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在春》 1. 江荔 二零一四年,江荔在春天的末尾遇见了林知期。 一场带着目的的接近从夏天开始。 - 一场大雨过后,桐大的香樟树叶落了满地,天空放晴,打扫卫生的大伯拉着个小推车在校园里扫扫停停。 校园里飘着淡淡的栀子香,预示着今年夏天就快来临。 江荔从宿舍出来,手上拎着下午比赛要穿的赛服,想到昨晚沈青舟说得话,她拿出手机联络他。 嘟声响了好一阵才被接通。 她问他什么时候去体育馆。 沈青舟声音倦懒,说待会儿出门吃个饭就过去。 江荔顾着和沈青舟讲话,没太注意背后的路况,看了眼校道对面的垃圾桶,她想着把刚才擦手的纸巾给扔掉。 刚抬脚跨出一步,耳边突然响起单车车铃刺耳的声音。 江荔条件反射地往声源方向扭头,就见一台单车以极快的速度往她面前逼近。 好在她练了多年空手道,反应比较灵敏,在单车就要碰到她时,右手用力往车头一撑,成功逼停了单车。 江荔身上穿得裙子是某高定品牌的夏季新款,还并未上市,沈青舟托朋友从法国给她带回来,今天还是第一回穿。 此时也无暇顾及撞她的是什么人,只皱着眉低头去检查裙子上有没有溅到污渍。 “抱歉。” 入耳的声音低缓清冽,江荔顿了下,下意识想要抬头,一只骨节分明且干净修长的手拿着张纸巾进入她的视线里。 “刹车失灵了,很抱歉。”男生又道。 江荔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白衣黑裤的男生有着一张极其出众的脸。 短碎发清爽利落,五官冷峭,骨架略显清薄,身上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气质。 她很快就记起,沈青舟房间里有一张合照,是他大一时和几个室友去东北看雪时拍的,合照里其中一个就是面前的人。 名字是......林知期? 见她直直地盯过来,林知期极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廓悄无声息的发热。 他感到抱歉,差点就撞了她。 江荔收回视线,眼尾上翘,弯唇说道:“没关系。” 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江荔披散在肩膀的长卷发在微风中摇荡着。 短暂失神的瞬间,洗发水的馨香钻入了鼻腔,林知期呼吸都轻了,他暗自吁了口气,视线落在紧握着的单车把手的手上,声音清淡:“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柔软带着湿意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从开始一直到现在。 江荔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低下头,旋即迅速抽回手。 刚才抓的原来不是车头,而是他的手,她居然都没发觉。 难怪冰凉凉的。 “抱歉啊。”这回轮到她道歉了。 林知期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把车子往旁边移了移,而后长腿一跨上了车,脚踩住踏板,车轮压着地面,从她的面前缓缓经过。 江荔扭头看林知期的背影,雨过天晴,云层散开后的金光恰巧洒在他的肩头,她哼笑出声:“不是刹车失灵了吗?” 林知期身形微顿,手不经意间摁到了车铃。 “叮”一声响。 - 傍晚六点,桐城师大附中庆仁中学体育馆。 江荔以一记漂亮的前回踢完美结束了本次比赛。 “本次空手道大赛的冠军是来自桐城大学新闻系一年级的学生——江荔!” 一层盖过一层的欢呼声,还有热烈的掌声不绝于耳。 江荔举着奖杯站在领奖台,胸脯微微起伏,淡然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第五排正中间的位置依然空着。 位置是沈青舟选的,票是江荔让主办方特意留给她,沈青舟说那个位置的视野绝佳,可以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里。 而现在,空了一整场的位置仿佛被她的心酸苦涩给环绕着。 “江荔,过来拍照!” 江荔收回视线,维持着官方得体的笑容与主办方的领导合照留影,脸都快笑僵硬了她才逃似的下台。 回到后台更衣室,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即慢条斯理地从储物柜里拿出套干净的衣裳换上。 黑色半露肩短T搭配刚好能遮住臀部的复古牛仔裙,松开高高扎起的长卷马尾蓬松垂落在纤细单薄的肩侧。 精致的五官重新上了层妆,烈焰红唇,美艳却又不失冷傲,不复刚在在赛场上时的英姿飒爽。 江荔刚准备拿包走人,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是来电铃声,还是某个人拿她手机设计的专属铃声。 在心里默数了五秒江荔才伸手去拿手机,摁下接通后在听到听筒那边散漫不着调的声音时,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些。 “江江大小姐,您老要不要在里面睡一晚再出来啊?” 江荔到嘴的“来了”被她吞回肚子,想到被这人放了鸽子,心里难免有气,嘴角敛起,声音很淡:“不想等你就走。” 才临近初夏,天气就跃跃欲试的想往三十度上面升,体育馆门口保安大爷那台发出吭哧吭哧运作声的旧空调起不了一点降温的作用。 沈青舟咬着根烟倚靠在墙边,烟雾缭绕,覆了他冷峻的脸。 在这站了半个钟,时不时有进出场馆的女生频频回眸看沈青舟,有些女生蠢蠢欲动想过去问联系方式,但男生有意无意的把手腕上那条黑色发圈给露出来。 意思明显。 听电话里的江荔这么一说,沈青舟眼皮微撩, “行,听你的,先走了。” 嘴上是这么说,脚是一步也没挪。 但电话那头却毫不犹豫地传来“嘟”的一声。 沈青舟停了几秒,转而看了眼手机,屏幕页面回到通话记录页面。 他勾了勾唇角,还是觉得好笑,低下头,肩膀小幅度地颤抖。 江荔这小脾气不改改,他以后可不敢娶她。 江荔在半路又被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叫去赛场拍照,这回是和观众同拍,换了常服化好了妆,她的笑都变得自然多了,但力度还是会控制住右边嘴角想要浮出来的梨涡。 梨涡能把她这张冷艳的脸给毁了。 结束后走到走廊转角,遇上个人,是这次比赛的败方,来自隔壁南城大学,和江荔会师过多次大赛的段潆。 有她在的比赛,段潆几乎没赢过。 段潆走到江荔面前,抬眸时掠过她白皙尖巧的下巴,再往上,是那双容易媚惑人心的眼睛。 不可否认,江荔有着极美的一张脸。 段潆强压下心中的郁气与不甘,微微一笑:“你比上次还要强了。” 江荔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下颌微微抬起,嗓音偏冷:“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只会进步,不会退步。” 她的模样倨傲又狂妄,让人妒忌得发狂,段潆用力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下回,我会让你一分也得不了,你也该尝尝身为败者的滋味了。” 江荔垂眼,毫无波澜的视线对上段潆竭力克制着情绪的眼眸,冷笑着:“我也很期待呢。” 说完,她不再逗留。 这个段潆实力明明就还可以,但就爱在比赛场上搞些小动作,每次知道比赛对手是这个人,江荔总要打起百分百的防备心才行。 走到场馆门口,瞧见倚在墙边姿态懒散、穿着黑T的高大男生,江荔微愣,停住了脚步。 从收到沈青舟说已经在门口等她的信息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半钟。 他一直都站在这里等她? 心里那点气也忽然间烟消云散,她到底是没什么骨气,他给了她一点甜头,她就又会满血复活。 从前也总说不要再继续喜欢沈青舟,可只要看着这个人,那颗心便又会不受控制的怦然。 望着沈青舟出挑的侧脸,江荔有一瞬的恍惚,也是这个时候,沈青舟看了过来,他那双墨色眸里的冷漠霎时间化开,蕴满了笑意。 他也不上前,就站在那冲她挑眉一笑。 “江江,过来。” 江荔恰巧是在荔枝成熟的季节出生,给她取名字时她妈周媛正吃着她爸剥好壳的荔枝。 周媛说要是生下个女孩子,名字就叫江荔,男孩子的话就江枝。 江父说江枝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换一个枝,用知道的知,江荔江知,两个名字都留着,等二胎的时候再用也不迟。 可惜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下二胎,周媛在江荔刚满四岁时就同江父离了婚,追寻她所谓的爱情去了。 江江,阿荔,这两个小名都出自沈青舟的嘴,他从小就特别霸道,牵着江荔去周围的邻居家说谁都不可以叫江荔的小名,那是独属于他一人的。 江荔有时会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她的小名只能是沈青舟的专属,手机铃声也要有他的专属,而他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一个人的专属? 见江荔还杵在那不动,沈青舟掐了烟,笑得吊儿郎当:“江江,我真的单身,可以靠近我。” 江荔有个从高中就开始的原则,只要沈青舟交了女朋友,她一定会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无论何时何地。 一是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二是不能让沈青舟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刚开始沈青舟烦死江荔的做法,交了女朋友就不能和她靠近,和陌生人没什么不同,多次向她抗议都无效,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她的做法,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说实话,这样一个识趣的“未婚妻”的确给他减少了很多麻烦事。 江荔回过神,神色冷淡地走到沈青舟身旁,在他准备说话时忽然扬起拳头砸在了他耳畔的白墙上。 沈青舟眼睛瞬间睁大,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地举起来,惊魂不定地说:“谋杀亲夫啊你。” 他又道:“投降投降,向可爱势力投降。” 语气中含着笑意,纵容且宠溺。 江荔用拳头顶着他的下巴,面无表情地质问:“为什么迟到?” “手疼不疼?”沈青舟答非所问,伸出手,动作自然的把她挂在肩上的包拿在手中。 说话时头微低,下唇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江荔的手指骨节。 江荔猛地收回手垂在身侧,蹙起好看的细眉,扫了沈青舟一眼,而后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华灯初上,朦胧的夜幕笼罩住江荔高挑纤细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冷清落寞。 沈青舟微眯起眼看着前方,江荔皮肤很白,看着好像又瘦了些,他知道每次比赛前她会要控制体重,说了多少次要适当控制就行,她却总不听。 手探进兜里拿出烟,咬着烟嘴倾身靠近打火机,烟点燃,大步追上江荔,耐着性子解释。 “三点的时候我真已经在车上了,那虞什么的忽然挡在我车前又哭又闹的,我不得安慰下人家?” 江荔顿了下,冷冷扯了扯唇:“昨天才分手,今天就连人名字都不记得了?你真的是渣得明明白白的。” 沈青舟不以为然地笑:“哪能不记得啊,这不是怕你不开心么?记得也得装装样子啊。” 江荔垂眼,掩饰眼底的情绪,“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可要是真顾忌她的感受,又为什么要一个接着一个女朋友的换。 而她呢,明知他心里不会有她,却还是陷进去。 坐着沈青舟的车回到江家别墅,里面热热闹闹,江荔没想到江父居然把沈青舟的母亲给请来了家里吃饭。 在玄关换鞋,她那不大不小的声音把客厅里坐着的长辈都喊了遍。 沈母见着江荔回来,亲切地朝她笑了笑,接着往江荔身后一瞧。 哟,那可不是她那两个多月没回家的“大孝子”嘛? 沈青舟上回回家就因为交女朋友的事和沈母吵了一架,沈母说他不知检点,都有未婚妻了还在外面乱搞。 他当时不气反笑,“我一次只交一个女朋友,到点就回家睡觉,这也算乱搞?沈太太,和江荔的婚约可是你们口头说的,这能做什么数?” 沈母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眼盲心瞎的东西,江荔哪里不好了?你就不能喜欢人家?人姑娘多喜欢你啊。” 沈青舟嗤道:“是我让她喜欢的么?” 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2. 江荔 江荔同父异母的弟弟看见门口出现的沈青舟眼睛一亮,丢下手上的游戏机手柄马上跑了过来,缠着沈青舟带他打一局LOL。 沈青舟看了眼面色淡淡的江荔,这回来的路上他可是千方百计地哄着她,可她饶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换成别的女人,早扑他怀里撒娇甜笑了。 秦淑琳是江荔的继母,今年有四十好几了,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风姿犹存,非常注重保养,用得护肤品全都是和桐城第一富太沈青舟的母亲同一档次,连美容院都是同一家。 “江荔回来了啊,就等你回来开饭了。”秦淑琳柔柔笑道,“你爸知道你又拿奖了,今天可是亲手下厨,做得都是你爱吃的菜。” 秦淑琳是港城人,刚来江家时讲得普通话江荔要听她多说几遍才能明白,现如今可以称得上标准了。 江荔略一抬眼,沙发上低头看报的男人,头顶已微微发白,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五官硬朗,足以看出他年轻时有着怎样英俊的外表。 她并没有因为一个月和她说不上几句的话、却肯亲自下厨的江父的心生感动,只问:“今天怎么都没来?” 这话一出口,几道视线都看向了她。 她的声音起伏不大,似在问很普通很寻常的一个问题。 可只有她清楚自己心里的酸楚,这次的大赛对她来说不一般,段潆的父母远在南城,可他们都来了观赛,而她呢,沈青舟没来也就罢了,周媛也明明答应了会和江父一起去现场,到头来谁也没去。 “你妈没给你说?”江父放下报纸,把电视上聒噪的游戏关掉,缓缓道,“她临时有事,所以才没去。” 江荔想笑:“她有事您也有事?” 她知道江父根本就不想和周媛见面,要不是沈青舟出面去和江父说,他也根本不会答应下来。 秦淑琳面色有些尴尬,但怕江荔生气,说了几句话打圆场:“你爸下午衣服都换好准备出门,结果你妈打个电话来说去不了,品冬肚子又刚好不太舒服去了趟医院,所以你爸他才想着亲自下厨补偿你。” 江品冬松开沈青舟的手,不满地看着江荔:“一个比赛而已,难道还比我的命重要?没去就没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荔侧眸扫江品冬一眼,后者莫名胆寒,忙缩在沈青舟后面,以为有了靠山,牟足了胆子和江荔对视。 “你这肚子痛得时间刚好啊。”沈青舟似笑非笑地扭头朝江品冬道。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沈母颇为优雅地瞪了眼沈青舟,但心里又感叹这臭小子虽然嘴上说不喜欢江荔,可每每出了什么事,总是会站在她那边维护她。 旁观者清,她可不信自家儿子真对江荔什么感觉都没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沈青舟对江荔和对其他女生完全是不一样的。 江荔把包从肩上拿到手上拎着,“以后做不到的事还请您别答应。” 说完,她往楼上走。 江父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不吃饭了?” 江荔头也没回:“没胃口。” 沈母眼神示意沈青舟:赶紧上去安慰。 沈青舟无视他妈,直接进到客厅,“江叔,早年就听我爸说你菜做得极好,今天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江父适才露出一个笑,搭着沈青舟的肩膀往餐厅走,“就知道你会来我才下厨的,要是合你胃口就常来,叔天天给你做。” 沈青舟闻言看了江父一眼,扯了扯唇角,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江家和沈家住得近,加上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从父辈时就交好,但虽说交好,可江家的地位在桐城远不如沈家,江父算是白手起家,而沈家世代都处在上位圈,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江家一直依附着沈家罢了。 江荔回房换了身衣服,周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应该说“才”打了过来。 接通后江荔没有马上说话,倒是那头亲昵又充满歉意地唤了她几声。 “江荔啊,妈先跟你道歉,你妹妹钟悦下午在学校和人起了冲突,她爸又去了京城,我也是没办法才没去你比赛那儿的,你就原谅妈妈好吗?” 江荔浑身像是卸了力瘫倒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听完周媛的话沉默了半晌,才轻轻说道:“江品冬是爸的儿子,钟悦是您的女儿,那我算什么?” 房门在这时被叩了几下,江荔知道是谁,翻身背向着门没搭理。 听筒里周媛还在说着。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周媛郑重补了句,声音虽小,“我唯一的女儿。” 江荔问:“那当初为什么不和爸争我的抚养权?” 这是她一直都想问周媛的问题,这些年周媛嘴上的爱没少过,可明明在一个城市,能和周媛见面的次数却是一个月仅有一次,有时还会带着她现任丈夫的女儿来赴约,江荔不得不怀疑周媛是否真的有那么爱她。 周媛愣了下,支支吾吾了半晌后重重叹了口气,“当初离婚的原因本就是我有错在先,而且你爸他有钱,你跟着他不比跟着我好吗?” 他们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江父日夜忙着公司的事,不管妻子幼女,经常歇在公司,时间长了周媛便耐不住寂寞,和隔壁楼的钟先生看对了眼,两个人都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多见几次就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江荔从来都没怨过父母,他们有自己的追求她能理解,可是生了她,最起码的关爱都没有给过她,这还算什么父母? “可是妈妈,”江荔紧闭眼,将涌上眼眶的泪花逼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不是富裕的生活。”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被爱,被她爱着的人去爱着。 两方都有了新家庭,她就像是个多余的人,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江父甚至连话都很少和她讲。 周媛听出江荔话中哽咽,心酸又心疼,声音放柔:“傻孩子,现实点,没有你爸,你又怎么会一路顺风顺水的成长到今天。” 不想再谈此话题,周媛话锋一转:“你和那位沈家公子怎么样了?” 江荔情绪还是低落,慢悠悠地瞥了眼门,说:“不怎样。” “ 江荔,你要真不想和你爸那一家人生活,就好好抓住沈青舟这个人,他能给你的远比你爸的要多,你从小就喜欢他,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点进展?虽然你们有婚约,但可别让别的女人抢走了。” 在周媛眼里,江荔就是一个很很完美的存在,配他沈青舟绰绰有余了好吧,更何况沈家那边的长辈也喜欢江荔,当初这婚约还是沈家先提的呢。 江荔烦闷地拿枕头压住眼睛,门又叩了几下,也清晰地听见了门外沈青舟的声音。 周媛轻叹:“上周末我还在商场看见他和一个女的手牵手,你就是不作为,要我说就得拿出点未婚妻的姿态,他身边的人该清理就清理。” 这些话江荔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她吐出口气,“妈,我要休息了。” 周媛那边也有个清脆又亲昵的女声在喊她一起去公园散步,和江荔也没再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江江,我进来了?” 江荔低低“嗯”了声,也不管沈青舟听到没,因为她知道他不管没有听到都会进来,她并没有反锁门。 门咔嚓打开。 沈青舟走到床边坐下,手上装着饭菜的托盘放到桌上,低眸看了眼用被子蒙着脸的江荔,“饿了没?” 问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恼,伸手把江荔还穿在脚上的拖鞋取下,手轻轻柔柔的在那双皙白嫩脚上按摩着。 往年江荔训练或者比赛过后,沈青舟总会给她充当按摩师的身份。 这回江荔不给他按,脚缩进了被子里。 “你别碰我了。”她的声音哭腔明显。 沈青舟心脏微紧,去拉开盖住江荔脸的被子,那张脸泪流满面,而那双平时只会泛着冷光的眼眸,此刻在看着他,竟有几分脆弱与无助。 “怎么还哭了?”他凑过去为她拭去眼泪。 江荔视线模糊,却能清晰地看见眼前人是怎样的一张脸,看似深情实则多情的桃花眼,薄唇,高挺的鼻梁,面对她时总会噙着笑的嘴角。 明明以前,沈青舟还是一个对待感情很专一的人,可自打那个人离开后,他便性情大变,不再认真对待任何一个人。 “沈青舟。”视线清明,江荔直视着他,他停下动作,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她咬紧唇瓣,良久轻声问:“你和她们睡过吗?” 沈青舟垂眸,狭长的眼眸落在江荔脸上,手指温柔地抚上她精致的眉眼,嗓音低沉:“没有。” “那你是在为我守身,”江荔说,“还是在为程安然守身?” 程安然,一个听起来有些久远却一直被江荔和沈青舟放在心底的名字。 她年龄稍长些,大沈青舟三岁,大江荔五岁,江荔印象里的程安然一直都是娇小玲珑,楚楚可怜容易被人心疼的模样。 这几年沈青舟找过的女朋友性格都像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程安然家境不好,曾兼职过沈青舟的家教老师,她大学时被沈家资助,抛下准备同她告白的沈青舟去了国外留学,并让沈青舟等她回来,哪知前年寄回来的相片里有了一张她与现任男友的合照。 沈青舟在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身形一顿,起身站着,吊灯的光线打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好端端地提她干嘛?” 江荔手撑着床坐起来靠着墙壁,眼眶还泛着红,声音却同他的脸色一样骤冷了几度:“提到她,你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沈青舟皱眉:“江江,你想说什么?” 江荔自虐一般问出这句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有程安然?” 答案不言而喻不是么?不然为什么他非要按着程安然的性子来找女朋友。 沈青舟沉默了瞬,把情绪很好地藏在眼里,然后笑了笑,边去拿桌上的饭菜边无奈地说:“要和我吵架也得把饭给吃了,瘦成这样怎么还有力气问这问那。” 他用调羹舀了勺汤放在江荔紧抿的唇边,柔着声哄:“乖,先吃点东西。” 江荔想置气别开脸,可沈青舟目光温柔,她一下又没了骨气,乖乖地张开了嘴。 无声的喂饭。 江荔一动不动,好似残废了般,任由着沈青舟给她喂了大半碗的饭。 沈青舟把碗放下,扯了张纸巾给江荔擦嘴,目光往上移,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扑在左眼角那颗浅褐色美人痣上的粉已经晕开,颇有几分楚楚可怜,心忽然一动,他道:“江江,等法定年龄一到,我们就去结婚。” 江荔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半晌回过神,嘴唇嚅动几下,突然抓住他的手说:“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上周末,她无意间听到沈母和秦淑琳聊天,说程安然过个几年就会回国,回来后还进沈氏工作。 “这么着急?”沈青舟勾唇笑,把散落在江荔耳边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低声道,“江江,最后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江荔听了这话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加用力,几年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她没自信到能在沈青舟心里占据到不可动摇的位置。 如果程安然回来,他又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坚定? 她说:“那现在开始,不要再和其他女人有纠葛了好吗?不管是谁。” 意思明显。 沈青舟没立即接话,起身走到梳妆台拿江荔常用的卸妆工具帮她卸妆。 他的动作轻柔,卸妆棉按在江荔眼睛上,“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哭成小花猫似的。” 江荔手攥紧被子,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势要他答应刚才的话。 几分钟后,江荔一张脸变得素净,少了些攻击性。 沈青舟避不开她的目光,只好对上她的视线,捧着她半张脸,神情认真:“江江,她们只是消遣,我答应你,和你结婚后我会只守着你,不管是谁都动摇不了我,所以现在先互不干涉彼此好么?” “互不干涉......”江荔揪着颗心,一时间哭笑不得,她低下头,“也是,这个所谓的婚约本就是大人开玩笑时随意说说的,而我当了真,觉得自己必须是喜欢你,也一定要嫁给你,你却被束缚着......” “江江。”沈青舟见不得江荔这样,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揉着她的头发,“别这样想,你给我点儿时间。” 江荔额头靠着沈青舟的颈窝,泪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泪眼朦胧地仰面,“沈青舟,我只有你了啊。” 3. 江荔 短暂的周末过完,江荔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今早只有一节广播学概论课,一直上到十一点,下课后她便直接回了宿舍去补觉。 闭眼躺在床上又睡不着,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真的挺后悔为什么要让沈青舟进房间,不然她哪至于情绪失控,还说出那种只有他了的话。 越想心里就越赌,她用力踢了下被子。 沈青舟就是个王八蛋! 对床正在化妆准备去和男朋友约会的李榆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没事。”江荔闷闷回道。 李榆把手里的睫毛刷放下,走到江荔床前,俏脸换上我懂的神色,“是不是沈公子又交女朋友了?” 江荔扭头睁开眼,不冷不热地笑着:“要是他敢这样无缝衔接,外语系那位不得闹起来,沈青舟虽然贱渣,倒也不会这么没人性。” “那你是为什么心情不好?”李榆问。 江荔闭眼,“我很开心。” 语落,她往枕头边摸索,拿到手机,直接给沈青舟打了电话。 “有事?” 听筒传来的声音漫不经心,江荔愣了愣,心下明白过来,原来沈青舟并没把做晚的事放在心上。 她真的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难过。 迟迟没听见她的声音,那边疑惑道:“江江?” “你在哪呢?”江荔从床上坐起来,瞥了眼阳台,阴沉沉的天,“中午陪我吃饭。” 李榆用口型问:“不睡觉了?” 江荔摇头,沈青舟在问她去哪里吃,“三食堂吧,今天好像有糖醋小排。” “想吃糖醋小排何必去食堂,人又多又挤,带你去下馆子?”沈青舟从阳台抽完烟,转身进宿舍,先入眼的是肩背挺直坐在桌前看电脑的林知期,他走过去看了眼屏幕,是股票页面。 江荔挑了条裙子进卫生间换,“不去,就去食堂。” “得,就依你。”沈青舟拍了拍林知期的肩,“吃饭去?” 林知期指着电脑旁的面包,“准备吃。” 电话还没挂,江荔把手机搁在置物架上,身上脱得只剩bra和黑色蕾丝边内裤,听见那头忽然插入的清沉男声,眉梢微挑了下。 “下午还有两节课,吃这东西哪能饱,上回你帮我完成小组作业还没谢你呢,走,中午请你。” 林知期摇头:“下回吧,今天没什么胃口。” “那行,不勉强。”沈青舟把手机随手放在桌上,走到衣柜边套了件黑色卫衣,又想到江荔不喜欢闻烟味,走回阳台刷牙。 时间走到十一点半,股市休盘。 林知期往椅背上靠,正想拿桌上的面包,就听见手边的黑色手机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拧门把手声。 他瞥了眼屏幕里的几个字——江江大小姐。 江荔的另外一个室友乌辞月刚从食堂回来,瞧见江荔一身清凉装扮,曲线窈窕,盈盈一握的腰,肉都往该长得地方长,好一顿羡慕。 走过去丝毫不客气地搂住江荔的腰,眼睛邪恶地往她胸口瞟,“D还是C?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说着还想上手去摸那软绵绵的地方。 江荔拍开她的手,高贵冷艳地双手抱臂,夸大其词:“不好意思,是E,乌飞机场永远也感受不到的重量 。” 乌辞月哼一声,昂首挺胸:“我已从李榆那得来一样丰/胸秘籍,等下个月咱俩再比比?” 江荔故作好奇,“什么样的秘籍?” 宿舍也没其他人,门也关着,乌辞月脸不红心不跳,声音更不小:“找个工具人男朋友,让他多揉揉。” 江荔啊了声,随即弯起唇角:“这是什么损招?” 乌辞月睨了眼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李榆切身体会,没见人最近都换大一号内衣了嘛。” 江荔抬起手整理马尾边落下的碎发,“别了吧,靠男人不如自己动手多揉揉,再说小也有小的好处,穿衣服也很好——” 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愕地瞪大眼,左手握着的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那不是刚才的女寝秘谈都被沈青舟听到了?! 脸瞬间发烫,她把手机贴近泛红的耳尖,详装淡定地问:“沈青舟,你刚才没听见什么吧?” 林知期的手一直维持在去拿面包的那个动作上,没得到回应,手机里响起的嗓音喊了遍沈青舟的名字。 她的嗓音很清,像捧在手心融化了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冷意。 他扭头看向阳台刷完牙的人,嘴欲张,沈青舟已经进了厕所。 “沈青舟?” 又一遍。 搭在桌上的食指轻轻刮过台面,林知期看向手机屏幕,语气平稳:“他没听见。” “嘭”一声,走廊的风不知将哪间宿舍没关上的门给用力带上。 江荔的心脏被这声音震了下,她蹙起眉头回头看了眼,嗓音淡淡:“那你听见了?” - 三食堂果然如沈青舟所说那样人多。 沈青舟去排队打菜,哦不,他根本不用排,站过去就会有人主动给他让位置,没几下就端着两份餐出来。 江荔这边也不逞多让,本想排队打汤,从队伍前面走过来两个男生,笑意腼腆地要把汤给她,她说不用,结果这两人蹭蹭蹭直接把汤放到了沈青舟坐的位置。 江荔走过去,踩着双细跟高跟鞋,一袭垂到大腿中部的贴身长裙,走出了摇曳生姿的感觉。 她扫了眼在和女生说话的沈青舟,接而扬眸同两位男生道谢。 原来的位置被占着,女生也没有走意思,江荔倒也没什么所谓地坐在沈青舟对面。 “魅力不小啊。”沈青舟看了看面前的汤,余光里走回去排队的两个男生还频频往这边看过来。 江荔夹了块排骨,扬唇笑了笑:“彼此彼此。” “嗨。”斜对角的女生眉眼弯弯地冲江荔挥了下手。 江荔微颔首,视线看过去,长得的确是沈青舟喜欢的类型。 女生手托着脸露齿笑,俏皮可爱的虎牙露出来,“青舟,原来你也喜欢吃糖醋小排呀?” 沈青舟饭前习惯先喝汤,但眼前这碗他是一口也没喝。 他把单独用小碗装着糖醋小排推到江荔手边,抬眸看着她笑:“她爱吃。” 江荔睫毛轻颤,眼底的情绪稍纵即逝,用筷子去夹沈青舟的那份糖醋小排。 嚼了几下,眼尾上翘。 怎么回事,比她的还要甜。 后面的时间江荔安静吃饭,听着沈青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女生说着话。 饭后,天下起了雨。 江荔没带雨伞,沈青舟就更不用说了,手上拿个手机他都嫌是累赘。 “青舟,我有雨伞,你先送江荔回去吧。” 说话的是刚才一起吃饭的女生,外语系二年级的金云蝶,和沈青舟还挺熟络,似乎还是他上任的室友。 她的声音柔柔的,再加上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语,怕是沈青舟心都软趴趴了。 沈青舟单手插兜,视线落在女生双手呈出的粉色雨伞上,“你觉得这颜色适合我吗?” “啊?”金云蝶懵懵地看着他。 沈青舟笑笑没说话,手机放进裤兜里,双手扯住卫衣下摆往上脱,身上很快只剩下件白T。 他抓了抓弄乱的发型,接而走到抱臂站着的江荔身旁,在她看过来时把黑色卫衣从她的脑袋上套进去。 江荔鼻间充斥着沈青舟的味道,清冽的薄荷味。 目光往上抬,落在他光洁干净的下巴,他出来时还刮了胡须吧。 江荔没主动配合穿衣服,衣服卡在她的脖子上。 沈青舟拎着衣袖,挑眉:“抬手,冷成这样也不会说句话。” 江荔心口蓦地一暖,嘴角噙笑瞥了眼衣裳,立马拒绝:“很丑,不穿。” 这衣服又大又长,都快把裙子给遮住了。 “哪丑了?”沈青舟不废话了,直接捉着她的胳膊套进衣袖里,穿好后看了眼流苏白裙和黑卫衣的搭配。 勾唇夸道:“我家江江穿什么都好看。” 江荔耳根泛热,嗔他一眼,“油嘴滑舌。” “额......”被晾在一旁的金云蝶努力缓解尴尬,“你们还需要伞吗?我可以等雨停再走。” 沈青舟刚把卫衣帽子给江荔戴上,闻言扭头,嘴角微抬:“我俩打算雨中漫步呢,伞自己留着,你这身娇体弱的可别淋坏了惹人心疼。” 金云蝶俏脸通红,“那你也要注意点,淋了雨的话回去就洗个澡。” 江荔心间刚冒起的一点甜瞬间被她自己一脚踩碎,躲开沈青舟搭在她脑袋上的手,高跟鞋踩进雨地里,头也不回。 “怎么又生气了?”沈青舟眼底趣味渐浓,三两步追上江荔,长臂横在她的细肩上,“一天到晚净爱生气,要是改改你这性子,说不定咱俩早恩恩爱爱了。” 江荔冷睨他一眼,“谁稀罕你似的。” 沈青舟听到这句话缓缓笑了,微弯着腰凑到江荔耳边低语,“是谁昨天晚上说只有我了?变脸这么快啊江江。” 江荔心加速怦怦跳,但又觉得羞耻,偏头抬眸正要说话。 “青舟,需要伞么?” 是一道仿佛被雨水涤过后的嗓音,沉稳有力,要是落入她人耳里,很容易让人心生悸动。 4. 江荔 江荔的脸顺着声源方向抬,大概只有几面之缘的男生撑着把藏蓝色的伞站着她的面前,而明明是站在她面前,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沈青舟。 一时间想起了那通被他听见的对话,她的嘴角迅速敛起。 他倒是回答了说没听见。 就问谁信啊? 听见了还不承认,长得帅有什么用,这人就不是一个坦诚的帅哥。 江荔抬起下颌,不冷不热地看着男生。 沈青舟见着林知期左手还拿着一把黑伞,笑问:“兄弟,不会是特意给我来送伞的吧?” 林知期目光右边移,刚好能从沈青舟和江荔站位的缝隙里看见在食堂门口招手的人。 “游嘉梁也在。”他说。 沈青舟回头看了眼,“嚯,感情你是专程来给他送伞的是吧?” 林知期点头,把手上的另一把伞递给沈青舟,“你拿着吧,我和他同撑一把就好。” “你俩是不是直接去上课?”沈青舟问。 “是。”林知期手上还抱着本书,下午的微光经济学会有很多人去上,得早点去占位置才行。 林知期又道:“帮你占座。” “别了,我也早点去,不然老杜又要给我脸色看。” 沈青舟说完低头看江荔,却发现她一直盯着林知期的方向看。 他说不出什么感觉,眉头瞬间皱起:“江江,看什么呢?” 江荔眼眸微转,扯唇笑说:“前面有颗树颜色好绿,多看看对眼睛好。” 沈青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有颗绿油油的大树,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抬手揉她的帽顶,“你先回寝室。” 紧接着冲林知期说:“把伞给她吧。” 林知期:“嗯。” 沈青舟回头喊游嘉梁,让他过来。 江荔往前走出一步,伸手的同时对面的男生把伞也递了过来。 她接过,“谢谢。” 对方回:“不客气。” 皆是礼貌且疏冷。 “哎哟哟,这不是江大美人嘛?来吃个饭都穿得这样性感,快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沈青舟闻言拧眉,搭在游嘉梁肩上的手暗自用力,似笑非笑地道:“吃饱撑着了?屁话这么多。” 游嘉梁嬉皮笑脸,想去扯沈青舟的手,可他怎么也扯不开,整个人都被压着往下蹲,嘴却还是硬着的:“实话实话,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林知期把勉强能给三个人挡雨的伞、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移了移。 游嘉梁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淋着。 江荔转身,弯唇一笑:“游大头,改明儿我穿套比基尼来食堂,最好能把你迷得不止流鼻血,还要七窍流血。” 游嘉梁瑟缩了下,不知是雨淋冷的,还是因为江荔的话有了画面,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因为多看了几眼性感大美女而惨死在食堂的样子。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 游嘉梁还顺势唱了起来。 江荔眼神霎时变得温柔,伸出右手用力握成拳,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筋骨。 游嘉梁瞬间闭紧嘴,给沈青舟和林知期投去了个救命的眼神。 沈青舟回他一个眼神:你说你没事惹她干嘛。 而林知期则是视而不见。 游嘉梁是高三的时候来桐城结识了沈青舟和江荔,早早就知道江荔从小就练空手道,她的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拳一个他这样的小可爱。 “江姐,我错了。”游嘉梁手捧着他那张娃娃脸,想要萌混过关。 江荔温和地扬起唇角:“这一个月的早餐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游嘉梁如获大赦,“每天早上七点我会准时出现在您宿舍楼下,为您献这世上最美味的早餐。” 沈青舟提着游嘉粱的衣领,“把我那份也带上。” 游嘉梁冷哼,“想得美。” 沈青舟眉梢微抬:“江江,往死里打。” 游嘉梁立马认怂,“别别别......” 林知期抬腕看了眼手表,“该走了。” 说完,利落转身。 沈青舟看了看在那把伞下显得很娇小的江荔,再仰面看头上这把,他很怀疑林知期是不是给错伞了,江荔的很明显是双人伞,而他们的是单人。 不过他倒也没多想什么,大伞小伞完全无所谓,几个都是糙老爷们,淋点雨没什么,大伞给江荔才是对的。 “先走了,过两天带你下馆子。” 江荔挥了两下手,也转身走。 想到刚才,她手伸出去的方向是林知期的右手,而他给的却是撑在左手里的藏蓝色大伞。 走出一段路,江荔侧着身子看远处挤在一把小伞下的几个男生。 沈青舟的手搭住林知期肩膀,时不时推一下游嘉梁,游嘉梁死死拽着林知期手臂生怕淋到一点雨。 而林知期在中间撑着伞,稳稳当当,不受一点影响。 - 江荔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正准备给沈青舟打电话周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周媛说在校外的咖啡馆等她。 雨还下着,中午和沈青舟分开后,江荔没回宿舍,去了图书馆,所以伞还是那把藏蓝色。 听着周媛的话,她不由得问:“您一个人吗?” “不然我还带着谁,要不你把沈青舟给带来,妈出面说说他,让他收收心。” 江荔把笔记本给李榆带回宿舍,回道:“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咖啡馆里。 “我女儿这是长大了?一拍两散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是说真对沈青舟那小子心淡了?”周媛今天穿着身旗袍,长发用玉色簪子绾着,气质温婉,举手投足间都有着贵妇着姿态。 江荔扯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看着服务生将小蛋糕切分成可以优雅入口不会沾到红唇的大小。 “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她淡道。 江荔嘴上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心里有个声音却在接着说:可两条腿的沈青舟只有一个。 她和服务生要多了几份甜品打包。 周媛笑了笑,这才注意到江荔身上套着的衣服,拧紧眉心:“这一看就是沈青舟的衣服吧?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江荔笑意盈盈,故作神秘地眨了下眼:“您猜猜。” 周媛神色倏然严肃,“别不是该做的都做了他又不肯负责,要真这样我可要去找他母亲谈谈了。” 江荔垂眸欣赏自己的美甲,等周媛着急了才准备澄清,没料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好,共是打包了五份甜品,需要帮您拿到车上去吗?” 她下意识抬头,视线撞入了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中。 周媛点点头,把江荔的车钥匙给服务生,“麻烦你放到车上,谢谢。” 林知期道了句“好的,不客气”,抱着装甜品的棕色小纸箱往外面走。 “你快说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周媛焦急地问。 江荔微偏着脸,玻璃橱窗外的停车位,清瘦但肩宽腿长、一身黑色制服的林知期停在她的车旁开车门,动作娴熟。 意外且惊讶。 “江荔,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妈,什么也没发生。”江荔收回目光,扬起眼角,无奈地摊了摊手,“中午下雨温度有点低,他看我冷才把衣服给我穿的。” 周媛松口气,“没什么就好。” 林知期正要关门,眼尾余光看见自己那把藏蓝色的伞被随意放在了后座的脚垫上。 他神色平静,关上了车门。 周媛接了个电话,面色凝重起来,“钟悦又在学校闹事了,我得过去一趟。” 江荔眼眸微冷,勾起唇角,嘲讽意味明显,“她是混混吗,一天到晚净爱做这些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凡是周媛出来和她吃饭,中途钟悦总会打个电话过来,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把周媛叫走。 周媛走到江荔面前,歉疚地抱了抱她,“下周有个剧团来演出,和妈一起去?就咱俩。” 江荔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淡道:“嗯。” 林知期从外拉开咖啡馆的门,周媛颔首道谢,目光从林知期的脸上闪过,暗叹现在的小伙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俊。 “欢迎下次光临。”林知期礼貌道。 江荔思绪放空了会儿,回神时车钥匙进入了视野里。 她接过放进包里,没看身旁的人,“谢谢。” “不客气。”林知期脸上有着很稀薄的笑意,这种笑是入职培训时领班说接待客人时必须要有的。 “知期哥,过来帮我点一下单。”有人喊他。 人转身走,江荔才想起车里的伞,刚巧伞主人又在这,还了得了。 其实她是想着今天晚上去还,借着还伞的理由和沈青舟见见面,但现在想想也没必要,她要是想见沈青舟,无需什么借口。 拿出手机给沈青舟发了个微信,问他在哪,他回复的很快,说在外面吃饭。 几乎是下意识她就打了两个字发送:和谁 沈青舟:虞小姐 江荔抿唇,正要打个问号,他又回了段长语音。 “她说上回分手太随便不郑重,让我请她吃顿分手饭,不然天天去我宿舍楼下哭。” 江荔听到一半就放下手机,扭头看着外面街道三五成群、青春洋溢的中学生,其中有一男一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孩扎起高高的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上拿着本少女漫画,小巧粉红的嘴一张一合没有歇过,而她身旁的男生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右手臂弯夹着篮球,左手则是拎着女孩的书包,他一边看路,一边侧着脸专注地听女孩讲话,眉眼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一幕仿佛和过去重叠了。 回顾往昔,她和沈青舟每日放学的常态不就是这样。 在她的青春年少岁月里,沈青舟的陪伴替代了她的父母。 陪她看书写字,陪她上空手道课,陪她吃饭上学,陪她从走过了漫长的十八年,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都从未缺席过。 从前江荔非常害怕闪电打雷,还在上小学那会儿,有回轮到她放学值日,想到家里有对她冷脸的江父、想要讨好她的秦淑琳,就不想太早回去。 一个人在教室等天黑,哪知会忽然打雷下雨,她害怕地躲进讲台下的柜子里,雷声完全掩盖了她的哭声。 那场雨持续了很久,她不知道沈青舟找了她多久,只记得那天漆黑的柜子被忽然拉开,光线照进来,她看见了沈青舟脏兮兮的脸和泛红的眼眶。 从那以后,沈青舟总会站在班门口等着她一起回家。 沈青舟给她的陪伴大过她的父母,她很难去找到一个不去喜欢沈青舟的理由。 如果程安然这个人没半路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该多好啊。 “你好,店里要打烊了。” 江荔手指按了按眼角才把头扭回来,抬头瞥了眼一旁的林知期。 “你不认识我吗?”江荔挑眉。 林知期看着她:“认识,但是店里确实要打烊了。” 江荔站起身,拎着包面向林知期,她发现他比沈青舟还要高一点点,漂亮的眼睛蓄满笑意:“既然认识,能优惠点吗?” 对视几秒,林知期不动声色别开眼,“抱歉,店里最近没有搞打折的活动。” 江荔耸耸肩,拎着小挎包越过林知期去结账,她倒也不是真想要个优惠,就是觉得和林知期说话挺新奇的。 大一上学期她事情非常多,和沈青舟见面都只能在家里,所以他宿舍除了游嘉梁以外的人她也没怎么见过。 “那个......”江荔结完账走到门口,瞄见在收拾台面的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礼貌点,毕竟是沈青舟的室友。 “学长。”她道。 咖啡馆里没其他客人,都是服务生在打扫卫生,所以挺安静的,可林知期好似没听见她叫他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有个女生回头看江荔,疑惑她在叫谁。 江荔怕再叫一声人还是没反应,惹出尴尬就不好了,所以直接走过去,伸出细长的手指戳了戳林知期的肩膀。 “学长。”声音和动作是一起进行的。 林知期好似被她吓到了般,转身时眉头紧皱。 其实江荔还看见了他手肘的动作,那是懂武术的人被背袭时下意识会做的防御动作。 “还有事吗?”林知期脸色恢复如常。 江荔的好奇一晃而过,并不太在意他是不是会武术,红唇极其随意地扬了扬:“你的伞在我车里,是我拿进来还是你和我一起出去拿?” 林知期瞥了眼她脚上的鞋子,店里刚拖地,他把手里的毛巾放在桌上,“我出去拿。” 江荔走在前面,皎洁的月色下,她欣赏着自己纤细窈窕的影子,心情忽然大了,嘴上哼起了歌,是那首【最好的我】。 林知期跟在后面,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脚跟前,前面的脚步声停他也停。 抬眸,看着江荔窈窕婀娜的背影。 “这个你也拿着吧。”江荔把伞靠在车门上,接着弯腰探进副驾驶去拿那个打包纸箱子。 细高跟鞋上修长白皙的腿因为这个弯腰动作更显笔直,而垂在大腿中部的裙摆也无意被扯到了根部,白边的安全裤若隐若现。 一切都猝不及防,林知期撇开脸,耳根的热意迅速蔓延。 5. 江荔 江荔把箱子打开,娇艳的红唇絮絮叨叨:“要是只买一份让沈青舟在宿舍吃他得多尴尬,但要是一人分一点的话那他还吃什么,倒不如给宿舍的人都带一份,如果以后沈青舟偷摸背着我做了点什么事,你们呢,吃了我买的东西就是我的人咯,可以稍微给我当一下眼线。” 在她说话时,林知期已经把目光重新回到了她脸上。 她拿出一份甜品,歪头笑了下:“OK吗?” 林知期对上那双很会笑的眼睛,拿起一旁的伞,“谢谢,不用了。” 江荔乌眸闪亮:“两份。” 林知期边转身边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进去了。” ...... 笼络人心失败。 江荔也不觉有气,就是眼里的笑瞬间没了,上前几步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到他手上,“得,够义气,沈青舟有你这个室友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阵裹挟着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很快离开,林知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下,手往后缩了缩,垂眸掠过江荔的手指,原来是她中指上的戒指。 很简单的款式,但要是没记错的话,戒指外圈刻有沈青舟名字的缩写。 因为沈青舟也有一个同样的,只是他没戴着,大一的时候拿回宿舍放在桌上给游嘉粱他们看,然后拿着根链子挂在宿舍里。 江荔塞了东西直接上车换平底鞋开车,准备倒车时发现林知期还站在那儿,她摁了下喇叭,那道身影便马上回了咖啡馆。 车子开进学校,江荔把车停在离宿舍最近的一个停车棚,在车里坐了会儿她才解开安全带,刚打开车门下去准备绕到副驾驶拿东西,一道甜柔的女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 “谢谢你今天答应肯陪我吃饭。” 接而是一道散漫含笑的嗓音,“这有什么,好歹你也陪了我大半个月。” 江荔关车门的手顿在半空中,撩起眼皮看和她隔着两台车的位置,那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生高大挺拔,女生娇小可人。 两个人靠得不算远,女生仰着头,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男生。 “刚在一起时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但是你没回答我,现在都分手了,能告诉我吗?” 男生挑眉,不太记得她问过什么,“你问。” “你真的不喜欢江荔吗?” 江荔呼吸都慢了下来,指针好似在她的心口哒哒哒,一分一秒慢慢过去,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出现。 但很快,她便听见了回答。 “喜欢的话还有你什么事?” 如果时间能倒流,江荔还是会选择避开这问题的答案,虽然都心知肚明。 以这个视角再一次听到事实,她把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开心事都想了遍,却是一点也没缓解胸腔袭来的闷痛。 女生顿时舒了口气,目光充满希冀:“其实你会和我分手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来得太快了,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哭闹。” 说完,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男生一直没说话,垂眸沉默地看着女生。 被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女生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扑进男生怀里,哽咽着:“青舟,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求你了。” 沈青舟皱了下眉,没有回应女生的拥抱,但也没把人推开,无动于衷地听她哭泣挽留。 女生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无奈轻叹,抬眸,倏然一顿,忙推开怀里的人,大步追上前面傲立在月色下的背影。 “江江。”沈青舟一把捉住江荔的胳膊,面色微慌,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或是听见了什么。 江荔停住脚步,用力地闭了闭眼。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面对沈青舟这个人,她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陈奕迅【红玫瑰】里有这样一句歌词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转身看着沈青舟,心里汹涌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扬唇轻笑:“今晚和我妈去喝了咖啡,给你带了些点心。” 她挣脱开沈青舟的手,把右手抱着的箱子给他,“正好碰见了你,我还想给你打电话过来拿呢。” 沈青舟下意识接住,视线望进她的眼睛里,喉结滚动着:“阿姨过来找你了。” 江荔点头,又垂下眸看了眼身上,接而干脆利落的把卫衣给脱下塞给他,“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沈青舟忙道。 江荔看他一眼,冲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嗓音清淡:“哄哄吧,都哭成泪人了。” 说完转身就走,沈青舟欲言又止的脸从她的视线里掠过。 江荔没直接回宿舍,她往桐大最出名的月桂湖走,那里人还挺多,特别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这地也又名情侣湖。 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五分钟,挂掉了沈青舟一个电话,拒绝了两个过来搭讪的学长,静心听湖里呱呱叫的青蛙声。 又坐了五分钟,沈青舟没再打电话过来,李榆和乌辞月在群里艾特江荔,说去大排档买了很多烧烤,需要她回去吃一口分摊费用。 江荔低头笑笑,起身往商店走。 有烧烤不配点冰镇啤酒怎么行。 拎着三罐啤酒出便利店,门帘掀起 ,看见外面站着的高大男生江荔一愣。 她发现林知期的肤色属于偏冷白的那种,要是不看他那双平静内敛的眼睛,只会觉得这个人非常高冷。 林知期并不是一个人,至少在江荔出现前,他身边的女生还是笑眼弯弯地和他说着话。 女生就是在咖啡馆疑惑看着她的那个服务生,她也很快注意到女生手上提着的东西是她给林知期的那份甜品。 江荔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知期。 借花献佛啊? 林知期自然是看懂了江荔的意思,但他没出声解释。 他对巧克力过敏,而刚好江荔给他的这份是巧克力味,一起在咖啡馆兼职的苏筠没吃晚饭,不想浪费那价格昂贵的甜品,所以才给了苏筠。 “你是今晚店里的客人吧?”苏筠先是惊讶学校居然有这种类型的学生,而后热情笑道,“在店里的时候听你叫知期哥学长,没想到你还真的是桐大的学生,你是大二的学姐吗?哪个系的?” 江荔站的位置比他们高了一个台阶,闻言看着女生淡笑,“不是,大一新闻系。” “新闻系?”苏筠讶然,“你是江荔?新闻系的系花学霸。” 江荔大方含笑点头,她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因为事实就是那样,她不光有优越的外貌身材,还有颗聪明的头脑。 所以说沈青舟不喜欢她一定是他的问题。 苏筠自报家门:“我是大一中文系的苏筠。” 林知期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个女生说话,游嘉梁说商店里的烤脆皮肠九点半就会没有,让他抓紧时间去买。 他看了看店里的挂钟,时针走到了九点三十二分。 江荔被乌辞月的电话轰炸叫走,走前又看了眼面色淡淡的林知期。 被她抓包居然能冷静成这样。 林知期进店里帮游嘉粱带了个打火机,身旁的苏筠从江荔走后嘴就没消停过,他到收银台付款,听她又道。 “之前总听说新闻系的江荔很冷,别人和她说话都不带搭理的,傲气的很。” 林知期接过找回来的零钱,出店往宿舍楼走,想到最近和江荔碰面,她有时候的确冷冷的,但不至于傲。 苏筠笑,眼里有星星:“但是今天一接触才发现并不是,这种没有架子的美女真的好喜欢哦,漂亮又耐看,五官长得都好精致,知期哥,你会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子吗?” “宿舍到了。”林知期提醒她。 他住得那栋宿舍和苏筠住得是同一条路,所以今晚才会走一起。 “哦......拜拜!”苏筠同他挥手,“明天店里见。” 林知期微微点了下头,视线不经意扫过苏筠手上的袋子,“这是江荔给的。” 说完没再停留,迈步往男生宿舍去。 苏筠睁大眼,脸上的表情很是懵懂可爱。 看着林知期离去的方向,苏筠陷入了沉思,她在想林知期什么时候认识了江荔,而且好像挺熟的样子。 - 女生宿舍里,乌辞月拿着串烤鱿鱼塞到江荔手里,“哎呀,最近又没有比赛,你就多吃点,不然我收你那份钱也于心不安。” 江荔翘起纤细的长腿,笑盈盈地眨了下眼:“五串已经是极限了。” 这些年里她养成了自律的习惯,早睡早起,吃东西七分饱。 李榆慢条斯理地用牙签挑出田螺里的肉,乌月辞咦了一声。 “都说会吸田螺的人接吻也很厉害,看来你接吻技术一般嘛。” “搞笑。”李榆冷嗤,当即就吸了个田螺肉出来,得意扬眉一笑,“不瞒你们说,我和邢一垣亲嘴,十次有九次都能把他给亲出反应。” 乌月辞闻言被啤酒给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江荔边笑,边给她拍肩膀顺气。 “你......你也不害臊!”乌月辞毕竟母胎单身,年纪也比较小,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人,身边更没有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关于那方面的知识还是上课和在宿舍大家一起看片的时候搞懂的,平时也就只敢对李榆和江荔耍耍流氓。 李榆笑得阴险:“要不把邢一垣哥们介绍给你,体育生,一米八七,鼻梁很挺,你知道吧,男人鼻梁挺代表那里.......唔......” 后面的话被乌月辞给用鸡腿给堵了回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乌辞月害羞了起来,拉着江荔的手摇摇晃晃,“其实学校里也有很多这么高,鼻梁挺的男生嘛。” 江荔挑眉:“比如?” 乌辞月咬着嘴唇:“沈青舟不就是一个。” 江荔微笑不语,知道她肯定还没说完。 “然后,还有他的室友。”乌辞月脸更红了,想到那个人的样子,足以心跳加速。 室友?江荔想了下,林知期好像就有这么高,鼻梁的话......确实很挺...... 所以说,她的室友喜欢沈青舟的室友? 6. 江荔 李榆拍了几下桌子,“好啊你,有心上人了都不告诉我们。” “也就是今晚下课的事啦,他捡到我的饭卡。”乌辞月说。 “原来不是林知期啊?”江荔灌了口冰啤,她很少喝酒,但只要一喝就会上脸,大半罐下去也有了微醺的迹象。 “怎么可能是林知期。”乌辞月摸摸鼻子,“他可是学校出了名的高冷禁欲男。” 江荔声音淡淡:“晚上我还见他和一个女生一起。” 而且苏筠很明显就对林知期有意思,要真是高冷禁欲,怎么会放任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在身边,可能是人家两情相悦? 乌辞月大眼充满疑惑:“啊?难道是交女朋友了?” 她可真好奇,到底是谁让林知期动了凡心。 李榆和江荔碰了碰杯,忽然说:“说到林知期,是不是觉得他普通?” “普通?!”乌辞月一副惊呆了的样子,“就他那长相,那回回第一的成绩,这还普通啊?” 江荔挑起细眉,“他的家庭背景?” 大概能看出只是个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罢了,难道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对。”李榆一脸神秘,她的姑父在京城是当私人侦探的,曾受人之所去调查某高厅德高望重的厅长,本是想查他有没有贪/污,却不想调查到他有一个私生子,但这事儿李榆姑父没爆出来,具体是为什么没爆李榆姑父闭口不谈。 李榆很放心江荔,但不相信乌辞月这个小喇叭,让她发了毒誓不会传出去才肯说。 “林知期他是——” 乌辞月忽然站起来打断,“等等,让我先勘察下外面有没有人,万一有人听墙脚怎么办?” 江荔拉住她,“没人会这么无聊。” 李榆继续说:“他普通话很标准对不对?” 乌辞月点头,又摇头,很真诚地说:“没听他说过话。” 江荔道:“挺标准的。” 咬字清晰,发音标准,嗯......嗓音也还不错。 林知期是从港城来大陆上大学的,他父母是在大学里认识,郎才女貌,但因为家庭背景的悬殊被迫分开,而分手后林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告诉林父时,林父已联姻,并给林母一笔钱去把孩子打了。 林母怨林父才分手转头就和别人结婚,瞒着林父跑回老家港城生下林知期,生了后靠着那笔钱独自把林知期抚养到两岁,但逐渐力不从心,在一九九六年的某个深夜狠心把他放在了福利院门口,之后便没再出现过,然后林知期被人领养,领养人好像还是VTB颇有名气的武术演员。 乌辞月听完后惊愕地张大嘴巴:“想不到啊,他居然会有这样坎坷的人生。” 接着感叹道:“但听别人说林知期超级努力生活的,看来是没有因为被抛弃而自暴自弃嘛。” 江荔默不作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她有一双葱白细指,沈青舟说这双手明明适合用在弹古筝这类有情调又雅致的兴趣上,可偏偏用她却喜欢抡起这双手去锤人。 古筝,程安然最擅长的乐器,他什么心思她能不清楚? 她偏就有一身反骨,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他而改变自己。 林知期洗完澡沈青舟才回来,一回来就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条串着戒指的项链,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林知期站在阳台看了他一眼,而后用晾衣杆叉晾着的干毛巾下来擦湿发。 外面起了风,轻轻柔柔的从林知期手臂上刮过,额前碎发落下几滴水珠,搭在头上的毛巾随意擦了下脸,寝室里沈青舟的声音传了出来。 “今天虞溪抱了我。” 游嘉梁正打着游戏,听见这话摘下耳机挂脖,笑他,“不是分手了?你不是自诩是桐大所有男人中,能把手分得最干净利落的?” 沈青舟说非所问:“江荔看见了。” 游嘉梁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看见就看见了呗,身为你的未婚妻,江荔对你这些风流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笑了。”沈青舟指腹摩挲着戒指,JL两个字母被他的拇指摁住。 林知期面向着皎皎月色,想起记忆中港城筒子楼上的月亮,阿嫲生前温柔慈祥的脸。 还有,今晚江荔掀开门帘时泛红的眼眶。 “哦。”游嘉梁切了块蛋糕放嘴里,没嚼直接吞进肚里,真诚发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舟凉嗖嗖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吃了江荔的东西,游嘉梁多少有点良心,不得不替江荔说几句,“我就没见过谁家的未婚妻会像江荔那样大肚量,要换别人早就给你降龙十八掌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下人家。” 游嘉粱越说越不得劲,江荔这样一个有家世有美貌还专情的女孩子,要换成他,早就供起来了,凭啥沈青舟就这么不珍惜。 他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瞪着沈青舟,“你要是不喜欢就让给我,我保证能把江荔宠上天。” 他也就是嘴嗨,江荔那样的姑娘他可不敢去招惹,要是惹她心情不好,那他不得变成她的沙包。 沈青舟不气反笑,漫不经心地看着游嘉粱,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你这样的,她看不上。” 游嘉粱哈哈大笑,指着他,“对,她就看得上你这样的大渣男。” 沈青舟目光幽冷,游嘉粱也没在怂的,抡起袖子瞪了回去。 气氛一瞬间彪到了箭拔弩张的地步。 林知期悄无声息走进来,瞥了眼游嘉梁的电脑屏幕,“塔要被偷了。” 游嘉粱瞪大眼怪叫了几声,连忙戴上耳机,手指迅速在键盘上飞舞。 可惜一顿操作下来,耳机里还是响起了晋级失败的提示音,惹得他一阵哀嚎。 林知期拍了拍游嘉粱的肩,转身想走,沈青舟叫住了他。 “林三,你说我对江荔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是按照谁先来这间寝室排得顺序。 游嘉粱那天为了看桐大的学姐们,早早就来了,所以他是游一,但江荔总叫他游大头。 第二是去做交换生的谢延,林知期那时是第一次来大陆,地理位置不熟,将近天黑才到桐大,沈青舟那天在新加坡看江荔比赛,还没回学校游嘉粱便打电话过来喊他沈四。 林知期垂眸,想起在他小时阿嫲曾和他说过的话,他嗓音毫无波澜地说:“女孩子是用来疼的。” -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江荔拿过一看是沈青舟给她发的信息,说是在楼下等她。 她摁灭屏幕,不打算搭理。 沈青舟好像能料到她的想法,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乌辞月眯眼贼笑:“心上人来电咯。” 李榆把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完,拿起手机姿势慵懒地往后一靠,“喝了酒全身都热,我也要和我家垣哥哥缠绵一下才行。” “我看你不是全身都热。”喝了酒,乌辞月言语愈发大胆,羞耻的话脱口而出,“是全身都湿!” 李榆一向是冷静狂野派,“对啊,我的小内裤都湿透了。 江荔实在受不了这一直响个不停的铃声,瞥了眼在打闹的两人,推开阳台的门出去接电话。 寝室在三楼,下面灯光虽然昏暗,倒是能把立在树下的高大身影看个清楚。 接通时,沈青舟似有心灵感应般抬起了头,彼此的目光对上。 “干嘛?”江荔问。 沈青舟一直看着江荔,“脸怎么这么红?” 江荔扣了扣昨晚才精心做好的美甲,“喝酒了就这样。” “明早没课?大晚上喝什么酒。”只是大了两岁,沈青舟自动换上了兄长的姿态。 江荔盯着他那张脸,是有几分不悦,她心里莫名畅快了些,“有事说事。” 沈青舟默了一瞬,今晚他说得那句话其实他用不着惦记着江荔听见没有,听见了是不是很伤心,会不会像以前那样默默抱着枕头哭一晚,因为她的心跟明镜似的。 她一直都很清醒,很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多了点在意,光是想到她那张牵强的笑脸就胸闷不已,而从前他也不是没在江荔面前和别人搂抱,但这次让他有了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他明明觉得自己,是不喜欢江荔的。 “今晚的事——” 江荔抬手冲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轻笑:“得了你,又不是第一回听、第一回看见,我早就习惯了,没必要又专程来说一遍吧?” 沈青舟摇了摇头,在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烟雾在眼前缭绕,恍惚间他看见了那晚抱着他脆弱地说只有他了的江荔。 “江江。” 江荔:“嗯?” 沈青舟吐出一口气,含笑与江荔对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能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江荔心跳骤然加快,咽了咽喉咙才问:“一个月后呢?” 沈青舟薄唇紧抿,松开,好看的唇形弯了弯:“选个时间,我们去英国领证。” 食指上的指甲油被江荔用力扣破,她怔怔地看着卓然鹤立的沈青舟,鼻间的酸意越来越浓,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你要是敢骗我,我会不客气的给你几拳,往死里揍的那种。” 听筒传来爽朗的笑声,“江江,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对我抡拳头的。” 今夜注定会好眠,江荔闭着眼躺在床上,虽然回想着沈青舟的话时,中途有李榆压抑、细碎的声音从厕所传出来,她也不会像平日里那样会心浮气躁。 火热难抑的爱嘛,当然是要用各种方式传达。 江荔觉得沈青舟真的有在兑现承诺,他每日除了上课就是来和她一起吃饭,晚上只要有空就会陪她训练或者跑步,身边也没有了莺莺燕燕。 7. 江荔 五月的第二个周五,距离沈青舟说的一个月时间还剩下两周。 这天早上江荔被电话铃声吵醒,她以为是游嘉亮提前给她送早餐来了,接通时语气比较不耐烦。 那边静了几秒才传出声音。 “他昨晚没回来,今天的早餐托我帮忙给你带。” 江荔脑子卡壳了会儿,艰难地睁开眼看手机。 一排陌生的数字。 声音倒是独特容易辨认是谁。 “哦。”她撑着床板起来,“你等我五分钟,很快。” 江荔先挂了电话,林知期拎着一份广式肠粉站在楼下,他六点钟出门跟着导航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江荔指定的店铺。 游嘉粱说江荔嘴挑,口味不正宗的不吃,他选的她又嫌弃,所以在社交平台上问了附近的网友,都纷纷说离桐大约三公里处有一家老广人开得店。 但林知期在店里看着老板蒸肠粉的时候,发现这家也不是那么的正宗,他试着和老板讲粤语,对方倒是能听会说,不太标准而已。 江荔走到宿舍楼门口,看见穿着一身黑白色运动装的林知期在被女生搭讪,她怕打搅到,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到女生走开才快步过去。 “你对她说了什么,人姑娘一副要哭的样子。” 林知期面前的江荔,卫衣外套垂地长裙,口罩帽子戴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灵动妩媚的眼睛和那颗浅褐色的痣,没了眼妆,多了几分柔软。 他匆匆一瞥后移开视线,把早餐给她,“没哭。” 那个女生忽然跑过来,像是鼓足了勇气,但估计是被怂恿的,站在他面前时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自认为自己长得不吓人。 “谢谢咯。”江荔道谢没多问。 她伸手进右边口袋掏出两瓶进口酸奶,弯眼笑着,“再麻烦你帮我把这瓶酸奶给沈青舟吧,另外一瓶就当是你今天的跑腿费。” 林知期只拿了一瓶,淡声说:“顺带而已,不必客气。” “那你吃早餐没?”江荔问。 林知期摇头,想说待会儿去食堂,另一瓶酸奶就被江荔不由分说地塞到他的左手。 江荔随口胡诌:“这酸奶过几天就要超过保质期了,我宿舍还有一堆,喝不完就浪费了。” 林知期默了瞬,觉得自己的拒绝在她面前可能都是无用功,只好道谢收下。 临走时看江荔的口罩一眼,出于客套问了一句,“生病了么?戴着口罩。” “没啊。”江荔大大方方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白净,却依然明眸皓齿的鹅蛋脸,冲林知期挑眉一笑,“明白了吧。” 林知期微敛眸,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捏稳了左手的酸奶往男生宿舍走。 江荔回到宿舍,李榆也醒了来,准备和男朋友去食堂吃早餐,整个人像是被滋润过一样,满面春风。乌辞月一般很少吃早餐,有这个时间她倒不如多睡一会儿。 肠粉味道不正宗。 江荔吃第一口就察觉到,她嫌弃地撂下筷子。 手机叮了声,她以为是垃圾短信,懒得看,开始化妆。 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呈现在镜子里,因为早餐而郁闷的心情消散得彻底。 漂亮而自知,所以能更漂亮。 江荔去厕所的时候沈青舟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放在桌上,铃声不大,乌辞月是被自己闹铃先叫醒的,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翻身瞥了眼下面,捏着嗓子嚷道:“江荔,你未来老公打电话过来了。” 江荔从厕所出来匆忙洗了个手,一溜烟跑到桌前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才慢条斯理地接通。 “这么早打电话干嘛?” “想一醒来就听见江江的声音。”沈青舟的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低沉且富有磁性。 江荔心“咚”了声,耳尖慢慢泛红,再开口声音不自觉变得娇软了些,“又油嘴滑舌,我可不吃你这套。” 沈青舟闷笑,“昨晚我妈打电话来,让我下周末领你回家吃饭。” 沈母前天和她的姐妹团去了北欧旅游,说是给江荔带了很多手信。 沈青舟从床上起来,寝室的门从外面打开,懒羊羊地撩起眼皮看过去,只见林知期额头冒着汗,径直朝他走过来,继而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板上。 他垂眸一看,略显惊讶地抬眼。 这款酸奶价格昂贵,他上周还特意托人从港城带了几箱给江荔。 而林知期虽然是港城人,但他平时吃喝用度都非常节俭,不可能会买。 林知期看出沈青舟的疑惑,指着他的手机,轻声说:“她给你的。” 沈青舟很快想起昨晚游嘉梁让林知期给江荔带早餐的事。 原来是这样。 他扬扬唇,用口型说:“谢了。” 江荔今天穿的是挂脖吊带背心和烟灰色长裤,挑了双帆布鞋穿,很休闲的装扮,边系鞋带边说:“下周末有个训练课,不过应该没问题。” 林知期拿衣服准备去洗澡,口袋里那瓶酸奶被他面无波澜地放进了柜子。 静默地看了下,而后再往角落里推了推。 “林三给你送的早餐味道怎样?”沈青舟的声音很自然。 他确实没有多想什么,就想知道这次早餐合不合江荔口味。 听筒那端的江荔抱怨着,“不正宗,吃一口就吃不下了。” 沈青舟下床,从林知期身旁经过去阳台,“这么难吃?等结婚了,我们出外面住,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江荔哼笑,显然是不相信,“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少爷给我亲自下厨,恐怕我是牙掉光了也吃不上。” “别贫。”沈青舟勾唇,下一句话意味深长,“以后天天喂饱你。” 尾音落下,林知期刚好关上浴室的门。 江荔心砰砰跳,装听不明白那更深一层的意思,“我想见你,你待会儿过来接我去上课。” 沈青舟笑得宠溺,“行,既然江江大小姐想见我,我麻溜的把自己收拾好打包送过去给您成不?” 江荔翘起的嘴角合都合不拢,乌辞月坐在床上看得连连摇头,又是一个要陷入爱河的女人,看来再过不久宿舍就剩她是孤寡单身美女了。 乌辞月心想自己得主动出击,拿下沈青舟室友。 沈青舟撑着伞给江荔挡太阳,想起游嘉梁说明天想去玩真人密室逃脱。 “去呗,明天也没什么事儿。”江荔猜乌辞月看上的应该就是游嘉梁,问,“游大头昨晚上哪去了?” 他可和之前的沈青舟有得一拼,一段时间换一个女朋友。 沈青舟嘴角噙笑,“估计是通宵打游戏去了。” 江荔狐疑地看他一眼,毕竟他们宿舍的人都穿一条裤子,“他最近没沾花惹草了吧?” “我哪知道他。”沈青舟捏了捏江荔的脸,随口道,“这么关心他干嘛,我宿舍很快就只有林三是单身了。” 江荔闻言心中泛着甜意,心情也轻飘飘的,虽然吃了个不正宗的肠粉,但从起床到目前为止,她觉得今天一切都很好? 走这走着,江荔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林知期天天都出去打工的么?” “是,他从大一开始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沈青舟眉眼淡淡,“挺难的一个人。” 去东北看雪,还是沈青舟父亲开旅行社的朋友赠予的票,衣食住行全包的那种,不然林知期不会去。 江荔若有所思,林知期的生父在京城有权有势,而他的养父还是港区的实力演员,拍出了多部票房高的电影,按理说哪个家庭都不差,怎么林知期还要靠自己挣钱呢? 周六下午,江荔开车载着李榆和乌辞月去市中心。 沈青舟一个宿舍再加个李榆的男朋友邢一垣四个人早在那等着了。 江荔有些好奇林知期怎么也会来,他周末不都是用来打工的么? “江荔~”乌辞月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游嘉梁,她娇羞地贴着江荔走,低语,“待会儿你让游嘉梁和我一组呗。” 江荔嗯了声,“但得先确认他是不是单身。” “是的是的。”乌辞月激动道,“我早打听了,他上个月刚和美院的人分手,绝对单身。” 李榆笑,“你可悠着点啊,这个可是实打实的花花公子。” 乌辞月咬唇,“可我就是喜欢。” “他要是欺负你就和我说,”江荔挥了挥拳头,恶劣地笑着,“揍残他。” 乌辞月耳朵红了,嗔她一眼,“八字都没一撇呢。”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青舟走过来帮江荔拎包,把买好的冰美式给她。 李榆说:“在说我们江荔什么时候才愿意嫁给沈公子当老婆。” 是说江荔愿意,而不是问沈青舟什么时候愿意娶。 沈青舟眼里皆是认真:“就等她点个头了。” 江荔翘着唇角,眼里盈满笑意,看了看沈青舟,而后转眸,不期然的和林知期对上了视线。 仅一瞬间的对视便不约而同地移开。 他们选得是带有恐怖元素的解谜主题,可以分为两个人一组完成。 李榆自然是和邢一垣,乌辞月成功和游嘉梁一组,这还是游嘉梁主动的,他说他可不忍心让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落单。 对于所有人来说,江荔和沈青舟是绑在一起的,他们不可能和别人组队。 几个人都很明显不需要电灯泡,所以落单的只有林知期了。 游嘉梁搭着林知期的肩,不怀好意地笑,“江荔,你说你就不能多带一个妹子来,看看我们林三多可怜,平时孤寡就算了,玩个游戏都没伴。” 林知期掀起眼皮看游嘉梁一眼。 眼神幽幽的,有点吓人,游嘉梁自觉闭嘴。 江荔抱臂轻笑,看向林知期:“趁现在还有时间,要不你把苏筠给叫来。 游嘉梁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是啊,你和苏筠那姑娘不是还挺熟的吗?喊她来一玩啊,我好像有她号码,林三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来给她打电话?” “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林知期脸微沉,他并不想和其他人扯出关系,按住游嘉梁拿手机的手,“别去打扰人家。” 李榆笑说,“那你就得单独行动了。” “没关系。”林知期道。 沈青舟问江荔怎么会认识苏筠,江荔把那天在咖啡馆遇到林知期的事浓缩成精华告诉了他。 沈青舟淡笑,“那倒是挺巧的。” 还有十几分钟才开场,一群人坐在外面聊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在考虑结束后是去唱K还是看电影。 这时,一道清软的嗓音在前台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吸引了江荔一群人的注意。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要是开不了的话,这个钱是不是就浪费了。” 女生背影单薄瘦削,穿着黑色短袖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绑着低马尾,肩膀一颤一颤的。 工作人员是位很年轻的小哥,头回碰到女生这样梨花带雨,有些猝不及防,忙安抚:“这位顾客您先别急,您可以和其他人组团玩,也可以选择退款的。” “我不要退款,可是,我能和谁组团?” 游嘉梁一喜,给林知期投去一个目光,旋即站起来走过去,“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正好缺了一个人。” 女生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加入你们?可是我很笨的。” “当然。”游嘉梁对女孩子都宽容好脾气,尤其是长得不错的女孩子,他指着林知期的背影,“跟着他,拿下第一都没问题。” 游嘉梁心里补充了句,要能拿下林知期也不错的。 女生破涕而笑,连连道谢。 她跟着游嘉梁走过来,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下一秒又鼓起勇气抬头做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徐晓檬,来自云城,今年刚满十七岁,是桐城美术学院大一的学生。” 游嘉梁笑了笑后开始给徐晓檬挨个介绍在座的人。 江荔曾经想过,沈青舟喜欢的是程安然的脸蛋,还是性格,或是因为程安然家境贫困让他有了怜悯之心,而在日渐相处中变成了爱意。 慢慢的,她好像明白了点,沈青舟是都喜欢。 在徐晓檬转过身的那刹那,江荔面色惨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那副我见犹怜的眉眼简直就和程安然如出一辙,而程安然也是美术生,云城人。 江荔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看向沈青舟,果不其然,他正看着徐晓檬出了神。 8. 江荔 “沈青舟。”江荔叫他。 没反应。 伸手去扯他的衣服,“沈青舟。” 沈青舟猛然回过神,扭头看江荔,挤出一丝笑意,“怎么啦?” 江荔抿紧红唇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沈青舟暗自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摸江荔的头顶,“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走过,江荔敏锐地感知到沈青舟身躯都变得紧绷。 她安慰自己,只是长得像而已,更何况程安然都离开这么多年,沈青舟对程安然的感情或许已经淡了很多。 现在只是......只是和她一样感到惊讶而已。 徐晓檬坐在林知期旁边的椅子上,迅速瞥了他一眼,脸烧得厉害,小小声说:“你好,你可以叫我晓檬。” “你好。”林知期语调平淡礼貌。 其实他更喜欢一个人走。 “还剩五分钟了。”游嘉梁大喇喇地翘起腿,笑问,“晓檬胆大不?里面有鬼的哦,贼恐怖的那种。” 乌辞月眨眨眼,“我胆子超级小,学长可要保护人家哦。” “那必须的!”游嘉梁拍拍胸膛,做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要是吓到你了,我给你出气。” “我胆子还,还行吧,我不怕的!”徐晓檬嘴上逞强,可说这话时是满脸的忐忑不安。 她来之前在网上看过别人发的视频,有些玩家吓得脸都白了。 李榆就坐在江荔对面,细心地察觉到自打徐晓檬这个人一出现江荔的情绪明显滴落了,她扯唇浅笑,语气中带着调侃的意味,“刚才看你站那儿哭,以为胆子挺小的呢,看来胆量还是可以嘛。” 徐晓檬的脸因为困窘和自卑一下子涨得通红,“因为我好害怕那张票用不了,那毕竟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大家伙忽然都安静下来。 在座的除了现在的林知期,其他哪个不是家境殷实,他们几乎很难想象几十块钱吃一周能吃到什么。 江荔视线移到徐晓檬脸上,带着一点审视,对方对上她直白的视线,目光莫名躲闪了下,接而垂下了头。 “你的家人呢?”游嘉粱好奇道。 徐晓檬嗓音微微颤抖,“我没有家人,唯一的奶奶在半年前去世了。” 江荔意味深长地笑,“你和我的一位旧友长得非常像,或许你还有个姐姐。” “真的吗?”徐晓檬错愕地睁大眼。 乌辞月惊讶,“这么巧?” “对啊。”江荔看着沉默不言的沈青舟,弯起好看的唇角,“你可以来问问他,他很清楚。” 沈青舟脸色倏然沉了下来,紧攥的手能看出他在控制情绪。 忽的,他往椅背上靠,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荔:“有意思么?” 江荔眼底一片冰凉:“你要觉得有那就是有。” “时间到了。”林知期站起身径朝门口去。 李榆走到对面拉着江荔,轻声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江荔笑,瞥了眼还坐着不动的沈青舟。 行,就当她刚才是无理取闹了。 用鞋尖碰了碰他,语气恢复如常,“走了啊。” 沈青舟没起,从口袋里的烟盒抽出根烟咬在嘴里,痞里痞气地勾起唇,“我先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往大门口走,在走廊的吸烟区靠着栏杆吞云吐雾。 江荔沉默地看了会儿,而后往密室通道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身影冲过来撞在了她的身上。 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江荔踉跄倒退几步,脚跟没站稳,扭了下,疼的她爆了句粗口。 下周她还有训练课! 江荔抬眸看向罪魁祸首,对方眼里充满了惊恐与歉意,两行清泪挂在腮上,一个劲的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进来。”徐晓檬手忙脚乱地想去搀扶江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我才刚进去,就有人扮鬼吓我,受到惊吓才冲出来,真的真的对不起!” 江荔闭了下眼,挣脱开徐晓檬的手,极力忍着怒意,态度还算和煦,“我没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但要是怕的话下次就离这些节目远远的就好,别扰人兴致。” 徐晓檬低着头抽泣,嘴上还不停重复着道歉的话。 “行了。”江荔声音提高了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臂,“我都说没事了,能别哭了么?” 徐晓檬被“吼”得愣了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才她还以为江荔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她止住眼泪,颤巍巍地说,“那我先出去缓一会儿。” 耳根总算清净了些,江荔在通道口找张了椅子坐下揉脚腕。 以她多年经验,能知道没太伤,一周的时间就能好,要是好不了,参加不了省级派下来老师的训练课的话,她真的会——会什么? 对方无意并不是有意,她并不能怎样。 但换成是男生这样往她身上撞,早让他吃饱拳头了。 此时的通道很安静,脚步声的靠近江荔听得一清二楚,她往左边扭头,林知期站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气质斐然,看着就不像要靠着打工生存的大学生。 他在看着她。 她挑眉,无所谓地说着:“都看到了吧,我是不是个娇蛮恶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娇蛮和恶女这两个词,但你的反应属于正常。”林知期目光落在江荔的脚腕上,“脚扭到了?” 手往兜里掏了掏,只摸到创可贴。 好像没什么用。 江荔随意点了下头,往大门口看了眼。 林知期也看到站在大门口抽烟的沈青舟,“我过去叫他到药店买点扭伤药酒擦擦?” 江荔眼波带笑,勾起的唇角宛若雪山之巅屹立不倒的红玫瑰,嗓音故意放软,“你去帮我买不行么?” 林知期微顿,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荔。 徐晓檬在洗手间用水猛拍了几次脸神绪才缓过来几分,如果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她哪里会来这里寻刺激发泄情绪。 可她完全低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靠近坟墓山,她夜夜做噩梦,总是梦见穿着白衣在她床头哭的小男孩,后来奶奶找人在村子的另一个地方重盖了间房住,她才恢复了正常睡眠。 这个阴影一直缠绕了她很多年,直到现在她都还不太敢一个人走夜路。 还是想着不能浪费钱,徐晓檬往密室门口走,甩甩手上的水渍,一抬眸,撞入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心跳骤然怦怦加速,徐晓檬记得这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叫沈青舟。 局促莫名地收回视线,她缩了缩肩膀,迈着细碎的步伐正要从沈青舟身旁经过,男生忽然开口。 “要和我一起吗?组队。” 江荔跟在林知期身后,和个面瘫似的看着他解开第一个关卡。 刚进来时墙壁上的窗口忽然打开,坐在里面满脸血淋淋的NPC朝着他们一顿张牙舞爪。 然而江荔很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林知期更冷静,不仅没被吓到,还出声提醒对方注意脚下的木块,惹得NPC尴尬地缩回了她的小屋子里,还可怜巴巴地让帮忙关门。 解开关卡,往第二间屋子走。 林知期回头看了眼江荔,“还能走吗?” “当然能。”江荔在口是心非,脚一碰地就疼死了,她几乎都是一瘸一瘸地走路。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见了沈青舟站在去洗手间的必经路,她不会这么勉强自己。 沈青舟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信了他的邪了,居然相信他会改邪归正这种事。 明明还有一周,他就会属于她了,现在忽然冒出来个让他乱了心神的徐晓檬,不用想,那个承诺作数的几率会达到最低点。 林知期扭四周环顾了圈,眼睛停在角落的高处,而后走过去往上方探了探,抓住了根结实的木棍。 “扶着这个走会好一点。”他把木棍给江荔。 江荔没有立刻接,看着他,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显得异常亮堂。 “不需要。” “别逞强了。”林知期笑了笑,“脸都白了。” 江荔美目微瞪,一把夺过木棍,冷哼道:“我的脸本来就白。” 有了林知期在,江荔压根就不用费脑,她闲着没事就去逗NPC玩,玩累了,林知期也解开了谜。 NPC们看她行动不方便,也没怎么吓人,主要是吓不到,反而还会被江荔的拳头给劝退。 最后一个关卡是非常难解,林知期半蹲在地上琢磨了十来分钟。 进来这里前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椅子,江荔坐在旁边看着他解,偶尔她会参与一下,要是说正确了林知期便会毫不掩饰地给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要是错误,他虽然面无表情,但会同她说没事,慢慢来。 也没很高冷嘛。 这里的光线更暗,江荔打着只有微弱灯光的手电筒在房间里晃,眼睛把这里搜刮了遍也没找到其他能亮灯的东西。 林知期的视线一下子黑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仰头抬眸只看见江荔模糊的轮廓,“江荔,把灯对着我,不然看不见。” 江荔忙把手电筒对准了他,光直接照在了林知期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两个人就这样忽而对视着。 “你这张脸没动过吧?”江荔扬唇笑问。 林知期没明白江荔话的意思,扭回头继续专心捣鼓手上的活。 “我的意思是,”江荔双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离林知期的侧脸近了些,“你这张脸哪哪都长得好,不是高科技做的吧?” 林知期拿走她手上的手电筒用侧脸和肩膀夹着,语气淡淡,“没钱动。” 好真诚。 江荔“噗呲”笑了,那笑声仿佛震在林知期耳边,鼻间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侧脖上。 他把头往右偏了偏,想躲开江荔散发出来的那足以占据他所有嗅觉的那股清香。 手在工具上用了点劲,尽量用着平稳的语气说话,“结束后你最好让青舟陪你去趟医院。” 江荔咧开的嘴角一瞬间收回,脸色沉了下来。 林知期说完那句话后把心思都用在了关卡上,速度快一点江荔也能尽早去医院。 但就在差最后一步能解开时,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一路上江荔虽不算聒噪,但总喜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此时却安安静静坐着。 他后知后觉,停下手上动作,转身看向椅子上的人,手电筒从那张脸滑过,他的手一顿。 江荔马上捂着眼,他也即刻关了灯,轻声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林知期不太懂沈青舟和江荔的感情,有时觉得他们亲密无比宛若情人,可偏偏沈青舟会在那时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关于他们的事,林知期多数是从游嘉粱嘴里听来,只知道江荔从小便喜欢沈青舟,也是他的未婚妻,而沈青舟不喜欢江荔,却总是在他们面前说以后一定会和江荔结婚。 即使没有了光照着,江荔依然捂着眼睛,手掌心已被泪水给浸湿。 她以为自己一直都能忍住,但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心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尖给戳了无数刀,疼痛从心口无限蔓延。 或许换做是其他女孩子,她不会这样难受,但徐晓檬简直就是翻版的程安然,那个会让沈青舟心里起涟漪的女人,即使没出现,依然能让江荔输得一塌糊涂。 “干嘛要提他啊。”江荔声音微弱,夹着浓浓的哭腔。 林知期接触的女性少,在他面前哭的就更没有了,面对在流泪却不想让人窥探的江荔,他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他轻抿薄唇,“是我的错。” 江荔闷声:“错哪了?” 林知期愣了下,脱口而出,“我不该提青舟。” 尾音落下,他反应过来自己又提了一遍,心微恼,脑海里迅速收集能哄人开心的措辞,到最后也只还是那句“抱歉”。 江荔泪水落得更厉害了,似要把这些年在沈青舟那里受得委屈通通给哭出来。 大一的那年,林知期参加过辩论赛,也在那次拿下了最佳辩手。 可现在,面对在他面前哭的江荔,他却想不出一句能让她止住眼泪的话语。 眼前的人似伤心到了极点,林知期无力地垂下手,胸腔被一股古怪的情绪缠绕着。 这情绪,新鲜又微妙。 9. 江荔 江荔细薄的肩膀不住颤抖,她倔强地咬紧唇,宁愿把唇咬破也不肯发出一点脆弱的声音。 忽的,头顶落下点重量,鼻间萦绕着的味道很清冽,像深秋日落时的拂过脸庞的晚风。 她倏然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眼前除了黑还是黑,伸手往上摸,是一件布料很普通的薄外套。 耳朵隔着衣服,她听见了林知期低沉温和不像往常那样很疏冷的声音。 “安心哭吧,我不看也不听。” 江荔愣了下,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被林知期的举动和这一句话轻而易举触动到。 她松开双唇,眼泪竟一点一点地止住。 其实林知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至少此刻在她眼里,他就是。 房间静得落针可闻。 林知期怕江荔哭过的眼睛一下子没法适应光亮,手电筒也没再打开。 “没有人告诉过你女生哭的时候要抱着她安慰吗?”江荔的声音鼻音还很重,听不出有什么意味,却把林知期耳廓给砸得通红。 林知期转身垂着眸,不发一言。 江荔把罩在头上的外套抱在怀里,手随意抹了把眼睛,看着背向她站的高大男生,笑意直达眼底。 语气是故意放柔软,“林知期,你谈过恋爱吗?” 林知期背脊挺直,明明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嘴却是很坦诚:“没有。” 江荔笑吟吟的,站起身慢慢从他背后绕到前面,抬眼定定看着他,皙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那有没有摸过女人的手啊?” 周遭全是江荔沁入肌肤的香味,林知期屏住呼吸,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提醒着他,如果放任自己去闻,或许会落到欲罢不休的地步。 “嗯?”江荔再往他面前走了一步,眉眼如丝,晦暗的光线下,红唇饱满晶莹,“有没有亲过女人的小嘴,有没有揽过女人的软腰呀?” 尾音故意上扬,整个屋子都回荡着江荔的娇声细语。 林知期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但一股燥热感还是从脊椎蹿上了脑后,他把手紧攥成拳,侧脸变得冷峻,别开眼不去看晃着狐狸尾巴的江荔。 他越是这样正经和冷漠应对,江荔恶劣的玩心便越浓,她双手抱臂交叉在挺耸的胸脯下,还故意往前挺了挺。 “林知期,你有没有摸过女人的——” “够了江荔。”林知期面色冷静,道出江荔的用意,“你想利用我去刺激沈青舟是完全没必要,因为我根本不会着了你的道。” 江荔肩膀稍稍一垮,被识破后也不心虚,反倒是指责他,“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她的声音总算是恢复正常,林知期暗自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回应她刚才那句话,“不喜欢才会不中用。” 江荔笑得不可思议,这个人这一点倒是和沈青舟相似啊,不喜欢她都是直说的,坦诚得可怕。 见她这样怨气颇深地盯着自己,林知期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低眸瞥了眼她扭伤的脚,“脚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江荔心里吐槽一句,眼睛忽地转了下,狡黠从眼底一晃而过,突然“哎呀”一声,两只纤纤玉手瞄准林知期的肩膀 ,趁着他来不及反应之际想攀上去,怎知手连他的衣服都还没碰到,自己的后衣领就被揪住。 林知期面庞紧绷,低喝一声,“江荔!” 似真的气急了,本能保持温和的眼眸此刻覆着一片冷意,让人莫名寒颤。 但江荔可不畏他,俏唇轻动:“你凶我做什么?我有碰到你吗?” 林知期顿感无奈,脸色稍霁,“没有,我也没有凶你。” “这还不是凶?”江荔横眉冷对,耍起无赖,骨子里的娇纵尽数暴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叫我的名字提高了多少分贝,我耳朵都快聋了。” 她觉得林知期可有趣极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号人物。 林知期垂眸,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道:“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江荔勾唇,拿走林知期手上的手电筒,单脚跳回椅子旁坐好。 林知期无言,他忽然间觉得,江荔比他那门最难攻克的专业课还要不好琢磨透。 如果没有这个小插曲,他们应该早早就出去了,现在才要出,指不定已是最后一名。 出去时,林知期走在江荔后边,看着她搀着棍子走路。 她的忍耐力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走快两步,想让她停下在这等一会儿,他去外头找找有没有轮椅,结果才走到她背后,嘴刚张,就听她忽然惊呼一声,接而一具温香软玉跌落入他的怀中。 他猛然僵住。 原来是门一打开,倒挂在门梁上的鬼就冲着江荔龇牙咧嘴,那恐怖的样子不亚于贞子。 这个贞子大功告成,龇着大门牙冲着林知期邪魅一笑,好似在说,“怎么样,哥们够给力吧,这都扑怀里了”。 林知期深吸一口气,怀里的人像真的被吓着了,一个劲往他身上缩,而且那根能搀着江荔的棍子早就被丢到了一旁,他要是推开她,没有东西支撑着她,指不定得摔着。 所以他只能尽力忽略掉江荔传递到他身上的体温,双手呈微开的姿势,他不好碰到她,只低声安抚道:“江荔,是真人,没事,已经走了。” 江荔耳朵贴着林知期胸膛,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她的手趁机圈住他劲瘦的腰,微抬起头,视线从他线条优越的下颌往上台,含着揶揄笑意的狐狸美眸看着他。 林知期与她对视一眼便知道自己中了她的计。 “心怎么跳这么快?”江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喜欢?” 最后娇嗔他一眼,轻哼道:“假正经。” 说完迅速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 。 走了两步,忽地停下,低声道:“今天谢谢你,你的怀抱很温暖。” 林知期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 巧的是,江荔走到大厅口,沈青舟在和一脸惊魂未定、拍着胸脯的徐晓檬讲话。 所以,他压根就没在意她去哪了、她和谁在一起。 林知期拎着那件差点遗落在里面的外套走出来,瞥了眼江荔所看得方向,接而从她修长均匀的腿往下滑,迈步从她身旁经过时,说:“肿了,去医院。” 江荔一动不动,脸色冰冷。 徐晓檬的站得方位正好对着密室口,她先看见了江荔,小心翼翼地挥手打招呼。 沈青舟转身,恰巧看到林知期侧着脸在和江荔说话,他微愣,大步走了过去。 一时起意要和徐晓檬组队后,他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和江荔交代,当时刻意放慢了脚步往通道走,在没看见江荔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愧疚和担心浮在了心口。 徐晓檬起初很害怕,每遇一个鬼她都会被吓得到乱蹿,沈青舟一边解谜一边找她,次数多了他也有些烦,不想去找,干脆抓住了她的手,她从开始的惊慌到一点点反握住他的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从拉住徐晓檬手的那刻起,在他心里对江荔愧疚与担心在一点点消散。 徐晓檬很胆小,即使牵着手,害怕时还会往他身后缩,这激出了他强烈的保护欲。 他设想,如果遇到了一群坏人,身边的人是江荔的话,他们会并肩作战。 但如果徐晓檬这类,他会尽全力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并肩作战的人能成为爱人吗? 他不知道,至少此刻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因为见到江荔和林知期在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钝痛的难受感。 他的语调是详装出来的自然,“林三,怎么才出来,还以为你们会是最先出来的呢。” 林知期语气平淡:“江荔脚扭到了,所以慢了些。” “什么?怎么会扭到?”沈青舟满脸担心地走到江荔面前,半蹲在地上去看她的脚踝,果真是肿了起来。 他抬眸看江荔,在接触到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时,心里一咯噔,莫名心虚地撇开了眼。 转身弯腰,“江江,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江荔拄着木棍,冷漠地看着沈青舟。 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怒不可遏地锤沈青舟,但此刻她的情绪都在密室里发泄完了。 徐晓檬走过来,一脸愧疚,“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江荔,没想到这么严重,都扭伤了,真的抱歉。” “你撞的?”沈青舟直起身,蹙眉看着徐晓檬,“怎么回事?” 江荔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好整以暇,既然徐晓檬要讲要愧疚那就随她去好了。 林知期看了眼墙上的钟,“青舟,你们先去医院吧,我还要去兼职,先走了。” 他今晚的兼职是在便利店的夜班,下午的咖啡馆他难得请了次假。 “好。”沈青舟心思都在江荔身上,随口敷衍道,“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林知期摇头,目光短促的在江荔脸上停留后转身走出了大门口。 徐晓檬在江荔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把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包括她是怎么被吓到,怎么哭着道歉,还有......江荔怎么吼了她。 江荔无辜地眨了下眼,“说话大点声就是吼你啦?你这心是玻璃做的?” “我......”徐晓檬欲言又止,因为愧疚和难堪,眼眶蓄满了泪,一副任谁看了都会怜惜一番的模样。 “好了,江江也没怪你。”沈青舟目光复杂,他不太见得这张脸流泪,从前台拿了张纸巾给徐晓檬擦泪,接而看向江荔,“我送你去医院。” 江荔面无表情地摇头,看也不看沈青舟,搀着木棍走到沙发旁坐下,“你把司机叫过来,他送我就好了。” “我送你去。”沈青舟道,“你下周还有很重要的训练课,你的脚不能耽搁。” “沈青舟,”江荔看着他,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用力咬了咬牙根,逼自己说出这番话,“这段时间我不想再见你了,对你的感情我真的要好好整理一次,如果可以选择放弃,我一定会。” 沈青舟怔忪了瞬,缓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启唇,“什么意思?” 江荔垂眸不肯再与沈青舟多说一个字,指腹摩挲着木棍,今天的安全感都是它给的。 徐晓檬尴尬不已地站在一旁,另外四个人还没有出来,沈青舟之前还说待会儿可以顺带把她给送回学校,现在恐怕是不能了。 在密室里时,主动握回沈青舟的手前,她是问过他,江荔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沉默了几秒后给出的回答是单身。 但此时这状况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六感告诉她,他们吵架很有可能是因为她。 江荔面色冷若冰霜,周身环绕着生人勿进气息,徐晓檬不敢上前打搅,只默默地离开。 10. 江荔 沈青舟注意到徐晓檬的离开,没多言,坐到江荔身旁,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口气低缓了些,“江江,说话。” “说什么?”江荔掀起眼皮,冷淡睨他,“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和程安然相似的女生就可以让你乱了心绪,那等我们真的结婚了,程安然忽然回来,你是不是要因为她而和我离婚?” 哭一场,倒是清醒了不少。 她得好好感谢林知期才对。 沈青舟神色疲倦,“她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但此时的重点明显不是这个,他猛然回神,盯着江荔看,“我说过的,结婚后会一心一意待你。” “这婚还能结吗?”江荔轻飘飘扫他一眼,“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你做不到的。” 沈青舟知道江荔在气今天的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对徐晓檬不是你想得那样,但我承认,今天有那么一瞬间把她错当成了程安然。” 江荔推了下他,“程安然程安然,你到底还要用多久才能忘了她?” 猝不及防的一推,沈青舟往旁边倒了倒,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推心里难免有点生气,沉下脸:“我忘不忘得了她和与你结婚这件事有什么冲突?” “你听听自己说得是人话吗!”江荔气红了眼,只要沈青舟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暴走了。 恰好沈青舟家的司机进了来,她拄着木棍站起身,“付伯伯,麻烦您搀我一下。” 沈青舟抓着江荔的胳膊,面色依然沉沉,“我和你一起去。” 吵架归吵架,他怎么可能放心让江荔自己去医院。 江荔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最近不想看见你。” “好。”沈青舟退一步,“我先送你去医院治疗再把你送回家,学校那边请几天假休养,这几天我不会去你家打扰你。” 江荔转头看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从现在的一分一秒开始,在我想见你之前,我都不想看见你。” 江荔和付伯一起去了医院,路途中付伯说少爷的车跟着后面,她闭着眼,不言一语。 付伯开车去的不是市医院,去的是沈家世交开的私人骨科医院,是沈青舟特意嘱咐他的。 江荔头抵着车窗,想起情窦初开明白对沈青舟的那种感情是喜欢的时候,她性格一向直率,直接去找到沈青舟说喜欢他,她认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也为何要去藏?直接了当地告诉对方,不管对方给出的回应是好是坏,总比藏着掖着,无始无终留有遗憾的好。 可惜她和沈青舟都是坦诚的人,沈青舟明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安然姐。 到后来每一次闹不开心,他们都会及时说出来把问题解决,这种方式是否只存在好的一面? 不,江荔满心满眼都只有沈青舟的时候,会很希望他能别那么坦诚,骗骗她也好。 可惜他们的相处方式已成了定性,谁也改变不了。 轻微扭伤,幸好没伤到骨头,敷药休养几天就能好得快。 付伯把江荔送到了江家别墅门口。 看着付伯的车开远,江荔拄着拐杖往外面走,她的车让李榆的男朋友帮忙开回了学校,在路边拦了辆的士,目的地是某星级酒店。 到了酒店,工作人员贴心地找来轮椅,替江荔摁电梯,开房门,步步妥帖。 这可是他们老总家的千金啊,谁敢怠慢。 李榆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江荔正在浴室里泡澡,她把扭伤的脚架在干爽的木质架子上,半张脸都沉在了水里。 酒店给她准备的房间里有洒了玫瑰花瓣的浴缸。 “怎么还碰水了?”李榆问,但屏幕里只出现了乌辞月那张粉扑扑的圆脸。 江荔后脑勺往后仰,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一滴剔透的水珠从尖巧的下巴顺着锁骨滑到了贴在圆润饱满胸|脯的暗红色玫瑰花瓣上。 她觉得痒,想拾起花瓣,指尖不经意从红梅尖尖上刮过,刺激得她浑身战栗了下。 还好她仰着头,嘤吟声被她吞入腹中,最暴露的位置也只是锁骨。 调整好呼吸,重新看向镜头,“不洗澡燥得慌,你们看电影回来了?” 乌辞月点点头,心疼地扁扁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让我们陪你一起去医院也好啊。” 江荔美眸一扬,“多大点事儿,没必要惊动大家伙。” “江荔,你真的好美。”乌辞月吞着口水忽然感叹一句。 就刚刚,江荔眼波流转,五官娇艳,眉目总是带着媚色,黑发湿哒哒地垂在肩上,水顺着肩膀往下滑,引人遐想。 这副煽动人心的模样试问谁能忍得了,也不知沈青舟之前是怎么忍着不和江荔一起。 李榆掰开乌辞月的脸,抢到镜头,“听密室的工作人员说你和沈青舟离开前吵架了?” 他们还不知道江荔没和沈青舟一起,更不知道这段密室之路江荔是和林知期一起走过。 “吵了。”江荔不以为然地笑。 李榆看着她的面色,问出心中所想:“听说是今天那姓徐的姑娘撞到你,你才扭到脚,你们是为这事儿吵?” 江荔笑问:“你也看得出沈青舟对那姑娘不一样?” 在李榆眼里,江荔笑得有些凄凉。 李榆轻叹,想安慰江荔:“他对你和对别的女生总归是不一样的,只是大家都还年轻,还爱玩,一时半会收不了心。” 乌辞月听得一头雾水,张口想她们在说什么,却被李榆一把堵住了嘴。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待我不同又能怎样?”江荔净手后去拿浴缸旁小圆桌上放着的草莓,一口下去,酸甜尝尽。 李榆不懂了,明明江荔如此清醒,为何还要把自己困在沈青舟这个人身上? 她松开手,乌辞月大口喘气,脑袋怼开李榆,也忘记刚才想问江荔的话,只一昧兴奋地说游嘉梁约她明晚出去吃饭。 江荔没说其他,只叮嘱:“吃完记得回学校。” 乌辞月脸微红,可可爱地晃了下脑袋,拉长音调,“知道啦。” 才挂了通话,沈青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江荔没接,并直接拉黑。 他打字速度很快,至少在她要点进微信去拉黑他时,消息已经弹了出来。 【酒店里的餐食我已经安排好,学校和叔叔那边我去说,你好好休养。】 看完,心一横,还是拉黑了他的微信。 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一股脑把所有沈青舟能联系到她的方式全给拉黑。 接着她瞥见短信图标右上角的红1时,随意点进去看了下,她没想到这些天居然都没注意到林知期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是他给她送完早餐那天,很简短的几个字。 【芜岗才有正宗的】 - 在酒店躺了三天江荔也没有闲着,李榆和乌辞月来看她的时候把电脑给带了过来。 早上七点躺在床上看晨间新闻,中午喝自己手磨的咖啡,听着舒缓的音乐写稿子,傍晚拿着平板躺在大露台的藤编吊椅上看花大价钱购买的线上课程。 她不喜欢散漫随性的人生,每一天都过得充足有节奏才是她的生活方式。 江父请了个私人医生每天上门给她检查脚,秦淑琳倒是领着江品冬来了一次,还带着她亲手炖好的骨头汤。 江品冬从小就和江荔不对付,趁着秦淑琳去厨房热汤的功夫对她冷嘲热讽,江荔哪能惯着他,一拐杖敲在了他大腿上,疼得他哇哇叫,最后是不欢而散,秦淑琳也没再来过。 周媛大抵是从沈青舟那里知道了她受伤,可周媛人在西北,陪着钟悦去看大沙漠了,对于江荔的关怀方式是卡上进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账,电话末尾还说等江荔放假了,带她同去欧洲旅行。 哦,其实是钟悦的高中毕业旅行,顺带着江荔一起去而已。 江荔把手机放在胸口。 想了想,好像除了比赛那天晚上情绪有些失控,她的心态一直都是挺好的,江父不来看她没关系,周媛忘记了要和她一起去剧院的约定也没事,她虽然失去了这些,但得到了丰厚的愧疚款。 挺好的。 想开了一通,她出神地看着深蓝色的天,今晚不是满天繁星的夜色,只有一颗孤独的星守望在那轮弯月旁。 她是星,沈青舟还会是月吗? - 隔天早晨,客房服务准时按响门铃。 江荔刷完着牙,身上一件白色吊带及膝睡裙,细细的肩带总是滑落挂在手臂上,她从床上拿了件羊绒披肩搭在胸前盖住了诱人的春光。 门一开,愣了下。 她倚靠着门板打量外面站着男生,穿上酒店的制服显得他有了种更沉稳的帅气,勾唇问,“桐城的兼职你不会都干了遍吧?” 林知期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江荔,经理让他送餐食时只说房里的是酒店非常重要的贵宾。 这几天沈青舟也没回过宿舍,游嘉粱说江荔和沈青舟在冷战。 林知期过着上课兼职两点一线的生活,只会在不经意间会想起有人扭伤了脚。 思及此,林知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江荔穿着白色棉拖鞋的脚,很快收回,随即礼貌地道明来这的用意。 江荔稍微让了下道,高大的男生推着餐车进客厅,那股夏日才有的干燥清爽味道被她吸入了鼻腔。 她走过去坐好,喝了口他刚放下的牛奶,“你怎么把夏天带进来了?” 林知期摆着餐食,抬眸,视线落入她溢出嘴角的牛奶上,目光闪了闪,随即撇开眼,“早上的太阳有些大。” 他是从学校一路走过来,省下的公交车费刚好可以买一个面包做早餐。 江荔手拖着下巴,素净的面庞还尚有几分稚气,梨涡浅笑,“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够生活费吗?” “够。”林知期把最后一盘沙拉摆上去,再次换上礼貌腔调,“您慢用。” 江荔看着他的背影,“中午的饭还是你送?” 林知期转身:“不太清楚。” 这家酒店离学校不太远,因为大学生形象精神面貌都好,所以给来兼职的大学生工资不会很低,这也还是社团的师兄给他介绍,只要有时间都可以过来上班。 学校里下午有课,林知期在酒店吃完饭小憩了会儿。 江荔的午餐不是他送。 刚闭眼,早上那蓦郝然闯入脑海,耳后迅速腾起一抹薄红。 嘴角的牛奶。 林知期夜里很少做梦,特别是某种梦。 十五六岁,青春最躁动不安的时期,身边的朋友开始叛逆,打架、抽烟喝酒、谈恋爱、去有名的酒吧街、夜不归宿,而他的生活则是被学习、上各种培训课、做那个人的武术陪练、帮着阿嫲打理饼店,努力学好标准的普通话等等忙碌的事给填满,每到夜里总是沾床就能睡着。 去密室后的那晚,林知期第一次闯入了一个朦胧旖旎的梦里。 梦里有个袅袅身姿领着他去到一个他不曾涉足的地方。 努力睁眼想看清是谁,却只能看见对方眼睑下那颗浅褐色的痣。 半夜醒来,满身是汗。 他在床上沉默地等天明。 清晨换下床单去洗,一同被扔进清水里的,还有那件有江荔味道的外套。 11. 江荔 沈青舟这些天也没去哪,上完课就往他爸的公司跑 。 沈氏的职员们总是能在会议或者应酬饭局上看见这位年轻稚嫩、行事却有沈总风范的沈家小公子。 沈青舟他爸沈长凌前些日子去了川城贫困山区那边做慈善,他刚上高中那会儿,沈长凌便经常带着他去公司,到现在,他也完全熟悉沈氏了业务发展,就是年纪尚小,经验不足,缺了能独当一面的能力。 沈青舟还有个大哥,但沈大哥一心只想搞科研,沈长凌是位很开明的父亲,不会去强求自己儿子做不喜欢的事,他只庆幸自己还有个能继承他衣钵的小儿子。 这天沈青舟在办公室里看着这季度的财务报表,沈母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和江荔一起回家吃饭。 “江江脚受伤了,这周去不了。” “什么?”沈母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是在训练的时候么?严不严重?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她现在在哪?我去瞧瞧。” 沈青舟笑着揉揉眉心:“您要我先回答哪个?不是特别严重,今天估计已经可以走路了,她在她爸的酒店里住。” 沈母彼时正在美容院里保养,听着这话眉头皱了起来,“脚受伤了为什么不回家里,家里有人照顾不是更好吗?” “您又不是不清楚江江性格。” 沈母叹气,“唉,这孩子就是要强了点,但这也不是江荔的问题,说句实话,她爸和她妈虽然是生了她,但真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她接着严肃道:“沈青舟,你最好给我好好待江荔,不然我饶不了你。对了,你那天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是什么啊?” 沈青舟顿了下,“到时候您就会知道。”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沈青舟才下班,站在电梯里,他拿出手机,想给江荔打电话,可她又把他拉黑了,换了个号码打过去,一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就会马上挂断,并且拉黑,游嘉梁的号码就惨遭了毒手。 这姑娘是真气的不行,以前和他吵架,不出两天就会故意到他跟前晃悠,但也不说话,就等着他主动,只怕这次是难哄回来了。 关于徐晓檬这个人,他除了上回第一次见,近段时间都没见过。 车停在路边,沈青舟下车去便利店里买烟,结账时看见收银台边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心念一动,买了一份。 江荔还挺爱吃这个。 他还是得去酒店找她哄她,说不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站在车边抽了支烟准备上车,可就在这时,便利店旁边黑巷子的突然传来女生的尖叫声。 沈青舟皱了皱眉,第二声就又响起,比第一声更渗人。 他重新锁好车,快步往那边走。 便利店的营业员也闻声跑出了来。 徐晓檬被面前的三个男的给逼到了角落,她身上到处湿哒哒,一身啤酒味,全是拜他们所赐,她双手合十乞求他们,“我没钱,真的没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其中一个黄毛嗤笑道:“没钱?你糊弄谁呢,读美院的能没钱?” “谁规定读美院就一定要有钱?”沈青舟咬着烟,大步过去扯住那黄毛的头发往墙上砸,接着一脚踹在了另外个瘦瘪的男人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剩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懵逼地看着沈青舟,反应过来后抱头蹲下不停求饶。 徐晓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怦怦跳,“沈青舟?” “没事吧?”沈青舟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给拉了起来,那张酷似程安然的脸布满了泪痕。 营业员报警后,派出所的人把那三个都带了回去。 瑟瑟发抖的徐晓檬被沈青舟带到了车上,她一脸窘态地拿着沈青舟给的外套。 这车看起来就很豪贵,还有这衣服也是,她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动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得更脏。 画筒也被啤酒给溅到,抱着怀里不太好,她只能是忍痛放在了脚垫上。 沈青舟提着一袋东西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他把毛巾和水给徐晓檬。 徐晓檬感激涕零,看他一眼,心跳加速:“今晚真的很谢谢你。”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学校?”沈青舟站在车门边上问,有热风吹进来,他索性关了车门,走到驾驶座打开冷气。 “我刚从兼职的地方下班,正准备回去就遇到了这些人。” 沈青舟看着后视镜,“你在哪做兼职?” 徐晓檬指了指对面,“桐碧展馆。” 沈青舟点点头,启动了车子,“冷的话你就把衣服穿上,别讲究,一件衣服而已。” 徐晓檬心头一暖,鼻尖酸酸地道了句谢,把外套盖在了身上。 “这个点,”沈青舟瞥了眼腕表,“十点半,你们学校还可以进去吧?” 话落,他多看了眼手上的表。 戴了快三年,江荔那年过年花了大半压岁钱跑去瑞士买的,他的生日礼物。 “啊......”徐晓檬声音微弱,“都已经关校门了。” 她今晚就不该为了那十块钱留下来帮同事打扫卫生的,现在好了,学校进不去,找地方住的话还要掏钱。 沈青舟收回思绪,瞥见她一脸难受的样子,问:“怎么了?还是受伤了?” 徐晓檬咬唇摇头,“学校关门了,这个点进去会被扣学分。” “这样啊,”沈青舟放慢了车速,沉吟几秒,估计徐晓檬在这边也没什么住桐城的亲戚朋友,他道,“我送你去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店,你在那住一晚?” “酒店啊......”徐晓檬垂下眸,脸燥热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有没有便宜些的宾馆,十几二十块一晚的那种。”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十几二十块也很多了,倒不如去网吧通宵一晚,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她还可以看电影。 沈青舟咋舌了瞬,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 十几二十块的地方真的能住人?他很怀疑。 回想上次在密室徐晓檬说一张票是一周生活费的话,沈青舟忽然就能理解她此刻的想法,也动了些恻隐之心,“住那些地方安全系数太低了,没事,我去酒店帮你开一间房,钱我出就行。” “不用,不用。”徐晓檬用力摆着双手,脑热脸红,捡起自己那不值得一提的自尊,“我自己付钱就好了。” 沈青舟笑了声,没多想就说了出来:“我在附近有栋公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将就一晚。” 徐晓檬顿了下,这个月超额的生活费足以让她没有矫情的念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沈青舟给她的印象一直都很好,“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 沈青舟在红绿灯掉头,抬眸看前方路况时瞄到了江家在这边的连锁酒店,心无端地沉了沉。 照现在这个情况,把徐晓檬送回公寓再去酒店,怕是已经十一点多了,江荔不熬夜,睡得早,他过去可能也是吃闭门羹。 可就是想见见她。 怎么办呢。 徐晓檬再次道谢后就没听沈青舟出声,而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怎么了却又问不出口,视线左瞄右瞄,忽而落在了副驾驶上那一份打包的关东煮上。 那几个牛肉丸还插在签子里,外面涂了一层甜辣酱,看起来美味诱人,一晚上没进食的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车厢静谧,什么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徐晓檬尴尬地捂住了肚子。 “吃吧。”沈青舟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伸到副驾驶拎着打包袋给徐晓檬。 今晚大概是见不了江荔了。 徐晓檬挨不过肚子诚实的反应,接在手中打开,迫不及待地咬了口丸子,从奶奶去世后她就再没吃过牛肉丸,味道果然还是很好! 肚子进了食,她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沈青舟看恍神了瞬,那微微翘起的唇角,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程安然。 程安然每次来沈家给他补课,见到他时总会这样轻轻笑着,弯起的弧度也异常相似。 他不是没让人去调查,只是结果显示程安然和徐晓檬根本就不认识。 徐晓檬睁大双眼,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公寓,很大,装修是肉眼可见的奢华,连地板都亮澄澄的,仿佛镀了层金光。 她的内心很震撼,知道沈青舟不是普通人,但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有钱。 低头瞥了眼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自己,忽而感到退怯。 进去的话,她会弄脏这里吧。 “随意就好,你用一楼的房间,里面有浴室,该有的东西都齐全,衣柜应该有几套没穿过的衣服,饿了的话厨房冰箱里有吃的。”沈青舟看她满脸踌躇地站着玄关,放缓了语气,“我在二楼,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一楼的房间本是他留给他哥偶尔过来住的,但人去了京城,大半年没回来了。 徐晓檬点点头,目随着沈青舟上了二楼的房间。 她慢吞吞换好鞋子,抱着画筒站着客厅中央环顾一圈,接而被阳台外霓虹闪耀的夜景吸引。 她跑过去,手撑着栏杆,眺望桐城,眼睛仿佛被处在高处的风洗礼了般,愈发震撼,心境在此时慢慢有了变化。 原来有钱人的世界能看到的东西真的是和她这样的人完全不同的。 如果——她转身看向公寓客厅,沉默良久,心底一个念头慢慢滋生。 她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 翌日清晨,林知期晨跑去了沈青舟偶尔留宿的公寓拿资料。 在公寓门口给沈青舟打了电话,但提示关机。 门铃摁了三次,再没人来开他便走。 沉默等了五分钟,门内毫无动静,转身欲走,门咔哒打开。 林知期扭头,只见门只开了一小条缝,而开门的人并不是沈青舟,那天在密室他并没怎么看徐晓檬,所以此刻没有认出。 而徐晓檬倒是认出了林知期,她一时之间不知做出什么反应,颇为尴尬地笑了笑,“你是来找沈青舟的吗?” “嗯。”林知期只把面前的女生当成了沈青舟的新女友,“他在吗?我来拿资料。” “在的在的,但好像没醒来。”徐晓檬往楼上瞥了一眼,接而打开门,“要不你先进来吧。” 林知期点点头,往里走。 徐晓檬边走边看林知期,见他面上有汗,又是一身运动装,便问,“你要喝水吗?” “不用。”林知期目光扫了圈四周,没看到他要拿的资料,准备上楼去敲门,沈青舟刚好从房间出来,站在走廊往下看,两个人对视上。 沈青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转而扫过穿着男士衣服的徐晓檬顿时睡意全无,他抓了把头发,忙走下去。 “早上好。”徐晓檬笑着和沈青舟打招呼。 沈青舟极具随意地扯唇笑了下,然后拉着一旁的林知期往阳台走。 “林三,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林知期看着他,“拿资料。” 沈青舟恍悟过来,他昨天拿了林知期的资料回来看,今天不打算去学校,准备去用一天的时候把江荔哄好。 “行,在二楼书房,待会儿我拿给你。” 林知期抬腕看时间,“现在吧,回去还有点事。” “也行,”沈青舟莫名心虚地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徐晓檬,搭着林知期肩膀低声说,“别误会啊,就昨晚遇上了,那姑娘出了点事,学校也进不去,所以我让她来这住一晚,她睡一楼我在二楼,清清白白。” 林知期眼眸漆黑沉静,声音平淡:“和我解释做什么?” 沈青舟似笑非笑地“啧”了声,“这哪是和你解释,这不是怕你和江荔说嘛,本来江荔就在和我闹别扭,要是被她知道了,我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多想了,我和她不熟,又怎会去多嘴你的事。”林知期把他的手臂从肩膀上拿走,抬脚往客厅走,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人后,回头说,“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江荔又怎会生你的气。” 沈青舟倚靠在栏杆上,闻言挑了挑眉。 这里林知期和游嘉粱来过几次,还算熟,所以径直上了二楼书房。 资料在书桌上,走时目光掠过书橱,脚步停了下。 书橱上摆放的书倒是不多,反倒是每一格都放着个相框。 相框里的相片全都是两个人。 江荔穿着空手道服,手捧鲜花和奖杯,巧笑倩兮,而她身旁的沈青舟揽着她的肩,面向镜头,笑容璀璨。 他倒是才发现江荔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每张相片上都用马克笔记下了时间,从2004年一直到2013年,从稚嫩的孩童时期到青涩的年少,回忆都被定格在了相片里。 沈青舟把林知期给送出门,转身回来看见徐晓檬还在沙发坐着。 “不急着回学校吗?” “我早上可以不去。”徐晓檬站起身,笑容真挚,“我能用下你家的厨房吗?你昨天帮了我这么多,我下厨还行,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煮早餐。” 昨晚她洗好澡出来找水喝,被那个双开门大冰箱里琳琅满目的菜品给弄花了眼。 这里的每一样的东西都会令她感到惊奇与憧憬。 沈青舟略微惊讶:“你还会下厨?” 徐晓檬重重地点了下头,盈满笑意的眼睛望进沈青舟眼里,“可以吗?” 沈青舟别开眼,清了清喉咙,“你随意就好。” 意想不到徐晓檬的手艺还不错,沈青舟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了番徐晓檬,人姑娘脸红躲开他才收回。 “行啊,看不出你手艺这么好,比得上餐厅大厨,很合我的口味。” 徐晓檬被夸得心里甜滋滋的,语气轻快起来,“我和我奶奶学的,她做菜特别好吃,以前村里有人家做席,总会请她过去。” 沈青舟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问:“冰箱是不是有大骨头?” 徐晓檬被问得一懵,“对。” “能帮我熬点汤吗?”沈青舟勾唇笑了下,“我可以付你报酬。” “......可以的,不需要报酬。”徐晓檬问,“你想喝骨头汤呀?” “嗯,算是吧。”沈青舟拿着手机起身,垂眸看了眼摆着餐盘的桌面,“这里就麻烦你了。” 沈母大早就给江荔打电话说要过来酒店,江荔特意下楼去酒店甜品房做了些沈母爱吃的甜品。 她虽然从未做过饭菜,但小的时候去沈青舟家里玩,沈母闲时就会做这些美味可口的小点心给她和沈青舟吃,沈青舟喜欢看着沈母做这些,而她又喜欢跟着沈青舟,所以耳濡目染,她学习能力又强。 沈母煲了汤过来,看着江荔喝完才心满意足。 沈母吃了块马蹄糕,笑吟吟地问,“江荔,青舟说过段时间有个好消息告诉我,而且是有关于你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好消息?”江荔托着下巴,眨了眨眼,“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真的啊?”沈母不甘心地追问。 江荔走到沈母身旁,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吸了吸鼻,温暖的气息钻入鼻腔,笑了笑,“沈姨,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江荔喜欢沈青舟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有一个和睦有□□,家里的每个人都很温柔,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沈母抬手摸了摸江荔的脑袋,颇为怜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你偏偏就喜欢青舟,我肯定会让你离这臭小子远远的,我们江荔多好,他怎么就不喜欢呢。” 江荔牵起唇角苦涩地笑了笑。 上午十点半,沈母才离开没多久,门铃再次被摁响,江荔以为是沈母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所以没看猫眼就开了门。 门外的人见着江荔,俊朗的面庞挂了上非常容易魅惑人心的笑容。 江荔一瞬间冷了脸,作势要关门。 沈青舟迅速挤过去,看着她,正色道,“江江,总要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 江荔可不和他客气,一脚踹了过去,冷言:“出去。” “疼疼疼,”沈青舟金鸡独立,潮湿的眼角显得整个人尤为可怜,伸手想去扒拉江荔的胳膊,却被她轻易躲开,“江江,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装可怜的痕迹太明显,江荔没有感情的冷哼,“我不想看见你。” 沈青舟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走。 江荔看着瘦,但力气可不小,沈青舟一张脸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了成一团才得以挤进去,他把保温盒放在鞋柜最上面,而后三两步追上转身就走进卧室的江荔,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拉入怀里。 “沈青舟,你有病是吧?”江荔怒不可遏,两只胳膊被他牢牢箍紧,上面使不了劲,她就用脚去踢,不管不顾地踢,一直踢到沈青舟脸色青白地蹲在地上捂着某处倒吸着凉气。 他痛,她冷眼旁观。 “ 江江,”沈青舟缓了缓,躺倒在地毯上,望着头顶的吊灯,“我是不是又让你伤心了。” 江荔顿了会儿,走到床边把窗口打开条小缝,风渗透进来,漂亮的黑色卷发随风轻扬。 “明知故问么?”她讥笑。 沈青舟扭头看她,到处都是纤细柔软的样子,性格却截然相反,心叹口气,不疾不徐地说,“我和程安然不会再有可能,我现在也没对她还心存幻想,就算她以后会回来,我也不会如你所说那样,抛弃你,选择她。” “这么多年过去 ,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早就远胜于她。” 江荔有些泄气,她没办法否认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内心在可耻地雀跃着——原来自己经在喜欢的人心里排到了很重要的位置。 那天吵架,她很有骨气地说出如果可以放弃,那么她一定会选择放弃,可一到深夜辗转难眠的时候,她没办法逼自己不去想沈青舟。 江荔一个上午就喝了两份骨头汤,她想也知道这不是沈青舟亲手炖,要不是在外面买的,就是保姆阿姨做的。 沈青舟看着江荔一勺一勺地喝,虽然这汤出自别人之手,但他就是觉得颇有成就感,也趁热打铁,“喝了汤就不生气了。” “我很好哄是吧?”江荔美目怒瞪。 “哪能啊,”沈青舟划开手机,给江荔看了张图,“限时限量,出了给你买。” 江荔淡淡敛眸,嘴角微翘起,“我没钱么,还需要你买?” 沈青舟笑,“我送的和你自己买能一样么?” 他带来的汤江荔闻着那味道不太喜欢,喝了几口便没再继续。 见她放下筷子,沈青舟主动去收拾桌子。 “沈青舟。”江荔忽然叫他。 沈青舟扭头:“怎么了?” 江荔望着窗外,声音有些缥缈不真切:“我想了几天,还是觉得我们别这么着急去结婚,以后的路还很长,说实话,我很怕自己会后悔。” 沈青舟的手一直放在保温盒的盖子上,迟迟未动,良久才用鼻音轻“嗯”了声。 12. 江荔 周日早上,江荔前往市中心参加名师训练。 一天的时间,沈青舟在体育馆对面的咖啡厅等江荔,沈父还没回来,他还是得协助公司副总打理公司业务。 期间他收到了徐晓檬发来的短信,开始他不知道是谁,只当成是骚扰短信给忽略了。 等过了半小时,她又发来一条,附上了姓名加一句:汤好喝吗? 他没给过手机号码给徐晓檬,也没多想她从哪来的号码,隔了好一阵才回:还好,谢了。 徐晓檬【嘻嘻,你要是还想喝,我下回还给你煮,不用客气哟~】 近段时间多雨,外面小雨绵绵。 沈青舟没立即回复,让服务生续了杯咖啡,看着对面的体育馆,慢条斯理喝了几口,才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 【汤是给江荔喝的,她脚好了,也不需要再补,还是谢谢你。】 这条发送成功后,徐晓檬没有再回复。 训练课结束,江荔坐沈青舟的车回到学校门口,沈氏还有事,他必须去一趟,要明天才能回来。 “脚刚好,你悠着点。” 江荔右脚踏在滑板上,闻言扭回头,眉眼飞扬:“得了您,罗里吧嗦的,说一路嘴也不闲累。” 沈青舟摇头笑笑,戴上墨镜,左手伸出去和江荔挥手,“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周日返校的人很多,江荔选了条比较偏远的路玩滑板。 路上有一小滩一小滩的积水,积水里落满了香樟树叶,江荔特意绕开滑行,白短T,牛仔百褶裙,白板鞋中长袜,风扬过她生动灵媚的眉眼,扎高的卷马尾随着动作摇晃,在校道上形成了一道朝气青春的风景线。 校园广播站正放着阿桑那首【一直很安静】,前奏一出来,江荔下意识跟着哼。 -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 -做这种决定,是寂寞与我为邻 -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 ...... 忽地,江荔的速度慢了些许,她看着前方骑着单车的男生,白衣黑裤,单肩挎着背包,骑行速度很快,哪怕她喊了他。 “林知期。” 他没停一下,径直从她身旁驶过。 -你说爱像云 -要自在漂浮才美丽 -我终于相信 -分手的理由有时候很动听 她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右脚踩地加速,嘴上哼着:“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林知期在校道尽头拐弯,忽而回头看了眼。 空中飞舞的落叶。 滑板。 少女纤细灵动的背影。 这短暂的一瞥,林知期记了好多年。 - 沈父从山区回来前,沈青舟和公司副总去参加了一场饭局,对方是桐城某展馆的馆长,曾在京城市委任职高官,退休后便回到桐城,与沈父一向交好。 沈青舟没料到会在饭局上遇到徐晓檬,吴馆长介绍时只说这是他的兼职助理,还是在校大学生,很有美术天赋。 距离和徐晓檬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过去半个月,沈青舟第一眼便觉得她有些不同,看人时已少了些之前那样羞怯自卑,多了几分大方从容。 更像程安然了。 今天这饭局不谈公事,沈青舟坐在吴馆长身旁,饮酒倾听他与沈父的往年趣事。 酒过三巡。 副总被吴馆长的的儿子灌得得不省人事。 桌上也就三人还保持着清醒。 沈青舟拿出手机给江荔发了条报备短信。 江荔回他:要我去接你么? 他看着这短信想笑,也没忍住笑了出声。 江荔这是拿了电视机里的男主剧本? 吴馆长好奇地和徐晓檬对视一眼,笑问:“小沈,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和晓檬乐呵乐呵?” “学校里一点事儿。”沈青舟微敛唇,拿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敬吴馆长,“吴叔叔,这杯酒敬您。” 吴馆长笑眯眯地喝完一杯,拍了拍沈青舟的肩,转而看向两颊酡红的徐晓檬,“晓檬,没醉吧?” 徐晓檬只喝了半杯白的,但她没怎么喝过酒,脑子也有些晕乎乎,勉强能撑住,她抿唇羞涩地笑了笑:“馆长,我酒量好着呢。” “那刚好,还能喝得话就来敬小沈一杯?你们年纪相仿,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吴馆长并不知道徐晓檬认识沈青舟。 徐晓檬眼波含笑看了沈青舟一眼,接而拿了桌上两个比较大的杯子,在吴馆长颇为惊讶且欣赏的目光下把两个杯子倒满。 “沈......沈先生,晓檬敬您一杯。”徐晓檬把其中一杯给了放在沈青舟手中,唇角扬起,“您随意,我干了。” 说完,仰头一口喝完。 吴馆长拍手叫好,赞叹道,“看不出我们晓檬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女中豪杰啊,小沈,你可不能输啊,别随意了,也都干了。” 沈青舟散漫一笑,颇为戏谑地看着徐晓檬强撑的面色,“这酒看来我是不得不干了。” 杯酒下肚,这一杯顶三杯,加上刚才喝了不少,此酒酒劲来得很快,沈青舟也没撑住地晃了晃身子。 整个人都差点没稳住脚步要跌会椅子上,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半眯眼看,他一时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程安然还是徐晓檬。 他得承认自己真的不是个人,即使在江荔面前说了那样的话,可程安然始终在他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本来他早已想好好待江荔,把程安然这个人留存在内心深处不再去想,却不料会在密室遇见了徐晓檬这个人,勾起了他与程安然从前的回忆。 司机把吴馆长父子先送了回去,副总也被司机接走,留在酒楼外面的只剩下沈青舟和徐晓檬。 夜色斑驳微凉,风掠过脸,酒意褪散不少。 徐晓檬吸了吸鼻子,抱着手臂站直。 沈青舟西装外套搭在手上,指尖夹着点燃的烟,轻吹出一口白雾,眉头松了松,“你怎么回去?” 徐晓檬掀唇浅笑,“等你上了车,我看看还有没有公交回学校。” 这也是吴馆长交代的,让她送着沈青舟上车。 今天为了这个局,她特意借了室友的连衣裙穿,短且单薄,一到晚上还是有些凉。 鼻尖痒了痒,她掩着嘴角打了个喷嚏。 沈青舟看徐晓檬一眼,“冷?” 徐晓檬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沈青舟把西服给她,“先穿着吧,等司机来了让他先送你回学校。” “谢谢。”徐晓檬披上西服。 她身材娇小,宽大的西服能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青舟想起还没回复江荔,便走到一旁给她打了个电话。 江荔刚下晚自习,和李榆一起去商店买冰镇汽水。 站在冰箱前挑选着,沈青舟的铃声一响,她马上接了起来。 “不回学校了么?”她问。 沈青舟把剩半截的烟掐灭,屹立在路灯下,“明早上课前回,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 江荔打开冰箱去拿七喜,手刚碰上,旁边那排仅剩一瓶的崂山可乐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着手中。 抬眸看过去,和拿可乐的人视线交汇。 她挑眉翘唇,眼神直白而明亮,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对方面色淡淡地颔首,她收回视线,和沈青舟说,“还是肠粉,你早点去芜岗买,听林知期说那边有家正宗的。” 郝然听到林知期的名字,沈青舟稍稍愣了下,但想着估计是上次给江荔送早餐的时候告诉她的,便没多想。 虽然从住得公寓过去芜岗有些远,但沈青舟也没想要拒绝,说了声好,叮嘱江荔早点休息。 江荔挂了电话,就见李榆拎着一大袋零食在收银台结账,她走过去把饮料放在台面,“一起买了,待会儿我给你转账。” 李榆笑,“请你喝又有什么问题。” 江荔打趣,“真的啊?那我可去拿多几瓶了。” “逗你呢,哪这么容易就当真。”李榆拉住她耳语,“看见林知期没,我刚好过来,他刚好走。” 江荔说:“看到了。” 结完账,两个人勾着手臂往外面走。 李榆回想林知期那张脸,那挺拔的身材,用着平稳的语气夸赞:“好帅诶,那清冷挂的气质真的绝了,要不是有邢一垣,我还真想尝尝林知期这类型的滋味。” 江荔眼睛含笑:“你大可以甩了邢一垣。” 李榆哼笑:“别看邢一垣那么大一体格,像个糙汉一样,其实我要是说出不要他的话,他能马上哭给我看。” 江荔想到一个人,扬唇笑得明艳动人:“男人啊,可真有趣啊。” 沈青舟脑子像突然宕机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满脸红透、眼眶蓄满泪水的徐晓檬。 他的脸颊处还尚存着温热的触感。 他打完电话的下秒,转身,眼前一晃,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徐晓檬很突然地踮起脚尖,伸手用力勾出他的脖子。 她的唇猝不及防地贴过来,要不是他偏了下头,也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偏开头,她才只能碰到他的脸颊。 几乎是碰到的同时,他心头大震,用力推开了徐晓檬,他心里想得是,程安然根本不会做这么主动的事。 徐晓檬本就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咬唇楚楚可怜地仰视着他。 沈青舟指腹擦了擦脸颊,神色紧绷,蹙起剑眉审视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徐晓檬对上他莫名骇人的眼神,肩膀缩了缩,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对不起......我酒喝多了,头脑发热,情不自禁就那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别怪我。” 说到最后,已然哭了起来,泪水吧嗒吧嗒地砸在地板上。 她很懂怎样能让一个男人心软。 这些日子徐晓檬仔细回想了下,江荔曾说她长得很像一个人,而当时提起那个人时江荔和沈青舟明显都有了情绪,再后来沈青舟主动提出和她一起玩密室,还有兼职那晚他出手帮她,并且让她去他家住。 这些事联想起来,她合理地怀疑,沈青舟很喜欢那个人,而她刚好和那个人的脸相似。 这点相似便是她的优势,她不想再过一个星期只有几十块钱的紧巴生活了。 这里是酒楼外,行人不少,频频侧目。 沈青舟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想把人给拉起来。 “起来吧,以后别做这种事了,这次就当你是无心之举。” 徐晓檬抬起泪眼,轻轻抽泣不说话,只默默地掉眼泪,哭得像一只可怜兮兮被抛弃的小猫。 沈青舟不由得心一软,半蹲下,问:“我都不生气了,怎么还哭?” “真的不生我的气吗?”徐晓檬不太敢相信,哽咽着嗓音颤巍巍地确认一遍。 沈青舟点头,想拉她起来。 徐晓檬没有把手给他,她的心头情意汹涌,热度不断袭上脸庞,伸出手试探地碰了碰他的衣袖,见他没抗拒,便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 再娇羞地看他一眼后,倏然扑进他的怀里。 “我喜欢你,沈青舟。” 13. 江荔 周四中午,三号食堂的一角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里聚集了几个学校里比较亮眼的人物。 沈青舟把糖醋小排给江荔,并把她餐盘的青椒炒蛋里的青椒给挑了出来。 夹到还剩最后一片青椒,他停了停,放在江荔嘴边,用着 商量的口吻:“吃一口?补充点维生素。” 江荔不依,嫌弃地拧起眉,身子往后靠,接而眼含一些装模作样的委屈看着沈青舟。 沈青舟无奈笑着摇头,“得,小的这就都为江江大小姐把这玩意给吃了。” 见此情此景,游嘉梁啧了几声,肩膀撞了下身旁沉默吃饭的林知期,“这俩人也没在一起吧,怎么比李榆邢一垣还要黏糊。” 林知期没吭声,面无波澜。 他刚才吃到了一块又酸又涩的东西。 撩起眼皮看餐盘,原来是游嘉粱给他夹得酸萝卜。 坐在游嘉梁对面的乌辞月甜甜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这种不挑破关系的暧昧期才是最戳人的。” 李榆冷不丁地开口:“就像你和游嘉梁这样呗。” 天天搁宿舍打电话,下了晚自习一起回来,问有没有在一起,乌辞月都矢口否认。 “哎呀!李榆你讨厌。”乌辞月详怒瞪着李榆,但嘴角的笑却越扩越大,余光偷瞄游嘉梁,发现他在看着她笑,脸倏然通红。 “对了,”游嘉梁说,“月底刚好是周末,要不一起去厦城吧,去看看南方的海。” 乌辞月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脸上甜蜜的笑容。 她那天就随便一说,游嘉梁居然当真了。 林知期把汤碗放下,淡道:“我不去。” “为什么啊?”游嘉梁不悦,“咱几个也认识快三年了,次次去玩你都说要打工,你这可是没有一点团队意识啊。” 林知期笑了下,“确实是要打工。” 游嘉梁自知说不动他,“得,你就和你的兼职过吧。” “厦城?”江荔撩了撩耳边落下的发丝,拿起沈青舟带给她的鲜柠汁晃了晃,投出同意的一票,“行啊,去呗,好久没出桐城了。” 说完她看向低头专注在手机上的沈青舟,“你下周公司没事吧?能一起去吗?” 沈青舟一瞬间熄了屏,抬眸,“没事,我爸过两天回来了。” 江荔睨了眼他的手机,随口问,“刚才在和谁聊天?这么认真。” 沈青舟心里一咯噔,极不自然地勾起唇,“大哥说过两个月回来。” “真的?”江荔眉眼霎时变得生动起来 ,眼眸有着细碎的光,“那我要去机场接他。” 沈青舟的大哥沈柏之对江荔的疼爱可不比沈家任何一个人少,他年长了江荔九岁,性格温和,对江荔来说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晚自习,林知期倒是来了,沈青舟又没来。 游嘉梁啃着苹果,懒懒散散地翘起腿,“沈四最近怎么老不上晚自习,也不知道他出去干嘛,一到快熄灯的时候又会回来。” “你问他不就好了。”林知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台不知转几手、只用了三百块买来的旧电脑。 “你真不去厦城么?大家都去,你一个人留在学校多没意思,去也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你最近在股票上赚了不是挺多的么?” 游嘉梁还是想让他一起去,天天学校兼职两头跑,不看点“新鲜”的,别闷出病来了。 比如说新鲜的美女。 林知期关掉电脑页面,扭头,幽深漆黑的眸盯着游嘉梁,“你怎么知道?” 是赚了点,但大多他都打到那个人的卡里了。 游嘉梁嬉笑,“就无意间看到你手机了,啧,别打岔,厦城你去还是不去?” 林知期没有回答,合上电脑,起身拎着往教室门口走。 游嘉梁十指交叉垫在脑后,他了解林知期这个人,要是他不想做的事,他就会当场拒绝,要是没有,那便是同意! 江荔上晚自习前就感觉肚子有钝钝的坠感,腰也有些酸,所以提前去厕所做了生理期突然造访的准备。 果然是八点多的时候肚子开始阵阵绞痛,她喝了李榆帮打回来的热水后趴在桌上,咬着牙忍了会儿还是觉得回去吃药休息。 “我送你回去吧。”乌辞月担心道,江荔面色惨白,整个人有种一碰就倒的脆弱感。 江荔有气无力地往后挥了下手,“我去找一下沈青舟。” 她忍着浑身不适的身体走到沈青舟他们院门口附近,坐在没有路灯的地方给沈青舟打电话。 江荔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这孱弱不堪的样子。 可晚上出门时忘看手机电量,才拨出去两秒,屏幕就显示关机倒计时。 江荔额冒冷汗,闭眼把手机放在一边,捂着肚子等。 沈青舟应该也快下课了,这条路也是他们最常走的一条路。 “月底的那两天我需要请假,嗯,有点事。” 一股很淡却被放在记忆里的味道从江荔面前一晃而过。 她疲倦地睁开眼,伸手拽住那人的衣摆。 “林知期。”无比虚弱的声音。 林知期顿时一愣,挂了电话转过身。 半黑不黑的树下,大理石长椅上坐着的女生手一点劲也没使地扯着他的衣服,面色异于往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眼也不似往日那样灵动柔媚,她整个人深陷在黑暗中,虚弱的如同一只水晶蝴蝶般一碰就会碎。 林知期的脚像被钉住了般无法动弹,他定定地看着江荔,任由着她扯着衣服,薄唇轻启:“你怎么了?” “沈青舟,”一阵难耐的绞痛袭来,江荔拼命忍着恶心想吐,缓了口气说,“怎么没出来。” 她的手一直没放开,抓着林知期的衣服就好像抓住了支撑点。 林知期沉默了一秒,“他今晚不在学校。” 江荔现在也没心思去想沈青舟为什么会不在学校,断断续续地说:“我有个东西放在了他那里,应该在他柜子里,能帮我拿一下么?” “可以。”林知期语气温和道,“你在这等我?” 他从江荔虚弱的面色和捂着肚子的动作大概能判断出她怎么了。 江荔摇头,松了的手撑住冰凉的石板面站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林知期点头,继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真的不需要去医院么?” 江荔无力地摇了下头。 林知期走得极慢,不怎么回头看,余光瞥见影子就行,江荔的脚步声微乎其微。 走到道路的转角,影子没跟上。 林知期扭头看,随即快步走过去。 江荔刚才迎来了一波巨痛,再也无法忍受地蹲在地上。 眼前很快被黑影笼罩住,江荔勉强抬眼去看单腿压着青石板地、皱眉看着她的林知期。 她声若蚊蝇:“要不你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走不了了。” 林知期环顾了圈四周,这里又黑又没什么人,还没地方坐,并不适合一个人在这。 眼睛望过去,江荔额边的发丝皆被汗水打湿。 思量再三,说出了他能想出唯一的方式。 虽然很有可能还会被别人误会,但现在已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了,过后他会一字不落的和沈青舟解释清楚。 “你拉着我的衣服走试试?” 江荔差点没哭出来,难道学霸的情商很这么低么? 她哭笑不得:“学长,我就不是走不了了才蹲下,你还要我走,是想要我死么?” 好吧,她说得是有些夸张了,但无关紧要。 上回经期刚好和沈青舟外面吃饭,吃完药后就直接顺手塞到了他包里,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林知期被她一番话说得耳有些热,抿抿唇欲要说话,江荔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猛地一惊。 她的手和她的性格也是截然相反,很柔软,容易触碰到人心深处。 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却又怕她重心不稳跌倒。 “这样,你背我到你们宿舍楼下。” 皓月当空,清冷皎洁的月色洒在了林知期脸上,把那张清隽俊雅的脸衬得极为出挑。 他看着江荔,一时无言,似在做什么心理挣扎。 江荔垂眸,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而低笑,虚着嗓子说:“道德感这么强啊?你这样相当于是救了沈青舟未婚妻一命,他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再说了,他们宿舍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只是口头上的未婚妻,是和不是没什么区别,因为沈青舟照样找其他女生。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林知期顿了顿,脸色归于平静。 所有情绪都被他掩饰的很好,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转身蹲下,不发一言。 江荔现在只想吃上止痛药,别的什么心情都没。 慢吞吞地起身半弯着腰,瞄准林知期宽阔的后背,没骨头似地趴了上去,双手顺势环在了他的脖颈周围。 由于痛得就快晕过去,她的很多动作都成了无意识,侧脸更是不偏不倚地贴在了林知期耳边。 江荔今天穿得是布料很薄的短袖,bra更是轻薄款的那种,穿了似没穿,林知亦是单件短袖,她靠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像是被一团软糯的团子给撞了下。 身体微僵,他一霎屏住呼吸。 江荔闭着眼,察觉到林知期并没有走,微偏着头不满地嘟囔着:“走啊。” 她的唇几乎是贴着林知期的耳朵说话,密密麻麻如风铃般一股脑撞在了他的心间。 血液逆着细小的血管漫红了耳朵,林知期立刻偏开脑袋,心跳差点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停顿须臾,他温声说:“忍忍,马上就到了。” 手穿过她的大腿下侧,稳当起身,迈步往男生宿舍走。 其实这个点还没到下晚自习,来往的人并不多。 林知期走得不慢也不快,走慢了怕她疼,走快了更怕她疼。 只是走了五十米不到,他的后背已在冒虚汗。 女生的身体明明就柔软轻盈,他却似在背着千斤重的东西。 “学长,背着好像更疼了。”江荔恢复了点意识,同时也感知到这个姿势下面漏得更厉害了。 腿被打开,不疼才怪! 她暗道自己和林知期都是笨蛋呢。 林知期把江荔缓慢放稳在地上,迅速地、镇定地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她,浸了月色的眸显得尤为深邃。 “我抱你吧。”他说。 江荔微屈着腰,手还拉着他的胳膊,闻言惊讶了瞬,抬头弱弱地看他一眼,他那双眼平静且纯粹,不含一丝异样的杂质,好似只是在说要抱一个玩偶。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林知期暗自长吁口气,而后搂着江荔的腰,躬身将她公主抱起来。 江荔醒来时已经趟在了自己的宿舍里,那种药药效很快,止痛能力很强,现在下腹已没有什么痛感。 撑着床板起来,乌辞月和李榆戴着耳机在看电视剧。 她躺回去,回想了下。 被林知期一路抱着上了男生宿舍,而后在那里吃过药缓了会儿。她还记得,林知期倒水拆药,跑去接满满一灌的热水给她敷肚子,却唯独没再同她说一句话,之后便是游嘉梁回来时把乌辞月和李榆带了过来接她。 被乌辞月和李榆很夸张地架着走时,她回头看了眼坐在书桌前的林知期,他的目光落在书上,眉目沉静,周围的一起都仿佛与他无关。 那刻,一句“谢谢”莫名地就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思绪回笼,江荔摸到床头充了电的手机,开机后点开和沈青舟的对话框,问他在哪里,还连着发了几个疑惑的表情。 法式西餐厅里,装潢高雅有情调。 手机震动了几下,沈青舟正要看,对面坐着的徐晓檬突然伸手过来,他挑起眉梢,在她非常期待的目光下张嘴咬了她叉子上的牛排。 徐晓檬放下刀叉,双手拖着下巴弯眼笑:“我切得是不是更好吃一些?” 沈青舟擦了擦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低眸滑开手机,看见是江荔发来的信息,呼吸顿了下,转而心底一阵发虚。 “你待会儿能陪我去逛商场吗?想买个东西。” 徐晓檬有意夹着嗓子说话,声音又甜又腻。 沈青舟看着她,神似的一张脸。 嘴角微微勾起,点了下头。 视线再次回到对话框,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字。 【我在公司,熄灯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