……” 云苏护着怀里的小男孩,整个人都藏在围栏后面,谨慎地露头往外看。 结果,她脑袋才刚冒出一点,还没看清外面什么情况。 “嗖嗖嗖——”更加凌厉狠辣的破空声传来,云苏反应极快地一缩头,瞬间就有几支箭矢从她头顶上飞过去。 身前充当掩护的围栏也不停震颤,发出砰砰的闷响声,红漆木头寸寸爆开,尖锐的箭头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云苏定睛一看,心里顿时暗骂。 射箭哪有这么密集的?这些箭矢和之前偷袭的暗箭不一样,只有巴掌长,分明就是连弩专用的短箭。 这下可糟了! 正常的弓箭一次只能射一支箭,就算箭术再好,也顶多是三箭连射,但是换成弩箭就不一样了。 古代的机关连弩,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射出数十支短箭,比弓箭威力更大、射程更远,连发速度快,堪比现代的半自动机枪,威胁力直线提升。 这些刺客竟然连这种装备都有……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苏顾不上多想,她身前的围栏板厚度不够,远远不及花轿坚固,再这样被弩箭射下去,要不了多久,板子就要裂开了。 因为大婚清场,这条街上根本没有合适的遮挡物,只有花轿能让人藏身。 一旦挡板碎裂,暴露在箭雨的射程下,别说怀里的小男孩了,连云苏自己都会有危险! 她必须得换地方,跟君长渊汇合才行…… 云苏浑身绷紧,身上喜服长长的拖尾落在挡板外面,染上了鲜血,裙尾更是被七八支弩箭钉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云苏毫不犹豫,一手护着怀里的小男孩,另一只手抓住裙摆下方,咬在嘴里狠狠一扯。 “嗤啦!”一声,由礼部亲自督造、价值连城的亲王妃喜服,被她面无表情地撕开。 碍事的裙摆拖尾被直接扔在地上,云苏只觉得活动都方便了不少,摘下凤冠时散落的一缕头发垂在脸颊边,发梢轻轻地掠过怀中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愣愣地抬起头,一双含着泪水、乌黑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又奶又糯,怯怯地喊:“新娘子……姐姐?” “别说话!” 云苏没空管他,目光警惕地望着外面,一伸手按住小男孩的后脑勺,将他的小脸压在胸口。 “不许哭,也不许乱动,乖乖趴着,知道吗?” 她的语气有些凶凶,带着强硬的命令性。 刚刚还哭得天崩地裂的小男孩,这会儿似乎又不怕了,眨了眨泪包眼,奶呼呼地“嗯”了一声,小手紧紧抓住她火红的衣襟。 这时候,暴雨般的箭矢声,忽然停了下来,连弩的箭袋射空了。 就是现在! 云苏抱着怀里的小男孩,躬身骤然往外冲去。 第236章 中计,生死一线 刚刚箭雨飞射,她没办法探头看君长渊在哪里,箭雨停下的时间又很短,她来不及观察之后再做选择。 因此,保险起见,只能往花轿那边冲。 只要把怀里的小男孩丢到花轿里,云苏没有了拖累,自保就方便多了,即使对上刺客她也不怕。 也是在这个时候,云苏才想明白,君长渊在云王府提醒她那一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花轿”是什么意思。 花轿的材质明显是特质的,坚固厚实,即使暗箭再多,躲在花轿里也十分安全。 君长渊的提醒是让她乖乖待着,保护自己,别出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云苏还是没忍住出来了。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年幼小孩死在眼前,死在她成婚的红毯上。 刚冲出去不到几米远,身后凌厉的破空声,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追而来,甩都甩不掉。 “嗖嗖嗖……”箭矢追着她的后背,如暴雨一般不断射下,有些钉在她脚后的地上,有些被云苏躲开,擦着身体划过。 这些刺客换箭袋的速度太快了! 云苏意识到,她是被攻击的主要目标之一,不解决掉放箭的刺客,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飞射的弩箭,迟早会中招。 更别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小男孩,严重拖累了她的速度。 云苏一咬牙,护着小男孩躲开箭雨,看到远在十几米开外的花轿,镇北军被刺客纠缠着脱不开身,打得不可开交。 而另一边,沈空青艰难地爬起来,正抱着脑袋惊慌失措地乱跑,离云苏反而不远了。 电光石火间,云苏想到沈空青那种锦鲤附体的好运气,她来不及多想,大喊了一声。 “沈空青!” 正抱着脑袋、不知所措的沈空青,下意识抬起头。 只见一道火红身影快速冲过来,身后是无数暴雨般的利箭,“咄!咄!咄!”地追着她射。 沈空青都惊呆了,眼看云苏离他越来越近,还差四五米时,她骤然扬手一抛,将怀里的小男孩直接朝他扔了过来。 “接住!” 沈空青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表情惊恐。 然而,他的身体反应却比大脑更快,下意识听从了云苏的命令,往前猛扑着张开手。 云苏估算的距离十分精准,小男孩正正好好地落到沈空青的怀中,与此同时她就地一滚,避开身后又一波飞射来的箭矢,抓住地上不知谁落下的长刀,反手一砍! “铛铛铛——” 几支箭矢撞在刀锋上,被云苏一刀挡开,她片刻都没有停留,翻身而起。 与此同时,沈空青也接住了小男孩,却一下子抵抗不住冲击力,竟然被砸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和云苏的反应一样,他下意识地把小男孩抱在怀里,手臂膝盖擦伤了一大片,却紧紧抱着孩子没有松手。 云苏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 心里差点吐血。 她本来是想着把小男孩交给沈空青,让他赶紧带走,去花轿那边躲起来,自己则引着刺客的箭矢往相反的反向跑。 结果,万万没想到,沈空青的身体素质比她想象中还要废! 居然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接不住……还被压得扑在地上,一时间都爬不起来了。 这样一来,云苏还怎么走呢? 镇北军都被刺客拦住了,沈空青又不会武功,她要是走了,他和小男孩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无奈之下,云苏只能一边挡开箭矢,一边快速跑到沈空青身边,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快起来,往花轿那边跑……” 话音还没落下,沈空青一条腿跪在地上,刚支起身体一抬头,狼狈的脸上神情大变:“王妃,小心身——” 后!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音,云苏猛然回身,两名刺客抓住空隙,一左一右闪电般飞剑刺来。 这攻击的正好是死角,云苏挡得住一边,就挡不住另一边,更致命的是,她眼尖地看到沈空青背后,与镇北军纠缠的刺客中,竟然有一名黑衣人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如电,狠狠刺向沈空青的后心! 糟糕,中计了! 刚刚那些刺客的乱箭,是为了逼她往沈空青身边跑,好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现在,小男孩还在沈空青的怀里,这一剑要是刺中,那就是两条命! 左、右、后,三面夹击! 而且,全都是高手! 云苏阻挡一个都困难,更别提是三个人,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挡哪个,心底不由升起一丝绝望。 三道寒光冷剑直刺而来,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多想。 云苏一咬牙,果断放弃了抵挡左右两侧的致命攻击,朝沈空青猛扑过去。 “快躲!”云苏怒吼着,一把推开沈空青,将他推得往旁边踉跄。 他怀里的小男孩一个没抓稳,小身子在重力下颠簸起来,本能地朝云苏伸出手。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小男孩的手刚好抓住了云苏的衣袖,小小的身子脱出沈空青的怀抱,朝云苏扑过来,正好挡在她胸口前。 而沈空青却瞪大了眼睛,被推得往侧边踉跄,一下子摔在地上。 眼前、左右两侧都是冰冷的剑光,朝着云苏刺过去! 而她怀里,小男孩就像一片盾牌似的,正挡在她胸口,稚嫩的后背对上剑锋,眼看就要代替云苏被一剑穿心。 “噗嗤——” 剑刃刺穿血肉的声音,猩红的鲜血铺天盖地的飞溅开。 云苏的眼睛都被血染红了,她踉跄着一手抱住差点跌落的小男孩,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将要刺入小男孩后背的剑锋,鲜血疯了一样从掌心涌出,顺着剑锋往下滴落。 毫发无伤的小男孩趴在她怀里,神情茫然,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背后,持剑的刺客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殿下!”摔在一旁地上,狼狈不堪的沈空青,惊喜地大叫一声。 “扑通……”一具刺客的尸体倒在云苏身后,头颅已经被斩断,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金戈碰撞的声音。 云苏从掌心剧痛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两边的刺客刺伤,她愕然地回头一看…… 第237章 待在本王身后 君长渊挡在她身后,手中长锋冷峭,却不及他幽冷的凤眸刺骨,寒光一闪间,利刃划过另一名刺客的喉咙。 “噗——”漫天鲜血飞溅而去,犹如满天飞花。 刺客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眸,惊骇得瞪得老大,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仰面倒下,扑通一声,重重跌在地上。 整个过程还不到两秒钟。 君长渊持剑回眸,漆黑的眸底似乎被飞溅的血染上一丝暗红,浑身彻骨的冷戾杀气,盯住了云苏身前最后一名刺客。 那种眼神……俨然是看死人一般! 刺客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就像被猛兽盯住,刺骨的寒意从后脚跟直窜而上,令刺客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云苏骤然回神,不顾手心被剑锋割破的剧痛,握着剑尖往后推。 “嘶嘶——”细微的吐息声,一条黑影猛然间从云苏的衣袖手腕间扑出,沿着长剑闪电般游走,尖锐的毒牙一瞬间咬上了刺客的喉咙。 “什……!”刺客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 云苏一惊,大喊道:“乌鳞,留活口!” 黑影细长而灵活,咬住刺客喉咙的刹那间,蛇尾一甩,狠狠缠绕住刺客的脖子。 “啊……”刺客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本能地松开长剑,挣扎着去抓脖子上的乌鳞蛇,露在面巾外的眼球暴突而起,皮肤泛起了紫黑色。 不过短短几秒钟,一丝丝发黑的毒血就从他迸裂的眼眶中流出来,刺客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再发不出丝毫声音,仰面倒在地上。 “砰!” 一声沉沉闷响,仿佛尘埃落定。 云苏低低喘息着,一手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另一只手松开,长剑伴着鲜血“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君长渊大步走过来,看着她的手:“苏苏,没事吧?” “没事。”云苏咬牙,垂下右手藏在身后,“一点皮外伤,花轿那边……” 她本想说,花轿那边的刺客还在,让君长渊先不用管她,先击退刺客,抓几个活口再说。 可谁知,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传来一声诡异的哨声,刺客的攻击全部停止,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朝着四面八方撤离。 “他们要逃!”云苏立刻警觉,下意识走了两步。 染血的剑锋挡在她身前,她抬头,只看到君长渊完美冷峻的侧颜,冷声道:“待在本王身后,别乱跑!” 云苏怔了怔。 镇北军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些刺客个个都是精锐,身手远超一般士兵,但他们似乎无意和镇北军死斗,只是以纠缠为主,让镇北军脱不开身去支援云苏。 现在,刺客都要撤退了,镇北军也被打出了火气,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紧紧纠缠不放。 一番激烈的打斗后,数十名刺客撤退了一半,剩下的全成了红毯上横列的尸体,还有几个被活捉,脖子上架着七八把刀,遍体鳞伤地跪在地上。 “不准动!” “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镇北军厉声逼问。 几个遍体鳞伤的刺客被迫仰起头颅,冰冷的眼睛看着镇北军,面巾下的嘴角嘲弄的冷笑,齐刷刷往前一扑,喉咙抵在刀锋上,狠狠一抹。 “噗!”“噗!”“噗!”数道鲜血飞溅而出,染了镇北军们一身。 刺客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气息全无,脖颈断口处涌出的鲜血,无声无息地蔓延出一大滩。 这种毫不犹豫的集体自刎,让镇北军们浑身一寒,竟哑口无言。 乱局终于平息了。 此时此刻,原本喜庆整洁的大街上,已然是一片地狱景象。 地面、墙壁,到处溅满了鲜血,两侧的围栏乱七八糟的砸在地上,一具具尸体横在路中间,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百姓。 大多数百姓都被吓得惊恐逃走了,只剩下一些倒霉蛋,有些扭伤了脚跑不动,有些被推搡在地踩踏受伤,还有些则躲在边边角角,吓得瑟瑟发抖。 长街之上,死寂一片,只有压抑不住的抽泣和血腥味蔓延。 云苏环顾一圈,忽然意识到不对:“之前那支送葬队伍呢?怎么不见了?” 君长渊回过头,看到之前被护城军拦在不远处的送葬队伍,已经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辆挂着白布的板车,和车板上孤零零的黑色棺材。 沈空青狼狈地站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皱眉道:“刺客刚一出现,那些送丧的人就趁乱跟着百姓一起跑了,护城军忙着疏散百姓,也来不及阻拦……只剩下这具棺材。” 沈空青之前慌乱躲避暗箭时,正好看到了那些送丧的人头也不回地逃跑,一边跑,还一边飞快地扯掉身上的麻衣孝布,混迹在惊慌的百姓人群里,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给家人送丧吗?怎么连棺材都丢下不要了……” 他小声嘀咕着,“这跑得也太快了。” 云苏心里微沉,看了一眼君长渊。 他眸子沉了沉,收回目光,对云苏道:“把手伸出来。” “?”云苏诧异地伸出手。 君长渊低眸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因为刚刚过于用力地抓紧剑锋,导致伤口深度十分可怕,横切过整个掌心,几乎要将她娇小的手掌切下来一半。 伤口处皮肉翻卷,鲜血汩汩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云苏的脸色有些泛白,嫣红的胭脂都掩盖不住,她解释道:“刚刚情况紧急,我只能用手抓住剑……” 不然那一剑刺过来,她和小男孩都会没命。 话没说完,她微微睁大眼,君长渊丢了手里的剑,一把撕了身上喜服的衣摆,托着她受伤的手,用布条一圈圈紧紧扎住伤口。 这是在给她紧急止血。 云苏眨了眨眼,看着君长渊低垂眼睫,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先忍忍,待会再上药包扎。” 云苏莫名感觉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只是皮外伤,不严重的……” “王爷!”镇北军匆匆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君长渊转过头。 镇北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地低头抱拳:“属下办事不利,那些活捉的刺客,全部自刎,没有留下活口……” 君长渊侧颜冷峭,似乎并不惊讶:“镇北军伤亡如何?” 第238章 惨案,疑点重重 “重伤六人,轻伤二十一人,无一身亡。”镇北军愧悔地低着头。 君长渊微微颔首:“还算不错。” “属下惭愧!” 君长渊又问:“百姓伤亡呢?” 这时候,一个身披轻甲的护城军,满脸忐忑地走过来,单膝跪下道:“禀王爷,百姓之中……重伤二十七人,轻伤五十九人,死……死者六人。” 死了六个?云苏心里一惊。 “怎么死的?”君长渊冷冽看着他。 “有四人是在逃跑途中,不慎被暗箭所杀,当场毙命;一人被撞倒,踩踏致死,还有一个……似乎是在逃跑时不慎跌倒,头撞到了墙壁,当场身亡。”护城军战战兢兢。 云苏一时沉默了。 这能说什么呢? 护城军名义上好听,实际上,就是在京城巡逻安保的普通士兵,基本没上过战场,和镇北军这种精锐完全没法比较。 刚刚的刺客袭击中,主要负责抵御刺客的是镇北军,而护城军完全帮不上忙,唯一的优点就是够识趣,没有闯进来添乱,而是留在外围负责疏散和救援百姓。 他们也确实很努力了,将不少百姓平安疏散了出去。 但,今日的大婚过于隆重,全京城的百姓都恨不得涌上街围观,光是这条街上就有上万名人,外面还有更多挤不进来的百姓。 负责维持秩序的护城军只有两千人,在这么多的百姓面前,只能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袭击来得突然,百姓受到了惊吓,完全不受控制地四处乱跑。 那四个倒霉的被暗箭所杀的百姓,应该就是在逃跑途中,误入箭矢的射程范围,成为了刺客手下的第一批牺牲品。 这怪不了护城军。 如果不是他们极力维持秩序,上万人的混乱奔逃中,被误伤、被踩踏死亡的百姓只会更多,酿成更大的悲剧。 君长渊默然了片刻,又问道:“护城军的伤亡如何?” “大概有两百多人受了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卑职已经派人前往京兆府、刑部、兵马司三地求助,支援马上就到。” 护城军连忙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云苏忽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四面八方,仿佛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在赶来。 “快——” “驾!” 嘈杂的怒吼声随风而至,模糊不清,但也让人听得出焦急和惊怒。 可惜,来晚了一步,那些刺客已经撤走了。 时间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刺客知道护城军派人去求援,所以特意赶在援军到来之前逃走吗? 云苏心里暗想,听到君长渊低沉冷冽的声音:“你们在帮助百姓撤离时,有没有注意到,那支送葬队伍的人?” 她立刻回过神,看向跪在地上的护城军。 结果,护城军也是一脸茫然:“送葬队伍?这个……王爷恕罪,刚才的情况实在太混乱,卑职……没有注意。” 君长渊微微垂眸,一时不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训斥或责难,脸上不见怒容,连语气都是低沉平缓的。 但,不知为何,越是这样,跪在地上的镇北军和护城军越是战栗不安。 尤其是护城军,后背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脸色惨白又难看,战战兢兢,惶恐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没命了。 君长渊有这么可怕吗?又没骂他,至于吓成这样? 云苏看到他夸张的反应,不解地歪了歪头。 “罢了。” 片刻后,君长渊才冷淡地开口:“念在你们疏散、援救百姓有功,本王姑且不计较,下去吧。” “是!是!多谢王爷……”护城军如蒙大赦,慌忙起身狼狈而逃。 此时此刻,长街上的其他士兵已经纷纷行动,开始打扫战场,将刺客的尸体搬到一块,受伤的百姓也被扶到了一起,街上四处陆续传来了抽噎和哭泣声。 “王爷……”镇北军低声,刚想说什么。 “你们放开我!让我过去,我弟弟在那边,放开我!”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传来,打断了镇北军的话。 云苏回过头,看到花轿那边,一个狼狈的华服公子焦急地推搡着拦路的镇北军,不停朝他们这边张望。 看到君长渊回眸,公子哥眼睛一亮,蹦着高儿拼命挥手:“王爷!长渊表哥,是我啊……你快让我过去,我有急事!” 云苏纳闷的问君长渊:“这是谁啊?又是你哪个弟弟?” 皇族本就代代相传,加上各种联姻,沾亲带故的亲戚有很多,多得都数不过来。 君长渊虽然不是皇家嫡系,但他父亲曾是先帝的大皇子,是天盛帝的亲哥哥。作为皇帝唯一的亲侄儿,君长渊在皇室的地位,并不比正统的皇子差多少。 连太子都得叫他一声堂弟,甚至比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态度更亲近三分。 不过…… 这个公子哥管君长渊叫表哥,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是皇族嫁出去的公主婆家的晚辈。 君长渊瞥了一眼蹦高大喊的华服公子,淡淡道:“让他过来吧。” “是。”镇北军回身打了个手势,其他人这才放行。 华服公子拔腿就往这边跑。 趁着这个空挡,君长渊对云苏低声解释:“这是康仪长公主的侄儿,卫国公府的长房二公子,卫珺。” 云苏一脸茫然:“康仪长公主?” 她对天盛皇家的了解,目前为止,只知道镇北王府和皇家的关系,以及天盛帝膝下几个皇子势力的划分。 这还是君长渊告诉她的,但对于旁的皇族成员……不好意思,云苏还没时间去查,一个都不认识。 君长渊低声道:“康仪姑母是陛下的同胞亲妹,在一众公主中地位最高,成年后下嫁到卫国公府,已有十七载。”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云苏立刻明白了。 既然是有公主下嫁,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当今皇帝的同母妹妹,那自然,卫国公府本身也就和皇家有了亲戚关系。 这位卫珺三公子,虽然不是康仪长公主的孩子,但是凭着这一层联姻关系,他厚着脸皮叫君长渊一声表哥,倒也没叫错。 只是,他本身和君长渊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第239章 两次,救命之恩 卫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云苏好奇地打量着他:“卫公子,你特意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呼哧……你……”卫珺体力不佳,一边喘着气,一边费力地指向云苏,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 云苏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君长渊见她弄不清情况,叹了口气,伸手不客气地提起趴在她怀里的小男孩。 “他是来找他的。” 小男孩冷不防被君长渊提了起来,肉呼呼的小身子像只团子一样,悬在半空中,手脚忍不住扑腾了两下,乌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冒出了泪花。 “呜,新娘姐姐……”他好像被吓到了,本能地朝云苏伸手扑腾。 云苏还没反应过来。 卫珺赶紧扑过来,紧张地把小男孩抱在怀里:“昭儿,你吓死堂哥了,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哭到一半,泪汪汪的眼睛看了一眼卫珺,丝毫没有见到哥哥的开心,反而扁扁小嘴,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我要新娘姐姐,不要哥哥……呜呜呜,你放开!” 小男孩哭得眼泪汪汪,一边哭还一边伸手推搡卫珺的脸,小巴掌推得卫珺脸都变形了。 卫珺:“?!!”他表情呆滞,下意识看向云苏。 云苏无辜地回望着他。 君长渊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冷声道:“别管,让他哭。” 卫珺:“……” 云苏:“……” “呜呜哇!!”小男孩好像听懂了,哭得更加大声,伸出一双小手努力扑向云苏。 那一双泪汪汪、黑葡萄似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让人心中不忍。 “新娘姐姐……姐姐抱……呜呜,姐姐抱!” 卫珺终于回过神,慌手慌脚地哄着弟弟:“昭儿乖,不哭不哭啊,哥哥在这儿呢,你不认识哥哥了吗?” “呜呜,姐姐……”小男孩根本不搭理他,十分执着地朝云苏伸着小手,委屈地要抱抱。 卫珺一脸的崩溃,差点都要跟着哭了:“我小堂弟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完了完了……我爹绝对会打死我的!” 云苏:“……”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原来是堂兄弟。 先前听着卫珺喊弟弟,她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王爷,王妃。”脚步声匆匆传来。 云苏一转头,看见秋荷拿着东西走过来,身上沾着血迹,看起来也颇为狼狈。 刺客袭击的时候,秋荷明面上是陪嫁丫鬟,一直跟在花轿后面,与其他丫鬟走在一起。 混乱来得突然,秋荷虽然有心想赶到花轿前,保护云苏,但因为其他丫鬟和礼乐队的惊慌,拦住了她的脚步,她不得已停在原地抵御刺客,保护秋眉等人。 有她这个名为丫鬟、实则暗卫的高手在身边,秋眉等一众丫鬟都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但是在秋荷眼里,没能在危险发生时,第一时间赶到云苏身边,害得云苏被迫离开花轿,还差点被刺客所伤…… 作为暗卫,她无疑是失职的! 因此,战况平息之后,秋荷立刻赶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君长渊面前,将手中的伤药与纱布高高举起。 “奴婢无用,连累王妃,请王爷责罚!” 云苏惊讶了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看向君长渊。 这是他的暗卫,她不好越俎代庖说什么,虽然她不觉得秋荷有连累到她。 看秋荷裙子上的血迹就知道,她刚刚也没有闲着。 但,君长渊似乎不这么想。 他看都没有看秋荷一眼,对云苏道:“本王先给你上药,忍一忍。” 说着,便拆开了缠在云苏手心上、临时用来止血的布条,血淋淋的一道伤口露出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卫珺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口也太深了吧?只怕会留疤……” 他脸色变了又变,抱着怀里哭闹的小男孩,郑重地对云苏鞠了个躬,语气十分严肃:“王妃娘娘,多谢您及时援手,救了在下的堂弟卫昭,这份恩情,卫国公府与康仪长公主府记下了!” 虽然危险发生时离得远,但卫珺把整个过程都看得很清楚。 准确来说,云苏救了卫昭两次。 一次是刺客放箭,她用自己的亲王妃凤冠挡了一下,又及时冲出花轿,在箭雨下险之又险地抱走了卫昭。 另一次是刺客围攻,她想也不想地抓住了刺向卫昭后心的剑尖,又救了他一命。 取而代之的就是她手心里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卫珺脸上的表情,既感激又惭愧,隐隐又带着一丝庆幸。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过分…… 但是作为卫家人,卫珺还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用云苏手上这道伤,换堂弟一条性命,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这个宝贝堂弟要是没了,只怕卫国公府和康仪长公主府都要天翻地覆。 卫珺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后果,因此,心里对云苏的感激也更诚恳了。 君长渊垂眸看着云苏手心的伤,对卫珺的话置若未闻,伸手取过秋荷手里的伤药,将止血药洒在云苏掌心里。 药粉带着几分刺激性,云苏蹙眉,止不住地抽气:“嘶……” “会有点疼,先忍忍。”君长渊柔声道,“这伤口不止血不行。” 因为伤口太深,血流得完全止不住。 即使是效果最好的止血粉,一洒上去也很快被血冲开了。 君长渊半点不心疼药,一下子倒了半罐下去,浅褐色的药粉几乎将敞开的伤口填满,浸透血迹后,迅速凝固成褐色的凝膏,强行封住血。 云苏疼得头上全是冷汗,眼前都有些发晕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手上的伤,转过头,看着依然保持着鞠躬姿势的卫珺,和他怀里眼睛乌溜溜的小男孩。 “卫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用这么郑重,你起来吧。” 卫珺这才直起身,苦笑道:“对王妃娘娘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们卫家来说,您可是救了我们的命根子!康仪长公主若是知道了,一定对您感激不尽。” 云苏诧异了一下,看着他怀里,还在锲而不舍地努力想往她身上扑的小男孩。 “难道他是……?” 第240章 吓唬,援军赶到 卫珺点点头,还没说话。 君长渊淡淡开口道:“他就是康仪姑母膝下唯一的幼子,卫昭。” 见云苏有些不解,君长渊一边取来纱布,仔细地包扎她手心的伤口,一边淡漠地解释道: “康仪姑母年少时曾受过伤,身子一直不好,出嫁后迟迟未有身孕,虽然卫国公府对此并不在意,却成了康仪姑母的一道心结。” 云苏冷不丁想起,君长渊先前说过,康仪长公主出嫁已经有十七年了。 而卫珺怀里的卫昭,却最多不超过五岁。 也就是说……在康仪长公主成婚后,足足有十二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按照古人的成婚年纪,就算十六岁大婚,二十八岁才生孩子,绝对算是高龄产妇了。 有些成婚早的,三十岁都已经能当婆婆了。 “直到数年前,有位神医来到京中,为康仪姑母开了一剂药,她才成功有孕,生下了卫昭。” 君长渊凤眸微垂,长睫覆盖住幽深的瞳眸,修长如玉的手拿着纱布,一圈圈地缠绕包扎着。 “这孩子是康仪姑母的命,向来爱护得如珠似宝,你今天救了他,康仪姑母也会铭记在心,日后必定有所回报。” 卫珺连连点头:“是啊,这可是天大的恩情!王妃娘娘一定不要客气。”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卫昭扁扁小嘴,又喊了一声:“新娘姐姐,抱抱!” 小奶音还带着哭腔。 卫珺连忙哄他:“昭儿乖,你新娘姐姐手受伤了,现在不能抱你,我们下次再让她抱好不好?” 卫昭似懂非懂,执着地伸出小手:“要姐姐抱……呜!” 看着他嘴巴扁扁,又要哭起来的样子,君长渊缠好最后一层纱布,冷冽的凤眸斜睨过去,似一道冷光劈在卫昭眼睛里。 卫昭吓得一僵,乌溜溜的眼睛都瞪圆了,泪珠儿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王……王爷?”别说年纪小的卫昭了,连卫珺都被吓了一跳。 这眼神怎么这么吓人?不就是让王妃抱抱吗? 看着卫昭努力憋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婴儿肥的精致小脸都憋红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头扑到了卫珺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小身子瑟瑟发抖。 云苏看得有点想笑。 这模样,怎么跟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 怪可怜的。 她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想拉拉君长渊,让他别吓唬人家小孩子,结果一低头…… 她的右手都被包成了木乃伊状,连手指尖都没露出来,全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动都动不了。 “咳,好了,别吓唬小孩子了。” 云苏只能开口,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秋荷,提醒道,“你也该让秋荷起来了吧?” 君长渊这才看了秋荷一眼,语气又冷了几分:“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秋荷咬得嘴唇渗血,满脸愧悔:“是……奴婢知罪。” “自己回去领罚。”君长渊没有多说,“下去!” 秋荷站起身,低头退下了,背影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云苏蹙了下眉,却没有开口。 她并不知道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是如何训练的,也不知道暗卫受罚,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看秋荷这样的反应,估计也不会太轻松。 但还是那句话,秋荷是君长渊的手下,不是她的。 之前在云王府,秋荷可以为了维护君长渊的颜面,阻止云苏去做她想做的事,就说明在秋荷心底,真正信服的主子只有君长渊一个。 既如此,云苏也不会越俎代庖,替君长渊管教他手下的人,秋荷是有功还是领罚,都是君长渊说了算。 这原本也是秋荷自己选的。 如果是云苏手下的人,君长渊要越过她处罚,云苏是不会同意的,她只会护着自己的人。 “在想什么?”君长渊看着她的侧脸,问道。 云苏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在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吉时肯定赶不上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君长渊眸光微深,还没有说话。 “锵锵锵——”密集奔跑的脚步声,马蹄声,急促地从长街另一头传来。 街上的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片黑压压的盔甲士兵,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的街口,快速涌来。 领头的人骑在马上,策马扬鞭,大吼着:“速度快,驾!” 三匹马载着不同的人,速度飞快地奔跑而来,身后的士兵脚步迅速而快,整齐划一地跟在身后。 远远看到长街上的可怕景象,三人倒吸一口冷气,隔着数米远便勒住缰绳,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三人飞身下马,脚步匆匆直奔到君长渊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下官/卑职参见镇北王,援兵来迟,请王爷恕罪!” 身后,数万名士兵齐刷刷跟着跪下。 “请王爷恕罪——” 一时间,声动云天,云苏的耳朵都差点震聋了。 她蹙了蹙眉头,往后想退一步,和君长渊拉开距离。 然而……没退成功。 君长渊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蓦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得已只能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季大人,杜大人,祁将军。” 君长渊居高临下,冷淡地看着跪在身前的三个人,“你们来的倒早。” 这话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讽,三个人深深低着头,额头上满是细汗:“下官/卑职失职,请殿下息怒。” 云苏站在君长渊身边,看着这三个人。 他们的身份分别是—— 刑部尚书,季礼。 京兆府尹,杜大人。 九城兵马司统领,祁将军。 正是之前护城军派人前去求援的三方机构,同时,他们也是天盛京城主管防卫和大案的部门。 刑部负责审理、调查各种案件,有缉拿犯人之责;京兆府尹负责管理京城内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宜,重案移交给刑部,小案则自己负责,同样有维护治安之责。 至于九城兵马司,更是负责京城一切防卫工作的地方,护城军就是归属于旗下,相当于京城的巡防营。 三人都是朝中重臣,此刻却一头冷汗、战战兢兢地跪在君长渊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云苏忍不住看了一眼君长渊,看见他完美的侧颜,无须任何装饰,天生便高高在上,矜贵无双。 第241章 彻查,掘地三尺 君长渊冷冷看了他们片刻,才道:“起来吧。” 三人这才敢站起身。 其中,刑部尚书季礼的官职是最高的,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询问道:“下官得知护城军来报,王爷的迎亲队伍遇到刺客袭杀,立即清点人马前来,王爷,现在的情况如何?” 杜大人和祁将军也看着君长渊。 君长渊意简言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季礼听完后,皱起眉头:“照王爷的意思,那些刺客是预先埋伏好的?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杀?” 君长渊薄唇微勾:“季大人,你是在问本王吗?” 刺客是不是预先埋伏好,又是不是早有预谋,这正是刑部需要调查的事。 问他有什么用? 季礼一噎,讪讪道:“下官没有审问王爷的意思……” 事实上,刺客是不是预先策划好的,从眼下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浓眉虎目的祁将军开口:“王爷,那些刺客眼下在何处?卑职立刻派人追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等你们赶到了再搜捕,刺客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云苏心里腹诽地暗想。 君长渊冷冷道:“在你们赶到前一刻钟,刺客已经撤走了。” “那王爷可曾看到刺客往什么方向撤离?”祁将军又问。 “四面八方,没有规律。” 祁将军皱了皱眉,季礼问道:“可有留下活口?” “没有。”君长渊语气越发冷淡,“镇北军与刺客交手中,曾生擒过几人,但还不等审问,刺客便集体自刎了,没有活口。” “集体自刎……?”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季礼的神情越发凝重:“身手高强,进退有序,任务失败后又立即自尽,这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刺客。” 君长渊垂眸,没有说话。 祁将军攥紧拳头,怒声道:“竟然在大街上放暗箭,袭击亲王的仪仗队,还误杀了百姓,这些刺客简直胆大包天!京城是天子脚下,岂能容忍这种狂徒放肆?” 他一撩衣袍,抱拳跪下,铿锵有力地道:“王爷,卑职恳请,立刻封锁街道,关闭城门,全城搜捕刺客的行踪!他们人数众多,特征又极其醒目,不管逃往哪里,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真的吗? 云苏听到这话,心里却不乐观。 古代的搜查技术相当落后,没有指纹识别,也无法通过毛发唾液检验dna,唯一的手段就是人海战术,靠画像和口供一点点地查。 先不说古代的水墨画技术,画出来的人像有几分可信度,就光是这种搜查手段……能找到刺客才有鬼了! 天盛京城面积极大,除去皇城之外,又分成内外两城。 内城是达官显贵的住所,有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之外还有商业街、花街、市井等等。 而外城的面积就更大了,住的都是普通百姓,整个京城的常住人口有数十万之多。 放在现代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在古代,绝对是超级大城市了。 天子脚下,政治核心。 要在足足几十万人里,靠着画像和人海战术,搜查区区几十名刺客?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另外,刺客也不是傻子,个个都包裹得严实,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外,连头发都没露出一根,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分辨不清。 这能怎么找?就是手艺再好的画师,也不可能隔着面巾画出他们的容貌啊。 云苏暗暗摇头,觉得封城搜查的法子,十分不靠谱。 君长渊显然也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 但对着祁将军,他却没有多说,淡淡道:“京中发生这样的惨案,护城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祁将军,你作为统领,此事本该由你负责,如何搜查,你自己看着办,不必询问本王。” “……是!”祁将军一咬牙,拱手站起身,立刻走到一旁招来副将。 “传令下去,立刻封锁周边街道,所有居民留在屋内,不得外出!封锁内城,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祁将军咬牙切齿,英武的脸上满是怒容。 “敢在京城的地界上刺杀镇北王和王妃,简直就没把我们兵马司放在眼里,陛下若是追究下来,我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必须搜查到底!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的踪迹给我找出来,知道了吗?” 几名副将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脸色绷得紧紧的:“是,将军放心!” 说着,几人就匆匆转身走了,迅速点齐人手,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地往四周分散去。 “速度快!” “关闭城门,封锁内城,附近街道许进不许出!” “挨家挨户地搜,绝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随着大批护城军的出动,京兆府尹杜大人也按捺不住了,他官职最小,职责却大,看到长街上一片苍夷的景象。 杜大人急忙拱手道:“王爷,下官这就派人通知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协助,救治受伤的将士和百姓,清点损失,配合护城军搜查。” 这确实是京兆府该做的事。 君长渊道:“杜大人请自便。” 杜大人应下,也急忙带着手下人,四下忙碌起来。 原地只剩下刑部尚书季礼,他方才一直皱着眉头,思索什么,此刻开口道:“王爷方才说,迎亲队伍走到这条街上时,偶然撞上了一支送葬队,这才不得已停下……” 刑部是专门查重案的司法部门,季礼当了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审查过的重案要案不计其数,刚才听君长渊这么一说,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亲王大婚,礼部提前三日就开始肃清街道,从云王府到镇北王府的几条街都是肃清的重点,街面上铺满红毯、竖起了围栏,不相干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那支送葬队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越过了护城军的封锁线,直接闯进了迎亲的街道上? 这明摆着就是有问题! 季礼一瞬间起了疑心:“难道,那支送葬队伍跟刺客是一伙的?故意逼停了迎亲队伍,好方便刺客动手?” 云苏心里同样有这样的怀疑,而且她敢保证,君长渊心里,对此也有疑心。 但他并未说出来,只道:“这就要看刑部的调查了。” 第242章 假棺,霉头触到家了 季礼严肃地问道:“那支送葬队伍,现在何处?” 君长渊看向一旁的卫珺:“本王不曾看见,季大人还是直接问他吧。” “卫二公子?” 季礼这才看到卫珺,一下就认出他来,皱眉道:“卫国公府的人,此时都在镇北王府,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说着,季礼又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小男孩,眉毛一跳。 “……还带上了康仪长公主的幼子?” 从季礼、祁将军三人赶到时,卫珺就自觉退到了一边,不敢打扰这群朝中大佬。 他出身卫国公府,虽是顶尖的世家公子哥,但本身还在读书,并没有官职在身。 而季礼、祁将军这些人,却是和他父亲卫国公一样身在朝堂、是政治核心圈的重臣。 卫珺一看到他们,就有种面对威严亲爹的心虚感,哪还敢说话啊? 他急忙解释道:“我是跟着迎亲队一起来的,本是看个热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要是早知道今天的迎亲场面这么“刺激”,就是给卫珺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跑来凑热闹啊! 一定乖乖跟着父亲、母亲和大哥,在镇北王府等着观礼。 “你带着康仪长公主的幼子……来凑热闹?”季礼的眉头皱的更紧,神情有些古怪。 卫珺委屈道:“不是我要带的啊……我偷跑出来的时候,被昭儿看见了,他非要粘着我,不然就满地打滚,我是没办法才把他一起带过来的。” 季礼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小卫昭身上的灰尘和血迹,想想那位满京城出了名爱子如命的康仪长公主…… 季尚书沉默了一下,果断跳过这个危险话题,单刀直入地问道:“那卫二公子,你可有看到那支送葬队伍的行踪?” 卫珺立刻点头:“我看到了,那些人肯定有问题!一开始装作惊马的样子闯进红毯,刺客出现之后,他们又马上丢下棺材跑了,连身上的麻衣都扒掉了,仿佛生怕被人注意到似的。” 他抱着卫昭,四处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季大人你看,那就是他们逃跑的时候,扔下的麻衣孝服!” 季礼回头一看,果然在街边不起眼的墙角下,有一团惨白的衣服。 刑部的衙役立刻跑过去,将衣服捡起送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一件粗制滥造的麻布孝衣。 “这么说,那边板车上的棺材,也是那支送葬队伍扔下的?”季礼早就看到了不远处,被扔下没人管的黑棺材。 在街上到处溅满鲜血的红毯上,一具黑漆漆、象征死亡的棺材,实在是太醒目了,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没错,就是他们扔下的。”卫珺点点头,满脸无语,“我还没见过把先人的棺材扔在路边,只顾自己逃命的,真是不孝顺。” 季礼拱手,满怀歉意地问道:“王爷,下官斗胆,能否派人打开棺材一看?” 君长渊看了他一眼:“你问错人了。” 季礼一愣:“?” “问她。”君长渊拉过云苏,示意道,“王妃同意,本王没意见。” 季礼呆了呆,不由看向云苏。 云苏满脸的问号:“这种事情,问我做什么?” 季礼好歹也是朝堂上的老狐狸了,一瞬间明悟了镇北王的意思,惭愧地解释道:“是下官疏忽了,今日是王妃的大喜之日,不宜触碰这些不吉利的事情,红毯上开棺,未免犯忌讳,请王妃娘娘恕罪。” 云苏一听,心里却更加茫然了。 “季大人,你的意思是……因为今天是我成婚,你要开棺材看死人,怕会冒犯我,触了我的霉头?” “下官不敢,王妃恕罪!”季礼拱手行礼,深深鞠了一礼。 不敢,那就是想做,但又怕她不高兴。 云苏觉得好笑:“季大人,我原本就不信这些晦气忌讳的说法,就算真觉得犯忌讳,您看看这长街四周,这红毯上还缺死人吗?” 别说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就是横七竖八直接倒在红毯上的尸体,一眼数过去都有五六七八具了。 而且,个个都是横死,死不瞑目,那煞气简直扑面而来,胆子小的看一眼都得做噩梦。 犯忌讳? 还有什么比这更忌讳的吗? 霉头早就触到家了,现在再计较这些,未免太矫情了。 季礼不由噎了下,哑口无言。 云苏随意地摆摆手:“没关系,我这个人一向百无禁忌,现在也不是谈忌讳不忌讳的时候,季大人突然要开棺,是为了查案吗?” “是的。”既然王妃都这么说,季礼也不客套了,他之前和云苏有过接触,深深知道,这位王妃娘娘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跟京中的大家闺秀比起来,截然不同。 季礼站起身,严肃道:“下官怀疑,这可能是一具假棺!” “假棺?!这装死人的棺材还能有假的?”卫珺脱口而出,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 “不是说棺材是假的,而是下官觉得,这里面未必会有死人,说不定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云苏眸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如果棺材里是空的,就说明那支送葬队伍也是假的,他们的目的不明确,很可能与刺客有关系?” “王妃娘娘聪慧。” 季礼沉声点头,又道:“下官方才听王爷描述,刺客有备而来,不曾露出丝毫容貌,又没有活口留下。即使护城军封城搜查,也未必能找到他们,既然如此,就只能从旁的角度着手了。” 比起训练有素的刺客,那支送葬队伍明显破绽更多,留下的线索也多。 要是真的和刺客有关……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说不定,会比全城搜捕更有效,也更快速。 云苏不由得刮目相看:“季大人不愧是刑部尚书,查起案来,真是一针见血啊。” 刚刚的祁将军,和京兆府尹杜大人,就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查案子,还是得靠专门干这个的人来。 “王妃娘娘过誉。”季礼惭愧地拱手。 “不过,说到刺客的活口……”云苏神情忽然古怪了一下,咳嗽一声,“我这边,可能还有一个。” 第24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话一出,季礼都呆住了。 君长渊也微怔了下,看向她:“在哪里?” “喏。”云苏一伸手,指着旁边地上,倒地昏死的刺客。 季礼和卫珺定睛一看,只见刺客露在外面的眼部皮肤发黑,眼角还残留着几丝黑血,最可怕的是,他脖子上缠绕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蛇。 因为黑蛇身上的鳞片,与刺客的黑衣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见主人终于注意到自己了,乌鳞蛇开心地甩了甩蛇尾,直起上半身,鲜红的蛇息一吞一吐。 “嘶……” 卫珺顿时抽了口冷气,抱着怀里的小堂弟,蹭蹭蹭连退三步,吓得声音都结巴了:“蛇,蛇……怎么会有蛇?!” “我养的。”云苏淡定地道。 卫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连季礼都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 君长渊很快平静下来,问云苏道:“这是当初在野外遇到的那群乌鳞蛇?” 他指的,显然是两人初见那次。 云苏点点头:“对,它是自己跟上我的,不肯走,我就干脆养起来了。” 季礼、卫珺:“……” 这位王妃娘娘的喜好,是否也太奇特了一点?京城里哪家贵族小姐,会在自己身边养条蛇当宠物啊?! 而且,乌鳞蛇是出了名的剧毒蛇,喜欢成群结队,连猛兽都不敢轻易招惹。 她就这么养在身边…… 就不怕哪天睡着了没发现,被毒蛇给咬死了吗? 两个人一肚子的槽点,竟不知从何说起。 卫珺的脸色都有点发青,他怀里的小卫昭却很好奇,偷偷抬起小脑袋,看着刺客身上的乌鳞蛇,好奇地伸出小手:“黑虫虫……” 他还不到能认识毒蛇的年纪。 卫珺脸都绿了,急忙按下他的手,又往后退了退,低声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你平时在花园里抓来玩的虫子,被咬一口是要死人的,你绝对不能碰啊!” 小卫昭不服气地鼓起脸颊,小手拍着他的肩膀:“抓虫虫,咕咕叫!” “好好好……等回去我帮你抓,你要多少蝈蝈,我都抓给你。”卫珺连声哄着。 云苏闻言一笑,“不必担心,乌鳞已经被我养熟了,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季礼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指着那个不知生死的刺客:“那这名刺客是……?” “他是刚刚围攻我的刺客之一,乌鳞是为了保护我,才扑出去咬他的,我已经让它留活口了,现在……应该是中毒假死的状态吧?” 云苏不太确定,晃了晃君长渊的手,“你先放开,我过去看看。” 季礼看着那刺客眼周青紫,眼角还有毒血沁出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被毒蛇咬成这样了,假死?他看着跟真死也没区别啊。 “你手上有伤,就别动来动去了,本王过去看看便是。”君长渊柔声道。 云苏摇头:“不行,乌鳞只认我,你擅自靠近会被它攻击的,等我把它收回来就好了。” 君长渊微微蹙眉。 季礼连忙拱手:“那就有劳王妃娘娘,先把这条蛇收了吧!下官亲自来检查。” 要是刺客真的没死,多一个活口,对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可谓帮大忙了。 “行,不过你最好赶紧叫个大夫过来,乌鳞很毒的,被它咬上一口,没当场暴毙也得少掉半条命。” 云苏随口说道,走到刺客的尸体前,在季礼和卫珺紧张的注视下,她弯腰伸手摸了摸乌鳞蛇的脑袋,夸奖道:“做得很好,回来吧。” 说着,她便摊开手,等着乌鳞蛇自己爬上来。 乌鳞蛇温顺地甩了甩蛇尾,这才松开刺客的脖子,一摇一摆地朝云苏游过去。 云苏耐心地弯腰等着。 因为危机解除,君长渊又在身边,她难免有些放松警惕。 等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咻!”一道恶风骤然袭来,直刺向她后背心口,浓烈的杀气犹如针刺一般冰冷。 云苏骤然一僵,本能地想往旁边躲闪,但身体还没来得及动。 君长渊蓦地闪身,鬼魅般挡在她身后,五指凌空一抓,将飞射而来的暗器紧紧攥在手中。 “王爷!” “殿下……” 季礼和卫珺大惊失色,匆忙跑过来,口中大喊道:“有刺客!保护王爷和王妃!” 本就离得不远的镇北军反应迅速,立刻拔刀出鞘,瞬间冲了过来,将君长渊和云苏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 “王爷,您的手没事吧?难道刺客还没走?”季礼慌忙问道,看向他手里的所谓暗器。 这一看,季礼不由一愣。 这并不是刺客用的暗箭或弩箭,而是一支巴掌长的小飞镖,造型十分精致,镂空雕花,还镀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银。 看起来,就像是富裕人家拿来玩乐的小玩意儿,精巧又华丽。 但它确实又是一支凶器! 因为飞镖单面开了刃,顶端尖利,如果真刺在人要害上,足以将人致命。 君长渊冷冷看着手里的飞镖,一抬眸,直视向斜对面的一座酒楼:“飞镖是从那个酒楼射出来的,无论是谁,就地拿下!” “是!!!” 镇北军高声大吼,一双双眼睛怒火熊熊,他们正因为刺客偷袭的事情憋火呢,没想到这群龟孙子竟然敢玩阴的! 表面上装着撤退,实际却躲在暗中杀个回马枪,差点让王爷和王妃受伤。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镇北军们出离的愤怒了,无须君长渊下令指挥,两小队留下保护待命,其他士兵个个犹如出笼的猛虎一般,箭步如飞地奔向对面的酒楼。 云苏站在保护圈里,从刺客身边站起身,心里惊魂未定。 她眯起眼睛,看着对面半开窗户的酒楼二层,隐约听到一声哐当闷响,有道火红的影子从窗边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那真的是刺客吗? 云苏心里有怀疑,却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到君长渊身边,拉过他的手:“你手没事吧?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刚用手去抓暗器,万一上面淬了毒怎么办?” 第244章 变异蛇毒 君长渊任由她拉过手,低声一笑:“无妨,这不是有你吗?” 云苏顿时瞪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低头翻来覆去检查他手上。 或许是因为飞镖不像其他暗器,开刃并不锋利,君长渊手速足够快,抓住的是飞镖无刃的背面,手掌并未受伤。 季礼暗自松了口气,脸色变得很严肃:“难道是刺客仍未撤退,发现王妃抓了活口,想要杀人灭口?” 云苏刚刚是弯腰站在刺客身前的,从飞镖射来的角度,很难说不是为了杀刺客灭口。 一旁的卫珺抱着弟弟,惊魂未定,不停张望着四周,总觉得草木皆兵,急忙朝君长渊又走近了几步。 “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啊?刺杀一回还不够,居然还要灭口……” 云苏冷静下来,回想了下刚刚的情况,蹙眉道:“我觉得不太像,这支飞镖,感觉好像是冲我来的?” 因为她挡在刺客身前,如果真要杀人灭口,不应该是用飞镖这种小儿科,用暗箭明显更合适,只要射箭的力度足够强,甚至可以将她和刺客同时贯穿,一箭两命! 飞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为体积太小,飞射的力道也弱,才会被君长渊一手抓住。 “王妃娘娘这么说,是有什么发现吗?”季礼严肃地问道。 “没有,就是一种感觉。”云苏摇摇头。 “感觉可做不得数,总之,要是能抓到刺客是最好,若是抓不到,咱们手上也有活口,一定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季礼冷冷地眯起眼,不再多说。 他快步走到刺客身前,蹲下身,一把扯下刺客脸上的面巾。 面巾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大约三十岁左右,长相毫无特色,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 不过此时,因为中了蛇毒,刺客满脸乌青发紫,七窍渗着毒血,犹如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般。 季礼连忙试了试他的鼻息,感觉到还有一丝丝微弱的气流,立刻松了口气。 “王妃娘娘,这种蛇毒,您身上可有解药?” 季礼扭头问道,“下官看刺客中毒已深,气息十分微弱,若不尽快解毒的话,只怕保不住性命。” 这人要是死了,他们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就没了,肯定得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云苏无语地看着他:“季大人,我今天大婚,就算真有解药也不会带在身上啊。” 而且乌鳞蜕皮之后,蛇毒已经开始变异了,她还没来得及配出解药呢。 “这……”季礼一时为难了。 君长渊沉声道:“医谷的沈大夫就在现场,不如请他过来看看?” 季礼闻言大喜,急忙叫人找了沈空青过来。 沈空青受了点轻伤,好在并不严重,听闻情况后二话不说就过来了,看到刺客气若游丝的模样,他脸色微变,立刻弯腰把脉。 云苏好奇地看着他:“怎么样,这毒你能解吗?” 她只知道乌鳞蛇毒有变异,但还没实验过变异后蛇毒的强度,沈空青医术不差,正好可以试试看。 沈空青把脉许久,眉头越皱越紧:“这个蛇毒……怎么跟寻常的蛇毒脉象不一样?太奇怪了。” 云苏眨了眨眼,“哪里不一样?” 沈空青摇摇头,却是问道:“刺客中的蛇毒,听说是王妃娘娘养的毒蛇咬的?能让草民看一眼吗?” “可以啊。”云苏并不小气,抬起一只手。 缠绕在她手腕上的乌鳞蛇游出来,细细长长的一条,盘旋在她雪白的手背和手指间,小巧的蛇头扬起,朝沈空青嘶嘶吐息。 嘶!看着真是吓人…… 季礼还能青着脸,勉强忍耐住,旁边的卫珺实在受不了,缩着脖子往后退,还得盯着怀里不听话的小卫昭,免得这小祖宗一时好奇,小手都抓到蛇身上去了。 对于古代的大夫来说,毒蛇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越毒的蛇反而越是宝贝,蛇鳞、蛇胆、蛇肉、蛇皮,都可以用来入药,甚至将整条毒蛇制作成特质的毒药酒,治疗跌打损伤效果很好。 天下医毒本就不分家。 著名的五种天然毒物,毒蛇、毒蝎子、毒蜈蚣、毒蟾蜍、壁虎,每一种都可以用来入药,对应各种疑难杂症。 有些胆子大,喜欢钻研的大夫,甚至还会自己饲养这些毒物,用不同的毒药或者草药来喂养它们,观察毒物的反应,按照自己需要的方向培养。 这就是最早期的毒物饲养。 所谓剧毒出没之处,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医毒共生、相生相克的传统理念,也是由此演变而来。 沈空青认真地观察云苏手上这条乌鳞蛇,为了看清楚它身上细小的花纹,他不自觉越靠越近,恨不得贴脸到乌鳞蛇面前。 乌鳞蛇竖立的蛇瞳微微紧缩,蛇身绷紧内弓,缓缓吐着蛇息,蓦地张开蛇口:“嘶——” 尖锐的毒牙,从鲜红的蛇口内壁中弹射出来,泛出幽蓝的毒光。 “啊……”沈空青猝不及防被吓到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噗,抱歉抱歉……” 云苏赶紧按住乌鳞蛇,安抚地摸了摸,忍着笑解释道:“沈大夫观察可以,但是不要靠太近,乌鳞毕竟是食肉性毒蛇,攻击性很强的,你靠太近了它会以为你是敌人,万一咬到你就不好了。” 沈空青尴尬地爬起来,“是我失礼了。” 云苏又问:“说起来,沈大夫这么心软的性子,居然不怕毒蛇吗?” 一旁的季礼可是恨不得离得八丈远,卫珺连脖子都缩起来了。 沈空青的性格绵软得像包子一样,没有半点脾气,按理说胆子应该也不大,却居然敢靠毒蛇这么近,也是稀奇了。 “在药谷之中,我不少师门长辈都有饲养毒虫和毒蛇,我从小就跟着他们观察,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一时倒忘了毒蛇的习性,让王妃见笑了。” 沈空青不好意思地说,又道:“不过王妃这条乌鳞蛇,您是用了特殊法子培养的吧?身上的花纹已经变样了,难怪蛇毒也发生了变化。” “药谷也有人饲养毒物吗?”云苏不由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你们喜欢养什么毒?有特殊的饲养方法吗?” 沈空青腼腆地一笑:“这个,我……” 眼看两个人居然聊起来了,季礼心里着急,不由打断道:“那个,王妃娘娘……” 第245章 解毒,不是刺客 云苏和沈空青同时转头,两双眼睛望着他。 季礼硬着头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刺客解毒,若是再耽误下去,活口没了,只怕不好调查……” 沈空青一愣,白皙的脸皮顿时涨红了,十分不好意思。 君长渊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云苏的脑袋,含笑道:“你喜欢这些毒物,回头本王派人给你抓,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好吧。”云苏皱了皱鼻子。 其实,普通的毒物她见得多了,倒不是很感兴趣。 但是古人饲养毒物的法子,她在现代还没见过,尤其是医谷赫赫有名,她还真挺好奇的。 季礼问道:“沈大夫,您是医谷神医,这蛇毒可有办法能解?” 沈空青为难地说:“寻常蛇毒大多有法子可解,但王妃娘娘养的这条乌鳞蛇,是特殊培养的,蛇毒产生了变异,一时半会间很难配出解药来,我需要些时间研究下。” 云苏追问道:“给你多久时间,你能配出解药?” 沈空青认真地思考了下:“三天左右,应该可以。” 季礼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三天? 就算他们有时间等,这奄奄一息的刺客也等不了啊…… 只怕解药配出来,刺客的尸体都凉了,还有什么用? 云苏听了却蹙了蹙眉,低声嘟囔道:“三天就能把解药配出来,看来蛇毒的强度还不够啊……” 回头得换一种法子了。 季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沈大夫,刺客能坚持到第三天吗?” “不行。”沈空青笃定地摇头,“他中的蛇毒十分猛烈,已经侵入到五脏六腑了,即使马上解毒,后半生也会缠绵病榻,难以痊愈,不解毒的话,最迟一个时辰后便会毒发身亡。” “那就没有什么给他续命的办法吗?”季礼急切地问。 “办法倒是有,我可以开一剂药,先压住他体内的毒性,保他不死,但是……” 沈空青有些犹豫,道:“这只是饮鸩止渴的法子,等到药效耗尽,毒性反噬,这个人可能会死得很痛苦。” 作为治病救人的大夫,沈空青心里是不乐意开这种药的,因为在他看来,不能缓解病人的痛苦、反而会加重折磨的药,与害人无异。 但经历过刚刚的刺杀事件,沈空青也知道这些刺客不是好人,如果能尽早抓捕归案,说不定能避免更多的人被刺客伤害。 季礼闻言,谨慎地问道:“这种药的效果能维持多久?” “一天一碗,最多可以持续五天,最少也能撑过三天。” 沈空青说道,“不过,用过这种药后,即使三天后解药配制出来,这个人也活不成了……他的五脏六腑都会被毒素侵蚀殆尽。” “五天……”季礼沉思片刻,点点头,“勉强也够了,只要保他清醒过来,本官自有办法撬开他的口!” 说着,季礼儒雅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狠辣。 和大夫心肠的沈空青不同,作为刑部尚书,季礼思考的是如何让刺客活着开口,只要撬出了他嘴里的情报,对刺客是死是活,季礼漠不关心。 敢在京城刺杀镇北王和王妃,这个罪名,足够这些刺客翻来覆去死上十几回了,若是查出他们的来历,连家人亲眷都会跟着连坐。 区区毒发身亡,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那就有劳沈大夫了。”季礼沉肃地拱手道,“请尽快开药,务必保住这刺客的性命。 “是,我一定尽力。”沈空青连忙拱手还礼。 季礼叫来了一名刑部衙役,取来了纸笔。 沈空青也不讲究,直接将纸铺在地上,写了一张长长的药方子,交给衙役去就近的药铺抓药。 奄奄一息的刺客也被几名衙役抬着,四周围了一圈的衙役保护,严严实实地押了下去,生怕再有暗箭灭口。 沈空青不放心,干脆禀明了君长渊,跟着衙役一起走了,打算随时观察刺客的情况,以防万一。 这时候,又有几名满头大汗的衙役跑过来,手里拿着锤子、长钉等工具。 “大人,开棺的东西取来了,是现在打开吗?” 云苏忽然看向不远处,打断道:“等等,酒楼那边……好像有情况?” 季礼和几名衙役立刻望过去。 只见斜对面,不远处的酒楼里,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声,似乎有人在里面打起来了,各种桌椅残屑、茶杯叠盏砰砰地砸在门窗上,飞溅了出来。 “住手!” “再不束手就擒,你只有死路一条!” 镇北军的怒吼声传来。 但随即,却有一道更加尖利、气急败坏的声音:“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给我滚开!” 然后,又是哐当哐当一阵巨响。 动静声之大,护卫在君长渊、云苏身边的镇北军都提高了警惕,紧紧握着手中刀剑,目光冷厉地盯着那栋酒楼。 卫珺嘶了一声,不可思议道:“这刺客不要命了?都被镇北军堵住了,还敢这么大胆?” “他们要是不大胆,又怎么会做出当街行凶的事!”季礼语气厌恶,冷冷道,“真是不知死活!” 两个人并不为镇北军担心。 因为从动静声听来,被围攻的“刺客”似乎只有一个人,而镇北军人数更多,又个个精锐,活捉一个刺客完全是手到擒来。 不过…… 季礼却有些疑心,这“刺客”的声音,怎么听着像个女人? 云苏忽然想起,自己在酒楼二层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里蓦地有了猜想。 她看了眼身边的君长渊,低声道:“这恐怕不是刺客吧?”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言下之意,他显然已经猜到了。 云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手里拿着的飞镖,没好气地道:“我还没见过刺客杀人灭口,会用镀了金的飞镖,这东西的尺寸、样式,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还雕了花呢。” 说到底,这飞镖虽然开了刃,能够伤人,但本质上依然属于“玩具”一类。 真正冲着杀人来的刺客,怎么可能会用呢? 第246章 活捉,肉麻的称呼 君长渊但笑不语,伸手揉了揉云苏的脑袋。 这种事情,明眼人一下就能看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 君长渊微眯起凤眸,眸底闪过一丝暗沉。 刚刚那支飞镖,是朝着苏苏的后背心口射去,明显她才是目标,与刺客反而无关。 他倒是想瞧瞧,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 云苏忽然冷笑:“飞镖射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我倒是想知道,是谁这么恨我,光天化日之下想置我于死地。” 君长渊一顿,狭长的眸底倏地漾起笑意,手掌又揉揉她的头发。 “干什么?”云苏被他揉着身子都晃了下,差点没站稳。 “苏苏和本王真是心有灵犀。”君长渊笑吟吟地调侃,朝她眨眨眼,“又和本王想到一处去了。” 云苏怔了怔,看着他俊颜含笑,凤眸盈盈的样子,莫名的脸上一烫,仓促偏过头,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君长渊瞅着她微红的耳尖,微怔,随即饶有兴致地笑了。 “苏苏。” “干什么?”云苏下意识转头看他。 君长渊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白皙的指尖,像戳猫一样,戳了下她泛红的耳尖。 云苏耳朵的位置特别敏感,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戳,霎时间就像浑身过电,激灵灵地一抖,她本能地捂着耳朵往后退。 “嘶……”结果,忘了自己手上受伤,还包着纱布。 手掌撞到耳骨,牵动伤口,疼得云苏吸了口气。 君长渊本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倒把自己弄疼了,顿时哭笑不得:“小丫头,这么毛躁做什么?刚受过的伤就忘了?” 云苏警觉地往后退,躲开他的手:“还不是怪你?好端端的,戳我耳朵做什么?” 她抱怨着,完好的左手还不忘用力搓搓耳朵,想把那股异样的酥麻感搓走,“弄得我好痒。” 君长渊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耳朵搓得发红,娇艳的仿佛要滴出血,耳尖羞答答地藏在乌黑的发丝里,像猫耳一样,无意识地抖了两下。 “噗嗤……”男人终于没忍住,掩唇低笑了声。 怎么能这么可爱? 云苏直觉的他笑得古怪,有些恼了:“你还笑?不知道女人的耳朵不能乱摸吗?” “噗……”君长渊一听,又忍不住笑了声。 “是本王不对。”他忍着笑,沉郁的心情竟好转不少,“本王只是想提醒你……耳朵,红了。” 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丫头竟然对耳朵的位置,这么敏感…… 唔…… 君长渊凤眸一转,脑海里就闪过几个欺负人的腹黑主意。 云苏莫名感觉后背一寒,两只手腕捂着耳朵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耳朵红了怎……”么了? 不能红耳朵吗?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喧哗声骤然传来。 云苏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放下手,转头看去。 君长渊看着她耳尖的红色逐渐消退,不甚满意地蹙了蹙眉,薄唇边的笑意淡去,他眉目冷淡,同样转头望去。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放开!” 一阵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怒气十足。 被砸得破破烂烂的酒楼大门,镇北军分成三队,押着一个衣着华贵、却十分狼狈的少女走过来。 少女头发凌乱,双手都被镇北军反扭在身后,一边被强行押着往前走,一边拼命挣扎着,气急败坏地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啊!我都说了我不是刺客,还不快放开我!” “一群没长眼睛的混蛋,信不信我让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给我松开!我告诉你们……等我见到了长渊哥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我要活扒了你们的皮!” 一边怒吼叫骂着,少女一边扭动身体,蹬着腿不肯走,就像撒泼打滚的小孩一样,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她哪敌得过镇北军的力气呢? 不管怎么抗拒挣扎,甚至破口大骂,少女还是被强行押着从酒楼里出来,衣裳狼狈,身上、头上的各种佩饰,被挣扎的甩得到处都是,一边走一边叮叮当当的往下掉。 很快,这少女就被押到了君长渊和云苏面前。 “王爷,这女子便是埋伏在酒楼里,意图刺杀王妃的刺客,属下等人赶到时,她正惊慌而逃,被属下等一举拿下,人赃并获!” 镇北军冷肃上前,左手拿着一卷细长的牛皮鞭,右手则是挂在腰间的特制女式腰带,斜插着一排六支飞镖。 “我没有!” 走到君长渊面前时,原本挣扎得凶狠的少女忽然紧紧闭上嘴,还心虚地低下头,试图用凌乱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可是,听到镇北军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就急了,再顾不上其他,猛地抬起头争辩:“我不是刺客!真的不是,这只是个误会!” 季礼走上前,从镇北军手中腰带上取下一支飞镖,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与袭击王妃娘娘的飞镖一模一样,连上头的雕花纹路都出自同一家。” 而且,腰带上一共有七个位置,可以同时插入七支飞镖,现在却空了一个,剩下的飞镖无论是尺寸、大小、样式,都和君长渊手里的一模一样,显然是同批打造的。 说是人赃并获,一点都不含糊! 少女却抵死不承认:“我没有!都说了是个误会,我只是不小心把飞镖掉下去了而已!我没有要杀她!” 季礼根本不理会她,只恭敬地问君长渊:“王爷,这名人犯或许与刺客有所关联,能否将她交给下官,带回刑部审查?“ 君长渊淡淡道:“一切由季大人做主便是,本王没意见。” “多谢王……”季礼的话还没说完。 听到君长渊要把自己交给刑部,少女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然后拼命挣扎,大声喊道:“长渊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姝儿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刺客,我不要去刑部!” 云苏狐疑地看向君长渊:“长渊哥哥?她是谁啊?” 叫得这么肉麻? 君长渊凤眸微眨,无辜地看着她:“本王也不知道……” 第247章 狡辩,不敢抓人 云苏瞪了他一眼:“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君长渊叹气,眼底神色却淡漠:“本王也没开玩笑,确实不知道她是谁。” 云苏蹙眉,难道真的不认识? 少女听到君长渊这么说,顿时傻眼了:“长渊哥哥,我是燕姝儿啊!镇南侯府的姝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 说着,她急忙甩了甩头,将额前凌乱的头发甩到一边,露出狼狈却精致的脸。 “长渊哥哥,你再看看我啊……我是姝儿啊!” 君长渊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俊颜神情不变。 “镇南侯府?” 旁边的季礼却惊讶一声,看着燕姝儿,“你是……大长公主的孙女,镇南侯府的六小姐?” 燕姝儿见终于有人认出她了,骄矜地一抬下巴:“没错,我就是,还不快让人放开我!” 季礼眉头皱得更紧:“镇南侯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酒楼里?又为何用飞镖袭击镇北王妃?” 燕姝儿一噎,眼底飞快闪过心虚和凶狠,大声嚷嚷道:“我已经说了,我没有袭击她,我只是不小心把飞镖掉出去了而已,是她自己倒霉正好撞上了,这能怪我吗?” 季礼嘴角一抽:“……” 这理由,未免也太糊弄人了。 酒楼离王妃娘娘几十米远,中间还隔着其他人,那飞镖到底要怎么“不小心”,才能刚刚好“掉”到王妃的心口上啊? 燕姝儿又挣扎几下,愤怒道:“我都已经解释很多遍了,你们是聋子吗?都说了我不小心的,还不把我放开?” 云苏仔细打量着她,冷不丁地问道:“你跟我有仇?” 她好像,都没见过这个人吧? 燕姝儿冷笑,“你也配!” 云苏一眯眼睛,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憎恶,很明显是针对她的。 一个和她素不相识的人,居然会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敌意?瞪她的眼神像含了刀片一样。 “看来确实有仇,仇还不小呢。”云苏似笑非笑,转头看向君长渊,“是冲着你来的吧?” 镇南侯府的名声,云苏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过。 十分的威名赫赫。 如果说,镇北王府是皇族的守护神,代代拱卫皇室,忠心耿耿。 那镇南侯府就是整个天盛国的守护神,百姓心中的军神世家,子嗣代代从军,镇守边关,军功累及王侯。 即使是从小在京城长大、两耳不问窗外事的原主,都对镇南侯府的名声如雷贯耳,可想而知,在天盛其他人心目中,燕家的地位有多高。 上一代的镇南侯功名太甚,又深得先帝信任,特意将自己的同胞妹妹嫁给了镇南侯,也就是如今的庆安大长公主。 老侯爷去世之后,庆安大长公主的嫡长子继承了侯位,又生下了两子一女。 加上燕家其他几房的子嗣,这一代的燕家人丁繁茂,足足有五位少公子,却只有一个千金小姐。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燕姝儿了。 云苏不留痕迹地蹙了下眉,她怎么没听君长渊说过,他和燕姝儿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本王自幼在宫中长大,不认识什么六小姐。” 君长渊淡漠的声音响起,他看向季礼,语气多了一丝不悦。 “季大人,既然镇北军人赃并获,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把人带下去吗?” 季礼微微僵硬:“这……” “长渊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真的要把我送到刑部吗?我是冤枉的啊。”燕姝儿不敢置信地说道。 君长渊反问:“镇北军哪里冤枉了你?” 燕姝儿:“……” “随身携带飞镖,偷袭当朝亲王妃,被活捉之后仍不悔改,还有脸说冤枉?” 君长渊清冷的讥讽,幽幽冷冷的凤眸望向季礼,“季大人,你是等着本王亲自押人去刑部吗?” “下官不敢!”季礼惶恐地抱拳,心里叫苦不已。 他哪里想到躲在酒楼里袭击镇北王妃的,竟然是燕家的千金宝贝?这位燕六小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怎么敢当着王爷的面做这种事? 现在好了,被镇北军当场活捉,认证物证俱在! 镇北王让他把人缉拿归案,合情合理……季礼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但是…… 这位燕六小姐,可是镇南侯府的掌上明珠,庆安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孙女啊! 这样的身份,季礼平时见了都得避让三分,真要把人抓到刑部去审问,镇南侯府和大长公主一并施压下来,他这个刑部尚书哪里扛得住啊? 细细密密的冷汗,争先恐后地冒出额头。 季礼抱拳躬着腰,极力委婉地说:“王爷,燕六小姐一再说是误会,她毕竟身份不同,镇南侯府又一向与镇北王府相交,下官认为,是不是再询问一番为好?” “长渊哥哥,你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燕姝儿露出委屈的表情。 “你是不是怪我一直没去王府看你?我是很想去的,可是祖母不让我去,还把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从公主府逃出来,就是想看看你要娶的是怎样一个女人,所以我才会在酒楼里,但我真的跟刺客没关系啊!” 云苏听着她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微微挑眉,随即意味不明地看了君长渊一眼。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君长渊仿佛没听见燕姝儿的真情流露,凤眸冷凉地看向季礼。 “你的意思是,燕姝儿身份太高,刑部不敢抓人?” “不!不不,下官没有这个意思……”季礼心底一寒,立刻否认道。 君长渊这话看似不重,可他要是认了,那是渎职的大罪。 刑部是朝堂司法之首,无论皇亲贵族,或是平民百姓,再或是江湖草莽,只要是犯了大罪,刑部都有彻查审理之责。 要是因为燕姝儿的身份背景,季礼就不敢抓人,那他这个刑部尚书算什么? 不如早早摘了官帽,回家种地去! 季礼深知君长渊这句话里,杀人不见血的狠辣,蓦地跪了下来:“殿下明鉴,下官绝无此意,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所以想询问清楚而已。” 第248章 火药味,情敌面对面 “是吗。”君长渊语调低柔,却藏着一丝冷酷。 “本王倒不知,刑部如今连审案的地方都没了?让季大人堂堂一位尚书,面对人赃并获的犯人,还需要站在大街上审问?” “下官……”季礼哑口无言,额头冷汗直冒。 君长渊又道:“既然你说此事有蹊跷,那就说来听听,蹊跷在何处?” 蹊跷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时竟将审案老手的季礼,钉在原地。 他该从何说起呢? 刺杀王妃的飞镖,是镇北王亲手抓住的,作为人犯的燕姝儿又是在众目睽睽下,被镇北军活捉。 同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同款飞镖。 甚至连燕姝儿自己都承认,那只偷袭的飞镖就是她“不小心”掉出去的。 人证、物证,口供俱全。 站在审案的角度上,这案情简单得一目了然,连审问的必要都没有,哪还有什么“蹊跷”啊? 说到底,季礼不过是在朝堂上混久了,下意识明哲保身。 因为知道燕姝儿背景来头大,不好惹,所以明知道证据确凿,他依然迟疑着不敢抓她。 对强权的畏惧,对明哲保身的本能,促使了季礼说出那一番替燕姝儿委婉求情的话。 然而却被君长渊毫不留情地揭穿! 季礼觉得难堪又无地自容,但话都已经说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下官只是觉得,燕六小姐与镇北王妃无冤无仇,又是在今天这样的大喜之日,她没有理由要暗杀王妃……动机上说不过去,所以,才心生疑虑。” “是这样吗?”君长渊幽冷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里的冰冷、审视和锐利,犹如一支冰霜长箭,刺穿了季礼的心虚。 他深深低着头,冷汗掉在了地上:“是……下官不敢有私心!” “长渊哥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才出现在酒楼的,我也不是刺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怎么可能勾结刺客想害你呢?” 燕姝儿听不懂君长渊和季礼暗藏杀机的对话,只听出来君长渊不相信她的解释,非要将她送到刑部去。 燕姝儿心里一下子委屈极了! 她是想杀云苏,但她有错吗? 明明是云苏先抢了她的王妃之位,她杀她,不过是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而已! 长渊哥哥却这么护着她,不但亲自替她挡飞镖,还要为了云苏,不念旧情地把她送到刑部大牢。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都是云苏这个贱人的错! 站在一旁,又被燕姝儿恶狠狠瞪了的云苏:“……”心情真是无辜又郁闷。 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这个燕姝儿,却好似把所有仇都记在她身上了。 真是……当她是软柿子吗? 之前用飞镖偷袭她,分明就是对她有杀意,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瞪她,一副她抢了她东西的怨恨表情。 云苏简直都气笑了。 她挣开君长渊的手,上前两步:“我来问几句吧。” 君长渊没有阻拦。 季礼还跪在地上,没有君长渊发话,他都不敢起身,自然也不敢开口阻拦云苏。 云苏慢悠悠地走到燕姝儿面前,打量着她。 燕姝儿此刻的样子很狼狈,毕竟刚和镇北军打了一场,她又不是对手,被镇北军击败后押在地上。 腰间的飞镖腰带和鞭子都被扯了,衣服也乱糟糟的,蹭了一身的灰,头发蓬乱,脸上的妆也花了,灰一块白一块的。 “你看什么看?!” 燕姝儿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但她更受不了云苏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着她,唇角还带着一丝讥诮。 云苏身上还穿着亲王妃的喜服,下摆被撕了一截,但依然能看得出火红衣料上精致的绣纹。 头上的凤冠不见了,她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脸上精致的新娘妆还没洗掉,长眉清丽,花钿妖冶,原本五分的长相硬生生被衬托上了八分。 与容貌精致艳丽、却狼狈的灰扑扑的燕姝儿站在一起,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燕姝儿恨恨地盯着她的脸,低声怨毒:“丑八怪,穿上衣服也变不成凤凰,这次没死算你运气好!下次,我一定撕烂你这张丑脸!” 她刻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站在她身前的云苏能听清,几步之外的君长渊和季礼却听不见。 云苏闻言,并不惊讶,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燕姝儿瞪着她。 “是因为君长渊吗?”云苏又问。 “你居然敢直呼长渊哥哥的名字?”燕姝儿瞪大眼睛,气急败坏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他,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都能叫他长渊哥哥,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直呼他名字怎么了。” 云苏凉凉的抱着胳膊,嘲讽:“你该不会觉得,你和他的关系,比我亲近吧?” 燕姝儿一下子气炸了,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你说谁是外人?” 云苏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和长渊哥哥是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燕姝儿气急败坏的话,还没说完。 云苏直接打断:“那又怎么样?首先,他根本就不认你这个‘青梅竹马’,其次,就算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相处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现在的君长渊来说,你不但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意图刺杀他妻子的敌人!” 云苏重重咬死了“妻子”、“敌人”两个词,字字如针刺一般扎进燕姝儿的耳朵里。 她气得眼珠都红了,怒火熊熊:“贱人!我要杀了你——” 燕姝儿气急败坏地就朝云苏扑过来,在暴怒的情绪下,竟差点挣脱了镇北军的控制,冲到云苏面前。 云苏下意识抬手抵抗,瞬间感觉腕间一凉,一道细长黑影猛然间窜出手腕,张口朝燕姝儿脸上咬去。 “嘶——” 燕姝儿还没反应过来,就闻到蛇口中腥辣的毒液气息。 云苏反应飞快,一把抓住了蛇尾,“乌鳞!” 第249章 谁比谁高贵 云苏的动作虽快,但乌鳞毕竟是长蛇,在她抓住蛇尾的一刹那,乌黑狰狞的蛇头已经扑到了燕姝儿面前。 差一点就要咬上她挺翘的鼻尖。 燕姝儿都被吓傻了:“……” 她眼珠呆滞地往下瞥,看到黑漆漆的小蛇张开蛇口,尖锐的毒牙近在咫尺,鼻尖还能闻到蛇口中腥臭的气息。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啊啊啊啊——” 燕姝儿浑身发抖,尖叫着白眼一翻,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镇北军赶紧冲上来接住她,才避免了这位世家千金摔个头破血流。 云苏将乌鳞收回来,看着小蛇“嘶嘶”地缠绕在她手指尖上,很委屈地翘起尾巴,似乎她把它扯疼了。 她刚抚摸了两下安抚,就差点被燕姝儿的尖叫声震破耳膜,转头一看,人都吓晕了。 “……” 云苏心里十分无语。 有当街杀人的胆量,却被一条拇指细的小蛇吓晕了? 乌鳞根本还没咬到她呢。 看到燕姝儿忽然倒地晕厥,季礼的脸色也变了,顾不上其他,他赶紧起身跑了过来:“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云苏不悦道:“季大人,你是在质问我?” 季礼一噎:“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妃养的蛇剧毒,六小姐身份贵重,你怎么能放蛇去咬她?” 说着,他焦急地赶紧要去看燕姝儿的情况。 要是燕姝儿真被毒蛇咬死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季礼哪敢疏忽啊? 她什么时候放蛇咬燕姝儿了?明明是燕姝儿先动手,乌鳞察觉到杀气才攻击的,却成了她的错? 云苏冷笑:“她身份再贵重,重得过我这个亲王妃吗?” 季礼再次被噎住,竟说不出话来。 “公然刺杀亲王妃,按照天盛律法,是什么罪名?季大人能帮我解释下吗?”云苏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 本来莫名其妙地被暗杀,她就是受害者。 季礼是刑部尚书,本应该秉公执法,站在客观角度审查此案。 结果,燕姝儿的身份一亮出来,他的态度就微妙地变了,现在更是为了这个板上钉钉的嫌疑犯,来质问训斥云苏这个受害者? 这算是哪门子的执法人员。 云苏原本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但既然季礼这么忌惮燕姝儿的身份,跟她说贵重? 要比身份贵重,她又不是没有。 真以为她站着不说话,就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季礼被云苏这么一问,脸色顿时变了变:“王妃娘娘,现在案情还没查清楚,你这样说……未免言之过早吧?” “哪里没有查清楚?” 云苏还没说话,君长渊低沉缓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他走到云苏身旁,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头冷汗的季礼:“季礼,你是觉得镇北王妃的性命,不如燕家小姐贵重?” 季礼神情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重重磕头:“下官绝无此意,请殿下明鉴!” “你的心思都明摆着了,还明鉴什么啊?” 云苏讥讽地冷笑。 “不过就是觉得燕姝儿虽然想杀我,但我毫发无伤,这事要是追究下去,搞不好你这个刑部尚书,就要夹在镇北王府和镇南侯府之间左右为难,而且还有一位大长公主在上面压着,你想明哲保身、大事化小而已!” 这番话,直白地将季礼心中隐秘的心思都揭穿了。 他手都有些颤,艰难道:“王妃误会了,下官真的只是想查清楚,再做决定……” 他不能承认云苏这番话,否则当着镇北王殿下的面,他这个刑部尚书只怕就做到头了。 云苏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查清楚了?” 季礼:“……” “人证,物证,口供。” 云苏冷然说道:“这三样定案的重要因素,还缺了什么?你说出来,我让镇北军去找。” 季礼:“……” 他嘴皮子微微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 “对了,你刚刚说过,燕姝儿和我无冤无仇,没有要杀我的动机是吗?” 云苏冷不丁想起来,又是嘲讽的一笑,“这么明摆着的事情,你一个专门查案的刑部尚书,居然看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好了,她想杀我的动机,就是为了镇北王。” 季礼狠狠闭了闭眼睛,心里无比懊悔,他就不该为了燕姝儿多说那一句嘴。 真是精明一世,临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觉得镇南侯府的人,比镇北王妃更不能得罪呢…… 上次为了审查宫中失窃案,他就和这位镇北王妃有过接触,深知她的难缠和不好惹。 但还是因为云苏从前在京中名声不显,燕姝儿却是京城勋贵中赫赫有名的千金,一时昏了头,竟偏袒向燕家这边。 白白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云苏手里。 懊恼之余,季礼一咬牙,果断认错道:“王妃娘娘,请恕下官愚钝,被燕家小姐的话所蒙蔽,险些犯下大错,下官实在惭愧!” 云苏一听,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 这倒是个人精啊! 之前因为燕姝儿的背景身份,他不想惹麻烦,所以含糊着想要大事化小。 等察觉到她和君长渊要追究到底、并且对他的含糊有了不满后。 季礼立刻又变了态度。 墙头草当不成了,在镇北王府和镇南侯府之间,他明显意识到前者更不能得罪,于是果断地把自己的私心,推说成是一时被蒙蔽,还能拉下脸来跟她认错,语气态度诚恳。 就冲着这变脸如翻书、随时改换立场的人精做派…… 怪不得,季礼才四十岁出头,就已经是朝堂上的一品重臣了,这种权衡利弊的狡诈和精明,都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云苏转头看向君长渊,问道:“你怎么说?” 君长渊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云苏一挑眉,故意道:“那我要是让燕姝儿偿命呢?你也答应?” 她看燕姝儿对君长渊的眼神,还有说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时,不像是假的。 云苏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长渊哥哥…… 哼。 第250章 要本王跟你发誓吗 君长渊看到她眼底幽幽的挑衅,不由低笑一声。 他轻描淡写道:“你要是想,未尝不可。” “……”季礼跪伏在地上,眼瞳震惊地盯着地面,惊骇不已。 镇北王殿下,是认真的吗? 为了给王妃出气,他真的想杀了燕家小姐?这可是庆安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女啊。 庆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妹妹,也是唯一在世的先帝嫡公主。 从小身份就高贵,如今天盛帝继位,都要尊称她一句皇姑母,在皇室和勋贵中地位不凡。 上一任镇北王与天盛帝是同辈的兄弟,自然也是庆安大长公主的晚辈。 按照皇族族谱算起来。 君长渊见了庆安大长公主,还要敬称一句姑祖母,燕姝儿更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妹。 更不提…… 他们两个确实是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的。 这样的情分,为了一个大婚还没过门的新王妃,镇北王殿下竟然对燕家小姐动了杀心? 季礼震惊得说不出话,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无声地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如果镇北王殿下是认真的,他真的有这么重视这位王妃。 那刚刚,他因为燕姝儿的身份背景,有意无意地偏袒她,落在殿下眼里,他岂不就是活生生地给自己挖坑,自掘坟墓吗? 这样一想,季礼瞬间心梗,恨不得一头昏死过去。 云苏根本没理会季礼,她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君长渊,分辨着他神情和语气中的真假。 判断他是不是说来哄她开心的。 结果却是,她分辨不出来。 君长渊薄唇含笑,幽幽的凤眸噙着笑意凝视着她,俊美逼人的五官,在火红喜服的衬托下越发深邃,好看得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云苏看着看着,竟然走神了。 目光不自觉沿着他的面容轮廓,流连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君长渊若有所觉,薄唇的弧度微微往上一翘。 云苏才猛然回过神,懊恼地咬了下唇角,强调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真同意,我就放乌鳞咬她了?” 说着,她还示威性地抬起手,细长的小蛇缠绕在她手指上,嘶嘶吐息着,乌黑发亮的鳞片衬托着她手指白皙纤长,指甲上染了鲜红的蔻丹,强烈的颜色对比,透露出野性和危险性。 像一朵盛开在自然野外,肆意生长又艳丽带毒的花儿。 君长渊唇角笑意更浓,狭长微挑的凤眸里,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有种欣赏和愉悦。 真正强大的男人,绝不会排斥和畏惧伴侣的强大。 就如同猛兽不与野兔为伍,能与雄鹰并肩者,必然同样羽翼丰满,能肆意且骄傲地搏击长空。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畏惧这样的危险和强大,因为无法掌控,所以厌恶、排斥、贬低。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君长渊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绕在她指尖上的乌鳞蛇却躬起身子,威胁地嘶嘶吐息着,随时准备攻击。 男人收回手,唇角笑意不变,低沉缓和道:“公然袭击当朝王妃,证据确凿,按天盛律法,本就是死路一条,本王命季礼押她去刑部,只是想审问她与刺客有无关系,没有要保她活命的意思。” 云苏眨巴了下眼睛:“……真的?” 君长渊好笑:“难道要本王跟你发誓不成?” “但你和她不是青梅竹马吗?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那就是你的表妹,你就不想网开一面?”云苏又问道。 不是她不相信君长渊,她看得出来,君长渊没有对她说谎。 他是真的不在意燕姝儿的死活。 这反倒让云苏好奇了。 因为她同样看得出来,燕姝儿所说的这些事情,也不是假的。 就算君长渊不喜欢她,看在幼时过往的情分上,他不该对燕姝儿这么冷情吧? 难道,燕姝儿以前得罪过他? 不太可能啊。 哪个女人会故意得罪自己暗恋的男人?都巴不得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呢。 没错,燕姝儿喜欢君长渊,这件事云苏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才说,燕姝儿是冲着君长渊来的。 君长渊只淡淡说了一句:“本王幼年是在太后宫里长大,宫中所有皇子都是。” 言下之意,根本没有所谓的青梅竹马。 只是燕姝儿作为大长公主的孙女,同样被养在太后宫中,与所有皇子们一起。 如果这也算青梅竹马,那她和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等人,全都算是了。 云苏一听就懂了,心里堵着的那股不爽,忽然间烟消云散。 她撇了撇嘴,故意道:“什么啊,原来是硬攀上的关系,我还以为她对我那么大敌意,真的是你的旧情人来找麻烦呢。” 君长渊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胡说什么。” 云苏耸耸肩,压住忍不住上翘的唇角,将手上的乌鳞蛇收回衣袖中。 “算了,仔细想想你说的也有道理,燕姝儿说不定跟刺客有些关联,就先留着她这条命,审问清楚再说。” 她也不是真的非要杀了燕姝儿,只是一时冲动,想试试看君长渊的反应。 既然已经试出来了,燕姝儿死不死的,云苏压根就不在乎。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刺客的来历,这种大规模的刺杀,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就是不知道是冲着谁来……” 说到刺客,云苏的眼眸缓缓冷凝,心中已有答案。 刺客最开始放出的暗箭,有两支。 分别瞄准了她和沈空青。 显然他们两个是刺客的第一目标,甚至有可能就是为了杀他们而来。 但是这有一个问题,刺客为什么要杀她和沈空青? 云苏自认穿越过来后,没有得罪过这种高手,以前的原主更是单纯懵懂,一心追着霍越清跑,从未在王府之外结下敌人。 沈空青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悬壶济世、心肠软得像棉花一样的大夫,也不太可能会与别人结下死仇。 那么,刺客的袭杀就有别的理由了。 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因为和他们有关联的人。 而云苏和沈空青唯一有关联的人,就是…… 第251章 哄人,拿你是问 云苏抬头,乌黑的眼睛看向君长渊。 是他。 但这里面,还有一点说不过去。 沈空青遭遇刺杀,并不是第一次了,君长渊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早在迎亲上花轿之前,他就隐晦地提点过云苏,让她提高警惕,不要轻易离开花轿。 但是在刺杀当中,刺客的两支暗箭是同时朝着她和沈空青来的,这就意味着,她即使躲在花轿里不出来,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是君长渊的预测出错了吗?还是说…… 这场刺杀里,还藏着别的隐情? 云苏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她伸手揉了揉脑门。 “累了吗?”君长渊看着她的动作。 云苏摇摇头,季礼还跪在地上,她有些话也不好跟君长渊说。 “我只是在想,好好一场婚事闹成这样,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云苏郁闷地道,“亏得礼部还说,今天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依我看,应该是诸事不宜才对。” 君长渊凝视着她,忽然走过来,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冷不防被他抱住的云苏:“?” 她茫然地抬起头,尖巧的下巴抵在他胸膛上:“怎么了?” “抱歉。”君长渊低垂眼帘,浓墨似的睫羽覆盖住凤眸,令人一时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云苏不解的歪头:“你跟我道什么歉?” 君长渊没说话。 大婚是女子一生仅有一次的大事,如今血染长街,虽然并非他所愿,但…… 君长渊凤眸微敛,身上仿佛萦绕着一丝丝晦涩的气息。 云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不好,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动作有种哄小孩一般的生疏。 “没事,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啊。“ 君长渊睁开眼,薄唇勾起一抹好笑的弧。 他松开怀里的女人,剑眉微挑:“你这是把本王当小孩子哄呢?” “不行吗?”云苏眨眨眼,理直气壮,“我又哄过人。” 君长渊低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眸又望向一旁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的季礼,温软的语气瞬息冷寒下来。 “季礼。” 季礼一哆嗦,低着头:“下官在。” “将燕姝儿押入刑部,仔细审问,务必查清她与刺客之间的关联,不得有误。” “是,下官领命。”季礼闻言,心里暗松一口气。 比起证据确凿、就地处决而言,只是把人押进刑部大牢审问,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季礼哪还敢说什么啊。 君长渊幽冷的目光望着他:“本王将人犯交给刑部,由你亲自审查,若再出现任何问题,本王不问旁人,只拿你是问。” 这话的意思是,在燕姝儿与刺客的嫌疑关系没有查清之前,如果镇南侯府或者大长公主府施压,要求刑部放人,季礼必须抗住压力。 如果把人放了…… 君长渊不找别人,只连着他刚刚的偏袒徇私一并处罚,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别做了。 季礼听懂了这话里的警告,暗地一咬牙:“是,下官一定严肃彻查,绝不放过任何疑点!” “你起来吧。”君长渊道。 一头虚汗的季礼这才踉跄着起身,不敢耽误,急忙叫来人,将昏迷不醒的燕姝儿押下去。 看着燕姝儿惨白的脸,季礼心中唏嘘,又暗暗发狠。 这次,可不是他不给镇南侯府面子! 镇北王殿下明摆着要给王妃出气,他若是再帮着燕姝儿,恐怕连自己都要赔进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镇北王殿下说的,彻查到底! 至于镇南侯府和大长公主府对此有什么反应…… 季礼这会儿也顾及不上了。 他总得先保住自己! 燕姝儿被押走之后,长街上的局势也稳定下来,所有受伤的百姓都被集中到一块,等着太医赶到治疗。 那些已经死亡的刺客尸体也没落下,全部被刑部的衙役搬走,等候仵作的检验。 “大人,现在是要开棺吗?”在旁边拿着开棺工具,等候了好一会儿的衙役问道。 季礼还没说话,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街头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所有人抬头看去,一道道明黄的旗帜映入眼帘。 数十匹快马护着两辆马车,速度飞快地奔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身穿铠甲,马鞍上系着明黄丝绸,随风飘扬而起。 “是宫中的禁卫军?” 云苏微微蹙起眉,看到禁军护送的马匹中央,还有一个身穿紫袍、面白无须的中年公公。 正是天盛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杜公公。 看来,是他们在街上耽误的时间太久,此时正在镇北王府等候观礼的天盛帝,也得知了迎亲队伍被刺杀的事,派人过来了。 不过,云苏又看向禁军后方护送的两辆马车:“那马车上的是谁?” 君长渊低声道:“应该是太医院的人。” 话音刚落,骑兵队快速抵达了长街,两辆马车也随之停稳。 车门很快打开,从车上下来五六个身穿官服的太医,个个神情凝重,手里提着药箱。 “还真是……来得还挺快。”云苏喃喃道。 太医院离这里可不算近啊。 宫中禁卫军只有天盛帝有权调动,现在却亲自护送太医们前来,就说明是天盛帝下了命令。 禁卫军要先去太医院接了人,再把人送到这里,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可不少。 云苏心里飞快算了算,眼眸微沉。 她低声对君长渊道:“从禁军出发的时间计算,我们这边刚遇袭,陛下就得到消息了,不然没这么及时。” 这意味着什么? 天盛帝难道有派人,暗中盯着君长渊的迎亲队吗? 君长渊看着马车将太医放下,而护卫着杜公公的几名禁卫军却没有下马,反而策马朝他们走过来。 “不要说了。”他轻声提醒云苏。 云苏便不再说话了。 只眨眼间,几匹马就来到两人面前。 马背上的禁卫军和杜公公飞快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行礼:“见过镇北王殿下。” “平身,杜公公怎么亲自来了?”君长渊勾唇,露出和平时一样的浅淡笑容,凤眸幽深如墨。 第252章 同骑,别跟我装傻 杜公公直起身,脸上满是焦急的虚汗:“陛下在镇北王府中,听闻殿下在迎亲时遭遇刺客,龙颜大怒,又担心殿下是否受伤,所以才急急遣了奴才过来。” 说着,杜公公露出十分担忧的表情:“殿下没有受伤吧?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袭击亲王?刺客抓住了没有?” 这表情神态,口吻说辞,倒是显得一片真情实感。 君长渊道:“让皇伯父受惊了,本王无事。” “没事就好,真是上天保佑……” 杜公公松了口气,又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云苏,见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喜服也被撕了一大截,右手还裹着纱布。 杜公公皱眉:“镇北王妃,这是……?” 云苏没有说话。 君长渊替她回答,轻描淡写:“一点小意外,不碍事,有劳公公惦记了。” “那就好。”杜公公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现场的情况。 君长渊也都回答了,只是说得很简洁,几乎没透露什么情况。 杜公公也不敢追问,抹了把头上的汗,陪着笑道:“让殿下见笑了,奴才听闻此事,也是震惊不小,陛下和皇后娘娘现在还在王府等着呢,既然殿下和王妃都没有大碍,还请上马,随奴才一起去面见陛下,也免得陛下和娘娘担心。” “也好。”君长渊淡淡点头,没有拒绝。 他转头对季礼道:“本王和王妃先行一步,剩下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季大人了,还望季大人好好处置。”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请殿下放心。”季礼深深行礼道。 禁卫军牵了两匹马过来,请君长渊和云苏上马。 却被君长渊拒绝。 “苏苏,过来。”他站在一匹矫健的纯黑马前,朝云苏伸出手。 云苏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揽住了腰,托着她轻而易举地送到马背上,双腿侧在一旁。 云苏下意识抓住马鞍,刚稳住身子,身侧风声一掠。 她的后背便抵上了宽厚温暖的胸膛,君长渊坐在她身后,双臂从她身侧伸出,抓住了缰绳。 这个姿势,乍一看就好似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亲近得毫不掩饰。 “殿、殿下……这儿有两匹马的,您怎么……”杜公公吃惊得话都说不完整,眼神不留痕迹地打量过云苏。 今日的大婚闹成这样,正常的迎亲拜堂,显然是不可能了。 严格来算,云苏现在还不算正式过门的镇北王妃。 殿下就待她这么亲近…… 连马都同坐一匹,难道在殿下心里,还挺满意这位准王妃? 君长渊淡淡瞥了他一眼,仿佛他的惊愕完全是大惊小怪:“杜公公,还不上马吗?” 杜公公忍不住道:“殿下,您这样……不合规矩,要不奴才找辆马车,让王妃娘娘坐马车上吧?” 这总比还没拜堂,镇北王就公然带着王妃同骑一匹马,招摇过街要好啊。 君长渊道:“不必。” 简短的语气,却不容抗拒。 杜公公不敢再说什么,目光隐晦地又看了云苏一眼,自行翻身上马。 “驾——” 君长渊轻轻一甩缰绳,骏马迈动四蹄,朝前小跑起来。 杜公公和禁卫军同样骑马跟在后面,两侧的镇北军也跟着动了,整齐列队一路小跑,随行护送。 呼呼的风声迎面吹来,趁着马背上无人打扰的空隙。 云苏身子往后靠,贴在君长渊的胸膛上,侧抬头低声道:“回了王府,你想好怎么跟皇帝说了吗?”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君长渊握着缰绳,马速控制平稳,始终与身后的杜公公等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用担心,待会到了王府,你只管站在本王身边,其他的,本王会应付。” 云苏并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皇帝会为难你吗?” 君长渊低低失笑:“他为何要为难本王?” “别跟我装傻。”云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刺杀,所以一开始才提醒我?” 君长渊没说话。 云苏仗着侧坐的姿势,伸手掐了一把他劲瘦的腰,“说啊,到底是不是?” 君长渊腰间肌肉瞬间一绷,云苏的手还没离开,隔着几层衣服都摸到了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手感好得出奇。 一时鬼使神差,云苏的手动了动,又摸了一把。 “……” 君长渊好气又好笑,单手控制缰绳,另一只手捉住她作乱的手,警告道:“不许胡闹,摔下去你就知道厉害了。” 云苏动了动手指,怀疑道:“你的马术没那么差吧?” 好歹是带兵打仗的武将,马术好,不是基本功吗? 君长渊低眸看了她一眼。 云苏有点犯怵,讪讪地缩回手,嘟哝道:“不给摸就算了,问你话也不说,就会威胁人……” “本王哪有威胁你?”君长渊被她控诉得有些无奈了。 顿了顿,他轻声解释:“本王只是猜到今天可能会出事,但事先并不知道,会有刺客埋伏袭杀。” 这就是在回答云苏刚刚的问题。 云苏一下子精神了,脑海飞快转动,分析他这句话。 君长渊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可不少。 云苏敏锐地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怎么猜到的?有什么依据吗?” 君长渊只道:“沈空青。” 云苏瞬间秒懂:“你的意思是,沈空青上次遇袭,有人想杀他却没成功,所以可能还有第二次?” 君长渊低沉平缓地“嗯”了一声。 “那你又是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在你大婚的时候动手呢?” 云苏又有疑问了,“今天的场面很大,护卫的人手也很多,如果刺客只是想要沈空青的命,那就不该挑在这种时候动手,挑一个沈空青落单的时候,更容易刺杀成功吧?” “所以本王也只是猜测,并未证实一定会有刺客。” 君长渊沉声道:“否则也不会任由刺客,来去自如了。” 云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早就确定迎亲路上会有刺客偷袭,以君长渊的性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狠辣凌厉。 那些刺客一个都别想逃走,统统会被他留下。 第253章 丑话说在前面 “那些刺客埋伏在长街两侧,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他们的计划连你都瞒过去了……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啊?” 云苏喃喃自语着,心里更加好奇了。 君长渊握着缰绳的手往里收了收,让她靠得更稳当些,声音冷沉:“这件事,本王会派人去查,你不准掺和。” 云苏不会武功,对上那些训练有素、又个个精通武艺的刺客,太容易吃亏。 她自保的方法在京城这种地方,也很难发挥大的作用,顶多只能用来临时保命。 君长渊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担心她擅自行动,落了别人的陷阱,干脆把警告说在前面。 云苏明白他的意思,撇了撇嘴:“我有那么傻吗?” 明知道有人冲她来,她还上赶着往前凑,这不就是找死吗? “但这事发生突然,我看刑部那边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你要怎么查?”云苏问道。 君长渊不太想说。 云苏威胁性地把手贴在他腰上,“说不说?” 君长渊无奈:“苏苏,别闹。” “我才没闹。” 云苏不服气了,跟他讲道理。 “之前你故意把沈空青暴露出来,是想利用他的医术和医谷传人的名声,替我挡枪,免得有心人注意到我,但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那些刺客不止是冲着沈空青来,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你总得告诉我,要怎么查吧? 不然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像沈空青一样一问三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危险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云苏忽然眼睛一眯,警惕地看着君长渊:“你要追查刺客,不会想利用沈空青一样,拿我当幌子吧?” 君长渊剑眉一蹙:“胡说什么?” 沈空青是沈空青,她是她。 云苏想了想,认真地道:“如果你有计划,需要我配合的,最好直接告诉我。我们是同盟,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但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 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蒙骗算计,哪怕是为我好也不行。 只要是关于我的,我都有知道的权利。” 所以,君长渊要她帮忙没问题,却不能不经过她同意,擅自利用她做什么。 这是云苏的底线。 只要被她发现一次,她是不会原谅的。 趁着君长渊还什么都没做,云苏先跟他把话说清楚,省得两个人没有事先沟通,闹出什么矛盾来。 君长渊淡淡一笑:“本王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你也该对本王有些信心。” 云苏放松下来,又撇了撇嘴:“我这哪是对你没信心啊,分明是太有信心了才对。要不提前跟你说清楚,我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你计划中的一份子,被你骗得团团转了。” 想想看沈空青吧。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名声暴露,又莫名惹上杀身之祸,是君长渊不动声色造成的。 他还一心一意把君长渊当成伯乐知己,对他感恩戴德呢! 虽然,君长渊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她…… 但不管怎么想,他这种腹黑的心性手段都挺可怕的,云苏可没有自信跟他斗法。 既然心眼玩不过,那就直接坦白自己的底线,让君长渊自己心里有数,显然更方便。 如果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君长渊还是没听进去,照样踩着她的底线做自己的事…… 那云苏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呗。 心里这样想着,云苏将话题又拉回来:“跟我说说啊,你到底打算怎么查?” 君长渊被她缠磨得无可奈何,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闹腾?” 云苏:“?” 君长渊淡声道:“事情千头万绪,总有迹可循,连你都看出刺客是早有预谋,那就顺着这点去查。” 什么叫连她都看出来了……她很笨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云苏心里吐槽,没好气地说:“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君长渊被她逗笑了,提醒道:“刺客埋伏的几个方位,都有什么?” 云苏一愣,这她倒没注意过。 “你是说,刺客一开始出现的地方吗?” 她凝眉想了想,“我当时坐在花轿里,没看到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倒是被你打下来的那个刺客头头,是藏身在一座酒楼里?” 可惜那个头目被君长渊一脚踩在地上后,果断服毒自尽了,不然活捉住他,肯定能审问出不少东西。 他连君长渊中的毒都知道……绝对来头不简单! 云苏心里暗暗可惜。 “不止他,其他刺客也是。”君长渊勾起唇,深沉眸底却毫无笑意。 “刺客最初现身的方位,是东南、正北、西南和正西,四个地方,全都是酒楼。” 再加上刺客首领隐藏的地方,也是一座酒楼的雅间。 只是当时情况来得突然,又有暗箭吸引人注意。 除了君长渊之外,恐怕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刺客到底是从哪些建筑里冒出来的,只是一个眨眼,众多黑衣人都落到了长街上。 相反的,唯一暴露目标的,是藏身的屋顶上放箭的几名刺客,他们是被摆在明面上的靶子,不值得推敲。 云苏疑惑:“这又能说明什么?我记得那条街上的酒楼茶楼有很多,也许刺客只是随机挑了几座?” 京城是富庶之地,达官贵人多,百姓生活也富足。 所以即使在民间,品茗饮酒的风气也很流行,京城四处都散布着酒楼和茶楼,许多世家公子们与朋友相聚,也喜欢约在这种地方。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君长渊也并未解释,只淡淡道:“所以只是一个调查方向,结果如何,要查过才知道。” 云苏想了想:“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方向吗?” “武器,尸体,毒素。”君长渊平淡地说了三个词。 云苏仔细琢磨了一下。 武器很好懂。 在古代,兵器是被严格管控的东西,所有铁矿几乎都掌握在朝廷手里,私人不得开采。 而拥有打铁技术的铁匠,也都属于军籍。 一旦发生战事,需要大量打造兵器时,朝廷可以立刻征召他们入伍,违令者按逃兵处置。 第254章 比养个女儿还心累 这些民间铁匠在没有入伍的时候,可以自己开打铁铺子,但每一个打铁铺都必须在官府登记,获得许可后才能营业。 除此之外,打铁铺里出售的各种铁器,也是有严格要求的,只有像菜刀、斧子这类生活用的刀具才能出售。 其他的如刀、剑、枪、戟之类的冷兵器,一律不许对百姓出售。 如果有人私卖兵器,罪名十分严重,甚至可以抄家灭族。 没有人敢轻易触犯。 而刺客袭击时所用的刀、箭、弓、弩这些武器,都属于被朝廷严格管制的兵器,一般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他们的武器是从哪来的?是朝廷有人偷卖军中武器?还是民间有人私自铸造?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一条调查的路子。 尸体也不用说,指的肯定就是那些死去的刺客。 虽然人已经死了,尸体却依然能“开口说话”,现代有法医替死者发言,古代就有仵作验明正身,同样可以得到不少线索。 至于最后一种,毒素。 这就是云苏的老本行了,她不用细想都知道君长渊的意思。 “那个刺客首领是服毒自尽的,发作速度相当快,连你都来不及阻拦,普通的砒霜或鹤顶红,都很难有这么快的毒发速度,说明他用的是其他剧毒,而且是相当罕见的那种。” 君长渊失笑:“本王可不知道这些,这是你说的。” 毕竟,他对毒药也一窍不通。 云苏挑眉道:“不要小看毒素的信息,不同的毒素来源都不一样,能快速致命、又能藏在齿间的剧毒更少,从这个方向去查,说不定能有收获。” 君长渊若有所思:“你能分辨不同种类的毒?”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云苏扬了扬眉,“那个刺客首领的尸体,不是被送到刑部了吗?等我有空过去一趟,取个样看看。” 云苏还有句话没说,她不但会验毒,还会验尸。 如果刑部的仵作不给力,验不出什么线索,她还可以自己上,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 不过,仵作在古代属于贱籍,虽然为朝廷办事,却是十分被人轻视和排斥的,就如同现代也有人会排斥法医一样,觉得他们日常跟尸体打交道,晦气不干净。 云苏没敢直接说她会验尸,一是怕君长渊知道后,拦着她不许她去刑部;二是怕君长渊问她……从哪学会这种贱籍手艺的。 她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说了。 之后要是真有需要,再说也不迟。 君长渊沉吟片刻,却否决道:“不,刑部那边让他们先查,你不必插手,若是实在找不出线索,需要采取毒样,就让沈空青去。” 云苏:“……” 她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嘴角抽搐,“你这是专盯着一头羊薅毛啊。” 人家沈大夫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利用?都已经让人家身陷险境两回了,还来? 良心不会痛吗?? 以云苏的脑子,她不会看不出来,君长渊不让她亲自去刑部采样,是担心幕后黑手同样想到了毒素这一点,可能会再下黑手。 让沈空青去,明摆着就是替她挡枪,要是沈空青也会验毒,那就更方便了。 云苏都不用亲自露面,更安全。 君长渊薄唇浅浅勾着,凤眸里却并无多少温情:“他是医谷传人,本王助他名扬京城,他自己也该付出点什么。” 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 沈空青虽然屡屡遇险,但他本身也有收获,至少在他这儿,医谷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也算是给师门争光了。 云苏嘴角抽搐得更厉害:“名扬京城?这是你强加给他的吧,我看沈空青对这种虚名,完全就不在意……” 君长渊道:“他不在意,总有人会在意。” “谁啊?”云苏疑惑。 “他背后的师门。”君长渊说得简洁。 云苏一愣:“医谷吗?他们不就是个钻研医术、治病救人的地方?要这种名声做什么?” 眼看这丫头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越问越起劲。 不告诉她吧,她还会生气。 还会闹性子捏他的腰,闹腾个没完。 君长渊心里叹气,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道:“本王的书房里有关于医谷的情报,回头自己去看。” 别再缠着他问了,简直比养个女儿还心累。 就这样,云苏还不满呢:“我好奇心都被你吊起来了,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就这么喜欢卖关子……” 君长渊打断道:“快到镇北王府了,注意言行,别说错话。” 云苏转头往前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骑马到王府这条街上了,再拐过前面一道弯,就能看到王府的正门。 确实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云苏怏怏不乐地闭上嘴。 君长渊也放慢了马速,慢悠悠地往前,等着身后的杜公公和禁卫军追上来。 刚拐过弯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争执声。 “让我出去,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我……” “……陛下有令,您不能……” “我不管,让开!” 在骑马呼呼的风声里,争执的对话有些听不清楚,但听得出来是不同男女的争执。 云苏好奇地循声望去。 只见镇北王府门前,崭新的红毯绵延,三排竖立的红灯笼照耀的四周亮如白昼,旁边挂着大串大串,等候被点燃的喜炮,各种为迎亲下轿准备的弓箭、火盆,喜庆物件一样不少,做足了准备。 连府门前蹲守的两座白玉狮子,都披上了金红彩绣的红绸,威武的狮子头上顶着巨大的红绸花团,彩绸迎风招展。 又喜庆,又喜感。 云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那狮子威武瞪视的铜铃大的眼睛……在大朵红花的衬托下,有种诡异的反差萌,她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 真是难为周管家了,连王府门口的狮子都没放过啊。 不过,虽然镇北王府装扮得很喜庆,但此时此刻,王府门前的气氛却十分凝重。 整条长街都已经被禁卫军戒严,有皇帝皇后亲自莅临,自然不允许任何百姓围观,府门前的禁卫军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就是这样的森严守卫下,却有人不顾触犯龙威,大吵大闹地想从王府里闯出来。 第255章 爱子如命的长公主 云苏坐在马背上,看到府门口堵着一排排的禁卫军,人影拥挤,正极力阻拦着里面的人出来。 “镇北王殿下回来了!” 执勤的禁军远远看到马匹走来,立刻大喊了一声。 “吁。”君长渊在府门前勒马,禁军立刻上前接过马绳,其他人齐齐拱手行礼:“见过镇北王。” 君长渊翻身下马,又伸手递给云苏。 云苏握着他的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殿下……”杜公公等人这才追上来,匆匆下马,随行的镇北军站在街道上,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不少。 “这是在闹什么?”君长渊冷淡地看向府门口,牵着云苏往里走去。 原本堵在门口的禁卫军,如潮水一般向两侧分开。 有人回禀道:“禀殿下,是康仪长公主夫妇,他们……” 话还没说完,急促尖锐的声音从府门内传来:“是长渊回府了吗?迎亲的队伍是不是也回来了,你们都让开!” 说着又是一阵推搡,禁卫军迟疑着让开路。 君长渊牵着云苏走上台阶,门内急匆匆跑出一个衣裙华丽、满头珠翠的贵妇,旁边还有一位三十多岁、面相儒雅的男子。 夫妻两都是满脸的焦急,隐约带着怒容,禁卫军刚一让开路,他们就急着往外跑。 因为太过焦急,贵妇跨过门槛时差点绊一跤,被身侧的男子及时搀扶住。 “公主当心啊!” “长渊!”贵妇顾不上旁人,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君长渊,红着眼睛朝他扑去。 “我听说你的迎亲队伍遇到刺客了,昭儿怎么样了?你看到他了吗?” 语气里满是焦急。 昭儿?卫昭? 云苏好奇地看着这位贵妇,心想:她就是那位爱子如命的康仪长公主? 在古代,皇帝的女儿一般称公主,而皇帝的同辈姐妹,则被称为长公主。 再往上一辈,皇帝的姑姑辈,也就是先帝的姐姐或妹妹,才会被称为大长公主,除了各自不同的封号外,称呼往往象征了她们的辈分不同。 这位康仪长公主,就是当今天盛帝的妹妹,是君长渊的姑姑。 君长渊微微拧眉,不动声色地避开:“康仪姑母,您不在正厅,怎么和姑父到府门口来了?” 康仪长公主抓住他的衣袖,眼睛通红,还没说话,却先哽咽起来。 “公主,你冷静一点,昭儿他不会有事的。”旁边的卫驸马扶着她,眉心紧皱,勉强还能保持冷静。 他解释道:“让镇北王见笑了,自从听闻迎亲队遇到刺客,公主便惊魂不定,我们唯一的孩子卫昭,被他堂哥带着去迎亲,应该也在殿下的队伍中,不知殿下可有看见?他们平安无事吗?” 康仪长公主缓过一口气,立刻问道:“长渊,你看到我的昭儿了吗?他在哪?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君长渊点点头:“本王确实在迎亲队中看到卫昭了,他现在和卫珺在一起,姑母不必担忧。” 卫驸马松了口气,康仪长公主却追问道:“真的吗?那昭儿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刺客惊吓到?你没有把他一起带回来吗?” 君长渊没有说话。 之前卫昭摔在街上,差点被刺客杀了,手上衣服上全是血,也不清楚有没有受伤。 君长渊对这个年纪相差很大的表弟没什么感情,也没多问。 身后的杜公公急忙道:“长公主不必焦急,奴才过去时,也瞧见卫小公子了,他平安无事。只因皇上急召,殿下才带着王妃匆忙赶回,卫家两位公子和迎亲的仪仗队还在后面,过不久就该回来了。” “那你怎么没把昭儿一起带回来?!” 康仪长公主脱口而出,眼圈通红地说:“他还那么小,遇到刺客肯定吓坏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君长渊冷淡地没说话。 杜公公尴尬地道:“长公主,奴才刚已经说了,是陛下急着要见镇北王,王爷才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皇帝亲召,谁敢耽误时间啊?自然顾不上卫昭。 康仪长公主:“你——” “公主消消气,杜公公说得也没错。”卫驸马知道她的性子,怕她着急说错话,急忙安抚。 “好在刺客已经被击退了,有卫珺护着昭儿,很快就回来了,别着急,再等等。” “我怎么能不急?!”康仪长公主眼泪都掉下来了。 语气尖锐又崩溃:“要不是卫珺偷偷把昭儿带出去,昭儿怎么会遇上刺客,他才多大啊?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是好?” 卫驸马无奈,只能将她揽在怀里,安抚她的情绪。 君长渊淡淡道:“姑父,陛下还等着,本王先告辞了。” 他牵着云苏的手,不再搭理流泪的康仪长公主,径直往府内走去。 身后的杜公公也缩着脖子,赶紧跟上。 满京城谁不知道,康仪长公主是出了名的“爱子如命”,平时再温柔的性情,一碰上儿子卫昭就极容易失控。 以前,只因为卫国公夫人喂了小卫昭一颗葡萄,康仪长公主就跟嫂子大吵了一架,理由是卫昭年纪小,万一吃葡萄噎住怎么办? 最后,硬逼得卫国公夫人道歉才肯罢休。 连自己的婆家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外人了。 从那之后,更没人敢触犯康仪长公主的逆鳞,连京城里同辈的小公子们出来交际,都被父母再三叮嘱,千万离卫小公子远一点。 万一磕了碰了,他背后可有个惹不起的母亲呢! 云苏心里想着:这位康仪长公主对儿子的保护欲,果然名不虚传,卫珺好心带弟弟出来,遇上这种事,回头只怕是要倒霉了…… 康仪长公主可不会管,是不是自己儿子非闹着要去的,她刚才脱口而出的埋怨,显然已经把这笔账记在了卫珺头上。 但很快,云苏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当君长渊牵着她的手,走进正堂那一刻,云苏就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身穿官袍的朝臣,有锦衣华服的勋贵,有金翠满头的贵妇与千金,足足几百号人齐聚一堂,气氛却安静得可怕。 一双双充满审视的眼睛,带着微妙、嘲讽、轻视、幸灾乐祸,齐刷刷地看过来,落在云苏的身上。 第256章 喜堂,如芒刺背 那一刻,毫不夸张地说,云苏感觉自己浑身都快被烤熟了。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只怕是无数利箭穿刺在她身上,简直能把她扎成只刺猬。 云苏心里不禁无语,她做错什么了?这些人好像都挺不待见她。 其他人还可以被忽略掉。 但此刻,高坐在正堂主位上,那两道明黄的、高高在上的身影,所投射而来的冷淡目光,就很难被人忽略了。 云苏心里正有点不舒服,就感觉君长渊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松开,又紧了一下。 仿佛是借着这种隐晦的方式,在安抚她的情绪。 云苏无声地反握住他的手,心里舒坦了些。 不待见就不待见吧,反正她也不稀罕! 进了镇北王府,她就是堂堂正正的镇北王妃,正一品的皇家诰命,甭管这屋内身份高低,只要不是亲王、太子这种级别,见了她都得低头行礼。 再不待见也只能憋着! 谁要是敢跑到她面前来嚣张,就别怪她狐假虎威,仗着身份欺负人了。 君长渊都不介意她仗他的势,她客气什么? 在众人目光灼灼、十分有压迫力的注视下,云苏坦然地牵着君长渊的手,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丝毫没有皇族媳妇、必须落后丈夫半步的谦卑,反而身姿挺拔,那略显狼狈的衣着扮相,半点没有影响到她。 两个人并肩走进来,身上同款的红衣如火,男子高大俊美,女子纤瘦娇小,气势相互融洽,站在一起,便有种天造地设般的相称感。 君长渊牵着云苏,带着她一步步走过众人的注视,目不斜视地朝高堂走去。 云苏同样神情平静,没有多看旁人一眼,冷静而自持。 看着看着,堂内不少人的目光微微变了。 有人捋着胡须,面露欣赏;有人皱着眉头,眼神不喜;还有人轻蔑地撇撇嘴,十分不屑。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却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看着这对新人走到高堂前。 君长渊身为亲王,有见君不跪的特权,这是天盛帝为了表示宠爱特许的,连太子都没有。 所以,他面见皇帝皇后是不用下跪的,只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皇伯父,皇伯母。” 地面上摆着两个蒲团,这是为了拜堂时给帝后敬茶用的。 现在拜堂是不可能了。 云苏也当蒲团不存在,欠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她是君长渊的正妃,也是天盛帝正牌的侄媳妇,称呼自然也是跟着君长渊走,不必自称妾室。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响起隐隐的抽气声。 一道道严苛不悦的视线望过来,针刺一般落在云苏身上,云苏只当无感,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镇北王妃,面见皇上与皇后娘娘,当跪下行礼问安,宫里的嬷嬷难道没教过你规矩吗?” 一名礼部官员忍不住开口指责。 堂内一角的贵妇女眷用手帕捂住嘴角,朝云苏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好似巴不得看她的笑话。 云苏还没开口。 君长渊冷冽的眼眸侧望过去:“皇伯父曾有口谕,王妃与本王同等权利,你的意思是,本王也没学过规矩?” 贵妇女眷们嘲讽的笑意一下子僵住脸上。 礼部官员也僵住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皇伯父面前,谁敢胡言乱语?”君长渊冷冷道。 不少朝臣勋贵纷纷把目光看向天盛帝。 原本沉着脸坐在高位上的天盛帝,威严的龙脸微不可查的僵了下,随即慈爱地笑道:“不错,朕确实下过口谕,毕竟是渊儿你的正妃,多给些特权也是应该的,平身吧。” “谢皇伯父/皇上。”君长渊和云苏同时道,这才直起身。 云苏明显感觉到,周围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随着天盛帝这番话,变得更炙热、更直接了。 简直像一把把带火的刀子扎在她身上,要扎穿她一层皮。 那眼神里的惊愕、艳羡、嫉妒、不服,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与亲王同等权利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君长渊所拥有的一切尊荣、地位、特权,云苏都可以和他同享。 真正的夫妻一体,荣辱相当。 这在现代都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在古代,经过了皇帝之口,那就是实打实的权利! 这怎么能不让在场的贵妇女眷们羡慕嫉妒呢? 她们面上僵着笑容,暗地里手帕都快绞烂了。 而那些大男子主义的朝臣勋贵们,虽然暗自皱眉,但碍于是皇帝的口谕,镇北王又欣然接受了,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云苏感觉到周围人复杂又羡妒的心情,忽然就爽了。 原来这个特权这么重要啊?怪不得,君长渊要特意跟皇帝提…… 云苏的这个特权也不是白来的。 这还要多亏上次在皇后宫里,有人给她下毒,她借着以毒攻毒的方式当场吐血。 天盛帝误以为她命不久矣了,为了安抚刚刚赐婚就惨遭“克妻”的君长渊,大方地赏了云苏很多东西,特权就是其中之一。 结果没想到云苏竟然好了! 天盛帝就算再后悔,金口玉言已出,他也收不回来了,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君长渊的一番算计。 天盛帝到现在都不知道,云苏的“毒发”根本就是假的,还以为是君长渊把她带回镇北王府,有医谷传人沈空青出手,才救回了她的性命。 也是经过这件事,天盛帝才得知君长渊身边竟然“藏着”神医,立刻借着薛侧妃流产的事,把沈空青急召进宫,验证真假。 但,沈空青的医术是真的,并且救活了薛侧妃。 天盛帝只能相信事实。 于是,云苏“毒发濒死”,又“奇迹般康复”这件事,就很自然地被掩盖过去,没人会怀疑她中毒是假的。 反而是沈空青名气大涨,被天盛帝有意无意地推上了风口浪尖。 君长渊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掩盖云苏并没有中毒的真相,将天盛帝的目光从她身上引开,避免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就是云苏之前说,他把沈空青推出来,是为了替她挡枪的原因。 至今回头想想,云苏都不禁感叹,能把皇帝算计到这一步,吃了哑巴亏还不自知,不愧是君长渊啊…… 第257章 群情激愤 两人起身后,天盛帝立刻询问道:“朕听人来报,说迎亲路上遭遇刺客袭击,还伤了不少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问到重点了。 在场所有的勋贵、朝臣、贵妇女子们,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皇帝亲自询问,没人敢擅自开口。 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凝重、惊疑、不解和好奇,却都溢于言表。 其中还有十几名贵妇,紧张地揪着手里的帕子,微红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君长渊,暗暗焦急。 迎亲队伍有不少跟着过去凑热闹的世家公子,就像卫珺和卫昭两兄弟一样,他们的家人大多都在镇北王府等着观礼,却没想到,好好的迎亲竟然会遇上刺客。 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镇北王府就被禁卫军团团封锁了,为了保证皇帝皇后的安全,府中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包括那些世家公子的父母家人,心里再担心,也只能按捺着焦急等消息。 反应最强烈的是康仪长公主,得知迎亲队遇袭,她当场就晕过去了,幸好在场宾客中有太医,及时救治才醒过来。 康仪长公主醒来后就大哭大闹,众人才得知,她唯一的幼子卫昭也在迎亲队伍中。 因为担心儿子,长公主一再恳求皇帝,立刻派禁卫军前去营救。 但,天盛帝考虑到刑部和京兆府都已经赶过去了,没同意她的要求。 众多贵妇女眷们也纷纷安慰。 康仪长公主却听不见去,非要亲自出府去找儿子。 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公主,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万一刺客还没退走,反而多生事端。 于是,天盛帝直接拒绝了,严令她乖乖待着,不许擅自行动。 忧子心切的康仪长公主哪里听得进去?不惜违抗君令,跑到了王府门口,却被禁军阻拦出不去。 康仪长公主毕竟是天盛帝的妹妹,她有这个底气违抗君令,其他勋贵夫人们却没有,只能焦急万分地忍耐着。 盼啊盼。 终于盼到君长渊回来了。 困在王府许久、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的众人,都很迫切地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伯父,儿臣在迎亲路上遇刺客伏击,因事发突然,刺客又有暗箭相助,的确造成了一些伤亡,目前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君长渊道。 天盛帝皱起眉头:“具体伤亡如何?刺客可有拿下?” 君长渊将伤亡情况说了,在场的朝中大臣纷纷皱起眉头,女眷们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在刑部,九城兵马司与京兆府赶到之前,刺客便已经撤退,留下的都是尸体,仅有一名活口,已经被刑部押入天牢。”君长渊继续回答。 天盛帝:“如此说来,刺客竟像是早有预谋的?” 君长渊垂眸,“目前还不清楚,此事儿臣已经交由刑部彻查,具体情况,皇伯父不妨询问季尚书。” 天盛帝沉着脸思虑片刻,点点头:“也好。” 他又看向在场的朝中官员们:“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因为君长渊的大婚之喜,朝中数得上名号的官员臣子齐聚一堂,一个都没落下。 闻言,早就按奈不住的朝臣中,立刻有人拱手道:“禀皇上,此事显然是针对镇北王而来,堂堂京城街头,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公然袭击当朝亲王,破坏殿下大婚,一定要严肃彻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以振朝堂之威!”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此话一出,瞬间群情激奋,众臣们纷纷怒言。 “皇上与皇后娘娘亲自莅临,为镇北王主婚,刺客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动手,简直是在藐视朝堂,藐视陛下和娘娘的威仪!” “无论如何都要彻查到底,将刺客一个不落地全揪出来。” 也有重臣稍微冷静一些,询问道:“殿下,您刚刚说刺客留有活口,不知审问得如何了?” 君长渊道:“那名活口重伤昏迷,暂时还无法审问。” “那要等多久才能审?”有心急的大臣追问。 “现在其他刺客已经逃了,茫茫京城,就算有护城军封城搜捕,只怕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总不能放着这些危险之徒藏身在百姓当中,万一他们贼心不死,又想刺杀谁怎么办?”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一寒。 是啊! 刺客数量多,又藏身在京城里,万一他们再有点别的心思,他们这些人岂不是都不安全? 镇北王身边有镇北军保护,他们呢? 他们自己府上的护卫,能挡得住刺客吗? 这样想着,不少女眷们的脸色都吓白了,勋贵朝臣们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拱手,请皇帝下令彻查到底。 屋内一时间乱糟糟的。 这件事已经算是朝堂大事了,云苏虽然站在君长渊身边,却插不上一句嘴。 她百无聊赖地低着头,一边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她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难得有这样盛大的场合,让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悉数在场,其中大部分云苏都不认识。 趁着这个机会,她正好认认人,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却不想,就是这么随意地观察着,云苏注意到,康太夫人也站在那群贵妇女眷中,身边还跟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也就是镇北王府的二少爷君元衡,和郡主君月兰。 这母女三人在场,倒没有多稀奇。 毕竟君长渊父母双亡,他们也算是王府唯一的主人家了。 要不是天盛帝突发奇想要和皇后亲自主婚,康太夫人说不定还会主动请缨,以长辈的身份来主婚呢。 但是让云苏诧异的是,在堂上重臣的议论纷纷中,康太夫人神态还算正常,可她身后的君家两兄妹,看起来却有些怪怪的。 君元衡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仿佛恨不得消失在阴影里,脸色透着几分苍白。 而君月兰的表现就更直白了,她咬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云苏看,脸色不停地变换着。 一会儿懊恼,一会儿愤恨,一会儿不解,一会儿又满脸不甘心…… 活像唱大戏似的。 第258章 恶心人谁不会啊 云苏观察的目光很隐蔽,现在屋内又乱糟糟一片。 所以,君月兰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变着脸,旁边的君元衡注意到她的反应,立刻看了她一眼。 君月兰才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 兄妹俩的眉眼官司落入云苏眼里,让她感觉有点奇怪, 但一想到这对兄妹本就不喜欢她,看到她平安无事地进了门,说不定心里正腹诽着呢!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云苏也没心思理会他们。 她收回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往别处看去。 这一看,云苏却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一位身穿墨蓝色锦袍的俊秀公子,十分年轻,生得面如冠玉,英俊风流,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勋贵子弟的风雅意气。 但云苏并不是被他的容貌气质吸引的,毕竟再好看的男人……也比不上君长渊的妖孽脸啊。 她只注意到这位年轻公子的神情十分不对,脸色微微难看,低着头神思不属,和君家兄妹有点异曲同工的古怪。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看着都这么奇奇怪怪? “镇北王妃。”这时候,天盛帝威严冷淡的声音传来。 云苏思绪被打断,立刻回过神:“儿臣在。” 天盛帝淡淡道:“今日是你与渊儿的大喜之日,本该普天同庆,却不想遭遇刺客,喜事变坏事,反让京中不少百姓受了伤。” 云苏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刺客又不是她招来的,那些百姓受伤也怪不到她头上,天盛帝这么说,她怎么回答都是不对。 不如保持沉默。 天盛帝似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眼下,吉时已过,朕和镇北王还有诸多琐事要处理,今天的拜堂便算罢了,来人。” 镇北王府的丫鬟们恭敬上前。 “将你们王妃送去新房。”天盛帝道。 “是。”丫鬟们恭敬欠身,便走过来,轻声道,“王妃娘娘,请。” 云苏眉头跳了跳。 堂内不少女眷们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新娘进门却不拜堂,直接送到新房里?这算哪门子的礼仪规矩? 从来没听说过! 虽说是陛下赐婚,但一没拜天地,二没敬高堂,于礼于规都不合,这婚事能算是成了吗? 便是纳妾娶侧妃,拜堂敬茶都是必不可少的,这还是正妃呢…… 可偏偏,这话又是皇帝亲口说的。 谁又敢纠正皇帝呢?更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天盛帝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呢? 当然……是云苏的问题啊! 堂堂一个正妃,不拜堂就进了洞房,传出去真是要被人笑话死了!在正经人家,只有纳通房丫鬟才直接送到房里呢。 本来吧,迎亲路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定好的吉时肯定是赶不上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镇北王和王妃肯定是拜不成堂了。 但这也算是情有可原,只要不揭破这层窗户纸,众人还能假装不知道这种事。 可是,天盛帝却偏偏说出来了。 而且是当着堂内所有宾客的面说的,这委实是有点……不留情面了! 前面还说云苏是君长渊的正妻,要多给些体面,让她与君长渊同享特权,现在却又是这种态度……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位天盛皇帝,可真是有够小心眼的! 特权明明就是他亲口给的,现在后悔了又收不回来,心中不满,竟然在喜堂上当众恶心她! 但他是皇帝。 皇帝要恶心你,你能怎么办呢? 骂不得,怼不得,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不能流露,否则就是以下犯上。 云苏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她不由看向君长渊。 君长渊同样看着她,狭长妖异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歉意。 他有什么好歉意的?分明是皇帝小气! 云苏忽然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坦然拱手道: “云苏与王爷大喜之日,有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莅临,已是三生有幸。即使遭遇刺客,意外连连,云苏心中依然感怀陛下与娘娘的隆恩,必定铭记在心,不负陛下与娘娘的厚爱!” 别忘了,她和君长渊的婚事,是天盛帝亲赐的。 婚礼的日子也是天盛帝指定的。 如果迎亲大婚遇到刺客,造成血案百姓伤亡,有人非要说是云苏带来的不吉利,那天盛帝同样有责任! 恶心人谁不会啊? 听着云苏一口一个隆恩、厚爱,实际对她并无好感、反而有所不喜的天盛帝和皇后:“……” 帝后二人同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偏偏云苏说得真情实感,满脸笑容灿烂,谁看了不得说一声,她是真心谢恩呢? 天盛帝听得再不舒服,也只能忍了,摆摆手。 示意她赶紧走。 云苏一脸灿烂笑容:“那儿臣就先行告退,明日再和王爷入宫,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说着,她站起身,看了君长渊一眼。 男人沉敛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显然听懂了她话里的不怀好意,轻微地点点头。 云苏心情大好,也不管身后的天盛帝、皇后是什么脸色,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背影格外笔直,坦然,没有一点不合礼仪的羞耻感。 这镇北王府她都来过多少次了,君长渊的房间在哪,还用得着丫鬟带路吗? 众人看着云苏离开的背影,禁不住又看向正堂上的皇帝皇后,心里都糊涂了。 这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底是喜欢这位镇北王妃?还是不喜欢呢? 说不喜欢? 她的特权又是皇上亲口给的。 说喜欢吧…… 天盛帝和皇后此刻的脸色,可不是太好看啊! 嘶…… 不少人心里暗暗吸气,忙低下头。 心里暗想着。 这上位者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得很啊! 天盛帝此刻的心情是不太好,他没想到云苏会这样回应,威严的眉头皱了下,又很快松开。 “渊儿,你这位王妃,性情倒有几分与众不同。” 君长渊浅笑:“苏苏年少单纯,一言一行都出自本心,多亏皇伯父慧眼识珠,才替儿臣相中了她。” 天盛帝眼底神色微沉,笑着点头:“你喜欢就好。” 第259章 管教,长嫂如母 云苏一路径直往临渊阁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今日的事情。 她注意到,镇北王府里有许多禁卫军,每一个方位都牢牢把守,暗地里还有强烈的窥视感传来,仿佛有人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循着感觉看过去,却又看不见人。 云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心知暗处里应该还埋伏着不少皇家影卫。 毕竟,皇帝皇后出行,不可能只有明面上的禁军保护。 暗地里保护的人手只怕更多! 但这跟她没关系,她也懒得多观察,沉着脸往前走。 因为身上穿了喜服,一眼就能认出身份,沿途路上的禁卫军倒也没有拦下她,让云苏顺利地走到了内院。 被天盛帝派来指路的丫鬟,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 云苏走得快,她们也不得不快步跟着,短短一段路下来,丫鬟们额头上都冒汗了。 但谁也不敢让云苏慢点走,只能咬牙跟着。 进了内院后,值守的便不再是禁军。 而是原本的镇北军。 他们几乎个个都见过云苏,拱手行礼:“王妃娘娘。” 云苏点点头,踩着铺满花瓣的红毯,走到临渊阁。 临渊阁门前悬挂着大红的灯笼,金色的流苏随风摇曳,门窗上到处张贴喜字,红绸遍地。 云苏走进新房,发现屋内的摆设几乎全换了一遍新的,到处都是夺目的火红颜色,喜字、红绸随处可见,正对屋门的案台上摆着各色瓜果,一对手臂粗的金红龙凤烛喜庆地燃烧着。 看着这一屋子为大婚准备的东西,云苏心里叹了口气,难为周管家布置得这么好,可惜…… 都用不上了。 “王妃娘娘……” 丫鬟们跟着进来,努力平息呼吸,怯怯地开口,“王爷只怕要晚一些才回来,您要不要先洗漱休息一下?” 因为是提前回府的,原本伺候云苏的秋眉等丫鬟都没有回来。 没人知道云苏的性格喜好。 好好的大婚变成这样,哪家新娘子会觉得开心?看到云苏脸色冷淡,丫鬟们心里也忐忑不安。 好在,云苏没有为难她们,点点头:“你们去准备吧,再弄点吃的过来,我饿了。” “是,王妃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准备好。” 丫鬟们如蒙大赦,急忙欠身道。 云苏也没进内屋婚房,只在桌边坐下,很快就有丫鬟沏好了茶,又端来热水毛巾等物,伺候她卸妆洗漱。 温热的毛巾捂在脸上,很好地放松了绷紧一天的神经,云苏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很快,她就闻到粥点的香气。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郡主,您不能……”门口的丫鬟试图阻拦。 “滚开,这王府里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君月兰蛮横地推开丫鬟,毫不客气地踏进新房里。 一进来,她就看到云苏坐在桌边,手里正拿着毛巾,身后有丫鬟在给她梳理头发,面前的桌子上更是摆着满满一桌的鲜粥点心,香气扑鼻。 “王妃娘娘可真是会享受啊,外头那么多宾客都饿着肚子,你这个新娘子倒先吃上了?”君月兰阴阳怪气地道。 云苏放下毛巾,看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君月兰理气直壮:“大嫂进门,我这个做妹妹的还不能来看一眼了?” 说着,她便抚了抚衣袖,慢悠悠地走过来,目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云苏。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别开生面的婚礼呢,作为新娘子,你可真够狼狈的,听说还差点被刺客给杀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啊,一定被吓坏了吧?” 听到这种语气,云苏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专门跑来看她笑话,嘲讽她来了? 云苏无语地道:“你巴巴地追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君月兰睁大了眼睛:“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云苏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要觉得羞耻?羞耻什么? “从来没见过新婚进门,连拜堂都没有的新娘子,亏你还是王妃呢,跟个通房丫鬟一样被人直接送到房里,传出去怕不是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君月兰幸灾乐祸,故意凑近她,用一种看似同情、实则嘲讽的语气说:“我可真是心疼你啊,天盛国几百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倒霉的王妃,真不知道,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云苏望见她满怀幸灾乐祸、恶意满满的眼神。 不紧不慢地道:“比起这个,你是不是还没有给我行礼?” 君月兰一愣,“什么?” 她们不是在说云苏大婚闹笑话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行礼上了? 云苏伸手顺了下长发,卸了妆后,越发显得清冽乌黑的一双眼睛,凉凉地看着她。 “我已经进了王府的门,是名正言顺的镇北王妃,你不该给我下跪行礼吗?” 君月兰惊呆了:“你敢让我给你行礼?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可是镇北王府的郡主,大哥都没说过要她下跪行礼。 云苏也配? “论位分,我是王妃,你是郡主,郡主在王妃之下,你本来就该给我行礼。论辈分,我是你大哥的正妻,你堂堂正正的嫂子,你更该对我恭敬,没听说过长嫂如母吗?” 云苏慢悠悠地说,见君月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靠近几分,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妹妹,嫂子知道你不懂规矩,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嫂嫂一定好好、管、教、你!” 她特意咬重了“管教”两个字,配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眼底似有若无的恶意,活脱脱就是一个心如蛇蝎、心狠手辣的恶毒大嫂,满肚子折磨人的主意。 君月兰的年纪其实和云苏一样大,两人是同龄人,但她身量比云苏高,长相也比云苏偏成熟一些,看起来倒显得比云苏还大。 她一直很排斥云苏成为她大嫂,不仅是因为云苏进门后,她就不再是镇北王府里唯一的年轻女孩儿了,也是因为云苏怎么看都比她年纪小,她却还要叫她大嫂…… 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且,云苏长得难看,名声也不好。 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偏偏成了她的嫂子,地位、身份、辈分全都压她一头。 君月兰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呕得慌! 第260章 打你就是打你 听到云苏这么说,君月兰瞬间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随即就是熊熊怒火! 她猛地拍开云苏的手:“就凭你也想管教我,你也配?!” 云苏提前料到了她的反应,顺势收回手,似笑非笑道:“我怎么就不配了?” 君月兰:“你……”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大哥能管教你的,我自然也可以,劝你最好对我尊重一点,否则落到我手里……” 云苏不怀好意地弯起唇角,恶魔低语道,“你想试试看,我有多少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吗?” 君月兰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你、你……”她伸手指着云苏,声音都发抖了,“你好恶毒!” 说两句话恐吓她就叫恶毒了? 那真正的恶毒,她还没见识过呢。 云苏心里撇了撇嘴。 她其实懒得跟君月兰一般见识,这就是个从小被家里人娇惯、宠得无法无天的骄横小姐。 性情虽然跋扈,但还称不上多坏多恶毒。 因为被人娇宠着,君月兰其实没多少心眼子,嚣张恶意全写在脸上,直来直去。 就好像云苏今天大婚不顺利,她第一个就跑来嘲讽她,看她笑话,仿佛让云苏不痛快了,她就高兴了。 这种人虽然气人,但其实很好对付。 比那种表面跟你笑语晏晏,背地里突然捅你一刀的真恶毒,容易对付太多了。 “既然知道我恶毒,你还敢一个人跑来挑衅我?不怕转头就被我毒死了?”云苏嘲讽道。 君月兰瞪着她,“你敢!” 云苏忽然站起身,直勾勾凑到她面前:“你猜,我现在要是扇你一巴掌,会怎么样?” “你还敢打我?!”君月兰一听就气炸了。 她就是打个比方,还没动手呢。 云苏无语地说:“你怎么好像还挺期待我打你的?” 呸,谁期待了! 君月兰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少跟我嚣张,要是真敢打我,我一定去跟皇伯父告状,让你不得好死!” 云苏无所谓地耸耸肩:“怕什么,反正你大哥会护着我的。” 君月兰:“……” 她表情一下呆滞了。 “有你大哥在,就算你去跟皇上告状,皇上也顶多训斥我几句,不痛不痒。” 云苏抬起手,尖尖的指甲划过君月兰的脸颊,语气不怀好意,“但你这嫩生生的小脸蛋,可就又要遭罪了。” 君月兰被她手指戳着脸,后背寒毛直冒。 这话说的……可太有道理了! 她要是真挨了云苏一巴掌,换来的却只是云苏不痛不痒地被训斥几句,那她不是亏大了吗? “我……我大哥一向英明,不会被你蒙骗的,你要是敢打我,他肯定给我做主!” 君月兰色厉内荏的道。 云苏奇怪地看着她:“谁说我要蒙骗你大哥了?” 君月兰:“……” “我打你就是打你,还用得着撒谎掩盖吗?” 云苏似笑非笑道,“你再猜猜,就算我明着教训你,你大哥是帮你还是帮我?” 君月兰:“……” 要是换成以前,她肯定自信满满地说,大哥一定会帮她。 为什么?因为她是大哥唯一的妹妹啊。 亲疏关系摆在这,就算是她没理,大哥也会多少偏袒她的。 但那只是从前。 现在……君月兰却不敢确定了。 她想起上一次跟云苏发生冲突,大哥是怎么做的? 明明是云苏先对她不恭敬,她只是想小小地教训她一下,大哥就不分青红皂白,竟然让丫鬟打她的脸。 那可是君月兰这辈子第一次受罚! 脸都被打肿了,大哥还不肯轻饶,让她禁足到现在都没解放。 要不是今日镇北王府的喜事,她作为唯一的郡主必须出席,大哥只怕到现在都不会把她放出来。 一想到这里,君月兰心里就是满腹的委屈和不甘心。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君长渊之所以惩罚她,是因为她用了阴损手段想陷害云苏,还跑到他面前来耍心眼,只是一心一意地认定,大哥就是偏心云苏,不帮她这个亲妹妹! 亲疏有别。 以前,作为妹妹的她是亲,别人是疏。 现在,大哥娶妻了,云苏才是那个“亲”,她这个妹妹反而成了“疏”了! 君月兰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公平。 她用力挥开云苏的手,狠狠推了她一把,怒吼道:“云苏你个贱人,别以为大哥偏袒你就了不起了,我绝对不会承认你这个嫂子的!” 说完,她好像是被气狠了,又怕云苏真的打她,扭头就往门外跑。 云苏眼尖地看到她眼睛都气得红红的,快哭了。 “王妃小心!” 丫鬟们眼看着云苏被推得一个踉跄,急忙上前扶住她。 另一边,君月兰还没跑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正要走进来的康太夫人,母女俩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哎呦……” “啊!” 康太夫人差点被撞到地上去,幸好身后的人扶了一把,她恼火地发怒:“干什么毛毛躁躁!也不看人就往外冲……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康太夫人本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呢,一看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语气立刻缓和下来。 “娘……”君月兰眼睛红红的,委屈的一头扑进她怀里,“那个贱人欺负我,她还要打我!娘你给我做主!” 康太夫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抓着她的肩膀,强笑道:“什么贱人,兰儿,你在胡说什么?” 康太夫人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位的世家贵妇、各家千金呢。 天盛帝、君长渊以及众多朝臣们,要商议如何处理今日的刺客一案。 这是朝堂中事。 女眷们自然不方便留下旁听。 所以,云苏离开之后,皇后也识趣地起身告退,其他女眷们纷纷跟着退出来。 一离开正堂,皇后就冷着脸回屋休息了,完全没有主持大局的意思,剩下康太夫人和众多宾客女眷们,面面相觑。 没有正常的拜堂流程,皇帝和男人们又都在商议正事。 她们这些女人无事可做,又不能自己先入宴席,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干站着吧? 康太夫人作为主人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邀请众人一起去新房,看望下新娘子。 第261章 冲突,水火不容 这个提议也不算突兀。 因为,按照天盛国的婚礼习俗,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后,宾客女眷们都可以去新房探望,沾沾喜气,也算是闹洞房的一种。 但是,康太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她刚带着人过来,就遇上了快气哭的自家女儿。 这丫头还口无遮拦地说什么贱人…… 被身后的贵妇们听见了,多闹笑话啊。 康太夫人一向是好面子的,见君月兰还想再说,立刻打断道:“好了,今天是你大哥娶妻的好日子,你不许再胡闹了!” “我哪有胡闹……”君月兰想告状不成,却被亲娘喝斥,心里那个委屈劲儿啊。 “郡主这是刚从新房里出来吗?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和新嫂子吵架了?” 一道笑盈盈的声音,从康太夫人身后传来。 君月兰脸色一变,立刻瞪过去:“贺望兰,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粉蓝色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长得一张水灵可爱的娃娃脸,鹿儿眼又大又圆,见人带着三分笑。 看起来格外讨喜。 但君月兰却十分厌恶她。 两个人结怨已久,在京城里可谓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贺望兰出身襄阳王府,祖上也是宗室之一,拥有世袭爵位。 不过,到了她这一辈,和皇室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淡了,她父亲是这一代的襄阳王,母亲是郡王妃,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她是最小的嫡女。 原本,按照宗室制度,郡王的女儿应该被封为县主,享受朝廷俸禄。 但是,在贺望兰出生之前,她的两个亲姐姐都已经封了县主,哥哥也成了郡王世子,唯独她,因为家中受封太多,无法再得到封号,就成了唯一一个没有爵位加身的郡王之女。 襄阳王和王妃觉得愧对小女儿,对她宠爱有加,两个姐姐和哥哥也都把贺望兰宠在手心里。 襄阳王府常年坐镇封地,只有贺望兰和哥哥贺望君留在京城。 天盛帝和皇后时常召见兄妹两,看似宠爱有加,但实际上,他们在京城就相当于质子一样。 不过,这个质子和敌国的质子是不同的。 毕竟也是本朝郡王的子女,只要襄阳王老老实实为朝廷效力,不造反,不惹事,他的一双儿女,在京城自然地位崇高,无人敢惹。 而贺望兰之所以和君月兰结怨,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四个字。 少女情长! 两个女孩都是从小被家里娇宠的,天性相冲,见面第一天开始就时常吵架,水火不容。 而且,她们两个人都有哥哥。 在一次偶然的宫宴上,贺望兰见到了君长渊。 那个时候,君长渊还没有受伤,也没有因为中毒而戴上面具,情窦初开的贺望兰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的脸惊艳了,少女心砰砰跳。 但是,还没等她心动多久,这件事就被君月兰发现了。 君月兰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敌人”,想嫁给她大哥当她嫂子呢? 为了彻底掐灭贺望兰的痴心妄想。 君月兰故意算计,让她在有君长渊出现的场合,当众出了一个大丑,把贺望兰气哭跑回了家。 但贺望兰也不是好惹的。 没过两天,她就查到了是君月兰陷害她,顺带也知道了君长渊是她大哥。 为了报复君月兰害她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贺望兰精心策划了两个月,终于在一次世家子弟的围猎游玩中,让君月兰也对她的大哥贺望君,一见钟情! 不过那时候,君月兰根本不知道,那个骑马救了她一命的英俊男子,其实是贺望兰的亲哥哥。 随后,贺望兰的报复就来了。 她将君月兰设计她的事情,原样用了一遍,让君月兰也在贺望君面前狠狠丢了一次脸。 而且,在君月兰为此又气又羞的时候,她还故意跑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她哥哥贺望君根本不喜欢她,而且还因为她欺负过自己妹妹,对她讨厌极了! 君月兰第一次少女心动,就这么被贺望兰摔了个稀巴烂…… 两个人的仇彻底结大了! 到最后,两个人完全忘了对对方哥哥的爱慕,一心一意跟对方作对,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场。 她们一个是镇北王府的郡主。 一个又是受宠且有特殊身份的郡王之女。 家世背景在京城里都是顶尖的,争锋相对起来,就连京城里的其他贵女们也跟着站队,划分成了两个派系。 听到君月兰的质问。 贺望兰无辜地道:“镇北王殿下大婚,我和哥哥代表襄阳王府,自然要来献上贺礼,郡主这又是怎么了?看着怒气冲冲的,不会真的和新嫂子吵架了吧?” “这关你什么事!”君月兰语气十分不好。 “我这是关心你啊,在新房里都能和嫂子吵起来,这也太失礼了吧?” 贺望兰一双大眼睛,十分无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小姑子多难缠呢,可别把你大哥的新王妃吓坏了。” “你……”君月兰差点没气得脑充血。 “我也有大哥,我大哥要是娶了新嫂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才不要做那种讨人厌的小姑子。” 贺望兰一句接一句,天真浪漫,都不给君月兰反驳的机会。 君月兰心里又是一堵,怒火中烧:“贺望兰,你有完没完!给我闭嘴!” 贺望兰直接吓得后退一步,露出受惊的表情:“郡主,你这么凶做什么……” 旁边的小姐妹立刻护着她,不赞同地道:“郡主,望兰也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能吼她?” “她身子弱,年纪又小,郡主为什么总欺负她?” “望兰只是说了实话,郡主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君月兰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欺负贺望兰?! 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到底是谁欺负谁? 康太夫人一个没拦住,女儿都快跟其他贵女们撕起来了,旁边年纪大的贵妇们也不阻拦,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君月兰和贺望兰之间的矛盾,之前闹得动静很大,各家贵妇们也都心知肚明。 反正也不是自家女儿,闹就闹吧。 她们乐得看热闹。 第262章 审视与亲近 康太夫人却不能眼看着女儿丢脸:“兰儿,还不闭嘴!” “娘!”君月兰气得直跺脚。 明明是贺望兰先挑事的,为什么又说她? 康太夫人瞪她一眼:“这是你大哥的新房门口,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非要你大哥回来,你才知道收敛是吗?” 蠢丫头,明知道人家故意找茬。 你还上赶着给人欺负……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君月兰心有不甘地闭上嘴。 贺望兰却笑嘻嘻地道:“原来,镇北王殿下也会管教郡主呀?真是个负责任的好哥哥,不像我哥,我做什么他都只夸我,从来舍不得管我一点。” 旁边的小姐妹立刻帮腔: “哎呀,谁不知道襄阳王世子最疼你了?” “他就你这一个宝贝妹妹,平时都护得紧呢,我们约你出去玩,他都问东问西的,生怕我们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有这么一个哥哥真好啊!看得我都羡慕死了,我娘怎么不给我生一个又英俊、又有本事、又文武双全,关键还那么宠我的哥哥呢?” “你就别做梦了,望兰这样的好命,我们哪求得来呀?”旁边的小姐妹酸溜溜地道。 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们嘻嘻哈哈,说着天真无邪又羡慕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往君月兰的心坎上戳。 她也是君长渊唯一的妹妹。 她大哥也俊美,也有本事,也文武双全…… 但,就是不宠她! 现在娶了王妃,就更是把她这个妹妹丢到天边去了,还为了王妃惩罚她…… “兰儿!” 康太夫人看着其他贵女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君月兰的表情越不对劲,眼圈委屈得通红,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在新房门口哭出来,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很失礼的事。 会被人看笑话的。 康太夫人紧紧抓着女儿的肩膀,抓得君月兰都疼了。 康太夫人勉强挤出笑容:“好了,大家也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先进屋看看新娘子……” 话还没说完,君月兰忽然用力挣开她的手,闷头就往外冲,差点把康太夫人撞了个踉跄。 “哎呀……”跟在康太夫人身后的贵妇、贵女们,也差点被冲撞到了。 “夫人当心。”贺望兰及时扶了一把。 一名贵妇惊魂未定,拍着胸口蹙眉:“郡主这是怎么了?也不打声招呼就往外跑,实在是……” 半点规矩都没有! 她又拍拍贺望兰的手,慈爱地笑道:“多谢贺小姐扶着我,不然,我可要摔了。” 贺望兰笑得很甜,“夫人没事就好。” 康太夫人心里暗骂女儿不争气,赔着笑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多,兰儿也累了,就先不管她了,还是进屋看看新娘子吧。” 君月兰今天一天就没出过镇北王府,事情再多,也累不到她头上呀。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康太夫人为女儿失礼找的借口,也没人拆穿,纷纷笑着点头,附和了几句。 耽误了一刻多钟,这群女人们总算是进了新房的门。 云苏东西都吃完了,正坐在桌边喝茶消食。 她早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声,只是懒得走出去搭理,反正她今天的身份是新娘,不出去很正常。 但她可以不出门,却拦不住别人非要进来围观她。 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群,还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云苏揉了揉被脂粉呛得有些难受的鼻子,坐在原地没动,上来一个打招呼的,就点点头,话都不想说。 “新王妃看着真是沉静端庄,难怪陛下一眼就相中了!” “是啊……” “和镇北王殿下很是相配呢。” 贵妇们端着矜持的笑容,夸得也很委婉,全程都避开了云苏的容貌和名声,对今日婚礼的种种不顺,更是只字不提。 毕竟,她们只是上门贺喜的宾客,又不是来跟云苏结仇的。 再怎么不顺,云苏也是圣旨钦点的镇北王妃。 看镇北王牵她手去拜见皇帝皇后的样子,似乎还挺满意她的…… 这些贵妇们就更不会轻易得罪了。 当然,也没人主动想和云苏交好,个个都维持着表面客气,夸赞几句,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云苏敏锐地感觉到,这些贵妇打扮的女人,脸上是笑着,嘴里也夸着,但她们的眼神却带着审视,冷冷淡淡,其中有几个更是暗含嘲讽,犹如看一个乐子似的。 没人喜欢被这样的眼神包围。 那些言不由衷的夸赞,听在云苏耳朵里更觉得吵闹,她很快就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一股好奇又复杂的视线。 顺势望过去,是一个娃娃脸的年轻少女。 长得很可爱,眼神也很大胆。 发现云苏在看她时,还朝她眨了眨眼,笑着道:“王妃娘娘看起来好面善啊,都不像是王妃,像是跟我一样的同龄人呢。” 少女一开口,云苏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是之前和君月兰起冲突的贺望兰。 对于君月兰和贺望兰之间的矛盾,云苏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奇怪,这少女看她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有点好奇,有点不服气。 同时,又有一种很微妙的亲近感…… 总之很复杂的眼神,说不上来。 云苏不由觉得奇怪,她从来没见过贺望兰,她为什么会觉得她亲近? 不会是因为她把君月兰气哭了吧? 心里想着,云苏开口道:“你多大年纪? 贺望兰没想到她会开口询问,愣了一下:“我去年刚及笄,虚岁十七了。” 女子及笄是十五岁。 也就是说,她今年十六,古人按虚岁算,就是十七。 云苏挑眉:“那我们确实是同龄人,你是几月的?” “十一月。”贺望兰道。 云苏回想了下原主的生辰:“我是十月的。” “那你岂不是只比我大一个月?”贺望兰惊奇地睁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可是,你看着比我还小呢。” 云苏看着她的娃娃脸,沉默了一下。 “你比我小。” “那……我能叫你王妃姐姐吗?或者云姐姐也行?”贺望兰眨巴了两下眼,露出有点小可怜的表情。 她长得可爱又娇俏,甜甜地撒起娇来,宛如一个受宠的小妹妹。 “我家里有两个姐姐,都留在襄阳,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们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妃姐姐,我心里就很喜欢呢。” 第263章 挑拨,三个女人一台戏 云苏微微奇怪地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康太夫人看到她们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想起气哭跑出去的女儿,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暗暗绞紧手里的帕子,康太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还真是好人缘啊,才见了贺姑娘一面,都以姐妹相称了。” 云苏还没说话。 贺望兰甜甜地笑道:“是啊,我一看到王妃姐姐就觉得亲近,大概就是合眼缘吧。” 康太夫人掩唇一笑,“那确实是缘分,倒让我想起来,贺姑娘以前还跟皇后娘娘说,想嫁给我们家长渊呢,没想到几年过去,你倒是跟长渊的王妃姐妹相称了,真是好缘分啊。” 云苏微微一愣,不由看向贺望兰。 不是吧? 有一个燕姝儿还不够,这姑娘以前也喜欢过君长渊? 他身边的桃花怎么这么多! 而且,康太夫人这话,说得也不怀好意。 看似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在云苏的新婚之夜,当着这么多宾客女眷的面,打趣一位贵女喜欢她的新婚丈夫…… 这不是膈应人是什么? 但这话,云苏却不好回怼。 她态度强硬了,会让人觉得她善妒、霸道;她态度不强硬,又会让人觉得她是软柿子,一进门就被康太夫人这半个婆婆拿捏住。 康太夫人这是给被气跑的女儿报仇呢。 旁边的贵妇们心里也知道,她这话说得不合时宜,但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只管看热闹。 其中,还有对云苏看不顺眼的贵妇,笑着接话:“可不是吗?要不是那时候,贺姑娘年岁还小,不宜指婚……只怕镇北王妃的位置,还轮不到别人呢!” 这就是明摆着说,云苏捡了贺望兰的便宜。 要是她年纪再大一点,早早指婚,哪还有云苏什么事啊? 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占了这个便宜! 康太夫人脸上适时地闪过一丝遗憾:“是啊,可惜了……” 随即,她似乎又感觉不妥,立刻描补道:“不过,云苏进门,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是陛下亲自赐婚,也是荣幸啊。” 这欲盖弥彰的语气,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心里真正期盼的“儿媳妇”,是贺望兰一样。 云苏心里冷笑! 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把戏,个个都玩得炉火纯青。 但实际上,不管是云苏还是贺望兰,康太夫人一个都不喜欢。 她怎么可能满意两个跟自己女儿作对的人,进府当王妃呢?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看不顺眼云苏和贺望兰亲近,借着贺望兰喜欢过君长渊的事,挑拨是非罢了。 那名插嘴的贵妇也是同样,唯恐天下不乱。 挑拨了云苏还不够,还不忘挑拨贺望兰。 贵妇笑道:“说起来,贺姑娘今年也十七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襄阳王府向来疼女儿,不知以后给贺姑娘挑的乘龙快婿,得是个何等优秀的男子呢?” “只可惜,这全京城最优秀的镇北王殿下,如今也有王妃了,旁人再如何比较,难免也要差上几分……” 说着,贵妇还似有若无地瞥向贺望兰,语气充满惋惜。 仿佛她嫁不成君长渊,当不上王妃,以后不管嫁谁都要低一档,心里有多替她遗憾似的。 贺望兰又不傻,听得出这些女人的言外之意。 却丝毫不生气,甜甜地笑道:“几位夫人说笑了,京中仰慕镇北王殿下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我算什么呀?镇南侯府的六小姐燕姝儿,不是还当众说过,非镇北王不嫁吗? 还有,夫人您的女儿,不是也喜欢过镇北王吗?今日殿下大婚,您怎么也没把女儿带过来?说不定,她也和王妃姐姐合眼缘呢?” 贵妇笑容一僵,立刻否认:“贺姑娘说笑了,我家女儿哪有……” “当然有啊,夫人难道不知道吗?” 贺望兰惊讶地睁大眼,“您可是朱姑娘的母亲啊,连女儿心上人是谁都不清楚吗?” 她看向身边的小姐妹,问道:“你们也知道的吧?朱姑娘是不是仰慕过镇北王?” 小姐妹们立刻帮腔,你一句我一句: “确实是。” “是朱姑娘亲口说的呢!” “她还说,镇北王殿下是京中最英武的男子,龙章凤姿,若是有幸能嫁给他,即使不做正妻,做个侧室都心甘情愿……” 贵妇神情一变,脸色都挂不住了: “你们可不要乱说,我女儿端庄贤惠,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你们不要坏了她的名声。” 然而,贺望兰身边的小姐妹,个个都是世家贵女。 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唬到? 她们反而不高兴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 “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朱姑娘就是亲口这么说的。” “这就败坏名声了?您自己不是还说望兰想嫁给镇北王吗?怎么您能说望兰,我们就不能说朱姑娘了?” 贵女们年轻气盛,说话也不客气,堵得贵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要是所有贵女都一口咬定,她女儿就是说了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传出去,不管事实真假,众口铄金。 别人只会相信人数多的一方。 那她女儿就算没说,在别人眼里也变成说了! 宁愿做妾也想嫁给镇北王殿下…… 这得多不知廉耻啊!比起贺望兰大大方方的仰慕,她女儿这种才叫不要脸呢,弄不好名声都得受损。 贵妇保养精致的脸一下子青了,暗暗揪紧手帕,心里止不住后悔。 这京城里,仰慕镇北王的女子确实很多。 尤其是在君长渊受伤毁容之前,他几乎是京中所有闺中少女的美梦。 不管身份高低,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他,只是听说过镇北王战功赫赫、俊美无铸的名声,便有不少女子为之心动,将君长渊视为心中英雄的代名词。 恰恰,贵妇的女儿也是其中之一。 她本来只是看不顺眼云苏,想到她容貌才学样样都不如自己女儿,却偏偏一步登天成了王妃,这才借着康太夫人的话题,想挑拨贺望兰,看云苏的热闹。 谁知道…… 云苏这么沉得住气,根本不接茬。 反而是贺望兰被激怒了,三言两语,反把污水泼到了她女儿头上! 第264章 脸面都快丢尽了 朱夫人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贺望兰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郡王之女,却能和身为郡主的君月兰斗得不分高下。 这就足够看出这死丫头,不像表面那么单纯好骗。 她做什么要想不开,插这几句嘴? 没伤到云苏也就罢了,反倒连累了自家女儿…… “几位姑娘真是会开玩笑,今天是镇北王和王妃大婚,说这些事做什么?让王妃娘娘听了,怕是要不高兴了。” 朱夫人勉强笑着说。 之前就挑拨她,现在自家女儿倒霉了,又把她拉出来当借口? 云苏心里冷笑不已。 是不是她不开口,这女人就真拿她当软柿子? 云苏蓦地扬起笑容,对朱夫人笑道: “夫人说哪的话?我身为正妃,大度是应该的,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呢?要不是贺姑娘说起,我都不知道,朱姑娘对我夫君如此仰慕,宁愿做妾都想要嫁进王府,真是一往情深啊。” 朱夫人的脸色顿时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她急忙否认道:“王妃娘娘,我女儿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家虽然不像王府这么尊贵,但也是大户人家,她女儿更是府里唯一的嫡女。 这种身份的贵族女儿,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当妾呢? 云苏却不给她否认的机会,笑着对康太夫人说:“我记得成婚之前,太后身边的教养嬷嬷曾说过,王爷身边除了正妃,还有四位侧妃,六位妾室,如今都空着呢。 既然朱家姑娘如此仰慕王爷,我也怜惜她一片深情,等明日入宫请安,我跟皇后娘娘提一提,将朱姑娘接进府如何?” 康太夫人惊呆了:“……” 朱夫人:“……” 贺望兰以及其他贵女、夫人们:“……” 新房里陡然寂静了一下,满屋子的女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苏。 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谁家刚进门的正妻,还没洞房就开始想着给夫君纳妾? 就是开玩笑也不行啊……同为女人,想想这种事,难道不会觉得心里酸涩又膈应吗? 她……她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康太夫人,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磕巴了几下,康太夫人干巴巴地道:“云苏,这种话……可不好说笑啊。” 云苏很认真:“我没有说笑啊。” 康太夫人:“……” 云苏又看向朱夫人,诚恳地说: “您是朱姑娘的母亲,想必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达成所愿吧?她一心一意仰慕镇北王,不惜自降身价,即便是我也不禁动容。 我很愿意替她向皇后娘娘求情,虽然位分可能低一点,但以朱姑娘的痴情,当个侍妾也是绰绰有余的。 夫人不用担心,我一定替您女儿达成所愿,让她成为王爷后院的一份子!” 云苏说这话的表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语气要多坚定有多坚定。 仿佛,如果不是今晚新婚夜,她作为新娘不能离开新房。 她现在就恨不得跑到皇后面前,恳请她大发慈悲,给“痴情”的朱姑娘一个王府侍妾的身份,圆满了她的心愿! 听到云苏这番话。 在场的夫人、小姐、贺望兰:“……” 众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朱夫人浑身都气地发抖,僵硬的脸皮一下下地哆嗦着,脂粉直往下掉,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活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云苏笑吟吟地继续道:“夫人不用太感激我,这是我身为正妃,应该做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夫人一声杀猪般凄厉的声音打断:“不——” “不不不!!!” 她拼命摇头,慌忙拒绝,“王妃娘娘,这使不得啊……小女何德何能,哪里配得上镇北王殿下?!您千万不要为她费心,更不要去求皇后娘娘……” 朱夫人被云苏这番话吓到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心里也不相信云苏身为正妃,会这么积极主动地给夫君纳妾。 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是认真的,或者想表示一下身为正妃的贤惠大度,明天入宫敬茶的时候,真的跟皇后娘娘提了怎么办? 她的宝贝女儿难道真的要进王府? 甚至连侧妃都不是……只是一个小轿抬进来的侍妾! 即使皇后娘娘并未同意,云苏要是真往宫里这么一提,不出半天时间,消息就能传遍全京城。 到那个时候。 她女儿就算不用进王府当妾,名声也几乎全毁了。 以后还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 朱夫人越想越害怕,额头的冷汗都吓出来:“王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女吧……我,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但云苏针对的,又哪里是她根本没见过的朱姑娘? 她针对的只是不怀好意,再三挑拨生事的朱夫人而已。 “朱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朱姑娘从未得罪过我,何来我要饶了她?这不是看朱夫人心疼女儿,朱姑娘又对我家王爷一往情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才想圆满了朱姑娘的心愿吗?” 云苏笑得清浅。 康太夫人和其他贵妇:“……”心里一阵发寒。 你都想让人家进门当妾了,这叫哪门子的圆满心愿? 分明就是把人踩到泥里,杀人不见血啊。 让一个出身高贵、受尽宠爱的嫡女当妾,而且是连名分都没有的低级侍妾,这摆明了就是最大的羞辱。 但羞辱的并不是不在场的朱姑娘,而是她不安分的亲娘,朱夫人。 朱夫人急得直冒火,咬咬牙,直接跪下了: “王妃娘娘,是臣妇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跟小女没关系!臣妇给您赔罪,求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臣妇的女儿吧……” 要是她真的害得唯一的女儿进府当妾,不说她有多心疼,夫君婆婆只怕都不会饶了她。 还会得罪这位镇北王妃…… 朱夫人心里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打死她都不敢接康太夫人的话。 都怪康太夫人,好端端地说什么贺望兰喜欢镇北王,她要是不挑拨,她也不会跟着多嘴,结果,康太夫人什么事都没有,她倒成了出头的鸟。 脸面都快丢尽了! 第265章 以退为进,聪明的应对 眼看朱夫人跪在地上,不停推拒。 云苏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朱夫人,我是真心想接朱姑娘入府的,您这样拒绝,好像我要吃了您女儿一样。” 在众多女人惊愕的目光下。 云苏站起身,亲自搀扶起朱夫人,笑盈盈地道:“您放心,身为王妃,我绝不是善妒的人,不管是您的女儿,还是别家姑娘,只要真心爱慕镇北王,我都很乐意接她们入府,一定好好对待她们。” 朱夫人惊恐地看着她,额头的冷汗流得更多了:“不……不用了,王妃娘娘厚爱,小女实在担当不起啊……” “夫人先起来吧。”云苏友好地伸出手。 朱夫人却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样,急促地躲开,疯狂摇头:“王妃娘娘,臣妇求您了,您就高抬贵手……收回成命吧!” 眼看朱夫人再三拒绝。 云苏十分遗憾:“夫人,您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达成所愿吗?” 要是她女儿能嫁进王府当正妃,她当然愿意。 可是,当正妃和当妾,这能是一样吗? 前者是荣耀,后者却是耻辱。 堂堂嫡女进王府当妾,这传出去,整个朱家都要沦为京城笑柄了,连她家老爷在朝堂上的名声都会受影响,说不定还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卖女求荣。 朱夫人心惊胆战,看着云苏笑盈盈的脸庞,仿佛见了魔鬼一样。 这位镇北王妃真是个厉害角色! 一般女人发现夫君被人觊觎,只会含酸拈醋不高兴,就算碍于七出之条,不得不给夫君纳妾,也很难有个好脸色。 可云苏呢? 她反而高高兴兴的,甚至主动想给夫君纳新人。 谁能不夸一句贤惠大度呢? 但实际上,真正进了王府后院,侍妾的命运如何,还不是看正妻的心情?到时候门一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子里子都有了,谁都挑不出云苏的错。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在场的贵妇,包括朱夫人在内,谁家里还没个姨娘小妾了? 都是当正妻的人,一下子仿佛顿悟了,看向云苏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本来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没打算真的接人进府。 可现在看…… 这位镇北王妃,分明是心肠狠毒啊! 朱姑娘要是真的进了王府,只怕熬不过几天,就得死在这位王妃手上,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朱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 “王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多嘴,臣妇不该嘴贱!求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小女吧!” 一旁和朱夫人交好的贵妇,也跟着求情:“王妃娘娘,朱夫人她只是心直口快,并非有意惹娘娘不悦,眼下她也知道厉害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她这一回吧?” 朱夫人拼命点头:“是,是!臣妇再也不敢了……” 云苏淡淡笑道:“我只是怜惜朱姑娘对王爷的一片痴心,怎么被你们说的,好像我要害了她似的。” 你这可不就是要害她吗? 贵妇们心里不由腹诽。 “算了,既然朱夫人已经自认错误,又实在舍不得女儿,我也不好勉强。”云苏淡淡道,“夫人请起吧。” 朱夫人怯怯地抬头,确定她是真的改变主意了,这才擦着冷汗站起身。 “多谢王妃娘娘……” 这时候,云苏却又转过头,笑盈盈地看向康太夫人:“我刚才说的话并非虚言,不止是朱家小姐,无论是谁,只要对王爷有真心,我都愿意接受。” 康太夫人心口一提,这话为什么要对着她说? “所以,太夫人若是觉得哪家女子不错,可以直接跟我说,先王妃不在,您便是府里唯一的长辈,只要您开口,我作为王妃,就没有不答应的。” 云苏笑得格外谦和,好似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了康太夫人,随即又看向贺望兰。 之前,就是康太夫人最先说起,贺望兰仰慕镇北王的事。 云苏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表明…… 只要康太夫人开口,她都愿意向皇后娘娘求情,让贺望兰入府? 嘶! 不少贵妇们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康太夫人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 她居然敢让襄阳王府的掌上明珠当妾? 这是疯了吗?! 康太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贺望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太夫人,您是想让我也进王府,给镇北王殿下当妾吗?” 康太夫人惊呆了:“我……我没有这样说啊!” 贺望兰怒道:“那你故意提起我以前仰慕镇北王,是什么意思?” “我……”康太夫人被质问得一噎,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急忙解释,“我只是随口说笑,绝无贬低之意啊,而且,当妾不当妾的,这是云苏说的啊,跟我没关系!” 襄阳王府虽然只是郡王府,但也是有实权的。 康太夫人可不想得罪。 而且,这个当妾的话不是云苏说的吗?怎么会怪到她头上? 云苏无辜地表示:“太夫人是长辈,您说哪家女子对王爷有心,意思不就是想让我这个做王妃的,替王爷把人纳进来吗?我自然不好违逆您的意思。” 康太夫人惊呆了:“你别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特意在我面前说,贺姑娘对王爷一见倾心,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云苏眨眨眼,一脸疑惑求知的神情。 康太夫人瞬间被噎住了。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想膈应一下云苏。 可谁知道,云苏却硬是把这话歪曲成了,她作为王府长辈,看上了贺望兰,想让云苏这个儿媳妇把人接进府,配给君长渊! 天啊!! 康太夫人只觉得脑袋像被雷劈了一下,震得她都回不过神,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苏。 “康太夫人的‘好意’,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我这就回府写信给我父王母妃,让他们‘好好’感谢一下你的厚爱!” 贺望兰气得眼眶发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连礼仪都不顾了,转身就跑出门去。 旁边的小姐妹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第26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康太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霎时间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地往外追。 “贺姑娘,不是啊!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想让你进府当妾的意思,你回来……” 让一位王府贵女,而且是深受郡王宠爱的女儿,给自己的继子当妾。 即使这个继子是亲王,是君长渊。 对于襄阳王府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贺望兰气哭地跑出去,要写信给她父母告状,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襄王王府的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不会怪君长渊和云苏,但是跟康太夫人可就结大仇了! 你一个先王侧妃,居然敢让我家宝贝女儿当妾,是什么意思? 当他们襄阳王府没人了吗?! 我家女儿独自留在京城,长辈不在身边,你就觉得她没人护着好欺负? 这个误会一旦结成,再解开可就难了。 襄阳王府有多疼爱贺望兰,就有多仇视羞辱她的康太夫人。 而且,襄阳王是藩王,自有兵权,常年坐镇封地,连皇帝都要时常安抚。 他要是气不过女儿受辱,一封折子告到天盛帝面前…… 康太夫人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正因如此,看到贺望兰怒气冲冲地跑走,康太夫人才吓得变了脸,连长辈的身份都不顾了,急急忙忙地追出去解释。 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 直到此时,康太夫人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他的夫人们也是一脸茫然。 只有朱夫人,脸上露出解气的冷笑,巴不得康太夫人倒大霉。 “……王妃娘娘,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臣妇们不敢打扰,就先告辞了。” 眼看着贺望兰和一种贵女,还有康太夫人都走了,其他贵妇们也不敢久留,纷纷提出告辞。 云苏本来正望着房门处,闻言点点头:“诸位慢走,不送了。” “不敢……”贵妇们心里汗颜,急忙退出了新房,匆匆往外院走去。 这个新房,她们是再也不敢来了! 只一回就受了两遍惊吓,连康太夫人都要和襄阳王府结仇了,谁还敢来啊? 新房里再次冷清下来。 云苏独自坐在桌前,手指缓慢敲打着桌面,脑海里浮现出贺望兰红着眼眶跑走的样子。 倏地,她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啊……” 她敢发誓,贺望兰刚刚那种气哭的表情,绝对是故意装出来的。 康太夫人之前提到她喜欢君长渊,确实没有让她进府当妾的意思。 这是云苏利用话术,故意强加给康太夫人的。 旁人也许没听出来。 但是……贺望兰应该是听出来了。 可她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而且还顺着云苏的意思,对康太夫人发难,三言两语加上气哭跑走,成功把这件事闹大了。 原本只是康太夫人嘴碎的一两句笑谈,被贺望兰这么一闹,却变成了“镇北王府的太夫人故意羞辱襄阳王的女儿!” 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贺望兰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跟康太夫人有仇? 还是说,她也想报复康太夫人拿她喜欢过君长渊的事当幌子,所以,故意借着云苏的话报复回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贺望兰这次,都和云苏打了一场配合战,除了她们自己,在场其他人都没看出来。 估计心里还在纳闷,好好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算了,不想了。” 云苏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往卧室走去,“反正都在京城,日后有的是接触机会,下次见上再说吧。” 今天她可是起了个大早,又折腾了一整天,累得够呛了。 君长渊还在正厅跟皇帝朝臣们议事,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弄不好要通宵处理刺客的事,不回来休息也有可能。 云苏总不能坐一晚上空等他,干脆先睡一觉,把体力补满了再说。 新房里伺候的丫鬟们见她进了屋,也跟了进来。 本以为王妃是要在新房卧室里等王爷回来,谁知云苏一走到床边,直接就倒在了喜床上。 丫鬟都没来得及阻拦。 “哎哟……” 看似铺得厚实绵软、喜庆火红的床铺,云苏刚一躺下,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弹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硌人?” 丫鬟们哭笑不得,忙走过来:“王妃娘娘,这喜床可不能直接躺,下面铺满了东西的。” 云苏一手掀开被褥,嘴角微微抽搐。 满满一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个个圆滚滚的又坚硬,难怪躺上去这么硌呢。 “铺这些东西干嘛?怎么也不提醒我,硌得我背疼。”云苏伸手拨了拨,将这些东西扫到一旁。 丫鬟急忙拦住她:“王妃,在王爷回来之前,这些东西先不能碰,都是吉利的好兆头,寓意早生贵子呢。” 云苏头疼,“床上铺这么多,我怎么睡啊?” 丫鬟惊讶:“您不等王爷回来吗?” “他不是要和皇帝议事吗?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就不等了,先睡会儿再说。”云苏伸手打了个哈欠,真切感觉到困了。 手上的伤也懒得处理,她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欲言又止。 “王妃娘娘,今晚可是新婚夜……您确定不等王爷回来吗?”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劝道,“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哪有洞房花烛夜,新娘都不等新郎回来,自己先睡了的? 王爷要是知道了,真的不会不高兴吗? 云苏困得哈欠连连,摆手道:“没事,他回来了会叫我的,把这些东西都收走吧。” 丫鬟们没办法,只好将满床的喜庆物品收拢起来,仔细铺好床。 云苏等她们收拾完,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喜被上,几乎刚挨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丫鬟们一脸无奈,只好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放下遮光的床帐,这才退出卧房。 新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丫鬟们都离开后,已经睡着的云苏的袖口中,细小的乌鳞蛇才慢悠悠地爬出来,竖起身体看了看床帐外,确定没有危险。 它缓缓游到云苏的枕边,挨着主人的脸颊盘绕起来,犹如守护着宝物一样,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第267章 新婚夜,兴师问罪 夜色渐渐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云苏睡得正香,毫无察觉,随着房门轻微的一声响,盘在她枕侧的乌鳞蛇警觉地睁开眼,瞬间支起身子。 昏暗的床帐里,竖立的蛇瞳泛起幽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帐外,渐渐走近的身影。 来人脚步轻微,落地无声。 乌鳞蛇却似乎察觉到危险气息,蛇身缓缓弓起,蓄势待发。 一只修长素白的手伸向床帐,刚刚掀开的刹那间—— 嗖! 一条黑影迎面扑来,毒牙森森,猩红的蛇口毫不留情地扑咬向来人。 君长渊手速极快,凌空瞬间一掐,牢牢捏住了乌鳞蛇的蛇口下方。 “嘶!”乌鳞蛇大怒张口,灵活的蛇尾“啪”地一声抽打在他手腕上,狠狠缠绕住。 云苏猛然睁开眼,手一伸握住枕下的匕首,刚要攻击。 “是我。”君长渊低沉华美的声音响起。 他站在喜床边,一手捏着蛇头,另一只手将床帐挂起。 桌上宫灯的光亮照射进来。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云苏坐起身,手里抓着匕首,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君长渊?你议事完回来了?” “嗯。” 君长渊神色有些微妙,看了看手里扣住的黑蛇,再看看她手里寒光凛凛的匕首,薄唇勾了勾。 “苏苏,你这是做什么?” 云苏甩了甩脑袋,终于清醒过来,看看手里的匕首:“哦,我以为是刺客进来了。” 她随手将匕首塞到枕头底下,又看向君长渊。 他站在床边,手里捏着可怜兮兮的乌鳞蛇,正好卡在它蛇头下方的凹陷处,逼得乌鳞蛇连嘴巴都闭不拢,只能徒劳地用蛇尾抽打他的手腕。 啪,啪啪…… 抽了几下,没力气了。 蛇尾颓软无力地垂下来。 “你掐它做什么?快放开。” 云苏心疼坏了,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我好不容易养成这样的,你别给我掐死了。” 君长渊顿了顿,控诉:“是它先咬我的。” “它不是故意的。” 云苏解释,“我刚刚睡着了,乌鳞只是在帮我守夜,它不熟悉你的气息,把你当敌人了才会攻击,你快放开它。” 君长渊一挑眉,将乌鳞蛇扔在床上。 乌鳞蛇摔得七荤八素,飞快爬起来游向云苏,云苏伸手接着它,它爬到云苏的手心里,蛇尾缠绕着她的食指,小小的脑袋不停蹭着她的掌心,“嘶嘶”地吐息着。 云苏哭笑不得,赶紧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君长渊看着乌鳞蛇的动作,饶有兴致地问:“这又是在做什么?” “告状,求安慰。”云苏说。 君长渊一怔,似笑非笑:“倒是有些灵性。” 才养了这些日子,都懂得给主人守夜了,刚刚若不是他听到风声反应快,换成寻常刺客,只怕一咬一个准。 蛇类本就擅长蛰伏,隐蔽起来悄无声息,再加上剧毒,确实是个防身的好东西。 但前提是,得养得住,不会被它反噬主人。 云苏下了床,将大受打击的乌鳞蛇放在桌子上,又去换下的衣服里找出一个锦囊,回到桌边倒了杯热水。 锦囊里是一颗颗黑色药丸子,透着腥气,被云苏往热水杯里一扔,很快就化成了一杯暗红色的药水,浓浓的腥气被热气催发出来。 原本无精打采的乌鳞蛇瞬间支棱起来。 它似乎格外喜欢这股味道,迫不及待地游到水杯旁,支起身子就要一头扑进去。 “别着急,水还热着呢,等等再进去。”云苏一根手指按住了它,把它赶到旁边。 “嘶,嘶……” 乌鳞蛇急得绕着杯子团团转,看到君长渊走过来,立刻用蛇身将杯子缠绕起来,蛇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十分护食。 “这水里是什么东西?”君长渊问道。 “兽类的精血,加上一些毒液和药材精华,养蛊用的。” 云苏没有多说,抬头问道:“你们事情讨论得怎么样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宫去了?” “一个时辰前就摆架回宫了,宾客也都散了,经过群臣商议,刺客一事暂交刑部彻查,没议出什么名堂。”君长渊坐下,语气淡淡的。 云苏抽了抽嘴角:“那你们还商议这么久?” 看看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讨论出这个? 君长渊却习以为常:“朝堂规矩复杂,越是大事,越要商议谨慎,习惯就好,比起这个……” 他一手支颚,狭长妖异的凤眸望着旁边的云苏,唇角似笑非笑。 “本王刚处理完琐事,太夫人便特意派人过来,说王妃贤惠,新婚夜就打算给本王纳新人了?” 哟,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云苏转头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是啊,大婚第一天,就遇上两位王爷的桃花债,我还能不收吗?” “哪来的两位?”君长渊一愣。 云苏轻哼一声,“何止两位,应该算是三位!还有一位想当你岳母的朱夫人,替女儿打抱不平,找我的麻烦呢。” 君长渊唇角笑意微深:“所以你就吓唬人家,把朱夫人吓得跪地求饶,逃回家去了?” 朱夫人被吓回家了? 这个云苏倒不知道,她耸耸肩:“这可不能怪我,是她自己胆子小。” 杯子里的液体凉得差不多了,云苏松开手,弹了弹杯壁。 乌鳞蛇接到信号,迫不及待地扑进了水杯里。 它身形细小,盘绕起来只有小小一团,窝在水杯里也不显拥挤,舒舒服服地靠在杯沿上,仿佛泡澡一样。 君长渊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勾唇道:“现在好了,全朝堂都知道,本王娶了一位‘贤惠大度’的王妃,连皇上听了都夸你。” 云苏诧异地抓住他的手:“认真的吗?” 君长渊忍笑点头:“真的。” 之前新房里发生的事,他都听丫鬟禀告过了,知道云苏的“贤惠”是怎么回事。 但天盛帝不知道啊,或者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所以在他眼里,刚进门就想着给君长渊纳妾的云苏,可不就是“贤惠又大度”吗? 云苏顿时有点无语:“要不是太夫人找我麻烦,谁想要这种贤惠名声?” 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贤惠是好事,方便他们左拥右抱。 在女人眼里,贤惠要么是不得已,要么就是真傻,谁想要这个啊? 第268章 特殊的新婚夜(1) “本王还听闻,太夫人侮辱了襄阳王府的小姐,把人气得羞愤而走,也是你做的?”君长渊含笑问道。 康太夫人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 襄阳王府是有实权的藩王,一双儿女在京城为质,连皇后都要时时安抚,表示皇家对藩王的信任。 好端端的,康太夫人去侮辱人家闺女做什么?脑子进水了,巴不得跟人结仇吗? 君长渊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云苏。 这种蔫坏蔫坏的坑人主意,向来是她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康太夫人怎么又得罪她了? 君长渊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又无奈。 云苏却喊冤道:“这你可冤枉我了,这次康太夫人倒霉,主要动手的可不是我。” “哦?”君长渊扬眉。 “是你那位桃花债,襄阳王府的贺望兰,她配合我演的戏。” 云苏语气有些凉凉的,双手抱着胸,看着君长渊,“她好像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一见我那个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主动配合我演了场戏,所以,康太夫人就倒霉了。” 君长渊凤眸里笑意微闪,故作沉思的样子。 云苏看着他这样,心里又不爽了。 她凑过去,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微微用力往两边扯。 扯得君长渊一张俊脸都变形了,本就狭长的眼眸往下垂,漆黑深邃的瞳眸,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他也没挣扎,无辜地朝她眨眨眼:“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受小姑娘喜欢呢?”云苏捏着他的脸,用力搓揉了两下,越想越郁闷。 “白天有个青梅竹马,晚上又来了个王府千金,还有什么朱姑娘、李姑娘、王姑娘……你自己说吧,到底有多少个?” 君长渊:“噗……” “你还笑?”云苏更恼了,“这么多漂亮小姑娘为你争风吃醋,找我的麻烦,你觉得很好笑吗?” 君长渊忍俊不禁,伸手握住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 “本王笑的不是这个,是笑你这丫头……” 他屈指点点她的鼻子,凤眸里笑意盈盈,“酸得脸都变形了。” 云苏睁大眼,瞪着他。 君长渊蓦地话锋一转,问道:“手上的伤换过药了吗?” 云苏刚要发作的声音一滞,被打断得有点回不过神:“……没。” “这么久了,怎么不换药?” 君长渊柔声问,“丫鬟没有提醒你吗?” “我……” “罢了,伤在手上,你自己也不好换。”君长渊扬声道,“来人。” 门外守着的丫鬟立刻应道,“奴婢在。” “取外伤药膏和纱布来,再打盆热水。”君长渊道。 “是。”丫鬟应下,很快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恭敬地放在桌上,又无声退了下去。 云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君长渊拿着剪刀,剪开她右手上的纱布,一圈圈取下来,露出伤口。 因为之前已经上过药,血已经止住了。 但伤口太深,皮肉翻卷凝着血痂,看起来有些吓人。 君长渊微拧着眉,握着她的手指尖,用干净的布巾清洗掉掌心的污血,尽量将伤口弄干净些,然后重新上了药,再用纱布缠绕包裹起来。 云苏看着他的动作,嘀咕道:“没想到,你一个天天被人伺候的王爷,还挺会包扎伤口的?” 之前在大街上给她包扎上药也是。 云苏都做好被他弄疼的准备了,没想到,君长渊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熟练,手法比一般大夫还稳健。 “行军打仗的时候,哪管你是王爷还是小兵?受了伤总得包扎,难不成都等着军医来伺候吗?”君长渊淡淡道。 “所以,你的手艺就这么练出来了?” 云苏好奇,“你经常给别人包扎吗?是你手下的士兵?” 君长渊慢悠悠地道:“不,本王只给两个人包扎过。” “谁啊?”云苏更好奇了。 “你,还有本王自己。”君长渊抬眸道。 以君长渊的身份,能让他亲自动手伺候的人,实在不多。 云苏算是头一个。 之所以熟练,是因为以前在军营里,君长渊受伤时从不让军医近身,都是自己上药处理的,久而久之自然就熟练了。 “好了。”君长渊将纱布缠绕好,打了个简洁又漂亮的结。 云苏这才回过神。 烛光下俊美的男人,唇边浮起几分笑意:“现在还生气吗?” 云苏:“……” 对哦,她刚刚是在他生气,他取笑她吃醋泛酸来着。 结果,被君长渊问伤包扎这么一打岔,她不知不觉就把这股恼怒和酸气忘记了,还得他主动问起。 云苏不自觉鼓起脸颊:“你是故意的吗?” 真是狡猾啊。 君长渊忍俊不禁,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脸,“本王若是不转移话题,你能听得进本王的解释?” 小丫头闹性子的时候,可不能跟她讲道理,否则道理说不清,反而越描越黑。 “别说的我好像无理取闹一样,我要是有这么多桃花债,轮流跑来找你的麻烦,你会不生气吗?” 云苏伸手戳戳他的胸口,理直气壮,“你还说我冒酸气,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君长渊握住她的手指尖,含笑的俊颜变得有些危险:“你有多少桃花债,说来听听?” “现在是没有,你要是想,我出去找几个?”云苏睨着他。 君长渊意味深长地道:“你现在是镇北王妃。” “王妃怎么了?”云苏皱着鼻子,想把手抽回来。 君长渊握着不松手,她轻哼道:“只准你的桃花找我麻烦,我就不能以牙还牙了?” “以牙还牙可不是这么用的……” 君长渊略带头疼的扶额,总感觉这话跟她说了也没用。 云苏刚想说话,身子忽然腾空起来,被君长渊一俯身打横抱起,吓得她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 君长渊不说话,抱着她走到喜床前,俯身压了下去。 云苏猝不及防倒在了喜床上,身前阴影覆盖下来,君长渊单手撑在她耳畔,似笑非笑。 “苏苏,需要本王提醒你,今晚是什么日子吗?” 第269章 特殊的新婚夜(2) 云苏缓慢地眨了眨眼。 君长渊单手撑在她耳畔,高大的身影覆下阴影,沉沉一片笼罩着她,凤眸妖冶,眸色深沉。 无形中,似有种危险的气息缭绕。 这是云苏最熟悉的气息。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便一直生活在危险中,无处不在的险境包围着她,培养出了她强大的危机反应。 越危险,就越兴奋。 君长渊身上透露出的侵略气息,唤醒了云苏的肾上激素,心跳迅速加快。 她的眼眸在昏暗的床帐间,泛出盈盈的亮光。 “知道啊,今晚不是新婚夜吗?” 云苏不退反进,伸手揽着他的脖子,笑吟吟道,“你想做什么?” 满床喜庆的火红,不远处的案桌上,一双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灼灼燃烧着,跳跃的火苗,将大红的“囍”字映得格外醒目。 君长渊身上的喜服还没换下,乌发挽入金冠,灼目的颜色对比,比那极致妖娆的妖孽还要艳丽几分。 砰,砰砰…… 云苏揽着他的脖颈,近距离看着这张完美的脸,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心跳地越来越快。 “你可真好看……” 云苏情不自禁地说,仰起头,亲了亲他的鼻尖,“每次看你都觉得很好看。” 君长渊剑眉轻挑,含笑道:“小色鬼。” “我又不色别人。” 云苏嘀咕道,“你都长成这样了,让我多看看怎么了?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君长渊看着她脸颊泛红,不知是被满床的火红映衬的,还是从肌肤透出的颜色,用手背碰了碰,有些发烫。 “你喝酒了?”他低沉问。 “没有。”云苏摇摇头,又笑盈盈地凑过来,亲亲他,“这叫酒不醉人,美色醉人。” 君长渊似笑非笑地勾起她的下颚,“就这么喜欢本王?” 云苏认真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多好看啊。” 君长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还真是个小色鬼!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想到了什么吗?”云苏忽然说道。 她丝毫没有被男人压在床上,忐忑不安的局促,反而像是在玩乐一般,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脖子,跟他说悄悄话。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在森林里找到的一株毒花。那朵花特别漂亮,长在悬崖上,又张扬又夺目,毒香气将整片悬崖的毒物都吸引了过去,就像毒王一样,层层叠叠地拱卫着它。” 君长渊:“……” 云苏又亲了一下他的鼻尖,乌黑的眉眼带着纯然喜欢的笑意。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那朵毒花,又危险又好看。” 君长渊:“……” 他难得被噎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眸光复杂地看着身下的小丫头,“你拿一朵花来形容本王?” 而且,还是一朵毒花? 云苏眉眼弯弯,“有什么不好?你和它一样好看。” 君长渊蓦地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轻捏着云苏的下颚,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在你眼里,本王的好看,和那朵毒花的好看是一样的?” “对啊。”云苏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还补充道:“我当初特别想把那朵花摘下来,自己养着,但它生长的悬崖实在太高了,我花了一个月才爬上去,好不容易采到它,结果……” “结果?”君长渊唇边的笑容,有些泛凉。 “我才刚把它摘下来,它就枯萎了。” 云苏十分郁闷,“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它,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后来再想找也找不到了。” 她向来是个很心大的人,很少对什么东西念念不忘,唯独那朵没能摘下来的悬崖毒花,让云苏惦念了很多年。 君长渊看她一脸怀念的样子,不禁有些气笑。 他手指微微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我以为,你夸本王好看,是喜欢本王?” “我是喜欢啊。”云苏坦然地说。 “你这种喜欢,跟你喜欢那朵毒花,有区别吗?”君长渊又问。 云苏不解地看着他,“都是喜欢,为什么要分区别?” 君长渊微眯起眼睛,忽然勾唇一笑,低沉问道:“那如果,本王和那朵毒花放在一起,让你选,你选哪个?” 云苏乌黑的眼眸缓缓放大,她似乎犹豫了一下。 君长渊浑身的气息都沉了一下,差点气笑了。 “你还在犹豫?” 他竟然还不如一朵破花? “噗嗤。”云苏直接笑了出来,赶紧凑过去亲了亲他,“别生气别生气,我没有犹豫啊,肯定选你。” 君长渊冷冷睨着她。 “我刚刚只是有点惊讶,你怎么会跟一朵花比?” 云苏眸底满是笑意,调侃道,“毒花再好看,也只是死物啊,不能跑不能跳的,你可是堂堂镇北王,换了谁都肯定选你啊。” 她是在现代的原始森林里找到那朵毒花的。 那个时候,还没有君长渊呢。 可是穿越过来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君长渊真容的一刹那,她脑海里莫名就闪过了那朵漂亮的毒花。 长于悬崖,孤傲不尘。 美丽却又危险。 君长渊凑近她面前,狭长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那如果再出现一个,长得比本王还好看的男人,你选谁?” 云苏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呃……长得比你还好看的男人,应该很少见吧?” “你选谁?”君长渊像是跟这个问题杠上了,再次追问。 “选你。”云苏实在想象不出来,比君长渊还好看的男人,得长成什么样? 她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女装大佬、人妖之类的脸。 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苏双手捧着君长渊的脸,认真地说:“你已经够好看了,不用再好看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君长渊的长相是正正好的,俊美如神祇,无须任何装饰点缀,便完美得恰到好处,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京城里那么多贵女为他倾心,除了他的权势背景,手段能力,这张脸起码占了七成功劳。 君长渊勾唇一笑,凤眸妖冶,性感的薄唇上挑,邪气勾人。 他凑近她耳畔,轻笑道:“那要不要,本王让你更喜欢一点?” 第270章 特殊的新婚夜(3) 嘶…… 云苏不自觉倒抽一口冷气,微微后仰,“这就不用了吧?” “不是说新婚夜吗?” 君长渊倾身压下,气息离她越来越近,那张俊美又危险的脸,也靠得越来越近。 他声音低沉笑吟吟的,又似带着种危险的蛊惑,“新婚夜要做什么?教养嬷嬷没教你吗?” 云苏一不小心被蛊惑了下,心跳得越发快了。 她感觉有点喘不过气,“呃,教是教了……” “那?”君长渊微微侧头,鼻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的唇角,有点痒。 云苏条件反射地捂住唇,脑子越发晕乎了。 她疑心是君长渊靠得太近,两个人氧气不够用了,于是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把他推远点。 “你别靠这么……”近。 话还没说完,君长渊握住她的手,蓦地倾身覆下来。 微凉柔软的触感一下子俘获住她。 云苏眼瞳放大,睫毛像受惊的蝴蝶一般颤了颤,心跳咚咚快到极致,一瞬间仿佛能听到血液加速流过的声音。 君长渊的吻强势又温柔,扣着她的手,按在头侧的软被上,高大的身影覆盖下来,阴影如侵略的猛兽,狠狠咬住了身下娇小的猎物。 似要侵吞入腹一般。 “唔……”云苏很快就感觉到窒息般的憋闷。 她缺乏经验,也不懂得如何换气,在男人霸道的侵略下节节败退,本能地挣脱手去推他,又被君长渊抓了回来,按在头顶上。 昏暗的床帐间,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暧昧的氛围被满床的火红,推高到极致。 云苏整个人都懵掉了,被放开时,本能地急促呼吸,双眸里憋出了浅浅的水光。 君长渊单手撑在她耳旁,垂眸看着她失神的样子,伸手,拇指暧昧地揉了揉她殷红的唇瓣,凤眸里的暗色浓稠得仿佛要滴出来。 他薄唇愉悦地微勾起,低笑了声:“这才像点样子……” 新婚洞房夜。 谁想听这丫头叭叭地说什么花,什么虫。 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才可爱。 云苏好不容易喘过气,迷蒙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就感觉眼前一暗。 君长渊再次覆下,吻了下她的唇瓣,柔声问:“缓过来了吗?” 这句温柔又体贴的话,落在云苏耳朵里,瞬间变成了不妙的信号。 她后背一凉,本能地抵住他的胸膛。 君长渊顿了顿,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云苏看着他温柔含笑的神情,一双狭长眸子却暗沉得不见亮光,有种令人心惊的东西藏在里面,如噬人的兽,放出来就会把她剥皮拆骨地吞下去。 “……” 云苏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哆嗦了一下。 君长渊一手环着她的腰,察觉到她的轻颤,剑眉微微蹙了下。 “怕我?” 云苏一怔,摇摇头,声音有些哑,“不是怕。” 是紧张,无措……还有一种茫然。 她和君长渊怎么变成这种关系了?他们不是盟友吗? 怎么被他压到喜床上了? 云苏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时,脑子里就在想这个问题,但君长渊侵略得太凶,她来不及多想就被他攻城掠地,思维被搅合得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中途停下,她决定跟君长渊说清楚这个问题。虽然她不介意跟他发生点什么,但作为合作盟友……稀里糊涂滚上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现代暗世界。 云苏见多了男女两方合作,结果因为一时没把持住,掺和进了感情,又因为感情问题撕破脸,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事。 她不希望和君长渊也闹成这样。 “那,本王继续?”君长渊见她说了不怕,又不知为何走了神,眸底的神色越发暗沉危险。 该说这丫头是心大,还是太信任他呢? 躺在喜床上,在他身下。 被吻得都喘不过气了,竟然还能走神想别的事。不得不说,这对于男人来说,等于是挑衅。 很快,他就让她再也没心思想别的…… 君长渊微微眯了下眼,指尖勾住她腰间的细带,扯开。 忽然这时候。 云苏脸色一变,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君长渊,等等,我……” 君长渊微怔,看着她皱起眉头,松手捂住小腹,原本泛红的脸颊蓦地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有细汗冒了出来。 “苏苏?” 君长渊心下一惊,立刻俯身想要抱起她,“你怎么了?” “别!”云苏猛然制止他,捂着小腹,侧过身,露出几分忍痛的表情。 “别碰我,疼……” 一股熟悉的温热感,缓缓从身下涌出来。 云苏仿佛被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呆了,捂着肚子睁大眼睛,愣愣地回不过神。 君长渊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她脸色剧变,紧皱着眉头抱着肚子,似乎疼痛难忍。 下一秒。 他敏锐地闻到几分浅浅的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君长渊蓦地看向她受伤的右手,雪白的纱布包得好好的,没有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 君长渊气息一沉,眸底的暗算瞬间被寒意覆盖,不顾云苏的挣扎抗拒,他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坐在腿上,大手探向她紧捂的小腹。 “是被今天的刺客伤到了吗?伤在腹部?让本王看看。” 这一连串动作快的云苏都没反应过来,身体被抱动的连锁反应下,她明显感觉到身下的血流的更快了。 绞痛感也更加明显。 云苏低哼了一声,脑袋用力撞在男人胸膛上,气急败坏地压住他的手:“没有,你别动我,我……我疼!” 鼻尖萦绕的血腥味更浓了几分。 君长渊剑眉紧蹙,被她压着手不许他摸,他看着她疼得冷汗直冒,小脸苍白苍白的,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他强行压住了,“苏苏,让本王看看你的伤。” 云苏疼得眼前都在冒金星,还要抓着他的手,生怕他一顿乱摸。 “没有!我没受伤……” 君长渊打断她:“本王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 他抬起她的脸,看见她睁大眼睛,苍白的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十分羞恼似的。 心下有些奇怪,但君长渊没有多想,“乖,让本王看看。” 第271章 羞恼,最尴尬的事 云苏咬咬牙:“不行!” 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果断,君长渊一怔,眉心蹙得更紧,凤眸里压着不解和愠怒。 他分明闻到她身上透出的血腥味,源源不断。 这意味着,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失血。 到底是何时受的伤? 为什么瞒着不说! 君长渊心生愠怒,可看着她难受的窝成一团,又不舍得责备她,耐着性子哄道:“为什么不行?本王又不嫌你伤口血腥。” “……” 这让云苏怎么解释呢? 她憋屈地咬着唇,将脸埋在他胸口衣襟里,“不行就是不行,你别问了,先出去,叫个丫鬟进来。” 古代又没有生理知识课,天知道君长渊到底懂不懂。 云苏感觉自己现在是“血流成河”,肚子又疼得厉害,她一动都不敢动,害怕把血蹭到他身上。 想想看那种场景,她就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是让丫鬟进来帮忙吧…… 古代女子的月事是怎么处理的,云苏也不清楚,只能问丫鬟。 她穿越到原主身上,记忆里根本没有原主来月事的画面,这不禁让云苏怀疑,原主之前可能根本没来过。 所以,这应该是这具身体的第一次。 原主这个体质,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拖到十七岁才来月信,而且疼得不可思议。 云苏自认已经算是很能忍痛了,手上被划一刀,血淋淋的她都能忍,但这种生理构造所带来的疼痛,与外伤造成的疼痛又是不同的。 绞痛的小腹里仿佛有无数把刀,来回穿刺血肉,疼得云苏头皮发麻,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不自觉用力压着小腹,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她都已经疼成这样了,君长渊却不明就里,手臂环抱着她的身体,挣脱了她压制的手,便朝她小腹摸去。 云苏简直快抓狂了。 她没力气跟君长渊较劲,只能费力地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道:“你别动我了……” “是你自己松开,还是本王来?” 君长渊不惯着她,声音也冷了,听起来自带威势。 云苏挣也挣不开,拦也拦不住。 本就疼得难受,她一时忍不住情绪,羞恼地吼道:“来什么来,每个月一次的日子,你想看什么啊?” 君长渊:“……” 君长渊愣住了。 云苏吼完也觉得尴尬,泛白的脸颊渡上绯红,像熟透的番茄一样。 她自暴自弃地埋头躲起来,闷声道:“哪有你这样的?我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折腾我……” 声音里都带上了委屈的控诉。 君长渊耳尖微烫,从惊愕中回过神,低头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闷头往他怀里钻,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你吞吞吐吐的不肯说,本王还以为你受伤了,原来只是这个……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本王的?” 云苏闷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君长渊听不清:“什么?” “……你先出去。”云苏声音稍微大了点,但还是闷闷的,“叫丫鬟进来,帮我收拾下。” 君长渊挑眉,“你不会?” “难道你会?”云苏郁闷地问。 君长渊哑然:“……” 他又不是女子,会这个做什么? 顿了顿,想到她现在正难受,君长渊没跟她计较,伸手抬起她的小脸,见她额头满是冷汗,又不禁蹙眉。 “姑娘家每月的日子,这么难受?” 云苏偏头挣开他的手,恹恹地靠在他身上,“我也是第一次这么难受,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在现代时,她可是从来不痛经的体质,对这方面的知识也十分匮乏。 毕竟,她从小没有女性长辈,只有一个师父养大她。 到了一定年纪后,男女有别,师父没办法方方面面照顾到她,最后就买了一大堆生理医学方面的书,扔给她自己看。 谁知道穿越后换了一具身体,竟然是这种体质。 云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闷声道:“你别问了,把我放在床上,叫丫鬟进来帮忙,我躺躺就好了。” 君长渊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着实不放心,“本王传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云苏抗拒道,“这种事不用看太医,熬过去就好了。” 古代的太医可都是男人,忌讳不说,也未必懂怎么治疗痛经。 而且这都后半夜了,云苏不想折腾,收拾好了睡一觉,或许明天就不疼了。 君长渊蹙眉道:“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要熬到什么时候?先躺下休息,本王叫丫鬟进来。” 说着,他将云苏抱起来放在床上,看着她下意识缩成一团,像只猫似的掩着肚子,眼眸沉了沉,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正要转身时,衣袖忽然被拽住了。 君长渊回过身:“怎么了?” 云苏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心虚的躲闪着:“你……换身衣服再出去叫人。” “嗯?”君长渊有些不解。 云苏一闭眼,咬咬牙,“不想丢脸就听我的,换了衣服再出去!” 说着,不等君长渊有所反应,她收回手,飞快地往被子里一缩,只露出个毛绒绒的发顶。 君长渊哑然失笑。 随即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火红的衣摆上隐隐沾染了几点暗红,不太显眼,却散发出微微腥甜的气息。 男人意味不明地挑挑眉,又瞥了一眼缩在被子里的小丫头,随手褪下外衣扔在一旁,扬声道:“来人。” 屋外守候的丫鬟推门而入,恭顺低着头,“王爷,您有何吩咐?” 君长渊刚想吩咐,瞥见床铺上鼓起的被子,又临时改了口:“王妃有事找你,你自己问她吧,本王在外厅等候。” 丫鬟微微诧异,却不敢多问,恭敬地欠身:“是。” 听见君长渊离开的脚步声,房门关上后,云苏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到两个丫鬟站在床边,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是走了…… 他要是留在屋子里,她实在不好意思收拾自己。 “别吱声,过来帮帮我。”云苏压低声音,明显感觉到血已经流到床铺上了,她捂着肚子坐起身,掀开被子。 “这个……要怎么处理?” 第272章 问诊,凝重的脉象 外厅里。 君长渊随意披了件外衣,坐在桌子旁,手指一下下地敲点着桌面。 卧房的门紧紧关着,两个丫鬟也不知在里面做什么,听不见半点声音。 君长渊等了片刻,沉声道:“来人。” 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屋外房梁上飘下,掠过窗户,无声无息地单膝跪在他面前。 君长渊垂眸,淡淡道:“取本王的帖子,请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过府一趟,不要惊动了人。” “是。”暗卫低声应下,眨眼身形一闪,又消失不见。 这时候,卧室的门打开了。 两个丫鬟抱着一团东西走出来,转身关上房门。 “这是什么?”君长渊凝眉问道。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低头小声道:“禀王爷,王妃娘娘……不让告诉您。” 君长渊:“……” 丫鬟们神情忐忑,不敢直视王爷的神情,可要是说了,隔着薄薄一扇门,屋里的王妃肯定能听见。 两边都是主子,丫鬟们也左右为难。 君长渊看了一眼她们手里包着的东西,鼓鼓囊囊一大团,从角落里露出一点火红的布料。 不告诉他? 他又不是猜不出来。 君长渊摆摆手:“下去吧。” 丫鬟们如蒙大赦,欠身行礼后,急匆匆退下了。 随后的半个时辰,君长渊就坐在外厅里,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一会儿捧着热水毛巾,一会儿拿着换洗衣物,还有藏在衣服里,偷偷摸摸往里面夹带的东西。 卧房里的云苏始终没吭声,她知道君长渊就在外面,不好意思让他知道,君长渊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看着丫鬟们忙碌不停。 眨眼就是半个时辰。 卧房里似乎终于收拾好了,一个丫鬟急匆匆提着食盒走进来。 君长渊敏锐地闻到了一股甜辣气,蹙眉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丫鬟赶紧欠身道:“回王爷,是小厨房新熬的红糖姜茶。” 君长渊蹙眉:“这个时候喝茶?” 丫鬟低垂着头,脸颊微红,强忍着羞怯道:“是,这是给王妃养身子喝的……可以缓解小腹坠痛的情况,府里的许多奴婢都试过,很有用。” 君长渊沉默了一下,才道:“进去吧。” 丫鬟羞得头都不敢抬,急忙抱着食盒进去了。 不多时,侍卫来报:“王爷,刘太医到了。” “让他在门口等着。”君长渊说道,便转身进了卧室。 丫鬟新点了熏香,掩盖了屋内淡淡的血腥气,喜床上的被褥也换了一套。 云苏穿着鹅黄色的里衣,一头青丝如墨般披散下来,正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神情仍有些恹恹的,脸色却好转不少。 君长渊走到床边,俯身探了下她的额头,冷汗也没了:“感觉好些了?还疼吗?” “还有点,不过好多了。” 云苏如实地回答,抬头望着他,“你别在这守着了,去睡一会儿吧?” 本来就议事耽误了大半夜,又被她这么一顿折腾。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君长渊也一晚上没合眼了。 云苏忍不住看他的眼睛,还好,没长出黑眼圈。 “本王不累,你困了?”君长渊温声道。 云苏摇摇头:“我之前睡了一觉,这会儿不是很困。” 主要是小腹还疼着,用了汤婆子也压不住,想睡也睡不着。 君长渊冷不丁地道:“太医院的刘韬刘太医,最擅长替女子治病调理,现在就在门外候着,让他进来给你把把脉?” 云苏捧着茶碗的手一顿,神情窘迫地看着他,“不是说了不用找太医吗?这又不是病。” “你怎么知道不是病?”君长渊蹙眉看着她,“不是病,你会疼成这样?” 云苏扶额。 她怎么跟君长渊解释,很多女子都有宫寒的问题? 有些更是和天生体质有关,虽然痛起来难受,但确实谈不上是疾病。 放着不管也不要紧。 君长渊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吩咐丫鬟取了披风,遮住她身上的里衣,又放了一层纱帐下来,这才传令让刘韬进来。 “臣刘韬见过镇北王,见过王妃娘娘。” 年过半百的刘太医穿着常服,提着药箱快步走进去,也不敢抬头乱看,当即行礼道。 君长渊让他平身,声音淡漠:“王妃昨夜腹痛不止,本王也不知是什么问题,有劳刘太医亲自诊断一下。” “臣应尽之责,殿下客气。”刘韬低头听着,心里一个咯噔。 昨夜腹痛…… 昨晚不是新婚洞房夜吗?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刘韬不敢大意,更不敢多问,在丫鬟们端来软凳放在床边,又备好了脉枕后,他才恭敬上前,“请王妃将手腕伸出来,臣替您把脉。” 云苏隔着纱帘看了一眼君长渊,无语地撇撇嘴,伸出左手放在脉枕上。 旁边的丫鬟不敢大意,立刻将一片薄薄的丝绸盖在她手腕上。 刘韬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上脉搏,仔细诊断起来。 云苏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君长渊不通医理,不放心非要让太医看看,她也懒得跟他争论,就当是走个流程,省得他瞎担心。 所以,在刘太医静心诊脉的时候,云苏没有半点紧张,无聊地看着头顶床帐的花纹发呆。 丫鬟们更是大气不敢出,安静极了。 君长渊坐在一旁,看着刘韬诊脉许久,花白的眉头渐渐皱起,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反复按着云苏的脉象不放。 君长渊眸色微微沉下,“刘太医,王妃的身体情况如何?有什么问题吗?” 云苏回过神,侧头看过来。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她看到太医的脸色,不由愣了下。 什么情况? 这太医的脸色这么凝重?难道她身体真有问题? 刘韬却没有马上回答,又诊了片刻,才迟疑地放下手。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床上的云苏,又看向君长渊,低头说道:“禀王爷,王妃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寒气较重,月信来临时才会腹痛难忍,精心调理几月便可。” 君长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吗?” 第273章 极寒之体,奇诡的脉象 刘太医低垂着头,额角渗出冷汗,声音保持平稳。 “是,臣不敢撒谎……” 君长渊狭长的眼眸凝望着他,眸色冷冽暗沉,没有说话。 刘太医吓得不敢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坐在床上的云苏侧头看着两人,隐约感觉有点奇怪,但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她看不清太医脸上的神情。 因此,云苏没有多想,随意收回手,“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吧?普通宫寒而已,很多女人都有的。” 君长渊淡淡开口,“这要如何调理?” 刘太医赶紧道:“臣这就开两个方子,给王妃滋补调养,效果也是不差的……” 云苏一听,小脸都皱起来,“我不想喝药。” “去外间开药吧。”君长渊吩咐。 “是,是……”刘太医带着一头的冷汗,低头退下。 房门再次关上后,丫鬟挑起纱帘,无声地退到一旁。 “本王知道你医术好,但医者不自医,既然太医有药方给你调理身子,你就乖乖地喝,不许胡闹。” 男人走到床边,看着云苏不满皱眉的样子,俯身敲了下她的脑袋。 嘴角微勾,却隐有一丝危险,“你也不想每个月都疼成这样吧?” 云苏一僵,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这个茶,喝了有舒服些吗?”君长渊看着她手里的茶碗。 “有点吧。”虽然大部分是心理作用。 “那就让小厨房给你备着,想喝随时让丫鬟去取。” 君长渊顿了顿,又道,“天色还早,你继续睡一会儿,等药熬好了丫鬟会叫你。” 云苏一愣,“你要出去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君长渊神色如常,“本王去一趟刑部,你今天就别下床了,好好躺着休息。” “这怎么行?大婚第二天,不是要进宫请安吗?” 云苏纳闷地看着他,“这种事不能缺席吧?” 古代是很讲究这种规矩的。 新媳妇进门,次日要给长辈敬茶见礼,君长渊父母都不在了,康太夫人作为侧室,资格不够,太后、天盛帝和皇后就算是他的长辈。 教养嬷嬷为此再三嘱咐云苏,为了防止她在宫里出差错,还给她恶补了很多礼仪知识。 君长渊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道:“你身子不适,本王去就行了,太后向来慈爱,不会怪罪的。” 云苏:“……” 可是,天盛帝和皇后肯定会怪罪,对吧? 大婚闹成这样,这对皇家夫妇的心里只怕也不痛快,说不定,就等着她进宫问罪呢。 君长渊再给她推了,这两位还不更得看她不顺眼? “我现在也没那么疼了,要不……”云苏想了想,还是觉得别太离经叛道了。 虽然她不在乎皇帝皇后对她的评价,但是君长渊还要在皇帝手下混的,这点面子都不给,万一皇帝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但云苏话还没说完,君长渊侧过头,下令道:“好好伺候王妃,让她多休息,少下床活动。” “奴婢明白。”几个丫鬟齐齐欠身应下。 云苏:“……” “本王走了。” 君长渊回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只觉得肌肤清冷,透着寒意,“记得喝药。” 云苏:“……”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忙完了记得补个觉。” 君长渊嘴角微勾,转身出了门。 在他离开后,床边的几个丫鬟暗暗松了口气。 王爷刚才的样子可真吓人,明明看着很温和,却莫名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大概,是担心朝堂上的事吧!天还没亮就要办差了。 丫鬟们不敢多想,很快打住思绪,专心伺候着云苏。 另一边。 君长渊走出卧房,身后房门一关,他脸上神情立刻冷淡下来,凤眸里似落了一层霜雪,薄唇紧抿,大步往外走。 刘太医果然没走远,战战兢兢地等在门外。 一看到君长渊身影走出来,他急忙拱手行礼,声音满是忐忑,“王爷,臣刚才……” “闭嘴。”君长渊一记冷眼瞥去,拂袖往书房走。 “随本王来。” 刘太医抹了把冷汗,匆忙跟上去。 书房里气氛更冷。 君长渊坐在书桌后,眸色冷然,“说吧,王妃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刘太医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臣有罪,刚刚在王妃床前,臣不敢直言,恐伤了王妃娘娘的心……请王爷饶恕!” 在卧房里的时候,君长渊就看出刘太医没有说实话,但顾及云苏,他没有多问。 出门后又看到刘太医在门口等着。 君长渊便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 如果只是一般寻常的寒症,身为太医,刘韬不至于要避开患者才敢说实话,还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他眸色更冷了几分,“本王知道,这里并无外人,你实话实说即可!” “是……” 刘太医战战兢兢地抬头,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臣方才给王妃娘娘请脉,发现娘娘的脉象细弱无力,元气极亏,而且……体内似有极寒之气,盘踞不散,似乎已经积累多年,亏损身体,导致娘娘月信推迟,且初次来临时腹痛难忍,远超过寻常女子。” 君长渊拧眉,问道:“什么叫极寒之气?” “健康之人体内阴阳平衡,而体寒的女子则往往阴盛而阳衰,但再怎么样,体内总是有阳气存在的,而王妃娘娘……” 刘太医额角的冷汗滑落下来,声音也变得惶恐。 “从脉象来看,娘娘体内似乎……毫无阳气,反而阴虚极深,寒意逼人!臣行医数十载,把过的女子脉象少说也有上千人,却还是头一次请到如此奇诡的脉象……” 刘太医说不下去了,语气变得结结巴巴,越说越气弱。 “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毫无阳气?你确定你把脉把准了吗?” 君长渊听得气笑了,凤眸冷锐如刀,“还是说,你想告诉本王,本王的王妃命不久矣?” 这话一出,书房里霎时有一股冰冷的气势涌动,令人毛骨悚然。 第274章 寒药,谁要害她? “不不不……臣不敢,请殿下息怒!” 刘太医吓得砰砰磕头,满头的冷汗如雨点一般往下掉。 他绞尽脑汁地找着说辞,“虽然……王妃娘娘的脉象十分奇异,但确确实实是活人的脉搏,并无濒死之相!或许只是寒气太盛,掩盖了体内阳气,才会如此……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君长渊凤眸微眯,“哦?这么说,王妃身体无碍?” “不……不是……”刘太医头皮发麻,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到底如何,实话实说!” 君长渊倏地语气一沉,冰冷而磅礴的气势倾轧而下,不怒自威。 刘太医霎时间头脑一片空白,来不及组织语言,他脱口而出: “按照王妃的脉象,只怕是无法生育……” 话刚出口。 刘太医骤然清醒,吓得脸色惨白,重重磕头。 “臣医术不精,请王爷息怒!” “……” 书房里一时死寂骇人,森然冷凝的气势涌动着。 刘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心里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刚进门的新王妃,被他诊出了无法生育的极寒体质,哪个男人能接受? 就是平民人家娶媳妇,都求一个开枝散叶,何况是皇家呢? 镇北王府本就子嗣不丰。 正妃无法生育,就意味着君长渊永远不会有嫡子,就算日后纳了侧妃,生下的子嗣也是庶出,与真正的嫡子始终不一样。 更要命的是,这位王妃还是圣上赐的婚。 圣旨赐婚是天定姻缘,不能和离,不能休妻。 这就意味着,君长渊要想有嫡子,除非等云苏死了,腾出位置再娶一位,可那也只是继室,比起原配嫡子还是差了一层…… 刘太医越想越觉得王爷可怜,他自己更可怜! 王妃不能生育的事叫他给说破了…… 若是惹得王爷大怒,他这颗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这样一想,刘太医惶恐得几乎要老泪纵横,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遗书要怎么写,如果他死了,家里的老母妻儿要如何安置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 空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气势退去。 君长渊冷淡的声音响起,“只是这样?” 刘太医瑟缩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 “除了无法生育外,王妃的身子还有别的问题吗?”君长渊冷淡问道。 无法生育……这不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吗? 女子大多母凭子贵,不能生孩子,这缺陷简直大到没边了,别的问题跟这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吧? 刘太医心里暗想着,却不敢不回答。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别的问题也有……女子本身属阴而少阳,像王妃娘娘这样极阴极寒的体质,不仅会影响生育,每月月信也会极为痛苦,寒气在体内侵蚀,会损伤她的气血与元气,时间长了,各种疾病也会接踵而来,严重些的甚至会影响寿数……” 君长渊冷冷问道:“她体内的寒气是怎么来的?” 刘太医卡壳了一下。 君长渊凤眸眯紧,“是天生的体质问题?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这……臣不敢妄言!” “你只管直说,本王恕你无罪。” 刘太医一咬牙,低声道:“根据臣诊脉的结果,王妃如今的情况,一半是先天体质,一半则是人为。” 君长渊幽冷的眸底寒光一闪,“继续说。” “臣在太医院专攻妇科,也并非没有遇到过体内有寒气的女子,但除却先天体质的问题,剩下多半都是人为的。” 刘太医隐晦地道,“王爷应该也知道,女子身体不同于男子,极容易被阴寒之物所伤,若是伤得严重了,便会影响生育,甚至终身怀不上子嗣…… 王妃娘娘的脉象,便有几分类似……” 君长渊薄唇紧抿,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王妃被人下过寒药?” 所谓寒药,它并不是一种药方,而是各种极寒极阴的药物组合在一起,制作成的各种害人的药物。 这种药不致命,药性却极强,专门损害女子身体。 一旦服用过,身体再康健的女子都会元气大伤,重病数月不起,留下各种治不好的后遗症。 其中最致命的一条,会让女子终身无法生育。 这是禁药。 无论是太医院还是民间药铺,朝廷都有严令禁止,不得私下配置。 但无论怎么严查,寒药都屡禁不止,深宅大院、世家府邸,甚至皇宫内院中,处处都可见它的身影。 君长渊自幼在宫中长大,当然也知道这种药的厉害。 想到云苏可能也被人下过这种药,一股极深的杀意从凤眸深处闪过。 刘太医却迟疑道:“不……从王妃的脉象来看,她似乎并未服用过这种大寒之物,更像是被人长年累月,一点点地喂养寒性食物,使得她的体质逐渐发生变化。 臣刚才说过,王妃如今的身体情况,只有一半是后天养成的。 另一半则可能源自她的生母,她天生体质便比寻常女子偏阴寒许多,再加上日积月累的喂养,最终,才形成了现在的情况。” 说到这里,刘太医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 “臣在把脉时发现,王妃娘娘体内的极寒之气,已经与她的根骨长在了一起,纠缠之深,至少也需要十几年以上的时间!” 君长渊瞳眸一缩,“十几年的时间?” 苏苏今年也不过十七。 谁会如此恶毒心肠,在她年仅几岁的幼年时候,便不断给她喂养寒性食物? 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长大后无法生育,阻碍她的姻缘? 君长渊不相信只是如此简单,他冷声继续问:“寒性食物指的是什么?是毒药吗?” 刘太医摇摇头,“不止毒药,许多食物、药材都有寒热之分,多食有害身体,但是要养成王妃娘娘这样,一般的食物药材是做不到的……具体要怎么做,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 刘太医迟疑了下,又说道,“娘娘的体质不同寻常,按理来说,应该也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不知王爷有什么发现吗?” 第275章 她的特殊之处 异于常人之处? 君长渊眸子微眯,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云苏那种操控毒物的本事。 在江湖民间,君长渊也曾见过有人驱使毒物,技法神乎其神。 但仔细调查便会发现,那些人能驱使的毒物,大多是从小精心饲养,再通过特殊的药物、音律作为引导,才能使毒物听从指挥。 云苏自幼长在云王府,十七岁以前,从未显露过任何异象。 云王府那种地方,也不可能让她从小饲养毒物。 君长渊第一次见她召唤百毒,是在城郊的森林里,方圆百里的毒物应召唤而来,犹如潮水一般。 其中有毒蛇、毒蝎、毒蚁、毒蜈蚣…… 种类繁多,分明就是森林里原有的毒物,没有任何人为饲养痕迹。 君长渊也曾好奇问过云苏,她是怎么指挥这些毒物的? 云苏却没有回答。 他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还以为是江湖奇人,不便追问过多,后来种种机缘巧合下,便也没有再深究。 如今细想起来…… 苏苏这种召唤百毒、如臂使指的能力。 是不是也算“异于常人”? 君长渊沉思许久,书房里的气氛随着他的沉默,变得压抑而凝滞。 刘太医也不敢催促,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冷汗滑落到下巴上,也不敢伸手擦。 许久后,君长渊才道:“王妃平时的情况,一如常人,本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刘太医错愕了,“这不应该啊……” 君长渊质问:“为何不应该?” 刘太医急忙解释,“对于女子而言,体内常年积累寒气,对身子骨是有很大损伤的,很可能会从小病弱,甚至无法像常人一般活动……” “本王从未听说王妃身子病弱。” 君长渊打断他,“而且,陛下赐婚之前,也必定调查过她的身骨,如果当真病弱,又怎么会赐婚?” 天盛帝又不是没脑子。 本来给君长渊赐婚,就是觉得他中毒在身,活不了多久。 这桩婚事是用来冲喜的。 要是云苏从小就有病弱的名声,天盛帝绝不可能将她指给君长渊,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 两个病鬼凑一对吗?这是冲喜还是添霉呢? 刘太医哑口无言。 苦思冥想了半天,他颓然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臣学医不精,实在看不出王妃娘娘这属于什么病症……臣自愿领罚。”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刘太医想不明白。 云苏的脉象确实不好,体内有寒气也是真的。 可她偏偏“有症无病”,与身体里的寒气共存了十几年,却没有半点不良反应。 打个比方来说。 这就像一个人浑身上下布满癌细胞,却偏偏没有任何不舒服,反而活蹦乱跳了十几年,压根不觉得自己得病了一样。 就是现代医学都难以解释这种诡异的症状,更别提刘太医是古人,用中医那套说辞,他更解释不通了。 这还能怎么说? 毕竟是堂堂王妃,刘太医不能一口咬定是她身体有问题,只能怪自己学医不精,自认倒霉了。 君长渊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心里很清楚,并不是云苏没有异常反应,而是他隐瞒了云苏的“特别”之处。 刘太医判断不出病情,实属正常。 “此事不怪你,你起来吧。”君长渊开口道。 刘太医一愣,心中暗暗诧异,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君长渊又问道:“既然王妃体内的寒气,已经与她共生多年,依你之见,应该如何补救?” 刘太医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殿下说的补救,是想达到什么成效?” “自然是与常人无异。” 君长渊凤眸如渊,深深地看着他,“刘太医,你可能做到?” 刘太医差点重新给他跪下了,心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 但他又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委婉地道:“臣学医不精,连王妃娘娘的病症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听闻王爷府中有一位医谷传人,王爷不如……请他来看看?” 君长渊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推脱之意,“这么说,你对王妃的情况,束手无策?” 刘太医慌忙请罪,“臣无能……” “够了。”君长渊不耐烦听这些场面话。 “你是太医院最精通妇科的太医,本王只问你,王妃体内的寒气,可有根除的办法?” 刘太医暗暗叫苦,“这个……恐怕没有……” 君长渊眼眸一暗,又问:“若是从现在开始,以温阳之药慢慢调养,对她有效吗?” 刘太医冷汗津津,“可以一试,但无法保证效果。 一来,王妃体内寒气太深,贸然进补温阳之物,可能会导致阴阳相冲,反而失去了现有的平衡; 二来,王妃的身体情况已经持续多年,按照王爷所说,除了月信推迟与疼痛之外,王妃的身子也并未有其他不适。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什么都不做,维持现状,静观其变为好。” 君长渊冷峻的眉峰折起,语气多了一分怒意,“你没看到她疼得难受吗?” 什么都不做,难道就放任她这么疼着,每个月如此? 刘太医忙道:“臣可以开一些止痛的药方,王妃娘娘服用后,或许会好受一些。” “或许?”君长渊对他模棱两可的说辞并不满意。 刘太医却有苦难言。“王爷有所不知,这止痛的药方大多都带有活血之效,女子月信期间也不宜服用太多,臣只能斟酌着分量来,否则只怕是有血崩的危险啊。” 君长渊眉头拧得更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女子的月信就这么难? 他忽然问道:“那有没有一种药方,服用之后可以阻断女子的月信?让她不必每月忍受疼痛?” 刘太医:“……” 刘太医呆滞了。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才能问出这种问题啊? 可怜年过半百的刘太医,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解释,憋红了一张脸。 “这种药方……自然也是有的,但是王爷,女子的月信本是正常生理反应,并且与生育息息相关,如果强行用药阻断,对身体也是有害的,更会严重影响日后的生养孕育,还请王爷三思……” 第276章 极阴之体,万毒听令 隔壁卧室里的云苏还不知道,君长渊看着她痛经难受的样子,已经开始琢磨着对她的生理期下手了。 而且,一上来就问太医,能不能直接断了她的月信。 理由很简单。 云苏只有来月信的时候才会腹痛,平时身体健康的很。 在君长渊看来,那只要她不来月信,自然就不会疼了,堪称一劳永逸。 即使听到刘太医的解释,君长渊依然没有放弃。 他道:“你刚刚说过,王妃的身子本就不能生养,也不在乎用药是否会影响日后生育,留着月信又有何用?” 刘太医结结巴巴,“可是……月信不止是为了生育啊……” 君长渊锲而不舍地问:“那还有什么?” 他只看到云苏月信来临,疼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 平时那么机灵古怪的丫头,都变得有气无力,靠在他怀里仿佛连说话都没力气。 君长渊从未见她如此虚弱的样子。 刘太医磕巴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事实上,刘太医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所有关于妇科的医书上都写了,月信对女子大有益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用药。 最后,刘太医只能委婉地道:“想要阻断女子的月信,最常见的药方便是宫中的避子汤,但这种药用多了……王爷应该也知道,对女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避子汤。 其实就是至寒之药,以伤身的方式强行阻止女子受孕,一般是皇帝赏赐给不受宠的嫔妃使用。 喝得多了,嫔妃基本就断了生养的可能,不但会身子虚弱,连容貌都比旁人衰老得更快。 其实阻断月信并不止这一种办法,只是刘太医不敢多说,说多了王爷也不明白,万一真要他开药…… 那岂不是造孽了吗? 君长渊眉峰紧蹙,他在宫中也曾见过被灌下避子汤的嫔妃,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容颜颓老,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苏苏才十七岁…… “罢了。”君长渊沉吟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太医,“有关王妃的身体情况,还有她不能生养之事,不准透露给任何人,明白吗?” “王爷放心,臣明白。”这种事谁敢出去乱说?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你下去开药吧。”君长渊微微合上眼眸。 刘太医如蒙大赦,心知逃过一劫,急忙拱手行礼,“臣告退。” 随即便缓缓退出屋内。 房门轻轻关上,书房里变得幽静又昏暗,窗外天色渐渐亮起,冷灰色的晨光渡过窗户,洒在君长渊高挺的鼻梁上。 他容颜立体而鲜明,剑眉锐长,凤眼妖冶,含笑时风流俊逸。 可一旦褪去笑容,面容便无端冷峻起来,有种刀芒出鞘般的危险与凛冽。 “极阴之体,万毒听令……” 君长渊缓缓睁开眼眸,一抹复杂的思绪闪过眼底,喃喃低语,“竟然是真的吗?” 另一边。 对于发生在书房里的事,云苏此刻还一无所知。 她被几个丫鬟轮流守着,既不能下床,也不能做任何费神的事,想拿本书看看都被丫鬟婉拒,请她好好休息。 云苏无奈极了,但也确实精神不济,干脆蒙着被子又睡了一觉,睡到中途便被丫鬟唤醒了,给她端了一碗又浓又苦的中药。 云苏捏着鼻子灌下去,苦得整个人都精神了,睡也睡不着。 她干脆坐起身,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问道:“君长渊呢?他回来了吗?” 看看时辰,已经快到中午了。 丫鬟对于她直呼王爷名字这件事,视若无睹,回答道:“王爷刚从宫里回来,现下正在前厅见客。” “王府里来客人了?是谁啊?”云苏好奇地问。 “听说是镇南侯府的两位公子,还有上官家的大公子,三人一起来拜访王爷的。”丫鬟回答。 镇南侯府? 这名号有点耳熟,云苏一下想起来了,“镇南侯府燕家?” 丫鬟点点头,“王妃也听说过吗?” 云苏似笑非笑,“何止听说过……他们府上有位叫燕姝儿的千金,听说仰慕了君长渊很多年,一心想嫁给他呢。” 这话丫鬟就不敢接了,纷纷低下头。 云苏也没有多说,随即问道:“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她今天没有去宫里请安,是君长渊独自进宫的,也不知道他找了什么说辞,宫里的皇帝皇后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云苏有些不放心。 然而,几个丫鬟却是面面相觑,低声道:“王妃娘娘见谅,奴婢们只负责在后院伺候,对宫中之事并不清楚。” 云苏微微蹙眉,“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吗?” 这个丫鬟倒是知道,“昨天夜里就回来了,王妃的嫁妆也已经安置妥当,您要清点一下单子吗?” “不用,先放着,让秋眉和秋荷来见我。”云苏下令道。 “是。”丫鬟恭敬地退下。 不顾其他丫鬟的阻拦,云苏掀开被子下了床,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屋外匆匆传来的脚步声。 “王妃!”秋眉快步走了进来,目光热切地看着云苏,随即才想起来行礼,“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起来吧。”云苏转头对其他丫鬟道,“你们都下去。” 丫鬟们恭声应下,退出屋外。 直到没有旁人了,云苏才皱眉道:“秋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秋荷呢?” 普通丫鬟对消息的灵通程度,远远不如暗卫出身的秋荷。 云苏找她们过来,就是想问问外面的情况,谁知道来的只有秋眉一个人。 秋眉脸色一僵,小声道:“回王妃,秋荷受伤了,现在还下不了床,不能来见王妃娘娘,让奴婢替她告罪。” 云苏一惊:“是被刺客伤到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 秋眉急忙摇头,声音更小了,“不是的……是秋荷自己去领罚的,她说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妃,还让王妃受了伤,所以自愿受罚。” 云苏愣了一下。 秋眉咬了咬嘴唇,忍不住求情道:“王妃,奴婢僭越,能不能求您找个大夫给秋荷看看?她昨天挨了五十道鞭子,后背都快被打烂了,上了药也不见好……” 第277章 受罚,忠心耿耿 “五十道鞭子?” 云苏不由震惊了,“怎么罚得这么重?” 古代鞭子可不是现代能比的,一般都是牛皮制作,浸泡药水,皮质又韧又结实,一鞭子抽下来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滋味相当难受。 有些鞭子上还会有倒刺,抽在人身上,能把人剐下一层肉。 云苏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原主以前就挨过这种鞭子,那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秋眉眼泪汪汪:“奴婢也不知道,秋荷回来什么也不说,只说她是自愿领罚的。” 成年男人都未必扛得住五十下鞭子,何况秋荷一个姑娘家。 云苏微微皱起眉:“她上药了没有?” “奴婢昨晚帮她上过药,但是普通金疮药效果不太好,秋荷也不肯让大夫过来看。”秋眉心里实在担心。 云苏想了想:“我床头的抽屉里有一罐外伤药,你去拿来,我们去看看秋荷。” 秋眉惊喜不已,连声道:“多谢王妃,奴婢这就去拿。” 说着,急急忙忙便跑去床边,从抽屉里找到一个精致的白玉罐子,双手捧着拿过来。 “王妃,是这个吗?” 云苏看了一眼,点点头:“就是这个。” 这是昨天晚上,君长渊拿过来给她用的,她手掌心被剑刃划伤,伤口还挺深,一直隐隐作痛。 昨夜君长渊给她换了药后,或许是药膏的效用,云苏感觉伤口清清凉凉,舒服了很多,可见效果不错。 鞭伤和剑伤都是外伤,药膏自然也是通用的,也省得云苏再去找人拿药了。 主仆两很快出了门,往丫鬟下人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十分顺利。 丫鬟下人住的院子在西北角,位置比较偏,但镇北王府并不苛待下人,整体环境也还不错。 一个小型的院子里有六间房,每间房住两个人,丫鬟和下人分开住,互不干涉。 “奴婢和秋荷一起住,这个时辰,其他丫鬟们都去当值了,只有秋荷在屋里休息。” 秋眉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云苏进了丫鬟院。 “那边就是奴婢和秋荷的房间。”秋眉伸手指着最南边的一间屋子。 云苏顺势看过去,看到屋子门窗紧闭,窗户上糊着半透明的窗纸,既不会阻碍光线,又能保证屋内的隐私性。 从窗外往里看,只能看到浅浅灰色的影子。 “王妃,我先去敲门……”秋眉正要快步走过去。 云苏停下脚步,微眯起眼,“你刚刚说,院子里的丫鬟都去当值了,只有秋荷一个人在?” “是的,怎么了?”秋眉不解地跟着停下。 云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窗户:“那屋子里有两个人。” 秋眉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去。 果然,窗纸上浅浅地映着两道灰色影子,似乎离窗户有些远,影子很淡,轮廓模糊,但仔细一看都是人形。 秋眉有些惊讶:“难道有人来探望秋眉?” 她没有多想,走到门边,还没伸手敲门,紧闭的房门就直接打开了。 秋荷虚弱的声音传来:“秋眉?是你吗?” 秋眉立刻走进去:“是我,还有王妃娘娘也来了……” 话还没说完,云苏紧随其后地走进屋内,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进门便是客餐厅,摆着一张圆桌、两张凳子,旁边靠墙的位置则放着两张床,除此之外还有衣柜、矮柜、木箱等家具。 脸色苍白的秋荷,此刻就趴在其中一张床上,费力的撑起身子,贴身的浅色里衣后背上,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 云苏鼻尖动了动,屋内除了血腥气外,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药气。 但屋内却只有秋眉一个人。 “王妃?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看到云苏走进屋,秋荷诧异又惊慌,急忙撑着身子想下床。 云苏阻止了她:“我听秋眉说你受了鞭刑,伤得很重,所以过来看看,你躺着就行,不用下床行礼了。” 秋荷这个样子也确实下不了床,只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后背衣服上便沁出暗红的血迹。 她咬了咬嘴唇,低眉道:“有劳王妃费心,奴婢只是皮外伤,休养几日便没事了,不值得王妃亲自过问。” 云苏还没说话,秋眉忍不住道:“你这还算皮外伤?后背皮肉都快被打烂了,你还不肯看大夫……” 秋荷立刻打断她:“王妃面前,不要胡说!” 她又向云苏解释:“王妃别听秋眉说,真的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秋眉一脸的愤愤不满,又不好跟受伤的人多计较,只能告状一样地看向云苏:王妃你看,她就是这么固执,怎么说都不肯听! 云苏挑了挑眉,走到床榻前,看到秋荷背上缓缓晕开的血迹,她衣服下还包裹了纱布,血依然渗了出来,可见伤势确实不轻。 “我听秋眉说,你受了五十道鞭刑,怎么罚得这么重?”云苏问道。 之前刺客袭击,君长渊问责秋荷,让她回府后自己去领罚。 云苏当时没有插手,因为秋荷本就是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怎么处置是君长渊的事,云苏不好多管。 但她没想到秋荷会罚得这么重,而且还是她自己去领的。 秋荷低声道:“奴婢没能保护好王妃,让王妃被刺客所伤,本就是失职,受罚也是应该的,奴婢心甘情愿。” 云苏不禁感慨,这古代的暗卫对主子,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君长渊只是说了一句领罚的话,也没说要罚什么,秋荷却很自觉地给自己上了重罚,没有半点逃避的意思。 不知道是所有暗卫都这么忠心耿耿?还是君长渊御下有方,格外会调教人呢? 如果换成云苏,她自认是做不到像秋荷这样,更不可能为别人卖命。 云苏并不讨厌秋荷对君长渊的忠心,只是有些感慨。 “你们主仆间的事,我也管不着,是秋眉特别担心你,求着我给你送药来,我便跟过来看看。”云苏挑眉,目光看向秋荷床头柜子上,正摆放的一套上药工具。 “不过,好像已经有人给你送来了?” 第278章 真不愧是亲兄妹 云苏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套上药工具,只是没有说而已。 准备的东西还挺齐全的。 光是金疮药就有三瓶,还有两瓶止血散,烈酒、纱布等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托盘里,放在秋荷的床头上。 即使是躺在床上,一伸手也能够到。 秋荷现在伤得下不了床,秋眉也说了,她们丫鬟能找到的只有普通金疮药。 这些东西明显不是秋眉准备的,显然也不可能是受伤在床的秋荷找来的。 那是谁送来的呢? 云苏想起在屋外看到的两道影子,目光又扫过屋内四周。 不大的屋子里摆设简单,看起来一目了然,连柜子都不像是能藏人的。 “王妃娘娘……” 秋荷有些惊慌失措,咬了咬唇,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秋眉更是惊讶,她这才注意到秋荷床头上多出的托盘和药瓶:“咦,这是哪来的?有人给你送药过来吗?” “这个是……”秋荷刚要解释。 云苏却忽然抬起头,目光望向房梁顶端:“找到了,还不下来吗?” 秋荷蓦地噤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苏。 “房梁上有人……啊!”秋眉刚抬起头往上看,就感觉有一道黑色阴影迎面落下,吓得她失声惊叫一声。 黑影落到地上,当即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属下无意惊扰王妃,罪该万死,请王妃恕罪!” 开口的声音是一个年轻男子。 云苏看见他穿着利落的黑衣,脸上戴着面具,便知道他也是君长渊手下的暗卫之一。 是秋荷的同伴?还是她别的什么人? “你的身影有点眼熟,我见过你?你和秋荷是什么关系?”云苏问道。 黑衣男子微微迟疑,不知该不该回答。 暗卫之间的身份,一般只有他们的主子才知道,是不允许透露给旁人的。 秋荷主动开口:“王妃娘娘,这位是……奴婢的哥哥,名叫十七,是王爷手下人。” 因为有秋眉在,秋荷没有说得太详细,但云苏还是很快想起来了。 之前替她和君长渊做过伪装的一对暗卫兄妹。 暗十六和暗十七! 原来是他们……怪不得,她看着眼熟呢。 云苏挑眉道:“你来给你妹妹送药,为什么见了我就躲?” 要不是她在屋外看到有人影,进屋后又不见了,心生怀疑观察了许久,差点就没发现他藏在房梁上。 这潜伏隐蔽的本事倒是真不错。 云苏对活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非常敏锐,走进屋子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屋里有两个人。 但就是找不到人藏在哪。 最后还是用了排除法,将屋内能藏人的位置一个个看过去,才灵机一动想到了头顶上的房梁。 暗十七低声解释:“请王妃见谅,十六是失职受罚,按照规矩不能用药,属下担心她身体熬不住,才悄悄送药过来……”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他才刚把药放下,王妃就来了。 丫鬟住的屋子只有一扇门窗,暗十七来不及离开,就只能藏身到房梁上隐蔽起来,想等云苏走后再出来。 可谁知,还是被王妃发现了…… 暗十七咬了咬牙,沉声道:“王妃娘娘,是属下自己坏了规矩,不关十六的事,属下愿意一力领罚!” 秋荷顿时急了:“王妃,这不是哥哥的错,他只是担心奴婢,求王妃见谅!奴婢可以替哥哥领罚!” 云苏看了看这对兄妹两,有些哭笑不得。 “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替你哥哥领罚?而且,我也没说我要罚他吧?” 秋荷闻言一愣,不由松了口气。 云苏又问道:“失职受罚,不能用药是怎么回事?君长渊给你们制定的规则这么苛刻?受了伤只能自己熬过来?” 暗十七怕她误会,立刻解释道:“不是的,我们正常受伤,王爷都会赏下珍贵伤药,但唯独因为失职等原因受罚时,不允许使用那些疗效好的特定伤药,但普通的金疮药还是能用的。” 云苏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节省药物,这么说,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有特殊的伤药? 她不由来了兴致:“你们用的是什么药?是你带来的这些吗?” 一边问着,云苏随手拿起一罐金疮药,打开里面是黄褐色的药膏,放在鼻尖闻一闻,药味很刺鼻。 “闻起来确实是不错的药膏,就是刺激性太强了,还不如我用的那种。”云苏皱了皱鼻子,将药膏盖上。 这么冲鼻的药气,不仅说明药性猛烈,同时也意味着对伤口的刺激性也强,用在身上恐怕滋味不好受。 但药效确实比寻常药膏更好一些,用料也更珍贵。 秋眉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白玉药罐,“您说的是这个吗?” 云苏点点头,对暗十七道:“我给秋荷带了药来,效果比这更好些,你这些药就拿回去吧,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虽然她不清楚,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是怎么培养的,但也看得出来个个规矩森严。 即使是亲妹妹领罚受伤,做哥哥的想给她送点药,都要悄悄避开人,要是被人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多罚一个。 暗十七张口想说什么。 秋荷却苦笑道:“王妃说笑了,您的药是王爷亲自寻来的,珍贵无比,奴婢卑微之身,怎么敢擅用王妃的伤药?” 暗十七闭上嘴,沉默地点点头。 他一看到秋眉手里捧着的白玉罐子,就认出来这是王爷库房里的东西,轻易不用。 听闻王妃被刺客所伤,想必是王爷特意寻出来给王妃用的,他们哪敢擅自占用啊? 云苏纳闷:“不就是一罐药膏吗?虽然用料珍贵了点,但又不是不能配出来,有什么不能用的?” 秋荷摇摇头,脸色十分苍白:“王妃就不要难为奴婢了,这个药膏,奴婢就是被打死也不敢用啊……” 暗十七也道:“这是王爷的心意,还请王妃自己收用着。” 云苏嘴角抽了抽,心想,你们真不愧是亲兄妹啊。 这较真又认死理的样子,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秋眉捧着手里的白玉药罐,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药膏都不能用,那……秋荷的伤怎么办啊?” 第279章 惊慌,绝无私情 云苏无言地看着这对兄妹两。 暗十七见状,慎重地低下头,拱手道:“请王妃收回成命!” 秋荷也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深深给云苏磕了个头:“奴婢有愧王妃,请王妃收回成命……” 秋眉吓得惊叫:“啊,秋荷你不要乱动啊,后背的血又流出来了!” 她慌慌张张地把药膏放在一旁,想要扶着秋荷重新躺下,秋荷却固执地跪着不肯动,后背衣服上的血迹逐渐蔓延开。 屋子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了。 云苏不禁头疼:“行行行,我收回去行了吧?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起来吧。” “谢王妃。”暗十七松了口气,这才从地上起来。 秋眉赶紧扶着秋荷趴下,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的后背衣服,“好多血……这可怎么办?” “伤口撕裂了,必须拆掉纱布重新包扎。”云苏对外伤很有经验,看一眼出血量就知道怎么回事。 出于大夫的本能,她本想亲自上前,但一看到秋荷低眉顺眼的样子又停下来,吩咐秋眉道:“你帮她把衣服脱了,纱布拆下来,她哥哥不是送来了伤药和纱布吗?重新上药包扎。” 随即,云苏又看向暗十七:“你是留下帮忙?还是去外面等?” 虽然是亲兄妹,但到底年纪大了,男女之防还是有的。 暗十七沉声道:“属下到门外等候,如果有需要,请王妃随时吩咐。” “好。”云苏点点头,看着他快步走出去,关上房门。 秋眉也帮着秋荷把衣服脱下来。 秋荷没有穿肚兜,只是用厚厚的纱布缠绕着胸部和背部,裸露的皮肤上,有许多陈年的旧伤疤,深深浅浅,数都数不清。 云苏看得暗暗咋舌。 在古代想当一名出色的暗卫,看来也不轻松啊! 女性暗卫就更少了,大多都是男人,也不知道君长渊怎么想到培养女暗卫的? 但云苏也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笨手笨脚的秋眉吸引了。 秋眉是镇北王府培养的大丫鬟,伺候主子、打理家事是一把好手,但很明显没有处理外伤的经验,拆起纱布来十分笨拙,折腾了半天也没解开,累得汗都出来了。 秋荷被她弄疼了,咬牙硬忍着,小声指点她怎么拆。 眼看两个人在那折腾来折腾去,云苏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道:“还是我来吧。” “王妃……”秋荷立刻想拒绝。 云苏指了指她背上,半开玩笑道:“再让秋眉这么折腾下去,等纱布拆完,你全身的血也快流尽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难道你想自己动手?” 谁知道,秋荷却果断道:“奴婢可以自己动手,不敢有劳王妃。” 云苏:“……” 云苏无语极了。 她干脆说:“我跟秋眉是偷跑出来的,君长渊现在在见客,要是回去发现我不在,他说不定会生气。” “……” 果然,一搬出君长渊,秋荷就沉默了。 刻在骨子里的主仆尊卑思想,让她本能地敬畏君长渊,唯恐让主子不悦。 云苏拉开秋眉,直接动了手。 她右手还受了伤,裹着纱布,却丝毫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 让秋眉苦手无比的纱布到了她手里,听话得不可思议,三下五除二就轻松地拆了下来。 秋眉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 怎么王妃拆起来就这么简单?她自己动手,不是这里打结,就是那里解不开? “别愣着,把棉巾、烈酒和纱布拿给我。”云苏一边吩咐,一边看着秋荷后背的伤口,微微蹙眉。 这伤势确实不轻啊! 整个后背都是血肉模糊的,布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印子,中间交叠的地方破皮见血,没见血的地方也泛起了大片大片的乌紫色血点。 看起来,不止是外伤,还有严重的内淤血。 云苏用两根手指轻轻按了下脊柱骨的位置,秋荷蓦地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唇,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还好没伤到骨头,但就算是皮外伤,这伤势也不轻,至少十天内下不了床。” 云苏简单检查了下,接过秋眉递来的东西,用棉巾沾着烈酒清理伤口。 她随口说道:“君长渊对你们倒是挺狠的。” 烈酒碰触伤口的滋味很不好受,秋荷本也在咬牙忍耐着,闻言却下意识道:“不是王爷的错,是奴婢自愿领罚的……” 顿了顿,她又小声说:“还请王妃不要误会王爷。” 云苏挑眉:“你对君长渊这么忠心?你哥哥也是。” “王爷麾下个个都赤胆忠心,奴婢兄妹两只是其中一个,算不了什么。”秋荷毫不犹豫地道。 云苏实在难以理解。 她看了一眼秋荷,见她理所当然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作为现代人,云苏实在无法理解,同样是人,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誓死效忠另一个人? 将自己的生命、价值、追求,全部寄托在对方身上。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在秋荷这种暗卫身上,云苏却看不到半点私心,仿佛她所有的意志和行为,都来自于君长渊的指令,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你喜欢君长渊吗?”云苏认真地想了想,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秋荷猛然睁大眼,反应很大的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撞翻了云苏手里的酒瓶子。 “喂,你别乱动啊……血又流出来了!” 云苏吓了一跳,急忙抓着酒瓶,空出一只手来按她。 秋荷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慌忙道:“王妃怎么会这么想?您误会了,奴婢对王爷绝对没有半点私情,只是把王爷视为主子,奴婢不敢逾越……” 云苏愣了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秋荷严肃地道:“王妃娘娘,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如果传到王爷耳朵里,恐怕……” 她似乎想起什么,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云苏“嗯?”了一声,好奇地扬了扬眉:“传到君长渊耳朵里怎么了?听起来,你好像很有经验?” 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比较年轻。 男暗卫还好说,女暗卫的话…… 第280章 强闯,来者不善 云苏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秋荷。 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清秀,身手过人,又忠心耿耿。 这样的少女长期跟在君长渊身边,视他为主,听从他的命令,时间长了……喜欢上君长渊,似乎也很正常? 即使秋荷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说不定其他人有。 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在云苏好奇的目光下,秋荷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松开云苏的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是奴婢反应过度了……王妃见谅。” 云苏直白地问道:“君长渊手下的女下属应该不止你一个,有人喜欢过他吗?” 秋荷迟疑了半晌:“……有过。” “是谁?多吗?”云苏纯属好奇,“君长渊对此什么感觉?” 她倒没有吃醋的意思,只是君长渊从来没跟她说过培养暗卫的事,所以有些好奇。 古代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到底是怎么培养的? 他们原本的身份是什么?经历了什么才成为暗卫的? 云苏对此都有好奇心。 秋荷勉强笑道:“王妃若是想知道这些,不妨去问王爷?” 云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能说?” “……是,有些事情王爷下了禁令,不许外传,请王妃见谅。”尤其是关于这种男女私情的事。 秋荷哪敢跟云苏说啊? 万一云苏听了生气,回头被王爷知道了,她哪承担得起? 云苏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也没有勉强:“好吧,不能说就算了,你躺下来,我先给你上药。” 秋荷松了口气,忐忑不安地重新躺下。 云苏给她清理完伤口,挑了一瓶止血效果好的金疮药,往她背上抹:“你跟你哥哥是何时进王府的?为什么对君长渊这么忠心?” 顿了顿,云苏半开玩笑道:“这总能说吧?” 秋荷闷声回答:“奴婢是七岁进的王府,自幼被培养长大,王爷对奴婢和哥哥有救命栽培之恩,所以便一直追随王爷。” 云苏不由诧异:“七岁就进王府了?这也太小了吧?” 秋眉插话道:“已经不小了,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很多世家府邸都是从小培养下人的,精心调教多年,才能放心使用。不止是秋荷,奴婢也是七八岁时被买进王府的。” 云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想想古人十五岁就能成婚嫁人,七八岁早就是可以下地干活的年纪了。 养不活孩子的穷苦人家,很多都会选择把儿女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而大户人家把人买回去后,经过培养和训练,就成了府里的下人。 “我明白了。”云苏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规矩。 生在这个年代的人,如秋眉、秋荷,她们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自然也不需要云苏的同情。 想想看,如果她不是穿越到了“云王府大小姐”的身上,而是穿成一个普通人,甚至是被人卖掉的小丫头。 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好说呢。 世道从来不是公平的。 “已经好了。”云苏换了新的纱布,给秋荷包扎好,顺便嘱咐道,“接下来的七天,每天都要换药换纱布,伤口不要碰水,不要下床剧烈活动,我再给你开点药,你服用几日,应该不会有大碍。” 秋眉惊讶道:“王妃还会开药?” 云苏耸耸肩:“就是看过几本医书,现学现卖的,要是不敢吃,也不用勉强。” 反正这种皮外伤,勤换药也能好,只是好的速度慢一些。 秋眉被逗笑了,秋荷则低声道:“王妃亲自开药,奴婢感激不尽,不敢……” 云苏忽然转头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与此同时,暗十七的冷喝声传来:“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府内院?” 一道脚步声迅速传来,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我有急事要见镇北王妃,听说她在这里,让她出来!” 话音刚落,脚步声已经冲到了房门近前,竟有强闯进来的意思。 “放肆!”暗十七怒喝,兵器出鞘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凌厉的风声,他一剑刺向来人。 “王妃也是你说见就见的?还不退下!” 锵—— 又是一声兵器出鞘,冷兵器铿锵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交鸣声。 陌生男子冷笑:“你们王妃架子大得很,我恭恭敬敬地求见,她偏不肯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兵器交战的声音不断响起,锵锵锵连续碰撞。 风声呼啸。 但不过短短十几招,云苏耳尖地听到暗十七闷哼了一声,脚步摩擦着地面,他似乎被击退了。 陌生男子声音张扬,不屑地嗤笑道:“你是镇北军的人吧?有几分本事,但跟我打还是差了点,想活命的就从门口滚开,让你们王妃出来见我!” 暗十七咬紧了牙,冷冷道:“做梦!” 屋子里。 听到外面的动静,秋眉不安地站在云苏身边:“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道。 云苏心里暗想,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刺头儿? 镇北王府也敢找事,不怕等侍卫到了,捅成个刺猬吗? “王妃小心,只怕来者不善!” 秋荷不顾背上的伤,伸手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撑着床铺就想下床保护云苏。 她压低声音道:“我哥哥的实力在暗卫中不算顶尖,但也远胜过寻常侍卫和士兵,这男子能在短短二十招内击败他,实力不可小觑……” 秋荷的话还没说完,屋外男子的声音愠怒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话音刚落,凌厉疾驰的风声骤响,剑刃的寒光犹如一道炽亮闪电,顷刻间划过窗畔。 不好! 云苏眉目一凛,大步朝房门走去。 “王妃……” 秋眉想阻拦都来不及,眼看着云苏一把打开门。 日光一下子照进屋内,白茫茫的视线中。 云苏刚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迎面朝她砸过来,而紧随在黑影之后的,却是一道冰冷华丽的剑光,势不可挡地直刺向她的喉咙! 第281章 危险,命悬一线 云苏一瞬间瞳孔紧缩,紧紧盯着那道剑光。 强烈的危机反应下,她浑身寒毛倒竖,脑海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神经绷紧了,拼命地大喊: 逃!快逃! 但事实上,云苏一动也动不了,浑身上下都被浓烈的杀气锁定,僵硬若石。 “王妃——” 秋荷惊恐的尖叫声传来。 唰! 疾风如刀刺面,剐得云苏脸颊生疼。 她稳稳地站在房门口,黑影重重砸在她脚边,闷响声里,暗十七“哇”地吐出一口淤血,捂着胸口猛然抬头看向云苏。 他手里的剑断成两截,掉在旁边的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短短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锋利的剑尖稳稳停在云苏的喉咙前,距离喉管不到一厘米。 虽然没有刺破皮肤,但扑面而来的剑气,却让云苏有种已经被人一剑穿喉的错觉。 毛骨悚然! 这是云苏穿越到现在,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被人威胁生命的感觉。 短暂的惊恐后,怒火像猛窜的烈焰般升起。 云苏后背沁着冷汗,双眸冷如寒冰,毫不畏惧地迎着剑锋看去。 “哟,有几分胆量嘛!” 持剑的男子似乎也很惊讶,微微挑起眉,张扬肆意的语气却透着轻蔑,“我还以为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满地爬呢。” 云苏眯紧了眼眸,适应了光线后,她终于看清了手持利剑、站在她身前的年轻男子。 他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袭利落简洁的玄衣,衣摆宽大飘逸,腰间、袖口却束得很紧,衬托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劲瘦却充满力量感,犹如一只野性十足的黑豹。 长及腰侧的黑发被银色发冠竖起,直垂而下,男子的胸口、肩头、手臂、腰间都扣着银色暗纹的装饰,像是某种简洁的盔甲,华丽又精致,彰显出他的贵族身份。 云苏冷冽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五官无不透露出男子的英俊,如烈焰,如耀日。 浑身上下张扬不羁的气质,更给他添了几分少年意气,只是持剑站在那里,就让人联想起一句话,年少有为,英姿勃发! 云苏脑海里迅速提炼出关键词—— 武将,家世不凡,性格张狂,武功很高。 十有八九是受宠的世家子弟! “你是什么人?”云苏很确定,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男人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云苏啊?长得这幅鬼样子,走了狗屎运被指婚镇北王,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有脸四处招摇的?” 他说话的时候,手臂极其稳定,指着云苏喉咙的剑尖也没放下。 云苏怒极反笑:“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辈?擅闯王府,袭击侍卫,对本王妃不敬,是嫌命太长想找死吗?” 男子错愕愣住:“……” 她怎么敢?! 被他剑尖指着喉咙,竟然还敢嘲讽他,不要命了? “王妃!” “王妃……” 秋眉和秋荷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看到男子持剑威胁云苏的样子,两个丫鬟脸色大变。 “你是什么人?还不快放开我们王妃!”秋眉吓得脸都白了。 男子恶劣地一挑眉:“我就不放,怎么样?” 秋眉:“……” 秋荷脸色苍白,手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稳,死死盯着男子: “这里是镇北王府,王爷就在府上,你要是敢伤王妃一根头发,拿命来抵!” 男子又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紧握的匕首上,不屑地嗤笑:“病秧子,滚一边去,看着就碍眼。” 云苏:“……” 她确定了,这家伙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型熊孩子。 说话真是太讨人厌了! “秋眉,秋荷,把你们哥哥扶到一边去,不用理他。” 云苏冷淡开口,“他不敢杀我。” 秋眉和秋荷早就看到了被打倒在地、嘴角溢血的暗十七,只是男子挟持住了云苏,她们唯恐他手一抖刺到王妃的喉咙,自然不敢擅动。 此刻听到云苏的话,秋眉迟疑了一下,赶紧跑到暗十七身边,艰难地把他扶起来。 男子果然没搭理两个丫鬟,饶有兴致地看着云苏:“说得这么笃定,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云苏冷笑道:“以你的武功,要杀早就杀了,还用得着停在这里跟我说废话?” 刚刚那一剑,确实刺的杀气十足,仿佛要将人斩成两段。 可实际上,那一剑却是追着被击退的暗十七来的,也就是说,男子真正动杀意的是暗十七,或许在他眼里,杀了一个王府侍卫算不了什么。 但云苏忽然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出现在暗十七身后,同样进入了男子的攻击范围。 男子武功不俗,习武之人反应能力也快,在看到云苏出现的一刹那,他并没有收敛杀气,但剑势却硬生生停住了。 停在她喉咙前,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这可不是巧合! 所透露出来的,是男子对自己的剑法极其有自信,能精准控制每一招攻击的力度。 他不想要云苏的命,却是真心实意地想吓唬她。 就像他刚刚说的,他以为能把云苏吓得痛哭流涕,甚至狼狈的哭倒在地上。 云苏没有如他所愿被吓到,这男人还挺失望的呢。 真是恶劣的趣味! 不过,既然他武功这么强,刚刚有大好的机会能杀掉云苏,却没有动手,反而自己停住了。 他本身的性格也不像是会隐忍退让的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男子不敢,或者说,不能杀她! 识破了这一点,云苏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管他是顾忌她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不敢就是不敢。 她毫不畏惧喉咙前的剑尖,眼神满是嘲讽地看着他,仿佛在挑衅。 ——有本事,你动一个试试? 男子张狂的笑意冷了冷,眯起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你这种眼神……啧,真是让人看的不舒服,我可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吗?” 他居然还问?! 秋荷惊怒不已,死死抓着匕首。 要不是身上受了伤,她早就忍不住冲上去了。 第282章 蠢货,挖了你的眼睛 云苏面上一片冷然,嘴角却缓缓勾起:“能做到的话,你可以试试?” 真当她是柔弱无助、任凭他摆布的小白兔了? “王妃!” 秋荷在旁边看着,又急又慌。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 男子显然是受不起刺激的性格,被云苏的挑衅一激,他当即冷笑了声,伸手似要朝云苏的眼睛挖来。 云苏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男子的手不同于女子,没那么纤细精致,也没有过长的指甲,只有修长劲瘦的指骨,指锋微微弯钩,像锐利的兵器。 常年习武的人,手指力量感很强,两指弯钩插进眼眶里,足够活活将人的眼球挖出来。 这男子显然就打算这么干,或者说,用这种方式恐吓云苏。 “别看我现在手还干净,以前在战场上,这只手也是挖过敌军眼睛的,对了,你知道人眼睛挖出来是什么样子吗?” 男子似笑非笑地说,还故意放慢了动作,一点点伸手向她的右眼。 张扬清冽的嗓音,透出浓浓的恶意。 “跟挖了动物眼睛没两样,像个血淋淋的肉球,下面还连着筋呢,两根手指一捏就碎掉了,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那血流的呀……” 他兴奋地舔了舔唇角,仿佛已经看到了云苏失去一只眼睛,痛得哀嚎惨叫、血流不止的样子。 “我倒是想看看,等你挖了一只眼,还能不能露出这幅讨人厌的表情!” “王妃……”秋眉听着这些话,吓得眼泪疯狂往下掉,要不是暗十七死死拦着她,她差点要冲上来替云苏挡了。 云苏脸色冷然,看着他的手指越靠越近。 “我要是你。” 她开口道,“现在就跪下来,求我饶命。” 男子手一顿,脸色微妙:“……我说你,是被吓傻了吗?” 难道看不出来现在是谁占上风? 云苏的脸上却没有惊恐害怕,那张长着胎记的脸,五官平平并不好看,唯有一双乌黑冷冽的眼睛,像漆黑的珠玉般直勾勾看着他。 嘴角微微勾着,笑得人心里发渗。 “你笑什么?”男子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他杀过那么多人,还没见过有人敢在他剑尖下,又挑衅又嘲讽,笑得活像是找死一样。 “我笑,现在的蠢货越来越多了。” 云苏冷淡道,“以前像你这样的货色,明明有求于我,却摆出一副威胁的嘴脸,想逼我就范的,大多都活不到跟我说第二句话。” 被人恐吓胁迫的经历,云苏早就经历过不知多少回了。 以前是她名声不显,跟在师父身边,行走黑暗世界。 师父名声很大,是国际有名的顶尖黑医,只要是他接收下的病人就没有治不好的,这才有了“鬼医”的名号。 然而师父行事肆意,随心所欲,给人治病既不看钱也不看名,纯粹看心情。 心情好了路边的乞丐他也救。 心情不好,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懒得看一眼。 正因如此,师父才当不了白道上的神医,他甚至没有医生执照,只能在法律管不到的暗世界里当医生。 当然,这也是师父自己乐意的。 暗世界里永远少不了厮杀和争斗,受伤、死亡、血腥是常有的事,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人人行事都残忍肆意,弱肉强食。 那些对师父慕名而来、想求他救人却被拒绝的人,为了博一线生机,就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威胁、胁迫师父出手。 以前师父孤身一人,没有能被威胁的弱点,收养了云苏之后,年幼的云苏就成了唯一能胁迫师父的筹码。 她刚被收养那几年,被人绑架是家常便饭,各种五花八门的招数她都领教过,实在很锻炼她的身手和反应能力。 师父从来没有因为她妥协过,云苏也没有因为被师父的名声连累,而心生怨怪,或者觉得师父就该为了保护她,去救那些他不想救的人。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只会觉得自己弱小,被人当成威胁的工具,不是师父的错。 是她的错。 在黑暗世界里,大人小孩都一样,弱就是原罪。 后来她逐渐长大,继承了师父的医术,自保能力也提上来了,师父高高兴兴地把“鬼医”的名头丢给她,自己满世界的溜达,年都不回来一次。 云苏成为了第二代“鬼医”,性格、喜好、行事风格都继承了师父的随心所欲,于是同样的事情也在她身上发生了。 那些想要求她救命的人,也试图用威胁的手段胁迫她,云苏都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被枪指着脑袋,或者一出门,浑身上下都被狙击枪瞄准,仿佛她不答应,马上就血溅当场。 ……就像现在,持剑指着她喉咙的男子一样。 但不同的是,在现代,“鬼医”身边从来不缺少追随者。 那些敢威胁、胁迫、恐吓云苏的人,往往说不了几句嚣张的话,就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枪直接爆头。 再对比一下现在…… 云苏微微垂下眸,自嘲勾唇:“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换成从前。 这样的蠢人,哪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呢? 男子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但云苏骂他是蠢货,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气笑了。 “你这个女人……” 话还没说完,云苏面色一冷,毫无预兆地顶着喉咙前的剑尖,往前走了一步! 男子:“?!!” 他满脑子怒气都被吓得一空,猛地收回手。 但剑尖离云苏的脖子太近了,男子速度再快也避不开,情急之下他只能一偏手腕,锋利的剑刃瞬间擦着云苏的脖颈刺过去。 哧…… 鲜血一下子溅了出来,顺着云苏修长的颈部往下流。 云苏根本没管,趁着男子震惊失神的刹那,她猛扑上前,指尖不知何时探出两点寒光,抬手,狠狠刺进了男子的颈侧。 细微的刺痛蓦地传来,男子心知中计,蓦地一掌掐住云苏的脖子:“想找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住手——” 就在这时候,震怒的吼声与重重脚步声一起传来。 第283章 包围,反客为主 云苏的脖子被扼住,强烈的窒息感涌来。 她的脸色迅速涨得通红,双手本能地抓住男子的手腕,挣扎着。 “王妃!”秋荷脸色大变,踉跄着握着匕首冲过来。 “你放开她!” 但无论是男子还是云苏,都没有理会秋荷。 在窒息的痛苦中,云苏眉心拧紧,乌黑的眼眸却牢牢盯着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甚至露出了一丝冷笑。 男子惊怒,五指狠狠掐紧了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只有脚尖点地。 “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能找死的人!” 男子阴恻恻地道,“真以为顶着个王妃的头衔,我就不敢杀你了?” 他空出的另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指尖上多了两点血迹。 男子简直气笑了。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偷袭了!还是一个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这种恼怒的耻辱感,让男子一瞬间真的动了杀心,手指紧了紧,恨不得一掌掐死这女人算了。 管她是王妃还是什么。 只要人死了,镇北王还能让他偿命不成? 浓烈阴狠的杀意在眼底缭绕,男子英俊的面容渡上一层阴影,劲瘦的五指缓缓地、一点点地收紧。 云苏脚尖点地,纤细的颈部被迫仰起,犹如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 随着男子杀意暴涨,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 云苏完全透不过气,缺氧让眼前一阵阵发黑。 男子欣赏地看着她挣扎垂死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残忍弧度,似乎被取悦了。 “唰!”疾风忽然刺来。 男子侧身躲过匕首,衣袍下长腿一闪,狠踹在秋荷的胸口上,“滚开!” 秋荷本就有伤在身,被踹得倒飞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迹。 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眼尖地瞥见不远处围墙上飞跃而来的身影,立刻大喊道:“快救王妃——”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银甲的暗卫飞身而来,看到院内的情况,二话不说便朝男子攻击过去。 “谁敢动一下,我马上要她的命!” 男子也不是傻瓜,他毫不犹豫地抓着云苏挡在身前,警告地看着几名暗卫。 几名暗卫动作一滞,一时间投鼠忌器。 与此同时。 急促的脚步声也冲到了小院门口。 “砰!”的一声巨响,院门直接被踹开,无数的镇北军如潮水一般冲进院内,将男子团团包围。 “放开王妃!” “束手就擒!” 镇北军厉吼着,长剑铿锵出鞘,一片寒光凛凛。 四周院墙上,越来越多的黑衣暗卫赶到,一把把强劲弓弩架设起来,森冷的弩箭瞄准了男子浑身上下。 男子扼着云苏的喉咙,将她如挡箭牌一般固定身前,一手持剑,似笑非笑地看过四周。 “不愧是镇北王府,好大的阵仗!” “放开王妃,立刻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镇北军扬声冷喝道。 男子嗤笑:“你们敢动手,我就要她的命,试试是你们的弩箭快,还是我的手快?” 秋眉含泪跑过来,从地上搀扶起秋荷,又惊又慌地看着士兵包围圈里,“他到底是什么人?是来找王妃寻仇的吗?” 秋荷捂着绞痛的胸口,咳嗽几声:“不是,他是……” 话还没说完。 被男子牢牢扼住喉咙的云苏,艰难地开口:“你能杀我……试试看?” 男子一怔,随即又气又好笑:“你这个女人,不会是真的……” 脑子有问题吧?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男子嚣张肆意的脸色,忽然变了下。 云苏被他扼着喉咙挡在身前,不知何时停止了挣扎。 她抬起眼眸,往上看到男子隐隐变幻的脸色,涨红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终于发作了吗?” 古代提纯的毒素,效果就是不如现代的神经毒素,竟然拖了两分钟才发作。 害得她多受了两分钟的罪。 “你……”男子又惊又怒,张口想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种不知由来的麻痹感,从他被扎伤的脖颈开始,逐渐蔓延到肩膀、手臂、身躯…… 男子明显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一样,连手中剑都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掐着云苏脖子的左手也很快脱力,像面条一样垂软下来。 云苏毫不费力地推开他,伸手捂着喉咙,难受地咳嗽起来。 “扑通!” 身后传来沉沉的闷响声。 男子惊怒无比,恨不得杀人的声音响起:“你到底做了什么?” “咳咳咳……” 云苏一边咳嗽着,一边转过身。 男子早就站立不住,被云苏推开后,踉跄着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才艰难地维持着没有倒下。 他惊怒至极,一双怒火熊熊、杀气十足的眼睛狠狠瞪着她。 “贱人,你给我下了毒?!” 云苏缓过喉咙的不适,哑着声音嘲讽:“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冒着危险攻击你,只是为了出口恶气吧?” 男子:“……”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卑鄙!”他恶狠狠瞪着云苏。 云苏冷笑:“蠢货。” 男子:“……”他气得想杀人。 可随着药性的扩散,他浑身上下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无论他怎么咬牙努力,也无法调动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随时支撑不住身体,男子几乎要狼狈地趴倒在云苏面前。 “把解药给我!”男子气得双眼血红,厉声怒吼。 云苏不语。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上面的掐痕已经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被划伤的颈部伤口还在流血,位置也很危险,差一点就伤到大动脉了。 这都是拜男子所赐。 云苏冷冷道:“拿我当挡箭牌还想要解药?等死吧。” 男子愤怒的瞳孔里都染上了血丝。 云苏犹自不解气,越发冷嘲道:“我刚刚怎么说来着?让你跪下求饶,你不信,这会儿跪都不用跪了,给我趴下!” 话音一落,男子的身体彻底脱力,整个人就像根木头一样,“砰”的一声栽趴在地上。 正脸朝下,高挺的鼻梁骨差点都撞断了。 第284章 耻辱,任人宰割 “王、王妃……?” 蓄势待发的一众镇北军不由傻眼,握着手里的兵器,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作何反应。 他们是得知王妃遇险,赶来救人的。 但现在一看…… 似乎,完全不需要他们救。 王妃自己就把“刺客”解决了! 带兵赶来的小队长心情复杂,却没有放松警惕,冷冷一挥手。 团团包围的镇北军立刻一拥而上,一半警惕的护卫在云苏身前,一半持剑架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云苏捂着喉咙,哑声摆摆手:“不用紧张,他现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小队长问道:“人还活着吗?” “活着。” 云苏瞥了一眼,嘲讽道,“不过马上就快被鼻血呛死了吧?” 小队长不解,下意识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男子。 就见他正脸朝下,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地上,面孔下的青砖上渐渐有血蔓延开来。 鼻血? “把人翻过来,先捆起来。”小队长皱着眉头下令。 一个镇北军这才伸出手,抓着男子的头发,将人翻了个面,瞬间七八把长剑全架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男子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地上,英俊的脸庞蹭了地上的灰尘,高挺的鼻子下汩汩冒着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个形象,要多狼狈搞笑,就有多狼狈搞笑。 但即便如此,男子一双恨极怒极、充血般想杀人的眼神,依然恶狠狠地瞪着云苏,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撕碎她一样。 看到男子这种眼神,镇北军更是警惕了,长剑架着片刻不放,又找来了麻绳,将男子捆成了粽子状。 霎时间,一个鼻血横流的人形粽子就出炉了! “王妃!” 秋眉急匆匆地挤进包围圈,冲到云苏面前,慌手慌脚地检查她身体:“您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太危险了……” 秋荷也被暗十七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兄妹两脸上都是愧疚懊悔的神情。 正要开口说什么,云苏哑着声音打断:“我没事,这不是你们的错,用不着跟我告罪……咳咳。” 话没说两句,嗓子又难受起来,云苏止不住的咳嗽。 秋眉心疼地看着她脖颈上红肿的掐痕,还有被划伤的口子,急忙取出手帕捂住,眼泪都掉了下来。 “王妃本来就受了伤,现在又伤了,这么深的指印多疼啊?王爷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都怪那个刺客!什么人啊……突然就闯进来,简直莫名其妙!” 秋眉脾气一直很好,此刻却压不住恼怒。 云苏好笑地安慰:“没事,都是皮外伤,他现在可比我惨多了。” “王妃……”小队长匆匆走过来,拱手行礼。 “不知您给刺客下的是什么毒?无论属下如何问话,他都一言不发,似乎说不了话?” 云苏拍了拍秋眉,示意她让开,用手抵着帕子捂住伤口,朝不远处瘫在地上的男子看去。 对上那双怒火熊熊、满是杀意的眼睛。 云苏轻蔑地勾唇一笑:“听说过麻沸散吗?” 男子:“……” “那是一种特殊的药剂方子,以曼陀罗花为主药,制成之后,可让服用之人丧失身体感觉,无论是割肉、剖腹、砍手、剁脚,服药者都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云苏说道,缓步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瞳孔紧缩,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和怒意,她给他下的是这种毒? 好恶毒的女子! 云苏看出了他的想法,冷笑道:“你以为我给你下的是麻沸散吗?错了,这可是给人治病用的药,我有那么好心用在你身上吗?” 所谓麻沸散,其实就是古代的麻醉药,是外科手术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云苏抹在银针上的,却不是这个。 “我给你的下的药,是以麻沸散为基础,提纯改良后得来的,只要刺破皮肤进入血液,就会在短短几分钟内蔓延全身,令人浑身脱力,却依然保持意识清醒,并且能正常感觉到疼痛。”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特殊的肌肉松弛剂,无须口服,见血就能生效。 只是发作效果有点慢,云苏还不是很满意。 她自知没有武功,打不过这个时代正统的习武高手,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后,云苏第一时间就给自己准备了各种防身用的东西。 被药剂浸泡后的银针也是其中之一。 目的就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放倒眼前的敌人,使敌人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用剧毒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但是,能见血封喉的毒素不太好提取,也很难长时间涂抹在银针上,所以云苏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种药。 更巧的是,这种药她才刚做出来没多久,就有人送上来给她试药了。 “你知道浑身脱力,意味着什么吗?”云苏看着男子又惊又怒又想杀人的眼神,勾唇笑道。 “意味着,在药性发作期间,你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跟瘫痪在床没两样,动不了、说不出话、甚至做不出表情,最多转一转眼珠子。 如果药性再强一点,你就会屎尿失禁,甚至失去呼吸能力,被自己活活憋死。” 顿了顿,她微妙地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你放心,我制作的这种药还没强到这种程度,只是在药性解除之前……” 云苏说着,随手拿过一名镇北军手里的剑,冷锐的剑尖直指男子的颈部喉咙。 就如同他之前,用剑尖指着她的喉咙一般。 以牙还牙。 “好好体会下,任人宰割是什么滋味!”云苏居高临下地说道。 男子双眼怒睁,死死盯着她,瞳孔里冒出细细密密的血丝。 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 被一个女人踩在地上,拿剑指着他的喉咙,还想宰割他! 然而,极致的愤怒之余,男子又不得不承认,他对云苏改观了,原本以为只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女人,没想到…… 她倒是有本事,能把他算计到这一步! “掐我的脖子,拿我当挡箭牌,威胁恐吓我,还想挖我的眼睛……”云苏将剑尖指向他的眼睛,冷冽一笑。 “你说,我要怎么回报你才好呢?” 第285章 制止,救兵赶到 冰冷锋利的剑尖指着男子的眼睛,似乎有寒气透剑而出,直刺眼球。 男子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唯一能动的瞳孔本能地紧缩起来,死死盯着剑尖。 但很快,他眼底又闪过一丝轻蔑,不屑地看着威胁他的云苏。 不过是个女人! 他就不信了,这女人真的敢拿剑杀了他。 她知道他是谁吗? 云苏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神情,冷笑道:“你觉得我不敢?” 男子蔑视地看着她,转了转眼睛,又瞥向一旁的镇北军。 似乎在暗示什么。 站在云苏身边保护她的小队长,微微皱起眉:“王妃,这人好像是……” “我知道他是谁。” 云苏直接打断,嘲讽的目光看着眼露惊讶的男子。 她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不敢对你下手了?” 男子:“……” 该死,又被这女人说中了! 她是会读心术吗? “明明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脾气上来了,照样敢对我下杀手,凭什么觉得我就不敢呢?” 云苏语气寒凉,隐有一丝杀意透露出来。 “身份算什么?你就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她蓦地抬起手,手中锋锐的长剑漾起一抹日光,如闪电般划过男子的眼瞳。 他瞳孔剧烈缩紧,倒映出冰冷的剑光,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眼睛直刺而来! 那一瞬间,男子心跳骤停,呼吸像被掐住般停滞。 她居然……真的敢动手?! 不!!! 迟来的惊恐冲上心头,男子拼了命地想调动身体,躲开这一剑,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他呲目欲裂,脸庞涨得通红,额头上暴凸起一根根嶙峋的青筋。 但是,没有用!没有用! 他仍然动不了,犹如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眼睁睁地看着剑尖朝自己刺来。 原来这就是……任人宰割的滋味…… 嗤! 云苏并没有练过剑法,挥剑的速度也不算快,剑尖携着冷光,眼看就要刺到男子的眼球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黑影忽然从门外急速袭来,绕过层层镇北军阻拦,又快又准地打在云苏的剑尖上。 云苏手腕一抖,剑尖瞬间偏离了方向,贴着男子的眼睛划了过去。 一道细长的血线浮现在眼皮上,几根睫毛随之飘落下来。 “……”男子只觉得眼皮刺痛,本能地闭上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男子满脸赤红,却发不出惨叫的声音,暴怒的青筋从脖颈蔓延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剑尖被打偏的同一时刻,一道焦急而又沉稳的声音响起:“王妃,剑下留人!” 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传来。 云苏的手腕震得有些发麻,却没有松开手里的剑,她没有回头,而是看向地上男子的身侧。 刚刚打偏她剑尖的黑影,竟然是…… 一根又细又软的树枝? 树枝上的断口还很新鲜,像是刚从树上扯下来一样。 云苏眼神一沉。 一根这么小的树枝,都能飞射出这么强的力道?像暗器一样,震得她手腕发麻。 这算什么? 古武小说里写到的,飞花摘叶皆可杀人,难道是真的? 匆忙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身后,又被团团包围的镇北军持剑拦住:“王妃在这里,谁敢放肆?” 来人不得不停下脚步,一道极有穿透力的目光,落在云苏身上。 云苏手里提着剑,转过身。 层层人墙后面,站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英挺而俊逸,沉稳又不失风范。 他的面容与瘫在地上的男子,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比他稳健很多,明显就是亲兄弟。 男子看到眼前的场景,眼中飞快闪过震惊,匆匆瞥了一眼云苏后,他很快看向了瘫在地上的男子,失声惊呼: “五弟!” 果然是亲兄弟。 云苏冷然地看着男子,没说话。 这声音是……大哥来了? 太好了! 瘫在地上的男子也听到了声音,强忍着眼皮的刺痛,艰难地睁开眼。 他眼睫毛都被血糊住了,鲜血流进了眼睛里,刺痛难忍,却没办法伸手擦一擦,眼前整个视野都是血红一片。 这一幕景象,落在人墙外的男子眼中—— 他的五弟生死不明地躺在地上,右眼血红一片,身前还站着一个手持长剑的云苏! 华服男子眼底闪过震怒,厉声道:“我是镇南侯府的大公子燕深,地上躺着的是镇南侯府的五公子,燕殊!不知我的五弟是哪里冒犯了王妃,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擅动私刑!” 镇南侯府的两位公子,燕姝儿的大哥和五哥。 云苏微微眯起眼睛。 燕殊的身份,她其实一早就猜到了。 丫鬟之前就告诉过她,王府里来客人了,是镇南侯府的两位公子和上官家的长公子。 其中,镇南侯府是武将府邸,而上官家却是书香门第。 燕殊对她的敌意很明显,又说是有事找她。 武将,出身世家,跟她有仇,却又不得不来找她……结合这几点,云苏很快就猜到他八成是镇南侯府的人。 来找她的原因也很猜,肯定是为了他的妹妹燕姝儿。 燕姝儿因为袭击云苏,被镇北军当场活捉,随后就被君长渊施压扔进了刑部大牢,还扣上了一个“疑似与刺客勾结”的罪名。 镇南侯府知道后,能不着急上火吗? 据说整个侯府五位少公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宝贝妹妹了。 眼看云苏不说话,旁边的小队长上前一步,冷冷说道: “燕公子,这可不是我们王妃擅动私刑,而是贵府的五公子擅闯王府内院,袭击并且胁迫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是出于自保才动的手,燕公子不知情况,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对于燕殊的胆大包天,镇北军们显然也十分不满,闻言一双双眼睛看向燕深。 燕深神情微变,立刻道:“我五弟做事一向有章法,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胆之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话还没说完,云苏冷笑一声:“误会?” 她站在镇北军的保护圈中,手中持剑,微微抬起脖子,“燕公子,敢问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你的五弟差点把我活活掐死?” 第286章 惩罚,心狠手辣 明亮的日光下,云苏雪白脖颈上的五指掐痕,红肿又刺目,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燕深一时被噎住。 他强忍着怒火:“即使我五弟有冒犯之处,可王妃刺瞎了他一只眼睛,这种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话说着,他心痛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燕殊,暗暗握紧了拳头。 云苏露出古怪的表情:“谁说他眼睛瞎了?” 不等燕深反应,她面色一片冷然,又道:“燕殊刚刚挟持我的时候,还说要活活挖了我的眼睛,我就算刺瞎他一只眼,又如何?” 她不过是把燕殊的嚣张行为,原样奉还给他。 燕深显然无法接受这种说辞:“你——” 不等他再说什么。 已经被镇北军团团包围的小院外,忽然传来通传声:“王爷到!” 君长渊来了! 镇北军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激动的神情,燕深也收敛起外露的情绪,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院门。 连云苏也不例外。 当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进来时,院内所有的镇北军整齐划一地跪下,秋眉、秋荷、暗十七等人也不例外。 “参见王爷!” “见过殿下。”燕深也弯下腰,拱手行礼。 所有人霎时间矮了一截,只有云苏没跪,也没行礼,鹤立鸡群似的站在人群中间,和走进门来的君长渊遥遥对视了一眼。 君长渊面色冷凝,一双狭长凤眸如淬寒霜,薄唇紧抿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没有理会行礼的众人,就连燕深也没多看一眼,径直走到云苏面前,冷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云苏的身形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微微扬起脑袋,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而这个动作,更显露出了她的脖子,纤细的颈部上一圈五指印,又红又肿,隐隐泛起乌青。 颈部侧边还有一道细长的血口子,皮肤上凝固着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君长渊一把拉过她,伸手轻碰了下她脖子上的红肿。 指印很大,是男人的手;红肿泛乌,说明掐得力道很大。 旁边还有利刃划伤的口子…… 云苏轻嘶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指:“皮外伤,不碍事。” 君长渊凤眸闪过愠怒:“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本王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吗?” “我……”云苏想说,这又不是她愿意的。 怪她做什么? 君长渊冷然又问:“是谁弄的?” 云苏的话被打断,懒得多说,抬起剑锋一指地上的燕殊。 “他!” 君长渊施舍般瞥去一眼,看到燕殊一动不动、右眼流血的样子,也没有丝毫动容,“怎么弄的?” 云苏终于找到吐槽机会了,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我只是过来探望下秋荷,这家伙突然就闯进来,指名道姓的非要见我,正好十七也在,想拦住他还差点被他杀了。他一看到我就对我动手,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还说要挖了我的眼睛。” 一旁跪在地上的秋荷、秋眉等人,大气不敢出,镇北军们更是个个低眉垂眼,只当自己耳朵聋了。 没听到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向王爷告状…… 依然保持着弯腰行礼姿势的燕深,闻言同样心里惊骇。 他没想到明明是陛下强行赐婚,昨日才刚进门的云苏,和君长渊私下里的关系,竟然如此……亲近? 但是,听到云苏这么说,燕深却忍不住了:“王妃娘娘,此事肯定有误会,五弟他……” 君长渊冷冽又平静的声音,打断他的解释:“哪只手?” 燕深:“……” “什么意思?”云苏一时也没体会。 君长渊凤眸微垂,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剑,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哪只手掐的?” 云苏这才恍然,惊讶地挑挑眉,她当然不会帮燕殊掩饰。 “左手。” 君长渊淡淡颔首,转身持剑,朝地上的燕殊走去。 他没有露出丝毫惊怒的神情,连气息都是平稳的,举手投足与平时的优雅矜贵如出一辙,唯有手中所持的剑锋,透出刺骨的冷意。 燕深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本能地上前:“殿下……” 话音才刚起。 寒光骤然闪过! 君长渊的剑法可不是云苏那种半吊子,剑锋又快又狠,手起剑落只一刹那。 “扑哧!” 快得让燕深根本反应不过来。 “唔……”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上的燕殊,本就涨红的脸庞瞬间憋成了猪肝色,脖颈、脸颊、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硬生生憋出一道压抑至极的闷哼。 在药物下完全丧失活动力的身躯,也仿佛被巨大的刺痛掀起,就像砧板上脱水的鱼一样轻微弹跳了下。 云苏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即使是她,也没想到君长渊下手这么狠。 燕殊垂在地上的右手,从手背到掌心被一剑刺穿,骨肉尽断,狠狠钉在了地上! 要知道,燕殊可是标准的右撇子,一身剑法大半都在右手上。 她明明说的是左手,君长渊却把他的右手刺穿了…… 这不等于是废了他大半武功吗? “五弟!!!”燕深一时间眦目欲裂,怒吼一声扑了上来。 这一刻,他顾不上身份尊卑,也忘了对君长渊的敬畏,通红的眼睛里只看到亲弟弟被废掉的手。 “唰——” 君长渊手势极快,顷刻间拔剑转身,犹带着鲜血的剑尖,精准抵住了燕深扑来的喉咙口。 燕深痛心的神情僵住,整个人硬生生停在原地:“……” 差点就被剑尖贯穿了喉咙。 “再往前一步,本王连你一并处置。”君长渊低沉冷冽的声音道。 随着剑刃被拔出,地上的燕殊痛得又是一声压抑的闷哼,像是痛到极致却又发不出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嘶吼,如野兽一般。 右手被贯穿的地方鲜血喷涌,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燕深心痛又惊怒,紧紧握住拳头,发红的眼睛看着君长渊:“殿下,五弟自幼跟你一起长大,一同习武练剑,你明知道……他最重视的就是他的右手!” 第287章 你觉得我好欺负? 面对燕深痛心的控诉,君长渊只说了四个字:“那又如何?” 燕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殿下……” “擅闯亲王府邸,袭击王妃,罪当处死。” 君长渊冷寒的目光看着他,声音更冷,“本王只废了他一只手,已经是法外开恩,否则,直接处死又如何?” “……”燕深蓦地攥紧拳头,心中无声吸了口冷气! 君长渊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严惩了? 但仔细追究起来,他说的又没错。 镇北王府是天盛唯一的实权亲王府,与那些空有名头的皇亲府邸完全不同。 君长渊手下掌握着五十万镇北军,府中更储藏着大量的军机要务和朝堂卷宗,甚至还有天盛的边关布控图,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片大陆上不止天盛一个国家,每年都有敌国细作混入京城,意图窃取天盛国机密。 正因如此,镇北王府的守卫安全才格外重要。 其他的王府贵族家里,只允许豢养百人左右的护卫,但镇北王府却有光明正大的驻军权,府内侍卫清一色都是镇北士兵,暗地里还有暗卫保护,任何人都不得无令擅闯。 否则,违令者可以按刺探军情的奸细处置,杀无赦! 说白了,镇北王府名义上是王府,但在京城的地位却相当于军机大营。 谁敢在军营里强闯大营试试? 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更何况,燕殊不止是擅闯镇北王府,他还袭击了云苏,以下犯上,又打伤了府中侍卫,挟持云苏意图不轨。 如果君长渊真要严肃追究起来,数罪并罚…… 燕殊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短短几秒钟,燕深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他当即拱手道:“还请殿下明鉴,五弟行事确实有鲁莽之处,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擅闯王府也只是出于无奈。五弟之前再三求见王妃娘娘,却都被拒绝,他一心牵挂身在天牢的妹妹,冲动之下才做出了这种事。” 说着。 燕深又转头看向云苏,深深抱拳行了一礼。 “王妃娘娘,五弟多有冒犯之处,我替他赔礼请罪,还望王妃海涵,看在他初犯的份上,宽恕他一次。” 这位侯府大公子,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云苏心里十分清楚,燕深根本不是因为觉得他弟弟做错了,才主动服软道歉,而是因为君长渊的态度。 他担心燕殊会被扣上罪名,这才当机立断,主动替弟弟认了错。 但与此同时,燕深又十分精明,他知道什么错能认,什么罪不能认。 擅闯王府,袭击王妃是重罪。 但是一时冲动,鲁莽犯错,甚至是为了救妹妹不得已而为,就显得情有可原了! 云苏如果愿意接受道歉,那自然最好。 如果不愿意…… 她反而成了得理不饶人。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确实是漂亮! 他直接跳过了君长渊,主动向云苏道歉,看似很有诚意,实则却是把云苏架到了火堆上。 君长渊可以不给镇南侯府面子,随意处置燕殊,是因为他有这个身份和底气。 可云苏有吗? 她要是坚持不肯原谅,镇南侯府势必会记恨上她,以后的麻烦还多着。 不愧是侯府的长公子啊,比起空有一身武力的燕殊,他可真是难对付多了。 不过…… 云苏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难道她就怕了镇南侯府? “燕公子大概是高高在上久了,就连给人道歉都要软硬皆施,倒显得我不答应,就是不近人情了一样。” 云苏声音冷淡,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燕深立刻道:“王妃误会了,我是真心替五弟道歉的……” “擅闯王府的人是燕殊,不是你,差点掐死我的也是燕殊,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云苏打断他的话,面上一片冷然。 “如果是小孩子不懂事,闯了祸,家中长辈代为赔礼还说得过去,但燕殊都年过二十了吧?早就是成年人,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能承担,就算要道歉,也不需要大公子代劳。” 想替燕殊赔礼道歉,软硬皆施的逼她同意? 不好意思。 不吃这一套! 要道歉,让燕殊自己来。 只要他现在有本事开口。 “王妃娘娘!”燕深瞬间听懂了云苏的意思,暗暗捏紧拳头,眼底闪过怒意。 “五弟现在身受重伤,连他最重要的右手都废了,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他弟弟可是武将啊,伤了右手,可知对他的前途影响有多大?要是以后治不好,他一辈子可能就这么毁了。 就算是燕殊有错在先,可云苏到底没死,他已经受到严惩了。 还不够吗? 她还想要怎样?难道真的要他的弟弟,堂堂镇南侯府的嫡出五公子,因为一时冲动的行为赔上性命吗? 这些话,在燕深的胸口中剧烈翻涌。 他隐忍地咬紧牙关,没有说出口,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苏。 云苏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愤懑和怒意,冷淡反问了一句。 “燕殊的右手被我废的吗?” 燕深一噎:“……”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质问我?” 云苏乌黑冷冽的眼睛看着他,犹如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真实心思。 “君长渊明明就在这里,你不敢质问他,却口口声声地质问我,难道是觉得我好欺负,柿子挑软的捏?” 直白锐利的质问,让燕深的脸色不禁难堪,一阵青一阵白。 “王妃何必这样恶意揣测?我是诚心替五弟道歉,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有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求放过五弟一马。” 燕深说着,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这是威胁不成,开始利诱了? 以镇南侯府的百年底蕴,确实也有这个底气。 可惜,云苏根本没打算和解。 前有一个燕姝儿用暗器袭杀她,后又来了一个燕殊掐着脖子想挖她的眼睛。 他们还真是一家亲兄妹啊,个个都来找她的麻烦。 更可笑的是,将燕姝儿打入刑部天牢的人是君长渊,废了燕殊右手的人也是君长渊。 可这位燕家大公子,根本不敢违抗君长渊的命令,却是将一腔怨愤全扣在了云苏头上。 云苏莫名有种替君长渊背了黑锅的感觉。 第288章 妖妃,打入军牢 不过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背黑锅。 因为君长渊两次对燕家人出手,确实是为了她。 要不是云苏横在中间,他原本和镇南侯府的关系应该还不错,燕姝儿自封是他的青梅竹马,燕殊又是从小跟他一起习武长大…… “……” 云苏忽然沉默了。 这么一想,燕深跳过君长渊,只针对她,好像也挺合理的? 大概在这位燕家大公子眼里,她此刻的形象就是一个妖妃祸水,蛊惑了君长渊,才让他三番两次地对燕家人下狠手。 云苏心里更加不爽了。 她最讨厌这种看人下菜碟、胡乱迁怒。 明明她从来没有要求君长渊帮她做什么,将燕姝儿打进天牢也好,废了燕殊也罢,都是君长渊自己的行为。 怎么就变成是她蛊惑了? 君长渊又不是她的傀儡,什么都听她的。 以这男人腹黑的性格,真想要做点什么,她拦得住吗?不被他顺手带进去就不错了。 结果,这又成了她的错。 云苏越想越郁闷,连带着对眼前的燕深,也更加看不顺眼了。 她没耐心继续和他绕弯子,干脆把话直说了:“你求我没用,这事我管不着,随便君长渊怎么处理。” 说着,她看向君长渊。 “燕殊闯的是你的王府,打伤的秋荷和十七也是你的人,想怎么处置随便你。” 她不管了。 反正燕殊对她动手这笔仇,她已经报了,早晚有燕家人求上门的时候。 剩下的是君长渊的事情。 燕深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一时情急:“王妃……” “来人。” 君长渊冷然开口,“将燕殊押入军牢,择日审问,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军牢,和刑部的天牢不一样。 那是专门关押敌国奸细、密探,以及军中罪犯的地方,森严程度远在天牢之上,听说只要是进去的人,再想出来起码脱掉一层皮。 燕深这下子脸色真的变了,他控制不住地上前两步, “殿下,求您三思,五弟真的只是一时鲁莽……” 君长渊已经不耐烦听他解释了,微冷的凤眸扫视过去:“还愣着干什么?押下去!” “是。”镇北军小队长当即领命,一挥手。 几个士兵快步上前,抬着浑身瘫软、动弹不得的燕殊便要带走。 “殿下!” 燕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进军牢? 那种地方…… 只要进去了就是污点,哪怕被放出来,以后的前途也难以预测,何况燕殊的右手还受了重伤,必须尽快看太医,拖得越久越危险。 军牢里能有太医给他治伤吗?显然不可能。 哪怕只是被关进去日,错过了治疗时机,五弟的右手就彻底废了。 燕深一咬牙,撩开衣袍跪下,深深磕头: “殿下,即使您不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也请看在镇南侯府与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五弟擅闯王府,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想求见王妃娘娘,我可以用镇南侯府百年声誉发誓,他绝对没有别的心思,求殿下开恩!” 话说到这个份上,燕深已经把身架放到了最低点。 不同于他对云苏的软硬皆施。 面对君长渊时,他根本不敢说一句重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情,甚至不惜搬出了大长公主,拿整个侯府的声誉为燕殊做保。 庆安大长公主如今就在京中,她是天盛帝的姑母,更是君长渊的姑祖母,辈分之高,仅次于太后之下。 燕深把她搬出来,明显也是被逼急了,用这种方式提醒君长渊,他们镇南侯府背后是有大长公主撑着的。 现在,大长公主唯一也是最疼爱的小孙女,燕姝儿已经被君长渊扔进天牢了,要是再赔进去一个亲孙子,只怕大长公主也坐不住,要亲自上门讨个说法。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 君长渊或许不怕,可是云苏呢? 要是大长公主讨不到公道,进宫找太后这位皇嫂告状,太后得知,此事又是因云苏而起。 对云苏又会是什么看法? 再则。 镇南侯府是有累累军功的武将世家,在天盛民间和军队中,威望一直很高。 燕深拿侯府百年的声誉作保,即使是君长渊,也不得不顾全三分。 这就是镇南侯府难缠的地方。 一位辈分极高的大长公主,加上百年的威望和军功,足以保住燕家三代人的富贵尊荣。 只要他们不作死地沾染上谋逆造反的罪名,即便是天盛帝,都轻易动不了燕家人。 “你是在威胁本王?”君长渊微微眯起凤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燕深。 “不,我不敢。”燕深直起身,脸上带着苦笑。 “殿下,你我年少时,也曾同在皇家书院习文学武,我深知殿下的性情,又怎么敢威胁你呢?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苦无办法,只能求殿下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宽恕五弟,镇南侯府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向王妃赔礼道歉。” 这个话,听起来就比他之前对云苏说的,诚恳真心多了。 云苏在一旁撇了撇嘴,心里毫无动容。 兄弟情深固然是好事,但她却觉得,镇南侯府的家教未必有多好。 否则,也不会宠出一个愚蠢无脑的燕姝儿,又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燕殊,脾气上来什么都敢做。 就连看似气质沉稳的燕深,也是一个颇有心计城府、精明会算计的人。 总之,云苏接触过的这几个燕家人,她一个都不喜欢,连带着对镇南侯府的印象也变得糟糕了。 但即便如此。 她也不会干涉君长渊的做法,不管他想怎么处置,她都无所谓。 然而,还未等君长渊决定。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云苏循声望去,看到一袭锦袍玉冠的俊美男子快步走来,被镇北军拦在院门口。 “你是何人?” 男子也不恼,抬手道:“在下上官烨,求见镇北王殿下。” 说着,他似乎察觉到院内云苏的目光,抬头看来。 一双风流狭长的桃花眼,潋滟犹如春水,即便是见惯了古代美男子的云苏也不禁赞叹一声。 第289章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云苏很快想起来,这人她见过。 昨日的王府大堂上,他和君元衡、君月兰兄妹两站的很近,神情都有些怪怪的,引得云苏多看了几眼。 上官烨? 难道是上官家的人? “在这等着,我去通传王爷。”镇北士兵看上官烨衣着不凡,说了一句,很快就派人走了过来。 君长渊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士兵汇报后,便点点头。 门口的镇北军这才放行。 上官烨脚步匆匆的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形容狼狈、身上带血的燕殊,又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燕深,心底狠狠一沉。 果然是出事了! 他原本是和燕深、燕殊两兄弟一起来拜见君长渊,为的是昨日迎亲,燕姝儿当街袭击云苏的事。 君长渊虽然接见了他们,但对于燕姝儿一事,态度十分冷淡,表示一切交由刑部彻查,无须多言。 可话是这么说。 镇南侯府昨晚得知燕姝儿被抓进天牢,立刻就派人去刑部了解情况,却被尚书季礼避而不见,只让衙役传出来一句话: “人是镇北军拿下的,镇北王殿下亲自过问,在燕姝儿没有洗脱与刺客有关的嫌疑之前,镇南侯府作为亲属,不得探望人犯。” 这话的言下之意,明摆着说人是君长渊要抓的,找刑部没用,要求就去求君长渊。 只有他松了口,刑部才敢放人。 否则,镇南侯府连燕姝儿的一根头发,都见不到! 燕姝儿是镇南侯府唯一的千金,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着。 得知她被抓进天牢,还背上了“勾结刺客”的罪名,镇南侯府急得直上火,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而,很不巧的是,昨夜是镇北王与王妃的新婚大喜。 这个节骨眼上,连夜求见镇北王,显然是行不通。 镇南侯府只能先去调查情况,查清了事情经过后,又苦苦忍耐了一晚上,今天上午就上门来了。 来的还是大公子燕深,和五公子燕殊。 前者是镇南侯府的准世子继承人,后者则是与燕姝儿关系最亲近的哥哥。 其他三位少公子则留在侯府等消息。 至于上官烨…… 他之所以会跟着来镇北王府,纯属是因为倒霉。 镇南侯府在调查事情经过时,查到上官烨昨天和燕姝儿见过面,于是一句话命令下去,连夜将上官烨叫过来询问情况。 上官烨的母亲是镇南侯的亲妹妹,两家原本就血脉亲近。 亲舅舅连夜叫人,上官烨能不去吗?到了镇南侯府,得知情况后,上官烨人都傻了。 打死他都没想到,表妹燕姝儿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大婚当日,迎亲喜队上。 她竟然敢袭击镇北王妃……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但凡用膝盖想一想,也做不出这么蠢的事啊。 要是她偷袭成功,当街杀了镇北王妃,镇南侯府和大长公主加起来都保不住她的性命。 镇北王府,尤其是镇北王,绝对会追究到底。 而即使她偷袭不成功,众目睽睽下做出这种事…… 一顶刺杀王妃、图谋不轨的帽子摘都摘不掉,被抓进天牢不是很正常吗? 镇北军没有把她当刺客处死,已经是命大了。 但这种话,上官烨却没法对燕家人说,他们也听不进去。 他只能苦笑着,将自己和燕姝儿在酒楼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被燕家几位公子责怪,怪他没有及时拦住燕姝儿,让她冲动犯错。 上官烨:“……”无话可说。 因为上官烨也算是间接介入了这件事,燕家人便拉上他一起,让他陪同到镇北王府,替燕姝儿说情。 上官烨能怎么办呢?只能陪着一起来了。 结果不出所料,君长渊根本不放人。 燕殊再三提起,想当面见云苏求情,也被君长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随后便下了逐客令。 上官烨本来已经离开王府,正在回家的马车上,燕家的下人就急匆匆追了上来,说五公子强闯进王府后院,去找云苏了,大公子拦不住,让他再回去看看。 上官烨:“……” 没办法,他只能长叹一声,抹把脸,又掉头回来了。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已经出事了。 上官烨心里直叹气,快步上前,抬手行礼道:“上官烨,见过镇北王殿下,见过镇北王妃。” “平身。”君长渊语气冷淡,“你有什么事?” 上官烨微微苦笑:“殿下面前,不敢说话,我是来替燕家兄弟求情的,不知他们所犯何事?能否请殿下看在上官家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云苏惊讶,他倒是说的直白,一点弯子都不带绕的。 君长渊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上官烨点头:“是。” “要是本王不给这个面子呢?”君长渊冷然看着他,“你要如何?” 上官烨吸了口气,说得很干脆:“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听由殿下处置。” 云苏忍不住道:“你就是这么给人求情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燕家兄弟有仇呢,这求情还不如不求。 上官烨脸上更是苦笑了。 他的容貌长相,与燕家兄弟的英俊立体不太一样,更偏向俊美与风流,有种世家富贵公子的慵懒之气。 尤其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自带含情脉脉,即使是满脸苦笑,看起来也不讨人厌,反而惹人同情。 “王妃有所不知,我父亲上官清远,曾经有幸教导过殿下一段时间,也算与殿下有师徒之情,如果殿下连旧情都不顾,非要严惩,那只能说明,燕家兄弟所犯之事太严重,我再继续求情,也毫无用处。” 上官烨坦然说道,“我相信殿下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人定罪,所以求不求情都一样,全凭殿下处置便是。”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 既表达了求情的意思,又点明了君长渊和上官家的关系,暗示情分。 最后,他还给君长渊戴了一顶高帽,无形中又捧了一把。 云苏笑道:“上官公子可真会说话,你都这么说了,君长渊再想严惩,岂不是说不过去?” 第290章 算计,以退为进 上官烨摇了摇头,“王妃误会了,我这么说,并没有拿旧情胁迫殿下的意思。” 云苏笑了笑,“是吗?” 就算没有胁迫,话说到这个份上,却比胁迫更难让人拒绝。 这就是情商和说话的艺术了。 “殿下应该知道我,明知事不可为,我也不会硬撞上去。” 上官烨无奈地笑笑,又道,“只是,燕殊毕竟是我表弟,我母亲和外祖母向来很疼他,若他闯祸受罚,我也不敢隐瞒两位长辈,还请殿下见谅。” 这话的意思是说。 如果君长渊非要惩罚燕殊,他求情没有用,这件事就一定会传到大长公主和上官夫人耳朵里。 同样是搬出长辈,云苏却觉得,上官烨这话听着比燕深顺耳多了。 至少听起来是真心的。 云苏好奇地问君长渊:“上官家和镇南侯府是联姻?他父亲真的是你师父?” 君长渊淡道:“本王年少时,曾在皇家书院待过两年,上官清远也曾在书院任职。” “皇家书院是什么地方?”云苏又问。 “皇家与勋贵子弟读书的地方。” 云苏恍然,看了一眼上官烨、燕深和燕殊:“这么说,他们也都待过?跟你是同学?” 君长渊意简言骇:“他们是伴读。” 皇家书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专为皇家子弟服务的。 其中不止包括皇帝的儿子,还有众多皇室宗亲、亲王以及郡王的儿子,等于是天盛国的最高学府。 权势二代的聚集地。 除了正牌学生之外,皇家书院还招收伴读,也就是陪同皇子、世子们读书的人。 这些人个个都出身世家勋贵,基本是朝堂上的官二代,能在年少时陪伴皇子身边,既能互相熟悉、积累感情,同时也是给众多皇子们积蓄班底的机会。 有野心、有实力的皇子会抓住这段时间,从中挑选出适合的人,形成自己的小团体。 等他们长大,逐渐进入朝堂后,自然而然就划分出了不同的势力,接替父辈,权利交替。 所以,能在皇家书院拥有伴读的,基本都是皇帝的亲儿子,也只有身份最高的正牌皇子,能光明正大地划分势力。 君长渊属于是特例。 他不是天盛帝的儿子,却自幼在宫中与皇子一起长大,各方面待遇也和皇子一样,是可以挑选伴读的。 只是君长渊没要,也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皇子。 上官烨、燕深和燕殊,都是当年的皇子伴读,同在皇家书院。 其中,燕深是太子的伴读。 燕殊是五皇子的伴读。 而上官烨……他是三皇子的伴读。 君长渊就是这样和他们相识的。 皇家书院因为聚集了天盛国身份最高的权二代,他们的未来等同于天盛国的未来,因此,有资格进入书院教导这些二代的夫子,也个个身份不凡。 其中,上官烨的父亲,身为朝中文臣顶梁柱之一的上官清远,曾经就在皇家书院任职过两年。 正好,就是君长渊读书的那两年。 不仅如此,上官烨的祖父,天盛国赫赫有名的文臣大儒,还是皇家书院的院长。 虽然只是个挂名,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君长渊的师祖了。 京城里世家勋贵之间盘根错节,不知道有多少隐蔽曲折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苏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猜也能猜到。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世家阶层之间的关系,往往都一样。 云苏勾起嘴角,淡淡道:“既然上官府、镇南侯府和大长公主府都和你有渊源,上官公子和燕大公子又这么求你了,那就算了吧。” 上官烨和燕深同时惊讶,忍不住看她一眼。 她愿意放过燕殊? ……是真的吗?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燕深不敢轻信云苏,紧紧盯着她。 君长渊同样看她一眼,微微挑眉:不生气了? 云苏用眼神回:怎么可能? 她可是很记仇的。 燕殊敢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这笔账云苏狠狠记下了。 之所以愿意退让一步,是为了君长渊。 君长渊是为了给她出气,才废了燕殊的右手,打算将他打入军牢尝尝教训。 这么做确实很痛快,云苏不否认她看戏看得很开心。 但是逞一时之快,对君长渊来说,未必是好事。 首先燕殊倒霉,镇南侯府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奈何不了君长渊,身后却还有一位大长公主撑腰。 那可是君长渊真正的长辈,年纪又大,辈分又高,万一倚老卖老施压下来,君长渊即使能应付,终究也是个麻烦。 要是天盛帝从中借题发挥,不知道又会引出多少事。 君长渊身上的毒还没解呢,没必要再惹这些麻烦。 其次,还有个上官府。 上官烨的父亲毕竟跟君长渊有几分师徒旧情,不好太不顾情面,为了一个鲁莽的燕殊,一口气得罪镇南侯府、上官府和大长公主府。 这笔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云苏虽然记仇,但也不是没脑子,只懂得报复人。 君长渊给她出气,她领了这份情,就更不能让他因此惹上麻烦。 “反正,燕殊袭击我,以下犯上的事,你已经给他惩罚了,想必他以后自己也会知道教训,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云苏半是嘲讽地看了燕殊一眼,又看向君长渊。 “至于他擅闯王府,打伤侍卫之事,燕大公子一口咬定只是冲动,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你这个做晚辈的也别计较了,让镇南侯府赔礼道歉就是。” 云苏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燕深,“燕大公子,这样不过分吧?” 当着上官烨的面,她已经退让一步了。 如果在这之后,镇南侯府再起什么幺蛾子,想找她麻烦…… 那,就怪不得她了吧? 燕深直觉的云苏问这话,有些不怀好意,但她说得又合情合理,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 他实在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 心思急转之下,燕深只能先应下:“王妃深明大义,镇南侯府感激不尽,定会奉上厚礼,替五弟向殿下赔罪。” 云苏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291章 厚礼,真正的目的 “厚礼啊……” 云苏意味不明地拉长了声音,对燕深道:“你觉得镇南侯府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镇北王府会没有吗?” 燕深顿时一噎。 这当然不可能。 镇南侯府虽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可毕竟只是侯府。 比起身为皇室宗族的镇北王府,各方面都要逊色很多,光是地位阶级就不一样。 他们能拿出来的珍宝,即使再名贵,镇北王府也会有更好的,根本就不稀罕。 但,燕深也不是笨蛋,他一下就听出了云苏的言外之意:“不知王妃有什么指点?还请明示。” 云苏挑眉道:“我听说镇南侯麾下,有雄兵二十万,个个实力不凡?” 燕深心里狐疑,他父亲镇南侯确实有兵权在手,但云苏特意提起这个…… “王妃的意思是……?”燕深谨慎地询问,眼底有丝丝警惕。 难道,她是盯上了燕家的兵权? 不,应该不可能。 燕家的兵权是世代袭承的,家中男丁代代从军,镇守南边国土。 连皇帝都不能轻易撼动,何况她一个王妃。 云苏哪里知道燕深想歪了,她随意地道:“别的东西,镇北王府也不稀罕,不过我倒是听说,南地多山,常有珍稀野味出没,镇南侯府常年驻守南地,对此应该不陌生吧?” 燕深微微一怔,脑中灵光一闪。 他立刻道:“王妃若是对南地的野味感兴趣,镇南侯府很愿意效劳。”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抓几头野生动物罢了。 哪怕云苏想要老虎和黑熊,对于镇南侯府来说,也不是难事。 云苏却道:“一般的野味我还不稀罕。” 她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不过,我听医谷的沈大夫说,有些珍稀野味体质特殊,有很强的入药价值,比如熊掌、豹骨、龙蛇胆、穿山甲鳞之类的,倒是有几分稀罕。” 原来她只想要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到底是个女人啊,见识也就这样! 燕深凝重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由笑道:“原来如此,王妃别出心裁,这些野味在京中确实罕见,如果您喜欢,镇南侯府定当全力奉上。” 这些野生动物,在现代可都是国家保护级别,轻易不能捕杀。 但古代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 相反的,因为古代的自然环境没有被破坏,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各种现代珍稀罕见、甚至已经灭绝的野生动物,在这里都不稀罕。 连民间百姓,都有不少以打猎为生的。 而对于拥有二十万军队的镇南侯府,猎取野味更是举手之劳,随便派出几千士兵,围山狩猎,很轻松就能完成云苏的要求。 那什么熊掌、豹骨之类的…… 就算是堆成一座山,也不过是区区万两银子的价值,算什么厚礼呢?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云苏提到的“龙蛇胆”,但燕深也没放在眼里,大不了多费些功夫,往深山里找找就是了。 他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轻蔑,觉得云苏就是没什么见识,才会把一堆不值钱的野味,当成是厚礼。 但她提出的要求越简单,对镇南侯府来说就越有利,燕深自然不会提醒她。 上官烨心里同样有些惊讶,开口道:“王妃只想要这些野味吗?今天的事情是燕殊有错在先,镇南侯府诚心赔罪,王妃不必客气。” 他都担心云苏要得太少,太不值钱了。 显得镇南侯府连赔礼都很小气。 万一事后再翻出来,那就不好了,反正镇南侯府也不缺钱,要上官烨说,赔礼当然是越重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表现足够的诚意,同时避免一些翻旧账的隐患。 云苏轻描淡写地道:“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我和镇北王也不愿太过计较,走个流程而已,免得有人说闲话。” 上官烨不禁感叹,拱手道:“王妃大义,我替表弟感激不尽。” 云苏微微一笑,心里却想着,你们懂个屁。 野味对镇南侯府来说不值钱。 对他们来说,可比金山银山有价值多了…… 龙蛇胆是君长渊想要解毒,必不可少的一味主药,出自于巨型蟒蛇的内胆,蟒蛇存活的时间越长,内胆的药用价值就越高。 这种蟒蛇一般只生活在南边的原始森林里,十分罕见,找起来非常麻烦。 可君长渊的镇北军却常年驻扎在北边,对南边地形不熟。 那边是镇南侯府的军权范围。 君长渊想要派人过去,不仅费时费力,还很容易走漏风声。 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他在搜寻龙蛇胆入药,肯定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阻碍和麻烦。 正因如此,君长渊才没有派人大肆搜寻,只是派出了少量心腹,往南边寻找。 但问题是,巨型蟒蛇生活在原始森林里,本来就很难找,人数一少,搜寻的难度就更大了,就算发现了踪迹,区区几十个人也未必是巨蟒的对手。 君长渊派人找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 更麻烦的是,龙蛇胆必须是新鲜从蟒蛇身上挖出来的才有用,保质期只有短短几天,很容易腐坏变质。 古代的保鲜技术并不高明,如果在南边杀蛇取胆,蛇胆根本来不及运到京城。 所以,光是找到巨型蟒蛇还不够,最好是能够将其活捉,用铁笼子运送到京城附近,再杀蛇取胆,直接入药。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龙蛇胆的新鲜效果。 而这些事情,君长渊手下的人不是做不到,而是太出风头了,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云苏也是灵机一动,镇南侯府,镇南。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的势力全在南方吗? 既然君长渊不方便寻找龙蛇胆,那就利用别人的势力,让镇南侯府替他们去找,他们只要坐等着药材送上门就行了。 为了防止被镇南侯府的人看出端倪,从中捣鬼。 云苏还特意布置了烟雾弹,只提到了“能够入药的珍稀野味”,又举例说明,将龙蛇胆不留痕迹地放在其中,混淆视听,让人分辨不清她的真正目的。 这一招简单又有效。 燕深和上官烨果然没注意其中的龙蛇胆,还以为云苏只是没见过南边的珍稀野味,对各种乱七八糟的熊掌、豹子骨有兴趣呢。 第292章 要求,心如滴血! 云苏也不怕他们起疑。 因为她提到的这些野味,确实都有入药的价值,这是每个大夫都知道的事。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君长渊听懂了她的真实意图。 男人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薄唇微微勾起,站在一旁看着云苏忽悠人,浑身冷冽沉凝的气息都柔和不少。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时时惦念的感觉……嗯,相当不错! 云苏以前对他说,有她在,他身上的毒不是问题。 她也确实认真地在为他想办法。 明明,燕殊是错在针对她,伤了她,燕深为保全弟弟主动服软,她本可以趁此机会对镇南侯府提出要求,想要什么不可以呢? 但云苏想都没往自己身上想,唯一提出的条件,是为了给他找解毒的药材。 傻姑娘。 君长渊垂眸一笑,唇角清浅,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被蒙在鼓里的燕深,丝毫不知内情,生怕云苏反悔似的:“王妃深明大义,镇南侯府感激不尽,十日之内,定会奉上您想要的东西,代为赔罪。” 十日?效率这么高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云苏心里十分满意,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镇南侯府有这份心就好,不过十日恐怕不够,我听沈大夫说,入药的龙蛇胆必须要是活蛇取胆才有用,从南边活捉巨蟒送到京城,怎么说也得一个月吧?” 燕深:“……” 上官烨:“……” 这种东西,她还想要活的?他们以为只要挖个蛇胆带回来就行了。 活捉巨型蟒蛇,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大型蟒蛇可是会吃人的。 稍有不慎,派出去的镇南军只怕也会折损人手。 云苏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不知道,为了备齐礼物随便把蛇胆挖了给她送来,结果入不了药。 她岂不是白折腾? 所以,丑话得说在前面,既然是赔礼,那总得赔得让她满意不是吗? “早听说南地有巨蟒,壮如水桶,形如蛟龙,我还从来没亲眼见过呢,要是能见到关在笼子里的巨蟒就好了。” 云苏一脸无辜,似笑非笑地看着燕深。 “燕大公子,听说你们镇南军,和王爷的镇北军一样是精锐之师,并称为天盛两大护国军,镇南侯府又是百年望族,想必活捉一条巨蟒,运送到京城,对你们也不算是难事吧?” 燕深的脸色都发青了。 难怪她要问镇南军的实力……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众所周知,活捉的难度远远杀过围杀,对人如此,对野生动物也如此。 何况是巨蟒…… 什么样的蟒蛇才能被称为巨蟒呢? 体型超过十二米,腰粗一米以上,才有资格称为巨蟒。 这种级别的蟒蛇,体重可达一两吨重,暴力且凶猛,尾巴一甩可以轻松击断一棵大树,蟒口一张能活吞下一个人,简直堪比陆地坦克,是原始森林里横着走的霸王。 想要杀死这样一条巨蟒已经很困难了,但燕深原本想着,只要派去的人够多,带上足够的武器和毒药,慢慢磨总能磨死它。 结果,云苏竟然想要活的。 这难度一下子窜上天了,光是围捕的人数都要翻上好几倍,士兵折损的概率大大增加。 更何况,她还想要亲眼看一看活捉的巨蟒,想让镇南侯府把蟒蛇关在铁笼里送到京城来…… 燕深一时感觉自己呼吸不畅,胸口生生憋着,再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想骂人的冲动。 他恨不得指着云苏的鼻子说:你知道南地离京城有多远吗?? 这种见鬼的要求,你也敢提?! 天盛国的京城靠近北方,与北部草原相隔只有几百公里,为了防止草原上的异族入侵,才有了代代镇守北地的镇北王府,每一代镇北王都是皇族正统。 镇北军与镇南军齐名,并称为天盛两大精锐之师,护国军队。 但镇北军的数量却远超过镇南军,一个有五十万,一个却只有二十万。 原因就在于北边草原的异族更凶悍,每隔一两年就会入侵边关,为了将他们挡在关外,镇守北边过门,镇北军年年扩充,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而南边正好相反,主要防备的是邻国以及海上的海匪,危险性没有这么高,所以镇南军只有二十万。 再加上十万的皇城驻军,十万的西南军,以及十万的内宫禁军、皇帝亲兵等等。 合在一起,便是天盛“百万雄兵”的全部能力。 其中不难看出,天盛近一半的兵权都在镇北王府,在君长渊的手上,天盛帝即使把剩下的兵权全捏在手里,也只能和君长渊持平,无法完全压制他。 更何况,君长渊手里的五十万兵权,是直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剩下的五十万,却分别在镇南侯府、西南、皇城驻军各个地方,并不集中,即使是天盛帝想调动起来,也要诸多考虑。 正因如此。 天盛帝一边看似宠爱信任君长渊,一边又掩饰不住地防备着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天盛京城距离南地路途遥遥,有数千公里路。 在古代,马车一天最快也就能跑几十公里,即便是汗血宝马,也不过日行百里的速度。 要将一条十几米长、重量好几吨的巨型蟒蛇,活着用铁笼囚车运送到京城,千里之远…… 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别说燕深了。 就是上官烨,心里稍稍计算一下,都不禁呼吸困难。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带着一丝不抱希望的希望:“王妃,您……是认真的吗?真的想要活蟒蛇?” 是开玩笑的吧?这种要求,怎么看都是开玩笑啊! 云苏却一脸无辜:“当然是认真的,不是你们说这要求很简单,让我不要客气的吗?” 上官烨:“……”他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刚刚说这话的自己。 简单,哈哈哈……多简单啊? 不就一条活生生的巨蟒吗?去深山里抓就行了。 再运到京城,花个几十万两银子,打造巨型铁笼、大车,再派个几万士兵一路护送,耗时好几个月…… 不就能送到京城了? 上官烨和燕深的脸色齐齐发青,差点没窒息。 亏他们还说云苏没见识,只要了些不值钱的野味,可谁知道,她的“见识”原来在这里呢。 这不比要什么金银珠宝、翡翠古董……要耗财成百上千倍? 真正的“厚礼”啊。 第293章 挑剔,其罪当诛 云苏仿佛看不见他们难看的脸色,笑盈盈地说:“既然燕大公子已经答应了,那一个月后,我就等着在京城看巨蟒了。” 说着,她又转过身,像个天真小姑娘一样双手合十,眉眼弯弯地对君长渊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南地的巨蟒呢!多亏有镇南侯府在,这次也能让我开开眼了。” 君长渊看着她一脸促狭的笑容,弯弯的眉眼间,闪烁着星子般的恶趣味,连刁难人都让人有苦说不出。 他眸底闪过笑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喜欢就好。” 说着,君长渊的目光又落到燕深身上,眸光转冷,不怒自威。 “王妃想要的礼物,镇南侯府有意见吗?” 当然有意见!意见可太大了! 燕深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对上镇北王的眼神,他又不敢直说,憋得一张脸青白又扭曲。 上官烨额头挂着一滴冷汗,拱手道:“殿下,南地巨蟒天性残暴,又极为凶狠,贸然送入京城,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王妃娘娘千金之躯,近距离观赏这种东西,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他说的很委婉,企图通过讲道理,打消云苏这个天真的想法。 作为女人,云苏或许不知道巨蟒的战斗力,只因为一时好奇,或者故意刁难镇南侯府,才提出了这种要求。 但是镇北王应该知道啊。 将一条巨蟒千里迢迢地送到京城,万一途中发生什么意外,或是士兵看管不力,让巨蟒逃出去,那会造成多大的损伤? 弄不好,连百姓都有可能遭殃,岂不是人祸? 上官烨一脸诚恳地看着君长渊,眼中带着丝丝渴求,希望君长渊“顾全大局”,劝说云苏改变主意。 君长渊会劝说云苏放弃吗? 自然不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云苏“刁难”镇南侯府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堂堂镇南侯府,二十万镇南军,还看管不住一条蛇?”君长渊声音冷冽且讥诮。 上官烨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长渊打断他:“既然活捉巨蟒,是镇南侯府对本王王妃的赔礼,你还有什么想说?” 上官烨:“……” 他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镇北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是给王妃的赔礼,那就得让王妃满意,哪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余地? 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也用不着赔礼道歉了。 不管云苏是想要活捉巨蟒,还是下海捞鱼,镇南侯府都只能照办,在此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该由镇南侯府负责,跟云苏无关。 难道你们给人赔礼道歉,还需要被道歉的人负责兜底? 这算哪门子的诚意? 上官烨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苦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但王妃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有些难为人了,只怕燕深也做不了主。” 如果只是猎杀一条巨蟒,燕深还可以调动人手去办,最多麻烦一点。 但如果要活捉巨蟒,并且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来……沿途护送的人手、财力消耗,就不是燕深一个人能决定的。 镇南军常年驻守南地,是不能轻易离开驻地的,私自调动军队入京,弄不好就有叛乱的嫌疑。 这实在不是小事情啊。 “既如此,不赔礼也罢。” 君长渊锐长的眉梢微挑,语气更冷了三分,“燕殊擅闯镇北王府,袭杀亲王妃,其罪当诛!来人,将他打入军牢,按军规处置!” “是!”镇北军冷声应下,抓着浑身瘫软的燕殊便要带走。 燕殊浑身动弹不得,一双染血的眼瞳呲目欲裂,死死盯着燕深和上官烨。 大哥!表哥! 救我啊!! 镇北军是出了名的军规森严,并且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如果真的按照军规处置,直接处死他都不成问题。 燕殊之前就被君长渊废了一只手,他看得出来,镇北王对他是有杀心的。 要是真进了军牢……他只怕就没命活着出来了! 到时候命都没了,镇南侯府再怎么报复,那也是于事无补啊。 燕殊急得满头直冒冷汗,死死盯着两个哥哥,要不是不能说话,他都恨不得直接大喊起来。 你们还犹豫什么?不就是抓条蟒蛇吗,快答应她啊。 一条蟒蛇换他一条命,难道不值得吗?! “殿下手下留情!”上官烨和燕深也知道按军法处置,燕殊必死无疑,一时不禁急了。 上官烨毕竟不是镇南侯府的人,没法做这个主,燕深迫于无奈,咬牙道:“殿下放心,王妃想要的赔礼,镇南侯府一定原样奉上!” “用不着勉强。” 君长渊冷淡睨着他,“区区一条蟒蛇,你们镇南侯府做不到,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燕深心底一凉。 是啊,镇南侯府有兵权,难道王府就没有吗? 他们能做到的事,王府一样能做到,并不是非要他们去做。 按照镇北王威严冷酷的性情。 如果不是云苏“突发奇想”,想看巨蟒,他根本不会给镇南侯府赔礼道歉的机会,早就直接将燕殊打入军牢了。 可就是这样难得的、靠着云苏一时兴起才有的赔罪机会,他们却没有及时抓住,反而嫌弃这个赔礼太苛刻,想要推辞另换一个…… 燕深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君长渊,给人机会却不懂珍惜,他也不会再多客气。 有求于人的,可不是云苏。 而是他们镇南侯府。 意识到这一点,燕深仿佛当头泼了一桶冷水,后背阵阵发寒。 他当机立断地伏身:“殿下息怒,是我不识好歹,误解了殿下好意,赔礼之事本就是应该,镇南侯府绝对不敢推辞,三个月之内一定奉给王妃,还请殿下宽宏大量,饶恕五弟!” 云苏有些惊讶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但还没多想,就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三个月? 云苏微微蹙眉,时间太长了。 君长渊体内的毒最多拖到三个月,不,现在是两个半月。 “两个月。” 君长渊似乎与她心有灵犀,不用云苏提醒,他冷冷道:“两个月内看不到赔礼,燕殊的脑袋就别要了。” 第294章 两月为期 燕深伏在地上,暗暗咬牙:“是,一切听殿下处置。” 君长渊不再说话,随即看向云苏,语气柔和了不是一丁半点,“可满意了?” 云苏眼眸闪了闪,故意说道:“还要等上两个月啊?这也太久了,我以为按照镇南侯府的实力,最多一个月就能看到巨蟒呢。” 君长渊体内的毒,保险起见最多压制两个半月,再不解毒就会危及生命。 可现在,不可或缺的龙蛇胆,却要拖到两个月后才能抵达京城。 那就意味着配药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月。 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万一运送巨蟒的途中,发生任何意外,或者天气不好耽误行程,拖延了那么几日…… 时间可能就不够了。 云苏心里飞快计算着,并不是很满意。 要她说,君长渊还是太宽容了,定什么两个月啊,就该压着镇南侯府一个月内把巨蟒送到。 宽裕的时间越多,对他解毒就越有利。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君长渊莫名其妙地被她暗暗瞪了一眼,有些无辜地眨眨眼:“……?” 为什么瞪他?他配合得不够好吗? 不等君长渊说什么,上官烨苦笑着解释道: “王妃有所不知,南地距离京城有两千多里路,途中山水坎坷,即使是普通马车行走,都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要将活生生的巨蟒运送到京城,还需要特别定制铁笼和大车,只能走官路大道……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而这个极限,是需要大把的银子硬生生砸出来的。 想想可能需要的花费,那流水一样的银子丢出去,即便是上官烨,也不禁替舅舅一家感到心如滴血。 镇南侯府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备上这么一份“厚礼”,少不得是要伤筋动骨了。 上官烨不由得瞥了一眼浑身瘫软的燕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希望五表弟以后能长个教训,看他这一时冲动造成的苦果,镇南侯府未来两个月只怕都要焦头烂额了。 云苏听到上官烨的解释,又看了一眼君长渊。 难怪定了两个月呢,原来是算好了…… 这古代的运输效率可真差啊,几吨重的东西要走两个月,要是现代,一家运输飞机两小时就搞定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云苏眼眸一转,朝瘫软的燕殊走过去,在他面前俯下身。 “燕五公子,在你用剑指着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是你,现在就跪下求饶,也不至于闯下后面的大错,连累得整个镇南侯府替你擦屁股。” 云苏语气感慨,似同情又似嘲笑,眸光凉凉的。 燕殊差点被她气吐血,动不了,又说不出话,只能瞪大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她。 那眼神十分不服,又恼又狠,仿佛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活吞了一样。 “你瞪我有什么用?镇南侯府为了买你一条命,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你最好想清楚一点,再继续得罪我,说不定我又反悔了呢?” 云苏讥讽地伸出手,指甲狠狠点在他被剑刃划伤的眼皮上,“还是说,你是真想让我挖了你这只眼睛?” 燕殊的右眼皮本就受了伤,血迹刚凝固,被云苏的指甲一划又冒出鲜血来,顺着眼尾流进眼睛里,又痛又痒,难受至极。 燕殊动弹不得,只能眯紧一只眼睛,左眼却更加凶狠了,像只受了伤又不服气的豹子,凶狠地瞪着云苏。 “王妃……” 上官烨深知燕殊的脾气,打死他都不会对女人服软,又怕云苏真的生气反悔。 上官烨瞥了眼跪在地上,隐忍得不吭声的燕深,暗自叹气,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王妃娘娘,燕殊他脾气犟,并非有意惹怒王妃,我回去之后一定禀告舅舅,好好教训他,还望王妃见谅。” 云苏闻言,停下手,随意将指尖上沾染的血迹抹在燕殊脸上,换来燕殊一个凶狠暴戾的瞪视。 她也没搭理,转身看着上官烨,笑道:“上官公子,你这个表兄也不好当啊。” 以前没少给燕殊擦屁股吧?连道歉的话都说得这么流利。 上官烨脸上的苦笑差点挂不住:“王妃说笑了……” 哪里是不好当。 简直是太不好当了!从小到大都在给不省心的表弟收拾烂摊子。 可没办法,谁让他的母亲是燕殊的亲姑姑呢。 真要放着不管,他母亲只怕会伤心。 “罢了。” 云苏也懒得关心别人的家事,随意地摆摆手,“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没别的事,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了。” 明明燕殊的年纪比她还大一岁,结果到她嘴里就成小孩子了…… 不过,上官烨和燕深谁也顾不上这个,闻言精神一振,立刻看向镇北王。 君长渊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伸手拉过云苏,用丝帕仔仔细细擦拭她的指尖,仿佛她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 见状,上官烨和燕深也很识趣,齐齐拱手:“殿下,先行告退。” 说着,两人急忙上前,费力地搀扶起燕殊,半拖半抱着匆匆离开。 镇北军没有阻拦。 三人离开后,镇北军的小队长也上前告辞,带着士兵退了下去。 院墙四周警戒的暗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人满为患的院子里,一时便只剩下君长渊、云苏,秋眉秋荷几人。 扑通—— 暗七重重跪在地上,惭愧地低头:“属下无能,连累王妃,请主子降罪。” 被秋眉搀扶着、勉强站立的秋荷,也跟着跪下了,脸色惨白无比。 云苏看了眼还在给她擦手的君长渊,见他垂眸冷淡的样子,叹了口气。 她转头对兄妹两道:“你们都受了伤,先下去吧。” 暗七和秋荷跪在地上,一时迟疑不敢动。 君长渊凤眸斜睨,冷淡道:“王妃的话,没听见吗?” “谢王妃,谢主子宽容。”暗七兄妹两顿时醒悟,磕了个头,搀扶着站起身退进屋内。 秋荷还不忘顺手拉走了一脸不知所措的秋眉。 关上房门,院子里只剩下君长渊和云苏两个人。 第295章 吵架,谁不讲理 “我这个办法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多余的人一走,云苏顿时忍不住笑,眉眼弯弯看着君长渊,有几分邀功似的得意。 “有镇南侯府给我们帮忙,最后一样药材,很轻松就能凑齐了。” 君长渊抬眸,屈指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还挺得意?” “唔……” 云苏吃痛地捂住眉心,不满道,“干嘛?” 她是为了谁啊。 君长渊不善的微眯眼眸:“本王让你在房间休息,你倒好,偷跑出来便罢了,剑架在脖子上还敢挑衅?” “有什么关系?”云苏毫不在意道,“反正燕殊不敢杀我,就是个纸老虎。” “他要是不敢杀你,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 君长渊语气一沉,伸手碰到她的脖子。 血红的指印经过一段时间,已经沉淀发乌,看起来触目惊心。 如果再多加几分力道…… 以燕殊的武功,掐断她的喉咙,完全不是问题。 云苏本能地缩了缩,感觉到君长渊气息不对,急忙抓住他的手,有点底气不足: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好好地过来探望秋荷,谁知道燕殊会突然闯进来,还打伤了暗七,指名道姓地非要见我。” 云苏撇了撇嘴,又带着点不满:“就他那个狗脾气,我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也没用,府里的侍卫也没赶到,没人拦得住他,只能是我出面了。” 至少面对她时,看在镇北王妃的身份上,燕殊还有几分顾虑。 但要是对上侍卫或下人,他就连这点顾虑都没了。 弄不好真的会下杀手。 云苏倒不是为了救谁才主动出来的,而是,别人找麻烦都找到她面前了,难道她还要缩头缩尾的躲着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你就不怕死的挑衅燕殊?不怕他杀了你?”君长渊沉声不悦。 “我说了,他不敢。” 云苏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而且,我又不是等着人来救的小孩子,他要是真敢动杀心,我保证,他会死得比我惨。” 论武功,云苏确实不是燕殊的对手,硬碰硬很吃亏。 但是,作为一个医毒圣手,她强大的地方从来不在武力,而在杀人于无形。 真正你死我活的时候,燕殊未必能赢她,尤其是他狂妄自大的性格,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君长渊眼眸沉沉地看着她,薄唇抿紧,气息冷凝。 云苏歪头有些不解:“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的吗?你在生什么气啊?” 说着,她讨好似的晃一晃他的手,“别生气了,我做事有分寸的,只要目的达到了不就行了吗?” 君长渊险些给她气笑了。 他伸手,用力在她脖颈指痕上按了下,听到她吃痛的吸气声。 “这就是你的‘分寸’?”男人的语气低沉且危险。 不等云苏说话。 他蓦地抓着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云苏踉跄了下,捂着脖子跟上去,“喂,你要带我去哪?” 君长渊不理她,颀长高挑的背影笔直,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般的寒意,生人勿进。 云苏被他拽着走出好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君长渊,好像……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 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吗?麻烦解决了,药材也有了,连燕殊和镇南侯府的仇,她都报复回去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苏柳眉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的背影,绞尽脑汁地想着,脑海里灵光一闪。 难道……他是生气她受伤的事? 但这个,也怪不了她吧? 她都已经解释过了,是燕殊先找麻烦上门,她要是不出面,这事就没法解决。 她总不能跟燕殊打起来吧……而且,她也打不过啊! 云苏越想越郁闷,正想挣开他的手,停下来跟他好好说说,迎面的游廊上,二公子君元衡正好走了过来。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君元衡似乎有事要找君长渊,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我正想找你,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府里的侍卫怎么全都调动起来……” 话还没说完,君长渊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极冷: “滚!” 君元衡霎时间僵住,脸色一白,愣在原地。 君长渊没有理会他,径直拉着云苏从身侧走过,云苏只来得及匆匆看了眼他苍白惊恐的神情,就被拽着走了。 吱呀—— 房门重重打开,君长渊拉着云苏走进屋,对屋内的丫鬟冷声道:“都出去!” 丫鬟们吓了一跳,也不敢询问,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你闹够了没有?”云苏终于找到机会甩开他的手,揉了揉僵疼的手腕。 她不高兴地看着君长渊,“我好心给你找药材,你跟我生什么气?抓得我手疼死了。” “你还知道本王生气?” “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云苏没好气地说。 君长渊不跟她犟嘴,沉着脸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本王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哪里有危险,你就非往哪里去?” 云苏也有些恼了,打开他的手,“这是我自找的危险吗?我都说了,是燕殊自己找上门的……” “他来找你,你明知不是对手,还非要冒险凑上去?” 君长渊压着火气打断她,“弄得自己伤上加伤,你还有理了?” 云苏睁大眼睛:“君长渊,你讲不讲道理啊?” “本王怎么不讲道理了?” “燕殊来找我麻烦,你不怪他,你怪我?” “燕殊的过错,本王自会找镇南侯府算,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君长渊声音更加冷冽。 云苏更生气了,“我有什么问题?我被人找麻烦,想办法解决,还替你解决了药材的事,我哪里做得不好了?你要朝我发脾气?” 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君长渊气出火气后,音量也上来了。 本来就伤了喉咙,声音变得嘶哑,大声反驳后牵扯到声带,丝丝刺痛伴随着疼痒一起升起。 云苏忍不住咳嗽起来,捂着疼痛的喉咙,委屈的眼角有点发红。 两人吵架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到外面,丫鬟们一个个脸色发白,互相对视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296章 家暴,岂有此理 这才新婚第一天,王爷和王妃怎么就吵起来了? 早上的时候还好端端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之间闹矛盾,会连带着下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丫鬟们个个心中忐忑,却不敢推门进去劝架,只能屏息凝神地站在门口。 屋内。 君长渊看着云苏捂着喉咙咳嗽,眼尾都咳得有些发红了,胸腔里盘桓的怒气就像泼了一桶冷水,瞬间冷却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伸手过去拉她:“这么大声做什么?嗓子难受了吧?” “不用你管!”云苏憋着气,用力拍开他的话。 话一说完,却又压不住喉咙里的刺痒感,咳得更厉害了:“咳!咳咳咳……” 君长渊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到了这丫头面前,倒像是全没了,恨不得掐着她的脸让她知道错。 “过来。” 云苏不肯靠近他,君长渊也不惯着,冷着脸朝她伸出手。 云苏抬头瞪了他一眼,一边断断续续地咳着,一边还往后退几步,明明白白地跟他对着干。 君长渊额角的青筋蹦了下,走过来,亲自逮人。 云苏本能伸手去挡,听见男人警告性地道:“再不听话,本王便不客气了。” “咳,咳咳……”谁怕你不客气了? 云苏压不住嗓子里的刺痒,咳得说不出话,不服气地看着他。 君长渊凉凉的勾起唇,“你连燕殊都打不过,还想跟本王动手?” 云苏睁大眼:“……” 他还想打她?! 这才成婚第一天,他就想家暴了? 简直岂有此理! 震惊和生气的情绪冲撞,云苏一个没注意,就被君长渊抓住了手腕,拎到了桌前坐下。 一杯冒着热气的温茶,放在她面前。 云苏低声咳嗽着,看了眼茶水,又抬头看着他,“……” 君长渊居高临下,冷冷道:“看什么,本王能止咳吗?” “……” 云苏撇嘴,很有骨气地不想喝他倒的茶,奈何嗓子实在不舒服,她转念一想,不喝白不喝。 君长渊乐意伺候,她为什么不要? 云苏干脆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就把一杯茶喝了下去。 温热的水流很好地安抚了干涩的喉咙,连原本的刺痒感都缓解不少,总算不咳嗽了。 云苏喝完一杯茶,舔舔唇角,将杯子递到他面前,哑着声音:“还要。” 君长渊眼神微凉地瞥了她一眼。 云苏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没错,她就是要他沏茶,哪怕茶壶就放在桌上,她也不自己动手。 是君长渊把她气得嗓子痒的,他得负责,倒两杯茶怎么了?是王爷了不起吗? 她还是王妃呢。 君长渊出乎意料地没生气,大概是看出她还在生气,耐着性子拿过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 云苏一仰头又喝了,继续递给他杯子。 “适可而止。”君长渊淡淡道,将茶壶放回托盘上。 正当云苏想要嘲讽,“倒两杯茶你都不乐意?”时,男人淡淡又道:“身上有伤,茶水不宜饮太多。” 茶叶里有些物质,与药物是相冲的,所以不能多喝。 云苏被噎了下,不情不愿地放下茶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不是觉得我受伤是自找的?干嘛还管我?” 君长渊凉凉道:“你也知道是自找的?” 云苏刚被两杯茶平息几分的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你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 君长渊眸光一沉,语气没有了之前的愠怒,却显得更加低沉冷冽。 “苏苏,本王之前告诫过你,过刚易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有听进去吗?” 云苏一怔,张口想说什么。 君长渊却道:“你想说,不是你主动找的麻烦,而是麻烦找你,所以不怪你?” “难道不是吗?”云苏不服气地道。 “你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解决麻烦,并不是一定要硬碰硬,弄得自己受伤才能摆平。” 君长渊微微蹙眉,看着她,“本王生气,不是因为你招惹麻烦,而是你处理麻烦的方式,总会让自己受伤。” 云苏其实知道君长渊生气的原因。 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哪怕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用指责和训斥的语气说出来,却很容易激起逆反心理,忍不住跟对方对着干。 可如果换一种方式,当君长渊冷静下来,跟她好好说。 云苏就有种发不出火的感觉,微微语塞。 “这又不是我招惹的麻烦……”云苏偏过头,小声不满。 “就算是你招惹的麻烦,本王也不在意。” 君长渊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轻微用力,将她的脸扳过来,看着他。 “本王并不在乎你惹不惹事,这都不重要,但不管是你主动惹事,还是别的事情来惹你,你最先应该保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 君长渊沉声道,“你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有本王,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冒着危险去解决找上门来的事情?本王难道是个摆设吗?”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 燕殊闯进王府,非要见她,如果云苏真的想,她完全有千百种办法可以避开。 王府里有侍卫,有暗卫,还有他在。 她完全可以避开锋芒,哪怕只是拖延上半刻钟,燕殊也没机会伤到她。 君长渊不相信,以云苏的头脑,她会想不到这一点。 可她的选择是什么? 一不等侍卫赶到,二不等暗卫支援,三不让人来找他。 她选择的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口口声声说着燕殊不敢杀她,可实际上,却是她自己,给了燕殊伤害她的时间和机会。 若不是她的选择,她又怎么会伤上加伤? 君长渊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这点。 看着云苏有些愣神的样子,他语气一沉,丝丝愠怒又升了起来,“逞一时之勇,就算你把事情解决了,伤在自己身上,难道你就好受了?” 脖子被人掐得又红又肿,难道不会疼?剑刃擦着脖子划过去,难道不会流血? 明明有那么多轻松简单的解决方式,她却偏偏选了最危险、对自己最为不利的一种。 君长渊恨不得敲敲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还敢理气直壮地跟他吵? 第297章 赌气,她的焦躁 云苏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遇到麻烦去找你?” 君长渊似笑非笑:“你有想过来找本王吗?” 这还真没有…… 云苏回想了下,微微有些心虚。 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摆平,完全没想过还有求助这个选项。 但很快,云苏又理直气壮:“那种时候,就算我想去找你也来不及吧?燕殊都杀到门口了。” 君长渊好气又好笑,伸手捏着她的脸颊。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本王装傻?” “唔!”云苏软软的脸颊被他捏住,嘴巴像小鸭子似的噘起,发出含糊的抗议声。 君长渊意味不明道:“除了燕殊这一次,哪一次你遇到麻烦,有想到找本王帮忙?” 云苏想了下,刚要说话。 “上次在皇后宫里,你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有想过给本王打声招呼吗?” 君长渊眯起眼眸,“你有想过,本王赶到昭明宫,看到你吐血昏迷不醒,会是什么心情?” 云苏一下子哑然了,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这次也是同样,身在王府你都能受伤,明知燕殊来者不善,你也从来没想过避开,更没想过本王就在府上……还问本王为什么生气?” 君长渊几乎都气笑了,手指微微用力,泄愤似的捏着她的脸颊肉。 “苏苏,事不过三的道理,还要本王教你吗?” 云苏扁了扁嘴,扳开他的手,有点底气不足:“这不是事情发生突然,来不及吗?怎么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君长渊敛去笑容,凤眸幽深如墨,定定地看着她。 “我哪里……”错了? “本王不是说你做的事情有错,而是你不管面临任何事,都只会想到自己解决,哪怕会因此受伤。” 君长渊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本王在你这里,什么都不算。” 说着,君长渊淡漠平静地站起身,转身离开。 留下云苏愣神的坐在原地,伸手摸了摸心口,仿佛还能感觉到手指戳在上面的力道。 君长渊点她的力道并不大,却仿佛透过骨肉,指到了她心尖上,让云苏一时有些茫然。 等她回过神时,君长渊已经不在屋里了。 四周空荡荡的。 云苏下意识站起身,找了一圈,又不高兴地坐回桌前。 哪有人话说到一半就走了?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就什么都不算了…… “我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有问题?又没连累到他,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云苏小声嘟囔,心底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君长渊既没有凶她,也没有厉声指责她,只淡淡说了两句就走了。 但不知为何,这种态度反而让云苏焦躁起来,只觉得手也疼,脖子也疼,嗓子也疼。 连原本已经压下不少的小腹,都开始隐隐抽痛了。 云苏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桌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脑海里乱糟糟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好烦啊……想不明白。 明明很高兴最后一味药材有着落了,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烦躁。 云苏唰得一下坐起身,冷着脸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干脆往卧室走去。 想不通就不想了,大不了睡觉。 管他为什么不高兴! 她现在也不高兴了。 路过卧室的梳妆台前,一抹金色亮光闪过眼睛。 云苏下意识看了眼,发现她昨日戴过、又被弄丢在大街上的凤冠,不知何时被人找了回来。 她忍不住走过去,捧起沉甸甸的凤冠,看到上面被利箭贯穿过的缺口,流苏坠子也断了好几根,簌簌轻晃着。 黄金与宝石的光芒折射在她脸上。 云苏手指慢慢抚过凤冠上的缺口,心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眸光一瞥见,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紧抿着嘴唇,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点委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是被君长渊不讲道理的指责了吗? 她又没有做错…… 越是这么想,云苏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更别扭了。 一脸臭臭的郁闷样子。 “砰!” 云苏没好气地重重放下凤冠,想想还不解气,又打开一个盒子,一股脑地将凤冠塞进去,盖上盒子就往床铺走。 她再也不想跟君长渊说话了!也不想看到他,烦死人了。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云苏愣了下,几乎不可思议地猛地扭过头,看到刚才“生气离开”的君长渊缓步走进来,手里多了一个药箱。 见她站在梳妆镜前不远,君长渊以为她是过去照脖子上的伤,走到桌前,将药箱放在桌上。 “过来,上药。” 他语气有些冷淡,似乎余怒未消。 云苏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酸了酸,站在原地片刻,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刚开口,云苏就懊恼了下,感觉声音更哑了。 “屋里没药箱,本王让人去取了,再不上药,你这个脖子过几日还想不想见人了?” 君长渊语气冷淡,边说边打开药箱,取出药油。 随即,他才意识到不对,斜眸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本王生气走了,不管你了?” 云苏没说话。 君长渊似笑非笑:“你当本王是小孩子呢?生气了就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鸵鸟似的不肯见人?” 云苏顿时微妙的觉得,她好像被嘲讽了,因为她刚刚就打算窝到床上去,蒙着被子谁不想见。 但这话她是不会承认的,嘴硬地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累了,想去床上躺躺,谁像鸵鸟似得躲起来了?” “你这算是不打自招?” 君长渊好整以暇,“本王可没说是你啊。” “……” 云苏恼羞成怒,“谁稀罕你的药油?我去休息了。” 说着扭头就想走,还没迈出步子,就被男人拽着手臂拉回身前,顺势抱住了她的腰身。 微凉的指尖抹过眼角,君长渊轻笑了下:“气哭了?” 第298章 惩罚,你变态 云苏的眼角有点发红,睫毛湿润润的,手指一抹,有浅淡的水汽。 说不上是被气的,还是难受的生理反应。 “你才气哭了。”她恼怒又不满地挥开他的手,又伸手去掰他揽在腰间的手臂。 “放开,我要去床上休息了!” “是真去休息,还是躲起来不想见本王?”君长渊薄唇微勾,轻笑地问。 他的手臂结实又有力,一碰上前便是流畅紧绷的肌肉线条,爆发力极强,当他不想松手的时候,云苏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掰不开,腰身牢牢锁在他手心里。 何况她右手掌还受了伤,裹着纱布更用不上力,奋力挣扎,倒像是给他挠痒痒。 君长渊都被她憋红了一张脸,努力扑腾的样子逗笑了。 臂膀收紧一发力,云苏瞬间双脚腾空,被他抱着转了半圈,还没来得及惊叫,屁股下就传来结实紧绷的触感。 君长渊将她抱坐在大腿上,手还环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拿起药酒。 “……” 云苏也不知是气是恼,伸手就抓住他的衣襟,“你给我放开!” “不放。”君长渊淡定且干脆地给了她两个字。 “……” 云苏被噎得够呛,攥着他的衣襟怒道,“君长渊,你这个人……” “你再糟蹋嗓子多说一句。”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低沉道,“本王就亲你了。” 云苏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 才刚一个字,君长渊果断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压下来,半点不客气地封住了她的唇。 说到做到! 云苏受惊地睁大眼,本想说话的唇还没闭上,就感觉男人已经侵入进来,毫不留情地席卷着她。 “唔……” 云苏本能地后仰,腰身却被他禁锢,紧贴着男人的体魄。 削瘦的后脊抵在桌沿边上,避无可避。 君长渊没有闭上眼睛,强势的侵入间,他狭长的凤眸幽深地望着她,眸底深暗的冷色仿佛被这一记惩罚性的吻勾了出来,清清楚楚地展露在她眼前。 云苏被迫对视上他的眼神,感觉到他越来越凶狠的吻势,呼吸尽数被掠夺,她很快感觉到喘不过气,被逼得眼角泛起了泪痕。 “唔唔!”云苏用力扭头,躲开他的唇,攥紧他衣襟的手松开,狠狠朝他胸膛砸去。 放……放开,她快要窒息了! 君长渊不躲也不避,任由她打,这点力气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直到云苏满脸憋得通红,忍不住用上了受伤的右手,他才蓦地扣住她的手腕,稳稳压在了桌面上。 原本环住她腰身的大手游走上来,顺着削瘦的后脊,从颈后按住她纤细的脖子,修长的手指避开她脖颈上的淤青,宽大的掌心轻轻一合,就能将她的脖颈控制在手心。 脖颈受到限制,云苏连扭头躲闪的动作都做不了,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眸。 也直视着他眼眸里,沉沉隐怒的情绪。 ……原来不是不生气了,是压着情绪,在这等着她呢! 云苏缺氧的有点恍惚,挣扎的手也没力气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舌尖一疼,嘴巴里瞬间泛起了腥甜的气味。 云苏一下子被疼得清醒了,雾蒙蒙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咬她?! 君长渊竟然……咬她? 被强吻就算了,被压制也算了,这样还要被咬,云苏那股委屈的怒气一下子升起来,她想也不想地张嘴,就着这个暧昧又亲昵的姿势,狠狠咬了男人一口。 她咬得非常凶。 像只牙尖嘴利的猫儿,怒气冲冲地挠了一爪子,半点没留情。 君长渊唇齿间一下子充斥了血腥气,比她嘴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吃痛得微眯了一下眼,盯着她。 云苏不服气地瞪回去,只需你咬人,不许她报复吗? 君长渊瞬间明白了她的眼神,染血的唇角危险地往上一勾。 既然这样……他就不用对她心软了? 云苏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霎时间警铃大作,使尽了力气拼命挣动手腕,唇齿间隙里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君长渊一只手就把她的挣扎镇压了下去,更凶狠、更强势地索吻下来,吻得她头皮发麻。 一场好好的亲昵和暧昧,却演变得充满火药味,血腥味伴着如火的气氛一路蔓延,将云苏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云苏恢复意识时,仍然坐在君长渊的腿上。 她靠着男人胸口上,眼神聚焦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胸前衣襟上精致的银纹,目光往上抬,便是男人完美又凛冽的下颚线。 鼻尖传来浓郁的药油气味,脖子和胸前都感觉凉嗖嗖的。 云苏有点茫然,回不过神。 “醒了?” 君长渊察觉到她的动静,垂眸看着她,手上沾满了药油,正放在她裸露的肩头上。 云苏下意识一低头,衣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滑下一大截,肩膀、锁骨和半边胸口都露在外面,难怪感觉凉飕飕…… “君长渊,你……”变态! 她本能地抬手遮住胸口,羞恼得想骂人,声音却沙哑绵软,一点力气都没有,稍微用力嗓子就发痒。 君长渊按住她挣扎的肩头,满是药油的手指轻压了下她脖颈上的淤痕,声音也是暗哑的,又有几分愉悦。 “胡思乱想什么?本王是在给你揉药酒。” 她脖子上的指痕属于淤伤,内有淤血,寻常伤药不起作用,必须用化瘀的药酒按揉渗透,将瘀血化开。 淤伤才能好。 因为伤在脖子,临近血管位置,不太好按揉。 君长渊只能将她衣襟解开些,方便动手,同时避免药油弄得衣襟领上到处都是。 云苏抓着胸前摇摇欲坠的衣服,看了看他满手的药油,又看了看他,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就不能找丫鬟帮忙……?” 君长渊薄唇微微拉平,“你想顶着一脖子的淤伤,露给丫鬟看?” 云苏噎住。 “本王不想。”君长渊又道。 他伸手按住她脖颈侧边,修长的手指顺着淤痕,轻重得当地揉捏按压,略带酸胀的刺痛感,让云苏本能地扬起脖子,最脆弱的致命部位完全落在他手心里。 第299章 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细白的脖颈,往上仰起时,露出一抹漂亮的线条。 精致的锁骨,削瘦的肩头,尽数都在男人眼前。 揉药油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云苏知道,这是必要的过程,微蹙着眉头努力忍耐着。 君长渊看着她乖乖不动的样子,仿佛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最脆弱致命的部位暴露在他眼前,甚至送到他手心里。 他只需轻轻一合掌,轻而易举,便能掐住她的命脉。 这种微妙的掌控感,莫名抚平了君长渊心里的丝丝愠怒,他冷不丁地开口道: “你对燕殊做了什么?” “……嗯?” 云苏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乌黑的眼眸往下瞥,清丽的眼尾勾出一抹弧度。 “你看出来了?”她没有否认君长渊的话。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没必要掩饰,云苏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君长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脖颈上的淤伤,“燕殊将你伤成这样,以你的性子,没这么容易放过他吧?” 这丫头可是很记仇的。 虽然已经放倒了燕殊,但以君长渊对药毒的了解,她用的那种能在短时间内使人中招的药物,往往效果并不持久。 短则一刻钟,长则半个时辰。 药性应该就过去了。 一旦燕殊身体恢复,肯定会想办法报复,云苏不可能没预料到这一点。 所以,君长渊判断,她应该还布置了后手。 “你给燕殊下毒了?” 君长渊想了想,又问道,“怎么下的手?” 他一直站在云苏身边,众目睽睽下,她要是出手下毒,没道理所有人都看不见。 云苏嘟哝道:“你这是什么脑子啊?这也能猜到……” 不过,她倒没有隐瞒的意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就是这样。” 君长渊看了一眼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娇小,手指纤纤。 云苏没有戴饰品的习惯,一双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指甲修剪整齐,没有像寻常女子留长指甲,染上鲜红的蔻丹。 反而像是小巧的贝壳一般,指甲透明,泛着粉嫩的光泽。 君长渊没看出名堂,轻挑眉:“愿闻其详?” “刚还夸你聪明呢,这会儿又猜不出来了?就是这个啊。”云苏又晃了晃手,干净的指甲折射出浅浅明光。 君长渊心念一动:“你把毒藏在指甲里?” “错了。” 云苏一挑眉,略带得意,“不是藏在指甲里,而是我的指甲,本身就有毒。”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女孩子都有染指甲的爱好。 而人手又是最容易产生接触的部位之一,无论想做什么,都少不了需要用到手。 在这种情况下,往手上藏东西是最方便的,比如暗藏玄机的戒指匕,带暗器的护腕等等,都是很便利的防身武器。 可惜,云苏不喜欢手上戴东西,她是医生,拿着药剂试管和手术刀时,手指经常要做精密性操作,任何一种多余的饰品都会影响手部的灵活性。 所以,她选择了在指甲上做手脚。 将高浓度提纯的毒素或药剂,涂抹在十指指甲上,只要注意好计量和时长,就不会影响到自己。 关键时刻用起来又极为方便,隐蔽又不会被人察觉。 君长渊凤眸微眯,“所以,你故意刺痛燕殊的眼睛伤口,其实是为了……” “是为了下毒。” 云苏接上话,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要不然,我跟他啰嗦那些废话做什么?闲的没事干了吗?” 她指甲上涂的毒,必须从见血的创口才能渗入体内。 可当时,他们跟燕深已经谈妥了。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她总不能再过去捅燕殊一刀,再给他洒点毒药,于是就利用了燕殊被划伤的眼睛,装作挑衅的样子,故意用手指去戳。 伤口渗血的同时,她指甲上的药毒也渗透进去了。 神不知鬼不觉。 君长渊暗暗吃惊,竟然还有这种下毒方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当时看着云苏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察觉,燕深和上官烨,以及所有在场的镇北军都是如此。 她光明正大地给人下毒,动作自然,毫无破绽。 君长渊顿了顿,又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会致命吗?” “你怕燕殊死了?”云苏反问道,歪了下头。 她的脖子还在君长渊手掌下,一歪头,颈间弯出漂亮的弧,锁骨变得更加立体漂亮,绵软嘶哑的声音带动声带,微微震颤地在他掌下。 君长渊沾着药油的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她颈间肌肤,声音淡漠又冷酷。 “燕殊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手里。” 否则,镇南侯府一定会疯狂报复她,燕家人的护短,君长渊再清楚不过。 他继续揉按着她颈间的淤青,柔声道:“你若是不解气,等过了这段风头,多的是办法处置他,没必要自己犯险。” 言下之意,仿佛尊贵桀骜的镇南侯府五公子,性命如同蝼蚁,翻手即可捏死。 云苏心里啧啧感叹,歪头看着他:“君长渊,你这个人,心思还真是够冷酷的啊……” 她不在乎燕殊的死活,是因为她本来就和燕殊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仇,这种人死不死的,云苏当然不在意。 可是,君长渊不一样。 他年少时,和燕家几个儿子是有旧情的,至少是有同窗之情,而且燕姝儿又那么喜欢他,为了他甚至愿意冒险犯下大错。 然而,就算是这样,在君长渊的眼睛里,云苏却看不到他对这些人有一丝一毫的顾念。 冷漠的就像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似乎不止是对燕家。 云苏仔细想想,她好像没见过君长渊对任何人有情感,天盛帝、皇后、康太夫人,还有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妹,君元衡和君月兰…… 他似乎都不曾把他们放在心上,最多维持着表面功夫。 对下属恩威并施,威仪极重。 对周围其他人,无论亲眷还是故人,都冷淡疏远,毫不上心。 云苏心里忽然一动,看着君长渊的目光有一丝微妙的亲近,仿佛见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异类。 “你这是,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啊?” 跟她在现代时,简直一模一样。 君长渊揉药的指尖微顿,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勾唇:“怎么是孤家寡人了?” “不是还有你吗?”他道。 第300章 真惨,古代社畜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在你身边。”云苏撇撇嘴。 “嗯,这是本王的错。” 君长渊勾唇点头,凤眸里闪过戏谑的笑意,“让王妃明珠蒙尘多年,竟到如今才发现,京城里还藏着一颗珍宝。” 要是早发现了,必不会让她孤零零留在云王府,自然是早早哄回家,自己养着。 他可真会说话。 云苏忍不住翘起嘴角,瞥了他一眼:“别贫嘴,正经问你呢,你身边难道就没有真正让你上心的人吗?” 君长渊挑眉看着她:“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不止有,还有天天都操不完的心。 “为什么啊?”云苏感到不解,她不是觉得君长渊这样不好。 只是,“以你的家世背景,身边应该不缺关心你的人吧?你没有一个上心吗?” 远的不说,他亲生父母呢? 就算是冲着他的身份权势,君长渊身边也肯定不缺殷勤讨好的人,成年之后他或许能分辨其中的虚情假意,但是在年少时,甚至是年幼时。 难道他就没有一个能上心的人吗? 君长渊浅淡笑了笑,见药油揉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随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药油,举止说不出的优雅矜贵。 那是帝王封建时代,最顶尖的皇室贵族,才能养出的矜贵。 气度与风雅在骨,不在皮。 云苏忍不住被他的动作吸引,多看了两眼。 直到君长渊擦干净手,替她将下滑的衣领往上拉了拉,才轻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傻丫头。” “谁告诉你,出身好就会有真心?那这真心也太廉价了。” 云苏皱了皱鼻子,“什么意思?” 君长渊笑:“你是云王府唯一的血脉,身边可有真心对你的人?” 随即,他又问:“便是有,又有几个?如今又在哪呢?” 云苏身边,可是连一个从小照顾她的丫鬟都没有,这在世家贵族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他若是孤家寡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可是同类啊…… 君长渊漫不经心地想着,眸底隐有暗光一闪,不禁又捏了捏她软糯的脸颊。 云苏一时回答不上来,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 “云大小姐”的身边或许曾经有过真心对她好的人,但单纯和善良保护不了这种真心,只会让它们日益损耗、消失。 直到她渐渐长大,身边一个真心对她的人都没有。不是没有过,而是她保不住,留不下。 “可是,你跟我不太一样吧?你的父母……” 云苏忍不住说,随即戛然而止。 她这才想起来,君长渊出生时,先王妃便难产去世了。 他父亲深爱先王妃,因此迁怒君长渊,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不管不问,又长期驻在军中,极少回京。 所以,君长渊才会被太后接进宫里抚养,与镇北先王父子感情淡漠。 然而皇宫内院这种地方,是没有清静可言的,脏东西只会比寻常王府更多。 君长渊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养成喜怒不形于色、对人冷淡的性格,也就不难理解了。 等到他逐渐长大成人,本来还有跟镇北先王修复父子感情的机会,结果一朝兵败,镇北先王战死。 君长渊还没来得及知道什么是父子亲情,就先扛起了王府的责任。 代父出征,为父报仇。 然后便是数年的边境军涯,直到去年才回到京城,紧接着就因为差事遇袭,重伤中毒,调养至今…… 云苏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就他这种人生经历,确实是很难跟京城里的人培养什么感情,养成这样的心性简直太正常了。 云苏微妙地看着他:“你活到今天也挺不容易啊……” 君长渊现在也才二十岁,只比上官烨大一岁。 想想看,京城里和他出身相仿、年龄相仿的二十岁世家公子都在做什么? 他们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君长渊已经入宫,寄人篱下。 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君长渊父母双亡,披甲上了战场。 他们赏花饮酒的时候,君长渊在带兵打仗。 他们围猎玩乐的时候,君长渊在驻守边关。 …… 多少人羡慕他的权势地位,嫉妒他深得帝心,重权在握。 却很少有人想过,镇北军并不是因为他出身镇北王府,就甘心效忠的,而是他十几岁上战场,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威望。 甚至于现在,在那些羡慕和嫉妒的背后,又有多少人记得,君长渊至今还中毒在身,命悬一线? 即使是在京中调养这些时日,他也没有一日放下过军中事务,不上朝,不出门,不代表他不做实事。 要不然,天盛帝凭什么放着亲儿子不宠,偏要宠爱一个侄子? 还不是因为君长渊能做的事情更多,能力更强? “想想真惨啊……”云苏微妙地看着他,心里暗自腹诽着。 一边给皇帝辛辛苦苦当社畜,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待命,连重伤都不能放下工作。 一边还要被皇帝防备忌惮,时不时折腾点事来。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换她是君长渊,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君长渊居然还忍了这么多年,真是百忍成钢了。 “嗯?谁惨?”君长渊不解的扬眉。 “你啊,真的太惨了。”云苏叹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理解你这么冷淡的原因了,这要是我,我也懒得多费心。” 古代当个社畜多不容易啊,提着脑袋给皇帝干活。 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点错,皇帝说宰了你就宰了你,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下,谁还有心思浪费感情?多出的闲工夫,还不如睡觉呢。 君长渊:“……” 他是不能理解这丫头的想法,又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君长渊看着她眼底隐隐露出的同情和异色,剑眉微挑,愉快地决定顺水推舟。 “本王也不在意这些。” 他深深看着她,轻声道,“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何必求什么真心?何况现在,本王身边有你了。” 他轻笑了一声,伸手压着她的后脑,额头轻抵上她的,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奇异的蛊惑。 “王妃与本王,可是同类啊。” 同样的孤傲、冷漠、清寡,犹如两匹孤狼。 天生就该走在一起。 只有同类能理解同类,也只有他们彼此,能留在对方身边。 第301章 师父的教导 云苏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地撇嘴:“总说什么同类,弄得好像就我们是异类一样……” 君长渊勾唇浅笑:“难道不是吗?” “我可不想当什么异类。”云苏伸手推开他,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当去吧。” “你这是嫌弃本王?”君长渊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一双凤眸笑吟吟的。 云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在这种问题上斗嘴。 “你刚刚说,让我学着遇到事情,找你帮忙,意思是想让我多依赖你一点?” 云苏歪头想了想,“但是师父不是这么教我的。” 君长渊早知道云苏有个师父,据说是教给她医毒之术的人,身份很神秘,她也从来不提这个师父是谁。 君长渊曾派人秘密去查过,结果却是,云王府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也没人知道这回事。 要不是了解云苏的性格,她不会乱拿这种事撒谎骗人,君长渊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忽悠他了。 “你师父教你什么了?”君长渊心思微动,问道。 “师父从小教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什么都靠不住。”云苏道。 君长渊:“……” 他神情微妙了一下:“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教你这个的?” 云苏想了想:“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 随即她又补充:“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师父要照顾我也很麻烦,又不能扔下不管,于是就教我自己的事自己做。” 君长渊:“……” 所以,他家小王妃那位素昧蒙面的师父,在她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琢磨着怎么坑未来徒婿了? 难怪苏苏遇到麻烦,永远只想着自己解决,压根没有依赖旁人的观念。 “若是按照你师父的教导,旁人都靠不住的话,他自己岂不是一样?”君长渊挑眉道。 按照云苏的说辞,她七八岁就遇到了那位神秘师父,年幼时很多事都不方便,难免会对照顾自己的人产生依赖心理。 这岂不是跟教导产生冲突了? 云苏却习以为常地道:“师父跟其他人一样啊,我遇到危险或麻烦的时候,他是不会插手的,只会让我自己解决。” 君长渊凤眸一眯:“若是你解决不了呢?” 云苏耸耸肩:“那我早就死了。” 君长渊:“……” 云苏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很简单的道理啊,如果不能适应环境,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就只有死路一条。就像你在战场上,不杀人,人就会杀你,而你想要活下来,就只能解决敌人。” 现代的暗世界,和云苏自幼被遗弃的原始森林,其实没什么区别。 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师父教导她的方法,或许冷酷不近人情,或许非常人所能理解,但他确确实实是在教云苏怎么活下去。 而云苏从来没有在正常的社会上生活过,要她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读书上学,结婚生子,她也根本做不到。 师父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将她带在身边,又是当徒弟又是当孙女,慢慢教导她如何活下去。 “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云苏眼眸清澈,看着君长渊,“师父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危险,不必我去救他。他能活下来是他的本事,死了也是顺应天命,虽然我们是行医救人的大夫,却不是圣人,用不着背负别人的希望和生死。” “同样的,如果是我遇到危险,师父也不会来救我。我的生死只由自己负责,不该寄托给任何人,也不该指望任何人。” 没有人会一直保护你。 所以,你得学会独立存活,自己为自己负责。 这是师父一直教导她的道理,也是云苏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君长渊一时沉默下来。 云苏眼底露出一丝困惑,看着他:“但你刚刚说,希望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主动找你帮忙?这跟师父教我的不太一样。” 君长渊看着她眼底清澈的不解,仿佛在说:你们说的不一样,我该听谁的? 他低声道:“那你觉得,本王和你师父说的,谁才是对的?” “当然是师父说得对!”云苏毫不犹豫地道。 她从来不怀疑师父教给她的东西,没有师父,就不会有现在的她。 君长渊还没来得及感到憋闷,明显在这丫头心里,她师父的话比他有用多了。 云苏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觉得你说的有错,所以才想不明白。” 师父教她的肯定是对的。 可是君长渊说的……似乎又有几分道理,云苏并没有感觉君长渊的话对她有恶意。 偏偏他们两个人的说辞相互矛盾,师父让她不要依赖任何人,君长渊却希望她能多多依赖他…… 云苏都有些被他们绕晕了,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有种说不上来的焦躁。 君长渊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真是个小丫头。” 云苏:“??” “这么听长辈的话,不是小丫头是什么?”君长渊好气又好笑,伸手捏捏她秀挺的鼻尖。 “这跟听话没关系吧?师父又不会害人,教我的道理我为什么不听?” 云苏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 她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这世上跟她有关、又对她好的人不多,在她前世短暂二十年的人生里。 师父既是养父母,又是教导的老师,甚至是为老不尊的爷爷、能玩在一起的玩伴…… 云苏很珍惜这段缘分,即使他们毫无血缘。 “既然如此,本王今日就再教你一个道理。” 君长渊浅笑道:“你师父说得没错,这世上确实大多数人都靠不住,也不值得被依赖和信任,你能懂得自己保护自己,这很好。” 虽然在她口中,她那位师父老人家,有许许多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但就凭他教导云苏,要学会自己独立,而不是像寻常女子找一位夫君做依靠,成为他人的附属品。 就足以看出,老人对她是真心疼爱。 第302章 蛊惑,八字不合 君长渊无意指责师父的教育方式。只不过: “你师父有一点说的不对,并不是所有人都靠不住,你总会遇到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人。” 云苏听完,微妙地看着他:“比如你吗?” 君长渊轻笑道:“本王不行吗?” 云苏上下打量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这种话,我以前也听别人讲过,你知道师父是怎么评价的吗?” 君长渊眯起眼眸:“谁对你讲过?” 重点完全跑偏!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个不重要。” 云苏摆摆手,满眼促狭地看着他,“重要的是,师父跟我说,男人说这种话千万不能信,都是骗你玩儿的,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最懂怎么哄骗小姑娘了。” 君长渊:“……” 他忽然觉得,她这个师父,大概是跟他八字不合。 怎么每句话都这这么克他? “所以呢?你也觉得本王在哄骗你?”君长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云苏忍不住笑:“这倒没有……” 她只是想起以前被人搭讪,师父知道后紧张兮兮地拉着她,反复告诫她不要被渣男骗,好像她下一秒就要答应跟人私奔,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似的。 云苏当时哪有谈恋爱的想法?随口就敷衍过去了。 然后过了没两天,师父就带着厚厚一叠调查资料来找她了,将那个搭讪她的男人背景查了个底朝天,全方面向她证实,那真不是个好人。 云苏当时的心情是:“……” 暗世界里能有几个好人?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啊。 还用得着去查吗? 君长渊跟那个她连脸都记不住的男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云苏觉得很有趣,她笑吟吟地凑过去:“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就是原本想说什么,被她这么一打岔,也说不出来了。 君长渊莫名气闷。 尤其是看她还笑吟吟地凑过来,很无辜又很不解风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什么的样子。 君长渊好气又好笑,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脸颊,将她满脸的笑容都扯得变了形。 “唔……痛!”云苏抗议地抓住他的手。 “本王跟那种哄骗姑娘的人是一样吗?”君长渊气恼地掐着她的脸颊,捏了又捏。 “不一样,不一样!” 云苏只觉得脸疼,赶紧抓住他的手,“我也没说你跟那种人一样啊……” 就是说的话挺像的,让她一下子想歪了。 君长渊一看就知道她不是诚心认错,好气又好笑,松开手:“知道就好。” 云苏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敢怒不敢言。 “外人说这种话,自然是不值得信任,但本王是你夫君,也是你的盟友,难道也不值得你信任吗?”君长渊淡声问道。 云苏愣了下,却说:“可是盟友也会反目,我见过很多反目成仇、甚至互相捅刀的昔日盟友。” “你会跟本王反目成仇?”君长渊反问道。 云苏想了想,如实道:“只要你不害我,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君长渊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丫头脑子里就没有风花雪月的想法,一向直白又坦诚。 他又问道:“那你觉得,本王会害你吗?” 这个问题,云苏早就思考过很多遍了,尤其是看着君长渊算计别人的时候,她当然也会想,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算计她? “我不知道。” 云苏直白地说,认真地看着他:“我并不觉得你会无缘无故地对我出手,但是我不敢保证,如果我们之间出现利益冲突,或者有别的因素推动,你会不会利用我?” 君长渊一怔,随即低低失笑:“苏苏,你还真是……” 她比他想象的更敏锐、也更坦荡。 或许在有些常识上,云苏懵懂得像个小姑娘,会因为一些简单问题茫然不解,令人头疼又无奈。 但是在一些特殊事情上,她却远比常人更加敏锐,能清楚地一眼看到问题的核心,仿佛所有不见光的隐秘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君长渊心里很好奇,这种奇异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难道又是她师父栽培出来的吗? 这一点,君长渊倒是猜错了。 云苏骨子里的敏锐与师父的培养没关系,而是来自于她自幼被抛弃的经历。 因为从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她天生就有种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能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预先感知到某种危险。 就像风吹草动,动物远比人类要更快发现危险来临一样。 “你害怕本王利用你?”君长渊问道。 “不算是害怕吧。”云苏拧眉想了想,说道,“但我很不喜欢被人利用,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吧?你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直接说,但是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利用我去做什么事,哪怕是为我好。” 她强调道:“我很讨厌被人骗,如果你骗我、甚至利用我,我一定会跟你翻脸的。” 君长渊含笑道:“那如果本王保证,一定不会这样对你,你会相信吗?” 云苏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被问住了。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现在会相信。” “以后呢?”君长渊追问。 “我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个谁也没法保证吧。”云苏纳闷地说,随即想到什么。 她撇撇嘴道:“你可不要说,你以后也不会骗我,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是不会信的。” 她是学医的人,只看事实结果,不看假设和虚构。 没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存在,医学永远需要考虑最糟糕的后果,而不是心怀侥幸和幻想。 “本王也没打算跟你保证什么。” 君长渊伸手抚上她的后脑,额头抵着她的眉心,低笑道:“既然你不信还没有发生的事,那就留在本王身边,自己亲眼看,这样可好?” 云苏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君长渊的话也没说错,她不相信没有做到的承诺,那就留下来,亲眼看着他做到…… 这不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没等云苏想明白,君长渊含笑抬头,“好不好?” 云苏对上他笑吟吟的眼眸,一时间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好。” 第303章 扼杀在摇篮里 君长渊闻言,薄唇微勾,蓦地笑了起来。 狭长深邃的凤眸柔和弯起,一瞬间,犹如星河汇聚眼底,璀璨得令人目眩。 云苏一不小心看呆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答应了什么。 “那就说定了。” 君长渊含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意味深长地说:“苏苏,本王知道你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自己答应的事,可要做到才行。” “这是当然……等等!” 云苏被哄得脑子迷糊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 她纠结地蹙起眉,眼眸狐疑地看着君长渊:“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妙。 君长渊无辜地看着她:“本王什么时候坑过你?” 云苏憋了憋,一时也说不上来。 但直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总觉得君长渊的话像是在给她挖坑一样。 而且,是她看不出来的那种坑。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云苏陷入沉思,连君长渊捏捏她的脸颊,都没能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要是让这丫头察觉到什么,那就不好了。 君长渊凤眸微闪,不动声色地跳过这个话题:“话说回来,你还有没有告诉本王,你给燕殊下的是什么毒?” 云苏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脑中短暂的疑惑一闪而过,就像游鱼入水,抓也抓不住。 她只好回答道:“是一种强效的神经毒素。” “神经毒素?”君长渊面露不解,“这是什么毒?本王从未听说过。” 云苏:“呃……” 在现代说习惯了,忘了古代没有这个词。 她想了想,解释道:“你就当成是一种会让人瘫痪的毒吧,和燕殊当时中的差不多,但是毒性更强,持续的时间也更久。” “这种毒会让他瘫痪在床,无法动弹?”君长渊一听就明白了。 “对,不止是不能动弹,连基本的生理机能都无法自控,完完全全就是个废人。如果没有解药,燕殊这辈子都得瘫在床上,别想好起来。” 云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她早就说过,她这个人很记仇。 有仇当场就报。 君长渊眸光微闪:“这种毒,可会要人命?” 云苏摇摇头:“不会。” “太医能查出他是中毒吗?”君长渊又问。 “能的。” 云苏无奈地摊手,“再隐蔽的毒素,一旦进入人体,对人造成伤害了,就一定能查出来,区别只在于用什么方法检查,以及太医的水平够不够高。” 古代测毒的办法还比较简陋。 如果是在现代,有各种高尖精的医疗检测设备,别说是中毒了,基因链都能给你查得明明白白。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药物如此,毒物也是如此。 云苏又道:“不过,我没有和太医打过太多交道,不清楚太医院的医术水平,能不能查出来还不好说。” 她似笑非笑:“就让他们慢慢查去吧!” 君长渊看她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很快明白了:“太医就算能查出来,也解不了?”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配的毒。” 云苏柳眉一扬,眼眸里流露出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如果是沈空青的话,多给他几个月时间,或许有可能配置出解药,但这几个月的时间,对我们来说足够用了。” 君长渊心中了然。 既然云苏如此笃定,短时间内,没人能给燕殊解毒。 那就意味着,燕殊是她捏在手里的人质,只要镇南侯府还想让燕殊好起来,就不得不受制于云苏。 这才是她布置的后手。 “你是担心镇南侯府毁约?所以,才多留了一手吗?”君长渊眸底含笑。 云苏很坦然地说:“没错,我信不过燕深,也信不过他背后的镇南侯府。” “虽然在你的施压之下,燕深为了保全弟弟,答应了会帮我们活捉巨蟒,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情愿。这种口头上的承诺没有任何保证,现在勉强答应了,也难保他回府之后不会再反悔。” 云苏微眯起眼睛,“尤其是,镇南侯府背后还有一位大长公主,身份比你还高,万一这位大长公主不顾脸面,非要出尔反尔,你也不能对这种长辈出手吧?” 君长渊眸底笑意更深,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不错,考虑得很周全。” 这些事情,君长渊自然也考虑到了。 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让镇南侯府“乖乖听话”,没想到,云苏竟然抢先一步动手了。 直接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聪慧与果断,绝不会给对手留下翻盘机会的狠辣,是寻常女子身上极少见的特质,也是君长渊欣赏云苏的理由之一。 “别当我是小孩子哄。”云苏没好气地拿下他的手,“我也是会动脑子的好不好?” 君长渊笑道:“你要是能在对自己安全的事情上,也能如此用心考虑,本王倒不必担心了。” 如此谨慎地防备着镇南侯府反悔,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给他解毒的药材。 云苏才难得多用了些心思,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但是在对她自己遇到的麻烦上,她却很少这样用心,更喜欢简单粗暴地解决,懒得多费手脚。 这样的“双标”,让君长渊一时感觉心暖,一时又觉得无奈。 云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我自己的安全问题,我肯定上心啊,又不是活腻了。” 君长渊:“你的上心就是弄得自己一身是伤吗?” “只要人没死,受点伤又不算什么,而且我早就算好了,最多就是有惊无险,能解决麻烦就行。”云苏并不在意。 她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非要往上撞的? 自然是提前考虑清楚了,心里有底气,才会去冒险。 皇后宫里以毒攻毒那一次是这样,面对燕殊这一次,同样也是这样,她不都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吗? “放心,我很惜命的,要是真有危险,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云苏挑挑眉,随即话锋一转: “燕殊中了我的毒,镇南侯府想保他,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办事,算算时间,他差不多也该毒发了……” 第304章 争论,恨意刺骨 云苏的话,一语中的。 话说两头,在她和君长渊吵架、又稀里糊涂和好这段时间。 另一边的燕深和上官烨,急匆匆地将瘫软的燕殊搬上了镇南侯府的马车,催着车夫立刻回府。 车夫看到燕殊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耽误? 三位主子刚一上车,车夫就扬起马鞭。 “驾!”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沿着京城街道,快速往镇南侯府赶去。 上官家的马车和下人则跟在后面。 颠簸不已的马车上,燕深看着狼狈不堪、坐都坐不住,只能歪躺在马车榻上的弟弟,气得双眼猩红。 “那个云苏,简直是个毒妇!欺人太甚了!” 狠声骂过,燕深又紧张地看向上官烨:“表弟,五弟他情况怎么样?” 上官烨坐在另一边,正拿着燕殊一只手,两指搭脉,剑眉微微皱起。 “脉象虽然无力,但是还算平稳,应当没有性命危险,不过我只学过几个月的医术,手艺不精,还是要请太医亲自来看看。” 上官烨说着,将燕殊的手放下。 燕深皱紧眉头:“太医能诊断出五弟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好说。” 上官烨思索片刻,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我在表弟的脉象中,并未发现有任何中毒迹象,但是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药物会造成他这种情况……不知道镇北王妃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五弟现在动弹不得,浑身绵软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定是镇北王妃对他下了毒!” 燕深咬紧了牙关,眼底闪过一丝狠毒,“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身为王妃,竟然用下毒这种阴损手段!这笔账,镇南侯府一定要找她讨回来!” “表哥,你想做什么?” 上官烨听出他语气不对,不由拧眉道,“你可别冲动,那位是镇北王妃,背后是整个镇北王府,不是好对付的。” 燕深冷笑,“她是有靠山,难道我们镇南侯府就没靠山?任由她一个女人欺负到头上吗?” “你要为了这种事惊动外祖母?她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还要为了小辈劳累吗?” 上官烨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眉头拧得更紧,“何况这件事,确实是表弟有错在先,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擅闯镇北王府,更不该伤了镇北王妃。” 人家新王妃刚刚进门,正是得宠的时候。 你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王府后院,差点把王妃活活掐死,惹得全王府的镇北军和暗卫都惊动了。 这事就算闹上天去,也是燕殊有错在先。 即使云苏下毒,手段不算光明,可她一个女子之身,对上燕殊这种上过沙场的武将,不想办法智取,难道要她光明正大地跟燕殊对打吗? 上官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表哥,明明我临走之前再三说过,我们是来找镇北王妃求情的,无论如何态度都要好,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慢慢谈……你和表弟也都答应我了,怎么我才刚一走,事情就闹成这样了?” 燕深脸色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五弟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向来是忍不了脾气、耐不住性子的,不过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他,他是有些冲动了,可说到底也是镇北王妃给脸不要脸,摆着架子不肯出来见我们。 五弟也是担心在天牢里的六妹妹,一时情急才闯进去的。 你也知道。 家里五个兄弟里,他是最疼姝儿的,哪能看着她一直被关在牢里?连个面都见不到……” 上官烨听得头疼不已,忍不住道:“他就是再担心姝儿,也不能强闯王府啊,那可是镇北王府!” 连他这种文臣之后都知道,镇北王府在京中的特殊地位,燕殊自己就是军中武将,他能不知道吗? 擅闯镇北王府,罪名之严重,甚至可以视为奸细,就地处死! 要不是看在他是镇南侯的嫡子,大长公主的亲外孙,光是强闯王府这一项罪名,就能让燕殊死上好几回了。 燕深薄唇紧抿,神情阴霾愠怒,没有说话。 “闯下这种大祸,镇北王没有追究到底,已经是给镇南侯府、上官府和大长公主府留颜面了。” 上官烨虽然比燕深年纪小,有些事情却比他看得更清醒,叹了口气道:“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别说燕深了,他还头疼着呢。 镇北王的人情,不是那么好还的,偏偏为了保住燕殊,上官烨还不得不把自己的父亲搬出来。 经过这么一件事,镇北王和上官家原本就不多的师徒情谊,算是彻底抹消了。 反而让上官府亏欠了一份人情。 祖父和父亲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如何想? 上官烨都不知道怎么回府说这件事。 归根究底,还是燕殊闯下的祸,导致镇南侯府、上官府和大长公主府不得不联手,才能保下他。 燕深看了一眼满脸是血、无法动弹的亲弟弟,只觉得胸腔里满是怒火沸腾,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他狠狠攥着拳头,咬牙道:“就算是五弟犯错在先,难道镇北王妃就吃亏了吗?她不知道给五弟下了什么阴损的毒药,害五弟变成这副样子,还差点刺瞎了五弟的一只眼睛,如此恶毒的女子,真是天下少有!” “还有镇北王!” 燕深越说越气怒,不止是对云苏,他对君长渊同样怨气不小。 “于情,五弟也是他的表弟,年少时也有过情谊,而且姝儿那么喜欢他,为他甘心闯下大祸,就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他都不该对五弟如此冷血无情! 于理,五弟是镇南侯府的嫡子,大长公主的亲外孙,更是天盛军中武将,身负战功。 他怎么都不可能是擅闯王府、盗取机密的奸细。 镇北王拿这种罪名诬陷五弟,简直就是在侮辱整个镇南侯府!” 燕家子孙代代镇守南地,包括年仅十八岁的燕殊在内,家族里世代累积的赫赫军功不是假的。 要说燕家嫡子,燕殊强闯王府,是为了盗窃机密? 简直是笑掉人大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深气的眼珠泛红,眼底满是恨意。 第305章 噩耗,风雨欲来 眼看燕深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上官烨紧皱眉头:“表哥,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镇北王了吧?” 燕深冷冷道:“他这样不顾旧情,为了一个女人打镇南侯府的脸,我还用得着给他留情面吗?等回了府,我一定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母亲,还有祖母。” 上官烨满脸不赞同地道:“你这是把事情闹大,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五弟现在这个样子,对我们就有好处了吗?”燕深怒声反驳。 上官烨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深更是冷笑道:“镇北王本就是冷血寡情之人,既然他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们镇南侯府翻脸,那就怨不得我了!” 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等一回府,镇南侯和夫人马上就会知道。 燕深也不打算隐瞒,大不了就把事情闹大。 他们镇南侯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上官烨看出了他心里的怨愤,一时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叹了口气。 “虽然是欲加之罪,但无论如何,总是五表弟有错在先,被镇北王抓住了把柄。” 那就怪不得镇北王借题发挥。 说来说去,还是燕殊太过冲动,自持身份才闯下的祸。 燕深却听不得这种话。 他不悦地看着上官烨:“表弟,你怎么总在帮镇北王府说话?难道你也觉得这都是五弟一个人的错吗?” 上官烨无话可说。 不是他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总不会是连后院都没出的云苏的错吧? 然而,上官烨知道燕家人的性格,不管在战场上如何挥斥方遒,私底下,燕家人却是十分护短的。 他们家的祖训便是,家里人犯错,可以自己惩罚,却由不得外人插手。 前有燕姝儿,因为袭击镇北王妃被抓进了大牢。 后有燕殊,又是因为镇北王妃,弄成了这副模样…… 上官烨已经可以想象到,镇南侯府对此会有多愤怒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事,他还真不好说。 揉了揉眉心,上官烨有些疲倦地道:“先不说这些,五弟的样子我看着不太对劲,还是先回府,请个太医好好看看再说。” “嗯。”燕深看了眼瘫软的弟弟,凝重地点点头。 随后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心思说话,听着车轮骨碌碌地往前滚,马车里的气氛格外冰冷压抑。 半个时辰后,马车顺利抵达了镇南侯府。 燕深马上叫人,用软轿将无法动弹的燕殊抬进府中,又立刻催人去请太医。 上官烨没有插手这些事,悄悄叫来了上官府的小厮,低声嘱咐道:“你马上回府一趟,将燕殊的事情禀告给祖父和父亲,切记,一定要一五一十地说,不许有任何疏漏。” “大少爷放心,小的明白。”小厮也是经常跟在上官烨身边的,性格很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低声跟他保证。 “快去快回。”上官烨道。 小厮不敢耽搁,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翻身而上,飞快朝着上官府赶去。 上官烨站在镇南侯府门口,抬头看了看天,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却莫名感到一股风雨欲来。 今日之事,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早知道,就不陪着去王府了,哎。”上官烨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进府里。 到了燕殊的院子,屋里屋外已经是一片忙乱。 侯府里的大夫都被召了过来,下人丫鬟们神情惶恐地站在门外,看到上官烨进来,恍如见了救星一样,全都围了上去。 “表公子,五少爷这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五少爷怎么会伤成这样?!” 上官家和镇南侯府是联姻,关系本就亲近,上官烨更是是和燕家的几位公子一起长大,经常来往侯府小住。 因此,侯府里几位公子身边的丫鬟下人,对他都很熟悉。 再加上上官烨性格随后,从不对下人发脾气,对丫鬟们的态度更是温和,以至于在侯府的下人里面,他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一下子被众人团团包围,上官烨哭笑不得,摆摆手:“你们别太紧张,只是出了点意外,五表弟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几个贴身伺候燕殊的丫鬟们眼眶微红,眼巴巴地看着他,“表公子不会骗我们吧?” “奴婢看大少爷的样子,好生吓人,还以为五少爷出什么大事了。” “真的没事吗?” 上官烨最见不得美人落泪,闻言不由安抚了几句。 但这件事牵扯到镇北王府,他心里也是知道分寸的,不可能把内情透露过这些下人,否则只怕会传得满城风雨。 好说歹说加上安抚,暂时稳住了院子里的下人,上官烨才匆匆进了屋。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他就听到燕深勃然大怒的吼声。 “一群废物,连这么简单的脉象你们都诊不出来吗?!” 随后,就是一阵“噗通”、“噗通”的跪地声。 侯府的家养大夫声音惊恐:“小的无能,请大少爷息怒……” 上官烨暗暗蹙眉,加快脚步走进去,看到燕殊已经被妥善放到床上,脸上的污血也擦干净了,床边跪着两名家养大夫,正哆哆嗦嗦地给他的眼睛和右手的伤口上药。 侯府里一共有五名家养大夫。 剩下三个全跪在地上,身子伏低贴着地面,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燕深怒火中烧地站在床边,正大发雷霆,白皙俊美的脸庞气得一片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烨走过去,皱眉问道,“好端端的,你骂这些大夫做什么?” 燕深余怒未消:“还不是他们无用,一群庸医!竟然跟我说五弟的脉象没有中毒,要是没中毒,他现在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上官烨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大夫检查不出五弟浑身瘫软的原因?” “要不然我为什么生气?” 燕深狠狠一甩袖子,“都是无用的废物!” 上官烨顾不得跟他多说,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大夫:“怎么回事?你们从表弟的脉象中看出了什么?” 第306章 齐聚一堂 眼看上官烨询问,几个瑟瑟发抖的大夫才敢抬头,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 “表公子,不是小的们没用……我们几个大夫都轮流给五少爷诊过脉了,但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中毒迹象。” “是啊,表公子,我们万万不敢撒谎啊。” “五少爷的脉象,确实比常人无力许多,但整体平稳,除了有一些失血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啊……” 几个大夫也是有苦难言,诊不出来就是诊不出来。 他们也不能伪造脉象啊。 上官烨一脸凝重地问:“除此之外呢?你们还有看出什么吗?”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大夫,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只发现五少爷有外伤失血,但身体一切正常,只需调养伤口就能康复,不知表公子有什么指教吗?” 上官烨哑然。 燕深不禁冷笑,对他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府里养了这么一班庸医,连人有没有中毒都看不出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火了吧?” 上官烨看着几名惶恐不安、又一脸茫然的大夫,心里一沉。 他以前一时兴起,也曾跟着太医学过几个月的医术,虽然不算太精通,但基础的医术常识还是有的。 如何诊脉他也会。 在马车上时,上官烨就已经给燕殊诊过一次。 得出来的结论与这些大夫一模一样,同样无法在脉象上看出任何中毒反应。 上官烨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可现在,连镇南侯府家养的大夫都诊断不出来,这…… 寻常大夫的诊断一共有四种,望闻问切,合称为四诊。 分别是指观察气色,听闻声息,询问症状,以及最后的诊断脉象。 四诊缺一不可,必须合在一起,才能得出比较准确的病情判断。 但麻烦的是,燕殊现在动弹不得,又无法开口,闻和问都用不上,而从气色上判断,他的脸色虽然因失血有些苍白,但整体还很正常,脉象同样比常人略微虚弱,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上官烨越想着,心里莫名不安。 镇北王妃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毒?竟这样难对付? “你先别急着怪罪大夫,这事恐怕不简单,还是等太医到了再说。”上官烨语气凝重地道。 燕深刚想说什么,屋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年轻公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大哥,我听说五弟一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话还没说完,房门砰的一声推开。 一大群人蜂拥着走进来,大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几位年轻公子。 他们年岁相仿,大约二十岁左右,容貌虽有三分相似,却各有各的气质特点。 每个人都身材颀长,宽肩长腿,身上穿着窄袖劲装,腰间玉带上挂着不同纹饰的燕家令牌。 长相英武正气的,是二公子燕敦,也是一开始嚷嚷着开口的人。 走到他身边,面容俊秀优雅的,是三公子燕锦。 稍微落后一步,气质跳脱,长着一张白皙娃娃脸的,则是四公子燕行。 而在他们身后,同样脚步匆匆面色凝重的,还有两对中年夫妻,身形高大、身穿暗紫色官服的是镇南侯,气度不怒自威。 身边气质端庄、戴着金钗的女子则是镇北侯夫人。 另一对身形偏矮,容貌气质也更加年轻的,则是镇南侯府的二房老爷和夫人。 算是一大家子全到齐了。 镇南侯府人丁繁茂,上任老侯爷娶了庆安大长公主,既是侯爷也是驸马,因此身边并无妾室,膝下两子一女都是大长公主所生,兄妹间的情谊十分深厚。 其中,唯一的女儿嫁去了上官家,也就是上官烨的母亲。 老侯爷去世后,长子继承了爵位,却并没有和弟弟分家,而是兄弟两一同住在侯府。 因为大长公主与老侯爷感情深厚,老侯爷去世后,她不愿意继续住在侯府,害怕睹物思人,于是就搬去了自己的大长公主府,独自居住。 因此现在,侯府里主要是以长房和二房为主。 而两房又分别生下了六个孩子,也就是年轻一代的公子和小姐们。 这六个孩子并不都是镇南侯亲生的,只有大公子燕深、二公子燕敦、五公子燕殊,和六小姐燕姝儿是镇南侯的子女。 剩下的三公子燕锦,和四公子燕行,则是二房夫妇的儿子。 与燕深等人是堂兄弟。 虽然不是同一对父母,但五位少公子从小在侯府长大,各自的父亲又是同胞亲兄弟,血缘上的亲近,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使得他们虽然是堂兄弟,但实际和亲兄弟也没区别。 即使是外人提起他们,也只会说镇南侯府里的五位公子,而不分长房和二房。 正因为家里男儿太多,却仅仅只有燕姝儿一个女儿家,她从小就被家里的五个哥哥、亲爹以及二叔团宠着,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各种待遇丝毫不亚于皇家公主。 上官烨看着眨眼间就挤满了一屋子的燕家人,额头隐隐胀痛,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问安。 “烨儿见过大舅舅、二舅舅,两位舅母。” 随后又朝燕敦、燕锦、燕行三人点头致意,“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 燕深同样上前,拱手行礼:“见过父亲,母亲,二叔,二婶。” 镇南侯脸色沉稳,点点头:“起来吧。” 镇南侯夫人一脸担忧急切地问:“深儿,烨儿,我听下人说殊儿受了重伤,被人抬回府里了,这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烨不知该怎么解释,燕深更是一脸惭愧悔恨:“母亲,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五弟,害他受了重伤。” “大哥,你不是带五弟去镇北王府了吗?怎么会受重伤?是谁伤了五弟?”三公子燕敦,英武的眉毛紧紧皱起,脸上带着煞气。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伤我们镇南侯府的人?” 旁边的四公子燕行冷笑一声,露出锋利的小虎牙:“京城里好久没见这么敢找死的人了,到底是谁?” 三公子燕锦容貌清雅,性格也最为冷静。 他沉稳地问道:“以五弟的身手武功,京城里能伤到他的人不多,难道是遇上刺客了?” 第307章 讨伐,八字犯冲 燕深恨恨地道:“五弟受重伤,不是因为刺客,而是……” 上官烨忽然打断道:“先不说这个了,两位舅舅、舅母,想必也担心五表弟的情况,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烨儿说得对,大嫂,我们先进去看看小五。” 二房夫人性格温婉,对府中的孩子们一视同仁。 虽然燕殊不是她亲生的,但自幼看着长大,她心里的担心并不比作为母亲的镇南侯夫人少。 镇南侯夫人点点头,也顾不上多说,妯娌俩立刻往床榻走去。 燕敦、燕锦和燕行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燕深和上官烨落在后面。 燕深不悦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表弟,你故意打断我做什么?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隐瞒父亲和母亲?” 上官烨很无奈:“不是隐瞒,只是……” “你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燕锦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燕深和上官烨一转头,才发现他故意落在人后,缓步走过来,“也让我听听?” “三弟……” 燕深知道,燕锦一向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最有主意的,他本来就没想隐瞒家里人,正准备开口。 床榻那边,却传来镇南侯夫人悲戚的哽咽声: “殊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你跟娘说说话啊……” 二夫人的声音同样含悲:“这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怎么殊儿一动也不能动?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老爷转身喝道:“深儿,烨儿,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上官烨心里叹了口气,对燕深和燕锦道:“过去一并说吧,省得还要解释两遍。” 燕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三人很快回到了燕殊的床前。 此时,床边已经没有他们下脚的地方了,镇南侯夫人和二夫人担忧地坐在床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镇南侯和二老爷则站在一旁,脸色很是不好看,旁边的燕敦和燕行狠狠捏着拳头,满身的怒气掩饰不住。 屋子里连气氛都变了,五个家养大夫跪了两排,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 镇南侯威严沉肃的目光看着燕深和上官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燕深和上官烨。 燕深神情含怒,正想开口。 “大舅舅,还是我来说吧。”上官烨抢先一步,拱手道。 让燕深来说,他肯定把过错全推到镇北王和王妃头上,虽然不至于颠倒黑白,却一定会更偏袒燕殊,对他的冲动行为一带而过。 这样只会让镇南侯府的人误会,更加激化矛盾。 上官烨觉得还不如自己来说,起码能保证客观一点。 镇南侯知道他们今天是一起出去的,谁来说都没区别,点点头:“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 上官烨就从他们三人拜访君长渊,求见云苏说起,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他没有从中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偏袒谁,只是描述了整件事的经过,同时解释了燕殊受伤的原因。 燕家人听完后,一下子炸了锅。 燕敦怒道:“镇北王府欺人太甚,竟然污蔑五弟是奸细!” 燕行:“这么说,五弟眼睛上的伤是镇北王妃弄的?右手是镇北王刺伤的?他们夫妻两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燕家人?” 燕深冷笑:“何止是欺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根本就没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差点要把五弟打进军牢,就地处死了!” 燕敦、燕行:“什么?!” 连一直冷静的燕锦都微微蹙起眉,看向上官烨:“真有这样的事?” 镇南侯和二老爷也看过来。 上官烨:“……” 心里忍不住又叹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燕家人护短的心性是一脉相承的,上到大长公主,中到镇南侯两兄弟,下到五位少公子。 个个都是帮亲不帮理的主儿。 所以,他才觉得头疼啊。 “是有这样的事,但也是有原因的……”要不是燕殊先闯祸,被人抓住了把柄,君长渊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降罪给他。 然而。 上官烨这番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燕敦狠狠一拳砸在床架上,紫檀雕花的精美床架“咔嚓”裂开了几条缝,木屑纷纷落下来。 “简直岂有此理!” “镇北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燕家哪里对不起他,他竟然想要五弟的命!” 燕行:“打入军牢这样的罪名都能说出来,这不是要毁了五弟的前途吗?” 上官烨急忙想解释:“你们先听我说完,不是这样的……” 燕深气恨的直接打断:“他已经毁了!五弟的右手伤成这样,至少大半年用不了剑,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要是害得五弟从此不能舞剑,我绝不与他们两夫妻善罢甘休!” 上官烨皱紧眉头:“没这么严重,我已经看过了,五弟的右手只是……” 话又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燕行不可思议地道:“镇北王是哪根筋不对?他那个王妃,不是圣旨硬塞给他的吗?他还真护上了,为了个女人这么对五弟?” “小妹人还在天牢里呢,他倒好,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燕敦越想越气。 上官烨一头冷汗掉下来:“三表哥,这句话可不要乱说,不是这么用的……” “小妹就是因为那个镇北王妃,现在还在天牢里出不来,现在五弟又因为她变成这样,那个女人是跟我们燕家八字不合吗?还是觉得我们燕家好欺负,任由她踩到头上?” 燕行气笑了。 上官烨:“……” 眼看这三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气愤,俨然是把账全算在了君长渊和云苏头上、 上官烨几次开口都被打断,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说出来了,可能也没人听得进去。 他一时无比心累,脑仁突突地跳动着,伸手揉了揉眉心。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燕锦,忽然问道:“既然五弟的眼睛和右手,都是镇北王夫妇所伤,那他现在动弹不得、又无法说话,是怎么回事?” “这种奇诡的症状……”燕锦微眯起眼,眸底闪过冷芒。 “难道是被人用了毒?” 第308章 反悔,预料之中 “用毒?!” 燕行惊呼一声,猛地看向他,“三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地看向他。 燕锦脸上没了笑容,眼眸淬着冷意:“五弟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寻常外伤极难造成这种情况,哪怕是浑身经脉俱断,也只会让人身体瘫痪、无法动弹,却不影响人开口说话。” 镇南侯夫人眼里掉下泪来:“所以,殊儿这是被人用毒害了?” “下毒这种阴损卑鄙的手段,到底是谁?” 燕敦气急败坏地看向燕深和上官烨,质问道:“难道是镇北王?还是那个新王妃?” 燕深冷笑一声,“当然是……” “表哥,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还是我来说吧。” 上官烨皱紧眉头,看着一屋子的表兄弟,目光又看向脸色难看的镇南侯和二老爷。 “两位舅舅,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五表弟现在这幅情况,是不是中毒还无法确定,我们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等太医来了再定夺。” “府里的大夫诊断过了吗?”镇南侯看了一眼跪在旁边地上的五名家养大夫。 上官烨无奈道:“都诊过了,回府的马车上我也替五表弟把过脉,但都没有发现中毒痕迹。” 燕深不悦道:“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医术不行?” 上官烨:“所以要等太医过来,表哥又何必急着下定论?” 燕深微微噎住。 燕锦又问道:“五弟这种情况,是谁造成的?” 别的事情,上官烨还可以稍稍委婉,但是在关系到燕殊身体方面的事,他却不能再打马虎眼,否则就真要叫人怀疑他的立场了。 所以,他只能实话实说:“是镇北王妃。” 不等众人反应,上官烨又解释道: “不过,这并非镇北王妃蓄意谋害,而是五表弟强闯进王府,当着府中镇北军的面,差点掐死王妃。王妃为了自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放倒了五弟,等我和表哥赶到时,五弟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既然这样,你还说不是镇北王妃下毒害人?!”燕敦生气地说道。 “我已经说了,五表弟现在的脉象一切正常,根本判断不出他到底是不是中毒,必须等太医来了才能下定论。” 上官烨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 燕敦显然听不进去,攥着拳头,脸色愤恨不平。 他的想法和燕深一样,看着燕殊这副样子,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他们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外伤内伤,能把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的。 “镇北王妃,很擅长用毒吗?”燕锦却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他微微凝眉,“我只听说过她不学无术的名声,却从来没听说过,她学过医毒之术?” 以前,云王府大小姐的废物名声,在京城是相当出名的。 废物到什么程度呢? 十六七岁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虽说天盛国的风气,并不要求闺中女子像男子一样精通文墨,满腹才华,但一般的世家大族,对女儿也都是精心培养的,琴棋书画至少得会两三样,才不至于被人笑话。 堂堂一个王府嫡女,竟然连字都不认识,这可不就是一朵奇葩? 上官烨揉了揉眉心:“镇北王妃会不会用毒,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是,五表弟擅闯王府,伤了王妃,被镇北王捉住把柄问罪,我和表哥用尽了镇南侯府、上官府和外祖母的情面,才把他保下来。” 镇南侯冷冷道:“你们答应了镇北王什么条件?” 上官烨惊讶地抬起头:“大舅舅……” 他怎么知道的? 镇南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眯起眼:“镇北王,君长渊……他幼年时也曾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的性格。这小子不是个等闲之辈,小五既然被他捏住了把柄,不撕下镇南侯府一块肉,君长渊岂会那么容易松口?” 上官烨沉默了一下,叹息道:“大舅舅所言正是。” “不过,这次的条件并不是镇北王提出来的,而是镇北王妃……她似乎一时兴起,才想到了这种主意,也是磨人。” 上官烨面带苦笑,将云苏的条件说了出来。 一屋子的燕家人听完,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燕行当场就跳起来了:“什么玩意儿?让我们去南地活捉巨蟒,还要运送到京城来?她这是疯了吗?!” “疯倒是没疯,不过是借机刁难我们罢了。”燕深语气阴郁。 他没有怀疑云苏想要活捉巨蟒的目的,还一心以为,是云苏对燕殊的行为怀恨在心,故意提出这种条件,让镇南侯府费心费力又费钱。 说什么从来没见过活的巨蟒,想开开眼界? 真是笑话! 谁家大家闺秀,会对这种吃人的巨蟒感兴趣?还非要亲眼看? 这不是刁难人又是什么? 燕敦一脸不可思议:“大哥,表弟,她这种条件你们居然答应了?活捉一条巨蟒虽然不难,但是要活着运到京城就难了,这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岂不是还要调动父亲的镇南军护送?” “简直是荒谬!” “那个云苏,就是存心想刁难我们吧?” 燕锦蹙眉道:“活捉巨蟒,运送到京城,镇南侯府不是办不到,但问题是这么做值得吗?五弟在镇北王府伤成这样,只是被扣了一顶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侯府就被镇北王妃挟制了?” “这种事傻子才会干吧!” 燕敦冷笑道:“反正五弟现在也回来了,我们侯府还没追究他受伤的事,凭什么要替那个王妃跑腿?我们就不干,她能拿我们怎么样?” 完全被云苏料中了。 燕殊回到镇南侯府后,燕家人不清楚他的情况,果然生出了反悔的心思。 燕深、燕行和燕锦几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神情明显也是赞同的。 只有上官烨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我和表哥已经答应镇北王了,现在再反悔……是不是有些不妥?” “答应?谁答应了?” 燕行挑起眉毛,桀骜地说道:“我们侯府是立字据了吗?口说无凭的事情,他凭什么说我们答应了?” 第309章 国手,古怪的脉象 燕行这话一出,上官烨不禁哑然了。 这不是……明摆着耍赖皮吗? 真的要这么做? 燕家其他几位公子,闻言却纷纷笑起来。 “四弟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燕敦伸手拍拍燕行的肩膀,英武的脸上带着一丝煞气。 “无凭无据,镇北王府凭什么说我们反悔?本来就是他们不厚道在先,现在五弟都回来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受他们要挟?” “那个王妃不是想看巨蟒吗?在京城看有什么意思,不如送她去南地,要多少有多少!” 燕深冷笑一声:“就怕她不敢去。” 南地那边是镇南侯府的地盘。 燕家经营了上百年,在当地早就是土霸王一样的存在。 别说一个云苏,就是再多来十个,进了南地也别想活着出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燕家来说,不算难事。 燕锦说道:“镇北王妃提出的要求本就不合理,即使我们反悔,错也不在我们,这个暂时可以不用管。现在的重点是,五弟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南侯和二老爷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小辈们的商议,眼神微微满意。 镇南侯夫人含泪问道:“太医还没有到吗?去拿我的帖子,再去催催。” “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正要匆匆出门。 屋门外,一个下人正好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老爷,夫人,太医来了。” 镇南侯立刻道:“快请进来。” 燕深几人也不再说话,对着门外翘首以盼。 很快,在下人的引领下,两位身穿太医官服的人走了进来,身边跟着药童和随从,提着沉重的医药箱。 为首一人年过六旬,头发都已经白了,却显得精神抖擞,双目晶亮有神。 正是有“国手”之称的太医院院首,陈老太医。 而恭敬跟在他身后的中年太医,则是太医院最精通解毒的康太医。 因为不确定燕殊的情况,到底是受伤还是中毒,燕深干脆连发了两道帖子,将两位太医都请来了,以防万一。 “陈老,康大人,有劳二位走这一趟。”镇南侯亲自出门迎接,客气地拱手道。 俗话说得好,得罪谁也别轻易得罪大夫。 尤其是医术好的大夫。 太医院院首的官职并不算高,只是从一品,而镇南侯却是超品级的世袭爵位,身份远高于陈老太医。 但是,陈老在天盛国十分有威望,曾经当过先帝的御用太医,后又照料过当今太后、皇上,更是以一己之力,在十年前研制出了时疫药方,拯救了边境无数感染疫病的百姓。 德高望重,医术精良,才有了“国手”的称号。 这样深受两代帝王信任,又医术顶尖的老太医,即使是镇南侯也必须尊敬三分,不敢轻易摆架子。 陈老太医拱了拱手:“本是份内之事,侯爷客气了。” “陈老,康大人,里面请。”镇南侯引着两人进了门,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次请两位过来,是我那不争气的三儿子出了点事,不知是外伤还是中毒,还要劳烦两位看一看。” 陈老太医点点头,没说话。 康太医连忙笑道:“侯爷太客气了,下官一定尽力。” 两句话的功夫,三人便进了里屋。 围在床榻前的燕家人退到一边,露出了瘫在床上、既不能动也说不出话的燕殊。 燕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名太医,似乎见到了康复的希望,眼睛微亮。 床边已经摆好了软凳,陈老也没有耽误时间,走过去坐下。 他一看到燕殊的样子,神情便严肃起来,先观察了他的脸色,又伸手检查了他的眼睛,摸了颈脉。 最后,才拿起燕殊的右手,开始切脉。 屋子里一片寂静。 众人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陈老诊脉,生怕打扰了他。 越是高明的医者,诊脉的速度就越快、越精准,因为经验丰富,许多脉象只要一上手,很快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镇南侯听说过,陈老每隔五日给天盛帝请平安脉,每次都不超过一刻钟,效率相当之高,与那些没病也要说出三分病的普通太医,行事完全不一样。 但这次。 陈老的诊脉却足足持续了两刻钟。 而且,越是诊脉,他脸色就越严肃,花白的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松开,神情变幻了好几次。 燕家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镇南侯和二老爷还能沉得住气,旁边的侯夫人和二夫人,紧张得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燕深几位少公子看得心焦不已。 急性子的燕敦忍不住想开口问,却被身旁的燕锦抓住手臂,朝他轻轻一摇头。 燕敦暗暗咬牙,只能先忍耐下来。 终于,陈老诊脉结束了,放下手。 镇南侯沉稳地问道:“陈老,不知犬子的情况如何?” 陈老沉吟了一下,却是问道:“侯爷府上应当也有大夫吧?他们给五公子请的脉象如何?” 镇南侯有些不解,转头看向仍然跪在一旁的几名家养大夫。 “陈老问话,你们如实交代。” “是、是……”几名大夫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不敢欺瞒大人,我等医术不精,诊断许久也没能看出五公子的异样,只发现有轻微的失血之症,别的就没了。” 陈老点点头,又问:“你们五个人都是如此吗?” “是的。”几名大夫更加惶恐了。 陈老抚摸了一下胡子,看着面色焦急、却不好开口催促的燕家众人,却又转头对康太医道: “康太医,你也来切上一脉,看看你断出的脉象与老夫有没有不同?” 康太医原本都做好当背景板的准备了。 陈老的医术、资历、官职都远在他之上,有陈老亲自在场,哪还轮得到他来给侯府公子看诊呢? 因此他一直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也不敢插话。 没想到,陈老竟然主动让他过去切脉,还这样说。 康太医懵了下,莫名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急忙推辞道:“陈老,有您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下官?您的医术那可是……” 陈老一皱眉,打断道:“让你诊脉就诊脉,啰嗦什么?” 第310章 这简直就是酷刑! 陈老的性格相当直率,说话也从不避讳绕弯子。 毕竟,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值得他避讳客套的人也实在不多了。 康太医:“……” 康太医尴尬地笑道:“是,下官这就来。” 说着,又惶恐地朝镇南侯府的人赔笑,生怕他们以为他想抢功,顶了陈老的看诊。 镇南侯虽然不解陈老的用意,却也不动声色。 剩下的燕深、燕敦、燕行等人,也只是微微皱眉,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陈老起身让了座。 康太医小心翼翼地坐下,也不敢耽误时间,急忙拉过燕殊的手开始诊脉。 诊了片刻,康太医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偷偷瞥向一旁的陈老。 陈老淡淡道:“看我做什么?诊你的脉。” 康太医:“……是。” 他扭过脸,不敢乱看了,静下心来诊脉。 可越是诊,康太医的表情就越奇怪、越纳闷,甚至还有点不信邪。 他足足诊了好一会儿,等得燕家几兄弟都不耐烦了。 燕敦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没诊完?把个脉比生孩子还要久……” 燕行:“噗。” 镇南侯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两兄弟一个激灵,立马挺直腰杆,低眉顺眼,活像是被罚站一样。 康太医也听到了,心里觉得尴尬,讪讪地放下手。 陈老问道:“诊完了?结果如何?” 康太医偷瞄了一眼燕家人,站起身,底气不足地道:“回陈老,从五公子的脉象上看,他的身体一切正常,虽然有轻微的失血症状,但也不碍事,稍微养两日就康复了……” 就是因为诊出来没什么大事,康太医才不可思议。 明明这位五公子壮得像头牛,流点血也不会死,这些燕家人怎么全围在他床边,仿佛他要命不久矣了一样? 想不通这里面的原因,康太医不禁怀疑是自己诊错了,于是又重复把脉了好几遍。 但怎么看,脉象都正常得不得了。 “怎么可能?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燕敦睁大眼睛,脱口而出。 把了这么久的脉,最后就得出一个和家中大夫一模一样的结论? 亏他还是个太医呢,到底行不行? “敦儿。” 镇南侯不悦地训斥,“谁准你这么和太医说话的?给康太医道歉。” 话虽是这么训斥,但镇南侯显然对康太医的诊断结果也不满意。 前面还叫着康大人,这会儿就变成“康太医”了。 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一样。 燕敦不情不愿地拱手:“是我冒犯了,请康太医见谅。” 康太医哪敢跟侯府的公子计较,急忙拱手回礼:“不敢,二公子客气了。” 陈老开口道:“不怪康太医得出这种结论,老夫刚刚切脉,仅从脉象上看,五公子的身体确实并无大碍。” 众人皆是一惊。 燕深不禁错愕:“连陈老亲自出手,都看不出五弟的情况吗?” 那个云苏,到底对他五弟做了什么?! 燕锦却眼眸微闪:“陈老刚刚说,仅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那如果不从脉象上看呢?能看出五弟的症状从何而来吗?” 陈老略带惊讶地看他一眼:“四公子好快的心思。” 他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地对镇南侯说道:“如果老夫判断没错的话,五公子现在这副样子,应当是中了毒,不过,这种毒并不浮于脉象,而是深藏在体肤之中。” 藏在体肤之中的毒? 那是什么毒? 镇南侯浓眉微动:“还请陈老解惑。” 陈老摇摇头:“说起来太过繁琐,老夫演示给你们看,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他转头对药童道:“把药箱里的匕首、银针、药布、止血散拿过来。” 药童立刻照办。 很快,各色工具便放在托盘上,呈了过来。 陈老先净了手,拿起匕首,目光又望向侯夫人和二夫人:“这个过程可能有些血腥,侯爷您看……?” 镇南侯立刻心领神会,温和地道:“夫人,你带着弟妹先去外屋等候,晚点再进来。” 血腥的场面不适合让女眷围观,尤其燕殊还是侯夫人的亲儿子,眼睁睁目睹,未免有些残忍了。 侯夫人眼眸含泪,坚定地摇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看着,我想知道殊儿到底怎么了。” 二夫人也道:“我陪着嫂子,陈老不必忌讳我们,只管治就是。” 二老爷也不好多劝,只能轻拍妻子的肩膀,作为安慰。 见两人态度坚定,陈老也不再多说。 “那就请两位夫人,安静看着,不要出声。” “陈老放心,我们会的。”两位夫人急忙点头。 陈老伸手拉过燕殊的右臂,手中匕首抵上皮肤,顺着臂骨的位置下刀。 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陈老的手却很稳,手里的匕首也十分锋利,轻易便破开皮肤。 鲜血瞬间从燕殊的手臂流淌下来,被垫在下方的棉布吸收。 “啊……”镇南侯夫人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但她也不敢打扰陈老,拿着手帕死死捂住嘴,几乎不忍心多看。 陈老继续用匕首往下切割,鲜血越流越多,燕殊虽然浑身无法动弹,但对疼痛的感知能力却还在。 随着刀锋的越切越深,燕殊疼得满头冷汗,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声,甚至连一张脸都做不出太多表情。 脸颊肌肉隐隐抽搐着,透露出极大的痛苦。 这简直就是酷刑! 幸好,陈老下刀的速度很快,刀锋切得足够深了,他将银针探入刀口深处,不多时再取出来。 只见原本透亮的银针,已经彻底变成了漆黑颜色,透着不详。 “这是……?!”燕家人亲眼看得清楚,不由惊呼。 陈老却毫不惊讶,将毒银针放在托盘的白布上,拿起止血散洒在刀口上,然后用纱布缠绕起来。 匕首刀尖本就细长,刀口虽深却不大,再加上避开了重要血管,用了药后,很快就止血了。 丫鬟们端来清水,陈老洗净了手上的血,才开口说道:“这就是我说的,五公子深藏于体肤之下的毒。” 第311章 毒辣,彻底废了 燕深脸色微变:“这是什么毒,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连脉象都诊不出来?” 众人的脸色也立刻变了。 原来,不是侯府养的大夫没用,而是燕殊中的毒太狡猾。 要不是有陈老亲自出手,只怕找来再多大夫,都很难判断燕殊的病情。 虽然还不清楚这种毒的具体作用,可但凡是毒,有几个是不损伤身体的? 如果燕殊中毒,迟迟不能被发现,拖得时间长了,只怕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好狠毒的心思啊! 那个云苏,她竟然真的敢对侯府的公子下毒手! 燕深死死咬住后牙,心里又怒又恨,眼睛都红了。 陈老道:“世间毒物众多,不是每一种毒都会体现在脉象上,比如许多慢性毒药,通过延长下毒时间,一点点积累致人中毒,从脉象上同样难以察觉。” 换句话来说,诊脉不是万能的。 诊不出来也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镇南侯沉声问道:“这种毒可会伤人性命?如何能解?” 陈老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不瞒侯爷,老夫在解毒方面并不算精通,虽然能看出五公子中毒的类型,但解毒却是毫无头绪。” 燕家众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 陈老又说:“不过,诸位尽管放心,五公子身上的毒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他浑身瘫软,无法自控。” 不致命,这点倒是让燕家人松了口气。 但陈老紧接着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患……” 话还没说完。 这时候,一股怪异的骚味忽然在屋子里蔓延,直冲鼻子。 所有人全都闻到了。 两位夫人下意识捂住口鼻,眼里满是惊讶。 顺着这股冲鼻的味道,燕家众人、陈老、康太医,甚至是屋里伺候的丫鬟下人。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床榻上,浑身瘫软的燕殊。 此刻,燕殊就像一条死鱼一样,僵硬直挺的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床顶,连脖子都无法转动。 为了方便大夫检查,他身上没有盖被子,还穿着出门时的那套黑色劲装,宽松的衣摆散开,露出被贴身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而此时此刻…… 他双腿间的裤子布料上,一团鲜明的水渍痕迹,正在逐渐蔓延。 冲鼻的尿骚味,迅速弥漫开来。 “咯……” 燕殊动弹不得,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反应,苍白的俊脸涨得犹如猪肝一般,脖颈上青筋暴起。 明明已经羞恼到极致,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有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仿佛在嘶吼一样。 “五……五弟……?!” 燕深、燕敦等一众兄弟们,惊呆了。 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下半身,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五弟他竟然……尿……尿床了?! 镇南侯、二老爷和两位夫人也不禁愣住,竟回不过神来。 还是燕锦反应最快。 看到燕殊羞愤得几乎要吐血的表情,他立刻抵唇咳嗽一声,“咳咳!” 提醒众人反应过来,燕锦立刻问道:“陈老,您说的隐患难道就是这个?五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说到后面,燕锦的语气都有些艰涩。 其他人连忙看向陈老。 陈老微微点头:“老夫刚才已经说了,这种毒会让五公子浑身瘫软,无法自控,就像是彻底瘫痪的废人,或是婴儿一般,连基本的自理能力都会完全丧失。” 燕家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完全丧失自理能力? 形如废人? 天啊。 这是何等可怕的处境? 燕家人本来以为,燕殊中毒,顶多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但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们还可以想办法慢慢给他解毒,反正侯府不缺下人,也不会委屈了躺在床上的燕殊。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燕殊中的毒,会让他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丧失。 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解毒,燕殊彻彻底底就是个废人,连屎尿都不能自理,会随时随地的尿裤子,甚至…… 甚至…… 燕深众兄弟的脸色都青了,不敢再想下去。 原本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忽然变成木雕一样的废人,就已经够难受了,还要面临身体失控的痛苦。 以燕殊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能忍受自己这样?连大小便都要人伺候帮忙。 这种折辱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 燕深咬紧了牙,不敢看五弟的脸色,立刻问道:“陈老,五弟这种毒要怎么才能解?您有办法吗?” 陈老看向镇南侯:“侯爷,不如先去外间说吧?让下人给五公子收拾一下。” 裤子都湿透了,屋子里全是尿骚味。 别说燕殊有多羞愤,他们待着也难受。 而且关于解毒的问题,也不好当着燕殊的面说。 “好好伺候五公子,其他人都跟我出来。”镇南侯当即说道,又伸手恭请,“陈老请。” 陈老转身往外走,镇南侯陪同一起出去,燕家众公子也不敢多看燕殊,一个个闷头跟着走出去,生怕刺激到燕殊的自尊心。 镇南侯夫人满脸心疼不忍,安慰道:“小五,你别担心,你爹爹和你的哥哥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先忍一忍,啊。” “嫂子,我们先出去吧,让下人给殊儿收拾一下。”二夫人柔声劝道,拉着含泪的侯夫人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 侯府的男人们齐聚一堂,也顾不上别的,急忙询问陈老解毒的办法。 陈老直言不讳地道:“五公子中的毒十分怪异,老夫此前从未见过,而且老夫确实不善解毒,只怕是帮不上忙。康太医是太医院中最擅长解毒之人,侯爷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向康太医。 康太医头皮瞬间发麻,还没来得及说话。 燕敦便急躁地说道:“刚刚给五弟看诊,康太医都看不出来五弟有没有中毒,他真的能解毒吗?” 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而且不止他,其他燕家兄弟同样有这个怀疑。 康太医:“……” 第312章 打脸,踢到铁板 康太医满心发苦。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自信满满地说上一句,“这毒我能解!”然后收获侯府众人感激的目光。 然而,事实很骨感。 面对燕家一众少公子怀疑的眼神,康太医干巴巴地说:“这、这种毒……我也从来没见过。” 众人失望。 燕行不死心:“你不是太医院最擅长解毒的人吗?连陈老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都没见过这种毒,上哪去有头绪啊? 康太医额角冒冷汗:“这个……下官斗胆问一句,五公子是如何中的毒?” 几位公子忽然沉默。 康太医急忙说道:“要是知道中毒的原因,或许能找到解毒的办法,而且这么罕见的毒,想来也不是五公子自己沾染上的吧?难道是被人毒害?” 又沉默了一会,燕深咬牙切齿地道:“是镇北王妃!肯定是她给五弟下的毒,那个毒妇……” “镇北王妃?!”康太医惊叫一声,神情微微怪异。 燕锦敏锐地注意到了,却还没来得及问。 燕敦气急败坏地道:“我这就去镇北王府,找他们要个说法!” 说着扭头就往外走。 燕行紧随其后:“二哥,我跟你一起去!” 燕深沉默不语,一双眼眸阴沉沉的,显然也很赞同。 燕锦皱着眉,上前阻拦:“二哥,四弟,你们先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五弟都被人害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让开。”燕敦气急地伸手推开他。 上官烨干脆挡在门口,拦住两人的去路:“你们就打算这么直冲到王府去吗?” 燕敦:“不然呢?” 燕行眼睛一转:“表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烨气笑了:“你还问我办法?我还想问你们,冲到王府你们打算怎么办?” 燕敦脱口而出:“当然是找镇北王妃要解药啊!” 燕行也说:“没错,既然是她下的毒,她手里肯定有解药,拿回来就能治好五弟,这不比找太医有用吗?” 康太医:“……” 上官烨简直要被这些不长脑子的表兄弟们气死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燕锦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对上怒气冲冲的燕敦和燕行。 上官烨深吸了口气,问道:“镇北王妃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 “我们又不傻,她不就是个王妃吗。” “她是亲王妃。”上官烨冷冷地纠正,“而且是手握五十万镇北军、天盛国最有实权的镇北王殿下,刚进门的亲王妃。” 燕敦、燕行:“……” 上官烨继续道:“不止如此,她还是唯一一位享有陛下亲赐特权,位同亲王,见君不跪,直入宫门的亲王妃。论身份,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大舅舅之外,连舅母见了她都得屈膝行礼。 你们告诉我。 她这样的身份,凭什么你们想见就能见?想让她拿出解药就拿出解药?” 上官烨气的几乎要冷笑了:“就凭你们的鲁莽冲动和不怕死吗?!” 燕敦、燕行:“……” 两个人被骂的脑子都懵了。 这还是上官烨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燕家兄弟们说话。 燕锦看着兄弟俩呆滞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哥,四弟,表哥说得没错,我知道你们想为五弟讨个公道,但你们也该冷静一点,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冲动解决。” 燕敦咬牙没说话。 燕行却有些不服,看着他亲哥,刚想开口:“……” 燕锦冷冷瞪了他一眼:“五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怎么?你们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燕行哑然:“……” 要不是燕殊求见云苏被拒,一时冲动强闯进王府,也不至于会有今天的事。 说到底,还是燕家兄弟们太过自傲。 他们打心眼里就没认清楚云苏现在的身份,就像燕敦说的,“不就是个王妃吗?” 以镇南侯府的权势地位,普通的王妃,他们确实可以不必太敬畏。 但云苏这个镇北王妃,含金量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她背后站着君长渊。 而君长渊,代表的是天盛一半的军事实权,连陛下都要忌惮的那种。 就凭这点,镇南侯府拍马都比不上。 所以,燕殊才踢到了铁板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让上官烨愤怒发火的是,他明明已经劝过燕深和燕殊了。 他们不听,现在踢到铁板,已经栽进去一个燕殊,还赔上了镇南侯府、上官府和大长公主的人情。 结果,燕敦和燕行还是不长教训,又打算重蹈覆辙,一冲动就想跑去镇北王府。 这是想干什么? 还嫌镇北王手里捏着的把柄不够多?非要一个接一个地送人头吗? 要是燕殊的事情再来一遍,别说镇南侯府,上官家都没这么大脸面,再去找君长渊求情。 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几个兄弟的气氛一时僵持。 燕敦和燕行的脸色很难看,虽然知道上官烨和燕锦说得有道理,但是想想五弟现在的样子,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镇南侯冷冷开口:“闹够了没有?回来。” 几人身子一僵,谁也不敢再多说,闷不吭声地走了过去。 围观了侯府公子们的争执,康太医丝毫没有看戏的心情,额头上冷汗更多了。 “侯爷,诸位公子……” 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听你们的意思,五公子难道是得罪了镇北王妃?被她下了毒吗?” 燕锦看向他:“康太医有何见教?” 康太医急忙摇头:“不敢,只是……下官斗胆劝几位公子,如果真的是镇北王妃下的毒,你们也不用去求她了,她是绝对不会拿出解药的。” 见他说得这么笃定,燕锦眯起眼睛:“康太医和镇北王妃,很熟悉吗?” 康太医摇头得像拨浪鼓一样:“下官可没这么大胆子!这位王妃娘娘,还没出嫁时就是心狠手辣之辈。 之前在云王府,只因几句言语上的冲突,她就放毒蛇咬自己的亲哥哥,差点把人毒死,而且无论苏将军和夫人如何哀求,都不肯拿出解药救人。 最后,苏将军被逼无奈,请我过门,才解了苏公子的毒。 侯爷,几位公子,你们细想一下。 她对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此毒手,并且毫无悔改之心,又怎么可能拿出解药救五公子呢?” 第313章 输了就要认账 听到康太医苦口婆心的话,燕家众公子不由吃惊,齐齐哑然。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燕锦喃喃,脸色变得凝重。 如果真的是康太医说得这样。 镇北王妃对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此毒手,只怕,想要她拿出解药,就真的难了。 镇南侯开口道:“陈老,康太医,您二位都是太医院里医术顶尖之人,犬子如今这情况,若是您二位联手医治,可有办法能解毒?”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两位太医。 康太医心里直叫苦。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镇南侯府了! 他见都没见过的毒,怎么解啊…… 要是现在说解不了,难保镇南侯府不会心存芥蒂,可要是说能解……他又真的想不出办法来。 真是骑虎难下了。 心里这么想着,康太医却不敢直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老,希望他赶紧推掉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陈老直言道:“不瞒侯爷,五公子所中之毒确实罕见,老夫并无万全把握,如果拖延得时间太长,也难保不会对五公子的身体造成损伤,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下毒之人,拿到真正的解药,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言下之意,就是让镇南侯不要抱有其他希望。 谁下的毒,就去找谁。 这是最快、也最稳妥的法子。 镇南侯听懂了陈老的言下之意,眼眸一沉:“本侯明白,还请陈老多多费心,若是有解毒的法子,本侯一定重谢。” 陈老叹了口气,点头:“老夫会尽力的。” 康太医缩头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说话。 好在,镇南侯也没指望他,得到了陈老的口头承诺后,他立刻让下人准备了两份厚礼,将两位太医送出了府。 两位太医刚一离开。 燕家几位公子就炸开了锅:“陈老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去求镇北王妃吗?” “她把五弟害成这样,我们还要去求她?岂有此理!” 上官烨没好气地道:“不然怎么办?陈老已经是天盛首屈一指的国医了,连他都对解毒束手无策,我们还能去找谁来救五弟?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躺在床上吧?” 就算燕家人能够忍受,只怕燕殊自己也忍受不了。 拖得时间越长,越打击人的心性。 燕敦咬紧了牙,额头上青筋直跳:“我去求镇北王妃!让她把解药拿出来……” “不,还是我去吧。”一直没说话的燕深开口,脸上表情隐忍又愧疚。 “五弟是跟我出门才遇到这种事的,我这个做大哥的失职,就算要上门低头,也不该让二弟去,我去就行。” “大哥……”燕敦有些动容。 燕锦皱眉道:“你们没听康太医刚才说吗?只怕,就算我们肯低头,镇北王妃也未必肯把解药给我们。” “那她到底想怎么样?”燕行怒道。 燕锦倏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看着上官烨:“表弟,你和大哥带着五弟离开王府的时候,镇北王和王妃是什么反应?” 上官烨一怔:“他们没有阻拦,直接放我们离开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燕锦轻叹了一声,看着燕深道,“大哥,你们小瞧了这位镇北王妃,她提出的条件,你们虽只是口头答应,没有留下证据,但很显然——镇北王妃早就算准了,我们不敢反悔!” “你是说,五弟所中的毒,才是她真正威胁我们的筹码?” 燕深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燕敦和燕行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锦垂眸,冷淡道:“意思很简单,镇北王妃给五弟下了毒,这种毒除了她以外,旁人只怕都解不了。如果我们想要五弟康复原样,就必须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条件去做,否则……” 燕锦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之意,所有人都明白了。 不按照云苏的要求去做。 恐怕—— 燕殊就真的要成一个废人了! 这一瞬间,上官烨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云苏的脸。 她冷淡地站在原地,身形纤瘦娇小,乌发松散地垂落,脖颈上带着刺眼的淤伤,一双眼睛乌黑冷冽,唇角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 是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还是放弃燕殊,放弃你们的兄弟? 你们自己选! 看似是她将选择权交给了镇南侯府。 可实际上,真正主导局面,稳操胜券的人,是她。 上官烨伸手盖住眼睛,掩盖了眼底的苦笑和无奈。 之前燕深、燕行等人打算反悔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一时间想不通这种预感从何而来。 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来……不止是燕深他们。 连他自己,都小看了那位年仅十七岁的王妃啊! 她竟然早就算到这一步了…… 屋子里一时寂静若死,燕家几位公子的脸色都铁青无比,攥着拳头,满腔怒火却发不出来。 这种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一步都走在别人的算计中,任人摆布一般的羞耻感。 令人怒火中烧,却又毫无挣脱的办法。 放弃燕殊,不给他解毒是不可能的。 可是太医束手无策,唯一的解药又捏在云苏手里。 他们能怎么办呢? 再憋屈,再愤恨,他们也不能放着燕殊不管啊…… 燕行这辈子头一次尝到被人算计的憋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暴怒道: “我就不信了,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用毒再厉害,难道全天下就没有治得了她的人了?!太医解不了,我们就去民间找,天盛国这么大,以我们镇南侯府的地位,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解毒的神医!” “不行!”上官烨直接否决了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行?”燕行气得眼睛发红,恶狠狠瞪着他,“难道你真被那个女人吓唬住了?我们镇南侯府不受这种威胁!” 上官烨道:“就算是威胁,这一局也是我们输了,输了就要认账,垂死挣扎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只会激怒镇北王妃。 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寻找名医,摆明了想要反悔,镇北王妃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我们找到了能解毒的人,那还好说。 可要是没找到呢? 为了五表弟的性命,我们还得求到镇北王妃头上,到时候她也反悔不给解药,我们又能怎么办?” 第314章 异变,真假容貌 燕行气得不行:“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假设……” 上官烨冷冷打断道:“所以,你要拿五弟一辈子的人生做赌注?就为了争一口气?” 燕行:“……” 他瞬间哑口无言。 燕敦和燕深也不禁沉默了。 “表哥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五弟身上的毒一日不解,对五弟自己、对我们镇南侯府,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现在受制于人的,不是镇北王妃,而是我们。” 燕锦淡淡开口,垂下眼帘,语气透出一丝幽冷。 “是我们小看了那位王妃,被她拿住了软肋,再怎么不服气,我们也必须承认—— 这一局,我们输得很彻底!” 这话仿佛一锤定音,狠狠敲在燕家几位公子心上。 屋子里陷入一种难堪的寂静。 “烨儿和锦儿说的没错,既然输了,就得认账,我们镇南侯府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镇南侯负手而立,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燕家的小辈,“本侯教过你们,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仗打输了不要紧,只要军心不散,就一定还有扬旗重来的机会——赢得起,就要输得起!” 众人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儿子/侄儿受教。” 镇南侯又看向燕深:“这次小五出事,你作为大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镇北王府提出的条件,既是你应下的,便交给你解决。” 他威严的眉眼沉了沉,一字一句道:“无论你如何行事,本侯只要看到最后的结果,你弟弟必须平安无事的好起来。” 燕深心里一紧,低头拱手:“是,儿子一定竭尽全力!” …… 与此同时。 镇北王府中。 云苏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身上还盖着柔软的鹅绒毯子,浑身都暖烘烘、懒洋洋的。 她乌黑的长发松散垂落下来,手里捏着一颗白色的棋子,无聊地把玩着,眸光扫向软榻另一侧的君长渊。 “我说……你现在都悠闲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玩了?” 她将棋子丢回罐子里,趴在软枕上,歪头看着他,“都下了两个时辰了,有这么好玩吗?” 君长渊手里捏着一颗黑棋,闻言看了她一眼:“你又不肯陪本王下,本王只能自娱自乐了。” “我对围棋可没兴趣。”云苏撇撇嘴,“而且我也不会。” “本王可以教你。” “免了。” 云苏蔫哒哒地说,“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动这个脑子。” 君长渊看了一眼她盖着毯子的小腹,微微蹙眉:“现在还疼着?” 云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君长渊仿佛随口一般问道:“苏苏,你九岁那年是不是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脸上便长出了黑斑?” 云苏疑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并不惊讶君长渊会知道这件事。 他肯定早就查过她的背景经历了,只要不是恶意的,云苏也不在乎。 反正……那也不是她真正的经历。 “忽然想到而已,你是怎么病的?”君长渊问道。 “母亲去世,伤心过度吧。”云苏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便随意地道。 “我只记得我病了挺长一段时间,脑子里糊糊涂涂的,记不太清楚了。” “谁给你请的大夫?你父亲吗?” “他哪有这份闲工夫,巴不得我病死了才好。” 云苏嗤笑一声,半嘲讽地道:“应该是李姨娘请来的吧,为了表现她的善良贤惠,总不好眼睁睁看着我病死。不过请来的也不是什么好大夫,治了好久才治好。” 也亏得原主命硬。 否则换成一个体弱点的九岁小姑娘,身患重病又被折腾了那么久,没准就真的夭折了。 君长渊捏着手里的棋子,若有所思:“当年给你治病的大夫是谁,你还有印象吗?” 云苏无语道:“这都过去好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印象啊?” “你不是自己会医术吗?怎么还需要旁人给你请大夫?还有你师父,当时不在你身边吗?”君长渊又提出几个问题。 云苏一时噎住了:“……” 她察觉到不对,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君长渊放下棋子,垂眸看着她:“太医和本王说,你的身子骨寒气太重,才导致月信推迟至今,并且疼痛难忍,怀疑是人为所致,本王在想,是不是云王府中有人故意所为。” 他没有完全说出实情,但这些话也是真的。 云苏的体质相当特殊,按照太医的推断,一半是先天所致,一半是后天人为。 先天原因暂且先不提。 君长渊在意的是那个“后天人为”。 云苏自幼在云王府长大,能够在她幼年时便暗中下手,催害她身体的人,只可能是云王府的人。 而其中嫌疑最大的,无疑便是那位李姨娘。 君长渊想起之前曾调查过的云苏的资料,其中便有提到,她九岁时重病一场,卧病许久才慢慢康复,并且从那之后,脸上莫名其妙长出了黑斑,连容貌都日渐发生改变。 只是,这种改变不像是一夜间长出来的黑斑那么明显,更像是某种潜移默化,让人难以察觉。 因为云王府里的昔日下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君长渊只好多费了些功夫,查到云老王爷还在世时,曾经和朝中同僚炫耀过,说他刚出生的小外孙女长得十分水灵可爱,很像她母亲小时候。 除此之外,在云苏两三岁时,云妙郡主曾经带着她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宫里几位年长的嬷嬷还记得她,君长渊暗中派人去询问,几位嬷嬷都异口同声地说: “云妙郡主的女儿?老奴记得,那可真是个漂亮孩子。” “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 “太后都夸她长得精致,又很乖巧懂事,就是跟云妙郡主不太像……” 君长渊拿到这份口供后,沉思了许久。 一个人的容貌,固然会随着年龄变化而改变,但骨相是不会变的。 他见到云苏的第一面时,就看出她的骨相与面相不符,明明生了一副标致美人骨,可面相上…… 竟是平平无奇,甚至是“丑陋”的。 可是,云苏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易容,也没有任何东西覆盖、遮掩了她的容貌。 骨相没变,脸都变了…… 这不可能。 君长渊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最后发现,她容貌发生变化的那一年,正是她九岁病重的时候。 第315章 口供,缺失的记忆 说到自己的身体问题,云苏稍稍坐正了,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想说,云王府里有人给我下毒?” 君长渊道:“本王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体内有毒,浮于脸上,但并不影响性命?” “我是这么说过,就是这个啊。” 云苏指了指脸颊上的黑斑,无语地吐槽,“也不知道哪个庸医这么缺德,给我用的什么药,九岁那年病好后,我脸上就长出了这片黑斑。” “药?不是毒吗?”君长渊敏锐地问道。 “毒和药本来就是相通的,不同情况下,毒可以是药,药也可以是毒。两者之间的界限本就没那么分明。” 云苏重新靠回软枕上,有些恹恹的道,“不过,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心里有数,除了脸上这片黑斑外,没什么大问题。” 当然。 小问题还是不少的。 毕竟原主在云王府过得也不怎么样,日久天长,难免都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身高也比同龄人稍微矮一些。 但这些问题大多都无关紧要。 云苏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给自己把过脉了,除了脸上吓人的黑斑之外,她并没有发现身体有其他问题。 “你就别担心了。” 云苏以为君长渊是男人,不懂女子的生理反应,被她痛经的样子惊到了,才会想到这些。 她好笑地说道:“用不着听太医说了什么,他们这种人你还不知道吗?就喜欢危言耸听,没病也要说出三分病,实际哪有那么严重?” 月信推迟,应该是原主以前过得不好,身体发育迟缓导致的。 痛经就更正常了。 正常女性如果受寒了,都很容易生理痛。 这是先天的生理结构导致的,没什么大不了,云苏也只是因为从前没经验,第一次才疼得猝不及防。 再有下次,她给自己配点止痛的药就好了。 君长渊看着她脸上的黑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脸上的黑斑是毒素造成的?” 云苏奇怪道:“早就发现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黑斑就长在她脸上。 只要不是先天性的胎记,一般后天脸上出现的问题,都是外界原因导致的。 长斑更是典型中的典型。 云苏刚刚穿越过来时,对着溪水一照自己的脸,立刻就看出自己脸上的黑斑不正常,很明显是毒素堆积形成的。 君长渊闻言却以为,她说的“很早”是指九岁时,刚长出黑斑的时候。 他微微蹙眉:“为什么不给自己解毒?” 云苏莫名其妙:“我想解毒的啊,这不是一直忙着没时间吗?反正毒斑长在脸上,我不照镜子又看不见,早点晚点不都一样?” 君长渊知道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重视容貌,平时穿着打扮也不讲究,只以实用为主。 他问道:“那你的容貌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云苏不解地问:“什么容貌变化?” 君长渊微微一怔:“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云苏纳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君长渊心中思绪百转,忽然问道:“你还记得,你九岁之前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问题,把云苏给问蒙了。 九岁之前……? 她下意识回想原主的记忆,但不知是时间过去太久,还是别的缘故,她脑中的记忆十分模糊,好似一块块碎片般,连贯不起来。 云苏微微皱起眉:“我想不起来了,九岁之前我的记忆很少,只记得一些重要的事情,其他事情都想不起来。” 她记得云老王爷和云妙郡主的去世,也记得原主大病了一场,这些都是原主九岁之前印象深刻的大事。 但,除此之外。 其他的事情全是一片模糊,几乎是空白的。 云苏一时也不确定,到底是原主记性太差,还是因为她不是原主本身,在穿越到原主身上时,遗失了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但奇怪的是,云苏自己的记忆同样也有一片模糊的地方。 不是童年,也不是她在现代生活的记忆。 而是——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穿到原主身上的…… 怎么回事啊? 云苏的神情有些凝重起来,伸手按了按脑门。 难道……她脑子出问题了? “若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忘了过去发生的小事,倒是不足为奇,但不至于连自己从前的长相,都忘得一干二净吧?” 君长渊缓缓说道。 云苏皱紧眉心,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 就好像原主在九岁之前,从来没照过镜子,记忆里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 云苏想得脑袋发疼都不管用,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君长渊看了她一眼,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卷宣纸,递给她。 “这是昨晚,刚送到本王手里的,你看看。” “这是什么?” 云苏纳闷的接过来,拆开宣纸卷上的系绳,里面是好几张写满了小字、收卷在一起的纸。 云苏快速扫了一眼,诧异地道:“这是口供?” 君长渊意味深长的纠正:“是曾经见过你幼年时模样的,不同人的口供。” 云苏眉心跳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不过,她也没急着追问,展开宣纸快速看了起来。 口供一共有七份,字迹全都一样,似乎是统一记录下来,然后才送到君长渊手里的。 云苏一张接一张,很快就看完了,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古怪。 “你幼年时身份尊贵,又是女儿家,平时能见的外人极少。而云王府中,曾经伺候过你母亲和你的下人,也都不在京中,本王一时半会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君长渊伸手倒了两杯热茶,推给云苏一杯,淡淡道:“所以,本王只能多费些功夫,几经周转,才找到了这几份口供。” 七份口供里,有四份来自太后宫里的伺候嬷嬷,三份来自不同的官员家中,他们都是曾经见过云苏幼年时模样的人。 云苏微蹙着眉,一时没说话。 君长渊眼底浮起几分笑意:“你看完这些口供,心里可有想法?” 云苏无奈地看着他:“还能有什么想法?这要不是你拿出来的,我都怀疑,是谁想拍我马屁了……” 第316章 误会,阴差阳错 这几份口供虽然来自不同的人,但里面的内容全都提到了云妙郡主和幼年时的云苏。 而且,关于云妙郡主的内容不多。 剩下的篇幅里,几乎每一篇都重点提到,幼年时的云苏长得十分好看,并且和云妙郡主不太相像。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么说,可能还有假。 但是七份口供,每一份都这么说,就足以证明这件事八成是真的。 云苏想不起来自己九岁之前的长相。 云王府里,曾经见过她幼年时样子的下人,也全都消失不见。 再加上九岁那年的大病初愈,她脸上莫名其妙长出了黑斑,容貌似乎也逐渐发生变化,从幼年时的人见人夸,日渐变得平庸、黯淡,甚至丑陋。 “你特意查这种事做什么?” 云苏疑惑地看着君长渊,扬了扬手里的口供,“就为了告诉我,我小时候长得很好看,现在长残了?” 君长渊忍俊不禁的低笑:“本王倒没这么恶趣味。” 云苏扬眉。 “本王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容貌有异,当时还以为是你脸上戴了易容面具,掩盖了真容,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君长渊解释道。 云苏不解:“你说的有异……是指什么?” 君长渊意简言赅:“本王会看骨。” 云苏吃惊地睁大眼。 “你的骨相与面相不符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君长渊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形容。 他伸出手,修长素白的指尖,点了点云苏的眉骨、鼻梁、下颚几个地方。 “这几个位置,尤其不对劲,就像戴了一层面具,很奇怪。” 云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我自己倒看不出来……” 云苏蓦地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他:“所以,那次在浴室里,你故意摸我的脸,其实是想确定我脸上有没有覆盖东西?” 君长渊点点头:“但是没有。” 所以,他才觉得奇怪。 既然不是面具或易容,她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云苏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迟疑道:“你是怀疑,我的容貌被人‘篡改’过?但不确定用的是什么办法?” 所以,君长渊才特意去查了与她幼年时有过接触的人,拿到了他们的说辞。 但因为云王府的人员变动,那些最能接触到小时候的云苏、甚至可能知道她九岁时遇到什么事的下人,如今全都消失了,君长渊也找不到他们的去向。 于是他只能从侧面下手,不知从哪搜罗出了几个人,结合他们的供词,最终得出结论—— 云苏幼年时的长相,与现在十七岁的她,完全不一样! “没错。”君长渊微微点头。 “但你怎么确定是人为的?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也许我就是长着长着容貌变了呢?” 云苏十分不解:“这种例子也有很多吧?” 那些小时候长得漂亮,长大后却歪了残了的人,一抓一大把。 万一她也是倒霉的其中一个呢? 君长渊摇摇头:“本王并非是因为这些供词才产生的怀疑,而是先有怀疑,才去调查了这些供词。” 云苏理解的因果关系错了。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小时候长什么样,却看出她现在的容貌不对劲,于是才产生怀疑,反过去调查。 这些口供证词,只是证明了他的怀疑而已。 “而且,你记不清你九岁之前的容貌,当年那场重病也颇为蹊跷,还有你脸上的黑斑……” 君长渊微眯起眼眸,“本王从来没见过,治个病,能把脸治成这样的。” 这要不是人为,又是什么? 云苏之前没有细想过这些事,现在一想,也觉得十分蹊跷。 “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云苏皱着眉头说,“我只记得九岁那年,我差不多病了有一年时间,每天都昏昏沉沉的,隔三岔五就有人来给我喂药,身边也有人照顾,但具体是谁,吃的什么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病愈后,脸颊长出了黑斑,云王府的人怎么跟你解释的?”君长渊问道。 说到这个,云苏就十分无语:“李姨娘跟我说,我脸上的黑斑是用药的后遗症,因为我病得太重,普通的药不起作用,大夫只好用了猛药,没想到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理由明摆着是瞎说八道,欺负原主年纪小,不懂医理罢了。 但是能怎么办呢? 原主当时才九岁,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外祖父和母亲先后去世,她在云王府别无依靠,性格又十分绵软单纯。 李姨娘随便说什么,她都会信,宁愿自己背后躲起来偷偷哭着伤心,也没有埋怨过任何人。 甚至她还十分感激李姨娘,以为自己病重的那一年,都是李姨娘含辛茹苦地照顾她。 正因如此,原主后来才一直很信任李姨娘,被她各种洗脑哄骗,最后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云苏心里恨铁不成钢! 但是这种事,她也没办法跟君长渊说,便含糊解释道:“我当时年纪小,对医术也一知半解,所以就被骗住了,也没有深究。” “等我发现脸上的黑斑是毒素造成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我娘留下的旧人也都不在王府了,很难追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君长渊闻言道:“所以,你一直没给自己解毒,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云苏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明白了。 君长渊的意思是,她知道有人给她下了毒,造成她脸上长斑、容貌变丑,但因为当初年纪小,无法追查,所以只能先隐忍下来。 毒斑长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得见。 如果云苏早早给自己解毒,被当年下手的人发现了,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再次对她下手。 所以,她才没有急着给自己解毒,恢复容貌。 云苏:“……”听起来很有道理啊。 虽然她完全没想这么多,不解毒也只是因为忙着没时间,但是君长渊这个理由太强大了,完美解释了她话里的漏洞。 云苏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唔,差不多是这样……” 第317章 旧事,猜得真准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云苏被他看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由岔开话题。 “说起来,我脸上的毒也奇怪,只影响容貌,不损伤身体,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下毒,那我倒是想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半开玩笑道:“我那个时候才九岁,总不会有人嫉妒我长得好看,故意下手毁我容貌吧?” 君长渊剑眉微挑:“这也说不定呢?” “怎么可能,谁会这么无聊……”嫉妒一个九岁的小女孩? 未免有点离谱了。 君长渊沉吟:“想查清楚当年的事,说难也不难。虽然云王府的旧人大多都不在了,但有两个人,他们一定知道。” 云苏反应很快:“你是说苏明昌和李姨娘吗?” 君长渊点头。 “他们肯定不会说的。” 云苏撇撇嘴,又有些讥诮,“说不定他们自己也在里面插了一手,要他们说实话,难上加难。” 君长渊笑道:“这倒未必,别忘了,他们现在还有求于你。” 云苏眼眸一动。 这时候,房门忽然敲响了。 一个侍卫快步走进来,拱手道:“王爷,镇南侯府传来消息,一刻钟前,侯府专程请了陈老太医和康太医上门。” 云苏不由看了君长渊一眼,他一直派人盯着镇南侯府? 君长渊淡道:“他们待了多长时间?” 侍卫道:“不到半个时辰,两位太医便一起出府了。” “继续盯着,不必惊扰侯府。”君长渊道。 侍卫恭敬应下,随即退出了屋内。 房门重新关上后。 云苏伸手托着下巴,思索道:“康太医,我好像见过一次,以前来过云王府给苏耀祖解毒,医术挺一般的,那个陈老太医又是谁?” “太医院院首,太后和陛下的首席御用太医,有‘国手’之称,医术精良。”君长渊道。 “这么厉害?”云苏挑眉道,“皇帝没派他给你看过病吗?” 君长渊轻笑:“看过,只是陈老太医只擅长治病养身,不擅解毒。” 所以,看了也没用。 “怪不得,他们在侯府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真想解毒,这点时间也远远不够。” 云苏说着,眉目微微流转,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连‘国手’都请来了,镇南侯府的人,现在应该也知道燕殊的情况了,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会上门找她要解药呢?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找寻名医,给燕殊解毒? 云苏心里猜想着,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种。 君长渊却意味深长地道:“他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而且这件事,八成会交给燕深负责。” 云苏眨了眨眼:“你怎么这么肯定?燕家人没这么容易认栽吧?” 虽然现在是她占上风,但云苏也必须承认,在大多数人眼里,用毒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尤其镇南侯府是武将世家,习惯了真刀明枪的战场,又自负军功甚高,却被云苏用毒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 云苏觉得她要是燕家人,心里一定不服气,再怎么受制于人,也会想办法出口恶气。 君长渊摇了摇头:“你不了解燕家人,他们虽是一家武将,却并非人人无脑,在明知道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拿燕殊的性命冒险。” 因为他们必须要考虑,如果出了这口恶气,却激怒了云苏。 他们能否承担得起后果? 聪明人和鲁莽之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聪明人做事,一定会深思熟虑,而不是逞一时痛快。 云苏眼睛一转,正想说什么。 君长渊捏起桌上一块点心,塞到她嘴里,含笑道:“若是不信,你过两天看看就知道了。” 云苏的话被堵住了,拿着点心啃了两口,含糊应下。 转眼就过去了两天时间。 云苏一边休养身体,一边也在关注镇南侯府的情况,发现果然被君长渊说中了。 镇南侯府一片风平浪静,既没有大肆搜寻名医,也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燕殊的消息,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唯一惹人注意的是,大公子燕深和二公子燕敦,在两天前就连夜出京,快马加鞭赶去南地了。 据说是军中有急事,镇南侯一时抽不出身,就派了两个儿子过去。 云苏知道后心里十分惊讶:“居然真的这么老实,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燕深和燕敦赶去南地,明显是为了捕捉巨蟒,为此还特意找了个理由,以免惹人注意。 君长渊料的也是一点都没错,这件事侯府果然是交给燕深负责。 他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啊…… 云苏心里痒痒地好奇不已,便直接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有侍卫把守,看到她过来,立刻要行礼。 云苏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屋门紧闭的书房:“王爷在里面吗?” 侍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回王妃,王爷在里面议事。” “议什么事?朝事吗?”云苏问道。 “属下不知。”侍卫道。 云苏想了想,最近朝中除了刺客一事外,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难道是刑部那边来人了,在跟君长渊商讨案情? “我过去看看,不用通传了。”云苏随口说着,便打算朝书房走。 侍卫下意识阻拦:“王妃,这恐怕不妥……” 云苏停下脚步,不解道:“有什么不妥?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君长渊从来不限制她在府里的行动,周管家也早早叮嘱过下人,无论云苏想去哪里都可以,不会有人阻拦。 这还是云苏第一次走在镇北王府,却被侍卫拦住的。 侍卫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请王妃见谅,王爷真的在议事,您不如稍等片刻?等王爷议事结束后,您再进去?” 云苏看了他片刻,冷不丁地道:“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吗?” 侍卫一惊,立刻低头抱拳:“卑职不敢!” “那就别挡路,不准发出声音,有什么事我担着。”云苏说着,绕过拦路的侍卫,径直往书房走去。 她的脚步又轻又快,刚走到门前,便隐隐听到屋内传来谈话声…… 第318章 噩耗,死的蹊跷 这声音十分耳熟,云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怎么是秋荷的声音?她不是还在养病吗? 云苏心生狐疑。 书房的门板很厚,对话声似乎又离得很远,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音节,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云苏下意识凑近了几分,鞋尖抵在了门槛上。 屋内的声音忽然一停,随即传来秋荷冷厉的喝斥:“谁在外面?” 眼看被发现了,云苏也无意隐瞒,干脆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去:“是我。” 书房里果然是君长渊和秋荷。 男人墨发轻束,斜靠在书桌后的圈椅上,单手抵住薄唇,神情思索。 而秋荷则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似乎正在汇报什么事情,发现门外有人后,主仆两同时望过来。 “王妃?您怎么过来了?”秋荷看到云苏走进来,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慌,转眼又收敛起来,恢复成平时的沉稳。 云苏看在眼里,微微眯起眼睛,“我不能来吗?你们在说什么事?” “……”秋荷不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向君长渊。 云苏也走到书桌前,看着君长渊,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你让侍卫拦着我的?” 君长渊心里轻叹。 云苏平时并不是经常会来书房找他,只是偶尔有事才过来。 没想到这么巧,还是让她撞上了…… 他坐直身子,朝她招招手。 云苏走过去,任由他温和地牵住自己的手,在旁边的软凳坐下:“怎么突然过来了?找本王有事?” “本来没事。”云苏看了一眼秋荷,“现在有事了。” 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你们关在屋子里偷偷说什么?还不想让我知道?” 君长渊无奈:“哪里是偷偷了?秋荷也是刚过来。” 云苏盯着他,不说话。 君长渊无可奈何地捏捏她的鼻尖,解释道:“没有故意想瞒着你,只是事发突然,怕你知道了会难过,才想着查清楚之后再告诉你。” 云苏听得十分疑惑:“到底是什么事?” 君长渊看向秋荷:“你来说。” “是。” 秋荷低低应了声,忽然单膝跪下,“奴婢失职,没有办好王妃交代的事,请王妃恕罪。” 她交代的事? 最近秋荷一直在养伤,她自己身体也不太舒服,什么时候交代她…… 云苏蓦地想起一件事,凝声道:“是荷叶的事吗?” 她大婚当日,原本要作为陪嫁丫鬟的荷叶莫名失踪,不知去向。 云苏本来想去找,但她是新娘子,当天的行动非常受限制,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连镇北王府的人,包括秋荷在内都极力阻止她出门。 无奈之下,云苏只能把这件事交给秋荷,让她务必找到荷叶的下落,及时告诉她。 但是云苏没想到,大婚那天会遇到刺客当街袭杀,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事情,身体也跟着不舒服,云苏实在没精力应付,这才没有及时追问秋荷。 她本来以为,秋荷受刑之后需要养伤,可能一时半会没法调查荷叶的下落。 没想到,秋荷倒是很敬业,身上带伤也坚持去查了,但她却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云苏,而是私底下先向君长渊汇报…… 云苏心里暗自皱了皱眉。 秋荷本来就是君长渊手下的暗卫,有事先向正牌主子汇报,也是情理之中。 但云苏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她明明说过,有荷叶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她,秋荷也答应了。 结果说的跟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秋荷低着头,道:“确实是荷叶姑娘的事。” 云苏看着她,却没有让她起来,冷淡道:“荷叶找到了?人在哪里?” 秋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君长渊沉声道:“实话实说,不必掩饰。” 秋荷闷声应了,这才轻声道:“奴婢奉王妃之命,暗中留人在云王府中,搜寻荷叶姑娘的下落,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找到荷叶姑娘离开王府的踪迹,于是便开始搜查府中一些隐蔽之处……” 云苏听到这里时,心里不由一沉。 她知道秋荷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秋荷继续道:“用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奴婢派去的人手,在云王府偏远的一处柴房草垛里,发现了荷叶姑娘,但她已经身亡多时,明显是被人藏尸在草垛中。” 果然。 没有出府的痕迹,就说明人一直在王府。 找不到活人的踪迹,那显而易见,就只有尸体了。 云苏手心发凉,指尖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君长渊无声地握紧她的手,宽厚温热的手掌,将体温传递给她。 云苏并没有惊怒失态,相反地,她冷静得不可思议,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有验过尸吗?” 秋荷低声道:“是昨日找到的荷叶姑娘,因为是在云王府发现的,没有王妃和主子的命令,奴婢派去的人也不敢擅自行动,所以便只是简单查看了下。 荷叶姑娘是被人毒杀,死时面色红润,七窍流有黑血,四肢表面都有紫黑色的血淤,无法分辨用的是什么毒。 唯一能确定的是,荷叶姑娘是先被人毒杀,随后才被人搬运到柴房中,藏在草堆里,除此之外…… 还请王妃恕罪! 奴婢手下的人并非专业仵作,看不出来什么,知道的便只有这些。” 秋荷说完后,书房里便陷入一片寂静。 云苏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秋荷自知差事没办好,低头跪在地上,也不敢辩解。 “既然是昨天发现的,为什么没来告诉我?”云苏冷声道。 秋荷低声道:“奴婢将此事禀告王爷,王爷感觉荷叶姑娘死的蹊跷,便下令调查,说要查清原委后,再告诉王妃……” 云苏有些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君长渊的错?” “奴婢不敢!”秋荷立刻道。 站在秋荷的立场,她只是听从了君长渊的指令,确实也算不得错。 云苏心里明白这点,却还是有一股无名火,憋在胸口发不出来。 “是本王不让她告诉你的。” 君长渊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轻声道,“本王得到消息时,那个丫鬟已经遇害,人死不能复生,即使马上告诉你,你也救不了她。” 第319章 回门,连夜上门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但是……” 云苏神情郁结,眉心深深皱起,吐出一口气,“我之前答应过荷叶,会带她离开云王府。”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失约…… 她本来是可以救她的。 在刚刚发现荷叶失踪的时候,她或许还没有死。 如果云苏态度再强硬一点,不管其他人的阻拦,直接出去找她,说不定正好能把人救下来。 可现在再说这些,明显已经太迟了。 云苏心情很不好,也没心思和君长渊多说什么,她转头问秋荷:“荷叶的尸体呢?” 秋荷道:“还在云王府,没有主子的指令,奴婢等人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擅自挪动。” 云苏又转头看向君长渊:“我要去一趟云王府。” “现在吗?”君长渊看了眼天色。 天已经快黑了。 云苏肯定地说:“就现在。” 君长渊微微沉吟:“现在天色不早,贸然去云王府,只怕会引起骚动,打草惊蛇。明天就是你回门的日子,不如明早再去?” 云苏皱眉:“可我现在就想弄清楚荷叶是怎么死的,等不了那么久。” 君长渊垂眸看着她,凤眸深邃温和。 云苏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憋闷,丝丝缕缕地蔓延出来。 她不想在君长渊面前掩饰情绪,声音低落下来:“我答应过荷叶的,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云王府。” 君长渊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就去吧,本王陪你。” 云苏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不等明天回门了吗?” 君长渊淡笑了声,又揉揉她的脑袋:“本王便是不守这些俗规,也没人敢说什么。” 云苏闻言,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流,有种被人安抚的感觉。 话不多说。 云苏很快回房换了身衣服,君长渊也通知了周管家备车,带上随行的侍卫和丫鬟,两人便直接上了车,往云王府方向去。 马车抵达云王府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今天本不是回门的日子,也没有提前送来拜帖,云王府的下人毫无准备,被吓了一大跳。 “镇北王殿下,王妃娘娘,您二位先里边请……奴才已经派人去请老爷了,马上就到。” 管家头上带着冷汗,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入正厅,又急忙催促丫鬟们上茶。 云苏现在哪有喝茶的心情? 她冷着脸往椅子上一坐,眉心微皱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上门找麻烦的冷意。 管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心里也直打鼓。 今儿个还不是回门的日子呢…… 这位嫁出去刚两天的大小姐,怎么就带着镇北王殿下回来了?而且是星夜上门,连提前打声招呼都没有…… 看大小姐这脸色,该不会,是回来秋后算账的吧? 之前大婚的时候,苏老夫人当街拦轿,非逼着云苏答应救弟弟苏耀祖,被拒绝后差点一头撞死在花轿上。 幸好镇北军反应快,及时拦下了。 当时时机不对,镇北王没有多追究,但管家却知道,大小姐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婚事都差点被老夫人毁了,她心里能不记恨吗? 管家心里七上八下的,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流越多。 云苏冷不丁地看向他:“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管家吓得一激灵,差点没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奴才……奴才没有……” 云苏刚一皱眉。 管家忙不迭地躬着腰:“请王妃恕罪!” 云苏无语:“……”好端端的,她恕什么罪啊。 就在这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苏明昌步履飞快,身上的衣服像是刚换过,稍微有些凌乱,一看到正厅里坐着的君长渊和云苏,他大步上前,鞠躬行礼。 “下官见过镇北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君长渊放下茶杯,冷淡道:“苏将军免礼。” 苏明昌这才站起身,额头隐有一层薄汗,态度十分恭敬:“不知殿下、王妃娘娘星夜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下官未曾收到报信,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君长渊淡淡道:“苏将军不必客气,贸然上门惊扰,是本王的王妃找你有一件急事。” 苏明昌怔了下,不由看向一旁冷着脸的云苏,眼神一瞬间很复杂。 虽然是亲生父女,血缘关系依然在。 但是从云苏嫁进镇北王府那一刻起,父女之间的身份尊卑就不同了,现在坐在这里的云苏,是亲王正妃。 而苏明昌,却只是一个被皇帝降职问罪、赋闲在家的三品武将。 明明是父亲,却要向女儿行礼,而且还是他以前百般冷落、厌恶不喜的女儿…… 苏明昌这一刻心里的五味杂陈,实在难以描述。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明昌脸色沉稳,丝毫没有流露出心绪,开口问道:“不知王妃是有什么急事?还请明示。” 明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了。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急事,让她连一晚上都等不及,竟然要连夜登门? 苏明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飞快思索揣测着。 可任凭他怎么揣测,云苏开口说出的话,依然狠狠出乎了他的意料。 云苏冷淡说:“大婚当日,我身边有一个叫荷叶的陪嫁丫鬟,在云王府中莫名失踪,当时碍于大婚,我没来得及追究,现在两天时间过去,苏将军有找到我的那名丫鬟吗?” 苏明昌又震惊又茫然:“什么?陪嫁丫鬟失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苏明昌赶紧问道:“是镇北王府的丫鬟吗?” 云苏道:“不是,是云王府的丫鬟。” 一听不是镇北王府的人,苏明昌心里就松了口气,随即越发疑惑了,他记得云苏在府里并没有丫鬟,这个荷叶又是谁? 不过这些话,苏明昌可不敢当着君长渊的面说,否则岂不是坐实了他苛待嫡女? “这件事,下官实在不知情,还请王妃稍等,下官这就派人……” 苏明昌的话还没说完。 云苏直接打断道:“不用派人去找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第320章 偶遇,紫衣女人 苏明昌听到这话不由愣住了。 没等他多说什么,云苏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冷意的笑容:“有劳父亲,亲自陪我们去一趟。” 苏明昌:“……” 云苏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转头道:“秋荷,你来带路。”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秋荷走上前,恭敬低头:“是。” 君长渊也站起身。 苏明昌简直一头雾水,只好带着管家和几名下人,跟在两人身后,往云王府内院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王府的花园和走廊里挂上了灯笼,风一吹过,烛光摇摇晃晃,更增添了几分鬼魅的气氛。 秋荷负责在前面带路,一路穿过花园,越走越偏僻。 云苏和君长渊并肩走在一起。 身后则是苏明昌、管家以及其他下人。 一行人气氛诡异,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闷头往前走着。 走到花园一半的位置时,秋荷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王爷,王妃,前面有人。” 云苏停步,抬头看去,只见花园阴影丛生的灌木后面,隐约有一星烛光闪动,同时还有脚步声传来。 她看了看四周,狐疑道:“这里应该是花园挺偏的地方吧?天这么黑,谁会跑到这里来?” 秋荷靠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王妃,这里是通往柴房的必经之路。” 云苏闻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苏明昌没有听到秋荷这句话,但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闪烁的烛光。 他皱了皱眉,对身边的管家道:“去看看,前面是谁。” “是。”管家赶紧招来下人,下人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很快就消失在灌木后面。 不多时,烛光就往这边移动过来。 云苏、君长渊这一行人多,光是灯笼就有十几个,照得周围明亮,对面提着灯笼走过来的人刚一走近,身形就被照得分明。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袭温婉的紫色衣裙,头发挽起戴着银质首饰,在烛光下银银闪闪,气质温柔,不疾不徐。 还没看清脸时,就让人感觉这肯定是一位美人。 然而,随着女子渐渐走近,烛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却映照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看起来毫无特色。 云苏轻微皱了下眉,这个女人是谁? 这时候,苏明昌诧异地开口了:“四姨娘?你怎么在这里?” 云苏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这个紫衣女人是谁了。 在云妙郡主病逝后,苏明昌身边其实不止有李姨娘一个,他还分别纳了其他四位姨娘,同住在云王府。 只不过,跟李姨娘的受宠比起来,这四位姨娘各方面都不够看,也不敢随意冒头,只缩在后院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与原主的接触也不多。 所以,云苏对她们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大姨娘身体病弱,常年不怎么出门,膝下也没有子女。 二姨娘生下了庶女苏兰,是府中的五小姐。 三姨娘则是四小姐苏溪的生母。 而这位四姨娘…… 云苏狐疑地打量着紫衣女子,翻找原主留下的记忆,发现对她的印象非常少,比常年卧病的大姨娘还要少。 她只知道,这位四姨娘是八年前进府的,向来是府里的透明人,性格不争不抢,也极少出现在重要场合,而且也没有生育子女。 恐怕连苏明昌自己,有时候都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姨娘,更别提原主了。 现在都这么晚了,这位四姨娘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花园里?难道是出来散步的? 云苏心里狐疑,一时没说话。 四姨娘手里提着灯笼,看到他们这一大群人,脸上也露出惊讶,上前行了个礼:“回老爷的话,妾身刚用过晚膳,在屋子里待得闷了,便出来散步走走,消一消食。” 苏明昌皱着眉:“你一个人散步?怎么走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 四姨娘温婉地解释:“妾身带了丫鬟出来,本想走近路去锦鲤池赏鱼,没想到忽然起风了,丫鬟便折回去取披风,妾身在这里等着。” 苏明昌一听,也不好追问什么,摆手道:“行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四姨娘毕竟是女眷,而且只是姨娘的身份,不够资格拜见镇北王和王妃。 苏明昌也没脸对女婿介绍自己后院的女人,只想赶紧打发走。 “是,妾身告退。” 四姨娘欠了欠身,柔弱地退到一旁,转身从另一条路走了。 云苏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逐渐消失,忍不住蹙了下眉。 “怎么了?”君长渊看见她神情不对,轻声道。 但云苏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在这里遇到四姨娘太巧合,也许是秋荷说这里是通往柴房的必经之路,让云苏有点想多了。 云苏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继续走吧。” 不管四姨娘有没有古怪,现在重要的还是找到荷叶,查清楚她到底是被谁杀的。 君长渊也没有多问,示意秋荷继续往前带路。 又走了小半刻钟,前方出现了一小片低矮的房屋,周围的青石地面已经长出了杂草,明显是荒废许久。 苏明昌都不知道云王府里还有这样的地方,皱紧眉头,环顾四周:“这片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管家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好像……是以前用过的一处小厨房?因为离老夫人的松鹤院比较近,便拨给老夫人使用了。” 苏明昌道:“那现在怎么荒废成这样?” 管家赔着笑道:“虽然靠得近,但毕竟还要走一段路,老夫人偶尔夜里想吃点热乎的,来回也不方便,所以干脆就在松鹤院里又设了一处小厨房,这边就闲置下来了。” 云王府的占地面积不小,各色房屋建筑也有不少。 但是住在府里的主子却不多,哪怕算上苏明昌的几位姨娘,满打满算也才十来个人。 肯定是住不过来的。 所以,像这样被闲置、荒废的房屋其实也有不少。 苏明昌隐晦地看了一眼秋荷,心中起疑,他都不知道王府里有这个地方,这个镇北王府的丫鬟又是怎么知道的? 秋荷没有理会苏明昌狐疑的视线,伸手指着小厨房旁边不起眼的矮屋子。 “王妃,就是那儿了。” 第321章 震惊,尸体消失了 云苏顺着秋荷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座柴房隐藏在荒废的房屋后面,又小又破,十分的不起眼。 苏明昌皱眉道:“这地方如此偏僻,寻常也不会有人过来,王妃是不是弄错了?你的丫鬟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 来这种地方又能做什么? 这里除了两栋废弃的房屋,别的什么也没有啊。 苏明昌不禁怀疑地看向秋荷,不会是这个丫鬟搞错了吧? 云苏冷淡道:“我也想知道,荷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荷叶只不过是个小丫鬟,平时在云王府也不起眼。 谁会特意杀了她? 还煞费苦心地将尸体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敢见人吗? 要不是云苏一直惦记着荷叶的下落,在上花轿之前,还叮嘱秋荷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换成别人,只怕荷叶的尸骨扔在这里放臭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云苏直接下令道:“过去看看。” 她也没有原地站着,侧头看了一眼君长渊。 君长渊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想去就去,本王在门外等你。” “好。”云苏低声应了,便迈步往柴房走去。 苏明昌犹豫了一下,朝君长渊拱了拱手,也跟了上去,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荷带着人走在前面,伸手推开柴房的门。 年久失修的房门“嘎吱——”一声,晃悠悠地往里面打开,一股浓浓的灰尘气弥漫开来。 提着灯笼的侍卫率先走了进去,秋荷紧随其后。 然后就是云苏、苏明昌和管家。 柴房的面积不大,里面还堆了没用完的干柴和草垛,剩下的空间更加狭小了。 一行人走进去后,几乎连转身都困难。 侍卫举高了灯笼,照亮四周落满灰尘的干柴堆,一片荒废的场景映入眼帘,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阿嚏……阿嚏!” 苏明昌被灰尘呛得直打喷嚏,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在面前扇了扇,紧皱的眉头露出一抹嫌弃。 “这么荒废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八成是你弄错了吧?”他看向云苏,语气不像是在君长渊面前那么恭敬了。 云苏没搭理他,乌黑的眼眸扫过四周。 柴房里灰尘气很重,更有一种木头腐朽的味道,刺鼻又难闻。 但是在这股腐朽的味道下面,隐隐约约又有一种怪异的臭味,刺激着云苏灵敏的鼻腔。 这是……尸臭味! 云苏脸色更冷了,顺着这股味道的来源,她看向柴房角落里,一堆足有两米多高的草垛。 这种草垛是用晒干的草叶捆扎起来,用来引火生火用的,一捆一捆地堆积在一起,压得严严实实。 秋荷指着那些草垛,低声道:“王妃,就是那儿了。” 她之前派来的人,就是在这些草垛后面,找到荷叶的尸体的。 因为不敢打草惊蛇,发现尸体后,暗卫也没有擅自乱动,简单检查了一下后,就将草垛恢复原样,清扫完脚印和痕迹,悄悄回府汇报。 云苏点点头。 秋荷扬手下令道:“把草垛搬开!”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灯笼挂在一旁,开始上手将一捆捆的草垛搬开。 草垛看似体积大,实则都是干枯杂叶,份量很轻,几个侍卫一手抓一捆,不到两分钟就全搬开了。 空气里灰尘与枯叶乱飞,越发呛得人喘不过气。 “阿嚏,阿嚏……”苏明昌和管家捂着口鼻,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神情越发不耐烦。 草垛被搬开后,原本被隐藏的柴房角落,暴露在烛光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角落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云苏愣了下,立刻看向秋荷,却见秋荷睁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 秋荷脱口而出,随即上前两步,仔细看过四周。 然而,这个堆草垛的角落就这么大,几盏灯笼一照,更是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能藏起尸体的地方。 秋荷一时愣在原地,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云苏皱着眉头,走上前:“是不是弄错了?” 秋荷不知所措地道:“他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不会有错的……” 云苏越发皱眉,又问:“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查错了?” “不可能!”秋荷飞快又笃定地说,她隐晦地瞥了一眼后方的苏明昌,压低声音。 “奴婢派来调查的几人都是暗卫,他们不敢撒谎,更不会连一具尸体都看错。” 暗卫又不是瞎子。 如果不是亲眼在柴房里见到了荷叶的尸体,他们何必这样上报?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暗卫报上来的消息一定是真的。 可现在,柴房角落里又分明没有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云苏漆黑的眼眸沉了下来,隐隐闪过一丝寒光:“死人是不会乱跑的,除非……我们晚了一步!” 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将荷叶的尸体带走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 就是因为担心明天回门宴,杀害荷叶的人可能会转移尸体,云苏才一刻都等不了,决定连夜来云王府。 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比她还要快,她这边刚找过来,荷叶的尸体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在跟她玩捉迷藏吗? 亦或者说,对方这么煞费苦心的转移荷叶的尸体,不敢被她看到,是因为尸体上藏着重要的线索? 杀死荷叶的是一个人吗?还是说,有别的同伙? 短短一瞬间,云苏的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想。 她微微眯起眼睛,忽然问秋荷:“你们找到荷叶之后,有没有派人盯着这个柴房?” 如果一直盯着,对方想转移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秋荷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王妃恕罪,奴婢没有考虑这么仔细,只叫人盯住了云王府的前后门,柴房这边……没有留下眼线。” 云苏眉心拧了一下,又问:“那这两天,云王府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出入吗?” 秋荷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 “那就好。”云苏微微松开眉心,冷声道,“没有异常进出,说明凶手和荷叶八成还在云王府,找出来就行了。” 第322章 推测,剧毒之血 见云苏没有怪罪的意思,秋荷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随即又皱起眉:“可是,云王府这么大,对方会把荷叶姑娘藏在哪里呢?我们又该怎么找?” 云王府毕竟是王府。 云苏又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哪怕身为亲王妃,没有正当的理由,她也不可能让人搜遍全府。 苏明昌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可如果不搜查…… 偌大一座王府,角角落落那么多,谁又知道凶手会把荷叶的尸体藏在哪里? 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那下一次,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凶手不是傻子。 云苏连夜带着人上门,一进府就直奔柴房,别人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但凶手一定知道。 所以,如果这次找不到,凶手有了警觉后,就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了。 秋荷心里惴惴不安,云苏却还保持冷静,她看了一眼柴房四周,道:“先让人到周围找一找,那些堆起来的干柴也都搬开看看,不要有遗漏。” 秋荷一愣:“王妃是怀疑,荷叶姑娘还在这柴房附近?” 云苏摇摇头,她没有这么乐观:“只是以防万一。” “奴婢明白了。” 秋荷没有多问,很快便对侍卫下了命令。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在柴房里四处搜寻,将柴堆草垛一一搬开,弄得屋子里灰尘乱飞。 苏明昌被呛得咳嗽连连,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他实在不明白云苏到底在做什么! “云苏,你不是来找丫鬟吗?翻这些干柴做什么,到处都是灰,别翻了!” 苏明昌捂着口鼻,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云苏头也不回地道:“父亲要是嫌弃,出去等就是了,我又没让你非留在屋子里。” 苏明昌:“……” 他被噎了下,心生恼怒,可是看到一屋子的镇北军侍卫,只能忍下这口气,愤愤地甩袖出去了。 管家急忙跟着走出去。 到了屋外,君长渊负手而立站在院中,闻声回头:“苏将军怎么出来了?” 苏明昌脸上讪讪:“屋子里太小了,站不下……” 他试探性地问道:“殿下,王妃真的是来找丫鬟的吗?下官看她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也不像是在找人啊?” 难道这破破烂烂的柴房里,还隐藏着什么宝贝?让这个逆女连夜上门来找? 苏明昌一下子想歪了。 君长渊淡淡道:“王妃想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本王都不介意陪着她,苏将军做父亲的,难道还不愿意吗?” 苏明昌被噎住,神情越发讪讪:“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等着,王妃找到了东西,自然就出来了。” 君长渊唇角含笑,狭长的凤眸里却不见丝毫笑意,如深渊一般,令人心中发寒。 苏明昌不禁感到畏惧,也不敢再多问了,只能站在一旁干等着。 夜色渐深,风也渐凉,吹在身上隐隐有一丝阴冷。 废弃院子里杂草丛生,周围草木没有好好修剪,凌乱的枝叶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气氛越发诡异了。 苏明昌忍不住搓了搓手,感觉有些发冷,他埋怨地看了一眼柴房内,心里更加不满。 而这个时候,柴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被侍卫翻了一遍。 “启禀王妃,周围和柴房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 秋荷脸上隐隐失望,问道:“王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云苏若有所思地问道:“秋荷,暗卫刚开始发现荷叶的时候,她是什么姿势?” “姿势……?”秋荷微愣了下,努力回想。 “应该是靠在角落的墙壁上,身上被草垛压着,隐藏起来,幸亏有个暗卫眼尖,从草垛下面看到了一小片衣角,否则还发现不了。” 云苏闻言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把灯笼给我。” 秋荷立刻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她。 云苏拿着灯笼,朝原本堆积草垛的角落走过去,然后蹲下身,提起灯笼照向墙面。 秋荷不明就里地走过来:“王妃,您在看什么?” 云苏没有回答。 她眯起眼睛,举着灯笼,全神贯注地盯着墙面,一寸寸地仔细找,很快就发现了几滴干涸的血渍,夹杂在墙壁和地面的缝隙里。 血渍的颜色很古怪,是一种鲜艳的紫黑色。 云苏用指尖抹了抹,发现已经干透了。 正常干涸的鲜血,应该是暗红到几乎发黑的颜色,而这几滴血渍却紫得诡异,烛光下隐隐还泛出光泽。 用不着检验,云苏冷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剧毒的血迹。 应该就是荷叶留下的。 但仅凭这一点点蛛丝马迹,只能证明暗卫的禀告没出错,却不能指向荷叶的尸体去向。 如果凶手要转移,会把尸体藏到哪里呢? 这处柴房明明已经很偏僻了,整个云王府都未必能找出比这里更荒废、更没人来的地方。 按理说,荷叶的尸体被藏在这里,又堆了草垛隐藏,已经足够安全了。 凶手又为什么要突然把尸体转移走?难道还有更好的隐蔽之处? 不,不对! 云苏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如果真的有比这里更隐蔽的藏尸之处,那凶手一开始就可以把荷叶藏在别处,而不是先塞到这个柴房里放两天,再突然转移过去。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尸体的重量是很沉的,如果不借助工具,搬运起来十分费劲,凶手根本没有理由来来回回地搬两趟,给自己增加被人发现的风险。 除非—— 凶手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二次转移荷叶! 那是什么原因呢? 云苏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忽然间茅塞顿开。 会不会是因为她突然回到云王府,打草惊蛇,让凶手感觉到不安,怀疑柴房藏尸可能暴露了?所以才要将荷叶转移搬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云苏眸底泛出冰冷的寒光,正要起身时,忽然瞥见墙缝里面,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 她狐疑地停下,刚想伸手去触碰,又想到什么,转头找秋荷要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垫在手指上,往墙缝里擦拭了一下。 瞬间。 一抹淡黄色、略微粘稠的液体,沾染到雪白的手帕上…… 第323章 报官,捏造的理由 这液体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凑近了闻一闻,气味更加明显。 秋荷蹙眉道:“王妃,这是什么?” 云苏神情冷淡:“这是还没有凝固的尸水。” 秋荷睁大了眼睛:“尸……尸水?” “人死之后,尸体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僵硬,然后在三天左右逐渐恢复柔软,与此同时,因为内脏器官的腐败,有些尸体表面会渗出汁液,也就是俗称的尸水。” 说简单点,其实就是细胞腐化的液体。 云苏站起身,冷冷看着这处墙角:“墙缝里的尸水会没有凝固,说明是刚渗出体外没多久——也就是说,荷叶的尸体才刚被人转移不久。” 秋荷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云苏从哪学会的这些,只有仵作才知道的东西,于是低声问道:“王妃,我们该怎么做?” 云苏忽然低下头,看着右手上缠绕的纱布。 这是两天前,在大婚遇刺的时候造成的伤口,现在还没有痊愈。 “必须找到荷叶的下落,否则,今天就打草惊蛇了……” 云苏喃喃说道。 秋荷不明就里,闻言道:“可是,我们没有理由搜查云王府,您父亲恐怕也不会轻易同意。” “是啊,得找一个理由才行。” 云苏眯起眼睛,忽然动手拆开了右手上的纱布。 一圈圈的白纱被解开,垂落下来,露出娇小的手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因为伤得深,伤口还没有结痂,表面涂了厚厚一层止血的膏药。 秋荷不解地看着她:“王妃,您拆开纱布做什么?这伤口还没好,万一……” 话还没说完,秋荷猛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云苏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右手狠狠一握,指尖瞬间刺入还没结痂的掌心伤口中。 刺痛袭来。 鲜血一下子从伤口深处冒了出来,汇聚在她掌心。 秋荷又惊又骇,下意识想去抓她的手:“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才止血的伤口……” 云苏却避开她的手,手指刺的更深,等掌心的鲜血流得足够多了,她对着墙面用力一甩手。 “噗噗噗……” 鲜血飞溅到墙上,眨眼溅出一片扇形。 秋荷目瞪口呆地看着。 云苏似乎还嫌不够,又甩了两下,这才将掌心伤口的止血药抹平,重新用纱布包扎起来。 “这不就有理由了吗?” 她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就说,柴房里发现血迹,我的陪嫁丫鬟可能被人杀害,通知刑部来找人。” 秋荷这才明白她弄伤自己的原因:“王妃如果需要血,奴婢身上也有伤口,您实在不必伤害自己……” 云苏奇怪地看她一眼:“胡说什么呢?荷叶是我要找的,怎么能用你的血?” 她做不出来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去伤害其他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只是一点血而已,装装样子。 算不了什么。 将右手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云苏举着右手瞧了瞧,血没有渗出来,应该看不出破绽。 她还觉得不放心,又叮嘱秋荷:“不准告诉君长渊,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是你的血。” 秋荷神情复杂:“……奴婢知道了。” “出去吧。” 云苏最后看了一眼溅上血的墙壁,转身往外走。 秋荷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云苏的背影,眼神格外的复杂。 身为暗卫,她从小接受的培养都告诉她,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主子的,不管是能力、思维、还是性命,都要为了主子的命令去付出,关键时候哪怕死也无所谓。 秋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如果没有主子救了她和哥哥,他们也活不到今天。 可是……王妃是不一样的。 她似乎并没有将她当成一名暗卫来使用,只不过是为了找一具丫鬟的尸体,王妃想都不想地撕裂自己的伤口,却完全没想过用她的血。 为什么? 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让王妃不想用她吗? 只是找一具下人的尸体而已……哪怕找不到,也没人会责怪王妃,她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 明明是主子,却为了一个丫鬟如此奔波,不惜弄伤自己…… 秋荷实在想不明白。 她沉默地跟在云苏身后,走出了狭小的柴房。 君长渊和苏明昌站在柴房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云苏在柴房里耽误得时间有点久,苏明昌吹了好一阵子冷风,手脚都冻冰凉了。 他认定云苏就是在无事生非,瞎胡闹,看到她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娘娘,不是找丫鬟吗?找到了没有?” 云苏没搭理他,走到君长渊面前,抬头问道:“杀人案是归刑部管,还是归京兆府管?” 君长渊一怔:“一般是归刑部审理的,怎么了?” 苏明昌皱眉:“什么杀人案,你……” 云苏依然没理他,问君长渊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君长渊道。 “帮我找几只猎犬,要嗅觉灵敏的那种。”云苏眼眸乌黑冷冽,“然后,上报刑部,就说云王府里出了杀人案。” “什么?!”君长渊还没说话,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苏明昌,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走到云苏面前:“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杀人案,我怎么不知道?” 云苏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 “大婚当天,我的陪嫁丫鬟荷叶无故失踪,两天时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得到消息,她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间柴房里,所以才匆匆找来,结果没找到荷叶的人,却发现了墙壁上的血迹。” 顿了顿,云苏抬眸看着苏明昌,眸底有一丝锋利。 “我怀疑荷叶已经被人杀害,事关人命,为了查个清楚,必须上报给刑部!” 即使是君长渊,也没有资格直接搜查云王府,强行要搜的话,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云苏更是如此。 唯一有资格搜查贵族府邸的,是朝堂刑部。 但前提是,必须有正当的理由。 云苏本没有这样的理由,因为荷叶的死亡是暗卫发现的,但暗卫见不得光,她也不可能把君长渊手底下的暗卫拉出来当人证。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没有人证,就没人能证明荷叶已经死了。 云苏也就没有理由把刑部拉进来。 所以…… 第324章 阖府惊动 云苏干脆“自创”了一个理由。 无论如何,她今天晚上必须得找到荷叶的下落。 她倒要看看,那个隐藏在云王府的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又是为什么要置荷叶于死地? 灯笼跳跃的烛光下。 云苏的眼底仿佛也有一道火光在跳动,坚定而执拗,让苏明昌一对上她的眼神,竟哑口无言。 …… 天色更加黑了。 已经临近就寝的时间,云王府上下却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正厅里,苏明昌脸色难看地坐在一旁,看着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候的君长渊和云苏,实在忍不住道:“殿下,王妃娘娘……” 一个镇北王府的侍卫快步走进来,恭敬抱拳:“王爷、王妃,刑部已经接到报案,马上就会赶来,请王爷和王妃稍等。” 君长渊摆了摆手,侍卫退下。 苏明昌沉着脸道:“王妃娘娘,你当真要让刑部的人上门,搜查全府吗?” 云苏冷淡道:“好好一个活人在王府里失踪了,人命关天,难道不该找吗?” “那也不能证明那个丫鬟就是被人害了……” 苏明昌话还没说完,就被秋荷冷声打断: “苏将军也看到了柴房墙上的血迹,若不是被人所害,荷叶姑娘又怎么会留下那样的血迹?” 苏明昌只觉得一股气闷,攥着拳头道:“那点血迹根本不会致命,说不定是那个丫鬟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上去的?就凭这点痕迹,非要说她被人杀了,王妃难道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云苏当然也知道牵强。 但血迹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是她把刑部拉进来的工具而已。 管它牵强不牵强,云苏只要咬死了这一点,就有足够的理由报官搜查。 至于苏明昌能不能理解…… 呵,谁管他那么多。 云苏冷淡地道:“父亲的意思是,荷叶没死?” 苏明昌含怒道:“我只是觉得,凭那么一点点血迹,就把刑部找上门,非说府里出了杀人案,简直是太荒谬了。”大风小说 “如果荷叶没死,自然就不会有杀人案,那就皆大欢喜了。” 云苏语气越发冷淡,“可是现在,没人知道荷叶人在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让刑部上门调查,有什么不对?” 苏明昌勃然大怒道:“你就非要为了一个丫鬟,闹得阖府上下不宁才安心吗?!” 云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原来父亲在乎的不是人命,只是王府的安宁啊。” “你……” “丫鬟怎么了?” 云苏越发冷笑,“的确,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命不值钱,随便死了也无所谓,但父亲是不是忘了,荷叶是我的陪嫁丫鬟。” 苏明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说那又如何? 陪嫁丫鬟不还是丫鬟吗? 云苏眼里流露出冰冷的寒意:“我堂堂一个王妃,身边最亲近的陪嫁丫鬟在娘家离奇失踪,生死不明,这是在打我的脸吗?父亲竟然还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敢情在您眼里,我这个王妃身边的人,就这么不值钱吗?” “……”苏明昌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被堵得哑口无言。 单论荷叶的身份,确实显得不太够格。 可一旦牵扯到云苏身上,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说句残酷一点的话。 贵人身边养的一条狗,可能都比普通人的性命更值钱,这就是不同身份所带来的附加价值。 说白了,就是权势和地位的分量。 “王妃说的没错。”君长渊淡淡搁下茶杯,凤眸冷然地看向苏明昌。 “本王竟不知道,苏将军如此不把王妃身边的人放在眼中,这是在藐视镇北王府吗?” 又是一顶偌大罪名压下来,而且这个“罪名”,比直接藐视云苏这个王妃更严重。 苏明昌满腔的憋屈怒火霎时间被吓了个干净,连脊背都被压弯了,惶恐地拱手道:“殿下息怒,下官绝无此意……”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浩浩荡荡的下人丫鬟提着灯笼,簇拥着一行人匆匆走来,为首的赫然是额头缠着抹额、被李姨娘和苏云柔分别搀扶着的苏老夫人。 身后还跟着几位低眉顺眼的姨娘。 包括之前在花园偶遇过的四姨娘,也在人群里。 只见苏老夫人脸拉得老长,下垂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大步走进正厅,手里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 “刚嫁出去没两天,你又回来闹什么?还让不让家里人安生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冲着云苏来的。 云苏冷冷抬起眼皮,看了眼苏老夫人,却一下子对上她怨毒憎恨的目光,瞪着她,仿佛恨不得掐死她一样。 这老太婆,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如既往的仇视讨厌她啊! 云苏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了。 原主那么怯懦乖巧的一个孩子,从小就对苏老夫人这位祖母尊敬有加,请安侍奉从不含糊,哪怕被刁难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说句实话,就是在脚边上养一条乖巧听话的狗,养个十几年也该有点感情了吧? 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孙女。 可苏老夫人就是这么顽固执拗,十几年如一日的厌恶自己的亲孙女,简直就是当仇人一样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主挖了她家祖坟,或者是上辈子欠她的呢。 这种冥顽不化、又根本讲不通情理的老太婆,云苏向来是懒得搭理的,她也不至于特意去针对一个老人,能无视就无视。 但是架不住苏老夫人自己拎不清,亦或是在云王府当老太君久了,自觉身份辈分最高,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找云苏的麻烦。 “这深更半夜的,母亲怎么过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惊动了您……”苏明昌急忙迎上前,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下人。 “怪下人做什么?我老婆子还没这么见不得人。” 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又厌恶地看向坐在椅子上不动,压根没想起身对她行礼的云苏。 语气更加厌恶了:“不像某些丧了良心的畜生,亲弟弟的死活都不管,却为了个丫鬟闹得全家不安宁,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第325章 教训刁钻祖母 很显然,苏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云苏的来意,对此十分不满。 对于这种侮辱性的谩骂,云苏眼神冷了冷,却没心情跟她计较。 她还等着刑部带人上门,找到荷叶的下落。 这时候,君长渊冷冷开口:“老夫人说的,‘丧了良心的畜生’是在骂谁?” 苏老夫人一愣,苏明昌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惶恐地行礼道:“殿下恕罪,家母年事已高,人也糊涂了,并不是有心……” 君长渊打断他的话,语气更冷了三分:“年事已高,就连基本的尊卑规矩都忘了吗?” 苏明昌脸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 站在君长渊身后的侍卫蓦地上前,虎目一瞪,冷喝道:“见到王爷和王妃娘娘,还不跪下行礼?” “……”苏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让她跪下,给云苏行礼? 反了天了! 她可是长辈,是镇北王和云苏的亲祖母!! 苏老夫人气的脸庞涨红,苏明昌的脸色也变了,急忙说道:“殿下……” 君长渊凤眸一抬,幽冷的目光径直望向他。 这一眼,望得苏明昌后背生寒,仿佛被某种可怕的猛兽盯住,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头顶。 他僵住原地,只听君长渊淡淡笑了一声,道:“苏苏向来重情,平时对苏家人也多有纵容,不愿意与长辈计较。” 苏明昌听了这话,脸皮都绿了。 云苏重情?? 不愿意跟长辈计较?! 她就差踩到长辈的头顶上作威作福,整个云王府都没被她掀翻起来…… 这还叫纵容…… 镇北王殿下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不止是苏明昌,在场的苏老夫人、李姨娘、苏云柔和其他苏家人,听了这话脸皮都阵阵发僵,满脸的欲言又止。 可君长渊都这么说了,谁又敢说他错呢。 下一秒。 君长渊语气骤冷,仿佛挟着冰霜一般:“但本王却不是喜欢纵容之人,若是苏老夫人年迈,实在不懂规矩,本王也不介意找人教教她。” 苏明昌双膝一软,冷汗滚滚地跪在地上:“殿下、殿下息怒啊,家母绝对没有辱骂王妃娘娘的意思,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 苏明昌自己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合适。 其实不过是苏老夫人这些年,打压羞辱云苏惯了,而原主又从来不敢反抗,一味地软弱退让,无形间更纵容了苏老夫人的刻薄性情。 行为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再改。 尤其是对于苏老夫人这种固执的老人来说,要她改,比要她命还难。 苏明昌何尝不知道老夫人的脾性?以前也只是当做没看见,但现在不行了。 云苏的身份变了。 当着镇北王殿下的面,公然辱骂王妃,这无疑是在打君长渊的脸! “殿下息怒,下官愿意替家母赔罪,恳请殿下和王妃娘娘恕罪。”苏明昌咬紧牙关,忍着羞耻感,重重磕下头。 苏老夫人震惊地看着他:“明昌,你这是做什么?你可是他们两个的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道理?” 苏明昌有苦难言:“娘,你快别说了……” 但,已经晚了。 君长渊淡淡笑道:“有资格将本王视作晚辈的,只有宫中的太后、皇上和皇后,本王竟不知道,苏家何时也出了一位本王的长辈?” “苏家大胆,竟然敢以下犯上!” 厅内的王府侍卫闻言大怒,瞬间拔剑出鞘,一把把锋利的长剑直指向苏家众人,只等君长渊一声令下。 苏老夫人和李姨娘这些女眷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被吓得惊叫成一团。 苏老夫人的脸庞都被吓白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后退,惊恐地看着侍卫手里的剑。 “老夫人……”李姨娘赶紧扶住她,眼眶盈盈含泪,却不敢看君长渊,只一个劲地朝云苏看去。 这一看,李姨娘差点心梗了。 云苏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托腮,神情似笑非笑,俨然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完全没有要帮忙求情的意思。 李姨娘暗恨地咬牙,含着泪,壮着胆子开口:“王妃娘娘,求……” “大胆!”话还没说完,云苏身侧的秋荷已是一声厉喝,冰冷刺骨的目光望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胁迫王妃替你求情?还不跪下!” 李姨娘只是一个内院妇人,心肠虽然狠毒,但对外的胆子却实在不大,被吓得双腿一哆嗦,瞬间软跪在地上。. 她跪下了不要紧。 可她忘了,她的双手还紧紧抓着苏老夫人呢…… 于是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苏老夫人猝不及防地被她拽着,趔趄着扑跪在地上。 大厅的地砖是用纯墨石铺的,坚固又大气,为了彰显王府气派,连地毯都没铺。 苏老夫人年迈的膝盖骨直直撞在地砖上,痛得一瞬间冷汗直冒,痛苦大叫了一声,只觉得双腿骨头都要撞碎了。 “啊……” 苏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被身边的李姨娘死死掐住手掌,不得不憋了回去。 苏明昌、苏老夫人、李姨娘三个人都跪了。 其他苏家人哪还敢站着?一个个惶恐不安的扑通跪下来,深深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云柔在跪下之前,委屈地咬紧了嘴唇,一双水盈盈的漂亮眼睛含着泪光看向君长渊,婷婷袅袅地跪了下去。 君长渊没说话,淡淡摆手。 周围冷然的侍卫整齐划一地收剑,退回原位。 秋荷也欠了欠身,无声地站到云苏身后。 大厅里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君长渊不开口叫起,苏明昌等一众苏家人也不敢起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云苏嘲弄地开口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们苏家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蠢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之前差点毁了我的婚事,我还没算账,不躲着我走就算了,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苏老夫人从疼痛中缓过来,一听这话瞪起眼睛:“你说什么?!” 云苏冷淡地看着她:“我说你白活了一大把年纪,却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到底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第326章 掌嘴自欺欺人 “你……”苏老夫人痛得煞白的脸庞一瞬间涨的通红,勃然大怒地正要骂出声。 云苏一眼就看穿了她想说什么,脸上浮现出厌烦的表情。 “又想跟我摆祖母长辈的架子?省省吧,说了这么多回你也不嫌腻。” 苏老夫人满腔的咒骂一下子噎住了。 “除了这个祖母的身份,你还有什么资格能在我面前嚣张的?更别说,连这个祖母的身份,都不算名正言顺。” 云苏冷冷地看着她,“还要我提醒你多少遍,这里是云王府,是云家的地方!你儿子苏明昌,是入赘进了云家,他从来就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你——更不是云王府的老夫人!” “按照入赘的规矩,我的长辈只有我母亲云妙郡主,我外祖云老王爷,从来就没有一个姓苏氏的祖母。 苏氏,云氏。 原本就是两家,你们苏家拍马都及不上我云家的门第!” 伏跪在地上的苏明昌闻言,浑身骤然僵硬,犹如被千万道利箭穿心,又像是活生生的脸皮被人扒下来。 羞耻、愤恨,无地自容。 云苏站起身,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神情僵硬呆滞的苏老夫人面前,气势凛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看着她: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在我面前称长辈?!”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在云苏看来,云妙郡主和原主这对母女,就是被养得太善良、太单纯了一点。 云老王爷是民间出生,靠着一身家传武艺在战场上拼杀出的家业,老王妃同样是平民出身,据说在老王爷发迹之前,陪着他吃过很多苦,因此落下了病根。 云妙郡主刚出生不久,老王妃就去世了。 云老王爷中年丧妻,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独生女儿养大,生怕她被人欺负,到死都没有续弦纳妾。 他把云妙郡主养得天真又单纯,捧在手心里宠着。 结果,却招来了一只居心叵测的“中山狼”! 但凡云老王爷能把女儿养得多一点防人之心,不那么善良柔弱,或许她就不会爱上苏明昌这种虚有其表的伪君子。 而同样的,如果云妙郡主懂得防人之心,并将这一点教给了原主。 她们母女俩也不至于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的死得稀里糊涂。 云氏已经绝脉了。 反被苏氏鸠占鹊巢,老王爷辛辛苦苦为妻女打下的家业,却便宜了一群姓苏的外人。 何等可笑? 即使云苏穿进了原主的身体,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是原主。 也不是云老王爷真正的外孙女。 云家……已经没人了。 既然如此,苏家又凭什么踩在云家人的尸骨上,沾沾自喜,耀武扬威? 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云苏幽深的眼眸里,隐隐闪动着一簇暗火,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缭绕在心间,不知道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 苏老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到,脸皮一阵阵抽搐,随即涨得通红。 她被云苏毫不留情的话,揭破了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却死活不肯承认现实,反而歇斯底里地吼道: “畜生,你不认祖母,不认亲爹,你就是个丧了良心的白眼狼!云王府的家业是我儿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跟你娘才是那个不要脸的,我们苏家白养你这么多年!”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苏老夫人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 云苏听得都逗笑了:“我可真是长见识了,头一回见到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云王府……”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是你儿子打下来的?” “就是我儿子打下来的!” 苏老夫人梗着脖子,脸庞涨红成猪肝色,声嘶力竭地道:“没有我儿子,你娘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连你这个畜生都不知道在哪,你还有脸在……” “掌嘴。”云苏骤然冷声。 君长渊一个眼神望过来,厅内两侧的侍卫中,当即走出一人到苏老夫人面前,高高抡圆了胳膊,“啪!”地狠扇了苏老夫人一嘴巴子。 “啊!”苏老夫人痛叫一声,半张老脸都打偏出去,迅速涨得血红。 云苏冷冷道:“侮辱云妙郡主,再掌。” “啪!”侍卫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手又是狠狠一耳光。 那清脆的声音,听得旁边的李姨娘浑身一哆嗦,本能地撒开手,颤抖着往后缩。 跪在地上的苏明昌更是没有抬头,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没听见。 两巴掌下去,苏老夫人已经萎顿在地上,眼皮都翻起来了,仿佛要昏死过去一样。 云苏却知道,她身子健康得很,没这么容易晕。 以前刁难原主的时候,七八斤的龙头拐杖都能举得高高的,狠劲儿的往原主身上抽打,打得原主手臂骨都断了,苏老夫人还能中气十足地指着她的鼻子臭骂。 祸害遗千年。 恶毒到这个份上的老太婆,命可硬着呢。 “说云王府是你儿子打下来的家业,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你不如问问你儿子,他敢承认这个话吗?” 云苏讥诮地说,“只要他敢认,我保证立刻上书请陛下收回云王府的爵位,让你们苏家人好好享受‘自己’的家业。” 一听到爵位,刚刚还瘫在地上仿佛奄奄一息的苏老夫人,顿时就从地上弹坐起来,红肿着老脸怒吼:“你敢!爵位是我孙子耀祖的,你个小畜生敢跟你弟弟抢东西,你不得好死!!” 云苏翻了个白眼,都懒得再告诉她,苏耀祖在刑部已经被定罪,不是斩首就是流放。 这辈子,他怕是没命出来继承云王府的爵位了。 苏老夫人向来固执,也向来会自欺欺人,她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如何,只一心偏执的相信“她认定”的东西。 跟这种人讲道理,完全就是浪费口水。 云苏干脆往回走。 还没走两步,苏老夫人忽然猛扑上来,伸手就去抓她的裙子:“云苏,你不能抢你弟弟的爵位,那是耀祖的东西!你必须把爵位还给你弟弟!” 旁边的侍卫见状反应飞快,狠狠一脚踢开她的手,没让她碰到云苏。 云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苏老夫人。 “你放心,只要是你们苏家人想要的东西,我保证—— 第327章 拿下真假侍卫 伏在地上的苏老夫人顾不得喊痛,双眼殷切直勾勾地看着她。 就连缩在一旁的李姨娘,听到爵位,都忍不住心生期许,暗暗望了过来。 人群里,有人隐蔽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笑。 就在苏老夫人和李姨娘无声的期望中,只听到云苏冰冷的、斩钉截铁的声音: “你们永远拿不到!” 我保证,你们永远拿不到…… 李姨娘霎时间脸一白,仿佛多年的愿景就在眼前,却猛然间落了空,这种仿佛从美梦中一下子坠落清醒的感觉,差点让她晕过去。 苏老夫人死死地瞪着云苏,一双老眼里满布血丝,苍老的脸皮微微抽搐着,仿佛一下子回不过神。 云苏撂下这句话,也懒得再理会她,径直转身往回走。 可她刚一转身,就听到苏老夫人怨毒得如厉鬼一样的嚎叫: “云苏,你这个畜生!!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年过六旬的苏老夫人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竟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抓着手里的龙头拐杖就朝云苏的后脑勺打去。 那拐杖是用紫檀木整根雕刻的,又富贵又沉重,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苏老夫人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刹那之间,只见她苍老的脸庞狰狞无比,双眼赤红,仿佛见了八辈子仇人一样,抄着拐杖狠狠打过去。 这一下要是打中了,足以让人头骨碎裂,脑浆横流。 云苏眼眸骤然冷寒。 循着恶风声,她刚想侧身还手,就听到一声爆喝声响起。 “大胆!” 一直护在云苏身后的侍卫见势不妙,当即上前飞起一脚,重重将苏老夫人手里的拐杖踹飞出去。 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打着旋耳飞到大厅侧面,“砰!”的一声撞碎了角落里的大花瓶。 破碎的瓷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侍卫猛扑上前,精准而勇猛地擒住苏老夫人的手,抬脚一踹膝盖,苏老夫人痛叫着单膝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 侍卫反手扭住她的胳膊,绕到身后又是一脚,单膝抵上脊背,狠狠将苏老夫人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套漂亮的擒拿术用得十分精彩,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只短短半分钟不到,一切便尘埃落地。 云苏愣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 “啊……”苏老夫人被摁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连连,充血的眼睛还不忘瞪着云苏,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云苏没有搭理她,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侍卫:“你身手不错,反应也很快,叫什么名字?” 侍卫压着苏老夫人动弹不得,旁边的其他侍卫立刻上前接手,他才松开手站起身,又朝云苏拱手道: “谢王妃称赞,属下凌电,只是王爷手下的一位无名小卒。” 云苏闻言挑了挑眉,“无名小卒?你是觉得我孤陋寡闻吗?” 凌电立马请罪:“属下不敢。” 云苏又看向君长渊,扬眉道:“我听说你手下有凌氏四兄妹,凌风、凌雨、凌雷、凌电。个个都是军中能将,位居三品……”. 她话还没说完,君长渊便忍俊不禁地低笑了一声。 云苏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双手环胸,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到凌电身上:“凌将军兴致不错?特意跑到装成侍卫,逗我开心吗?” 凌电:“呃……” 他望天望地,又看向君长渊。 君长渊好整以暇地托着腮,凤眸似笑非笑,明摆着不帮忙。 凌电微微苦了脸,伸手挠了挠发烫的脸颊,一副被拆穿后十分窘迫的样子,最后,他还是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抱拳老老实实地向云苏认错。 “王妃见谅,我并无戏耍您的意思,只是难得回京,本想放松一番,便借了府中侍卫的衣服。此事王爷也是知道的。” 前半句话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后半句话,就有点拖人下水的意思了。 君长渊大概也没想到,属下甩锅还能甩到他头上,语气幽幽道:“凌电,本王可没有让你隐瞒王妃啊。” 凌电无辜地抬起头:“可是,王爷,您也没有拆穿属下啊。” 不拆穿,那不就是默认吗? 君长渊噎了一下,微微气笑:“你就非要拉本王下水不可?” 凌电更加无辜了:“王爷,属下哪敢啊。” 你做都做了,还说不敢? 云苏还是第一次看见君长渊和手下武将的相处,不由觉得惊奇。 凌家四兄妹都是镇北军中的武将,在朝中拥有军职,其中有两人的职位比苏明昌还高,并且手握实权。 据说他们很早就跟随在君长渊身边,是他手下一等一的能人干将,同时也是君长渊的直系下属,每一个都各有所长。 以前,君长渊坐镇边关的时候,凌家四兄妹便也跟着他在边关,极少在京城活动。 如今,君长渊归京养伤,大半的镇北军依然驻扎在北境边关,由凌家四兄妹负责,君长渊则在京中远程遥控,每隔两三天就有大量的边境军情送到他手上。 有这样重要的身份存在,君长渊对凌家四兄妹的态度,自然与对普通暗卫不同。 虽然是下属,相处起来却又有几分朋友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凌风敢开玩笑、甚至敢“甩锅”给君长渊的原因。 原来,君长渊也是会跟人开玩笑的…… 她还以为他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威严冷淡的样子呢。 “王妃娘娘……”凌电有些可怜的声音,拉回了云苏的思绪。 她一回神,看到凌电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我又没真的生气,你装出这副样子做什么?” 凌电是凌家四兄妹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十四岁就跟着君长渊上了战场,坐镇边关五年,如今也才十九岁。 性格更是像个半大的少年郎。 之前装成侍卫时还有模有样,现在身份暴露了,本性也露出来了。 他以为云苏要生气,就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小麦色的英俊脸庞上,一双俊秀的剑眉星眸都耷拉下来,看着惨兮兮的。 结果。 一听云苏没生气,他立马就笑开了,露出白灿灿的一口牙。 剑眉飞扬,眼眸晶亮,满身的少年意气。 凌电笑嘻嘻的拱手:“早听说王妃娘娘性子大气,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多谢王妃了! 第328章 尸臭尽数到齐 云苏不禁好笑:“这是看我不计较,就开始拍马屁了?” 凌电一本正经地道:“王妃可冤枉属下了,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 谁信他就有鬼了。 云苏心里暗自腹诽,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看出来,这小子的性格不老实。 但,也不讨人厌。 她朝君长渊走过去:“没想到你手下,还有性子这么跳脱活泼的人。” 君长渊狭长的凤眸里浮现笑意,刚想开口。 这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屋内几人都看过去,一名侍卫跨过门槛,拱手沉声道:“禀王爷、王妃,刑部左侍郎已经带人到门口了。” 略显轻松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 云苏脸上的笑意淡下来。 君长渊开口:“让他们进来。” “是。”侍卫沉声应下,退出正厅。 还跪在地上的苏明昌、李姨娘等人不敢吭声,女眷们纷纷低着头,至于苏老夫人,更是被侍卫押到了边上,为了防止她再口出狂言,侍卫不知从哪找来一团布,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苏老夫人“唔唔”地闷叫着,老脸又红又白,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凶悍。 但谁也没有理她。 苏老夫人挣扎无果,也渐渐没力气了,终于消停下来。 很快,一阵匆忙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队整齐排列的刑部衙役脸色凝重,小跑着进了前院。 为首的两人手里,还牵着四五只皮毛漆黑发亮的大型黑犬,嘴巴被皮质的护具包裹起来,以免发出叫声惊扰贵人,脖子上系着皮圈和缰绳,被衙役牢牢拽在手里。 两队衙役小跑到前院中,便停了下来,肃穆无声。 刑部左侍郎快步穿过队伍,独自迈步进了正厅,看到厅内跪了一地的苏家人,他微微愣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快步上前。.. 恭敬的抬手行礼,道:“下官刑部左侍郎,周成文,参见镇北王殿下,见过镇北王妃!” 君长渊微微点头:“起来吧。” 周成文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再次开口:“在前来之前,尚书大人委托下官向殿下请罪,本该亲自上门,但刑部中正在抓紧审理刺客一案,大人实在抽不出空,才令下官带人过来,请殿下见谅。” 因为报案人是镇北王妃。 事发地点又是在云王府。 刑部尚书季礼街道报案后,一看人物地点,头皮都麻了。 但是又不能不来,他也没这个胆子拒案不查。 刑部这几天因为大婚行刺一案,从上到下都忙得团团装,季礼这个尚书更是亲自坐镇,一步都不敢离开刑部。 于是,就只能派了左侍郎周成文过来,还不忘叮嘱他对镇北王致歉。 君长渊淡声道:“季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一桩杀人案件,有周侍郎在足够,用不着一部尚书亲自前来。” 尚书可是一部之首,绝对的朝中重臣,只要不是惊天大案,本就用不着季礼亲自跑一趟。 只不过,因为之前燕姝儿的事,季礼被君长渊吓破了胆子,心里正充满了敬畏和恐惧,所以才对镇北王府的事格外紧张,丝毫不敢大意。 “殿下明理。”周成文不知内情,还以为上司只是客气,听到君长渊这么说,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才直起身子。 客套话说完,周成文倒也没忘记正事,肃容问道: “下官听闻云王府中发生杀人案,报案人是镇北王妃,斗胆请问王妃娘娘,死者在何处?案件又是怎么发生的?” 云苏道:“这事还得从大婚之前说起……” 她也不含糊,简洁明了地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周成文闻言皱起眉头:“如此说来,王妃娘娘也不确定,您失踪的丫鬟是生是死?” “我只知道她肯定还在云王府,没有离开过。”云苏沉声道,“但是生是死,我确实没法判断,所以才报给了刑部,让你们来搜查。” 周成文迟疑了一下:“可若是不确定那个丫鬟的生死情况,我们刑部只怕也无权搜查王府……” 云苏打断他的话:“你们不是带了猎犬过来吗?” 周成文一愣,点点头:“是殿下派人转告,下官特意让人挑了几条最机敏的,不知王妃娘娘的意思是?” “猎犬的嗅觉比人要强出百倍,有些气味,人隔得远了就闻不到,但猎犬可以。” 云苏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瞥过跪在地上的苏家人,随即拿出一张叠好的手帕,递给周成文。 “周大人,我这里有一张荷叶用过的帕子,麻烦你交给训犬人,让几只猎犬好好闻闻,或许就能找到荷叶的下落了。” 荷叶失踪已经超过三天。 如果她在大婚之前就已经死了,拖到现在,尸体已经开始产生腐败了。 尸臭味,是这个世上最粘稠、最具有附着性的气味之一。 它能够死死地黏着在活人的皮肤上,十天甚至半个月都不消退,除非使用特殊的化学药剂,否则不管是洗澡还是换衣服,都很难完全消除这股味道。 而同样的,这股味道也一定会大量充斥在,荷叶被藏身的地方。 人闻不到,狗却不一定。 更甚至于,如果荷叶是在今晚之前,被人匆忙从柴房搬走的,那个人接触过荷叶已经腐败的身体,就一定会沾染上尸腐的气息。 就算猎犬闻不到荷叶被藏在什么地方,只要将云王府内所有人都聚集起来,让猎犬一一嗅闻过去,就一定—— 能找到今晚转移尸体的人! 只要找到了这个人,就等于是找到了荷叶的下落,甚至是找到了凶手的线索! 云苏故意以“杀人案”为由,向刑部报案,扬言要搜查整个云王府。 这并不是她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而是深思熟虑。 她真正想要借用的,也不是刑部的人手,而是那几条凶猛的黑犬。 周成文不明就里,暗暗窥了眼坐在旁边的君长渊,见他没有阻拦,便识趣地接过云苏手的帕子:“是,王妃娘娘放心,下官一定让……”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第329章 搜查是个妙人 云苏拿出来的这张手帕,自然不是荷叶生前用过的。 而是她在柴房时,用来擦拭墙壁上尸水的那一张。 因为尸臭味道明显又强烈,周成文作为刑部左侍郎,平时也没少接触过死人,对这股味道十分熟悉。 他刚伸手接过手帕,就隐隐约约闻到了帕子上不详的气味,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云苏。 “王妃娘娘……您确定,这是您丫鬟用过的帕子吗?” 上面怎么一股死人味道? 云苏对上周成文惊疑的视线,却不动声色:“我确定,周大人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周成文也不傻,能在朝中做到刑部侍郎这个官职的,就没有蠢人。 他一瞬间明白了云苏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君长渊。 君长渊淡淡道:“按照王妃的话做,看着本王做什么?” 这话显然就是默许。 云苏虽然是王妃,但毕竟是女眷。 女子不涉朝政。 按规矩,她是不能直接指挥朝廷官员的,除非背后有君长渊的默许。 周成文攥紧手帕,沉稳地一拱手:“下官明白了。” 随即,他转过身,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明昌,客气地拱手道:“苏将军,下官奉殿下王妃之令,让猎犬搜寻丫鬟的下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将军见谅。” 这种表面客套话,本身没什么用处,只是礼貌性地通知苏明昌一声。 毕竟他也算是云王府的当家人之一。 苏明昌当然也不可能拦着周成文不许搜,扯了扯嘴角:“周大人自便就是。” “多谢了。”周成文又拱了拱手,随即巧妙地话锋一转。 “不过,刑部饲养的猎犬,性子比较凶悍,为避免搜查途中惊吓到府上的人,造成误会,能否请苏将军通融,将府里众人集合到前院,以方便猎犬行事?” 云苏闻言一挑眉,这位周大人…… 可真是个妙人啊! 他明显已经猜到了云苏的真正目的,不是找人,而是搜尸。 因为有君长渊的默许,周成文很聪明的没有多问,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配合云苏,情商不可谓不高。 苏明昌不明就里,闻言也没多想:“管家,你去召集府上的人,让他们到前院集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走动。” “是,老爷。”管家赶紧鞠躬,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有劳苏将军了。”周成文客气地拱拱手。 很快,云王府里的丫鬟、下人、护卫、嬷嬷们就被召集起来,挨挨挤挤地全聚在前院里。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人脸上都神情不安,紧张忐忑地看着那些严肃的刑部衙役。 周成文从前厅里走出来,伸手招来两名衙役头头,低声叮嘱了几句。 衙役听完连连点头:“放心吧大人,小事一桩。” 周成文肃穆地说:“要是有发现,马上报给我,王爷和王妃还等着呢。” 说着,他便把手帕交给了下属。 衙役拿着手帕,走到几名牵着猎犬的训犬人面前,吩咐了几句。 训犬人听完直点头,然后弯腰解开了几条大黑犬嘴上的护具。 而这个时候,正厅里的云苏也不耐烦坐着等,她转头对君长渊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在这里喝杯茶,等我回来?” 君长渊点头:“想去可以,带几个侍卫跟着。” 云苏本想拒绝,一旁眼巴巴的凌电飞快地举起手:“王爷,属下陪王妃娘娘出去吧。” 君长渊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 凌电讪笑地放下手,解释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事做,属下还没来过云王府呢,听说这里是王妃娘娘的母家?” 敢情他以为来参观的? 君长渊摆摆手,略带嫌弃:“不准胡闹。” “一定不闹。”凌电笑嘻嘻地走过来,又朝云苏拱拱手,眨眨眼睛,“王妃娘娘,请吧。” 秋荷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什么话也没说,但明显是要跟着的。 虽然是大庭广众下,但云苏和凌电,一个是初进门的王妃,一个是镇北军的将军,也算是外男,他们两个人可不方便单独行动。 云苏也没多说,便朝厅外走去。 凌电和秋荷一左一右跟在她后面。 刚走出正厅,云苏一眼就看到那几条形象威猛的黑犬。 训犬人手里拿着手帕,正解开黑犬嘴上的护具,将帕子递到黑犬鼻子前,让它们嗅闻。 今晚能不能顺利找到荷叶,就看这几条黑犬的发挥水平了。 云苏眸光乌黑。 这时候,凌电上前一步,笑着问道:“王妃娘娘,您今晚在娘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真的想找人吗?” 云苏转头看了他一眼。 之前,凌电穿着侍卫装,打扮得跟其他侍卫一模一样,低头跟在君长渊身侧时,云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隐蔽的功夫倒是不差。 如今身份暴露了,凌电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收敛气势,当他抬起头,露出笑脸时,云苏才诧异的发现。 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将军,凌家四兄妹中的幼弟。 其实,长得十分英朗俊秀。 常年身在边关,他不像京城的世家公子一样皮肤白皙,而是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衬托得剑眉乌黑浓烈,睫毛极长,一双眼睛晶亮而锐利,像蓄势的利箭,却又不带任何威胁性。 他鼻梁高挺,嘴唇偏薄,笑起来时露出雪白的牙。 玄黑色的侍卫服穿在身上,却掩饰不住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黑色的长靴包裹着一双长腿,腰间佩剑,站得笔直,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之人。 凌电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就像是草原上肆意奔跑的野豹一样,潇洒且自由,无拘无束。 但又不会显得嚣张过头,惹人生厌。 云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道:“凌将军,有没有人说过,你跟一个人有点像?” 正等着她回答的凌电一愣,下意识问道:“谁?” “镇南侯府的五公子,燕殊,你应该也认识吧?” 云苏淡淡道,“你们还挺像的。” 同样的少年意气,性子张扬。 同样的身为武将,而且都是年少成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掩饰的肆意和自信。 但,也仅仅只有三分像,剩下七分还是不一样的。 凌电听到她这么说,英俊的脸庞骤然扭曲了一下,隐隐发青,不自觉地捂住胃。 “王妃,您是故意恶心我吗?我要吐了……” < 第330章 畜生背后维护 云苏一脸的问号:“我恶心你做什么?” 凌电捂着胃,英俊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目光充满控诉地看着她。 云苏迟疑的反应过来:“你跟燕殊……有仇吗?” 好像真的很讨厌对方。 凌电咬牙切齿地笑道:“我哪敢跟镇南侯府的公子有仇?他可是天上的鹰,放出笼的兽,见到人就想叼一口,谁敢跟他结仇啊?” 云苏:“……” 这话真的不是在骂,燕殊是头禽兽吗? 可以确定了,确实是有仇。 云苏有些好笑:“你们年纪差不多,又都是武将,连军职都不相上下,我以为应该关系不错?” 凌电是镇北军的武将。 燕殊是镇南军的武将。 虽然不在同一个军中,但两人身上的相似点还是有不少的。 不过不同的是,燕殊毕竟出身名门,身后有整个镇南侯府,是真正的天骄贵公子。 所以,他的性格更加恣意嚣张,无所畏惧,想做什么也从来不考虑后果,因为在天盛国,值得他顾虑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而凌家四兄妹,以前也是武将家族出身,但家族早就衰败了。 四兄妹据说从小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全靠他们大哥二姐两个人撑起全家,直到追随到君长渊麾下,逐渐展露头角后,凌家才渐渐有了起色。 所以,凌电的性格注定不会像燕殊那样肆无忌惮,只是因为他是家中最年幼的弟弟,从小就被哥哥姐姐护着,因此同样是性格张扬,却比燕殊多了几分人情。 云苏之所以觉得他们像,主要还是身份、性格,以及初次见面时的感觉。 凌电和燕殊像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云苏本来以为他们应该认识,甚至关系不错,但现在看来…… 她倒是完全猜错了。 凌电脸色更青黑了,没好气地道:“谁要跟燕殊那种畜……那种人关系好啊?多看他一眼我都能吐出来。” 云苏似笑非笑:“你刚刚是不是想骂燕殊是畜生?” 凌电眨眨眼,装无辜:“我有吗?” “你有。”云苏拆穿他,“我都听到你改口了。” 凌电:“呃……” 他下意识想着怎么圆,就听到这位新王妃,语气淡定地说:“骂的不错,我也觉得他挺畜生的。” 凌电一下子睁大了眼,衬托得小麦色的英俊脸庞有些呆,仿佛不敢置信。 随即,他噗嗤一声就笑了:“噗,哈哈哈……” 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捂着肚子,歪在了走廊的柱子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一边笑一边朝云苏竖起大拇指,“王妃娘娘,您可真有意思,不枉我特意抢了大哥的差事,往京城跑一趟。” “咳咳。” 一直没做声,站在旁边的秋荷咳了两声,提醒他说话注意点。 但凌电和云苏,谁也没在意这个。 云苏挑眉道:“你是代替你哥哥姐姐,回来送贺礼的吧?” 凌电笑道:“是啊,王爷忽然赐婚成亲,消息传到边关已经晚了,但作为属下,赶不上成婚大典,贺礼总得亲自送来。” 原本送贺礼的事情,应该是凌家大哥,凌风亲自来办的。 他是君长渊手下军职最高的人之一,也是四兄妹的大家长,由他亲自护送贺礼回京,才显得足够重视。 但是,这个差事却被凌电死乞白赖地硬抢过来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亲眼见见这位准王妃。 他在边关可都好奇死了。 凌电揉了揉笑痛的肚子,重新站直了,笑眯眯地说:“王妃娘娘,您知道您现在在边关镇北军中,名声有多大吗?几乎所有军中将士都在讨论您呢。” 云苏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边关的情况,但想必,传过去的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凌电神秘地举起手指摇了摇:“不不不……” 他看着云苏不解、又不相信的神情,恶作剧地勾起薄唇,笑着说: “军中所有将士都在猜测,您是从哪下凡的仙女儿,竟然能把我们王爷降服住?大家伙儿对您可是又好奇,又期待,又崇拜呢……” 云苏:“……” 下凡的仙女儿?降服君长渊? 她隐隐有些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想拍马屁,是不是也该找个听得过去的说辞?” “王妃又冤枉我了。”凌风笑得更开心了,举起三根手指。 “我发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那些人天天说,夜夜说,训练吃饭都在说,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不,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 他放下手,弯唇一笑。 “为了一解我的好奇,打探下新王妃到底是何方仙女的未解之谜,我可是牺牲了未来一年的俸禄,好不容易才从大哥手里抢到了回京的机会,现在也算心愿得偿了。” 这话确实不算说谎,只是没有说完整。 君长渊重伤被赐婚的消息,传到北境军中时,曾经一度掀起了军中的惊涛骇浪。 几乎所有将士都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尤其是跟着赐婚消息一起传过来的,还有准王妃——云苏在京中的种种恶名臭名。 什么不学无术,貌丑无颜。 什么性格暴虐,跋扈嚣张…… 总之就是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完全把京中的流言照搬到北境,短短几日,就传播得全边境将士都知道了。 君长渊在边境的威望相当之高,不止是军中将士,还有边关三城的百姓都听闻了这些流言,甚至都有人胆大包天的跑到军营前打听消息。 就连他们凌家…… 凌电脸上笑眯眯,乌黑的眼眸却微微沉下,不动声色地瞥过云苏的脸。 他们凌家,对这道赐婚的旨意,也是有不满的。 那段时间,关于军中和边境流言纷纷的消息,也通过军情奏折加急送到了君长渊手上。 而且,一连就送了三封。 每一封都说明了军中将士对皇帝赐婚的不满,对云苏这位“准王妃”的不满。 甚至,还有镇北军多位将士的联名奏折,只要君长渊一句话,所有将士都愿意联名请旨,要求天盛帝收回旨意,至少换一个名声好点的准王妃。 但这些奏折,全被君长渊一手压了下来。 没有让云苏知道半点 第331章 本王总是在你身边 云苏不知道凌电在想什么,闻言看了他一眼:“心愿得偿?你这是看出我从哪下凡了?” 凌电扑哧一笑:“哈哈哈,王妃娘娘说话可真有意思,我说的心愿得偿,可不是……” 话还没说完。 忽然这时候,一阵激烈的犬吠声从云王府后院传来。 “汪汪汪——汪汪!” 虽然前院和后院隔着好几重院墙,但此时已经是深夜,周围万籁俱静,只有云王府内灯火通明,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到前院,显得后院更加安静。 犬吠声刚一响起,便穿过重重院墙,清晰地传入云苏和凌电耳中。 两个人的神情同时严肃起来,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凌电喃喃道:“黑犬叫成这样,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云苏微微眯起眼,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周成文。 周成文同样听到了犬吠声,正要招人过去查看,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大人——”是衙役的声音。 语气急促紧张,甚至带着几分惊恐。 很快,满头冷汗的衙役就大步跑进了前院,气喘吁吁地奔到周成文面前,一边喘息一边道: “大人,不好了,后院……后院那边……” 周成文上前一步,冷声问道:“后院有发现了?” 云苏和凌电也看着这边。 身后正厅里传来脚步声,云苏一转过头,看到是君长渊走了出来。 他也没说话,走到云苏身旁,凤眸望着院中。 衙役压低声音道:“有大发现,瞧着吓死人了,大人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成文眉头一皱,还未说话。 云苏忽然走下台阶:“我跟你们一起去。” “王妃娘娘?”周成文微微迟疑。 衙役更是脸色一变,声音压得更低了:“周大人,那边情况很不好,恐怕不方便让王妃娘娘过去,脏了贵人的眼啊……” 云苏耳尖地听到了衙役的话,直接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在哪里发现的情况?” 她心里已经猜到黑犬找到荷叶了。 看衙役这态度,只怕荷叶现在的样子……不是太好。 但云苏也没什么好怕的。 作为医生,她见过的死人还少吗?什么可怕的样子没见过,何况那是荷叶。 “这……”周成文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看向君长渊。 君长渊缓步走下台阶,淡声道:“那就一起过去吧。” 他转头下令:“其余人留在前院,本王和王妃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 “是!”王府的侍卫拱手应下。 凌电和秋荷走下来,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君长渊和云苏身后。 周成文没办法,只能拱手道:“殿下,王妃娘娘,请。” 衙役低头在前方带路,一行人循着激烈的犬吠声,快步往内院方向走去。 云苏脸色冷淡,一言不发地走着,却发现脚下的道路越走越眼熟。 她眼神沉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别怕。”君长渊走在她身旁,无声地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慰贴着她泛凉的指尖。 云苏侧头看着他。 君长渊目视前方,低沉的声音温柔有力:“不管发生什么,本王总是在你身边的。” 云苏一怔,微微垂下眼眸:“我知道。”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道:“我没害怕。” “那就好。” 君长渊无声弯了弯唇角,握着她的手掌微微收紧,随即又松开,修长的手指穿入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云苏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同样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身后。 凌电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眼神微微诧异,随即又化作一抹复杂。 他侧头,很小声地问秋荷:“王爷和王妃成婚才两天吧?感情就这么好?” 他还没见过王爷主动牵女人的手…… 不,准确地说,以前王爷身边,就没什么女人。 连只雌蚊子都没有。 秋荷闻言瞥了他一眼,她和凌电也是从小认识的,只是一个在暗卫营,一个在边关军营,双方各司其职。 交际虽然不多,但关系还行。 所以,秋荷也没隐瞒他,压低声音道:“在大婚之前,王爷就把我指派到王妃身边了。” 凌电眼里的诧异更深了。 作为武将,他知道秋荷是暗卫出身,君长渊手下的女暗卫不多,每一个都称得上是稀罕品,因此轻易不动用,只有在一些特殊任务、需要女性身份做掩护时,才会动用到她们。 而秋荷,她作为君长渊麾下,女性暗卫中少有的拥有代号的人,能力可以说是排进前三。 王爷竟然早早就把她派到王妃身边,当做丫鬟贴身保护……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王爷很重视王妃,是真正接纳的那种重视,而不是娶个摆件放在后院里,有名无实。 同在君长渊麾下效力,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 秋荷这句话,明显是在提醒凌电,不要把云苏当成花瓶,她这个“王妃”,可不仅仅只是虚名头衔。 凌电沉默了一下,又笑嘻嘻起来:“我知道了,多谢秋荷妹妹提醒。” 秋荷皱着眉头白他一眼,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 凌电笑嘻嘻的也不在意,目光看向前方携手同行的云苏和君长渊,眼眸深深,心里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回京是这样的情况,真是…… 让人没办法啊。 两个下属在身后窃窃私语,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但云苏和君长渊都听到了动静声。 “这个凌电……”云苏迟疑地轻声开口,却难得有些欲言又止。 君长渊轻声道:“怎么了?他冒犯你了?” 云苏摇摇头:“没有,他对我挺客气的,之前说话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但是……” 她微蹙了一下眉,有些迟疑道:“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他好像有点暗中打量我的意思?不过并不是恶意的那种。” 之前和凌电说话的时候,云苏就有这种感觉了。 凌电看似是在跟她闲聊,语气轻松,笑嘻嘻的样子,但实际上,云苏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什么… 第332章 打捞井中藏尸 不过,这种观察并不是带有恶意或者敌意的。 但也不像是单纯地感到好奇。 云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微妙的感觉。 她仔细想了想,低声对君长渊说:“他好像对我很好奇,但又不像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好奇,更像是……为了别人特意来观察我的感觉?” 君长渊微微眯了一下眼,没说话。 云苏又说道:“不过,他确实没有恶意,态度也挺好的,所以我也没拆穿,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凌电,对他也谈不上了解。 同样的,凌电对她也应该如此。 所以云苏有点想不通,凌电对她的关注,以及不动声色地打量,是出于什么原因…… 总不会真的是因为边境军营里,那些不靠谱的流言吧? 君长渊浅笑了一声,柔声道:“凌电的性格有些跳脱,但本性不坏,既然你觉得他没有恶意,也无须想太多。” 云苏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倒是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手下都有哪些人?” 君长渊唇角噙着笑:“想知道?” “你要是愿意告诉我,那我就想,要是不愿意,或者不方便说,那我就不想。” 云苏耸耸肩,“我都可以。” 君长渊哑然失笑,正要说什么。 前方带路的衙役停下脚步,伸手一指:“大人,就是这里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抬头看去。 眼前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院落,面积庞大,里面假山流水,富贵逼人,高高悬挂的牌匾上是名家亲笔,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 松鹤院! 这是苏老夫人的住所。 云苏眼眸微微一缩:“……怎么会在这里?” 她之前就觉得衙役带的路线很眼熟,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因为同样的路线,可以通往后院好几个不同的院子,所以云苏也不能完全肯定。 现在答案揭晓了。 云苏心里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苏老夫人的院子? 难道荷叶竟然被人藏在松鹤院? 每日都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凶手的胆子有这么大,竟一点都不怕被发现吗? “进去看看再说。”君长渊沉声,拉回了云苏的思绪。 一行人径直走入院内。 衙役继续在前面带路,直奔后院方向去。 苏老夫人年轻时守寡,吃过很多苦,靠着儿子入赘王府开始享福后,她就格外地享受富贵与奢靡。 就像是心态失衡的暴发户一样,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所以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最好的,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揽在怀里,弥补从前的缺憾。 松鹤院作为苏老夫人的住所,同样也是这种奢靡的风格。.. 整个松鹤院是三个小院子相互打通的,面积非常庞大,前后各有一个花园,光是屋子就有四五十间,院子套着院子,层层叠叠,里面住着三十多个丫鬟下人,专门伺候苏老夫人一个人。 这奢靡程度,真正的王府老太君都比不上。 此时此刻。 衙役带路的方向就是松鹤院的后花园,但却不是最大的那一个,而是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了一个没人住的空院子里。 云苏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几十个衙役举着火把忙忙碌碌,院子西侧墙边有一口井,所有人都围在井边。 人影憧憧,火光跳动,让人看不分明。 “汪汪汪汪——”旁边的几个训犬人死死拽着狗绳,四五条黑犬凶牙毕露,正疯狂地朝着井口咆哮。 浓郁的尸臭味夹杂着火油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院落,让人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 云苏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几个衙役用布巾包裹着口鼻,正围在井边打捞着什么东西。 井口旁边的空地上,摆着一副简易的粗制担架,上面盖了白布,勾勒出潮湿清晰的人形。 地上到处都是水渍,各种各样的脚印遍布了整个院子。 “殿下到——” “王妃娘娘到——” “周大人到!” 衙役高声通传,院子里忙碌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刷刷跪了一地。 周成文顾不了太多,一看到院内的情况便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情况怎么样?” 跪在地上的衙役衣服湿了大半,拱手道:“回大人,人已经从井里捞上来了,样子还算完整,但死状蹊跷,颇为诡异,其他人正在打捞井里的东西,暂时还没有发现。” 周成文一边听着,一边走到担架前,小心地伸手掀开白布一角,顿时吸了口冷气。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急忙放下白布,转头道:“王爷王妃,请止步!这里秽气太重,为免伤及二位贵体,还请在院外等候,不要靠太近。” 在古人眼里,横死之人往往秽气极重,凶恶带煞,会冲撞活人的气运。 尤其是身份贵重的人,对这种事情更加敬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苏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是不信这一套的,但君长渊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人。 她松开与他相握的手,低声道:“你就别进去了,在院子外等我就行。” 君长渊反握住她的手:“本王不信这个。” “可是……” “以前在边关战场上,本王见过的死人还少了?” 君长渊微微扬眉,有些好笑,“还有比沙场横尸煞气更重的?” 云苏:“……”说得有道理啊。 身后的凌电哈哈笑道:“什么秽气不秽气的,京城里的人就是娇贵,我们边关的将士可都不吃这一套,王妃娘娘,就不必担心了,王爷见过的可多了。” 云苏本来就不在意这种事,既然君长渊也这么说,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 “走吧。”她拉了下君长渊的手,便一同朝院内井口走去。 周成文一时也无奈,只能退到一旁,让出了道。 越是走近,鼻息间不详的味道便越明显。 这是死亡的味道。 隔着三米远,云苏便松开了君长渊的手,独自朝担架走过去。 君长渊没有阻拦,停在原地看着她。 “王妃娘娘……”旁边的衙役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张面巾,用来遮蔽口鼻,防污防晦。 可惜,普通的面巾不像现代的防菌口罩,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戴不戴都一样。 “不用了。”云苏直接拒绝,蹲下身,伸手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 第333章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白布一掀开,便露出荷叶惨白的一张脸。 她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挂着几缕井底的水草,发丝黏在脸颊上,衬托得脸色蜡白无比,有一种透明的肿胀感。 云苏看到她的眼角、鼻孔、嘴边、双耳旁,都残留着乌黑的血痂,露在衣襟外面的脖颈上,也有一块块紫红色的斑驳,安安静静的躺在担架上,死亡的味道扑鼻而来。 “……” 云苏手里抓着白布,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旁边的衙役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小声问道:“王妃娘娘,您还好吗?” 云苏回过神,抬头问道:“这是刚从井里捞上来的?” “是的。”衙役急忙点头。 “她在井里时,是什么样子?”云苏又问。 衙役一脸茫然:“样子?” “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你们怎么把人捞上来的?”云苏蹙了蹙眉。 衙役这才明白,立刻解释道:“是黑犬先找到的,一直朝着这口井叫,我们跟过来时,这口井上压着一块石头,像是已经废弃了,把石头搬开就看到里面泡着个人,是脚朝上,我们找来了麻绳,栓在脚上拉上来的。” 云苏一边听着,一边转头看旁边的井。 井口又深又小,勉强只能容纳一个人,井边凸出地面半米高,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块圆形的大石头,看着很重。 应该就是用来压井口的。 显而易见。 荷叶是被人抱着扔进这口井里的,因为井身狭小,掉进去后无法转身,所以尸体会一直保持着被扔进去时的姿势。 云苏没有说话,将盖尸的白布缠绕在手上,充当手套,开始检查荷叶的身体。 身体已经开始肿胀,但并不算严重,说明被丢进井里的时间还不长。 脖子、手脚、后背…… 都有大面积的尸斑浮现,颜色很深,尸斑的边缘已经开始扩散模糊,说明出现尸斑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云苏检查的速度很快,两指按压着荷叶颈部的斑纹,轻轻拨动她的脖颈。 颈部的尸僵已经完全解除了,身体很柔软,甚至比活人还要柔软几分,手指一按就能感觉到明显的水肿。 这就说明,荷叶的死亡时间至少是在三天以上。 “王妃娘娘……” 衙役心惊肉跳地看着她不断摸索尸体表面,甚至凑近了去观察,脸上神情专注,目光沉凝,看不出丝毫的恐惧和畏惧。 这可是一个死人啊! 而且是在井水里泡着,不知道死了多久,浑身都开始发臭的死人…… 寻常人见了都觉得晦气,更别说亲自上手触碰了。 这要是被冲撞了怎么办? 衙役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又不敢上手阻拦:“王妃娘娘,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我们的仵作就在后面,不如让他来找吧?这东西不干净,小心冲撞了您……” 云苏充耳不闻,就仿佛没听见一样,神情专注的继续检查。 秋荷之前说,暗卫刚找到荷叶时,她面色红润,七窍渗出毒血,而且身上有诡异的紫黑色血瘀,应该是中毒身亡。 但暗卫并不精通毒理,匆匆检查之下,也看不出荷叶中的是什么毒,所以不敢乱碰。 现在两天时间过去,尸体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毒素导致的面色红润没有了,七窍的毒血也被井水冲掉大半,暗卫所提到的血瘀与尸斑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分辨。 再加上井水的浸泡,原本可能留在衣服上的细微线索,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云苏想要查出荷叶的死因,就必须抓紧时间,亲自检查。 荷叶是怎么中的毒?中的什么毒? 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凶手杀人的时候,有没有遗漏下什么线索?或者其他什么细节? 这些事情,云苏全都想弄清楚。 古代的仵作技术粗糙,只能凭借祖辈相传的经验,来判断尸体情况,往往会有很多疏漏和错误的地方。 云苏不怀疑刑部查案的能力,但她不相信古代验尸的技术。 虽然她也并不是正统的法医出身,但作为现代医生,解剖学是必学的课程,医生和法医之间本就一通百通。 与其指望仵作,还不如她亲自来。 “王妃娘娘……”衙役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急得都快哭了。 这时候,周成文走了过来。 看到云苏蹲在尸体旁边,手还裹着白布,摸着尸体的脖子,周成文不由一惊:“王妃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大人,您快劝劝王妃娘娘吧!” 衙役犹如见了救星一样,哭丧着脸道:“属下怎么劝都没用,王妃娘娘也不肯听,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碰啊……” “王妃……”周成文脸色为难。 云苏忽然目光一凝,伸手拨开了荷叶后颈湿漉漉的头发,眯着眼睛盯着一处。 后颈处全是一片深紫色的尸斑,大片大片的延伸,直到衣领之下。 因为尸斑覆盖了原本的皮肤,颜色又很深,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很难看清楚细节。 云苏盯着那处后颈,伸出一只手:“有蜡烛吗?给我一根。” 周成文:“……” 他迟疑又不解:“王妃,您要蜡烛做什么?” “别问了,先拿过来。”云苏蹙眉不耐烦,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者多拿几支火把来也行,把这里照亮一点。” 所以,您到底要看什么啊?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周成文满心费解,又实在没办法,只好招手让举着火把的衙役过来,围着云苏照了一圈。 有了火光的照明,光线一下子明亮多了。 云苏立刻敏锐地看到,在荷叶满布尸斑的后颈上,有几个比针孔更加细小的黑点。 就像是毛孔渗透出的点点血迹,干涸后留下的痕迹,因为尸斑颜色深,黑点也融入其中,除非凑近了特别仔细的观察,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痕迹? 云苏直觉得这几个黑点有古怪,因为它们正好是在荷叶后颈颈椎的骨节上,横成一排,看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她小心地伸手碰了碰,皮肤又肿又软,感觉不出来。 “给我刀。”云苏凝眉道。 周成文看到她脸色变化:“王妃娘娘,您发现了什么吗? 第334章 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你专心做事的时候,旁边的人一个劲地追问你,是什么感觉? 云苏只觉得不耐烦,蹙眉抬头,刚想说话。 “王妃,给。”一只小麦色的手掌忽然伸到她眼前,手掌里放着一把锐利的小刀。 云苏微微一怔,抬眸看到凌电英气俊逸的脸。 他笑吟吟地道:“不是要刀吗?别客气,拿去用。” “谢了。”云苏没空跟他客套,解开手上的白布,伸手拿过小刀。 小刀是精铁打造,入手比想象中更沉一些,刀刃有弧度,火光下泛出一线寒光。 云苏顺手旋转了一圈,像手术刀一样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只觉得刚刚好趁手,目光不由微亮。 凌电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她玩刀流畅的动作,扬了扬眉。 他什么话也没说。 周成文一脸欲言又止,但又不敢阻拦。 云苏也没理会旁人,右手拿着刀,左手隔着白布轻按住荷叶的脖颈,转过脸,锐利的刀锋精准而迅速地一划,切开后颈处带黑点的皮肤。 “王妃——?!” 周成文万万没想到,她要刀是要对死人动手,惊呼得音调都变了。 古人是最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 死后更是要完整入土,才能灵魂安息,一切对于尸体所作的伤害,都被认为是让人死后不宁的残酷惩罚。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处置重刑犯,往往是用斩首或者凌迟的残忍方式,这不仅仅是一种死法,也是为了让人死后身体残缺不全,无法安息。 因此,即使是在刑部,仵作检查尸体时,也是不会破坏尸体的,仅仅只是用眼睛检查身体表面的伤痕,以此来做判断。 可是现代人都知道,真正有效并且全面的尸检,是需要进行解剖的。 很多伤势并不会浮现在身体表面,只有切开血肉,观察内部结构,才能得出最精准的判断。 只靠眼睛看,能看出什么东西? 全凭运气罢了。 这就是为什么,云苏不信任刑部仵作的原因,指望他们破案,还不如指望神仙显灵。 周成文看到云苏的动作,下意识想上前阻拦。 却被凌电先伸手拦住了。 他笑道:“周大人,劳烦先安静一下,我们王妃正忙着呢,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也不迟。” “凌将军。”周成文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到底要做什么?死的这丫鬟不是王妃的身边人吗?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人都死了,不好好收敛就算了,怎么能……拿刀去割尸体呢? 简直是太不尊重死者了。 凌电耸耸肩:“有什么过分的?不就切了道小口子吗,又不是开膛破肚。” 他啧啧感叹两声,又道:“周大人在刑部,没见过仵作验尸吗?” “验尸也不是这么验的,死者为大……” “人都死了,剩下一坨肉而已,有什么大不大的。” 凌电不以为然,松开手臂,又拍了拍周成文的肩膀。 “在我们边关,死后戮尸的事比比皆是,也没见遭报应的,周大人看多了就习惯了。” 周成文:“……” 你们边关动不动打仗死人,尸横遍野也不是没有,当然习以为常。 但这里又不是边关,是京城啊! 这能比吗? “比起死者为大,当然是查清楚真相更重要,今天这案子还得交给你们刑部负责吧?” 凌电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抬下巴,“我们王妃正在给你们找线索呢,看样子,已经有发现了?” 周成文一时被转移注意力,下意识看过去。 云苏用小刀划开皮肤后,看似紫红斑驳的肌肤下,血肉早已经褪色苍白,只流出淡黄的脓液。 味道刺鼻。 她毫不在意,用刀尖抵开血肉,继续往深处探。 很快,云苏就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几根细如毛发、半截手指长的牛毛针,漆黑诡异,深深刺在荷叶后颈的颈椎骨节中,周围的血肉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找到了! 这就是荷叶中毒身亡的原因。 牛毛针实在细得过分,别说用手了,就是用刀尖都没办法挑出来。 轻轻一碰,很容易折断在身体里。 云苏一时间犯了难,眉心蹙成一团。 “王妃娘娘,需要帮忙吗?”凌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瞥了一眼颜色诡异的伤口,笑着问道。 云苏也不客气,问他:“你有办法不弄断这几根毒针,将它们取出来吗?” 凌电摸了摸下巴:“这么细的毒针?有点难度啊,要是弄断了会怎么样?” “没有这种选项,我要完整的取出来。” 云苏蹙眉,“连针尖都不能断,没有把握的话,就不要动手。” 凌电哈哈一笑,摆摆手:“开个玩笑,我当然不会故意弄断它,这种事小菜一碟了,王妃让个位置给我就行。” 云苏将信将疑,但凌电怎么说也是君长渊这边的人,云苏对他有基本的信任,倒也不觉得他会故意搞破坏。 于是,她松手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凌电。 凌电蹲下身,一双长腿颇为委屈地缩着,伸手垫着白布看了看伤口,随即伸手撕了一角白布,覆盖在左手上。 他右手按住伤口边缘,掌心内力一震,刺在血肉深处的黑色牛毛针瞬间被震飞而起,被他左手包着白布迅速一抓,随即摊开手,递到云苏面前。 “喏,王妃娘娘,您要的毒针。” 凌电笑嘻嘻地道,“毫发无损。” 他摊开的掌心里,白布上齐刷刷躺着五根黑针,每一根都完好无损,泛着冷幽幽的光泽。 云苏惊讶地看他一眼,能隔着血肉将这么细的毒针震出来,却不损及一分一毫。 这说明凌电对力度的掌控十分娴熟,控制力也精准的可怕。 看不出来……他竟然还是个顶尖高手? 才十九岁的年纪,这么深厚精准的内力控制,在君长渊手下也算数一数二了吧? 云苏伸手接过包着毒针的白布,“谢谢。” 凌电笑嘻嘻道:“王妃客气。” 周成文走过来,皱紧眉头看着白布上的毒针:“王妃娘娘,这是何物? 第335章 杀鸡用牛刀 这细针颜色诡异,又是从尸体体内取出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苏低头看着白布上的毒针,淡淡道:“暂时还不清楚,但这应该就是荷叶致死的原因。” 凌电若有所思地道:“看这毒针的样式,不像是寻常暗器,更像是小型的特制机关?” 云苏对古代的机关暗器了解不多,闻言看向他:“你见过吗?” “没见过这么细小的,但类似的倒是见过。” 凌电笑道:“将毒针藏于戒指、护腕、发簪,或者匕首尾端,一按机关就能无声无息地射出毒针,是一种专门用于暗杀的武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边关那边的细作就经常用。” 云苏若有所思道:“别国的细作吗……” 凌电看了眼担架上的荷叶:“王妃娘娘,这丫鬟是您的身边人?您对她了解多少?” “为什么这么问?”云苏蹙眉道。 “这种特制的暗杀武器,每一个造价都不便宜,是稀罕货。”凌电指了指她手里的毒针,挑眉道。 “我还没见过拿这种东西,去暗杀一个小丫鬟的,杀鸡何须用牛刀?” 云苏眼眸一凝。 凌电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荷叶只是个普通丫鬟,既没有特殊背景,也不懂武功。 想要杀她,方法有很多。 根本就不需要用上如此精细的毒针暗器。 但凶手偏偏却用了…… 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背后,往往都隐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就是荷叶被害的真正原因。 “王妃娘娘,凌将军。” 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讨论的周成文终于反应过来,神情不由微变。 “您二位的意思是,这个丫鬟是被人毒杀?而且可能与边境的细作有关?” 怎么会有这种事? 本来以为只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背后竟然牵扯这么多? 周成文心里一下紧张起来。 凌电却扑哧一笑,摆摆手:“不是不是,周大人想岔了,这丫鬟确实是被人毒杀的不假,但跟边境细作应该没多大关系,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这话立刻安慰到了周成文,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跟边关、细作这种大案挂钩,一切好说。 但问题依然接踵而来。 周成文皱紧眉头道:“黑犬发现这丫鬟死在井里,本以为是溺毙,没想到竟然是毒杀吗?用毒杀人,如此狠毒,谁会对一个丫鬟下这种毒手?” 凌电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看你们刑部调查。” 这时候,一直远远站在远处的秋荷走过来,低声道:“王妃,王爷让奴婢过来问,情况如何了?” 云苏将手里的毒针包起来,收在手中,对周成文道:“周大人,荷叶死因不明,又涉及毒杀,这案子应该由你们刑部接手吧?” “是,此案是刑部的审查范围,王妃娘娘还有什么线索提供吗?”周成文问道。 云苏冷笑了一声:“人是在云王府失踪的,又是在苏老夫人的院子井里找到,周大人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问苏老夫人,或者云王府里与此事相关的人。” 正好,现在云王府所有人都在前院,干脆一并问了。 除此之外,云苏还有一个目的。 她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道:“荷叶的尸骨是黑犬找到的,气味如此浓重,只要是接触过尸体的人,身上说不定也有味道残留,周大人不妨顺着这一点查查看,也许会有收获?” 周成文微微一亮,随即恍然大悟,拱手道:“下官竟没有想到这个,多谢王妃提醒。” “不用,早日查清真相就好。”云苏见提醒的目的达到,也不多说,拿着毒针往君长渊那边走去。 君长渊看着她走过来,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是毒杀。” 云苏打开手里的白布,将毒针给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跟暗卫汇报的情况一致,人是死后才被转移、扔到井里的,身上几乎没什么线索。” 君长渊问道:“能看出用的是什么毒吗?” 云苏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回去我再试试,不过在这之前,你能陪我去一趟刑部大牢吗?” 君长渊没有问她去做什么,颔首道:“可以。” 很快,井里的打捞工作就结束了。 和云苏想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将井口和小院暂时封锁起来。 在周成文的指挥下,衙役们抬着担架,牵着黑犬,重新回到王府前院。 这个时候,苏家人还在前厅里跪着,膝盖都跪疼了,有镇北王府的侍卫在一旁虎视眈眈,谁也不敢擅自乱动。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脚步声从后院传来。 人还没有走近,气味就先飘荡了过来。 “好臭啊,这是什么味道?”苏云柔一下子捂住口鼻,小脸发白,被厅外飘来的臭味熏得有些想吐。 旁边的李姨娘等人也同样闻到了这股气味,纷纷捂住口鼻,面露不解。 这时候,一个衙役走进来,对苏明昌拱手道:“苏将军,周大人请您和老夫人过去一趟,有要事询问。” 苏明昌一愣:“殿下也在吗?” “都在的。”衙役催促道,“请苏将军快点吧。” 苏明昌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顾不上多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又迟疑地看向苏老夫人:“这……” 苏老夫人现在还被镇北王府的侍卫扣在手里,嘴里塞着一团布,有气无力的样子。 侍卫冷淡道:“苏将军请,我们随后就到。” 苏明昌不敢多言,便快步往外走。 两名侍卫押着苏老夫人,跟在后面,其余的苏家人没有命令,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还要跪在这里多久啊?”苏云柔捂着口鼻,难受得直皱眉头,小声委屈道。 “我膝盖好疼啊……” 李姨娘哪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苏明昌和苏老夫人都被叫出去了,唯独她们这些女眷没人管,心里正七上八下着。 四姨娘温柔地开口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总归有老爷在的,三小姐不必害怕,暂时先忍忍吧。” 苏云柔紧紧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李姨娘倒是看了四姨娘一眼,发现了一个细节:“四姨娘,你平时身边带的那个丫鬟怎么不在? 第336章 机关算尽 四姨娘垂下眼眸,柔声回答:“白芷今天下午跟我告假,回家去了,她娘生了重病。” 李姨娘一听就皱眉:“怎么早点没听你说?” 府里的丫鬟告假归家,是要提前跟管事打招呼,得到李姨娘允许才行。 这是后院管理权的一部分。 四姨娘面露歉然:“因为事发突然,我见白芷家里催得紧,便擅自做主让她回去了,想着明天一早再跟姐姐请罪,没想到今晚府里就出了这种事,还望姐姐见谅。” 四姨娘态度摆得很低,又一幅告罪的语气,让李姨娘心里舒坦了不少,于是也没深究,只冷声警告了一句。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下不为例。” “是,妹妹知错了。”四姨娘柔顺地应下。 这段小小的插曲,到这就结束了。 而正厅外的前院里。 云苏丝毫不知道,云王府聚集的下人里,悄无声息的少了一个。 此时此刻,偌大的前院灯火通明,衙役们举着火把,将庭院团团包围,中间则是被聚集起来、神情忐忑的府中下人。 云苏、君长渊、凌电、周成文等人站在最前方。 火把簌簌跳动,火光明暗不定,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鬼魅一般在地上跳跃着。 “肃静!” 周成文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几名衙役走上前,高声冷喝道:“所有人,按照你们所属的院落分开站,不分男女,同一个院子里伺候的都站到一起,不许混淆,不许乱动。” “汪汪汪——”旁边,几个训犬人拉拽着手里的黑犬,已经做好了准备。 整个云王府的下人约有两百多名,除了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之外,还有护院、小厮、园丁、厨房厨娘,以及干杂活的低等下人。 这些还不是全部,还有一些负责采买东西的跑腿下人,平时并不住在府中,而是每日来往。 不过这种外围人员,一般也没机会进入王府内院,更进不了苏老夫人的院子,因此最先被排除怀疑,也用不着检查。 听到衙役的话,云王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们也不敢违抗衙役的话,于是便三三两两、各自按照分工不同,站到了一处。 很快,两百多名下人便划分成了十几个小团体,人数有多有少,有男有女。 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苏老夫人的院子,有四十多个伺候的下人。 衙役对训犬人使了个眼色。 几名训犬人会意,立即牵着手里的黑犬,朝松鹤院的下人群走去。 云苏和君长渊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让黑犬帮忙,搜查可能接触过尸体的人,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凌电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象。 “不过,这真的能找到吗?” 君长渊挑眉:“本王也想知道。” 虽然,犬类的鼻子比人灵敏是常识,但是在古代,却很少有借助动物来搜寻的事迹,最多就是狩猎的时候,会放出猎犬驱赶猎物。 用在破案上的,确实十分少见。 云苏看着训犬人拉着黑犬,在松鹤院的下人面前一个个走过,让黑犬嗅闻他们身上的味道。 下人们不知内情,看到这几条黑犬样子凶猛,嘴里尖牙毕露,纷纷被吓得满脸苍白,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有些胆子小的丫鬟,在黑犬走近时本能地往后退,又硬生生地僵住,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看着有些可怜。 但这一次,几条黑犬的反应却十分一致,它们甩着尾巴,围着这些人转来转去,嗅嗅这个,又闻闻那个,最后干脆坐在原地不动了。 没有一条黑犬发出叫声,说明它们都没有在这些下人身上闻到味道。 训犬人有些不知所措,又担心会有疏漏,于是拉扯着狗绳,拽着黑犬又闻了一圈,但结果仍是一样。 “看样子是没有找到呢?”凌电远远看着这情况,不由得挑眉。 云苏也蹙了一下眉,但却并没有多失望。 虽然荷叶的尸体是在松鹤院里找到的,但,云苏并不觉得是松鹤院的下人动的手。 道理很简单。 没人会傻到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 如果凶手是松鹤院里的人,他绝对不会辛辛苦苦,把原本藏在偏远柴房里的尸体又搬回松鹤院,还多此一举地扔到井里。 这种行为,更像是凶手在仓促转移尸体的过程中,一时不知道藏到哪里比较好,于是就胡乱选了个地方。 松鹤院那个有井的小后院,虽然也比较偏僻,但是从隐蔽性方面考虑,反而不如原本藏尸的柴房安全。 因为松鹤院的下人多,每日来往的人也多,再偏僻的地方也是有人打扫的,自然不如柴房那边无人问津。 这也证实了云苏一开始的想法—— 那间偏僻的柴房,才是杀害荷叶的凶手精心挑选的藏尸之地,只是意外被暗卫发现,又被云苏找上门。 凶手不知用什么方法,提前得知了柴房暴露,为了不被人找到荷叶的尸体,只能临时进行转移,但是又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藏尸,于是在仓促之下,就把荷叶扔进了松鹤院后院的井里! 为什么是松鹤院呢? 云苏一开始也觉得疑惑,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之前在柴房找荷叶的时候,云王府的管家就说过,那处废弃的厨房和小柴房,一开始是准备给苏老夫人用的,与松鹤院相距不远。 不过后来,苏老夫人注重享受,又在自己的院子里重新弄了一个厨房,原本的厨房小院才彻底废弃了。 由此可见。 被废弃的柴房附近,只有松鹤院这一个地方靠得近,其他院子的距离都很远,中间还隔着花园。 凶手要转移荷叶的尸体,又要避人耳目,当然不可能拖着尸体绕过花园一大圈,将荷叶藏到别的地方,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松鹤院。 而松鹤院面积庞大,闲置的房屋也多,凶手甚至精心挑选了一口没人用的井,把尸体扔到井里,又盖上了大石头。 如果不是云苏想到用狗鼻子来搜寻尸臭味,单凭人力搜查,想找到井里的荷叶也是难如登天。 苏明昌和苏老夫人也不会轻易让她搜查松鹤院。 这就不难看出,凶手的心思有多缜密,为了不让云苏找到尸体,可谓是机关算尽了 第337章 你就是想害死我 周成文走了过来,脸上有些难色,拱手道:“王妃娘娘,按照您的办法,黑犬并没有在下人身上发现线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云苏还没说话,凌电就笑了起来。 “周大人,这查案应该是你们刑部的活儿吧?怎么还问起我们这些外人了?” 周成文一僵:“可是,王妃娘娘是此案的报案人……” “那你也不能全指望我们王妃啊。”凌电笑吟吟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然还要你们刑部做什么?” 周成文:“……” 按道理,云苏作为女眷,确实不适合参与这种事。 要是查到真相了还好说。 要是查不到,或者因为她的要求,导致刑部的调查出现偏差。 那责任可都在她身上,少不得要被人指责一句,女人误事。 云苏瞥了凌电一眼,又看向周成文:“周大人,该说我的已经说了,接下来该怎么查,还得看你们刑部。”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现在,黑犬只是搜了松鹤院的人,其他人还没搜过,不是吗?” 凶手未必是松鹤院的人,但却一定是云王府内的人。 外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不知道,凶手隐藏在云王府的身份是什么?是下人?丫鬟?护卫?嬷嬷? 还是……别的什么人呢? 云苏脑海里思绪飞转,有许多的想法和猜测。 但是没有证据之前,她不会说,也不会误导刑部的调查方向。 周成文微微皱起眉,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言,很快便走回衙役那边,吩咐了几句。 衙役很快动作起来,带着一队人往后院方向去,训犬人也没闲着,分批次地拉着黑犬,继续检查其他人。 这时候,衙役带着苏明昌,侍卫押着苏老夫人过来了。 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景象,不远处的一旁,两根长凳并排摆着,上面躺着一副担架,盖着惨白的布,清晰可见人形的轮廓。 苏明昌心里突突直跳,走过来:“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云苏冷淡的打断:“客套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正事。” 苏明昌暗暗咬牙,只能看向周成文。 周成文严肃地看着他:“苏将军,我们在云王府的后院井里,发现了一具被人毒杀的尸体,死者正是王妃娘娘失踪的丫鬟荷叶,请问苏将军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那丫鬟真的死了?”苏明昌大为震惊,一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云苏闹着要找丫鬟时,他还以为只是借口,没想到,人竟然真的死了? 而且还死在云王府的后院,这…… 苏明昌立刻问道:“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谁杀的她?” 周成文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被侍卫押在手里的苏老夫人:“这位就是府里的老夫人吧?松鹤院是她的住所?” “是。”苏明昌皱眉,“有什么不妥吗?” 周成文还没说话,云苏冷笑一声,示意侍卫将苏老夫人嘴里的布团取出来,看着苏老夫人说: “当然有不妥,荷叶的尸体就是在松鹤院里找到的,老夫人之前死活拦着不让我搜查,该不会就是为了藏尸吧?” 苏老夫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云苏,你放屁!!” 云苏冷冷道:“尸体被人扔在松鹤院的井里,除了你和松鹤院本身的下人外,一般人进不了云王府的后院,你敢说你跟这件事没关系?” 她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从亲眼看到荷叶尸骨时便开始燃烧,越烧越旺。 云苏之前一直想找荷叶的下落,但身边所有人都在阻拦她。 秋荷秋眉说:请王妃以大婚为重。 王府的侍卫说:王妃不能乱走。 苏明昌说:你为了个丫鬟闹得全家不宁! 苏老夫人更是破口大骂:白眼狼! 种种声音和阻碍汇聚到一起,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云苏,明明她已经预感到不好了,却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最后的结果,就是荷叶惨白的尸体,出现在她眼前。 云苏并不是多么心软的人。 但她也会想,如果大婚那天,她态度更强硬一点,不把秋眉秋荷和其他人的阻拦放在眼里,不顾虑那么多,直接闯出去寻找荷叶的话。 或许……她还有机会把人救下来? 越是这么想,就越感到遗憾,云苏还答应过荷叶会带她离开云王府,如今变成这样,她很难不觉得,自己失约了。 即使这种失约并不是她愿意的,但代价,却是荷叶活生生一条人命。 云苏心中冷怒,看着先前一再阻碍她的苏明昌和苏老夫人,怒火不由得更深了。 这一次,她非得让苏老夫人付出代价不可! 苏老夫人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你的丫鬟会死在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没说她脏了我的院子,真是晦气!” “你怎么狡辩都没用,松鹤院是你的地方,院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得负责。” 云苏冰冷地眯起眼,“杀人藏尸,掩盖真相,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你——”苏老夫人说不过她,气急败坏的就想扑过来,却被身后的侍卫牢牢架住胳膊,高声怒骂道: “你这个白眼狼胡说八道,丧了良心的畜生!你就是想害死我!你没良心!!” 任凭她怎么咒骂,云苏都无动于衷,冷淡的侧脸映照着火光,明明是暖色调,却又透出一股冰凉的寒意。 直到镇北王府的侍卫忍无可忍,重新将布团塞进了苏老夫人嘴里,才堵住她源源不断的叫骂声。 “唔唔唔——唔唔!”苏老夫人被堵住嘴也停不住,闷声怒骂着。 苏明昌脸色很难看,看着云苏:“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怀疑老夫人跟丫鬟的死有关?” “人死在她的院子里,当然有关系。” 云苏毫不畏惧地对上苏明昌针刺一般的眼神,语气冷淡。 苏明昌勃然大怒地甩袖:“简直就是荒谬,老夫人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要杀一个丫鬟?难道她疯了不成? 第338章 吃不了兜着走 “荷叶是丫鬟没错,但她是我的丫鬟。” 云苏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冷冷看着不明就里的苏明昌,“父亲难道是今天才知道,老夫人对我身边的人,个个都充满恶意吗?” 苏明昌脸色一僵,随即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 “我是胡说吗?” 云苏冰冷地打断他的话,“要是胡说,我娘当年留下的旧人,为什么一个个的全没了?” 苏明昌:“……” 云苏没给他解释反驳的机会,一句接一句地问: “周嬷嬷,自幼就照顾我娘的乳母,在云王府中四十多年,如今她在哪呢?” “侍梅侍兰,从小就伺候我娘的贴身丫鬟,云王府的家生子,如今怎么也不见了?” “还有我外祖父留下的旧将,原本王府里的几位管事,我娘身边的药娘,还有我小时候,在我身边伺候的嬷嬷和丫鬟……” “怎么一个个的全都没了?” 苏明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盯着云苏,眼底隐有一丝惊骇。 云苏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不禁又讥诮一声:“怎么,父亲以为我当时年纪小,不记得这些人了是吗?” 原主可能确实记得不多,但不代表她脑子里就没有这些人的印象了。 身为王府的嫡出小姐,原主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落魄的,在她小时候,云妙郡主还活着的时候,也曾为女儿精心打算过。 云妙郡主给原主留下了不少忠心耿耿的旧人,其中就包括了她自己的乳娘,两位大丫鬟,四位贴身小丫鬟,还有负责外院的几位管事,以及数量不少的下人。 这些人全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 他们都是云老王爷曾经的麾下,云家军的家属。 有些是儿子当兵,有些是丈夫,有些是兄弟,云老王爷厚待自己的部下,经常会补贴那些因伤退役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 这些人也因此收益,为了报答恩情,便投身在云妙郡主手下,对云妙郡主母女俩自然忠心耿耿。 在云老王爷去世之后,云王府逐渐落入了苏明昌的掌控,苏老夫人、李姨娘等人也一个个地登堂入室。 云妙郡主身子柔弱,性格也撑不起来,再加上刚刚生育没多久,根本无力对抗苏老夫人的刁难。 苏明昌这个做丈夫的只会让她忍,口口声声都是孝道为重,让云妙郡主的处境越发艰难。 如果不是那些旧人一直在她身边撑着,她恐怕都活不到原主九岁那年,早早就抑郁而终了。 而云妙郡主一死,剩下年仅九岁的原主大病一场,浑浑噩噩一年多,等她好不容易康复时,身边母亲留下的旧人已经少了一大半。 然后,一年年的越来越少。 原主不是没有怀疑过,也曾经问过苏明昌和李姨娘,那些人都去哪了?她的嬷嬷丫鬟,怎么一个个的全都不见了? 但苏明昌根本不耐烦见她,李姨娘更是满嘴的话术借口,一会儿说她们回老家了,一会儿说她们赎身离府了,总之就是有无数的理由,堵得年幼的原主无话可说。 最后,原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彻底成了孤身一人,不管苏老夫人怎么刁难她,她身边也不会再有忠心耿耿的丫鬟,冲出来护着她,替她受罚了。 “就因为我以前年纪小,无力保护身边人,让父亲、李姨娘、苏老夫人,肆无忌惮地铲除一切与我亲近之人,丫鬟,嬷嬷,下人,管事,只要是跟我亲近,愿意护着我的人,你们一个都没有放过。” 云苏唇角浮起冰凉的冷笑,乌黑的眼眸如寒泉洗涤过的冰刀,刺人冰凉。 “现在轮到荷叶了,老夫人想对她下手,动机不是明摆的吗?” 这番话实在是太刺耳了,像尖锐的刀一样,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云王府后院的阴私,将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暴露了出来。.. 云苏话音落下后,整个前院都跟着寂静了。 凌电皱起眉头,脸上常带的笑容隐去,周成文和身旁的衙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明昌。 君长渊并不惊讶,他早就查过云苏过往的经历,凤眸深深,沉如幽暗无光的古井。 一片诡异寂静的注视下,苏明昌的脸色逐渐涨得紫红,随即又变成铁青颜色。 他死死攥着拳头,额角与手臂上的青筋突兀暴起,极力忍耐着暴涨的羞愤与怒意。 “云苏,我知道你对老夫人有怨意,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胡说八道!当着镇北王殿下和周大人的面,你难道要诬陷你的祖母,杀了你身边的丫鬟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云苏说的这些话,都是因为她对苏老夫人怀恨在心,编造出来的。 云苏嗤笑了一声,语气冰凉嘲讽:“父亲的意思是,我说的都是污蔑?” “……”苏明昌不敢承认这个话,虽然他很想这么说。 但,他太清楚云苏的性格了。 这个逆女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苏明昌不知道云苏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手里有没有证据,所以他也不敢赌。 如果他承认云苏是在诬陷,云苏拿出证据了怎么办?刑部的人就在旁边,这要是闹大了…… 他们苏家,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苏明昌脊背生寒,顿时顾不上恼火与愤怒了,只想先把云苏安抚下来。 “苏儿,为父知道你刚没了丫鬟,心情不好,但你也不能由着心情胡说八道,老夫人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针对你身边的丫鬟?肯定是有人诬陷,故意挑拨你和老夫人的祖孙感情。” 云苏听得差点没笑出来。 真是开眼界了,她长到十七岁,第一次知道她和苏老夫人是有“祖孙感情”的。 什么感情?互相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感情吗? 那确实是深厚得不得了。 云苏嘲弄地想着,随即面色一冷,懒得继续跟苏明昌绕圈子: “荷叶是不是老夫人杀的,我不清楚,这个自有刑部调查,但尸体是在松鹤院里被发现,老夫人绝对有对我身边丫鬟下手的动机,只凭这两点,她就洗不干净身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