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萤火》 第001章 坟地里的女人 朱家庄的傍晚,是被警笛声扰乱的。 随着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车辆出现,不管是正在吃饭的,还是准备吃饭的村民全都从家里走了出来。这些村民或观望,或窃窃私语,每一个都在揣度着警车出现的意义。 警车穿过村庄驶向田地,有胆大的,爱看热闹的,已经骑车跟了上去。 在一块儿相对偏僻的坟地里,恶臭随风袭来,报案人和当地民警正捂着鼻子蹲在一旁。 “什么情况?”才刚上任的刑警队副队长梁志洁从警车上走下来,她是一位潇洒干练的女警官。 梁志洁一边询问,一边跟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握手,顺带着还用锐利的目光扫了报案人一眼。 “死者姓朱,叫朱利利,这块儿坟地是他们老朱家的。”派出所民警姓王,叫王全安,今年五十岁,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 他是负责朱家庄这一块儿治安的主管民警,对于朱家庄的情况比较了解。 “这老朱家的情况有点儿特殊,朱利利的父亲年轻时就进城了,虽说户口还在村里,可除了过年回来贴个对子,清明节给祖宗上个坟外,很少回来。这块儿地是他们老朱家的地,前些年承包给了村子里的人,后因为承包费的问题,老朱家把地给收了回去。朱家没人种,村里没人包,这地就荒了,除了那些放羊的,平时也没人往这一块儿来。” “报案人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这人不是我们村里的。”王全安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报案人:“你哪个村儿的啊?怎么跑到老朱家的坟地里了。” 报案人脸色煞白,像是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听见老王询问,愣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我叫李坤,是在镇子上开养鸡场的,这附近超市里的鸡蛋都是我供应的。我不是朱家庄的人,我是到这附近办事儿的,开车走到那边时突然内急,想到这坟地里方便一下,谁知道会看见个死人。” “你与死者朱利利认识吗?”梁志洁盯着李坤的眼睛:“发现死者时,是个什么情况?”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呢,她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李坤形色慌张的摆手:“我就是肚子疼下来方便的。这边草高,方便的时候不容易被人看见。我刚走进去一点儿就看见墓碑那边有个人,她背对着我,没穿衣服,我觉得奇怪就又往前走了两步。结果,是个死人。” “没闻见臭味儿吗?” “我鼻炎,加上这两天还感冒着,对味道不大敏感。”李坤目光闪躲:“我只闻见了一点儿,可这是坟地,有点儿臭味儿也正常,我没想到是人身上的尸臭味儿。见是个死人,我撒腿就往外跑,跑到车上才回过神来,然后我就报警了。” “他是什么时候报警的?”梁志洁问王全安。 “下午的四点多钟,具体时间我得查。”王全安摸着头,头发是刚染过的,很黑。 “我们这基层派出所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可这人命官司吧,十几年都碰不上一个。这刚出警的时候真没往命案那块儿想,以为是谁喝醉了跟我们开玩笑。” “进去看过吗?”梁志洁示意性的往坟地里瞄了眼。 “看了,没看太仔细,怕破坏案发现场,确认是个死人就跟咱们刑警队联系了。您看,从报案到现在,我一直在这儿守着。” “做得很好。”梁志洁一边戴手套,一边往坟地中间走。 身后,李坤跟王全安嘀嘀咕咕。 李坤:“这刑警队的都来了,我什么时候能走?我老婆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她该以为出事儿的是我了。” 王全安:“着什么急?等事情查清楚了会让你回家的。等着吧,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不也在这儿等着嘛。” 李坤:“这警官怎么是女的?” 王全安:“不知道,听说是刑警队刚上任的副队长,我也是头一回见,没想到这么年轻。” 梁志洁轻轻摇头,撩起警戒线钻了进去。 两名法医已经对死者进行了初步勘验,根据死者尸体腐烂的程度推算,她的死亡时间超过三天,死亡时间在晚九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根据村民们的生活习惯,晚九点之后村里还会有人溜达,如果凶手选在这个时间段动手,极有可能被人发现。 案发地虽然偏僻,但农田四周都有路,路上会有车辆经过,以农村常见的面包车、三轮车、电动车为主,凶手把犯案地点选在这里也是够胆大的。 死者体表有伤,不排除在生前被人捆绑,囚禁以及使用暴力。死亡原因以及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将尸体带回去进行进一步的解剖。 听完法医的汇报,梁志洁轻轻点头,蹲到尸体前仔细查看了下:“这墓碑上的污渍是什么?” “是死者留下来的。”法医比划了个动作:“死者是被绑在墓碑上的,从远处看,像是在抱着这块儿墓碑。凶手用的是草绳,这个挺特别的。” “是挺特别的。”梁志洁拿起草绳看了看:“还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这是块儿荒坟地,一般人也不会到这儿来。”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有些头疼:“这草太厚了,我们在现场没提取到什么有用的足迹!现场也没有发现与死者有关的物品,连衣服都没有。捆绑死者用的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人工编织出来的草绳,这种草绳应该不是批量生产的,不排除是凶手自己编的。我们在草绳上发现了一条纤维,经仔细辨认,确认是手套上的。” 警员晃了晃自己的白手套:“这种手套很常见,不管是大超市,小商店还是网上都有销售,应用的范围也比较广,想要通过这个线索查怕是查不出什么来。” “先从死者的社会关系查起吧。”梁志洁巡视者坟墓:“这墓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刚问过老王了,这就是死者的家族坟,跟她绑在一块儿的是她爷爷的墓碑。自从农村丧葬改革之后就不允许在地里立碑了,别的都给推了,但因为他们这块儿地的位置比较偏,不影响正常的农耕,村里就没动,这也是朱家庄留下的唯一一块儿墓碑。” “将孙女绑在爷爷的墓碑上,且还是以这种姿势,这种形象,你们说这凶手是临时起意,还是另有想法。”梁志洁琢磨着:“凶手知不知道这是朱利利家的祖坟?倘若知道,他一定是认识朱利利,并且与其有关系的。” “老规矩,先从朱利利的社会关系查起。” “重点查一查她在村子里的关系,尤其是跟朱家有冲突,有矛盾的人。”梁志洁转头,看向朱家庄的方向。 “我觉得还得扩大范围,凶手不一定是朱家庄的,但可能是了解朱家庄的。” 梁志洁琢磨着:“朱利利的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左右,这个岁数,若是在正常年纪结婚的话,孩子都该上小学了。我们不仅要排查朱利利在娘家的关系,还要排查她在婆家的关系。” “这工作量可够大的。”警员撇嘴:“接下来怕是没有周末了。” “等这案子破了,给你放两天假。”梁志洁脱下手套往外走:“把那个报案人也查一查,在案子清楚之前,不允许他离开本市。” 田垄上站着很多看热闹的人,梁志洁见怪不怪,目光淡淡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正准备扭头往车上去,余光瞄到一个人。 第002章 奇怪的围观者 这么热的天气,那人居然用头巾包了大半张脸。 因为穿着一件黑色中性宽松外套,一时叫人看不出男女。与旁边那些探着脑袋,交头接耳,私下议论的人不同,这人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梁志洁刚想走过去,站在那人前面的村民动了,紧跟着旁边的人也都动了,等梁志洁再看时,那个奇怪的人已经不见了。 “梁队,看什么呢?”警员拿着装有草绳的物证袋出来。 “看人!”梁志洁走到村民中间,指着方才那人站得位置道:“刚刚站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谁?”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竟然对那个奇怪的人毫无印象。 朱利利的社会关系很简单,但个人生活很复杂,尤其是她的感情生活,用一个字形容就是“乱”!婚内出轨,跟多个已婚男上司纠缠不清,跟前夫离婚后,更是由着性子胡来,隔三差五就往家里带男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特殊工作者,左邻右舍对她的行为颇有微词,但碍于与自己无关,都是私下议论。 有作案动机的人不少,例如朱利利的前夫,再例如曾因朱利利介入家庭,为朱利利离婚又被其抛弃的前相好,还有那些被朱利利骗钱后不还的老相好,随便数数就有十来个。 每每遇到像朱利利这种私生活混乱的死者,警方就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因为牵扯到的人越多,调查取证就越困难。 在众多照片中,梁志洁发现了一个“熟人”! 三天前,也就是在朱利利遇害的那个时间段,她在江城市某个宾馆执行任务时碰见了她,而她那个时候,刚好跟她要缉拿的嫌疑人在一起。 “她是谁?跟朱利利的案子有关系吗?” “她叫魏莱,32岁,是个离异的家庭主妇。她的前夫赵阳跟朱利利是情人关系,而她之所以离婚,也是因为朱利利这个第三者。八月十四号,也就是朱利利失踪当天,这个魏莱跟她的前夫赵阳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根据魏莱的公公婆婆所说,这个魏莱是八月十五号,也就是事发后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回的家,她既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不!她没有! 梁志洁在心里说。 因为案发那段时间她跟我在一起。 见梁志洁拧眉不语,警员还以为她在质疑自己的话,随即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递了过来。 “梁队,您看这个!” 江城论坛上有一篇飘红的帖子,标题只有几个字:“我想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帖子内容不长,只有几百字,大概是魏莱哭诉朱利利在她孕晚期跟她的前夫赵阳纠缠不清,不仅与她的前夫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还公然挑衅她这个原配。除了发照片,发视频,发短信这些常规操作外,还与她的前夫赵阳在其宿舍同居。魏莱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中度抑郁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发帖时间是在九个月前,帖子最后一句呼应标题:“我想把那个女人给杀了,让她以最难堪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最难堪的方式,应该就是朱利利的那个方式吧?”警员回想着案发现场的情况:“不着寸缕,以那种姿势面对着老祖宗,还被绑在了墓碑上。这种既奇葩又极端的报复方式,很符合一个怨恨的,想要复仇的原配的心理。” “网上类似的言论多了,我们不能看见一篇帖子就说人家有作案动机。”梁志洁将手机放到一边:“人呢?找过吗?魏莱怎么说?” “今天去,马上去,我跟小栾现在就去。”警员笑嘻嘻地:“听说她公婆回老家去了,她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够呛。我让小栾跟我一起去,询问的时候,还能帮忙照看个孩子啥的。” “我们局里都这么人性化了?” “这不是人性化,是经验。”警员眨了下眼睛:“梁队,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跟小栾这就出发了。” 梁志洁看了眼照片,从凳子上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案子影响比较大,已经被那些得到消息的自媒体渲染地不成样子了。” “梁队出马,一定有收获。”警员可劲儿拍马屁,他哪里知道,梁志洁之所以跟着,是她想要从魏莱那边弄清楚一些事情。 绿洲小区,某栋楼1806房间,魏莱抱着小儿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上午的阳光透过皎洁明亮的落地窗洒到他们身上,在立式空调的作用下,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舒适的气息。 警员拿出打印好的帖子放到茶几上:“魏女士,麻烦您看一下,这帖子是不是您发的?” 魏莱:“是我发的,犯法吗?除了朱利利的名字外,我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这个应该不侵犯她的隐私权吧?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有大量的证据可以佐证我发帖的内容,包括现场视频。” 警员:“我们不是为帖子的事情来的。朱利利死了,你知道吗?” 魏莱:“不知道,我一直在家里带孩子。” 警员:“你不看手机吗?本地很多自媒体都发了呀。” 魏莱:“我不看本地自媒体,最多在网上刷刷视频,我没有刷到相关视频。你们也看到了,我两个孩子,离婚后还要挣钱养家,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她怎么死的?我前夫呢?我前夫应该没死吧?他要是死了,他父母一定会联系我。” 警员:“八月十四号下午到八月十五号上午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魏莱:“上午跟我前夫去了民政局,因为朱利利的介入,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办完手续大概十点多。我心情不好,先去附近的书吧坐了坐,坐到人家关门才离开。下午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套衣服,还在商场附近的理发店剪了个头发。然后我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住到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时候应该是早上的九点多钟。书吧,商场以及理发店都有监控,你们是警察,应该可以去查。” 警员:“我们会去查,但该问的我们也要例行询问。” 魏莱:“没关系,你们问,我现在心情很好,愿意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 警员:“你是一个人住的吗?除了宾馆的服务员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人证,例如你在住宾馆期间曾与人视频过,你的视频对象就可以成为你的人证,只要他能证实,你当时是在宾馆里。” 魏莱:“没有,我只跟孩子的爷爷奶奶打过几个电话,主要是有关于大宝学习还有小宝晚上洗澡哄睡的事儿。” 警员:“真的没有吗?” 魏莱抬头看了梁志洁一眼:“开房的时候我是一个人,但后来出了一些事情,我又遇到一个人,我们在我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我想,她可以作为我的人证。” 警员:“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她的名字和电话吗?” 魏莱伸手,指向站在女警员旁边的梁志洁:“是她!” 第003章 特别的人证 “梁队?”男警员先是看了梁志洁一眼,随后用一种你别开玩笑的目光看着魏莱:“魏女士,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麻烦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魏莱看向梁志洁:“梁警官,那天晚上是你吧?” “是我!”梁志洁轻轻点头:“那晚我刚好跟魏女士在一起,她虽有作案动机却没有作案时间。” 梁志洁眸光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倒是那两位小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带着吃惊和怀疑。 “梁队,你们……”女警员咽了下唾沫:“你们怎么会在同一个宾馆里?” “你们梁队长是因为一个案子,我是因为刚离婚心情不好。”魏莱向后,将自己整个儿陷在沙发里:“梁队长,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说吗?” “可以,但仅限于我们之间。”梁志洁看了看小警员:“事关另外一个案子,眼下不方便跟你们透露太多,相关情况我跟董局汇报过。” “那我就拣我能说的说吧,我保证,面对三位警察同志,我绝对没有任何隐瞒。”魏莱握了一下手:“那天是我跟前夫领《离婚证》的日子,我心情特别不好,将两个孩子托付给爷爷奶奶后,我就去宾馆开了房间。洗完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就把匕首横在我的脖子上。” 魏莱侧了下脸,让两名小警员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 “亏得你们梁队长及时撞门,我才保住了这条命。” 魏莱用手抹了下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儿懵,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你们梁队长把我从那个人手中救下,我才回过神儿来。小老百姓,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心理素质比较差,一下子就哭了。” “哭也正常,换了我,我也哭。”女警员安慰着。 “这事儿咋没叫上我呢?”男警员摩拳擦掌:“梁队,这啥案子啊?这么惊心动魄的。” “邻市的案子,我是配合他们执行任务的,没想到对方是个亡命徒。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徒手攀爬,顺着空调外机进入到了魏女士所在的房间。好在魏女士比较镇定,配合我们警方拿下了犯罪嫌疑人。” “我那是吓傻了。”魏莱自嘲着:“要不是梁队长提起,我压根儿不敢回忆。” 魏莱长出一口气:“从那个人进入我的房间,挟持我与梁队长对峙,到梁队长成功将我解救,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事后我情绪崩溃,你们梁队长不放心,一直在房间里守着我,安慰我。等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钟了,我记得我当时问过你们梁队长时间。” “四点二十三分,我手机上的时间。”梁志洁印证了魏莱的话。 “朱利利是凌晨一点左右遇害的,那个时间,魏女士还在宾馆里,她的确没有作案时间。”男警员合上本子:“魏女士入住宾馆的时间是……” “晚上的七点多钟吧,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宾馆附近的书吧看书。”魏莱回忆了一下:“我的洗澡时间通常在半个小时以上,那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卫生间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晚上的八点多钟。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歹徒劫持了,你们梁队长大概是在一分钟之后破门而入的。” “破门的时间是晚上的八点三十八分。”梁志洁看了下手表:“犯罪嫌疑人被擒获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十二分,整个僵持过程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配合邻市警方处理相关的善后工作大概用了二十分钟,等我返回房间的时候,魏女士还坐在地上,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 “我也不想坐在地上,可是我的腿软了,站不起来。”魏莱摊手:“还是梁队长你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 “真没想到,我们梁队长也有成为时间证人的一天。”男警员对着梁志洁眨了下眼睛:“行了,我们接着去排查下一个嫌疑人。” “下一个嫌疑人?是我前夫吗?”魏莱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除了我前夫,我觉得这个人你们也可以去查查。” “这是……”男警员看了眼那个电话号码,将其递到了梁志洁手中:“有些眼熟,像是朱利利那个前男友的。” “是朱利利的前男友。”魏莱合上笔帽:“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关于朱利利的这个前男友,你知道多少?”梁志洁坐到魏莱的对面:“兴许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到的情况。” “该怎么说呢?这事儿有点儿复杂。”魏莱叹了口气:“电话号码是从我前夫的手机上找到的,他跟朱利利的前男友,也就是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通过话,内容跟朱利利脚踩两只船有关。看他们的聊天内容,应该是我前夫在劝朱利利的这个前男友放弃朱利利,从他们那段不堪的三角关系中退出。我之所以抄录并记下这个号码,是因为我想要从他这个前男友口中了解更多跟朱利利有关的信息,做到知己知彼。” “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只在微信上聊过两次。”魏莱看了眼正在一旁玩耍的孩子:“除了确认朱利利脚踩两只船的事实,我还知道朱利利问他借了钱,单算借款,不算个人花销的话,大概有五万,且这笔欠款,直到现在朱利利都没有还清。” “你的前夫赵阳呢?根据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有没有作案动机。” “不会是他!他眼下正爱的要死要活呢,怎么舍得杀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有,我前夫那个人胆子特别小,半夜出门都怕遇见鬼,他这辈子做得最有能耐的事情,也就是婚内出轨。”魏莱想了想又给梁志洁提供了一个情况:“作为赵阳的原配妻子,我曾调取过他跟朱利利的通话记录,且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那个电话号码的实名认证不是朱利利,而是一个叫李坤的男人。我提醒过我的前夫赵阳,但没有对这个男人做过多的调查,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跟赵阳离婚了,对于他跟朱利利之间的事情,朱利利跟那些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再去查了。” “多谢!”梁志洁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魏莱面前:“我们加个微信吧,想到什么,及时跟我说。” “好!”魏莱没有拒绝,添加了梁志洁的微信。 梁志洁的微信名是老梁,她在老梁的名字前头加了个J字,便于做标签管理。 第004章 排除前夫嫌疑 站在十八楼的落地窗前,目送着警车离开,魏莱打开抖音,点开那个最新发布的视频。 评论区的留言不多,一共175条,她逐条回复。 其中一条写道:“当小三的女人都该去死!” 她回复:“是的!” 过了一会儿,那人评论道:“你最近还好吗?” 魏莱回复:“还是老样子,工作,带孩子,你呢?” 那人说:“我也一样。” 魏莱没有再回,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关掉抖音,打开本地新闻,果然都是与朱利利有关的信息,大部分都是自媒体发的,除了朱家的坟地外,只有朱利利的名字是真实的。情杀,意外,各种猜测遍布网络,她看着照片中的那张脸,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活该!”她在心里说。 梁志洁与警员李飞找到了魏莱的前夫赵阳,跟魏莱说得一样,作为她的前夫,朱利利的现任男友,他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案发时,他在医院加班,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去,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是他的时间证人。 从医院到赵阳租住的小区,骑摩托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在沿街的摄像头里,他们找到了他骑车的身影,且小区门卫对他很有印象。小区电梯内部的监控也显示,赵阳是在晚上的十点多钟走出电梯的,他家里的摄像头也显示,他一整晚都待在自己的家里。 对于朱利利,他的说法是:“我知道她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跟我在一起之前,她就是这样的,跟我在一起之后她说她改了,我选择相信她。” 当赵阳说出相信那两个字时,他的嘴角明显闪过一丝嘲讽,对自己的嘲讽。面对着警方的询问,他先是点了一根烟,而后十分痛苦地用手抓乱了头发。 “我跟她是白马医院的同事,那会儿不在一个部门,只是在工作上偶有交集。我喜欢她的性格,跟我很像,但那个时候的她看不上我,因为我只是个小设计,工资很低。”赵阳吐出一个烟圈儿。 “2018年下半年,大概是七月份的时候,她突然在微信上联系我,说是白马医院修地铁效益不好,她请我帮忙给她介绍工作。她半开玩笑的说,我半开玩笑的回。一来二去,互动就频繁起来,闲着没事儿就聊天。我那个时候状态很差,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有压力。老婆……也就是我的前妻魏莱那个时候怀着二胎,我不敢跟她说。朱利利的出现让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宣泄不良情绪的出口,她很温柔,很会开导人,时间一长我就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你是丈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梁志洁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理解了魏莱的愤怒:“你老婆怀着二胎你在外面出轨,你想过你老婆的感受吗?”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我想要控制来的,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也来不得半分勉强。就像我明知道朱利利是那样的人,我还是不由控制地跟她走到了一起。” 赵阳狠吸了一口烟。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我们只是玩玩,各取所需,不会破坏对方的生活。我心中郁闷,对她有好感,加上我老婆怀孕,我憋了很久,在种种原因的作用下,我们走到了一起。我有老婆,她也有男朋友,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赵阳看着手里的烟:“我没想到她会把事情捅到我老婆面前,后来的事根本由不得我控制。我不想伤害我老婆,可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我实在烦,除了逃避,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你还是个男人嘛,遇到事情只会逃避。”梁志洁禁不住嘲讽道:“就算你没有考虑到你老婆,孩子呢?你想过你那两个孩子吗?”’ “想过,可我觉得离婚并不影响我继续成为一个爸爸,不影响我尽到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赵阳垂着头:“我承认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离婚后我的日子也不太平,我那个老婆,也就是我前妻挺能折腾的。” “该,自作自受。”赵阳的做所作为,让身为男警员的李飞也禁不住嘟囔起来:“朱利利呢?离婚后你们就住在一起了?” “没有!我们只是偶尔在一起。”赵阳扫了眼出租屋:“她有工作,有自己的家,她家里还有个女儿要照顾,我们不可能经常在一起。” “案发当晚呢?”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她说她在忙我就挂了。六点多钟跟她联系,她说她在加班,后来我也忙,就没再联系。九点多钟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我就骑车回家了。回到家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再后来我就睡了。这几天也跟她联系过,联系不上,我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也没找见,她们单位的人说她好几天都没上班了。我没想到她会出事儿!” “听说那天是你跟你老婆离婚的日子?” “是,我们上午办的离婚手续,办完我就回医院去了,医院事儿多,我只请了半天假。” “看来离婚你心情挺好!” “不太好,但日子总得过不是吗?况且在我跟我老婆离婚之前,我们就已经分居了。” “分居多长时间?” “八九个月吧。”赵阳将烟揉碎:“我能问一下朱利利是怎么死的吗?” “案件还在调查,相关情况暂时保密。”梁志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朱利利是你在婚外的女朋友,你对她的人际关系熟悉吗?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杀害她?你的前妻……” “不可能是我前妻,她连条鱼都不敢杀,看见老鼠都能跳起来。”赵阳想到魏莱被老鼠吓得吱呀乱叫的样子不仅露出一丝微笑:“她是脾气不好,情绪也不稳定,恼恨起来不是让这个死,就是让那个亡,可她只会动动嘴。她是个好人,特别善良,她连我这个最恨的前夫都不忍伤害,她怎么可能去对朱利利下手。再说了,就她那样的根本打不过朱利利,到了朱利利跟前只会吃亏。总之,我前妻不可能是凶手。” “你们倒是挺了解的,你前妻也这么说,说你绝不可能是杀害朱利利的凶手,说你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你们呀,才是真夫妻。”李飞查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咱们就是私下聊,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依着你对朱利利,以及她那些私生活方面的了解。” “你们高看我了,对于她的私生活我不是很了解,或者说我不想深入了解。”赵阳又点了一支烟:“我只知道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个男朋友叫吴远强,是工地上的,具体职位不清楚。还有,她之前用的那张电话卡不是她的,是一个叫李坤的男人。我问过她,她说是营业厅的工作人员。” “李坤?又是这个李坤!”李飞捏着笔:“你说的跟你前妻说的倒是能对上。” 赵阳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案发现场那个报案人是不是叫李坤?”梁志洁问李飞:“就是那个在镇子上开养鸡场的。” “我说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呢。”李飞摸了下头:“就是他,就是那个开养鸡场的。” “让人去把那个李坤带回来。”梁志洁蹙起眉头:“这个李坤,挺能装的。” 第005章 工地,午夜快递!(上) 毫无意外的,李坤也是跟朱利利有感情纠葛的男人,且他出现的时间比那个吴远强更早。 李坤没有说谎,他是在镇子上开养鸡场的,除了镇子上的那些超市外,他也给包括朱家庄在内的各个村庄里的超市供应鲜鸡蛋。 他跟朱利利是经由朋友介绍认识的。当时李坤的老婆生病,想要找个在医院工作的,对相关科室专家比较了解的人。说白了,就是给老婆找个靠谱点儿的大夫看病。李坤在自个儿的朋友圈里打听,朋友就向他推荐了朱利利。 再后来是朱利利找他买鸡蛋,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络起来。尽管那个时候朱利利还没离婚,但架不住李坤的主动热情外加出手大方,两个人发展成了婚外恋人的关系。 后来这事儿被李坤的老婆知道了,李坤犹豫过,后来考虑到朱利利是已婚的身份,而他跟老婆是邻村,一旦离婚,岳父岳母,大姨子,小舅子势必会来找他的麻烦。害怕鸡飞蛋打的李坤迫于压力断了跟朱利利的联系,回归家庭。 朱利利离婚的消息也是他从那个朋友那里得知的,当时他还高兴过一阵儿,以为朱利利是为了跟他在一起。他连怎么跟老婆离婚,怎么跟老婆分家产都相好了,结果她是为了别的男人。知道真相后,李坤懊恼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庆幸他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没去跟老婆提离婚的事儿。 “你是什么时候跟朱利利在一起的,又是什么时候断了联系的?”梁志洁问李坤。 “我们俩是2016年好的,2017年下半年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没什么联系了。她用的那个电话卡是我给办的,当时是为了方便我们两个人联系,后来断了,也就再没管过。我发誓,我现在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李坤举手发誓:“我跟她的事情我老婆是知道的,我老婆为这个还气得大病一场,知道朱利利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后我就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我现在就想守着我老婆好好过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除了我老婆,别的女人跟我都是图我的钱。” “你还不算糊涂。”梁志洁说着,猛地拍了一巴掌:“你跟朱利利有关系,在现场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怕你们怀疑我,我不是跟她有过一段儿那样的关系嘛。”李坤攥着手:“我真没想到会遇见她!我那天就是去朱家庄办事儿的,我也的确是因为内急才去地里的。那坟地是我故意选的,我知道那是朱利利家的祖坟,我经常往村子里送鸡蛋,时间长了,这谁家的情况都知道点儿。” 李坤后悔地想挠自己:“我就是想去她祖坟上撒泡尿,我没想到她会死在那里面。我跟她好过一段儿时间,我认识她那个后背,也熟悉她那个姿势。几年了,她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我刚进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跟哪个野男人在她老祖宗的坟上巫山云雨,我还给她拍了照片。后来发现她是个死人,我怕惹事儿就把照片给删了。警官,我发誓,我进坟地的时候她就死了,你们看见她是啥样的,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啥样的,我跟她的死真没关系。” “案发的那个时间段儿你在哪里?” “五点多钟的时候我在家里吃饭,七点左右去的棋牌室,打牌打到晚上一点多,因为输钱,回家还跟我媳妇儿吵了一架。吵完架,大概两点多,我没回屋睡,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五点多去的养鸡场,场里的工人可以为我作证。因为晚上没睡好,我心情不好,上午送鸡蛋的事儿我都没管。那一整天我都在养鸡场,没再往别的地方跑。” “也就是说从凌晨一点到到凌晨五点半之间你是没有人证的?” “我在自己家里睡要什么人证啊?要不,你们去问问我老婆,我老婆身体不好,有晚上起夜的毛病,我在沙发上睡她肯定能看见我。我老婆能做我的人证吗?实在不行,你们去查啊,我看过电视,你们查我的车,查我的人都行,我真是无辜的!我都跟她分开这么久了,我真没有必要杀她。”李坤急得不行:“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 “我们会去查的,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李飞示意李坤离开:“在朱利利的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最好待在镇子上。” “你们让我跑我都不会跑!”李坤闷闷地:“这女人,真是个丧门星!” 李坤走后,李飞看着他的背影说:“梁队,我觉得不是他!” “我也认为不是他,但该查的时间线还是要继续查的,要排除就排除的彻彻底底。”梁志洁拿出魏莱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这个吴远强查了吗?” “查了,没有作案时间,案发时他在工地上。” “有时间证人吗?” “有,而且不止一个。”李飞苦着脸说:“工地上出事儿了,有人用人皮制了个灯笼放在了吴远强的宿舍门前。这个凶手十分大胆,他不光把东西放在了吴远强的宿舍门前,还特意敲了敲人家的窗户,露了半张脸。这事儿闹得比较大,工地上很多工人都出来了,当地派出所也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今个儿正式转到咱们刑警队来了。” “人皮灯笼?”梁志洁翻看着相关卷宗:“最近这案子是一个比一个蹊跷,先是朱利利不着寸缕地被绑在自家爷爷的墓碑上,然后又是这个人皮灯笼。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尸体呢?” “没有,除了那个人皮灯笼啥都没有。”李飞摊手:“咱们更惨,连个人皮灯笼的照片都没有,据说那灯笼做得贼好看。小栾已经去现场了,估摸着时间,这会儿应该到了。” “小栾,你怎么让她去案发现场了?” 栾静是刚分到队里的应届毕业生,还在实习期,按说这种案子她是不该参与的。可最近队里人手紧张,别说实习生了,就连队里看大门儿都没闲着。 “不是我的主意,是董局安排的。”刚一对上梁志洁的目光,李飞就赶紧摆手:“董局说看灯笼总比找尸体强,再说了,这小姑娘都得锻炼。董局还说了,梁队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跟栾静不一样。”梁志洁叹了口气:“估摸着时间她应该到工地那边了,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工地那边儿的情况。” 案子很简单,被人为投递人皮灯笼的吴远强是江城市盛达建筑公司某工地的承包人,这个项目是安置工程,吴远强负责的这一块儿属于被建筑公司外包出去的,因为工期赶得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工地上,吃住都跟工人们在一起。 案发时间是在前天晚上,也就是在那个坟场案朱利利遇害之后。正在宿舍里睡觉的吴远强听到敲门声,他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是谁,见没有人回答,就把宿舍里的灯给摁亮了。 这工地上的宿舍都差不多,都是那种简易性质的。吴远强打开灯后看见了半张脸,不是人脸,是鬼脸。根据吴远强对那张脸的描述,基本上可以确认是那种仿真的鬼怪面具。这种面具在某宝上有很多,价格从几块到几十块不等,这就跟在朱利利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白手套的纤维一样,属于很难查,很难界定的东西。 吴远强被那半张鬼脸给吓到了,吓得差点儿心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鬼脸已经不见了。他拿着手电筒出去查看,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快递盒,盒子里装得就是那个人皮灯笼。 第006章 工地,午夜快递!(下) 灯笼只有巴掌大,做工很是精细。 起初,吴远强也没想到这灯笼是用人皮做的,以为是工地上的哪个工人捣乱,用大喇叭把人给喊了起来。工人们来自天南海北,在老家干啥的都有,其中有一个,祖上是屠户,年轻的时候没少杀猪宰羊。他拿着灯笼看了下,跟吴远强说:“我瞧着这东西不像是动物的皮,倒像是人皮,而且是年轻女人身上的皮。”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吴远强也觉得那灯笼的手感怪怪的,尽管有人在灯笼表面喷了劣质香水,可凑近了,还是能闻到那股毫不掩饰的血腥味儿。 吴远强坐不住了,他找了一个胆大的工人,带着那个人皮灯笼和快递盒去了距离他们工地最近的派出所。这派出所的值班人员也没见过人皮灯笼,就把家里正在睡觉的所长给叫了起来。 知道是工地上的事儿,所长不情不愿地来到了所里,对着那个巴掌大的灯笼看了半天,也说不清它到底是不是人皮的。秉持着宁肯错过,不能放过的原则,所长跟吴远强他们在派出所里守了一宿,天亮后去找了个相对正规的检验机构,这一检验还真是人皮,然后这个案子就被爆了出来。 “工地上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什么发现,那个鬼面人好像很熟悉工地上的环境,他完美的避开了工地上所有的摄像头。工地上的工人也都查了,包括离职的,请假的,在家休病假的都给查了,没有可疑人员。快递是回收的,当地民警在上面发现了原有的快递单。快递盒以及人皮灯笼上都没有留下指纹,这位跟朱利利案的凶手一样,也是位高手。” “朱利利案?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牵扯吗?”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李飞分析道:“这朱利利跟吴远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排除杀死朱利利的凶手跟吴远强之间是有矛盾的,而凶手之所以杀死朱利利,完全是为了报复吴远强,他可能不知道吴远强跟朱利利分手了。” 说到这里,李飞的眼睛突然一亮,对着屏幕喊:“梁队,朱利利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你说这制作人皮灯笼的人皮会不会是朱利利身上的。” “不是朱利利的,她身上没有缺失的皮肤组织。巴掌大的人皮灯笼,再怎么着,也要截取一大块的人皮来。”梁志洁有些头疼:“尽快查找尸源,问一下各区派出所,看看这两天有没有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尤其是失踪的年轻女人。” “估计失踪的人不少,但失踪了未必会有人报案。”李飞挠着头:“现在的年轻人跟过去的不一样,动不动就跟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还有一些,正上学的突然不上了,正上班的突然辞职了,你以为他们在学校,在公司待得好好,结果跑到外面玩儿了。这不出事儿还好,出了事儿,他们家里人都不知道,何谈报案!” 梁志洁的脸色有些难堪,李飞见状,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飞刚到队里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件事。梁队长有个弟弟,已婚,没有孩子。老婆三年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梁队长的弟弟怀疑是他老婆生前工作的那家酒店的老板做的,他的岳父母则怀疑是他做的,因为这事儿两家没少闹矛盾。 三年前,梁队还是个普通警员,对方因为这事儿没少到队里闹腾,要不是梁队意志坚定,怕是早就离开刑警队了。直到现在,她弟弟的岳父母还时不时地来队里找她,话里坏外说她包庇自己的弟弟,是他们女儿失踪案的帮凶。 刑警队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比避而不谈,不是顾及梁队的身份,而是觉得这事儿丢人。梁队长的弟弟好歹算是家属,这家属的老婆丢了三年找不着,怎么想怎么憋屈。 “梁队,你那弟媳妇儿还没消息呢?” “没!”梁志洁合上手里的卷宗:“队里事情多,栾静又去了工地,朱利利的案子就由你负责了。” “毫无头绪啊梁队,这该查的人我们都查了,一个个不是没作案时间就是没作案动机,你说这朱利利是被谁杀的呢?她总不会还有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情人吧?” “朱利利的家人怎么说?” “说他们一家都在县城住,朱利利在市里工作,不经常回去,就算回去也是回她自己的家,跟父母,兄弟姊妹甚至是她的亲生女儿都没有联系。对于朱利利在外面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根据朱利利的弟妹反馈,朱利利是在2017年离婚的,随后跟吴远强谈起了恋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分了,跟那个赵阳在一起了。得知赵阳还没有离婚,他们都很反对朱利利跟赵阳在一起,可反对无效,朱利利压根儿不听,我行我素。因为这事儿,他们去跟朱利利吵过,闹过,最后关系恶化,彻底不来往了。” “彻底不来往?”梁志洁无法想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也不算是彻底,自打她离婚后,她的女儿就让父母帮着带。她偶尔回去接孩子,但跟家里人不打招呼,接上孩子就走。因为这事儿,家里人对她颇有微词却又无可奈何。总之,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完全自我的女人。”李飞摇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女人,吴远强,赵阳,还有那个李坤,他们都喜欢她什么啊?” “喜欢她什么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我们要考虑的是谁杀了她。”梁志洁捏着眉间:“朱利利的尸检报告拿来了吗?死因是什么?” “机械性窒息!”李飞将尸检报告递给了梁志洁:“人是被捂死的,但捂死她用的那个东西有点儿特殊。” “什么东西?” “应该是朱利利的内裤,尸检人员在她的鼻腔里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经检验,是女性的分泌物,而且是有一定尸检的分泌物。根据对这个分泌物进行化验,确认这应该是女性内裤上的东西,而这名女性患有很严重的炎症,这个特征跟朱利利本人符合。经过一系列特别复杂的化验程序,他们最终确认,导致朱利利窒息的东西就是她本人的内裤。” “为什么是内裤?凶手为什么要用内裤?”梁志洁觉得这是破案的关键:“死者身上有很多衣物,凶手为什么选了这个,选了这么个具有代表性的东西。” “情杀,凶手恨她,觉得她脏!”李飞给出结论:“我再去把相关人员给过一遍。” 第007章 尸源协查函 2020年8月19日6时许,孟县区城关镇西柿园废弃涵洞下发现一具女尸。 为尽快查找尸源,警方发布了《尸源协查函》内容如下: 经初步勘验:死者为女性,尸长1.65米,体型偏瘦,发长45厘米,年龄约在20岁-25岁之间,衣着情况:白色短袖上衣(胸前标有英文B)、米白色长裤、赤脚。死者腹部有灼伤,为死后伤,原有的皮肤组织上可能有较为明显的胎记或者刺青。 为尽快查明尸源,请各单位积极开展排查,在工作中发现线索,辖区内近期失踪女性人员及时与办案单位联系,以便进一步开展相关工作。 为方便死者家属辨认,警方还在协查函上附了死者的照片。 在《尸源协查函》发出后的第二天,死者熊珍艳的家属就找到了当地的派出所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熊珍艳,二十三岁,初中文化,朱家庄人,十五岁之前跟着外公外婆住在乡下,曾在朱家庄附近的食品厂打过工,跟死在坟地里的那个朱利利是亲戚关系。 熊珍艳的母亲朱小萍跟朱利利是本家,按照朱家的族谱来算,朱小萍是朱利利的姑姑,但两家没什么来往。一来,朱利利的父亲很早就带着家人从村子里搬出去了,二来朱小萍的老公是倒插门,夫妻两个一直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那几天才会待在家里。因为夫妻两个都属于那种比较内向的人,即便回村,跟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往来,村里人对他们的印象是:老实,憨厚,勤快,会过日子。 熊珍艳是家中长女,跟传统意义上的倒插门不同,她跟弟弟都没有随母亲的姓氏,而是随着父亲姓熊。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跟众多的留守儿童一样,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 小时候的熊珍艳还是比较乖巧听话的,读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小学霸。可自打上了初中,这姑娘就变了,先是讲究穿衣打扮,后来跟社会上的一些人员厮混,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在上初二的时候跟家里闹了几次辍学。 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她就不再往下读了。 初中毕业后,她曾在附近的食品厂打过工,跟里面的一个工人谈恋爱,后来还怀了孩子。工人跑了,孩子打了,她怕村里人笑话就出去打工了。对于她在外面的事情,家里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没有结婚,有个男朋友,是在工地上做包工头的。 朱利利出事后,熊珍艳的父母也曾多次联系熊珍艳,但她只回过一条消息,口气极不耐烦,从那之后,家人就再没联系过她,直到看见警方发布的《尸源协查函》,通过协查函上的照片辨认出这名受害者是自己的女儿。 “根据熊珍艳的父母反应,熊珍艳是没有胎记和纹身的,她虽然叛逆,但骨子里还是个比较传统的姑娘,不喜欢在身上描描画画的,她平时连指甲都不做,回家的时候也很朴素。” 李飞将熊珍艳的生活照递给梁志洁,照片上是个相当文静的姑娘,但文静二字只限于她的衣着打扮,她的眼睛里藏着叛逆,挑衅和玩世不恭的疲惫。这一看,就是个相当有生活阅历,且生活极其不普通的姑娘。 “我们请队里的法医给熊珍艳的伤口做了鉴定,结果表明,熊珍艳身上缺失的那块皮肤组织就是吴远强收到的那个人皮灯笼上所用的皮肤组织。这两个案子,莫名其妙地就被牵扯到了一起。”李飞将另外一份报告递给梁志洁。 “死者朱利利是吴远强前女友,是死者熊珍艳的亲戚,而死者熊珍艳的皮肤组织被做成了人皮灯笼放在了吴远强的宿舍门外,这吴远强跟熊珍艳是什么关系,跟凶手又是怎么关系?这凶手跟熊珍艳是什么关系,他杀死熊珍艳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报复朱利利,报复吴远强,还是为了针对吴远强?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熊珍艳的父母说熊珍艳有个当包工头的男朋友,她的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吴远强?”梁志洁用手指敲着桌面。 “不是!”李飞有些沮丧:“拿到皮肤组织的鉴定结果我就让小栾去工地上问了,还特意找了那个吴远强。结果,这个吴远强跟熊珍艳压根儿没有关系,他不仅没有见过熊珍艳这个人,更不知道熊珍艳跟朱利利是亲戚。在熊珍艳被杀当晚,这个吴远强正领着工人在工地上加班,他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熊珍艳的男朋友找到了吗?是这个工地上的吗?” “找到了,但这个人不能算是她的男朋友,顶多算是一个长期包/养她的客人。”李飞摇头:“这个熊珍艳是个特殊工作者,她的服务对象有一大半都是工地上的工人。小包工头是另外一个工地上的,跟熊珍艳是服务者和被服务者的关系,因为两个人比较谈得来,小包工头就把熊珍艳给包下了。两个人签订了一份有些可笑的协议,约定在包/养的这段时间内,熊珍艳只能为小包工头一个人服务。所谓的男朋友,大概是熊珍艳敷衍家里人的借口。” “事发当天的情况呢?” “小包工头说两个人见过面。中午吃饭的时候,熊珍艳来工地上找过他,其主要目的是要钱,要一万块钱买手机。小包工头哄了她一阵儿,两个人在工棚里发生了关系,事后给了她几百块钱,她不情不愿地走了。因为害怕熊珍艳再问自己要钱,小包工头这几天没敢主动联系她,对于她被杀,以及皮肤组织被做成人皮灯笼的事情他毫不知情。他这段时间都在工地上,对于警方发布《尸源协查函》的事情也不清楚。” “这小包工头跟吴远强有矛盾吗?” “没有,两个人不是一个工地上的,两家的工地也没什么纠纷,他们彼此间互不认识,也没有产生矛盾的基础。非要说牵扯的话,那就是熊珍艳跟朱利利是亲戚关系,而他们一个跟熊珍艳有关系,一个跟朱利利有关系。” “这熊珍艳的死,该不会真跟朱利利有关系吧?这凶手是恨乌及乌?”李飞琢磨着:“得,杀死朱利利的人还没找到,现在又多了一个杀死熊珍艳的未知的凶手。” “有一个新的发现!”梁志洁拿着自己的手机给李飞看:“信息科的,说是通过对熊珍艳生前各种关键信息的排查,发现她跟赵阳的前妻,也就是魏莱有矛盾!” “魏莱?”李飞咋舌道:“这案子,真有意思!” 第008章 评论区里的争吵 小公园里,魏莱正带着小儿子玩耍,看见梁志洁时,表情微微一愕。 “梁队,真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巧,我来找你!” “是朱利利的案子有了进展,还是你们又有了新的证据,证明我跟她的案子有所牵扯?”魏莱给儿子拿了把小铲子,让他去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挖沙子。 她的目光,除了在梁志洁脸上稍作停留外,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儿子。 “我不是为朱利利的案子来的。”梁志洁坐到她的旁边:“你这个小儿子长得真像他爸爸。” “像有什么用,他又不稀罕。”魏莱眼中有一丝伤痛:“人都说母凭子贵,实际上是子凭母贵。男人稀罕你,才会稀罕你生的孩子。男人不稀罕你,亲生的也不及别人家的闺女半分香。” “不要这么想,血缘亲情始终是无法割断的。”梁志洁侧看着魏莱:“你认识熊珍艳吗?” “熊珍艳?”魏莱琢磨着这个名字:“不认识,听都没听过。” “那温婉呢?对于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梁志洁掏出两张纸递给魏莱。 那是打印出来的评论区的截图,对话的双方是魏莱和一个网名叫温婉的女人。 “认识,这是我评论区的截图。怎么?这个叫温婉的女人本名是熊珍艳?她找你们刑警队干什么?起诉我跟她在我的评论区里吵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梁志洁问,盯着魏莱的眼睛。 “不认识,只在评论区里吵过架。”魏莱摇头,叮嘱小儿子不要把沙子弄到脸上。 “不认识也能吵架?”梁志洁有些不相信。 “不是我找她吵的,是她找我吵的,你们都把截图打印下来了,孰是孰非还不清楚吗?” “她死了,我们想知道你跟她吵架的细节。”梁志洁没有做过多的言语性的铺垫。 “你说温婉死了?”对于梁志洁的回答,魏莱有些意外:“跟我吵架被我气死的?” “不是!”梁志洁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来找我了呀!我跟她隔着网络,不是被我气死的,还能是什么?”魏莱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梁志洁:“我在网上发了一个视频,就你们知道的那个账号,骂朱利利的,内容很直观,你们应该看到了。许是我言辞犀利,戳到了那些当第三者的肺管子,引了不少小三来我的评论区里找骂,其中以这个温婉最为活跃。” 魏莱瞄了眼梁志洁手中的纸:“对话你们也看到了,起初我的态度是很好的,是她咄咄逼人我才跟她骂起来的,最后她被我骂得无力反驳就躲起来了。我呢,见好就收,也没有乘胜追击。再后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我每天都会在那个账号上发东西,每天都有新的粉丝和新的小三找过来,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逮着一个不认识的小三跟她掰扯。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警方有的是手段,你们可以去查。” “生气了?”梁志洁看着魏莱,从她那细微的表情里捕捉她的情绪。 “没有,就觉得好笑罢了。”魏莱松了口气:“总不能评论区里的每一个人死了,你们都要来问我吧?” “那倒不至于!”梁志洁看向魏莱的孩子,小家伙胖乎乎的,也不认生,跟旁边的小朋友玩得很好。“他多大了?” “一岁多了。”魏莱看着儿子露出专属于母亲的那种笑容:“那个温婉,也就是熊珍艳是怎么死的?” “被人掐死的。”梁志洁坐到魏莱旁边:“挺惨的,死后还被人扔到了废弃的涵洞里。身上的一块儿皮没了,被人做成了人皮灯笼。” “谁干的?这人皮灯笼长什么样子?”魏莱好奇道,转头时目光刚好与梁志洁的对上:“我就是好奇,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片,名字就叫人皮灯笼,但这真的人皮灯笼长什么样子,我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梁志洁没有说话,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中是个巴掌大的灯笼,有点儿像那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手工,说不上难看,却也跟好看没什么关系。 “这人皮灯笼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儿不大一样。”魏莱收回视线:“凶手没抓到,怀疑到我这个陌生人头上?你们警方办案都这么随意吗?” “不算随意!”梁志洁将手机揣回口袋,伸手拨了下沙坑里的沙子:“这人皮灯笼是在吴远强的宿舍外面发现的,是凶手刻意送给他的。死者熊珍艳跟朱利利同是朱家庄的人,跟朱利利是亲戚关系。在熊珍艳死之前,你是唯一一个跟她发生争吵的人。” “朱家庄?朱利利?亲戚?”魏莱一副很震惊的样子:“我完全不知道,温婉的账号是私密的,个人主页也没什么介绍,我不清楚她的来历。在我眼里,她就跟我评论区里的其她小三一样,只是文化水平更低一些,张口闭口也更加地咄咄逼人。” “就账号而言,你的确跟她没有过多的交际。” “生活中也没有,我压根儿不知道她是江城市人,更不知道她跟朱利利的关系。”魏莱撩了下头发:“就连朱利利是朱家庄人这事儿,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 “你对朱利利的了解有多少?” “不多,我只知道她跟赵阳是白马医院的同事。是同事,但不属于同一个部门,甚至不属于同一个院区。那时候我跟赵阳的感情还好,我经常带着孩子去医院等他下班,偶尔我们也会一起吃午饭。有一回,在医院外面的小饭馆里我们遇见了朱利利,她一个人,时不时的往我们这边瞟。我有些好奇就问了赵阳,他说她叫朱利利,个人风评有些差,那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孩子的鞋子里进了沙子,跑过来让魏莱处理,魏莱熟练地抱起孩子,一边处理,一边继续跟梁志洁说话。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2018年的12月18号,那天是我大儿子生日,我跟赵阳一起去蛋糕店取蛋糕。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右手提着蛋糕,左手牵着孩子,而我右手牵着孩子,无论在谁看来,我们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哦,不,是幸福的一家四口,那时候我即将进入孕晚期,这个小家伙就在我肚子里。” “是赵阳主动跟你提起她的?” “是,是他主动提起的,可惜那时的我正沉浸在即将成为一家四口的美梦中,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不同。若是我那个时候就能发现,兴许……算了,哪有那么多早知道。”魏莱神情落寞,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第009章 被出轨的伤痛 “赵阳他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有个女同事,叫朱利利,是白马医院的。他说白马医院修地铁,医院效益不好,朱利利请他帮忙介绍工作。那时候他们医院的妇产科刚开业,急需相关人手,他也在为招聘的事情忙碌,我觉得这是个挺好的机会,就让他把朱利利介绍过去。我是不是很傻?人家都告诉我了,我还傻兮兮的……” “你不傻,你只是太过于相信他了。” “是傻,后来我也发现了很多猫腻,例如每个周末他都要出去修车,例如他不再在周五回来,而是周六上午回来,下午回去。我们两地分居,我知道新医院开业,他压力很大,很忙,我怀疑过,但我让自己别往那方面去想。我们马上就有第二个孩子了,我相信他不会轻易毁了我们这个家。我提醒过他,他向我保证,绝对没有那样的问题。事实证明,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而他们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的欺瞒,哄骗。” “你恨吗?”梁志洁的语气压低了很多。 “恨!怎么能不恨呢?可再恨又能怎么样?赵阳是我孩子的父亲,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我把他弄垮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朱利利,她就是那样一个女人,道德约束不了她,法律惩处不了她,我能把她怎么办?杀了她?我去坐牢了,我孩子怎么办,我父母怎么办?我不傻,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去做那种犯法的,把自己坑了的事情。” “你从未找过朱利利?” “从未……就算那晚,我说的是去跟我前夫谈离婚那晚,也是她主动出现找我的。她理直气壮,表现地比我还像一个原配。后来就只是一些短信,电话之类的,都是她给我发,挑衅我,刺激我,我视情况回。我知道她住在孟津区城关镇的中央花园,大概是某栋楼的三楼,但具体那栋楼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址是我从赵阳的网购账号里发现的。至于吴远强,我也只跟他在微信上联系过一次,问了一些他跟朱利利的事情,后来就再没联系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扯进这些事情里来吧?”梁志洁看着正在玩闹的孩子:“看见新闻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我说没什么想法你信吗?”魏莱扭头看向梁志洁:“真的没什么想法,连我自己都很意外。曾经我恨她恨得要死,即便现在提起来,我也依然怨恨,可看到她被杀的新闻我没有任何感觉。我就觉得这个人没了,没了挺好,起码能少祸害几个家庭。” “你倒是毫不掩饰。”梁志洁站了起来:“我相信你跟熊珍艳的事情没有关系,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 “我在好好生活。”魏莱跟着起身:“梁队这是要走了?” “破案,短短几天,死了两个人,我这脑袋都大了。”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魏莱道:“既然熊珍艳跟朱利利是亲戚,那她的死会不会跟朱利利有关?朱利利欠了吴远强五万块钱,有可能不止五万元,直到她跟吴远强分手那笔钱都没有还清。她跟赵阳在一起的时候,也骗了赵阳不少钱,依着她的性子,怕是跟别的男人也清白不了。情感,加上金钱纠葛,这些也能够成为犯罪动机吧?” “我们会去查的。”梁志洁摆手,穿过沙坑,走向对面的那条路。 目送着梁志洁离开,魏莱刚要招呼儿子,身旁多了一道影子。没等她侧脸去看,赵阳的声音从耳朵上方传来:“那位是梁警官吧?她又因为朱利利的事情来找你?” “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来找我?”魏莱看向自己的前夫,他好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 脸肿了,像个猪头,尤其在阳光底下看的时候,觉得他那肿胀的脸上有油光。 脖子很粗,像是得了甲状腺。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显得很颓废。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他身上穿的,还是她给买的衣服。 “你不要这么夹枪带棒地攻击我,我想跟你好好聊聊。”赵阳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顺便,我想看看老大,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让老大过去陪我住几天。” 见魏莱不吭声,赵阳又道:“我觉得这个安排对你来说也很好!你要工作,要照顾两个孩子,你也很辛苦,把老大给我,你也能轻松一些。”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魏莱瞬间红了眼圈儿,她盯着赵阳的那张脸问:“你真觉得我很辛苦吗?如果知道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如果不知道你现在又跟我装什么?” “魏莱——”赵阳一脸无奈:“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很糟糕,我也不好过。” “你不好过是你活该!”魏莱咬牙切齿:“你说你不爱我,你说你早就不想跟我过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怀孕,还要让我生小宝?赵阳,我是人啊,我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我三十多了,我不年轻了,你有必要这么害我吗?你先是给了我一个孩子,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等我到了孕晚期不能打胎的时候,你在外面出轨找女人。孩子生下来了,你跟我谈离婚,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他吗?你有想过我们母子往后要怎么生活吗?你有想过我的后半生要怎么办吗?你没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 “我有!”赵阳轻声回着:“我真有!我承认婚内出轨是我不对,可一段婚姻走到今天,有问题的只是我吗?魏莱,我压力很大的,我需要是一个懂我,知我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整天只会跟我吵架,跟我絮絮叨叨说那些家长里短的女人。孩子的事情我给过你选择的,是你选择把他生下来的。 还有,如果你当初没有闹那么一场,我是会管你,管孩子的。我现在也不是不管,我是没有能力管。魏莱,我连自己的生活都快顾不住了,我无能为力了。可即便到了现在,我也还想着给你分担,我把老大带走对你也好是不是?你有房子,有稳定的住处,你带着一个孩子总比带着两个孩子好嫁吧?魏莱,我尽力了。” 魏莱想笑,却又不知道自己可以笑什么。 第010章 重回命案现场(下) “我同意梁队的话!熊珍艳是被掐死的,在死者的脖颈处有很明显的,力度较大的手掌的痕迹,从那个痕迹上可以判断,凶手是双手交叉,用虎口的位置扼住她的脖子的。这跟一般凶手的犯案模式有点儿不太一样,有可能像梁队您说的,凶手起初没想杀死死者,死者也没想到凶手会杀死自己。在这个胶着的过程中,死者一定是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凶手,进而导致凶手在一种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将死者杀死。” “有没有可能凶手两个人?”梁志洁突然发问道:“一个是激情杀人,一个是有意为之。第一个,可能与死者相识,但没有过于频繁的交集和矛盾,之所以杀人,全完是天时利地和突发条件。第二个,可能与死者不认识,但与吴远强有矛盾,是故意从死者身上取了皮,制成人皮灯笼送给吴远强的,这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出门游玩看见一张纸,顺手叠成了纸飞机一样。前者很容易冲动,后者心思缜密,具有较强的心理素质。” “假设凶手真是两个人的话,那死者的脖子就能解释通了。”李飞道:“凶手在死者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后者为了帮凶手掩盖原有的痕迹,故意带上了那种一次性的白手套,用手在死者的脖子上反反复复的掐,直到把死者的脖子给掐成了那种样子。因为白手套留下的痕迹覆盖住了原有的指纹,以至于我们的法医没有办法从死者的脖子上提取到更多有用的,跟凶手有关的信息。” 李飞皱眉:“假如真有第二个凶手,那他跟第一个凶手之间,是不是有关联的?” “有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梁志洁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我们不排除这两个人是相识,后者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帮助真正的凶手抹掉他行凶的痕迹。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后者是在故意混淆视听,迷惑我们的办案方向,拖延我们的办案速度。” “我们遇见了一个狡猾的高手。”李飞蹲在地上:“熊珍艳虽然是特殊从业者,但她跟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穿得很朴素,指甲修剪地也很平整,在这样的指甲缝里,原本就不容易提取到凶手的皮屑或者是皮肤组织。凶手,或者说那个后来者很小心,他怕死者的指甲缝里有东西,故意用草棍儿将死者的指甲缝全剔了一边。法医除了发现那些草棍儿碎屑外,啥都没有。” “也不是啥都没有,起码说明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尽管他伪造的很像,甚至在我们第一次出警的时候瞒过了我们,但真相就是真相,迟早会被人发现。”梁志洁起身,查看着四周:“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从容,这说明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起码有一定的熟悉,他觉得这个现场很安全。此外,第一案发现场距离这里不会太远,太远需要运尸工具,有工具就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太近,除了这个涵洞外,附近都是比较容易暴露的场所。第一现场跟第二现场之间的这个距离很微妙。” “如果真有第一现场的话,它会在哪儿呢?室内,室外?”李飞踮起脚尖四处看着。 “找一张地图过来,实在不行,找人航拍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案发现场藏在哪里。” “这事儿好办,我有个哥们儿就是玩儿航拍的。我跟他联系一下,让他给咱们临时服务服务。”李飞掏出手机:“梁队您还有别的吩咐没?” “让物证科再化验一下在死者指甲缝提取到的草屑,虽然这附近的草很相似,但不排除,凶手所使用的那个草棍儿是涵洞附近没有的。”梁志洁找了个高地:“除了出租车,网约车之外,你说死者有没有可能是乘坐熟人或者同乡、同村的三轮车回来的?” 目光所及之处,有不少老年代步车,且这些代步车大多安装有棚子,开车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这种地方,农用三轮车,电动车,老年代步车远比出租车来得实用。 谁都没想到,人皮灯笼案这么快就出现了转机。 李飞在走访附近群众时,有了个意外发现。 这村子里有个叫马满杰的,今年三十岁,前几年因为打架斗殴进过看守所,在里面住了大半年,出来后也是无所事事。他母亲被他气得大病一场,父亲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给他找了份他愿意干的活儿。结果,没干两天,他就把自己的活儿给搞砸了。 “大叔,这马满杰干得什么活儿啊?”李飞将手里的矿泉水放下,坐在村口的老槐树底下跟那帮打牌的大叔聊天。 知了在树梢上不停的叫,把人的耳朵聒噪地嗡嗡的。 “好像是在城里给人开出租。”大叔也是个健谈的:“听说人家公司给安排了两个司机,一个白班,一个夜班,轮换着来。马满杰这人不服从管理,不是跟同事闹,就是跟老板吵,没去几天就被老板给开了。” “这马满杰会开出租?”李飞眼睛一亮。 “不光会开,他还贷款买了辆二手出租,在外面跑黑车,据说挣不少钱。”大叔压低声音:“这事儿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开黑车这事儿犯法,咱们也不想跟马满杰有牵扯,他就跟那小鬼儿似的,招惹上了难缠的很。” “这马满杰还在开黑出租吗?”李飞往村子里瞄了眼,村子里的车不少,但没看到出租车。 “这事儿吧,说起来有些蹊跷。”大叔把手里的牌摁在那张临时搭建的桌子上。 马满杰所在的太平庄距离朱家庄不远,这朱家庄出事儿的事情,太平庄上的人也有所耳闻。一个坟场裸尸案,一个涵洞抛尸案瞬间成了街头巷尾被议论的焦点。这案子,不光朱家庄和太平庄的村民在议论,整个孟县乃至整个江城市都在讨论。 大叔也知道这两个案子,说案发前,村里还有人看见马满杰开着他的那辆二手出租出去跑活儿,案发后就不见了。他开的那辆出租车一直停在他们家的院子里,从院门口的车辙印以及地上飘散的落叶和杂物来看,他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第011章 嫌疑人露头了 李飞立马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还在找第一案发现场的梁志洁,梁志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找到了太平庄的村长,向他打听起了马满杰家的情况。 由于村长联系不到马满杰,只能通过打电话的方式联系上了马满杰在外打工的父亲。在得到马父的允许和授权后,在村干部的见证下,梁志洁叫来了开锁师傅,打开了马满杰家的大门。 经过对出租车的全面勘察,他们不仅在车内提取到了死者熊珍艳的脚印,还在出租车上提取到了熊珍艳的毛发和指纹。 这个发现,让正在为案件发愁的梁志洁和李飞都松了口气。 马满杰并未外逃,而是躲在了市内的一家网咖里,向警方提供线索的不是别人,是马满杰的二叔,他担心马满杰犯案会连累到自家,且他的儿子跟马满杰交好,他认为他的儿子是被马满杰带坏的。还有,马满杰去网咖上网的钱,都是问他儿子要的,而他儿子,是背着父母从家里偷偷拿的。 要不是梁志洁一再解释说他们是负责刑事案件的刑警,这马满杰的二叔还想让他们把自己的儿子也带回去教育教育。 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马满杰并未隐瞒。 他告诉警方,熊珍艳是乘坐摩托车离开市区的,车主戴了头盔,看不清楚脸,只知道是个男人,身高一般,体型一般,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通过熊珍艳跟摩托车车主的互动,可以看出他们是熟人。 那天,熊珍艳原本是打算乘坐城乡公交回家的,结果在站牌下遇见了开黑出租的马满杰。 这熊珍艳跟马满杰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且年龄相差几岁,但两个人都在夜宴国际娱乐会所那边工作过。因为是老乡的关系,两个人在工作时经常一起约着吃饭。在会所里讨生活的女孩儿都很势利眼,熊珍艳是那帮女孩子里唯一一个不抬着鼻孔看人的,也是唯一一个不怎么讨厌马满杰的。 马满杰打架斗殴这事儿也跟熊珍艳有关系,他是为熊珍艳出头的,打了一个在江城市颇有些背景的人物,结果被关了大半年,等他出来,熊珍艳已经不在会所那边了。 故人意外重逢,难免寒暄几句,当得知熊珍艳要回老家时,马满杰请她上了自己的出租车。 刚上车时,熊珍艳是坐在副驾驶那个位置的,两个人杂七杂八聊了很多,当得知熊珍艳下海做了那种生意后,马满杰起了心思,提出想要在出租车上跟熊珍艳进行深入交流。 熊珍艳同意了,马满杰心痒难耐地将车开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停车后,熊珍艳从副驾驶换到了后座上,就在马满杰准备动手的时,熊珍艳说她要两千块钱,同意就干,不同意就不干。 马满杰本想着哄哄她就行,哪知道这熊珍艳是个执拗的性子,要嘛现金,要嘛转账,总之不见兔子不撒鹰。 眼见着哄不住,马满杰的脾气上来了,一下子掐住了熊珍艳的脖子,问她是要钱还是要命。马满杰说他没想杀人,就是心里的那股火上来了,想要熊珍艳乖乖就范,哪知道几年不见的小妮子嘴皮子越发尖利,不仅不怕,反而各种言语羞辱,以至于马满杰在与其对峙的过程中因为怒火中烧,错手将其杀死。 马满杰所提供的第一案犯现场与梁志洁通过地图分析后的结果相同,在警方带着马满杰指认案发现场的时候,他们在现场发现了死者用来绑头发的橡皮筋以及死者在与马满杰发生纠缠时留下的部分足印,足印旁边就是马满杰所开的那辆出租车的车辙印。 除此外,他们还在现场发现了马满杰所说的拖行尸体时留下的痕迹,可他告诉警方,他并没有将尸体丢到涵洞下,而是很随意地将她拖到了不太会引起过路人注意的荒草丛里,他说他没想过逃,他在里面住过,知道警方的厉害,知道无论他怎么埋尸,怎么掩盖自己的罪行,终有一天还会被抓到。 他之所以没有去自首,是因为他知道杀人偿命,知道自己这回进去就出不来了,他想趁着还没被抓到的时候把从前想做的事情给做了,想吃的吃了,想喝的喝了,就算最后被枪毙了,也不枉他来这世上走一回。 他没有在死者身上取皮,更不会用人皮制作什么人皮灯笼,至于吴远强这个名字,他更是听都没听过。 梁志洁认为马满杰没有必要说谎,他已经承认了杀人藏尸的罪行,没必要向警方隐瞒后者。另外,马满杰与收到人皮灯笼的吴远强没有任何交际,不至于在案发后跑到工地上,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送装有人皮灯笼的快递,且根据吴远强的描述,他曾在案发当晚透过简易工房的窗户看到一个鬼脸人,这说明那个人是在有意的向吴远强挑衅,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杀死熊珍艳的凶手找到了,但从熊珍艳身上取皮的那个人没找到,这案子看似峰回路转,却一下子转进了死胡同里。 结案吧,剥皮的没找到,没法儿给死者家属交代。不结案,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人。 甭管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第二案发现场,他们都找过了,那个人很精明,且具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他几乎抹掉了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 在马满杰被抓捕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双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盯着他。他朝着那双眼睛走过去,却听见了刺啦刺啦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头顶上黑漆漆的天花板,突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他认为梦里的那双眼睛是真实存在的,是从公交站开始就跟着他的。他努力回想,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头盔的人,他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头,越来越痛,一股儿甜腥味儿自他的喉管里蹿上来,他想要求救,奈何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 梁志洁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的,打电话的是值班民警,他告诉梁志洁,马满杰在看守所出事了,疾症,现在正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他问梁志洁需不需要通知马满杰在外打工的父亲。 第012章 你,见过鬼吗? 你,见过鬼吗? 这是马满杰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而这句话是他用指甲在看守所的墙面上刮出来的。要不是负责清理墙面的人细心,这句隐藏在血液后面的,歪歪扭扭的文字可能会跟那些被他撞出来的血液一同被抹掉。 此时,梁志洁与李飞并排蹲在那行文字前。 梁志洁用手一遍遍摩擦着墙面上的血字,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飞则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不停地调整着角度,试图从那行文字中看出更多的信息来。 “看出什么来了?”梁志洁问。 李飞皱着眉头答:“看见个鬼!” “鬼?”梁志洁疑惑地调整了个角度。 “看守所的同事说,马满杰是在羁押期间突发神经性头痛的,被发现时,他正拼命的用脑袋撞墙,脸都被血糊住了竟然不知道疼。120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情况不是很乐观。” 李飞站起来,扭了扭脖子。 “关于马满杰的这个神经性头痛,我们也问过马满杰的父亲。他父亲说他这个毛病是打小就有的,有可能是小时候淘气,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头。我们也问过神经科的医生,医生的解答是,人类大脑内的神经线错综复杂,即便是最权威的脑科专家都不敢说摔到头之后,脑袋一定不会楚问题。最关键的是,这种病,尤其是跟神经有关的病,做个脑CT啥的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马满杰这个病不是时时发作的,但发作起来特别厉害,就因为这个,马满杰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他父母因为自责,在他小的时候不仅不敢管束他,反而宠着他,惯着他,至于他长大之后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了。熊珍艳是被马满杰杀死的,但这杀人凶手不是人人都能当的,马满杰肯定承受了相当大的精神压力。” 李飞说着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他有可能是被自己给吓着了。” “马满杰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见了鬼,因为见鬼所以引发偏头痛,因为头痛撞墙把自己给撞死了?”梁志洁琢磨着:“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有!世界这么大,总得允许它发生点特别不靠谱的事情吧。”李飞凑到梁志洁跟前:“我记得有个案子,是丈夫杀死了妻子,且把妻子埋尸在了自家的粮仓中,而他杀妻的原因是妻子想跟他亲热。你说这事儿离谱不离谱,可它居然是真事儿。” “的确离谱,可我总觉得马满杰不该死,他不像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的人。”梁志洁回想着她跟马满杰接触的所有细节。 “有些人善于伪装,就像我一样。”李飞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谁能想到我堂堂一个刑警居然怕蛇。这熊珍艳是被马满杰杀的,咱们已经证实了,可马满杰没有想到,在他杀死熊珍艳之后,竟然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把熊珍艳的皮给剥了,还做成了人皮灯笼。不管这个人是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命案现场的,他都有可能目睹了马满杰犯案的整个过程。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取皮吓人,对于马满杰来说,这个藏在阴影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更为可怕。” “分析的很有道理,继续。”梁志洁以鼓励的眼神看着李飞。 李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根据我们从别处了解到的信息,这个马满杰是个外强中干的人,他本人的胆子并不是很大。杀人藏尸这种事情对他而言肯定会造成一定的精神或者是心理层面的压力。就咱们去网咖拿人的时候,里面还有个小朋友跟我说,马满杰被鬼吓着了。你说他是不是做贼心虚?他肯定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也害怕这个熊珍艳变成恶鬼找他索命。” “马满杰遇鬼?什么时候的事情?”梁志洁蹙眉,觉得这是个新线索。 “具体啥时候我也没问,应该是马满杰在网咖里上网的那段时间吧。”李飞挠着头:“遇鬼这事儿我也觉得听离谱的,又不是小孩子,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给吓着。梁队,梁队你去哪儿?” “去网咖,你负责接待马满杰的父亲。”梁志洁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觉得她抓住了一些东西,但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她又无法用言语表述,非要解释的话,那就是她身为刑警和女性的第六感。 梁志洁没想到会在网咖里碰见魏莱,魏莱也没想到会在网咖里碰见梁志洁。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种莫名的尴尬,最先打破这种尴尬的是魏莱。 “梁队长!”魏莱寒暄着:“您是来找我的?您怎么知道我在网咖里?” “路过,办事儿。”梁志洁看着魏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个网咖距离你们那个小区挺远的。” “陪我儿子来的。”魏莱往其中一个包间儿里指了指,包间儿里充斥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其中一个正是魏莱的大儿子赵伯彦。 “同学?”梁志洁往包厢里扫了眼。 “是,同班同学。”魏莱的嘴角略微上扬:“我的大儿子赵伯彦跟老板的外甥是同学,我是陪孩子过来找他同学玩的。孩子没单独出过门,作为家长,不跟着实在不放心。梁队呢,您是来……” “为熊珍艳的案子来的,凶手落网了,在这家网咖里。我这边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老板。”梁志洁看向老板。 “马满杰,就是那天被你们带走的那个吧?”老板拍着前额:“他在我们这里上了好几天网,就坐在那个位置。” 老板往里面指了指:“这人很奇怪,放着安静的包间儿不要,非得坐在外面。他先是不吃不喝地玩游戏,玩到双眼通红都硬熬着不去睡。然后看电影,看那些老片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在搞什么。你们来的时候他正在那边听歌,因为好多歌曲收费,他还跟我闹过。起初,我以为这人是个神经病,现在懂了,他是犯事儿了,害怕进去之后没得玩,没得看,没得听。这人吧,有点儿意思。” “见鬼的事情你知道吗?”梁志洁出其不意,“听说这个马满杰在你们网咖里撞了鬼。” “警察同志,您可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鬼怪。”老板赶紧解释:“若这世上真有鬼,就用不着你们这些警察了。大家伙儿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多好。” 第013章 网咖遇鬼事件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你是网咖老板,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嗨,哪有什么内情啊。”网咖老板一脸您在说笑的表情:“这见鬼的是马满杰,说自己撞见鬼的也是马满杰,我可是啥都没瞧见!” “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吧!”梁志洁那双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网咖里的各个角落,试图从那些角落找出被人忽视的细节,而后从那些细节里还原出马满杰遇鬼的真相。 网咖老板有些莫名的紧张,他稍微用力地挠了下耳朵,耳背留下两道很明显的指甲印。 “很晚了,大概是晚上的十一点多,我那会儿都有点儿瞌睡了,等着我们网咖里的那个小姑娘来跟我换班儿。她哪天来得晚,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看得午夜场。网咖里客人不多,都是包夜的。那个叫马满杰的就坐在靠墙的那个位置。”网咖老板垫着脚指了下:“从我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一点儿电脑屏幕,他那会儿在看电影,看到一半出去了。老电影,港台片,林正英的,具体叫啥我说不上来。他出去的时候我还跟他打招呼了。” “说了什么?”梁志洁问。 “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方便。我说网咖里有卫生间,他说出去透透气。”网咖老板半趴着:“就说了这么两句。” “然后呢?”梁志洁看向门口,门口有个监控摄像头,正好能拍到门前的情形。 “大概过了十分钟,他脸色苍白的从外面回来,说是见了鬼。具体这鬼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他也没说。”网咖老板极力回想着:“他当时的那个状态特别不好,哆哆嗦嗦的,脑门上全是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得。人是被我扶进来的,就坐在那边休息,我还给他倒了杯热水。中间也有别的客人过来问他,他没有回家,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仿佛他口中的那个鬼就站在那里。” “有吗?”梁志洁看向那扇玻璃门:“当时那门外有东西吗?” “没有,啥都没有。”网咖老板摇头:“我不光往门外看了,我还出去看了。活了快三十年还没见过鬼,我这心里好奇的很,巴不得能看见个鬼影呢。你们想象,要是我这网咖能见鬼,我这生意还不得爆火啊。现在的年轻人跟过去的不一样,猎奇心理特别强。” “我能看下门口的监控录像吗?”梁志洁指着老板面前的那台电脑:“是在这上面吗?” “这台也能看,您要是觉得这里吵,楼上有个休息室,那里面的电脑也能看。”网咖老板往楼上指了指。 “就在这儿看吧。”梁志洁示意网咖老板打开电脑。 监控录像显示,马满杰是在晚上的十一点二十三分走出网咖的,他先是在门口的绿化带那儿停留了一下,从他的动作来看,他原本是打算在绿化带那边解决的,随着一道灯光打过来他改了主意,顺着绿化带往右走,而后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三分钟后,他再次出现,是跑着回来的,一边跑,一边回头向后看,那惊惶无措的模样的确像是见了鬼。 “他很害怕。”魏莱看着监控中的马满杰:“既然害怕,为什么不进网咖?你们看,他跑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了。” 监控录像中的马满杰的确停下了,他缩着头,背对着摄像头。一股风,打着旋儿从远处过来,刚好停在他跟前。马满杰也注意到了那股怪风,他颤颤巍巍地向后移动着脚步,怪风却紧跟着他,且那旋越旋越高,直接扑到了马满杰脸上。 随后,马满杰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向网咖,在上台阶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奇怪的是,在马满杰进入网咖之后,那股纠缠着他的怪风也渐渐平息了。 “这世上该不会真有鬼吧?”网咖老板磨着下巴。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用科学去解释的,但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即便有,也是藏在这里的。”梁志洁指了指心脏的位置:“马满杰的表现的确很可疑,原因还得细查。” “我认可梁队的话,这世上没有鬼,有鬼的是人心。” “人心比鬼可怕,我小的时候我奶奶就这么告诉我。”网咖老板从冰柜里取了两瓶矿泉水,分别递给了梁志洁和魏莱:“但我从小到大遇见的都是好人,这说明,人心也没那么可怕。” 梁志洁掏出手机准备扫码被网咖老板给挡住了。 “天热,喝口水,我请的。”网咖老板笑嘻嘻的:“老百姓请刑警同志喝瓶水不算行贿吧?” “不算!”梁志洁还是扫了码,将矿泉水放到一边后说了声谢谢。 “这马满杰回到网咖之后,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没有!”网咖老板十分肯定地摇头:“他在那边儿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看电影了。许是被吓着了,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但我敢保证,在你们的人来之前,他一动不动,再没离开过。” “多谢!要是后面还想到了什么及时跟我联系。这是我的手机,24小时接听。”梁志洁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假如电话关机,那是我正在出任务,你可以发信息给我。” “你们这干刑警的还真是不容易。”网咖老板将那个号码存到了自己手机里,对着梁志洁的背影摆手:“梁队再见!” 待梁志洁开车走后,网咖老板冲着魏莱挤了挤眼:“你说这梁队结婚了没?有没有男朋友?” “喜欢上梁队了?”魏莱拿起矿泉水喝了口:“女警花可不好追!” “嗨,好不好追的,不试试怎么知道。”网咖老板看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我看你们俩挺熟的,回头你帮我打听打听呗!你跟我姐是朋友,算是我半个姐。弟弟这终身大事没着落,你当姐的,稍微上上心。” “看在你姐的份上,我尽量帮你打听。”魏莱指着电脑:“我想再看看那个监控,就马满杰见鬼的那个,很好的写作素材。” “您是我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网咖老板起身让出那个位置:“您慢慢看,我去上个卫生间。” 魏莱看的不是马满杰,而是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另外一个人。她对照着监控上的时间,记下了那个人的信息,随后将那个关键的画面从录像中删除。 那是一段缓存的录像,时间只有两分多钟,网咖里的监控素材很多,没有人会在意缺少的这一段儿。 第014章 误入凶案现场(上) 天,阴沉沉的。 魏莱看着那个人进了安居小区三号楼,她快走两步,紧跟着那个人进了楼栋。 这是一栋始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楼,曾是某纺织厂的家属院,后来被列入拆迁范围。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周边的老楼都拆了,独独剩下了这个安居小区。 老楼一共六层,一梯两户,都是步梯没有电梯,且步梯很窄,表面的石灰已经斑驳。楼梯的扶手是木头的,单从外表来看,应该经过维护,但都是居民自发的,因为每一层楼的维护方式都不一样,例如她现在所站的三层,木制的楼梯上有很多断裂处,而这些断裂处都用铁丝给拧上了。 铁丝有新有旧,有长有短,绕在一起,上面还布了蛛网。 301室的防盗门锁着,从防盗门以及门前的痕迹判断,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302室的房门微掩着,门口歪斜着一个花圈。花圈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可以自动开合的花圈。花圈斜靠在通往四楼的楼梯上,花圈上的纸花有些破损,用来支撑花圈的那个支架上也留下了被人用脚踹过的痕迹。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魏莱有些心慌,她用力按压了下心脏,走到门口,屈起手指,在防盗门上敲了敲。 “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没有任何回答,反倒是过堂风,将斜在地上的花圈吹得呼啦啦响。 老楼里的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上又是个阴天,整个环境变得特别诡谲。就在魏莱犹豫着攥紧手指时,她闻见了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 二个小时后,魏莱苍白着脸坐在了梁志洁的对面,她手里还捧着一个茶缸,茶缸里的水正冒着热气。 “你跟死者认识?”梁志洁问,看着魏莱苍白的脸孔。 魏莱轻轻摇头。 “不认识?那你去安居小区干什么?”梁志洁蹙眉:“魏莱,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路过,想去看看。”魏莱捧着茶缸深吸了口气:“2016年,我跟赵阳从北京回来就租住在那个小区,准确地说是租住在那栋楼里,且刚好是三楼。” “死者所在的302室?” “不,是对面的301室。”魏莱抬头,迎着梁志洁的目光:“房子是赵阳租的,我们在那边住了快两年,直接交房才住到现在的小区。赵阳就是在那段时间跟朱利利成为同事的,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关系。我们夫妻感情甚好,朱利利跟她前夫也还没离婚,且赵阳当时只是个小设计,贪慕虚荣的朱利利看不上他。” 魏莱说着将头转向一边:“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根线,而那根线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牵扯到了一起。” “安居小区在新河区,距离你所在的管城区还隔了一个城区,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看了?”梁志洁随手拿起一根笔,目光直视魏莱:“且刚好碰见了命案。” “不是突然想起来的,是早就想好的,只不过今天刚好有空。”魏莱转过头,对上梁志洁的目光:“梁队应该还记得在网咖里的事情吧?我们看过马满杰被抓当天的上网者的名单,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安居小区的。那个地址我太熟悉了,网购的时候经常写。时隔多年,看到熟悉的地址,刚好还是同一栋楼,同一层的不同住户,心里突然就有了感觉,想要再回那个地方看看。毕竟,那个时候我的婚姻很好,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开心。” 魏莱淡淡地笑着,眼圈儿一红,看着梁志洁继续道。 “我就是想回去看看,去那个楼道里走一走。我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可是梁队,我十年的婚姻没了,我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的那个人撇下我跟孩子走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放不下,起码现在还放不下。” “魏莱——”梁志洁想安慰她,可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怀小宝的时候长了颗智齿,旁边的那颗牙也坏了,因为怀孕,因为哺乳,因为赵阳的背叛,一直没顾上。今天我父母从老家过来,我就把小宝交给他们带,我去中心医院的牙科补牙。补完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医院离安居小区挺近的,想着家里孩子有人照看,我就过来了。” “你既在安居小区住了两年,为何不认识对面的邻居?” “安居小区是老小区,听说以前是纺织厂的家属楼,除了部分老人外,剩下的都是租客。”魏莱解释着:“我们刚搬过去的时候,对面是没有人住的,问过楼下的邻居,说是搬走了。第二年,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时候,对面突然来了人,闹哄哄的,后来才知道是老人去世了。丧礼过后,对面就又没人了。今天上楼看见花圈的时候,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穿越了。”魏莱捧紧茶缸:“当然,我知道没有穿越,就是看见那花圈的时候有些恍惚,因为之前租房的时候,在楼栋那儿见过。那个人……我是说那个死者是后来的租户吗?” 梁志洁摇头。 “我忘了,网咖登记的是身份证上的地址和名字,所以那个人是……” “原房主的儿子,也是302室现在的房主。”梁志洁简单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记得吗?” “记得!”魏莱放下茶缸:“我上三楼之后发现301室的门锁着,看样子很久都没人住了。下楼的时候注意到了对门的花圈,那花圈看起来不像是新的。我有点儿好奇,这东西多少有点儿晦气,即便是办丧事,也不会一直把花圈留在门口。就算主人家不忌讳,同住一栋楼的邻居也会顾忌吧。出于好奇,我就多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但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我就过去敲门了。刚敲一下,就闻见了那股气味,然后我就进去看了。” “不怕吗?”梁志洁问,眼神里带着探究。 “没想那么多。”魏莱道:“门口摆有花圈,说明家中有人去世。花圈尚新,说明丧礼是近几日办的。肯让花圈摆在门口,说明家中之人并不忌讳。不忌讳花圈的大概只有将生死看淡的老年人。闻见那股气味时,我怕是家中剩下的那位老人出事。” 第015章 误入凶案现场(下)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家里的老人跟孩子怕是要等急了。” “梁队。”魏莱将茶缸放在桌上:“谢谢你的茶缸。” “魏莱。”梁志洁喊她:“这几日可能还要找你。” “我不会出小区的。”魏莱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来:“梁队您忙,我先回去了。” 看到魏莱走出大门,李飞走到梁志洁身后,探着脑袋问了句:“走了?” “查了吗?”梁志洁问,目光仍落在大门处。 “查过了,魏莱跟赵阳的确在安居小区3号楼301室租住过,租住时间是从2016年的5月份到2018年的五月份。赵阳是3月份进入白马医院的,他们之所以居住在安居小区,应该是为了赵阳上班方便。”李飞翻看着自己的小本本:“我们联系到了301的房主,也调出了相关的转账记录,他们的房租是月付的,这些情况跟魏莱说得都一样,她应该没有说谎。” “中心医院那边呢?” “刚问过了,她的确去了牙科看牙。根据牙科的相关记录,她拔了一颗智齿,顺便做了左后下齿的根尖治疗,治疗结束时间跟魏莱自己说得也符合,按照时间推算,她的确是在那个时间抵达安居小区的,并且在发现死者的第一时间就报了案。” “死者的情况呢?” “死者名叫王虎,今年二十八岁,是302室的现任房主。房子是从他父亲那边继承来的,他的父亲半年前去世了,他还有两个姐姐,就住在本市,但跟他没什么联系,据说姐弟三人的关系闹得挺僵的,因为他父亲的死。” “他父亲的死?”梁志洁回过头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别在这绕弯弯。” “王虎他爹是被王虎给气死的。这王虎是他们老王家的老来子,打小聪明伶俐,深得父母疼爱。可老话说了,惯子如杀子,这王虎自打上了高中就不走正路了。高三没上到头,不顾父母反对辍学了,之后就在社会上胡混,总之没干啥正经事儿。二十四岁那年,父母张罗着给他娶妻,以为娶个媳妇儿管着他就好了。结果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媳妇儿和孩子都有了,这个王虎却把好好的工作给辞了,还在外面找了个第三者,逼着自己的老婆跟自己的离婚。离婚不到一年,就因为欠债把自己的房子车子给卖了,他父亲一气之下犯了病,命虽保住了,却留下了脑梗的后遗症,半边身子瘫了。” “这王虎——”梁志洁皱眉,一时竟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 “逆子,妥妥的逆子。就因为这事儿,他跟父母,姐姐都闹崩了。”李飞道:“他母亲是车祸走的,原以为经此变故他能成长起来,他的两个姐姐跟父亲一起凑钱帮他还债,希望他能好好生活,最好能把媳妇儿和孩子接回来。可这小子忒不争气,前面还跪地发誓,说要洗心革面,后面就沉迷投资,不仅没把之前的债还上,还把他父亲和姐姐凑给他还债的钱也赔了进去。他父亲知道这事儿后,心梗复发,走了。” “这个王虎确实不争气,但我更好奇短短一个小时,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不用刻意打听,这楼上楼下都是老邻居随便问问就问出来了。”李飞挠头:“梁队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些消息,我会再次核实的。” “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窒息,但与寻常的窒息不同,而是被人行了一种叫【贴加官】的古代刑法。这凶手,也是个有意思的。”想到死者的模样,李飞倒吸一口凉气:“自打朱利利的案子出来之后,咱们遇见的案子是一个比一个蹊跷,一个比一个邪门儿。” 贴加官是古代的一种酷刑,且是近几百年来无人能抗住的酷刑。 行凶者会先将犯人捆绑在条椅上,准备好桑皮纸和烧刀子酒,将一张厚薄均匀的桑皮纸覆盖在受刑者的脸上。这时,司刑官会将一大口烧刀子酒从冲着盖有纸张的犯人脸使劲儿喷过去。细密的水雾喷洒在纸上,质地柔软的桑皮纸沾水后不会溃散,受潮回软,紧紧贴合在犯人的脸上。 这时,受刑者还有残余的氧气遗留,但当第二张桑皮纸贴上来,再次被喷湿,残余的氧气就会被急剧消耗。随着覆在脸上的桑皮纸越来越多,氧气开始枯竭,犯人开始手足挣扎。 这种酷刑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能让受刑者在清醒中迅速找到生死无缝衔接的临界点,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死者王虎倒是没有被绑在条椅上,而是躺在床上。法医在床头柜的茶杯中检测到了安眠药的成分且剂量不小,加上王虎并没有大幅度的挣扎,可以推断王虎是在睡梦中被凶手实施的贴加官。 魏莱没有移动过尸体,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时,尸体仍维持着原样,被床上的棉被覆盖着上半身。 魏莱是闻到尸臭报警的,在民警接到报案赶到现场前,死者所在的302室除了魏莱外,也再没有外人进去过。 “现场呢?可有提取到凶手的信息?” “根据同事反馈过来的信息,现场应该没有被打扫过,但现场遗留的痕迹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哪个是凶手,哪个不是凶手。就拿指纹来说吧,咱们在现场提取到了几十个,没有一个是在指纹库的,若是跟死者有联系的人还好,例如他的亲戚朋友,咱们还可以一个一个去验证,若是个关系不太密切的,那等同于大海捞针。” “凶手是熟人,陌生人是没有办法进入到死者的卧室,并且在死者的茶杯中放入安眠药的。”梁志洁揉着额:“还有,凶手给死者盖棉被的这个动作很值得思考。若是行凶之后害怕尸体,凶手应该将整个尸体包裹住,或者是在惊慌之下很随意的抓扯。可你看现场的棉被,凶手很从容,将棉被拉的也很平整。” “王虎的父母已经去世,跟其他的亲戚也不大来往,关系最近的就是他的两个姐姐,我们已经在联系了。” “王虎的前妻呢?” “她不在江城,离婚后就带着孩子去了外地。”李飞将小本本递过来给梁志洁看:“这是她父母的联系方式,我们已经问过了。” “去了外地不代表不能回来。”梁志洁瞄了一眼:“朱利利那个案子有没有新的进展,与她有关的社会关系都排查完了吗?” “基本上排查完了,有几个新情况,我们正在核实。”李飞合上小本本:“梁队,有件事儿忘记跟你说了。根据王虎的邻居们反应,摆在王虎门外的那个花圈儿不是他们家里的,而是那些向王虎讨债的人给送的。” 第016章 出墙红杏沾不得(上) “讨债的人送的?现在讨债流行送花圈儿吗?” “流不流行的咱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催债的人送的。”李飞拉了张凳子坐:“听说之前送了好几个,把楼道都给摆满了。这些人都是偷偷送的,后来被邻居给堵住了,吵了很久。再后来,社区的人出面调解,讨债的拿走了大部分花圈,只留下了两三个,再后来就变成一个了。” “没人管,就让花圈放在楼道里?” “有人管,可这种事情不好管。小区那边也报过警,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也不能不让人家催债吧。人家只是摆个花圈,又没干啥特别严重的事儿。” “讨债的查了吗?” “查了,都是催债公司的,人家主打的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王虎的事儿应该跟他们没啥关系。” “还有什么?” “这王虎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去,至于那些女人都是谁,什么身份我们还在查。” “速度要快,这朱利利的案子还没破,凶手是谁还不知道。熊艳珍的案子也只破了一半儿。凶手马满杰虽然落网,人却死在了拘留所里。还有那个窃取人皮的至今没有线索,眼下又出了王虎的案子,再破不了,咱们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哼哼。”李飞干笑两声:“梁队,你说这凶手怎么都不按套路了呢?尤其是这熊艳珍的案子,凶手不取皮,取皮的不是凶手,那这凶手跟死者,死者跟取皮者,取皮者跟吴远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查去啊。”梁志洁也头疼,觉得眼前似有一片迷雾,处处是线索,却又处处不是线索。 “刚刚你说朱利利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啥进展,说出来听听。” “锁定了几个新的嫌疑人,有两个没办法提供不在场证明。”李飞翻开自己的小本本:“一号嫌疑人郭从敏,年龄54岁,职业是药剂师,目前还在工作。跟死者的关系是前舅母跟前外甥媳妇儿。” “前舅母跟前外甥媳妇之间能有什么矛盾?” “矛盾大了。”李飞故意拉长了声线:“这朱利利结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郭从敏的老公,也就是朱利利她前夫的舅舅给提供的。他是医院里主管人事的副院长,没费什么事儿就把朱利利安排了进去,还是正式工。按说,这只是亲戚间的相互帮忙,在社会上属于比较常见的人际关系,亲情往来。可这个朱利利野心大,并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小小的护士。可她上位靠得不是自身过硬的能力与技术,而是非正常的男女关系。” “你的意思是——”梁志洁看向李飞。 “没错,朱利利跟她前夫的舅舅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靠着前夫舅舅在医院里的人脉,很快就成了一个小主管。这事儿,医院里很多人都知道,朱利利的前夫以及他的舅妈郭从敏也都知道。” “这个……”梁志洁表情复杂:“这个朱利利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异常震惊!据郭从敏所说她曾去医院里闹过,这个所谓的闹不是咱们想的那种泼妇骂街,而是直接去医院找了医院的领导。” “结果呢?” “郭从敏要求医院领导对朱利利进行严肃处理,最后医院对郭从敏的丈夫进行口头警告,朱利利自动离职。随后,朱利利进入江城市白马医院,依旧是个小主管,而背后出力的不是别人,正是郭从敏的丈夫。郭从敏也因为这件事跟丈夫的感情降入冰点,夫妻二人虽未离婚,却因此事分居了。” “二号嫌疑人是谁?” “正是当初把朱利利接收进白马医院的那位负责人,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白马医院了,而在江城市第九人民医院。”李飞合上小本本:“这人名叫王炳坤,今年47岁,已婚已育,有个孩子上大一。” “这个王炳坤跟朱利利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说他跟朱利利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可根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他跟朱利利之间也有那种关系,只是关系更为隐秘。” “隐秘?” “除了几笔明显不太正常的借款外,我们没有掌握到王炳坤跟朱利利有那种不正当关系的直接证据。王炳坤这个人十分谨慎,想要从他身上扒出点儿什么来,怕是不太容易。” “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普通朋友?”梁志洁思索着。 “梁队,你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李飞摸着鼻子:“男人精着呢,要是没有特殊关系,谁会借十几万出去,况且这个王炳坤也不是特别有钱的人。他家里那房子还是贷款的,他老婆收入也一般。” “王炳坤借给朱利利十几万?咱们查过朱利利的账户,她名下没什么钱。” “何止是没什么钱,她的个人负债远高于她的个人存款。”李飞轻轻摇头:“这个朱利利真不是一般人,不管是她的前舅母郭从敏,还是她的前夫,前情人以及现任男友赵阳都说过,她这个人吧,花钱挺厉害的。” “若只是单纯的借贷关系,王炳坤他应该没有行凶的可能,除非这个借贷关系牵扯到了别的东西。” “王炳坤的老婆想要给儿子买婚房。”李飞道:“当然,这个也是王炳坤说的,我们也侧面的去找他老婆核实过,基本上属实。根据还原的聊天记录显示,王炳坤曾多次问朱利利追要借款,但截止目前位置,朱利利也只还了他五万块钱,且是这两年内陆陆续续还的。事发前两个月,王炳坤再次追要借款,理由是他老婆已经看好了房子,要求王炳坤把存款拿出来付首付。朱利利还了他一万块钱,理由是她现在没有钱,但她会想办法凑钱,让王炳坤再去想办法去敷衍他老婆一下。他们在聊天的过程中曾反复提到过三个字:老地方。” “这个老地方是哪里?” “王炳坤说是医院,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跟我们说的是假话。朱利利死了,他知道死无对证,笃定我们拿他没办法。”李飞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经过反复核对,我们可以确认这一万块钱是朱利利从赵阳这边借的,而之前的那五万块钱,是从吴远强手里借的。” “吴远强?”梁志洁按住了太阳穴:“这个吴远强怎么又给牵扯进来了?” 第017章 出墙红杏沾不得(中) “这你得问朱利利!”李飞笑,笑容里夹带着一丝不屑:“已知条件,王炳坤借钱这事儿是瞒着自己老婆的,他儿子上大学之后,他老婆开始张罗着买新房。王家条件一般,家里负责挣钱的是王炳坤,负责管钱的也是王炳坤,但王炳坤不敢让他老婆知道他把钱借给了朱利利。当然,这也是正常男人的思维,但凡是偷偷摸摸的且是跟钱有关的事情,都不敢让家里的人,尤其是老婆知道。” “十几万,朱利利拿这笔钱干嘛了?” “可能是买了一辆车。”李飞调出一份购车合同:“朱利利现在开的那辆汽车,就是在拿到这笔钱之后买的。据吴远强说,他跟朱利利是经人介绍在一起的,但朱利利对他的感情比较特别,一直都是跟钱挂钩的。” 李飞眨了下眼:“朱利利这个女人既虚荣又物质,跟这些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底线。她可以为了钱讨好这个男人,也可以为了钱抛弃这个男人,但她很善于把握尺度,会让这些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她跟赵阳在一起,或许还有几分真心,跟吴远强在一起,纯粹是为了拆东墙补西墙。哦,对了,她跟她前夫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她跟吴远强的事情曝光了。” “朱利利被害时,郭从敏跟王炳坤在哪儿?” “郭从敏说她生病在家,因为是独居的,无人能为她提供证明。王炳坤是晚上的七点多钟离开小区的,说是因为钱的事情跟老婆吵了架,心情不好,直接开车回了老家。王炳坤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我们调取过相关路段的监控,他的确是开车出了城,但是不是回他老家了无人可知。” 李飞拿出一张地图:“我们江城市的乡村公路建设地不错,基本上做到了路路通,村村通,但村里的这些路,往往没有监控。” 随着李飞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梁志洁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这案子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样吧,王虎的案子我来查,你负责调查郭从敏和王炳坤,务必找到他们与这件案子相关的证据或者是不相关的证明。” “其它嫌疑人那边……” “已经排除掉的嫌疑人就不用再查了,还没有完全排除嫌疑的继续观察。” 李飞点头,拉着凳子凑到梁志洁跟前:“梁队,你觉不觉得这个魏莱有点儿像柯南。” “什么意思?”梁志洁蹙眉。 “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凶案。”李飞眨了下眼。 “乌鸦嘴!”梁志洁瞪了他一眼:“还嫌咱们手上的案子不够多啊,查案去。” 警局外,魏莱没想到她会碰到赵阳,更没想到,赵阳是刻意守在警局外等她的。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有一种莫名的恍惚,好像他们还是昔日那对儿恩爱的夫妻,好像他还是那个守在她公司外头等着她下班的老公。 她看着他的眼睛,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了一步,突来的刹车声唤醒了她。她看见赵阳穿过马路,停在她跟前,问了句:“你没事儿吧?” 脸,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人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原来当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的时候,连紧张都会变得疏离。 魏莱闭了下眼,睁开眼时,已经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队长给我打的电话。” 赵阳的手往前伸了一下,魏莱下意识地后退。赵阳愣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 “听梁队长说是在安居小区。”赵阳摸着口袋掏出一根烟:“你怎么跑哪儿去了?” “故地重游,回去看看。”魏莱看了赵阳一眼,随后快速地将眼神移开:“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赵阳将点着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上车吧。” 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看不清车牌,但很像朱利利的那辆。魏莱心中瞬间涌上一股恨意,她咬住嘴唇,盯着赵阳看了一阵儿,开口道:“不用!前面就是地铁站,我自个儿回去。还有,我会跟梁队说的,你只是我的前夫,关于我的事情没必要通知你。”” “魏莱,我们一定要这样吗?”赵阳挡在她跟前:“我们只是离婚了,离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是我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能为了孩子像朋友那样好好相处吗?” “孩子?你也知道你还有孩子?”魏莱将他甩开:“赵阳,但凡你还记得你是个父亲,但凡你心里还有孩子,你就不会跟朱利利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了?我不过是喜欢上了她。”赵阳一脸无奈:“魏莱,没有规定说一个人一定要爱另外一个人一辈子。我们两个走到今天,不只是我的错。” “对,没有规定说一个人非要爱另外一个人一辈子。可是赵阳,你不是单身,你没有资格在婚姻里谈爱,你更没有资格用那种方式伤害我。” 街道上,车来车往。 路灯下,他们表情各异。 魏莱红着眼睛,满腹怨恨,满腹心酸,满腹委屈。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是婚内出轨了,可我也做到了向你承诺的,我净身出户了。”赵阳直视着魏莱:“难道就因为我婚内出轨,我就该去死吗?” “你不该去死吗?”魏莱的声音极大,完全不顾街上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你出轨了你就该死!你伤害了我你就该死!你不能为我的余生负责,你当初干嘛招惹我,干嘛娶我?赵阳,婚姻于你而言是游戏吗?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你的感情你说收就收了,我的呢?” “那你要我怎么办?”赵阳摸出烟来,点了几下没点着,有些恼怒地将香烟和打火机一起扔到了地上。打火机炸裂,蹦出一丝火星。 “你想让我跟你复婚吗?魏莱,我们回不去了,就算复婚也还是会出现新的问题。我不爱你,或者说我从未爱过你,但我不想伤害你,我希望你能够走出这段感情,希望你能够遇见真正对你好的,喜欢你的,也是你喜欢的人。” “赵阳,我三十二岁了,不是二十三岁!”魏莱红着眼睛:“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男人爱我吗?即便爱我,他敢娶我吗?究竟是你天真还是我愚蠢?” “总会有的。”赵阳闷声,底气不足。 “你说这话你信吗?”魏莱冷笑一声,摇摇晃晃地向后退:“赵阳,我恨你,你不光毁了我,你还毁了孩子。” “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可以挽回。”赵阳急道:“魏莱,出轨很普遍的,离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除了婚姻你还可以拥有别的。” “别的?”魏莱笑得直不起身子,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滚:“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这些很可笑吗?” 第018章 出墙红杏沾不得(下) “魏莱,对不起。”赵阳的表情有些迷乱,他难受地抓着头发,“这些日子我也不好过。朱利利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我……算了,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希望你能跟孩子好好的。为了孩子,我们各自安好行吗?” “各自安好?”魏莱用一种半是疯魔的表情看着他:“好,各自安好。你放心,我跟孩子一定会好好的,至于你,死了都活该!” “我死了你就满意了是吗?”赵阳深吸一口气:“魏莱,我知道你恨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没有遇见你,没有娶过你。” 魏莱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句:“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同情而心软,因为心软而跟你在一起,因为跟你在一起,被你联合外人一刀一刀地往我心上捅。” 赵阳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烟,转身,快速穿过马路,驾驶着那辆黑色汽车消失在魏莱的视线中。 魏莱抱着胳膊,慢慢地蹲到地上,从小声的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得眼睛肿了,眼泪干了,才红着眼眶站起来。 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影子。手背在眼睛上使劲蹭了下,看到梁志洁递过来的纸巾。 “梁队?” “抱歉,我不是故意站在这里的。”梁志洁将纸巾塞到魏莱手里:“哭过了,有没有好一点?” 魏莱点头:“谢谢你。” “我不太会安慰人。”梁志洁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很难想得开,想哭的话就再哭一会儿,不丢人的。” “我在这里哭,人家会不会以为是你们欺负了我?”魏莱深吸一口气:“梁队,谢谢你!” “你已经说了很多谢谢了,我不光是刑警,我还是女人。”梁志洁帮着魏莱抹了下眼睛:“即便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知道你很委屈,很难受。我见过你带孩子的样子,你是个好妈妈,你一定为你们的小家庭付出了很多。他不珍惜你是他的错,他离开是他的遗憾,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老的时候才看清楚他。” “对啊,我应该庆幸我不是在白发苍苍的时候才看清楚他。”魏莱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从发现他出轨到离婚,再到现在,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魏莱,你要坚强,要勇敢,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没什么好遗憾的。I你不光是赵阳的妻子,你还是你父母的女儿,是孩子的母亲。这个世界,不一定非得有婚姻,非得有爱情。可是梁队,那是我的整个青春,是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十五年。十五年啊,他只送给了我八个字:从未爱过,好聚好散。” “魏莱——”梁志洁看着魏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从不奢求爱情,也知道人心易变,可我宁愿他说的是以前爱过,现在不爱了,也不是从未爱过这四个字。”魏莱深吸一口气,站在路灯下的她显得越发单薄:“他若从未爱过,那我这十几年算怎么回事儿?我陪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累,又算什么呀?自找的,活该的……梁队,我怎么觉得我这么可怜呢?” 梁志洁用力抱了抱魏莱,“想哭就哭吧,不用为难自己,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做了妻子和母亲的女人一定要坚强不可以哭。” “我哭不出来了,我的眼泪干了。”魏莱就那么被梁志洁抱着一动不动:“很多次,我都希望我可以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在穿过马路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失忆,或者能有一粒药,吃了就可以抹掉过往所有的记忆。然后,我就可以重新开始,快快乐乐的生活。” “别做傻事儿,世上没有那样的药。还有,车祸可能不会失忆,但却会死人。” “我知道。”魏莱含着眼泪笑了:“放心吧,父母尚在,孩子还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活着的。” “我送你吧。”梁志洁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下:“我们是朋友了吧?有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 魏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眸光撞上梁志洁的,改了主意:“好!不瞒梁队,哭成这个德性,我也不想上地铁。” “走吧,上车,正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梁志洁打开车门,魏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霓虹交错,光影落在两个人的脸上。 “关于朱利利的事情,能说的我都说了。” “不问你朱利利的事情。”梁志洁侧脸看了魏莱一眼:“是关于王虎的,就是被你发现的那个死者。” “我跟他不熟,连面都没有见过。”魏莱攥了下手:“有关于他的事,梁队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我想请你从一个已婚女性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案子。”梁志洁打了下方向盘:“有兴趣吗?就当是闲聊了。” “王虎的案子跟已婚女性有关?”魏莱松开了攥着的手。 “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都有可能。我是想请你从感情的角度,婚姻的角度来帮我分析一下这个人,分析一下受害者的心理以及凶手的心理。” “我并不了解王虎的情况。” “王虎是他父母的老来子,从小比较溺爱。成年后,他听从父母的安排跟他的相亲对象结了婚。婚内出轨,为了婚外的第三者跟老婆离婚,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要。”梁志洁停顿了一下:“我认为王虎的婚姻状况跟你的遭遇很相似,所以想请你站在你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顺便提供一下破案的思路。” “破案的思路?”魏莱斟酌着:“我对王虎和他的婚姻状况没什么了解,只能根据我当时进入房间之后所看到的一些东西进行简单的分析,要是说的不好,梁队您可别笑话我。” 梁志洁点头,示意魏莱继续。 “我没有接触过现实中的案子,但我看过很多的刑侦剧,包括一些刑法类的栏目,我觉得能发展到杀人那一步的无非就那几个因素:金钱,感情以及利益。王虎家是老小区,屋内陈设简单,很多家具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除了摆放在客厅中的那台电脑,就只有一台32寸的电视机。老牌子,起码是十年前的。” 第019章 这个案子有转机(上) “你观察地很细致。” “我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魏莱的手又攥到了一起:“当你知道屋里有一个死人,当你的鼻子能够清晰地闻到那股尸臭,即便你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鬼,你还是会紧张。” “你可以在外面等。”梁志洁提醒道:“看守现场不一定非要在屋里。” “这个,我看的电视剧上没有说。”魏莱略带尴尬的笑了笑:“他们通常都会切换镜头!” “的确是会切换镜头。”梁志洁也笑了:“我就是被那些电视剧糊弄才会做了刑警,我以为当刑警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酷,其实很累,很繁琐,尤其是出现场的时候,十有八九会搞得很狼狈。” “你们都很厉害。”魏莱由衷道:“王虎家的装修和陈设告诉我,他们家经济条件一般,女方应该无利可图,他们之间应该不牵扯经济方面的问题,就算有,也是孩子的抚养费。” “王虎的前妻有没有可能为了孩子的抚养费杀人?” “这个概率应该很小。”魏莱肯定道:“就咱们的国情而言,抚养费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笔钱。有钱人家不在乎,没钱人家舍不得。就拿我的前夫来说,他每个月工资一万多,我问他要两千块的抚养费,他就感觉我是在要他的命。” “两个孩子,两千块?”梁志洁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了魏莱一眼:“虽然我还没有结婚,但我知道孩子的花费不小,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不知道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魏莱咬了下唇角:“人都说母凭子贵,其实是子凭母贵,一旦离了婚,一旦孩子的抚养权归属了母亲,大部分的男人都会觉得他们跟那个孩子没关系了。” “魏莱——” “放心吧,没事儿的,该想通的,不该想通的,我都会想通。”魏莱深吸一口气,看向前车玻璃:“除掉金钱这个因素,剩下的就只有情感和利益。能走到离婚那一步的,基本上都会感情破裂,已经离婚的两个人,是没有资格再去谈感情的。王虎跟他前妻已经离婚很多年了吧?抚养费的问题应该早就谈妥了,除非是天价抚养费,否则前妻没有必要因为那么一点儿钱杀人。” “王虎的前妻不在江城市,根据我们对王虎个人账户的调查,发现自他离婚后就一直处于负债状态,跟他前妻之间也没有经济往来,应该是没有向他的前妻支付过抚养费。他的前妻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怨恨他?” “不支付抚养费吗?怨恨是会有的,但多半会认命。” “认命?”梁志洁不解:“认命是什么意思?是不要的意思吗?” “遇上个连孩子都不顾及的渣男,谁又有什么办法呢?”魏莱苦笑:“我知道可以起诉,大部分离异的单亲妈妈也知道,可打官司是件麻烦的事情,不仅要抽时间往法院里跑,还要收集证据,应付各种的突发状况,即便这个官司答应了,对方也不见得会依法执行。 后期,你仍要为了那八百,一千的抚养费一次次的去法院要求强制执行。这个过程很磨人,尤其是对于那些经济条件原本就很一般的单亲妈妈来说,有这个跟前夫纠缠的时间,还不如安安生生的多打几份工,还能少生点儿气。” “第三者呢?她有没有可能是杀害王虎的凶手?” “有可能,法制栏目上就有很多啊。”魏莱的身子稍微前倾了下,“越是这种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越容易出事。” 前方红灯,梁志洁紧急踩了下刹车,出其不意道:“假如死在坟地的是赵阳,你认为朱利利会是凶手吗?” “不会!” “这么肯定?”梁志洁蹙眉:“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同样都是婚内出轨,王虎找的那个第三者有可能杀死王虎,朱利利为何不能杀死赵阳?他们两个的情况很相似啊。” “因为第三者和第三者是不一样的,我对于王虎的那个不熟悉,但我了解朱利利。”魏莱发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她不是那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女人,她更不会为了赵阳犯傻。她只会把赵阳带去宾馆,而不会把赵阳带去坟地。还有,赵阳怕鬼,他胆子很小,即便他再怎么喜欢朱利利,都不可能在三更半夜陪她上坟。” “除了第三者,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杀死王虎?”梁志洁将车停在小区外头。 “任何人都有可能,包括王虎自己。负债的人,也有可能顶不住压力走绝路,我建议梁队着重查一查他生前那24小时,没准儿有意外发现呢。”魏莱像小女孩儿似的,冲着梁志洁眨了下眼:“多谢梁队送我回家。” 步入小区内,魏莱回头看了下门外,梁志洁的汽车正在掉头。 夜色很好,月光透过云层跟小区门口的霓虹相互辉映。魏莱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照片一角,是梁志洁那辆汽车的车尾。 打开视频软件,魏莱将今天拍的照片做成小视频发了上去,配文如下:“十年前的网吧,十年后的网咖,中间隔着的是那道叫婚姻的墙。” 三分钟后,一条留言蹦了出来:“这个网咖不错。” 魏莱回复:“的确不错,是我朋友开的。” 不多会儿,这条留言便被淹没了。 梁志洁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殡仪馆,王虎的尸体在那里放着。 半夜的殡仪馆,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加上门口仅剩的那盏孤灯,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两名法医正围着王虎的尸体忙活,希望通过解剖为刑警队找到更多利于破案的线索。 死者王虎在被发现时,身上只穿着一条裆部明显脱色的内裤,在他的上半身有几处被抓挠过的痕迹,从痕迹判断,应该是女人的指甲。 通过进一步解剖,他们确认了王虎的死亡时间。 他应该是在末次进餐后五个小时左右死亡的,而死者于晚上六点半在小区门口的米线店吃过米线和包子,结合米线店老板的描述,他应该是在晚上的六点四十五分离开的。因为付款的问题,他们还起过争执,最后免了王虎五毛钱。 据米线店老板反映,王虎离开时,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肉包子,出门后向右拐,进入到了旁边的那条小胡同。 第020章 这个案子有转机(中) 在那条小胡同里有不少白天关门,晚上营业的店铺,除了棋牌室外,还有足疗店,理发店和按摩店,这些店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里面有一些穿着相对暴露,但显得无所事事的女人。她们通常坐在靠角落的沙发上,头也不抬的刷着手机。一旦有客人主动与她们打招呼,她们会立马仰起头来,看似热情,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通过走访,他们找到了一家王虎常去的足疗店,确认案发当晚,王虎曾在足疗店进行过足底按摩。一个叫阿红的女人承认,当然是她接待的王虎,王虎身上的抓痕也是她挠的,但她拒不承认她跟王虎之间有那种交易,而是指责王虎手脚不干净,想要趁机占她便宜,她是出于自卫才挠他的。 王虎离开足疗店时还不到八点,距离他真正的死亡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里,王虎都经历了什么? 阿红说王虎就是个混混,不是骗这个就是哄那个,经常被人打。在为王虎进行足底按摩时,她曾听见王虎跟人打电话,说是要见面什么的。王虎的口气颇不耐烦,没有骂脏话,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她觉得给王虎打电话是个女的,且是跟王虎有感情纠葛的女人。一般人,不见得他有这种耐性。 通过尸检,确认王虎全身没有机械性损伤,心脏内没有凝血块,只有流动的腐败液体,心血不凝,说明他就是窒息死亡。 倘若凶手是女性的话,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杀死王虎,而王虎又为什么没有反抗? 足疗店外,李飞靠着墙壁问梁志洁:“这贴加官是古代刑讯逼供的方法,这凶手莫不是想要从王虎嘴里得到身信息?这王虎穷得叮当响,也不是个什么具有特殊身份的重要人物,他能给凶手提供什么呢?” “换个思路。”梁志洁提醒李飞。 “这王虎总不会是自己想死吧?”李飞试探着问。 “家中门窗完好,没有被人侵入以及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不是为了侵财。”梁志洁进一步提醒:“魏莱发现死者时,死者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且不论凶手当时是个什么心理,起码她很清楚死者家里的情况,知道就算开着门,死者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熟人作案,跟咱们之前的分析一样。” “不只是熟人!”梁志洁思索着:“一个成年男性,再怎么不注意形象,都不可能穿着褪了色的内裤去见人,除非那个人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而他压根儿不在乎这些。” 李飞的眼睛亮了:“我再去梳理一下死者的男女关系,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女人找出来。” 梁志洁去走访了王虎的姐姐,从他姐姐那边收获了一个新的线索。 王虎结过两次婚,但只领过一次《结婚证》,初婚未领证是因为他当时尚未达到法定婚龄。 王虎的第一任妻子是他的初恋,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在初二那年坐了同桌。 女孩儿是学霸,听从老师的安排负责督促并且帮助身为学渣的王虎。王虎不服气,经常捉弄人家,女孩儿不仅不记仇,反而越发耐心地开解他,为他量身定制提高学习效率的方法。 在女孩儿的帮助下,王虎的成绩的确有所提高,但生活不是校园偶像剧,基础较差的王虎最终与高中失之交臂,但他却因此爱上了女孩儿。 情窦初开的年纪,王虎每个周末都会骑着单车去女孩儿就读的高中,若是女孩儿不见他,他就固执地在校门口一等一整天。 年轻人的爱情总是带有几分冒失和冲动,在王虎锲而不舍的追求下,女孩儿动了心。高二那年,两人耐不住青春的萌动偷尝禁果,女孩儿有了身孕。 十七岁的小姑娘,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腹中的孩子,更没有勇气跟父母说,她将自己逐渐隆起的肚子当做秘密藏了起来,直到期末体育考试她晕倒在操场上,她的同学们才知道她不是变胖了。 事情曝光后,两家的父母因为此事产生了冲突,女孩儿的父亲更是恨不得杀了王虎。气归气,怨归怨,面对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两个家还是坐在一起商讨办法。 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结束了,原因是孩子出生后,两个人都承担不起为人父和为人母的责任。因为没有领取《结婚证》,双方签署协议自愿分开,孩子归女方抚养,男方自愿给予经济补偿,至于补偿了多少,王虎的姐姐并没有明说,但从她的表情来看,王虎的父母应该给予了他们能够给予的最大限度。 事后,梁志洁也去调查过女方的情况,巧合的是她就在本地。 女方已经再婚,目前是一家装饰公司的负责人,对于自己跟王虎的那段过往,她并未掩饰,直言那是年轻时犯的错,而每个人都要正视并且接纳自己的错误。 她告诉梁志洁,跟王虎分开后他们举家搬迁去了外地,她重新入学,将孩子交给了母亲照顾。两年后,她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工作稳定后,她将孩子接到了身边,后来遇见了现在的丈夫。 现任丈夫知道她的那段过往,但不知道她的前夫是谁,他没有刻意询问,她也没有刻意提及。至于王虎,她说两个人分开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抚养费是一次性给的,当初分开的时候,两家人就说好了互不打扰。 当梁志洁拿出王虎的照片给她看时,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一脸迷茫,她没有办法将照片中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与她记忆中的前夫重叠到一起,她对王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了他们分开的那一年。 江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非刻意相遇,即便是曾经的夫妻,也很难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况且,他们一个成了白领,一个成了彻彻底底的小混混,他们的人生再无交际的可能。 梁志洁起身告别时,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她唤住梁志洁,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谋杀!” “谋杀?”女人的手用力攥了下:“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想过我们会见面,想过我会再听到他的消息,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消息。” 女人告诉梁志洁,他们当初分开不只是因为年少和孩子的事情,还因为王虎打架斗殴伤了身体。她那时候还不满二十岁,父母不愿意让她跟着王虎葬送了后半生,以死相逼,执意让他们分开。 大学四年,她每一年都会回到江城,可她没有勇气去找王虎,更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两个家庭再起争执。拿到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可王虎再婚了,她失去了打扰他的资格。 原以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虎跟他的再婚妻子能生活的很好。谁曾想,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阴阳相隔。 第021章 这个案子有转机(下) 梁志洁没有告诉她,王虎之所以与人斗殴是因为听见那些人在背后羞辱她。 他原就是个学渣,混混,他不介意别人骂他,可他介意别人羞辱他的妻子。 在他心里,他的妻子是学霸,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儿,她的辍学,怀孕,被人羞辱全是因为他。 他的确受了伤,但并不影响正常的夫妻生活,他的不行,暴躁,源于他内心对妻子的愧疚,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挽回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回到最初。他害怕面对妻子,害怕面对今后的一切,他唯恐有一天他心爱的女孩儿会因为他毁了她而心生怨恨。 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一切,只能任由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当岳父母要带走他们的女儿和小外孙时,王虎才醒悟过来,可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已经让他那个处于哺乳期的小妻子满心失望。 王虎的逃避和没有担当让他失去了他的第一段婚姻。 王虎的第二段婚姻是遵循他父母的意思,女孩儿是他父母相中的,虽相貌平平,却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觉得特别适合做老婆的姑娘。 起初,王虎是不愿意的,他只想自暴自弃地过完属于他的一生,可年迈的父母动不动就把他的第一段婚姻拿出来说,这种被亲人在心口上扎刀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以为只要他同意,只要他顺着父母的意思去做,他就可以摆脱这种困扰。 再婚之初,他的确有被自己的再婚妻子温暖过,他甚至想过就这么与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那段时间,是王虎自上一段婚姻失败后过得最踏实,也最安稳的。可随着再婚妻子怀孕,生子,过往的那些记忆席卷而来,这让他变得十分焦虑。 他曾找自己的姐姐求助,说他可能没有办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因为他不知道在这个孩子出生后该如何面对他的再婚妻子,面对他们共同生育的孩子。 每当他看到再婚妻子的孕肚,他就会想起那个十七岁就跟他在一起的前妻,想起她挺着孕肚面对漫天指责时那种既惶恐又无助的模样。孩子出生后,他的焦虑到了一个顶点,他不敢去抱那个孩子,更不敢去看他的脸,好像跟他亲近一点就会愧对另外一个,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王虎的父母,姐姐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血缘亲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王虎竟然会因为焦虑而选择婚内出轨,且那个出轨对象与他的前妻还有些相似。作为亲人,王虎的姐姐规劝过他,可他一意孤行,坚持要离婚,要跟那个第三者在一起,因为这件事,父母被气得生病,父亲更是因为他的不听劝早早离开,这也成了他们姐弟之间难以调和的心结。 根据王虎姐姐提供的线索,梁志洁和李飞找到了那个第三者。 她叫杨秋红,36岁,个体商户,在农贸市场旁边租了个小铺子卖某个微商品牌的内衣。 面对着找上门来的刑警她没有丝毫慌张,只淡淡地说了句:“我还要等一个客人,等她把东西取走,我就把店门关了跟你们离开。” 审讯室里,杨秋红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段婚姻是通过相亲的方式组建的,那时我22岁,是个对婚姻和爱情充满期待的女孩子。我对他一见钟情,以为结了婚就可以像王子和公主那样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婚姻跟我想的不一样,甚至有些天差地别。” 杨秋红抬头,看着屋顶,空荡荡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我以为他的父母会很重视他,会把我们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结果……”杨秋红发出一丝冷笑:“他们只在意他们的面子!他们重新装了大门,粉刷了院子,却独独没有在我们的婚房上用心。那个房间里空荡荡的,要不是贴了喜字,我都看不出那是婚房。” “老年人的想法跟年轻人的或有不同,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梁志洁双手交握,看向杨秋红。 “我说了,可他们说我矫情。”杨秋红摇头,笑,笑容里夹杂着看透婚姻的无奈:“婚房就算了,我也不指望我的公婆能把我当成亲生闺女疼,可我怀孕了,怀的是他们家的孩子,他们依旧忽略我,忽视我,他们让我在那个家里找不到丝毫存在感。我以为我喜欢的人可以庇护我,结果他跟他的父母站在一起数落我。” 杨秋红叹了口气,她告诉梁志洁,因为伤心她把腹中已经满四个月的孩子给打了。本以为没了孩子,丈夫跟公婆会反省自己,结果却是她被扫地出门了。 二十二岁结婚,二十四岁婚姻破碎,她拖着一箱子旧衣服回了娘家。 二婚丈夫是她自己选的,他们是同事,在日常相处中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他不介意她的那段过往,而她也汲取了上一段婚姻的经验,她要求婚后跟公婆分开住,要求丈夫在发生婆媳矛盾时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就算她有错,也要等矛盾过去,气消了再说。 她的二婚丈夫做到了,婚后直接带着她从家里搬了出去,她跟她的公婆大半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婆媳之间自然也就没了矛盾。 二十八岁那年,她为她的二婚丈夫生了个女儿,女儿长得像她,很是漂亮。 本以为女儿的出生会让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更幸福,哪知道爱女如命的丈夫竟然因为女儿的出生变得神经兮兮。他每日像看管犯人一样的看管着他们母女,莫说出去上班,就连出去买个菜都要盯着。 婴儿生病原本是很常见的事情,可就因为女儿感染了肺炎,他冲她吼,冲她骂,怪她当妈的居然连一个小婴儿都照看不好。担心女儿生病,他把她们母女关在家里,整整三个月,她没有见过外面的太阳。 “我们住在22楼,他竟然要求我抱着女儿上下楼,不是乘坐电梯,是爬楼梯。他说电梯是密封空间,人多,病毒多,万一再把女儿感染了怎么办?我试图跟他沟通,跟他讲道理,可他充耳不闻,他眼里,心里就只有他女儿。” 第022章 缘起缘灭皆是孽(上) 杨秋红眼尾泛红,眼睛里夹杂着一丝恨意:“我知道我是妈妈,我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也知道作为我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宠溺女儿是没有错的,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对女儿比对我好,受不了那种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窒息感。” 三十二岁,她再次离婚,依旧是净身出户,依旧是拎着个破箱子回了娘家。 遇见王虎那年她三十三岁,早过了期盼爱情的年龄,可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让她莫名的心动。 王虎对她很好,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地给她找来。她不想当第三者,王虎就跟他的妻子提离婚。妻子不同意,他就不管不顾地从家里搬出来跟她住。王虎的父母咒骂她,他会挡在她的前面,替她抵挡那些谩骂。他对自己的那些好,让杨秋红一度以为她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她是真心想要跟王虎在一起,想要伴他一生一世的。 “王虎是你杀的吗?”梁志洁将一杯水放到杨秋红面前。 “是!是我杀的!”杨秋红撩了一下头发:“可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命。” “你想要什么?”李飞停下笔:“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爱!”杨秋红轻轻吐出那个字:“我想要爱,我想听他亲口跟我说他爱我,他爱的是我杨秋红不是别人。” “别人?”李飞蹙眉:“他跟你说过别人吗?” “没有,是我看见的。”杨秋红闭上眼睛:“他电脑里有个文件夹,名字是挚爱,我以为那里面装的是我,打开之后却是别的女人。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他,他承认了,说那个是他前妻,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可惜那个人被他辜负了。” 杨秋红转头吸了下鼻子:“我问他我算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许久之后才说了句:你长得跟她有点儿相似。” 杨秋红一脸嘲讽,肩膀禁不住地抖动起来。 “有点儿相似,你们知道我听见那句话是什么感觉吗?我以为他爱我,我以为他爱我胜过爱世间所有的人,结果他爱的只是我眉眼间与他前妻的那点儿相似。” 杨秋红仰起头,让即将夺眶的眼泪倒回去。她告诉梁志洁,在王虎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们就分手了,可分手之后的她十分不甘心,她等着王虎来找她,可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等到他。 她被自己的委屈,不甘心,不想输折磨地浑身难受,她决定主动出击,她要让王虎真正的爱上她,等王虎爱上她之后,她再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踹开。对于她的回头,王虎表现地无所谓,好像她回不回来都一样。 她从未那么用心地对过一个男人,她不嫌他穷,不嫌他没本事,她心甘情愿地给他洗衣服做饭,哪怕他明确的表示不会跟她领证结婚她都无所谓,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他的爱。 可他却腻歪了,他让她滚,从他的世界里滚出去。 案发那天,她给王虎打电话,想要把他们多年的感情做个彻彻底底的结束。王虎虽然接了她的电话,但他表现的极不耐烦,这让她倍感绝望。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她来到他的家。 门是她自己打开的,王虎给她配过钥匙,进门之后王虎把那把钥匙收走了。 她带着满腹的委屈和伤心,提出在分手之前跟王虎来一次最后的温柔,王虎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让她需要的话自己动。她感觉自己被羞辱,临时起意,用放在床头柜里的东西绑了王虎。不是绳索,是那种特制的手铐,在网上买来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找一些乐子。 王虎没有反抗,他以为还跟过去一样,即便杨秋红将纸放在他的脸上,他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惶恐,直到那些纸一张一张地叠加,直到他开始呼吸急促,他才意识到杨秋红想要他的命。 杨秋红用的是洗脸巾,沾了水之后韧性极好,加上她用枕头捂住了他的脸,他没挣扎几下就去了。 做完这一切后,杨秋红在他的尸体旁待了很久,确认他再也不会醒来,她亲吻了他的额头,随后将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不锁门?如果锁门的话,他的尸体可能要晚几天才会被人发现。”李飞问:“凶手通常都会想要掩盖自己。” “我没想过逃。”杨秋红抬头看向李飞:“杀人偿命,就算跑了,也会被人抓到。我知道人死后尸体会发生变化,我奶奶就是夏天死的,我不想看到他被蛆虫分解的模样,我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他。” “你可以选择自首!” “我还有事情要做,我知道你们能找到我,我只要在店里等着就好。”从杨秋红脸上看不到任何想要求生的意思,你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洗脸巾哪里来的?王虎死后,你又把洗脸巾丢到了哪里?” “以前用剩下的,就放在洗澡间里。王虎不喜欢用这个,他嫌洗脸巾不干净,都用他自己的毛巾。敷在他脸上的那些,包括剩下的都被我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了。安居小区虽然是个老小区,里面的垃圾桶却是一天一清,你们怕是找不见了。” “手铐呢?” “也扔到垃圾桶里了,如果没有人捡的话,这会儿应该在垃圾场了吧。” “后悔吗?”梁志洁问:“为了这么一段感情去杀人值得吗?” “后悔,但没什么值得和不值得的。”杨秋红看着自己的手:“方才说了,我并不想杀他,但凡他在那个过程中能说一句他爱我,我就会停下。可他骂我,用那些我不想听到的字眼,我疯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抓起枕头捂在他脸上,我听见他恼羞成怒地哼哼了几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死了。死了好,起码他的命是被我给拿走的。” “杨秋红,杀人偿命,你想过你的父母和女儿吗?” “我并不是我父母唯一的女儿,至于我的女儿,她有一个宠她如命的父亲,她不需要我,她可以过得很好。”杨秋红的头向后仰着:“我会被判刑吗?多久才会枪毙?黄泉路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我走的快一点,能不能赶上他?” 没有人回答,杨秋红也不需要有人回答。 安居小区的案子就这么破了,可它留下的却是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 第023章 缘起缘灭皆是孽(下) 晚饭时,李飞端着餐盘坐到梁志洁对面,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梁队,真没想到,这杨秋红居然是杀死王虎的真凶,我还以为是那些讨债的呢。这案子这么快就破了,你说上面会不会给咱们一些奖励?” “奖励?局长不罚咱们就不错了。坟场案,人皮灯笼案都在哪儿悬着呢。”梁志洁撕下一块儿馒头皮:“我也没想到这案子的突破口竟然在杨秋红身上。咱们第一次调查时就注意到了这个杨秋红,也知道她跟王虎是那种关系,但根据咱们当时掌握到的情况是她已经跟王虎分手了。从他们的通话记录来看,他们也的确是在那个时间段就中断了联系,加上王虎这个人私生活不太注意,就没有把重点放在杨秋红身上,是魏莱提醒了我。” “魏莱?她知道这案子跟杨秋红有关?” “不是,她只是提醒我让我特别注意一下王虎被害前24小时的动态。”梁志洁吃了口菜:“我将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了一下,然后去找了王虎的姐姐,从她口中得知了王虎曾结过两次婚的事实。王虎的第一次婚姻因为没有达到法定婚龄而没有领取《结婚证》,加上新娘有孕,两家也并未大操大办,所以很多人不知道王虎他结过两次婚。除此之外,王虎的姐姐还给我提供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初恋女友的,也就是那个没有领取《结婚证》的前妻,一张是杨秋红的,两个人的眉眼的确有些相似。” “眉眼相似也不一定是凶手啊。” “对,眉眼相似的人很多,这不能成为判定一个凶手的论据。”梁志洁将筷子放好:“就像是在看到那个标注为广告营销的电话号码时,我也没有多想,可当我将所有的电话号码进行核对,而那个号码显示为杨秋红时,我抓住了这个案子的关键。结合足疗店阿红的口供,可以证明当时与王虎通话的那个女人就是杨秋红,而她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与王虎见面,并且能够进入王虎家中,还能让王虎不注意形象的女人。”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杨秋红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就因为王虎不爱她,她就杀了他?”李飞嚼着馒头:“又不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她都经历过两段婚姻了,怎么还信奉得不到就毁了他那一套?这女人的恋爱脑果然要不得。” “恋爱脑有错吗?我倒觉得那杨秋红不是什么恋爱脑。”栾静刚打完饭,端着自己的餐盘凑过来:“我认为她不是真的爱王虎,她只是受不了王虎不爱她。” “咱俩说得不是一个意思吗?”李飞瞅了眼栾静:“你那案子盯得怎么样了?人皮灯笼案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梳理了好多人还是一无所获。”栾静摇头:“我总感觉这人皮灯笼案跟朱利利那个坟场案是一码事,可就是找不到这两个案子中间的连接点。” “连接点不就是那个死者嘛,她跟朱利利是亲戚,遇害时间差不多,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了。”李飞扒拉着米饭:“别气馁,仔细找,肯定有线索。” “吴远强算是个连接点吧,他是朱利利的前男友,前未婚夫,是收到人皮灯笼的人,他怎么可能跟案子没关系?”栾静皱着眉:“我就是找不出那个杵在他们中间的人。” “杵在他们中间的人,你说的这个他们是谁啊?” “还能有谁?”栾静板着指头:“吴远强,朱利利,熊珍艳。” 梁志洁想到了在坟地看见的那个神秘人,她用手指在餐桌上画了个轮廓,在轮廓旁边打了个问好。 李飞还在跟栾静叨叨咕咕,时不时用肩膀碰她一下:“你刚刚否认的那个恋爱脑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恋爱脑?” “呸!你才恋爱脑。”栾静推了他一下:“恋爱脑没错,错的是一颗自私自利的,只准我甩男人,不准男人甩我的心。” “此话何解?” “我也关注了安居小区这个案子,据我了解,这杨秋红的前两任丈夫都不错,虽说都是一般家庭,但对她这个儿媳妇都是尽心尽力的。第一次离婚,说公婆不疼她,第二次离婚,嫌丈夫太疼女儿,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太过于专注自己。” 栾静叹了口气:“过日子不是过偶像剧,寻常人家,哪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的。杨秋红爱自己没错,但她不该要求别人都来爱她,她又不是团宠小熊猫,差不多就行呗。她跟王虎在一起的时候,是非正当男女关系,她把王虎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好视作了对她的专宠,一旦失去了这个专宠,她就变得心里不平衡,当得知自己演绎的还是替身文学时,这个不平衡就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栾静用手比划了一下:“可对于王虎来说,她只是他用来逃避婚姻,逃避责任的借口。他们两个,说白了,就是没有认清现实,没有摆正自己在那段关系中的位置。之所以发生悲剧,不是因为王虎不爱杨秋红,也不是因为杨秋红太过于恋爱脑,而是因为他们两个认不清自己。” “高,你这个看问题的角度挺独特的。”李飞冲着栾静竖了竖大拇指,顺便提醒她:“你说这吴远强身边有没有一个类似杨秋红这样的人?” “有,朱利利呗。”栾静翻了个白眼:“死在坟场里了。” 李飞讨了个没趣,干笑几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梁志洁身上:“梁队,我刚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儿?”梁志洁还在想那个神秘人的事儿,听见李飞的话将头抬了起来。 “其实,不光坟场案跟人皮案之间有牵扯,这熊珍艳的案子跟安居小区的案子也有牵扯。” “什么牵扯?” “这马满杰跟王虎在同一个网咖上过网!”李飞轻轻拍了下餐桌:“你忘了,这魏莱就是在网咖里看到了王虎的个人信息才想起了她曾经住过的安居小区。” 李飞递了个眼神儿给梁志洁:“梁队,你不觉得这个魏莱的体质有些特殊吗?她前夫出轨朱利利,朱利利死了。马满杰一案中,受害者熊珍艳跟魏莱曾在网络上起过冲突,死后她的皮被制成灯笼,送给了曾跟魏莱有过联系的吴远强的手中。 梁队你去网咖走访时,刚好遇见了魏莱。她呢,刚好是网咖老板的朋友。她在网咖里看到了王虎的个人信息,想起了安居小区,一到安居小区,就发现王虎死了。她这个命格,搁动漫里,那是名侦探柯南,搁玄幻小说里,那叫天煞孤星。” 第024章 一只看不见的手 “这关魏莱什么事儿啊,人家够可怜了。”栾静斜了李飞一天:“换了是你,孕晚期被老公出轨你怨不怨?孩子还在襁褓里就被第三者上门挑衅,让你跟你老公离婚,你恨不恨?我觉得人家够坚强了,你还非要把人家往犯罪嫌疑人身上扣,你缺不缺啊。” “我缺什么了我缺?”李飞一脸委屈地碎碎念:“我说得是事实啊。梁队,您说呢?您可得帮我主持正义。” “梁队才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栾静拿起筷子敲了李飞一下。 “朱利利遇害时,魏莱在宾馆里,我是她的时间证人,她跟朱利利被害应该没有关系。”梁志洁双手抱胸向后靠了一下,意识到凳子没有椅背,向前微倾,控制住姿势。 “熊珍艳是看到魏莱发布的视频自己找过去的,评论区里的争吵也是她挑起的。我们查看过后台,这魏莱虽然开通了本地浏览,但江城市有几百万的人口,她的账号能够被熊珍艳看到的几率不说是几百万分之一,几万分之一还是有的,且她跟凶手马满杰之间没有任何往来,将熊珍艳的死跟她牵扯到一起,的确有些勉强。” “何止是勉强,简直是有些牵强。”栾静说着又用筷子敲了李飞一下:“人家之所以跟网咖老板认识,那是因为两家的孩子是同班同学,这入校分班的事情又不是魏莱能决定的,关人家魏莱什么事儿啊。梁队去网咖调查是随即的,除非那个魏莱会算命,否则不可能故意的在网咖里等着梁队。” “那安居小区呢?这世上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安居小区怎么了?人魏莱租住那个小区是几年前的事情,人家入住的时候,王虎还没有跟杨秋红纠缠在一块儿呢。”栾静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这王虎遇害的时候人家也不在啊,要不是那小区够老,要不是王虎的上下楼邻居都是老年人,这发现王虎尸体的也不能是人家魏莱啊。” “我也没说她是凶手啊。”李飞小声嘟囔:“我就说她近段儿时间有点儿倒霉,净跟这些命案牵扯到一起了。” “看似巧合的背后或许真的有一只手吧。”梁志洁站起来:“我觉得小静的想法很好,是个切入点,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尽快把这两个案子给侦破了。” “我咋感觉我们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呢。”李飞跟着起身,“看着都是路,进去之后才发现三面都是墙,唯一路就是咱们进来的那一条。头疼啊头疼,这线索究竟在哪里,破案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找不到线索就重头找,起码你已经知道了你走过的那条路是死胡同,换条路走,兴许就柳暗花明了。”梁志洁将餐盘递给李飞:“你再去把马满杰的信息梳理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线索,尤其是他跟熊珍艳的关系。小静方才的话提醒了我,没准儿在这个马满杰跟熊珍艳之间也夹杂着一个看不见的第三者,而这个第三者跟吴远强是有关系的。小静那边也别闲着,再去把吴远强的信息梳理一下,倘若这两个案子之间真有牵扯,藏在中间的那个人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梁队你呢?” “去一趟朱家庄,我想要弄清楚凶手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梁志洁眯眼:“我总觉得我们忽略掉了什么。” 从地图上来看,朱家庄的位置十分特殊,它像是处在一个豆荚的顶端,三面环沟,它正好在那个沟尖儿上,而这些沟壑刚好组成了一个类似豆荚的形状。 朱家庄不大,与前面的朱庄村之间也有田地间隔,而由于现代农业化耕作都需要用到大型农具的原因,田地间的道路四通发达,凶手完全可以绕开村庄,直接进入案发现场。 凶案的发生有两种,一种是随机,一种是刻意,不管是随机还是刻意,朱利利半夜三更出现在坟地才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弄清楚案发当天都发生了什么。 梁志洁打开车门,透过浓重的夜色,看向远处的那几个坟堆。她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 根据朱利利的同事所说,她们那天很忙,临下班还接了一个客人。由于是熟人,她的项目是由朱利利亲自负责的。同事离开产后修复中心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多钟,那个时候朱利利还在为客人服务,同事曾询问过她,是否需要为她叫外卖。 朱利利说她马上就好,大约十分钟左右,让同事先回家不必叫外卖。 六点四十五分,朱利利曾短暂的出现在电梯里,但她没有下楼,而是从电梯里折返了回去。通过调取电梯内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朱利利有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动作,不排除她当时看的是赵阳发给她的信息。 既然看到了她为什么不回信息?是看到了没来得及回,还是看到了不想回? 他们之间发生了矛盾,那个时候的赵阳跟朱利利应该处在小情侣吵架期间! 赵阳说过,他跟朱利利并不是经常在一起的。 他还说过,他知道朱利利在男女关系方面很混乱。 从他说这些话的表情判断,他们那个时候应该是产生了矛盾的。赵阳主动给朱利利发信息,打电话是想要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朱利利并没有回复,排除掉她还在生气的这个原因外,还有她想要拿捏赵阳的意思。 那朱利利返回产后修复中心是为什么?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梁志洁皱眉,继续思索着。 就算是忘了拿东西,她也应该乘坐电梯下楼,可电梯里没有再出现朱利利的影子。 她是怎么下楼的? 走步梯。 然后,她又是从哪里出去的? 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没有记录下她的影子,小区还有两个侧门,不排除她是从侧门或者是从地下停车场出去的。 停车场的监控主要是针对进出车辆,有一定的监控死角,而她刚好处于监控不到的范围内。 她的同事反应她经常会将汽车停在小区停车场外的地方,因为可以节省部分停车费,大概是因为她最近经济紧张,没什么钱花。 朱利利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连她的同事都知道她经济紧张没钱花,说明她是真的穷,也说明自赵阳的婚外情曝光后,她的确没再从赵阳那边获取到更多的经济支持。 所以,她不回赵阳的信息,不去找赵阳约会,深夜出现在朱家庄的坟地里,极有可能她是在跟另外一个人约会,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男性。 朱利利的车呢? 他们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到朱家庄这个坟地里的?事发后,朱利利的汽车又去哪里了? 想到这里,梁志洁掏出手机给李飞打了个电话:“李飞,朱利利的汽车呢?” 第025章 他看到了凶手 电话那端,李飞有些发懵,他们都忽略掉了在这个案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朱利利的汽车,一个可能到过案发现场,而后又消失不见的交通工具。 挂断电话,梁志洁正想去坟地里看看,田间小路上,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晚上的八点三十五分,尽管月光微亮,却也干不成什么农活,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扛着一把锄头。 梁志洁下车,关门声惊动了男人,他抬起头,双脚下意识地停住,用一种恍惚的目光打量着突然出现在田间地头的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是从那个男人身上飘过来的。 未等梁志洁开口,男人就咧着嘴,乐呵呵地走了过来:“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女警察,前几天到过我们村的。” 男人打着酒嗝儿将锄头放下:“你是来查案的?这老朱家的案子还没破呢?这凶手是谁找着了吗?” “你是朱家村的?” “是,我是朱家村的。”男人打了个哈欠:“这地里没什么东西,要有,村长早告诉你们了。” “这大晚上的,你扛着锄头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回家。”男人说着,打了个更大的哈欠:“警察同志,我可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这就是早上锄地,把锄头忘地里了,我来地里取。你看看我这锄头,上面沾得是不是土?喏,这上面还有草呢。我家树地在那边,我这锄头真是锄草用的。” “锄草用的,忘了带回去?”梁志洁唇边浮起一抹看穿他的微笑:“没事儿,我这有车,送你回去,免得你半道儿又把锄头给撂下了。” “不用麻烦警察同志了,我家就在前面儿,走几步就到了。”男人嬉笑着,想要从梁志洁旁边摸过去,被她用手挡住了。 “老实交代,要不,我领你去你老婆面前问去。”梁志洁盯着男人嘴角的红印:“大半夜的,究竟干嘛去了?” “我没偷人,我没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我这嘴是磕的。”男人捂住嘴角:“嗨,也没啥不能说的,我就是跟我朋友喝酒去了。” 男人故意打了个酒嗝:“闻见了吗?酒气,我跟我朋友喝酒去了。” “喝酒需要支支吾吾?”梁志洁盯着男人的眼睛,男人心虚,错开目光。 “不光喝酒,我还跟我那朋友去赌狗了。”男人压低声音:“我老婆不喜欢我出去赌,我没敢告诉她。我这几天都去赌狗了,骗我老婆说是锄地,其实没锄,把锄头放在我朋友家了。” “赌狗?”梁志洁蹙眉,男人赶紧将手举了起来。 “警察同志,我知道这是违法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去赌了。”男人信誓旦旦,随后又小声的,带有几分委屈地,可怜巴巴道:“我也赌不起了,没钱了,都输了。” “你知道斗狗赌钱是违法的你还参与?根据刑法规定,以赢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并处罚金。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以营利为目的,为赌博提供条件的,或参与赌博赌资较大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罚款。你觉得你符合哪一条啊?” “我是那个五日拘留或者五百元一下罚款的?”男人试探着:“那要是我有立功表现呢?是不是能免了处罚啊。” “你愿意提供赌狗的场所?” “这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我提供别的线索行吗?比如说朱利利被害的那个案子?” “提供虚假线索,误导办案人员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男人举手发誓:“我家住在那边儿,就是亮着一盏小红灯的那栋房子,亮红灯的是我家厕所。我每次去朱庄村都走这条路,我那个朋友是朱庄村的。案发当晚,大概是晚上十点多钟,我从那边过来,就跟今晚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 男人描述着当晚的情形。 “那天我也喝了酒,不多,就两瓶啤酒,风一吹,有点儿微醺,但是没醉。那晚月光没这晚好,天阴沉沉的有些黑。临近坟地时,我听见了一声咳嗽。” 男人眼底闪现一层恐惧,他禁不住扭头,往坟地深处看了眼。 “咳嗽?什么样的咳嗽?” “这咳嗽还分什么样的吗?”男人眼底的恐惧散去,肩膀不自在地扭动了下:“就是咳嗽,浅浅地一声,但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听着特别明显。我这个人吧,说胆大也胆大,说胆小也胆小,那会儿是真吓着了。” “后来呢?” “我往四周看了看,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男人指着梁志洁站的地方:“我是从那边过来的,刚走到警察同志你站得这个地方,我又听见了一声咳嗽。好死不死地,我往坟地里看了眼。”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人。”男人比划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就站在朱家那几个坟堆中间。” “你可有看清他的长相?”梁志洁急切地问,感觉凶手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将他抓住。 “没,没看清,那天乌漆嘛黑的,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就是想看清也看不清啊。”男人指着自己的眼:“我视力一般,还稍微有点儿近视,要不是听见那两声咳嗽,我还以为他是个鬼。” “他极有可能是杀死朱利利的凶手!” “我那会儿不知道啊。”男人委屈道:“我真不知道他是在杀人,要是知道,我好歹也能报个警不是?我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站在坟地中间,还没等我看清楚他是人是鬼,一阵阴风就刮了过来。我脊背一凉,撒腿就跑,回到家还琢磨这事儿呢,但也没敢深想。” 梁志洁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有些失望。 男人瞟了她一眼,快速道:“警车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坟地里死了人。想想也怪渗人的,我一直从这条路上过,有风的时候还闻见过臭味儿,可没往死人那块儿去想。不光我没想,这村里人都没想。你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村里问问,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闻到那股味道。” “平常走这条路的人多吗?” “不多,咱们村里的路四通发达,每个人都会选让自己走着方便的那条。我们家住的偏,走这条路出门近,也习惯了走这条。除了我之外,还有几户人家,几乎都是老年人。”男人指着他们家隔壁:“我们村儿治安挺好的,要不是你们警察来,要不是你们说这坟地里头死了人,我们压根儿想不到我们村里会有命案。” “你没有进坟地里看过?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的。”月光下,梁志洁捕捉着男人脸上的微表情。 第026章 是我的错吗?(上) “有,但我没想过进坟地,我们村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东西都比较忌讳,莫说别人家的坟,就是自家的祖坟,除了正常的祭祀都是绕道走的。”男人吸了下鼻子:“我的好奇心表现在我看那坟地的次数多了,每次从这里过,我都要往坟地里扫两眼,既希望看到那个东西,又不希望看到。不瞒您,刚从那边儿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前几天见过的那个,我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把这锄头握得紧紧的。” 梁志洁点头,示意男人过去。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转头道:“警察同志,您别在这儿等了,我估摸着那个凶手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天天打从这里过啊,除了那天晚上外我再没见过他。” “如果让你再碰见他,你能认出来吗?” “这个——”男人为难地看着梁志洁:“能认,但不敢保证百分百。” “不需要百分百,如果我们找到了嫌疑人,麻烦你帮我们辨认一下。”梁志洁呼出一口气:“你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人。” “那我会死吗?凶手会不会杀我灭口啊。”男人紧张起来:“警察同志,求你们赶紧把这个凶手给抓住。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出事儿。” “放心吧,你都活到现在了,证明凶手不想把你怎么着。”梁志洁站直身子:“这个凶手可能是针对朱利利的。” “是不是针对朱利利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凶手是个男的,而且不是我们朱家村的人,起码不是我们村的常住人口。”男人肯定道:“我们村子不大,我又常年在村子里待着,这熟人看个背影就能看出来。我敢跟警察同志打包票,这凶手绝对不是我们村的。还有,这男人跟女人的体型是不一样的,虽然当时黑漆漆的,但我能肯定,凶手是个男人。” “身高呢?” “不太高,跟我差不多。”男人比划着:“我身高一米七七,他应该跟我差不多。” “多谢。”梁志洁伸手:“感谢你向我们警方提供线索,虽然这个线索提供的稍微晚了些。” 男人只碰了下梁志洁的手指头就把手缩了回去,他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问梁志洁:“那我赌狗的事情?” “以后别再赌了,再赌就把你关进去。”梁志洁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再赌就属于知法犯法。” 男人嘿嘿笑着,扛起锄头跑了。 梁志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拿起手机给李飞打电话:“有新线索,坟场案的凶手可能是个男的。” 另外一边,魏莱刚睡下,就听见家里的门铃响了。 她下意识蹙眉,用手捂住了小宝的耳朵。小宝不满地哼唧了两声,随即,又进入到了沉沉地梦乡。 魏莱松了口气,刚要松手,电话响了,她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拿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她前夫的名字。 她带着一丝恼怒将电话挂了,紧跟着电话又一次打来。 顾不得穿鞋,魏莱一边捂着电话,一边快速走进卫生间。 “赵阳,你要干什么?” “孩子都睡了吧?你下来咱们谈谈。”赵阳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 “我不想跟你谈,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 “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赵阳挂了电话。 魏莱咬着唇瓣,想要把那个号码拉黑。没等她把那个电话号码拖进黑名单里,赵阳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夫妻十年,他们相互了解。 “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搞那些拉黑的把戏。”赵阳压着声音:“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你也不想我把孩子吵醒吧?魏莱,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谈谈。” “可我不想跟你谈!”魏莱咬牙切齿:“赵阳,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像是小孩子嘛。” “下来吧,就当我求你。”赵阳的声音越发低了:“你知道我,我真会上去的。” 魏莱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好,你等着。” 月光如练,照着楼栋前的那片绿荫。隔着玻璃门,魏莱看到赵阳靠在长椅上。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魏莱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曾是她的丈夫,在他跟朱利利出轨的事情曝光前,他还曾坐在那张长椅上等过她。她记得很清楚,那晚跟现在一样,她站在玻璃门内,而他斜靠在长椅上。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她开门,他起身,目光撞到一处,他开始打趣她。她翘起嘴角,正想说他两句,大儿子像箭一样从她背后冲了出去,大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他一边跟孩子打闹,一边教孩子道理:“不要从妈妈后面冲出来,妈妈肚子里还装着小弟弟,撞到了妈妈怎么办?就算不是妈妈,也不能横冲直撞,会伤到人的。” 那晚,他们一家三口去吃了自助烧烤,看了他喜欢的电影,踩着西沉的月光回了家。 她还记得,那晚她做了噩梦,醒来时,他半跪在床前,一脸的关切和惊慌。 她以为他们会相伴到老,她甚至想过,若是到了白发苍苍时他先走了,她会握着他的手紧跟而去。不为别的,就怕黄泉路上他一个人寂寞。她想了所有能想的,唯独没想过,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她白头到老。 眼睛一涩,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注意到了玻璃门内的动静,却只是那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魏莱仰头,让已经流出来的眼泪倒回去,在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后,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长话短说,孩子们都在家,我不放心。” “坐,我们好好聊聊。”赵阳挪了一下。 魏莱看着那个位置,并没有坐下。 “说吧。”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赵阳笑,笑容里夹杂着难以名状地苦涩:“夹枪带棒的。” “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还像从前一样吗?”魏莱笑了,先前憋回去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她侧过脸,一边狼狈地给自己擦着眼泪,一边继续道:“我们不一样了,你不再是我的丈夫,我也不再是你老婆。” “不可以做朋友吗?” “不可以!” “为什么?我们只是离了个婚而已。”赵阳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哀求:“魏莱,你不要那么固执好不好?你再这样下去,伤害地不只是你跟我,还有孩子。你也不希望他们有一对儿视如仇人的父母吧?” 第027章 是我的错吗?(下) “孩子?”魏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用一种嘲讽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赵阳。“你还知道孩子,还好意思跟我提起孩子?”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在他们身上也付出了很多的。” “付出了很多?”魏莱冷笑一声:“如果你所谓的付出是孩子小的时候给他们买了几罐奶粉,我承认,你在物质上的确是有付出的。” “我也想陪在孩子身边,我也想看着他们长大,我那不是没办法吗?”赵阳自眼底爬上一层痛苦:“我得出去上班,我得出去挣钱啊,但凡家里有钱,我能出去吗?” “赵阳,你家里穷不是我造成的!”魏莱看着赵阳:“恋爱的时候我没花你一分钱,反而还经常用自己的餐费贴补你。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要,连个像样的新房都没有。怀孕期间自己照顾自己,每天挺着大肚子去上班,就连生孩子的钱都是我拿自己的工资攒的。生完孩子,你要上班,你爸妈要打工,是我娘家爸妈帮着照看的。从大宝出生到上小学,吃喝拉撒,看病上学全是我娘家负担,你跟你的父母连罐奶粉都没买过。那时候是攒了一些钱,可被你拿去买股票亏得血本无归,我埋怨过你一句吗?” 赵阳看着魏莱没有说话。 “你说你出去打工是为了我跟孩子,可我跟孩子没花到你一分钱。钱,钱没有。爱,爱没有。陪伴没有,背叛有。赵阳,是我魏莱活该欠你的吗?”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赵阳垂下头去。 “第一次背叛,我原谅你了,我以为你是鬼迷心窍,我体谅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我说服自己相信你,我以为你是真的浪子回头,我以为你是想清楚想明白了,我以为你回来是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好好弥补我的。结果呢?你说你想要儿女双全,你说你想要个女儿,我怀孕了,快要生了你又出轨了?” 魏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用力抓着赵阳的前襟,目光紧锁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孩子刚出生,你就跟我提离婚。明知道我还在哺乳期,却放任朱利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你们是在妇产医院工作的,她也是结过婚当过母亲的人,你们明知道哺乳期的晚上有多难熬,却纵容她在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发照片刺激我。赵阳,我是你老婆,你用得着联合外人一步步把我逼死吗?” “没有,真的没有。魏莱你相信我,即便我想离婚,我也不会那么对你。”赵阳安抚魏莱:“你别那么激动,你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好啊,慢慢说,让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朱利利给你打电话发短信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我就碰见过一回,我觉得人家是为咱们好,人家还是想要咱们好好过日子的。” 没等赵阳把话说完,魏莱就站了起来,若非她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扬起的那只手势必会落到赵阳的脸上。 “赵阳你是真的愚蠢,还是在故作无知?她若真的为我们好,怎么会把你们苟且在一处的照片发给我?她若真想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怎么会不顾礼义廉耻地跟你躺在一张床上?但凡她还要点儿脸,就不会在明知你已婚已育的情况下,邀请你去她的家里跟她私会。”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赵阳闭眼:“她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是死了,可你还活着。”魏莱冷笑:“赵阳,你怎么不跟她一块儿去死呢?” “你以为我不想死吗?”赵阳捂住脸:“咱们是在一起十几年,可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以为一个人在外面很好吗?你在家里还有孩子陪着你,我呢?” “我有孩子陪着我?”魏莱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赵阳,孩子不是一夕长大的。你是不能跟孩子在一起,可你拥有了自由啊,哪怕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依然是该吃吃,该喝喝。你想出去旅游,背上背包就走了。你心情不好,网上买张票就去电影院打发时光了。我呢?被困在家里,被捆在孩子身边。睡觉是凑的,吃饭是有一口算一口的。我能体谅你在外工作的不容易,你能理解我独自一人带娃的艰辛吗?” “我怎么不能体谅,我不是跟你说不要那么宠着惯着孩子,要跟他讲道理嘛。” “讲道理,好,我不为难你去跟个婴儿讲道理,你去跟一岁多的小宝讲行吗?既然带孩子在你看来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情,我把小宝的抚养权给你,你把小宝带走。” “我爸妈年纪大了不可能帮我带孩子,我带着小宝没办法上班。魏莱,你不能强人所难。你要真想减轻负担就把老大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他受委屈。” “呵!”魏莱转过头去:“同样都是离异,同样都要工作带娃,你带着小宝没办法上班,我带着小宝就能有办法上班?赵阳,你还真是高看我呢。算了,老大不用你带,我能带小的就能带大的,你回去吧。” “你情绪不稳,再好好想想。”赵阳起身:“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我可以随时过来接孩子。” “赵阳,我问你,孩子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魏莱挡在他的面前:“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在小区超市买了瓶蛇油膏,可能买到假货了,孩子有些过敏。”赵阳避开魏莱的视线:“孩子的脸不是没事儿了吗?这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一直心存疑虑,因为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因为我想知道,我把好端端的孩子交给你,短短几天,孩子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魏莱捕捉着赵阳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赵阳,我问你,我给孩子准备的那些东西去哪儿了?作为母亲,我为他准备了全套的护肤品,为什么不给他用?若是蛇油膏的问题,为什么不把它扔掉,而是要把它放在那种地方?害孩子差点毁容的蛇油膏究竟是你买的,还是她买的?” “都过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赵阳语气低沉:“东西是我买的,要怪就怪我。” 第028章 孩子是母亲的底线 “赵阳,孩子是严重的激素过敏你知道吧?”魏莱不死心地再问:“你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不带孩子去检查,为什么听着她的任由孩子的脸烂下去。你是他的父亲,你将他接走的时候亲口承诺我,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受委屈。可你都做了什么,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对孩子都做了什么?” “魏莱,我承认是我的疏忽,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保证,只要你把孩子给我,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你承认了!”魏莱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都知道。你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孩子是被她给害的,你居然视若无睹,你居然为了袒护她,忍心让你的亲生儿子顶着一张烂脸在学校被同学取笑,排挤。赵阳,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吗?”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你没想到我告诉你了。”魏莱愤恨道:“你忘了吗?刚开始孩子的脸还没那么严重,我相信了你的说辞,我让你带孩子去医院看,你一拖再拖。我带着小宝没办法,让我弟弟请假带孩子去医院看。药呢,为什么不给孩子用?我问过你几次,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药忘在车里了,你说药丢了。” 赵阳抿着嘴没有说话。 “不是丢了对不对?是被朱利利给扔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就是要让我的儿子烂脸的。”魏莱用一副想要吃人的眼神盯着他:“而你为了讨好她,留住她,竟然任由你跟我的儿子烂脸,任由他变成同学眼中的小怪物。” “魏莱!”赵阳大声喊她的名字:“我真的……蛇油膏我扔了,孩子的脸我以为会痊愈,我还在家里按了摄像头……他也是我儿子,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他。魏莱,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魏莱闭眼,深吸一口气,对着赵阳道:“我不会让你把孩子接走的,你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赵阳自知理屈,不发一言地走了。 魏莱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天,眼睛里满是懊悔和恨意。 那时,她与赵阳分居,即便知道他跟朱利利住在了一起,她还是心有不甘,还是幻想着他能够回来,能够念在过往的那些感情,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回到她的身边。 当他告诉魏莱他跟朱利利分手的时候,她欣喜若狂,当她听见他用那种落寞的语气跟她说着:“我希望孩子能陪我一段时间,让我彻底忘记她。至于咱们的事情,你让我好好想想,等我想明白了再回去。”时她立马心软。 她相信他,她相信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她让他把孩子带走,以为再过一阵子,他就能跟孩子一起回来。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前脚把孩子接走,后脚把朱利利接了回去。担心被她发现,他竟然委屈自己来敷衍她。 他说他需要冷静,需要跟孩子单独相处,他说牺牲彼此冷静,好慎重考虑双方的感情以及魏莱的家庭走向。她有想过他会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却从未质疑过他对孩子的心,她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帮着自己的情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仔细想想,就是在她发现孩子不对劲之后,他开始找借口让她不要见孩子的。 她以为孩子是季节性过敏,以为孩子是得了唇炎,她催促着让他带孩子去看病,他却总是支支吾吾,极尽敷衍。她不放心,特意让弟弟请假带孩子去看,药买了,他却不给孩子用,任由孩子的病情蔓延,几乎烂掉了一整张脸。 她无法想象,孩子的那段时间是怎么渡过的。原就细腻敏感的他,又是怎么面对老师和同学们那异样的目光的。 在今夜之前,她曾无数次的说服自己,认为那只是朱利利的个人行为,与他毫无关系。他一个直男,他粗线条,没有发现情人的猫腻很正常。结果,他全都知道,他甚至有意地在包庇她。 魏莱心凉如冰,用力攥紧了拳头。 八月份的夜晚并不冷,握进掌心里的指尖却凉地吓人,她看着头顶上的月亮,一字一句,轻轻地说道:“赵阳,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无视她对我们孩子的伤害,你不该将这件事说得那样风轻云淡。” 夜幕中,赵阳回头看了眼,他心绪烦杂,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蛇油膏的事情她怀疑过朱利利,可那是他喜欢的女人,他不愿意承认他喜欢的女人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他提醒她,警告她,甚至在出租屋里安装了摄像头用来监视她,防范她。他也害怕朱利利会再次伤害他的儿子,作为父亲,他在尽力看护自己的孩子,是魏莱不理解他,不明白他心里的为难和痛苦。 他学着魏莱的样子抬头看天,乌云遮住了月光,让人心生惆怅。 刑警队,李飞跟栾静还在加班,看到梁志洁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了句:“梁队,你没回家啊?” “朱利利的车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山水华府那边。”李飞递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是手机拍摄的,像素不高,有些模糊,但能看得出是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拍照者是从正面拍的,拍照的角度没选好,车牌号反光,看不清具体的车牌号。 “这照片是谁拍的?” “小区保安,之前去调查的时候留了个电话号码。”李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随便问了下,没想到今儿晚上真的是他值班。我就随口问了句,结果他说他看到那辆车了,停在那边好几天了都没人动。我让他帮忙拍个照片,他就给我发了这个过来。那个,车牌号核实过了,就是朱利利的。” “去山水华府。” “我跟你一起。”李飞将照片丢给栾静:“我陪梁队去现场,小静你先下班吧。” “我跟你们一起?”栾静着急地去拿外套。 “不用,看个车而已,我跟梁队去就行。”李飞将栾静推回办公室:“帮我们把电脑关了,下班。” “听李飞的,下班。”梁志洁对着栾静眨了下眼:“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好,才能尽早破案。” 第029章 到过坟地的汽车(上) 朱利利的汽车停在一条背巷里,这里距离山水华府的后门很近,来往的行人不多且没有摄像头。保安之所以知道这条巷子,是因为巷子里总有违规停放的车辆,也总有住户来反应这个问题,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处理一回。 保安对朱利利的印象很深,说她是那种特别势利眼,但又不太好惹的女人。具体表现为,看到穿戴体面的男人会笑脸相迎,说话看似温柔,实则哼哼唧唧,一看就是个捞女,可惜年纪大了点儿,身材也不好,真正体面的男人看不上她。 对待他们这些保安,她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总是拿眼尾扫人。保安们都不喜欢她,但又得罪不起,因为她动不动就投诉举报,小区里的保安几乎都因为她被领导训斥过,有些还被扣了工资。 “那你们是不是特讨厌她?”李飞问,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讨厌,但不能表现出来,谁让咱们是保安呢,谁让咱们是吃这碗饭呢。”保安指着朱利利的汽车道:“你们没干过保安,不知道干咱们这行的难。您看这小区,起码有上万个住户,拢在一块儿就是个小社会,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像朱利利这样的,就有平易近人的,习惯就好,除了工资,别的无所谓。” “这车是啥时候停在这里的知道吗?”梁志洁抹了把车上的土:“看这落灰的情况得有几天了。” “啥时候停的不知道,反正停的有几天了。” “这车平时都停在这里吗?”梁志洁隔着玻璃往车里看了眼:“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基本上都在这个巷子里,这人看着挺有钱的,实际上抠得很。咱们小区有停车场,收费也是正常水平,对本小区的住户还有优惠,她却总把车停在这里,有几次还是违规停车。” 保安学着梁志洁的样子往车窗里看了眼,车内黑乎乎的,啥都看不清楚。 “这巷子虽然靠近咱们小区后门,但不只是咱们小区里的人走,外头过路的也会从这边走,虽说行人不多,但从早到晚都有人过。这谁可疑,谁不可疑,咱也看不出来,不好说。” “有人动过朱利利的这辆汽车吗?” “不清楚,她这车也没交给咱们保管,看她这车的样子,应该是没人动过。”保安绕着车转了一圈儿:“这车这几天都没挪过地方。” “李飞,叫人来。”梁志洁后退几步:“让他们把这辆车仔细查查。” “现在吗?”李飞看了下时间:“都这点儿了,估摸着都睡了。” “是不早了。”梁志洁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着,等天亮了再让他们过来。” “还是我在这里等吧。”李飞舒展着胳膊:“我是男人,熬个夜不算什么。再说了,我留下还能跟保安兄弟做个伴儿。” 李飞本以为梁志洁会推让几句,哪曾想,梁志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就走了。 李飞看着梁志洁的背影哎了几声,旁边的保安捂着嘴嗤嗤地笑,见李飞扭头赶紧说了句:“没想到你们当警察的也不容易。” 梁志洁睡得很晚,直到凌晨零点才迷迷糊糊入梦,梦里全是案子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个案子连着一个案子。一会儿是坟地,一会儿是涵洞,一会儿是坟场,一会儿是工地,当她从纷乱复杂的噩梦中醒来时,她的梦境定格在了网咖里,定格在了那个网咖老板身上。 她拍着脑袋起身,发现手机在响,拿起,竟然是那个网咖老板的电话。 “喂!” “梁队,我是那个开网咖的,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说,但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看你啥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咱们慢慢说。” “是跟案子有关的吗?”梁志洁揉着额角站起。 “有关,有那么一点儿关系。”手机那边的声音有些心虚,有些尴尬:“梁队,要不,等你闲了再说。” “你现在在哪儿?” “网咖,我在网咖里。” “我现在过去,大概四十分钟后到。”挂了网咖老板的电话,梁志洁又给李飞打了个电话,询问昨晚的情况,得知鉴证科的同事已经去了,她这才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早上的九点二十三分。 十点钟赶到网咖,老板正在招呼客人,看到梁志洁的一瞬间,立马将手里的活儿交给了旁人,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梁队,你来了!” “发现了什么?是跟马满杰有关的吗?” “有关。”老板伸着脖子看了眼网咖内熙熙攘攘人,将梁志洁请到了外面。 外面摆着一把太阳伞和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还放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玻璃瓶,瓶里插了一束太阳花。可惜,梁志洁的目光从未在那上面停留。她很随意地靠在墙上,问网咖老板:“究竟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我们电脑里的监控少了几段。当然,不排除是监控设备出了问题,刚好少录了那个时间段儿的。” “哪个时间段儿?” “就马满杰撞鬼的那个时间段儿,不是梁队您看的那些,就是少了一段儿,可能没啥内容,我就是觉得这个事儿吧,应该跟梁队您说一声。万一有用呢?”网咖老板紧张地双手交叉:“那个,我想问一下梁队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看我……梁队,您这是……” “把电脑打开,把当晚的录像调出来。” “好好好,梁队你别急,录像都在呢。我原本是打算删来着,看到录像有缺失的就赶紧联系你了。”网咖老板将电脑打开,指着那些已经保存好的监控素材道:“您看,少了几分钟的。” 梁志洁的记性很好,但凡是看过的东西都会有印象,她记得很清楚,最初查看这份录像时内容是没有缺失的。 将所有的时间进行排序,结合自己的回忆,确认了一部分被删掉的内容。 “这个视频是你们自己删除掉的吗?”梁志洁指着电脑:“除了你跟网咖里的工作人员,还有没有别人接触过这台电脑?” “有!”网咖老板摸着头:“除了我跟工作人员以外,我那个小外甥也会摸,但他应该不会删视频。当然,不排除是他误删的,也有可能是我们在工作时不小心误删的。再者,也有可能是电脑或监控设备出了问题。” “被人为删除的可能性较大。”梁志洁仔细查看着:“只缺少了这几段吗?” 第030章 到过坟地的汽车(下) “别的时间段儿也有少的,但跟你们调查的那个案子没什么关系。”网咖老板指着电脑里的文件夹:“我这工作人员不太专业。” “这不是专业不专业的问题,而是……”梁志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里头的东西你都确认过吗?是全都少了,还是独独少了跟马满杰有关的。你想好了再回答,这个问题很关键。” 梁志洁盯着电脑上的画面,脑海中同时出现了魏莱跟王虎的影子。 在缺失的那几段录像中有王虎。 根据她的回忆,王虎是坐在马满杰身边的。 马满杰死了,死在了拘留所里,死状非常奇怪,甚至还留下了一句更奇怪的话:“你,见过鬼吗?” 王虎也死了,是被他的情人给杀的。 就这两起案件而言,没有任何牵连。结合证据来看,马满杰跟王虎之间也没有任何牵扯,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生前在同一个网咖上过网,且刚好坐在了相邻的位置上。 还是那种感觉,既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捕捉道。 网咖老板尝试着跟梁志洁搭话,梁志洁的心思却全都在案子上。 李飞的电话打来,说是在朱利利的汽车上有了发现,梁志洁让网咖老板把那几段录像拷贝到手机里,匆忙离开。 朱利利是跟凶手一起去的案发现场,且开车的那个人就是朱利利,因为在汽车的方向盘上只发现了朱利利跟一个陌生人的指纹。 通过复核朱利利生前的通话记录,他们找到了一个疑似广告的手机号码,通过拨打那个电话号码确认对方是个代驾,而他是在江城市接的单,任务是去朱家村把朱利利的汽车开回来停到对方指定的位置。 根据代驾者描述,他并未见到朱利利,也没有见到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他到朱家庄的时间是凌晨的一点三十五分,整个村庄异常安静,村民都在睡梦中。他按照对方所说,在临近朱家庄的一个岔路口见到了这辆汽车。车钥匙挂在车门上,他打开车门直接把汽车开了回来,并且按照下单人的吩咐,将车钥匙反锁进了汽车内。 凶手准备地很齐全,在跟代驾者通话时,使用了变声器。这个操作,证明了一件事,凶手是朱利利认识,并且极为信任的人。只有认识,才会开车带他回朱家庄,才会跟他一块儿出现在坟地里。 侦查人员没有在车上找到跟凶手有关的信息,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们发现了被清理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是个异常谨慎,却对办案者有一定了解的人。说白了,就是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通过对车胎上的泥土痕迹进行鉴定,确认这辆车去过坟地,在朱利利遇害时,这辆车可能就停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路上。犯案后,凶手从容离开,并且带走了属于朱利利的东西,随后用朱利利的手机叫了代驾,让代驾将朱利利的汽车开回到城里。 “这个凶手就不怕代驾把车给开走了?” “他不是不怕,而是他不在意。”梁志洁看着眼前的汽车:“这又不是他的车,不管被开到哪里,哪怕是丢了卖了都跟他没关系,而且他笃定,这辆汽车一定会被人发现。发现的过程越波折,找到他的过程就越困难。他是懂得如何刁难我们的。” “这人也太可恨了。”李飞握拳:“我就不信他还能一辈子藏着。” “继续排查跟朱利利有关的人,我相信这个凶手就潜伏在她的身边。”梁志洁握拳:“不管他藏在哪里,我们都要把他挖出来。” “挖是肯定要挖的,但眼下还有件事儿得你处理。”李飞将手机递给梁志洁:“马满杰的父亲想要把马满杰带回家。甭管这人生前做了什么,死后总要入土为安。至于案子,局长的意思是,该怎么结怎么结,毕竟这凶手跟案犯都死了,因为一块儿人皮拖着也不是办法。” “栾静呢?”梁志洁蹙着眉头:“吴远强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 “没,就昨晚你回局里之前,我跟栾静还在讨论这个事儿,我们寻思这人皮灯笼有没有可能不是针对吴远强的,而是针对熊珍艳个人的,亦或者是针对那个小包工头的。” “展开说说。”梁志洁将李飞叫到一边:“你们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了?” “不能说是线索,只能说是想法。”李飞靠在墙上:“调查吴远强没有任何进展,熊珍艳那边,我们也是查了又查,就在我们陷入死胡同的时候,栾静突然提出,说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跟那个小包工头有关。当然,我们查过小包工头,他跟熊珍艳之间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他不会为了那点儿钱杀人,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人不是他杀的,皮也不是他割的,但有一点,他是熊珍艳的男人。” “然后呢?”梁志洁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他跟熊珍艳的关系不是秘密,工地上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割皮者,也就是制作人皮灯笼的这个人可能是针对包工头的,是故意吓唬他的。” “这跟吴远强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跑错了工地而已。”李飞似笑非笑:“我们查看过地图,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这两个工地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工期相似,单就工地来说看着差不多。在前往工地的路上有个立交桥,这个立交桥比较绕,就是本地熟悉路况的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在桥下被转晕。” 李飞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这立交桥有多个出口,但这两个出口距离比较近,往右是吴远强的工地,往左是小包工头的工地。开车的时候,方向盘稍微打慢那么一点儿,你就得把车开到另外一条路上。” “巧合?” “不一定是巧合,有可能是咱们把这事儿想得过于深奥了。”李飞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圈圈:“咱们以为这个人是针对吴远强的,毕竟吴远强跟朱利利有关系,而朱利利跟熊珍艳是亲戚,可这是咱们想的,是咱们通过走访调查得出来的推理和结论,割皮者不一定知道这些关系,他可能是随即,刚好把那个快递放在了吴远强的门口,以至于让吴远强发现了那个人皮灯笼。”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梁志洁看着李飞在地上画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推理需要依据,放人皮灯笼也需要动机,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 “暴力拆迁。”李飞写下四个字:“我们怀疑这件事跟建筑公司之前的拆迁有关。” 第031章 新线索,新案件! 吴远强所在的工地隶属于江城市盛达建筑有限公司,而这个公司隶属于盛达集团,董事长姓贾,叫贾启盛,是江城市比较有名的企业家,据说他还是江城首富。 小包工头所在的那个工地属于锦鸿建筑有限公司,这个公司的负责人叫叶锦鸿,是原盛达建筑有限公司的副总,据说他是因为跟公司有矛盾才出来单干的,可有内部人员透露,这个锦鸿建筑有限公司实际上还是盛达集团的,是分出来帮盛达集团背锅的。这个叶锦鸿是盛达集团选中的背锅人,是放在明面儿上的傀儡。 当然,叶锦鸿这个锅不是白背的,他从集团拿了不少好处,他老婆孩子就是那会儿出国的。 “背什么锅?” “锦绣花园的案子梁队您还记得吗?”李飞提醒梁志洁:“当然,这个案子不是你负责的,是已经调走的那位袁队负责的。” “锦绣花园,就是那个因为强拆而引发血案的小区?”梁志洁想起来了:“那会儿我在负责水库案,没有参与这个案子。” “案子不复杂,就是闹得比较大。”李飞将小树枝扔到地上:“这案子,我觉得挺憋屈的。行凶者原本是受害者,受害者原本是行凶者,孰黑孰白,孰正孰邪,还真不好分辨。当然,法律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就是这结果让人心里有点儿难受。” 锦绣花园的前身是下坡村,在江城市的城市规划中属于需要拆迁的城中村。下坡村的村民早就因为城市改造失去了他们原有的土地,列入城中村之后靠出租房屋为生,一旦拆迁,他们将会失去赖以生存的条件。所谓的拆迁补助,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骗局,就算分到了房子,也解决不了村民们的就业和收入问题。 不拆迁,他们还有房租可以收,拆迁就只剩下自己的住房,且有可能是全家几口人挤一套房,想要多分还得另外掏钱,这笔账,横算竖算都是亏。 下坡村的村民都不愿意拆迁,他们不管城市规划,他们只想有地方住,有饭吃,有衣穿,只想每个月有那么一份安安稳稳的租金当收入。 为了安抚村民们的情绪,相关部门修改了补偿措施,增加了补偿金额,还承诺帮他们解决就业难的问题。有了相关部门的承诺,村民们也开始配合,有些行动快的,已经着手搬家。 在这些村民中有位姓王的老太太,她自打跟丈夫结婚就生活在下坡村,对于村子依旧周边邻居的感情都很深。她不想搬家,不想离开这个村子到陌生的地方,更不想放弃自己的家拿着钱去租别人的房子,看别人的眼色寄人篱下。 面对着工作人员的催促,她只能把自己出嫁的女儿跟女婿喊了回来。女儿认为拆迁这事儿,迟早都得配合,与其跟上面硬杠,倒不如拿了拆迁款早早离开。女婿也表示,不会让老人寄人篱下,老人若是愿意,可以搬到他们家去住。 老人被说服了,女儿跟女婿就代表老人去询问拆迁款的事儿。这公示上说的是每平方米补偿人民币2600元,到了地方,却变成了每平方米600元,这2600元跟600元之间足足差了2000元,这让老人的女儿跟女婿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江城市的平均房价在3840元,就是按照每平方米人民币2600元的补偿价,他们也只能在老房子拆迁之后买一个小一点的,仅够老人养老的房子。600元,是让他们给老人买窝棚吗? 面对着女儿跟女婿的质疑,工作人员振振有词,坚称是按照相关的补偿方案来的,说是房子跟房子不一样,装修跟装修不一样,加上房子所在的地理位置不同,补偿价格也会上下浮动。 老人的房子是危房,按照每平方米600元的价格补偿,已经是一个很合理的补偿数字了。 女儿当场控制不住情绪跟工作人员吵了起来,女婿一边拉架,一边跟工作人员说这房子他们不拆了,就这每平方米600元的价格,他们宁可做钉子户。 当天晚上,一支神秘的拆迁队趁老人熟睡,把老人从家里抬了出来,把老人的房子给拆了。 负责下坡村拆迁工程的正是盛达建筑,后来事情闹大了,这个拆迁项目就转到了锦鸿建筑公司,而这个公司的注册时间,就是下坡村拆迁工程开始的时间。这个锦鸿建筑公司也是因为这个项目初露矛头,紧跟着用锦绣花园这个项目在江城市站稳了脚跟。 说直白点儿,这负责拆迁跟重建的是一个建筑公司,现在的锦绣花园就是当初的下坡村。 “我听说这个项目是招标的?” “是招标的,而且是公开招标,但所谓的招标只是走个流程。那些参与投标的公司里头,除了盛达和锦鸿外,剩下的都是陪标,就像运动场上的陪跑员一样。盛达跟锦鸿表面上是两家,是敌对关系,实际上却是一家,所以不管是锦鸿中标,还是盛达中标,这个项目都是贾启盛的。” “这是暗藏猫腻啊。”梁志洁觉得这事儿荒谬极了:“上面不调查不管的?” “你知道他们是暗藏猫腻,但你拿不出证据来啊。”李飞摊手:“所有的陪标公司都是有资质的正规公司,公司的所在地,注册地均不相同,负责人跟负责人之间也没什么联系,你说他们有猫腻,你拿什么证明啊。白纸黑字,毫无联系。” “听说死了人?”梁志洁不想去理会招标的事情,那属于经济犯罪,跟刑事案件无关。 “一死六伤,其中两个是重度伤残。持刀行凶的是王老太的女儿,被判了八年。”李飞解释道:“最先动手的不是他们,王老太的女儿之所以持刀行凶,是因为他们殴打了自己的母亲和丈夫,她是在情绪极度崩溃的情况下持刀伤人的,她本身也受了伤。而且死的那个不是被人,是她的母亲。王老太在被殴打的过程中,因心脏病猝发而死。但村民和王家人都不那么认为,他们认为王老太是被打死的,女儿是为母报仇,是正义的。” “关于这个判决,我有一点儿印象。”梁志洁道:“我记得法院在审理的过程中,考虑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结合民意,对王老太的女儿做出了从轻判决的处罚。” “是从轻了,好像从八年改成了六年。”李飞挠头:“关于这个下坡村的拆迁和锦绣花园项目后期还出了一些事情,但因为之前那个案子闹得太大了,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后面的这些事儿都被压下来了。据说,下坡村的村民,尤其是王老太的亲戚朋友,对锦鸿建筑以及叶锦鸿本人都比较愤恨。在锦绣花园那个项目进行的时候就去捣乱过,还摆过什么破财的风水阵。当然,风水这个东西,不可信,都是他们瞎胡闹的。” 第032章 来吧,重新调查! 按照李飞他们的假设,人皮灯笼的制作者应该是冲着锦鸿建筑公司,冲着叶锦鸿来的。小包工头跟锦鸿建筑公司以及下坡村的拆迁工程都有关系,他曾是负责拆迁下坡村的施工地之一,虽没有掺和进案子里,却是众人眼中为虎作伥的那一拨。 不管是站在下坡村村民的角度,还是站在王家人的角度,他们似乎都有理由报复小包工头。 听完李飞的推理,梁志洁拍了拍他的肩:“不错,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 “那我们从工地查?”李飞伸了个懒腰:“说不准查着查着就把马满杰的事情也给查出来了。我有点儿认可栾静的话,在吴远强、马满杰以及被害者熊珍艳之间还夹着一个人,他这个人不一定跟他们有关系,但一定能把他们的关系串起来。” “聪明!”梁志洁打了个响指:“那就将这两个案子并到一块儿查,希望你们能尽快查出端倪。” “并案调查这事儿要跟局长说吗?” “私下查,不能让局长知道。”梁志洁给了李飞一个你懂得眼神:“在没有新的证据指向这两个案子之前,不能让局长知道并案调查的事情,万一查错了呢?是你们挨批还是我挨批啊?” “不能挨批,顶多写检查,五千字的那种。”李飞冲着梁志洁笑:“梁队,上次那份儿检查您写完没?” “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心我让你写个一万字的,从里面均出五千字给我。” 朱利利的汽车已经检查完毕,尽管没有多少线索,起码让他们确认了凶手跟朱利利是认识的,且凶手是开着朱利利的车去的案发现场。汽车是让代驾开回来的,那凶手是怎么回来的?走回来? 在梁志洁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场景。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在坟地里打量着被绑在墓碑上的朱利利,他的眼神是富有趣味的,像是在欣赏一幅得意的作品。 一阵风吹来,夜风卷着坟地里的杂草扑到他的脸上,他因为鼻子痒,咳嗽了一声。 他的咳嗽声引起了夜归人的注意,那人望向坟墓。 他听到了脚步声,也察觉到了那道射向他的目光,他附身,向着那道目光看去。 夜幕下,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也清楚对方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过来,会不会看到他在坟地里做的一切,于是他又咳了一声。 他做了两手准备,他若过来,他便多杀一个人,他若不来,就当他从未过来,反正他也没打算掩盖这桩案子。 好奇害死猫,但不是所有的猫都有胆子好奇。 夜归人跑了,脚步匆匆像是撞见了鬼。 他目送着那个人消失,又在坟地里站了一会儿。 或许,他还跟朱利利的尸体发生了一些对话,而后从容的从坟地的另外一边离开。 他不是从朱家村走,而是从朱庄村,他有可能是步行,也有可能是在天亮之后,搭乘城际公交回家的。总之,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像传说中的夜魅一样,将自己隐匿在了夜色中。 不,他不是夜魅! 梁志洁的瞳孔张开,夜魅是不需要家的,可凶手需要家,他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有自己的落脚点,有他跟朱利利之间的那条线,只要找到那条线,只要顺着那条线寻找,就一定可以顺藤摸瓜,将他挖出来。 梁志洁将车钥匙抛给李飞,让他去找栾静,把人皮案再梳理一下,必要时,可以把吴远强和小包工头拉到一起。工地上的事儿他们比谁都清楚,倘若割皮制灯的那个人是跟工地有关的,一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 李飞问梁志洁去哪儿,她拿着朱利利的车钥匙晃了晃:“送车,顺便去朱利利的小区看一看。” “朱利利的小区?”李飞指着旁边的小区。 “这里是她的工作室不是她家,她家在中央花园,我心思着凶手不一定是跟她有男女关系的,也许是邻居,也许是跟她有矛盾的人。”梁志洁转着车钥匙:“既然已经走进死胡同了,那就走别的路看看,没准儿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 中央花园,门岗,正在刷短视频的刘志宏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保安见状问了句:“感冒了?” 刘志宏摇头:“没,就鼻子痒了下。” 保安打了个哈欠,用手捂着脖子扭了扭:“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能行?”刘志宏关掉手机:“不行的话,我在帮你值个上午。” “行,男人哪能说不行。”保安又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现在还挺羡慕你的,上无父母,下无小孩儿,虽说孤单,却也不用为伺候老人,照顾孩子发愁。你不知道我老娘昨晚闹了多久,你也不知道我老婆因为我老娘跟我吵架吵成什么样子了。” “你妈妈的病——” “好不了了。”保安叹了口气:“以前,我也算是个孝子,听见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时候我还会喷两句,说爹妈能把你养大,你就不能把爹妈给伺候走。可自从我老娘瘫了之后,自从她故意把那些屎尿弄得哪儿都是之后,自从她白天睡觉,晚上干熬着我之后我才真正懂得那句话的意思。说句容易招人骂的话,我现在这就巴望着我老娘那天过去了,我就彻底解脱了。” “别干傻事儿,坏人不好当。”刘志宏很认真地看着那名保安。 “想啥呢你,我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害我妈啊。”保安推了刘志宏一把:“尽管很辛苦,尽管也抱怨过,想过那种事情,可她是我妈呀,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是有妈的孩子。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让领导看见,还以为咱俩在这聊闲天儿呢。” 刘志宏没再说什么,从门岗出去时,刚好看到梁志洁开着朱利利的车进来。她站在原地,冲着那辆车眯了眯眼。 先前跟刘志宏说话的那个保安从门岗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拍了拍刘志宏,问她:“看清楚了吗?好像是那个朱利利的车。她不是死了吗?怎么……” 第033章 私生活混乱的姐姐(上) 当梁志洁驾驶着汽车从刘志宏身旁经过时,她禁不住多看了眼。 只是个寻常的保安,却让她萌生出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瞬就消失了。 刘志宏目送着那辆汽车消失,右手隔着口袋握了握手机。 汽车驶进小区,隔着前车窗玻璃,梁志洁看到一个男人冲着自己挥手。车刚停稳,男人就跑了过来。 “您是梁队长吧?我是朱利利的弟弟朱俊峰,我姐出事儿的时候我在外地。咱们没见过面,但通过话,我姐的事儿,我爸妈交给我了。” “您好。”梁志洁打开车门,将车钥匙递给朱俊峰:“车是在山水华府那边发现的,是由代驾司机开到那边的。司机我们已经找到了,也核实过订单,订单是从你姐手机上下的。” “我姐?”朱俊峰有些激动:“我姐的手机找到了?” “没有!”梁志洁靠在汽车上:“截至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找到你姐遇害当天的任何东西,包括她的手机。订单虽然是从你姐手机上下的,但下单者不一定是你姐,有可能是凶手。司机只是依照订单履行了自己的代驾义务,他没有见到下单者,应该与你姐的案子无关。” “是个突破口吗?” “是,但提供给我们的信息不多。”梁志洁转身,看着汽车:“我和我的同事对这辆汽车进行了详细的搜查,除了代驾司机外,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这是我们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破案的事情我不懂,我只希望凶手能够尽早归案。”朱俊峰握紧手里的钥匙:“我妈让我问问,看我姐的后事什么时候能办?人都死了,总不能……” 朱俊峰的脸色有些难堪,毕竟姐姐死得不是那么光彩。 “梁队,是不是只有案子破了,凶手找到了,我姐才可以下葬?” “不是,案子跟案子不一样,处理的流程也不一样。”梁志洁摇头:“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和你的家人。” “多谢,辛苦你们了。”朱俊峰眼圈儿微红:“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杀害我姐的凶手。我姐姐的死,对我以及我家人的打击都很大。我妈身体不好,除了心脏外,还有胃病和肾脏上的毛病,因为我姐的事情,她已经进过一次抢救室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宁可代替我姐死。我姐还年轻,还有女儿要照顾,她不该,也不能……” 朱俊峰咬着嘴唇:“我实在是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人都死了,还要用那种方式羞辱她。” “凡事有因必有果,凶手可能是熟悉你姐且被你姐信任的人。”梁志洁提醒着:“关于你姐的事情你好好想想,看看谁最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想找出凶手,我也想,在侦破案件这个事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不希望你跟你的家人有所隐瞒。我们是警察,不是神探,希望你们家属能尽可能地给我们提供线索,配合我们破案。” “关于我姐的事情,能说的我都说了。”朱俊峰握着钥匙蹲在地上:“说实话,自打我姐结婚之后跟我们这边儿的关系就淡了。我跟我的家人都生活在县城里,吃喝拉撒都在那一块儿。我们很少去市里,我姐也很少回家。对于我姐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 “她是你姐,是你的亲人。”梁志洁蹙眉:“就算结婚了也是你们家的女儿,你们平时都不关心她的吗?她在外面做什么,你们都不问的吗?逢年过节,总要唠几句吧?” “我姐这个人比较有主意,一般不听家里的意见,也不愿意让家人多管她。她大学毕业那会儿,我爸妈让她在县城里找个工作,她不听,非要去外面,差不多两年没跟我们家里联系。婚姻也是,我爸妈给她介绍的她不喜欢,她自己找的……她的事儿我们管不了,我们只知道她在市里工作,具体在哪个单位,干什么的,我们都不清楚。不是我们不问,而是我们问了她也不说,嫌我们啰嗦,嫌我们管的太多。” “她跟赵阳的事情你们知道吗?赵阳是有妇之夫你们知道吗?” “原来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朱俊峰垂着脑袋,显得有些尴尬:“我姐是2017年离的婚,离婚后不久就跟一个叫吴远强的男人在一起了。她说那是她男朋友,说是朋友给介绍的,我们见她有了新的归宿也挺为她高兴。吴远强是做工程的,人看着还算老实,对我姐也是一心一意。要不是我姐突然把赵阳带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她跟吴远强分手了。” “吴远强跟你姐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是已婚,这事儿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朱俊峰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初次登门,我妈就问过他,他说他离婚了,跟我姐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这跟我姐说的一样。直到郭从敏闹上门来,我们才知道她跟吴远强真正的关系,也才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 “知道这些事情后,你们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能有什么反应?”朱俊峰苦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家丑不可外扬,况且她都离婚了,再去追究过去的那些事情毫无意义。我爸妈跟她谈过,说既然离婚了,说既然她跟吴远强在一起了,就跟人家好好过。我姐的态度有些敷衍,我当时就觉得她跟那个吴远强长不了。可她都三十多了,是个成年人了,连我爸妈都管不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又有什么立场去管呢。” “郭从敏去过你们家?” “嗯!”朱俊峰点头:“她说我姐跟她老公有关系,说我姐给她老公怀过孩子,说我姐脚踩多只船,一边跟她老公勾勾搭搭,一边跟吴远强不清不楚。她骂得很难听,把我妈气得心脏病都犯了。我老婆报了警,她当着民警的面把东西甩到了我们脸上。有照片,有手术单,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家庭纠纷,人家没法儿处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就这么过去了?”梁志洁摇头:“你们不觉得这个事儿很严重吗?郭从敏的丈夫是你姐姐的长辈,这外甥媳妇儿跟舅舅,你们觉得合适吗?” 第034章 私生活混乱的姐姐(下) “不合适,可我们总不能把她给打死吧。”朱俊峰摸出一盒烟,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凡那郭从敏的丈夫知道他是个长辈,我姐也不可能被他哄骗,跟他发生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就算有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错,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就跑到我们家里闹事儿,她有脸吗?” “难怪你姐会走到今天,合着在你们家人眼里,不管她是婚内出轨,还是离婚后插足别人的家庭,她都是无辜的。” “我们没说她是无辜的,可这事儿也不犯法吧?”朱俊峰吸了口烟:“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姐的,但她是我姐,她对我们都很好,我们没有理由因为你们不喜欢她,看不起她就让她众叛亲离。” 果然,只有三观不正,立场不清的家人才能养出像朱利利这样的女儿。 作为女性,梁志洁对朱俊峰的那番言论很有意见,但作为一名办案人员,她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避开能使受害者家属情绪过于波动的话题。 “你姐是净身出户,那这房子是你姐离婚之后买的?” “这是我们家的拆迁房。”朱俊峰抬头,看着眼前的那栋楼:“她离婚后没地方住,就带着佳佳,也就是我的那个小外甥女住在了吴远强那边。我爸妈觉得不合适,毕竟我姐跟吴远强还只是恋爱关系,再说小女孩儿跟着继父,总有些让人不放心。说实话,我爸妈也挺恼她的,觉得很铁不成钢,可她再怎么着也是我爸妈的亲闺女。我爸跟我妈合计了一下,就把这房子让给她们住了。” “朱利利跟赵阳在这里同居过,跟那个吴远强也在这里住过。” “这事儿我们不知道,给她房子的时候就跟她约法三章了,说这房子是借给她住的,主要是为了佳佳。可她工作忙,顾不上照看孩子,我们就把孩子给接回去了。她偶尔也会回来接孩子,心情好了给我们打个招呼,心情不好,连妈都不叫,接了孩子就走。我感觉在她眼里,我们家就像托儿所,我爸妈就是不要钱的月嫂。” 朱俊峰说着咬了咬牙:“我爸妈年纪大了,我跟我老婆平时也挺忙,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她也不喜欢我们过来,见面就吵架。梁队,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是不知道我姐在外面做的事情,不知道她把我们家的房子当成是跟那些乱七八糟男人约会的场所,但凡知道,我们也不能把这房子给她。我们也觉得恶心,可她是我姐,是我们的至亲,再恶心也得忍着。”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看着那张与朱利利有几分相似的脸,梁志洁将想要说的话压回了心里,她顺着朱俊峰的目光向上看,“她婚内出轨,你们没当回事儿。她跟丈夫的舅舅不清不楚,你们觉得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她跟吴远强在一起,你们觉得家丑不外扬,只要吴远强离婚了就没问题。明知道她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婚姻,你们在乎的却是赵阳最终会不会为了她离婚,会不会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你姐之所以走到今天,之所以理直气壮地去做那些事情,其根本原因是你的家人给了她太多的纵容和底气。”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全家都是很本分的人,本分到连县城都很少出,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朱俊峰看着手里的烟蒂:“知道她跟赵阳在一起,知道赵阳还没有离婚,我们是既愤怒又难过。我们劝过,吵过,可她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们拿她没办法。就拿眼前的这套房子来说,我爸无数次地想过给它换锁,可又担心她无处落脚,在外头被人欺负。作为她的家人,我们也很难。” “我的职业不允许我说更难听的话,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梁志洁忍了又忍:“倘若她没有发生意外,她也不会改。这既是本性也是选择,不管她长到多少岁,不管她经历多少事儿,也不管她身边是否有丈夫,有子女,她都改不了这个毛病。她心里没有别人,就只有她自己,只要她高兴,她可以践踏全家人的尊严,包括她自己的。” “梁队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追究我姐姐被杀害的事情?” “当然不是!”梁志洁肯定道:“道德跟法律是有区别的,你姐管不住自己属于道德问题,你姐被害属于刑事案件,作为主管刑事的副队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帮她也帮你们查明真相。” “多谢梁队。”朱俊峰起身,对着梁志洁鞠躬:“我就害怕你们看不起我姐,不帮我姐查这个案子。” “法律是平等的。”梁志洁问朱俊峰:“王炳坤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朱俊峰摇头,问:“王炳坤是谁?他跟我姐也有关系?” “的确有关系,不仅是感情上的纠葛,还有经济上的纠缠。”梁志洁拿出一张照片给朱俊峰看:“仔细看看,见过这个人吗?” “见过,他就是王炳坤吗?”朱俊峰凑近了看:“他跟我姐的死有关系?” “还在调查。”梁志洁接过照片:“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在我姐的手机上。”朱俊峰回忆着:“应该是在2019年的10月份,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我姐跟赵阳的关系,以为她跟吴远强还处着。我记得是个周末,我姐回家接孩子,临近中午,我妈让她们吃了饭再走。我姐手机没电,用我的充电器,我帮她充电的时候,来了一条信息。我原本是想把手机拔下来给我姐送过去的,不小心点到了那条信息,看到了对方的头像。就是他,一模一样的。” “有没有看到他们在说什么?” “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好像是在说什么九院的项目。” “第九人民医院?”梁志洁问,像是抓到了什么:“你姐曾劝说赵阳与她一起投资医院,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个第三者。这个第三者,应该是王炳坤。”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姐跟那个赵阳的确投资了一个科室,听说挣了不少钱。”朱俊峰道:“那段时间,我姐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用得都是那个赵阳赚到的钱。我妈没要,嫌他们的关系不正当,母女两个为这事儿没少吵架,后来,我姐就很少回来了。我只知道有这回事儿,具体投资的哪个医院,哪个科室不清楚。” “是第九人民医院的妇产科,我看过他们草拟出来的合同,在赵阳的前妻那里。”梁志洁斟酌着:“那就是个陷阱,目的是引赵阳入瓮,从他手里骗钱。” 第035章 挖东墙补西墙(上) 朱俊峰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突来的信息,他盯着梁志洁的眼睛看了好久,确认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才干巴着问了句:“什么陷阱?” “投资陷阱,亦或者是还钱的陷阱。”许是因为朱俊峰与朱利利那张相似的面孔,电光火石间,梁志洁想通了一些事情。 朱利利曾是王炳坤的秘密情人,在与王炳坤交往期间,问他借了不少钱。这笔钱,朱利利是没打算还的,可王炳坤不愿意。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中年男人,他把婚姻跟婚外情分得很清楚,给朱利利花小钱可以,花大钱不行。 朱利利深谙男人的心理,她知道王炳坤心里不乐意,也知道王炳坤会问自己要这笔钱,她是能避就避能拖就拖。 她的本意是将这笔钱给拖没了,拖成一笔糊涂账,可王炳坤等不了了。他儿子考上大学了,他老婆让他把钱拿出来买房子,若是让他老婆知道他把钱借给了朱利利,她能把整个江城市闹翻。 关于还钱的事儿,朱利利跟王炳坤之间肯定有过沟通,迫于种种压力,朱利利答应了还钱,但她却无钱可还。 不管是郭从敏,还是王炳坤,亦或者是吴远强和赵阳,他们对朱利利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这女人很能花钱,是个填不完的窟窿。 面对着催死催活的王炳坤,朱利利相中了做工程的吴远强,且以极快的速度与其发展成了非正当的男女关系,进而从他手中借到了第一笔钱。 利用从吴远强手中拿到的那五万块钱,朱利利暂时安抚住了王炳坤。 可她需要还得不止是五万块钱,她想要从吴远强手中拿到更多的钱,吴远强却是有心无力。他是做工程的,但不是每一个做工程的都有钱,此时的朱利利已经是骑虎难下。 倘若她跟吴远强分手,吴远强会像王炳坤一样问她催要借款,到时候她该怎么办?一个女人,面对着两个男人的追债,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在无路可选的情况下,朱利利将目标放到了赵阳身上。 副院长,有车有房,薪资过万,手里应该有存款。 她主动出击,绞尽脑汁地跟赵阳发展成了情人关系,利用同样的说辞和套路从赵阳手里骗取了三万多,而这些钱,通过魏莱提供的转账记录可以证明。 赵阳跟朱利利的第一笔转账发生在2019年的4月份,结合吴远强的口供,在2019年的五一小长假期间,他还以男朋友加准未婚夫的身份去医院找了朱利利,并且在朱利利的宿舍与其同住三天,之后不久,朱利利就向他提出了分手,而分手的原因是她脚踩两只船的事情被赵阳给发现了。 吴远强以为朱利利是被赵阳给骗了,赵阳以为吴远强是在纠缠朱利利,两男一女间发生了不少事情。这段见不得光的三角恋,最终以吴远强的主动退出而结束。 截止案发时,朱利利只向吴远强偿还了五千块钱,剩下的四万五千块钱没了下文。 吴远强跟王炳坤不一样,他对朱利利是真心的,在得知朱利利没有还钱的能力后,选择了不了了之。用他的话说,是能还就还,不还拉倒,就算他们两个人结束了,有这笔钱在,朱利利始终是欠他的。 可惜,朱利利不是个重感情的人,早在她问吴远强借这笔钱时,她就没想过要全部归还。吴远强在她眼里,就是个冤大头。 吴远强出局,王炳坤还在问她催要借款,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阳身上。 可赵阳没钱,他跟朱利利一样,只是看起来有钱而已。 为了满足朱利利对于金钱的需求,赵阳从借贷平台上借了一万块钱,可这一万块钱对于朱利利来说杯水车薪。 魏莱说过,那段时间赵阳很缺钱,甚至跟她商量,要把小儿子的奶粉给断了。彼时的她没有多想,以为赵阳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她问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回答,但她看得出来,赵阳的情绪很糟糕。直到他跟朱利利的婚外情曝光,直到她着手收集他们出轨的证据,她才知道他为什么缺钱,为什么连奶粉都不愿意给小儿子吃。 2019年9月份,也就是在赵阳跟朱利利的婚外情曝光之前,赵阳把第九人民医院的承包合同拿了回来,他当时很兴奋,说是个难得的机遇,说他在医疗行业打拼了十年,他有信心依靠这个项目让他成为江城市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魏莱看过那个合同,全都是对甲方有利的条件,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他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陷入到别人为他编织的投资陷阱里。可赵阳不听,坚信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为了阻止他,魏莱曾采取过一些过激手段,可赵阳指天发誓,说这个项目是熟人牵的线,他只负责管理,不负责往里面投钱。如果项目盈利,他可以得到部分分红,如果项目失败,他也可以及时抽身。 彼时的魏莱还不知道朱利利的存在,还不知道朱利利跟赵阳的关系,还不知道那个介绍人就是朱利利,等她知道的时候,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尽管还没有签署合同,赵阳却已经是鬼迷心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短短两个月,赵阳为那个项目借贷十几万,而这笔钱,是经由朱利利的手打给对方的。 换言之,这笔钱去了哪里,只有朱利利和作为甲方代理人的王炳坤才知道。 科室外包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作为甲方的第九人民医院起码应该审核一下承包者的资质,像赵阳这种既无人脉,又无资金的个人是如何将科室承包下来的?既然是投资项目,甲方又怎么会轻易解约? 这里头显然藏有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根据赵阳的陈述,九院这个项目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院方从中作梗,让科室内的员工不配合自己的工作。作为承包方,作为给员工发工资的人,他的这个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可倘若那个合同是假的,是王炳坤联合朱利利做的圈套,员工们的不配合,不服从就说得通了。 简单来说,就是王炳坤伪造了一份合同,以投资的名义吸引想要创业的赵阳入坑。赵阳不知道朱利利跟王炳坤的关系,以为王炳坤是她认识的内部人员,可以通过王炳坤走一条成功的捷径。他原就脑子发热,又经不住朱利利的怂恿,掉进陷阱就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036章 挖东墙补西墙(下) 朱利利不想把赵阳坑死,毕竟他是个不错的备胎,她只想利用他为自己还债。债还清了,她跟王炳坤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在她看来,十几万不算钱,依着赵阳的能力很快就能挣回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朱利利谋划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忽略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赵阳的妻子魏莱。 作为婚姻内被伤害的一方,魏莱在极度的痛苦和折磨中选择了报复。 她的报复手段很常见,也很低端,就是通过赵阳的朋友圈,将他跟朱利利出轨的事情宣之于众,跟着找到曾在事业上帮衬过赵阳的人,以赵阳妻子的身份,以保全家庭的名义请求那些人在短时间内不要帮赵阳,给他和朱利利介绍新的工作。 当然,这样的请求别人是不会在意的,但他们很乐意卖给魏莱一个人情。 现代社会,人际关系复杂,答应比不答应好。毕竟没有那个人能保证,赵阳跟朱利利不会分开,赵阳跟魏莱不会复合。 婚姻跟婚外情是两码事儿,女人懂,男人更懂。 项目失败,工作没有着落,加上突如其来的疫情,让赵阳的人生一下子跌进了谷底。作为一系列事情的主导者,朱利利或主动,或被动的跟赵阳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 “以上这些都只是梁队长你的个人推测,我不相信我姐是这样的人。”朱俊峰攥紧烟盒:“我姐在感情上是有些问题,但她不至于伪造合同骗人钱财。” “以上种种的确是我的猜测,然而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不难,只需要核对一下他们三个人的账户,孰是孰非,清清楚楚。” 朱俊峰又蔫了,他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蚂蚁坑问梁志洁:“假如这事儿真是我姐干的,赵阳她会不会恨我姐?我姐是不是他杀的?”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叶落到了车顶上。 绿洲小区,正在跟宝妈们聊天的魏莱收到了一条信息,通过那条信息,进入到了一个账号,手指轻轻一点,打开了作者最新发布的小视频。 很普通的小区风景,拍摄者十分随意,只在一个画面上稍作停留。 魏莱按下暂停键,看到了朱利利的汽车,看到了汽车旁的梁志洁以及站在梁志洁对面的那个男人。 看了眼视频的配文:“坟场案受害者的弟弟来了,跟他说话的那个好像是警察,之前来过小区,不知道这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希望凶手尽快落网。” 魏莱盯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在心中默念了句:“原来是朱利利的弟弟啊。” 略微思索后,她将连接发给了赵阳。 两分钟后,赵阳的信息回了过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问你这个小区眼熟不?” “中央花园,朱利利的小区,你不都知道吗?魏莱,别闹了,我现在很忙,没心情跟你说这些。” 魏莱扯了扯嘴角,问赵阳:“作为受害者的男朋友,你就不想知道梁队去找朱利利的弟弟是为了什么吗?” 赵阳回:“不想知道,她死了,我还活着,我得工作,我得赚钱交房租。” “你可真够无情的,不知道朱利利看到你说的那些话会不会伤心。”魏莱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她应该不会伤心吧,毕竟除了你之外,她还有很多个相好。” “你若没有正经事就不要给我发信息了。”在这句话的后面赵阳又补了一句:“你发,我也不会再回复你。” “不用回复,只想给你看一些东西。”魏莱勾起嘴角,将她收集到的,与王炳坤有关的信息发了过去:“这个人,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不到一分钟,赵阳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认识他的?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他跟朱利利是什么关系?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伪造的?魏莱,告诉我!” “他跟朱利利是什么关系显而易见,至于别的,抱歉,我也不知道。”魏莱挂了电话,无论赵阳怎么拨打,她都没再接听。 屏幕上,未接电话显示为17个。 同一时间,靠在医院走廊里的赵阳也正盯着刚刚拨出去的那一连串的电话号码,他知道魏莱为什么不接电话,知道她为什么发那些东西给自己,她是在故意气他。因为恨,所以气!因为气,她故意不让他好过。 夫妻多年,他们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多。 赵阳揉着额角,无力地靠在墙上,直到同事打从身边经过,他才勉强打起精神,冲着对方笑了笑:“没事儿,头有些疼,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 “还在想朱利利的事儿?”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相信她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你觉得朱利利是个什么样的人?”赵阳抬头,目光直射进对方的瞳孔里:“我知道你们不熟,就说说你对她的第一印象,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实话实说?”同事试探着问。 “实话实说!”赵阳闭着眼睛,有种认命的无奈。 “不生气?”同事又问,目光从赵阳脸上移了下来。 “不生气!”赵阳重复:“我相信你,你跟我说实话就行。” “我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男人降不住的女人。”同事挑了下眼尾:“看到你跟她在一起,我们都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赵阳不解:“我跟她不合适吗?” “不是你跟她不合适,而是大部分的男人跟她都不合适,尤其是那些想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同事又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她一看就是经过事儿的,那种不安分,直接从她的毛细血管里透了出来。像这样的女人,谈个恋爱,玩玩还行,居家过日子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指不定啥时候就被人戴了一顶帽子。我说话直接,你别介意。人都不在了,说这些好像有点儿过分似的。” “真的是我眼瞎吗?”赵阳默念着闭上了眼睛。 同事听见了,却又不好八卦什么,只能安慰他道:“事情都过去了,不管好的坏的,咱们都得学着往前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赵阳睁眼:“咱们聚餐那回,你看朱利利的眼神有些不对,你们两个……” “没关系,我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就是跟她做过同事,知道她过去的一点点事情。”同事用手比划着,“按说我一个大男人不该八卦,但这事儿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她跟我们之前的那个院长不清楚,据说被院长的老婆给堵在家里了。更奇葩的是,院长是她舅舅,前夫那边儿的,她就是因为这个离的婚。院长挺仗义,她去白马医院那事儿,就是院长给推荐的。” 第037章 污水井里的碎尸袋 赵阳觉得脑子嗡嗡的,只能看见同事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朱利利是被人推荐到白马医院的,这事儿他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朱利利跟推荐者是那种关系。 王炳坤曾是主管白马医院人事调动的副院长,接收朱利利这事儿,肯定是他经手的,他跟朱利利是在那个时候牵上线的。 赵阳进入白马医院的时候,朱利利还没有离婚,他们之间也还没有过多的交际,但医院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不少。如今想来,那个与她有关系的人,就是王炳坤。 既然是同一个医院的同事,赵阳为什么没见过王炳坤?答案很简单,因为在他进入白马的时候,王炳坤已经跳槽到了九院。 干的好好的,王炳坤为何离开白马?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朱利利跟她前夫舅舅的关系,他以为是他们的事情曝光了,他担心朱利利的前夫会到医院找他的麻烦,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前途,于是趁着自己还有资本的时候,果断跳槽,并且终止了自己跟朱利利之间的关系。 王炳坤以为他是朱利利唯一的情人,是她婚内出轨的对象,却没想到,在他跟朱利利之间还夹杂着一个舅舅和一个吴远强。 吴远强是朱利利在那个特殊时期抓到的救命稻草。 白马医院修地铁是真的,效益不好也是真的,朱利利请他帮忙介绍工作也是真的,但她离开白马不是因为白马的效益不好,而是因为她跟王炳坤的事情曝光了。 朱利利曾在下班时被人围堵,领头的是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她按着朱利利的头将她拽进了白马医院旁边的小巷里,等朱利利再出来的时候,已是鼻青脸肿。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选择报警,当同事询问时,她更是敷衍地说她出了事故,对于被人殴打的事情绝口不提。 初听此事,他只觉得心疼,如今再想,那个打她的中年妇女应该是王炳坤的妻子。王炳坤走了,那些流言蜚语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饶是她脸皮再厚,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在白马待着。况且,那个时候她还跟吴远强交往着,她害怕吴远强知道真相,害怕她无人可依。 想到这里,赵阳突然笑出声来。 他以为他跟朱利利是命定的姻缘,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结果他跟吴远强一样,只是朱利利顺手捞的一条小船。他以为他们之间只夹了魏莱和吴远强,却没想到,在他们之间还夹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男人。 他自以为很了解朱利利,却没想到他才是被对方了解且玩弄于鼓掌中的傻男人。 他没有心情工作,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东西,他让同事帮他请假,跌跌撞撞地,失魂落魄地从医院里走了出去。 同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喝酒,从天亮喝到天黑,从心痛喝到麻木,直到喝得胃都痛了,才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地往外走。 他辨不清家的方向,但记得交通规则,一路沿着人行道走,约莫走了百十步,风一吹,倒在了地上。恍惚中,听见一串脚步声。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张被瞳孔放大的模糊的脸。 凌晨四点,江城市刑警支队接到报案,在花园路跟惠民路交叉口的污水井中发现一包碎尸,在距离碎尸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双手带血的男人。男人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掌纹跟留在碎尸袋上的血手印相吻合。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杀人碎尸,并且选择在深夜抛尸的犯罪嫌疑人。 梁志洁带着李飞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她拨开围观的人群,看到了站在污水井旁一脸无奈的法医。 “怎么样?是碎尸吗?” “是碎尸,但不是人的。”法医拨开袋子:“是狗的,而且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狗。” “狗?”梁志洁蹙眉,走到垃圾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她赶紧捂住口鼻:“这狗——” “起码死了两天以上,已经臭了。”法医将袋子拨地大了些:“狗是前两天死的,但尸体是刚碎的,你看这些切口还是新鲜的,根据我的经验,不超过四个小时。碎尸用得是普通的菜刀,甚至这刀还有点儿钝,你看这里。” 法医挑出一块儿断骨:“这骨头上沾了锈迹,是刀具留下的。” “这人是变态吗?”李飞捂着鼻子蹲到法医旁边:“把好好的一条狗剁成这个样子。” “不一定是变态,但有可能是潜藏的具有犯罪意识的人。”法医将整个袋子扯开:“你们看一下这些碎骨。” “砍得乱七八糟的。”李飞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半步:“碎的是狗不是人,这应该不属于刑事案件吧?” “不属于刑事案件,但值得我们重视。”梁志洁要了双手套,将那些碎骨拨了拨:“这些骨头不是随便砍的。” “还得是梁队。”法医竖了个大拇指:“李飞,你好好跟你们梁队学学。” “这不是随便砍的,还是按照步骤砍的。”李飞也要了双手套,学着梁志洁的样子在碎骨里头扒了扒:“这不就跟剁排骨一样嘛,可惜了这条狗,这要是做成火锅得多香啊。” “都臭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能往火锅上想,你小子有前途。”法医用肩膀碰了碰李飞,正色道:“的确像是剁排骨,但普通人剁排骨跟屠夫剁排骨是有区别的。这个人,是在摸索,他想从普通人变成屠夫。这个情况,值得你们刑警队注意。” “你的意思是,他在用这条狗练习?”李飞睁大了眼睛:“我去,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万事皆有可能,不一定,却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法医脱下手套,扶着腰站起:“还有个情况,在这个碎尸袋里,只有一部分狗的组织,剩下的那些还没找到。” “不会让我们去找吧?这是狗,不是人。”李飞看向梁志洁:“我们刑警队不管碎狗案啊,就算要找,也是派出所的同事去找。” “你去联系一下派出所的同事,让他们把这个事情重视起来。”梁志洁脱下手套递给李飞:“听说还有个嫌疑人?” 第038章 是嫌疑人还是目击证人(上) 派出所内,赵阳局促不安地坐着,他想了大半天都没想起来,他是怎么跟碎尸案牵扯上的。 “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了就说说吧。”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赵阳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晰掉了,可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是残留在了他的指缝间:“我没有杀人,我也不可能杀人。” “你没有杀人我们把你带来派出所干什么?当然,这只是你临时待的,稍后会有刑警队的同志来接你。杀人碎尸,你这胆子还真肥,你怕是咱们江城市头一例呢。”民警斜着眼睛看赵阳:“看你也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下手怎么那么狠呢?说吧,被你碎掉的那个人是谁?” “我真没有!”赵阳快要疯了,他只是喝了点儿酒,只是酒醉后在马路上睡了一觉,他就成杀人犯了。 “你没有,那你手上的血是哪儿来的?还有,你的血手印怎么留在了碎尸袋上?”民警拍了下桌子:“没有证据我们敢拿你吗?老实交代,被你碎掉的那个人是谁?” “我真没有,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赵阳抱住头:“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醉了,不记得了?是个好借口。”民警开始转圈儿:“我告诉你赵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说,那叫自首,要是被我们查出来,那是罪加一等。” “我真不记得了。”赵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我昨天心情不好,在小饭馆里喝了很多酒。你说我在大街上耍酒疯我还信,说我杀人碎尸,莫说我不敢,就我当时那个醉醺醺的状态,我也干不了啊。” “你——”民警指着赵阳:“你等着,刑警队的人马上就来了,证据面前,我看你怎么狡辩。” 刚说完,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那辆汽车,民警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是刑警队的同志吧?嫌疑人在里头,我正在审。” “辛苦了,剩下的工作我来吧。”梁志洁冲民警点头,走进审讯室,看到赵阳,有片刻的诧异。 赵阳也懵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梁志洁。 “梁队,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赵阳很着急地站了起来:“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坐,不要紧张。”梁志洁示意赵阳坐下:“在污水井中发现的不是人的组织,而是狗的。” “狗?”赵阳睁着眼睛,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么说——” “没有杀人碎尸,起码眼下还没有。” “起码?不不不,我跟这事儿没关系,狗不是我杀的,人更不是我杀的。”赵阳又站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跟这事儿没关系。” “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梁志洁的手向下压了压:“你先缓一缓,然后告诉我,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阳闭眼,深吸一口气,等情绪稍微平复这才开口道:“要从头开始讲起吗?” “捡你认为重要的说吧。”梁志洁全身放松,听着赵阳叙述。 “昨天上午跟平常一样,按时上班,上班之后就在医院里忙。我是负责医院宣传这块儿的,走廊和诊室里的那些物料需要更换,差不多十点之前,我都在忙活那个。” “十点之后呢?” “快十点的时候我接了一条信息,是魏莱发过来的。”赵阳推了下眼镜:“是个短视频,拍得是你跟朱利利的弟弟,应该是中央花园里某个爱八卦的邻居拍的。” 梁志洁微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个。 “中央花园啊,我的确去过。” “是因为朱利利的那个案子吗?”赵阳问,眼睛里带着迫切:“是不是凶手找到了?” “我们找到了朱利利的汽车,但没有提取到与凶手有关的任何信息,案件还在调查,作为朱利利的男朋友,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更多有用的,能够让我们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信息。” “我知道一个人,我希望你们也能查查他。”赵阳握了下拳:“他叫王炳坤,是第九人民医院的,他跟朱利利有非正常的男女关系,朱利利很信任他。九院那个事儿,就是朱利利从中牵线的。我不确定王炳坤是否从中获利,但我觉得他跟朱利利之间并非只有感情纠葛,还有经济上的牵扯。朱利利这个人我了解,她很爱钱,为了钱,她会不留余地。” “王炳坤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上午,听我一个同事说的。”赵阳苦笑:“想想我也真是傻,明知道朱利利是什么人,在她把王炳坤介绍给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多想。我只当他们是曾经的同事,只当我们是有共同的利益。如今再看,在那个项目里,真正得利的是王炳坤,真正被坑的是我,而朱利利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就只有她跟王炳坤才知道。” “现在知道还不晚。”梁志洁似笑非笑:“后悔吗?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抛妻弃子?” “谈不上后悔,毕竟我喜欢她是真的,只是她的为人很糟糕。”赵阳依旧苦笑着:“是我对不起魏莱,她是一个好妻子,我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孩子呢?你好像从来没想过他们。” “我没想过逃避身为父亲的责任,就算我跟魏莱离婚了,他们也还是我的儿子,我跟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我跟魏莱的关系改变而改变。”赵阳低着头:“离婚是很常见的事情,与其把两个不相爱的人捆绑在一起,倒不如好聚好散,我可以重新选择,她也可以。” “她可以吗?孩子们可以吗?在你心中所谓父亲的责任是什么?是偶尔性的探视,还是偶尔性给的抚养费。赵阳,直到现在,你仍然不知道婚姻的意义是什么。”梁志洁叹了口气:“当然,这是你跟魏莱的事情,作为局外人,我无权置喙。王炳坤我们会去查,眼下我要问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跟这个王炳坤也有关系。”赵阳下意识的去摸口袋,想起这里不能抽烟,把手撤了回来:“知道王炳坤跟朱利利的关系后我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蠢,不知道为什么爱上这么个女人。心情不好,请假去外面喝酒,换了两个小餐馆,从上午喝到下午,从天亮喝到天黑,喝到晕晕乎乎才离开。说实话,喝醉了,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我敢肯定,我没有杀狗更没有杀人。” “小餐馆的名字还记得吗?”梁志洁稍微挪了下,上身前倾:“我需要让我的同事去核实一下。” 第039章 是嫌疑人还是目击证人(下) 赵阳说了名字,梁志洁让派出所的同事去核实了一下,结果跟赵阳说得差不多,尤其是第二家小餐馆的老板对赵阳的印象很深,说他进门就点啤酒,中间还点了两瓶白酒,喝的乱七八糟的,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难受的事情。 赵阳在店里吐了两回,没当着客人,是去旁边的卫生间吐的。因为这事儿,老板对他印象很好,还送了他一盘下酒菜,顺便安慰了他几句。 老板肯定,赵阳离开小餐馆的时候是喝醉的,他还询问过是否要送他回家被他给拒绝了。 在老板提供的监控摄像中,民警看到了老板所说的那一幕,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赵阳拒绝老板之后,他还晃了晃手机,说他会找人。 赵阳是被老板扶出去的,确认他走的是人行道,老板才返回店里继续忙活。 后面的事情老板不清楚。 那个小餐馆距离发现碎尸的污水井不远,但案发的那个时间,老板已经打烊了。 那个路口原本是有摄像头的,因为道路检修的缘故,那个摄像头被关了,案发当晚的情况无从得知。 派出所,梁志洁将核查结果告诉了赵阳,赵阳松了口气。 “杀狗碎尸不属于刑事案件,但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比较大,容易让周边居民紧张。”梁志洁将手握在一处:“餐馆老板的话只能证实你在餐馆里喝过酒,且离开的时候是醉酒状态,却不能证明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作为在碎尸袋上留下血手印的人,我希望你能仔细的,好好的回忆一下,在你离开餐馆后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了。”赵阳撑着头仔细回想:“我只记得我在街上走,眼前黑漆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再转。刮了一阵风,风里有味道,说不清的那种,跟着我就摔倒了。” 赵阳说着往腿上看了眼,膝盖处有磨损,证明他摔倒这件事是真的。 “不是自己摔的,是有人撞到了我,从后面撞的,撞到了肩膀这里。”赵阳拍着自己的右肩:“我肩膀受过伤,他撞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到疼,有那么一会儿是清醒的。他是故意的,我没站稳,跪到了地上,用的这只腿。我腿也不好,潜在性股骨头怀死,跪得那一下挺受不了的。” “你——”梁志洁打量着赵阳:“你才三十多岁吧,身体这么差?” “车祸。”赵阳尴尬地笑了:“这些都是车祸留下的。” “婚内?”梁志洁好奇地问了句:“魏莱她没带你去看吗?股骨头坏死,听起来挺严重的。” “是婚内,但那个时候她顾不上我。”赵阳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他那副尴尬却又不好意思的模样一下子就让梁志洁看明白了。 出轨期,且是跟朱利利在一起出的车祸,难怪作为妻子的魏莱没有理会他。就他这样的,算是天谴吧! “继续。”梁志洁不想多参与他们夫妻的事情,虽与案情有关,却也属于人家的隐私。 “被撞之后我就躺在地上了,我听见了脚步声,就在我耳朵边,我记得我好像睁开眼睛看了眼。”赵阳皱眉,仔细回想:“一张脸,背对着路灯的光,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是撞你的人?” “我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赵阳摇头:“但我记得那股味道,像是劣质的风油精里掺杂了腥臭味儿。” “应该是碎尸袋的味道。”梁志洁盯着赵阳的衣服,那上面有一块儿浅褐色的印记,所料不错的话,那应该是血迹,是抛尸者在附身查看赵阳的情况时无意间留下的。“待会儿把衣服脱了。” “脱……脱衣服?” “你衣服上有血迹,我们需要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碎尸袋留下的。” “在我身上吗?”赵阳上下打量着:“如果是,那我……” “是的话就可以排除你的嫌疑,因为那个痕迹是没有办法自己留下的。”梁志洁盯着那块儿血迹:“你晕倒的那个时间,应该是在晚上的八点半左右,我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报警,为什么没有人把你扶起来。” “许是因为我喝醉了吧,一般人不愿意理醉汉。”赵阳苦笑:“我是在花园路那块儿醉倒的吧?那地方修路,通行不太方便,最近这段时间很少有人从哪里过。许是我醉倒之后,就没人从那边过了。” “你为什么从那边过?”梁志洁看着赵阳。 “喝醉了,不太分得清路,但大概的方向我是知道的。”赵阳解释着:“我从餐馆出来会习惯性右拐,右拐的话就只能走到花园路上,那边就一条路。我租住的小区就在附近,修路的事情我知道,平时我不会从那条路走,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指的是?” “下雨天,不能汽车的时候,我会从小区后门出去。”赵阳补充道:“那条路距离地铁口近。” 梁志洁点头,告诉赵阳她想了解的都已经了解完了,等会让同事送他回家,顺便把沾血的外套拿到法医那边。 污水井里的碎尸被妥善处理,负责此案的民警没有在污水井里找到另外的碎尸袋。有可能是被冲走了,也有可能是被抛到了别的地方。因为没有牵扯到人,这事儿很快就被压了下去。除了附近的居民还在讨论外,别的人都没把它当回事儿。 刑警队,法医确认了赵阳衣服上的血迹跟狗的是一样的。同时,他们也检验了碎尸袋上的手印,确认是人为按上去的,不排除是行凶者故意握着赵阳的手在上面留下的手印,其目的可能是好玩,也可能是为了挑衅。 “挑衅什么?”李飞接住话头:“挑衅警方?” 法医点头:“有这个可能!” “这人是不是闲的啊?杀了条死狗,把狗剁碎了扔污水井里挑衅我们,他当我们警方是干嘛的?陪他玩游戏的?”李飞喝口水:“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闲着没事儿,没事找事儿。” “不一定闲着,但确实是没事儿找事儿。”法医拿出手机给他们看:“你们来的晚,加上不是刑事案件,这些照片就没给你们看。方才我又翻了翻,越翻越觉得这里头有事儿,你们看看是不是我的职业病犯了。” 第040章 他这是在故意挑衅 照片是法医自己拍的,角度也是他选的,每一个角度都很别致,透过这些照片仿佛能看见抛尸者的目的。 装碎尸块的黑色塑料袋比较常见,一般出现在农贸市场,用来装鱼虾,具有很好的防漏性。普通家用也可以,用来装厨卫垃圾。 塑料袋是打包的,手法很特别,有点儿像系鞋带,但系成了死扣。 它不是被扔到污水井里的,而是悬挂在污水井的上方,便于被人发现。根据附近村民所说,这污水井盖平时都是盖严实的,一般人不会去动这个。污水井盖旁的抹擦痕迹也证实了村民们的话,这井盖是被人故意打开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悬在污水井中的碎尸袋。 “我不理解!”李飞捧着茶杯:“就算他把井盖儿打开了,旁人也不一定会发现啊。这东西是臭,可污水井更臭,万一人家直接把井盖儿给合上了呢?” “你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法医放大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些微小的痕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李飞刚凑近,手机就被梁志洁拿了过去。 “像是手指留下的痕迹。”梁志洁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手:“是手指头的印迹。” “那个没事儿找事儿的?”李飞问,瞪着眼睛:“可惜没有完整指纹,否则一定能抓到他。” “不像是他的,那么谨慎的人,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梁志洁将手机还给法医:“应该是别人的,让我猜猜看,这个抛尸者一定是在污水井盖旁放了什么,而这个东西,不仅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还能让人注意到污水井里的东西。” “钞票,粉红色的百元大钞,一共有两张,井盖旁压了一张,碎尸袋上黏了一张。觊觎钱财的人,会为了拿到那张百元大钞而将悬在污水井盖下的那个碎尸袋捞出来。”法医挑出另外一张照片:“这是人下跪时留下的痕迹,虽然不完整,但你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你们做法医的都这么厉害吗?”李飞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不是厉害,是经验,我们对这个人的组织比较熟悉。”法医谦虚道:“这拿钞票的跟报案的是同一人,当时的情形她也跟我们描述了,被她拿出来的那些钱,也捐到咱们江城市的孤儿院了。” “说来听听。”李飞凑到法医跟前:“这事儿有点儿意思,难怪你让我们梁队小心呢,合着还有诸多内幕啊。” 事情很简单,马老太带着小孙子出去遛弯儿,经过污水井旁时闻到了臭味儿。马老太是个具有社会公德心的人,见井盖儿开着就骂了几句。 这老太太开骂的时候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对着让她生气的东西骂。这一看,就看见了那张粉红色的钞票。 看见钞票不捡那是傻子,甭管是真的假的,捡起来验了才知道。老太太将小推车放到一旁,走到污水井前,将压在井盖儿下的那张钱抽了出来。 这放钱的角度是精心挑选的,保证能让捡钱的人在捡钱的同时还能看到黏在袋子上的那张。 有钱不捡是傻子,老太太跪在井盖儿旁,将垃圾袋扯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老太太扯袋子时,不小心看见了里头的东西,她想起电视上演的碎尸案,生怕自己惹上麻烦,就赶紧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也怕老娘惹上麻烦,就拨打了报警电话。 民警是顺着地上淌落的血迹找到赵阳的,他当时半卧在路旁的草丛里,两只手呈自然下垂状,手上有干掉的血液。走近些,能闻到他身上还没有消散的酒味儿,他当时还在宿醉的状态,是被民警叫醒的。 法医到达现场的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十四分,路上没什么行人,现场基本上维持了原样。 “他这是故意让我们看见的。”李飞摩擦着下巴:“万一人家不报案呢?万一老太太只想贪财不想惹事儿呢?一个袋子而已,直接扔到污水井里,再把井盖儿给盖上,神不知鬼不觉,他拿什么挑衅咱们?” “既然是挑衅,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后招。”梁志洁思索着:“赵阳手上的血应该是被人抹上去的,他就是个意外,增加了被我们注意到的几率。碎尸袋里只装了一部分狗的组织,剩下的在哪儿?会不会被他抛到别的地方了。” “梁队,你说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个人找出来,他要是不犯事儿还好,一旦犯事儿就是咱们的案子。一个坟场案还没破,一个人皮灯笼把咱们领进了死胡同里,这要是再弄出个案子来,咱们可真就吃不上刑警这饭碗了。” “梁队您别吓我,我才刚端上这碗饭。”李飞拿起水杯晃了晃:“我有个直觉,我觉得这个人跟赵阳认识,没准儿还跟他住在同一小区。你们想啊,这人要是不认识赵阳,干嘛多此一举的把狗血涂抹在他的手上。就算他是为了挑衅咱们,找个宿醉的酒鬼,是不是太没脑子了?跟挑衅比起来,我倒觉得,他是故意给赵阳找麻烦,他讨厌这个男人,厌恶这个男人,只要能让这个男人倒霉,他不介意搞点儿小恶作剧。” “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能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给我两天,不,一半天就够了。”李飞伸出两根指头,说话时,将其中一根略微弯了下:“我保证把这个人找出来。” 与此同时,负责侦办人皮灯笼案的栾静在工地上遇见了新的案情——工地上闹鬼了! 事情是从夜间的巡逻开始的,自打出了人皮灯笼的案子,吴远强就加强了对工地上的管理。他让工人自愿组队,每队两人,轮流值夜。凡参与值夜的工人,月底可多拿三百块的补贴,同时,还能在值夜的第二天带薪补休半天。 事发当晚,负责值夜的是老范和老李。 老范今年四十八,十几岁就在工地上干,干了几十年,已经把工地当成了第二个家。 老李今年五十四,原本是某单位职工,因为单位效益不好解散了。年纪大了不好找活儿,家里还有个儿子等着结婚,不说彩礼,单是买房就是件大事儿。为了找钱,只能到工地上出苦力,就这活儿,还是亲戚给介绍的。 两个人住同一个宿舍,是上下铺的关系,出门时,各带了一个手电筒。 第041章 诡异的死法 他们先是绕着工地转了一圈儿,确认工地没事儿就,就在一号楼那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唠嗑。约莫12点儿左右,两人结伴又绕着工地转了一圈儿,他们边走边聊,大概用了半个小时。 凌晨一点左右,老范开始犯困,老李就让他先休息,说好了三点钟叫他。结果老范这一睡,就睡到了凌晨的三点四十五分。他醒得时候没见老李,身上盖着老李的外套,手电筒也不见了。他以为老李巡视去了,就抱着老李的衣服在原地等了会儿。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老范开始心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他沿着两个人巡视的路线找老李,在一堆沙土那儿看见了他。 老李背对着他,呈半蹲姿势,老范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应。心中不安的老范小心翼翼地转到了前面。 老李是睁着眼睛的,黑眼珠靠上,像是在看沙土上的东西。老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沙土上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老范轻轻的喊了声老李,老李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转。 老范慌了,快速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夹着一根烟,烟还没有点,从他的姿势来看,是刚蹲到这里,准备点烟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老范心里一咯噔,控制不住地又往沙土上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见了鬼脸。 老范下意识地碰了下老李,老李直接倒在了地上,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像是那种从运输车上掉下来的蜡像。 老范吓得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老李的胳膊。此时的老李已经全身僵硬,鼻息全无。 吴远强是被咣咣的砸门声吵醒的,打开门就看见了脸色煞白的老范,知道老李出了事情,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民警赶到现场的时候,老李的尸僵现象已经有所缓解。死者没有外伤,面部表情平静,两只手有不同程度的抓握痕迹,疑似心脏病引起的猝死。 老李的妻儿还好,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些个亲戚,一个两个的把吴远强给围了起来,吆喝着让赔偿。 吴远强希望弄清楚老李的死因,如果是工伤,他可以向公司申请赔偿,如果是突发性疾病,他只能基于人道主义给一些慰问金。 双方就是否验尸发生了争执,在这个争执的过程中,吴远强被李家的亲属打伤。 栾静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给梁志洁打的电话,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个女人的嗷嗷声。梁志洁蹙着眉头跟栾静说:“这事儿跟人皮灯笼那个案子有牵扯吗?若是没牵扯你就别参与了,除非院方或者家属那边能够证明死者是非意外死亡。我说的你明白吗?” 栾静捂着电话大声说:“明白,咱们虽然是警察,但警察不是万能的,有些案子不归咱们管,尤其不归咱们刑警队管。咱们要是参与了,这事儿就说不清了,没事儿也能折腾出来一些事儿。梁队,我换个稍微清净点儿的地方给你说。” 大概过了一分钟,电话那边再次传来了栾静的声音,虽然背景依然有些嘈杂,却已经能够清楚地听到她说得每一句话。 “梁队,我问过医生了,老李的死应该是意外,复合突发性心脏病猝死的种种症状,如果家属同意的话,可以申请解剖,进一步确认死者的死因。但有个地方需要我们注意一下,猝死是需要诱因的,诱发老李猝死的原因可能是工地闹鬼。” “工地闹鬼?”梁志洁走到窗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打算晚些时候去工地上看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工地上住一宿。” “让李飞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工地上住。”梁志洁回头看着李飞:“你在哪个医院?我让李飞去找你。” “不用,你让李飞到工地等我吧。”栾静的声音小了些:“刚刚有家属过来找我,让我给他们住持公道,还好咱们负责协调的民警同志过来了。我长话短说,你看这工地闹鬼的事儿跟人皮灯笼之间有没有牵扯?对了,他们在沙堆里挖到一个面具,吴远强说那面具眼熟,很像是那晚看到的。我就是因为吴远强的这句话才跟到医院里的,我怕这两个事情中间有牵扯。” “面具?”梁志洁沉了声音:“先说闹鬼的事儿吧,晚会儿我跟李飞一起去工地,看看那个沙堆。” 工地闹鬼是从发现人皮灯笼开始的,起初是一些脚步声,或轻或重,或深或浅,总是徘徊在简易工房周围,出现时间不定,但都是在后半夜。有人大着胆子出去看,却没看到任何古怪的东西。 吴远强就是因为这些脚步声的出现才开始安排工地上的工人巡逻。 这些负责巡逻的工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年纪较大,家庭负担较大,不惧鬼神,有钱就行。用他们的话说,穷鬼都不怕还能怕别的鬼,真要遇上了,打个商量,让“它”别为难在工地上讨饭吃的人。 说也奇怪,自从工地安排人巡逻之后,脚步声就不见了,大家伙儿都以为事情平息了,对于夜间的巡逻也变得敷衍起来。就拿老范跟老李来说,他们会在巡视完第二圈儿之后轮班休息,而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第二圈巡视的时候。 “这诡异的事情有多诡异,比我们在污水井里发现狗狗的碎尸还诡异吗?”因为梁志洁开了免提,李飞也能听见栾静说的话。 “污水井里发现狗狗碎尸?”栾静被李飞的话吸引住了:“狗狗这么可爱,它们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哪个缺德丧良心的把它们给碎尸了呀!” “缺德的还在找,丧良心的也还在找,栾静妹妹你放心,你李飞哥哥向你保证,用不了两天,我一定把这个人给你抓出来。现在,你能说你那边的事儿了吗?这话费挺贵的,哥哥心疼你的钱。” “李飞你占我便宜。”栾静冲着电话呸了声:“懒得理你,等我回去收拾你。” “赶紧吧姑奶奶,咱这一堆案子等着呢。”李飞立马唤了称呼,电话那边,栾静又呸了一声。 第042章 故意装神弄鬼 见鬼的事儿是老范说的。 据老范描述,巡第二圈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工地四处透风,风吹过脚手架,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好在,他们都是胆大的人,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害怕。 这个正在建设的工地有十八栋楼,其中建好的有七栋,正在建的有三栋,还有三栋刚浇了地基,剩下的那几栋还没有影子。 巡到七号楼时,他们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老范给老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默数一二三,齐齐回头。一道影子,看不清是什么,突然就从眼前飘了过去。 老范:“看清楚了吗?是啥东西?” 老李:“没看清楚,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唰地一下没了。” 老范:“应该不是那个东西,那东西都是白的。” 老李:“你咋知道那东西是白的?” 老范:“故事里不都这么讲吗?” 老李:“故事都是人写的,写的人都是瞎编的,他写过但未必见过,没准儿那东西就是黑的呢。” 老范:“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老李:“瞧你这胆儿,还跟着我巡逻呢。放心,吓唬你的,这世上没那东西。我估摸着是只野猫,被咱们给吓跑了。” 老范晃了晃手电筒,“要不,咱们去看看?” 老李接过手电筒,往黑影消失的方向照了照:“看看就看看,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鬼。” 老李在前,老范在后,两个人进了刚刚建完主体的七号楼。 一楼堆满了建筑垃圾,老李边走边照,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等他转过身与老范说话时,老范睁大了眼睛——在老李的身后出现了一张鬼脸。 老范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那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恐怖的时刻,就像是有条蛇顺着他的裤腿爬上了上去,在脊背上稍作停留后,盘到了他的脖子上。 老李不明所以,用手电筒照了照老范的脸。 老范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而那个鬼脸就紧跟在老李身后。老范抖抖索索,想要指着鬼脸给老李看,可心里害怕,没敢把话说出来。他握住老李的手臂,强装镇定,将老李从七号楼拉了出去。 尽管老李有所怀疑,老范却紧闭口舌一字为提,他害怕这件事儿会吓到老李。 因为不确定那个东西是什么,老范不敢去叫吴远强,害怕被人说是装神弄鬼。他跟在老里身后,勉强巡视了一圈儿,最后回到一号楼那边休息。 老范说了谎,他不是因为困了才睡觉,他是因为害怕在那边假寐。按照吴远强定下的规矩,他们要每隔一个小时巡视一圈儿,老范害怕,不想再巡视,就借用困这个借口躲避。老李给他披衣裳他知道,老李拿着手电筒离开的时候他也知道,他是想喊住他,跟他说鬼脸的事情,可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能任由老李去冒险。 平常巡视一圈儿,走得快半个小时,走的慢,四五十分钟,在这段时间内,老范感觉度日如年。他不是三点多出去找人的,而是两点多就出去过一趟,沿着他们之前走的路,但他并未看见老李。三点多又出去了一趟,走到半路,看见灯光,他以为是老李打得手电筒就照着光跑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看到了老李,看到了沙堆,随后找到吴远强报了案。 栾静还没说完,梁志洁就让她把那个老范带回来。 栾静不解,梁志洁扭头看了法医一眼,对着手机道:“先把人带回来,咱们队的法医会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呀?”李飞眨巴着蠢萌的大眼睛:“这鬼故事讲得好好的,怎么把老范带回来了?” 法医故意咳了两声,先是与梁志洁的目光来了个短暂性的接触,随后对李飞道:“你呀,还得跟你们梁队好好学学。这老李的死是意外,但很大程度上是人为的意外,是与不是,等我诈他几句就明白了。” 人是跟着栾静回来的,没回刑警队,而是到了先前询问赵阳的那个派出所。 梁志洁、李飞和法医三人在派出所里等着。 面对着不断为自己喊冤的老范,法医只说了几句:“给你普及个医学常识,尸冷一般发生在1到2两个小时之间,尸斑通常会在2到4小时内出现,尸僵一般发生在死后1到3个小时,从局部尸僵到扩散到全身,需要4-6个小时,根据你的描述,你是在凌晨三点多发现的老李,他当时硬地像蜡像,倒地后还维持了死亡时的状态,就常识而言,人会在死后的12到16小时之间发展成高峰。老李的死亡时间很可疑,而你,作为老李生前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人,具有很大的嫌疑。” 听完法医说得这些话,老范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他承认,老李的死跟他有关,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工地闹鬼的事儿扩大,好让工地停工。 老范是开塔吊的,来工地干活冲得是熟人的脸面,没跟工地签订劳动合同。从工地开工到现在,他只拿到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全被工地以各种借口拖延。 他想过撂挑子不干,工头威胁他,说他中途走人是违反劳动合同,工地有权不给他结算工资。他是个大老粗,没上过几年学,对于法律上的那些事儿不清楚,见对方说得信誓旦旦就给糊弄住了。对方采用的策略很简单,先打你一棒,再给你个枣吃。一边威胁你,不让你中途罢工,一边给你承诺,说是等某号楼完工了就给你补合同结算工资,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七号楼都要封顶了,前面的工资还没拿到。 老范心里憋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把这事儿跟一个朋友说了,朋友让他想办法在工地上整些事儿出来,让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吃个儿闷亏,领点儿教训。 他本就是在工地上干活儿的,知道这帮干建筑的迷信,凡破土动工必会上供。有些建筑公司的大老板,在进行人事调动的时候会看八字,凡是公司里的关键岗位,八字都是请老师傅批过的。老范想利用这帮人做贼心虚,夜路走多了怕见鬼的心理在工地上整些事儿,就算不能让工地停工,也能耽误些工期,让老板多赔几个钱。 脚步声是他弄的录音,东西就埋在他睡觉的那个墙外头,跟他的脑袋一墙之隔。开关在他手里,他等工人睡着了之后放,基本都选在凌晨两点之后,也就是工友们睡得最沉的时候。一旦有人清醒,他会立马关掉声音,并且误导对方,让对方将这个声音往鬼怪上面联想。 他做得很谨慎,连住在他上铺的老李都没察觉。 第043章 他是老范的朋友?(上) 老李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相反,他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之所以报名参与夜间巡逻,是因为他缺钱,他需要钱,哪怕每个月只多了三百块钱,对他来说,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钱嘛,能多不能少,谁让他没本事,连个正经工作都保不住呢。 老范没想把老李怎么着,相反,他很同情他,觉得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是为了五斗米折腰。他之所以选老李,是因为老李胆子小,口碑好,他想要借用老李的嘴巴做实工地上闹鬼的传闻。 他不知道老李有心脏病,不知道老李经不住刺激,两个人在一个上下铺上睡了那么长时间,老李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人真的会被吓死,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被吓死的人。当沙土堆下的老李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老李发现了自己。他不知道人在被吓死的时候是那个样子的。 阴沉沉的月光下,他看着老李那张一动不动的脸,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情,报警,自首,被老李的家人捶打,被自己的家人埋怨。当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笑了,这个笑来得莫名其妙。 他的五官开始狰狞,情绪陷入前所未有的疯狂中,他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帮他让这个工地陷入混乱中。他甚至咬牙切齿,恨恨地想:“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如果不是工地拖欠他的工资,如果不是工地让他一家老小活不下去,他也不会打这样的歪主意,老李也不会死于非命。” 月光下,他的眼睛变得猩红,他对着已经失去生命的老李说:“要怨就怨他们,变成鬼,也要去找他们。” 人都是两面的,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那时的老范被心魔掌控,变成了魔鬼。 在那个晚上,在他面对着老李死不瞑目的尸体时,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他编造了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据,编造了半真半假的在巡逻途中遇鬼的事情,在警方介入之前,没有人怀疑他。 此时的老范,已经走出了心魔,他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跪在地上诚心忏悔:“我对不起老李,我害死了他。我没想跑,更没想过把这事儿遮掩过去。我想等我拿到工资了,把家里的那些老老小小安排好了我就去自首。杀人偿命,就算不是故意的,我也愿意为我犯下的错误买单,接受我应该接受的惩罚。” 拖欠的工资,逝去的人命,梁志洁也不知道老李的这条命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 假如工地没有拖欠老范的工资,老范就不会装神弄鬼,老李就不会殒命。 假如老范懂得用法律为自己讨要工资,老李也不会殒命。 假如老李没有心脏病,假如老范把事情跟老李说了,结局可能也不一样。 然而,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如,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它都发生了。 老李的死因是心脏病猝死,但导致他死亡的却是老范的鬼脸面具,老范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鬼脸面具是从哪里来的?事发之后,你又把它藏到了哪里?” “捡的,真是捡的。”老范低着头:“就在我们工地旁边的草丛里,我去解手看见了那个面具,我觉得挺好玩儿的,就想拿回家给孩子,结果老忘。后来,我就用它装神弄鬼了。” “那面具别人没见过吗?” “应该没见过,那草地没啥人去。”老范解释着:“那边有围墙,是用铁皮围的。前阵子刮大风,铁皮被掀起来一块儿,刚好够一个人弯腰通过。我去那边,是因为它离塔吊近,解个手挺方便的。” “面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工地出事儿的第二天。”老范伸了伸手指:“就闹人皮灯笼那会儿,我也是因为那个才想起来装神弄鬼的。” 梁志洁的目光与李飞他们撞到了一块儿,他们似乎知道了那个人是如何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 “面具在哪儿?” “刚捡到的那会儿我放塔吊上了,我那塔吊就我自己开,加班也是我一个人,面具放在上面没人知道。” “它现在在哪儿?” “沙土堆里,我给埋进去了。” 梁志洁给李飞递了个眼色,李飞立马开车去了工地。 因为老李是死在沙土堆前的,沙土堆仍维持着原先的样子。面具埋得不深,三两下就被李飞刨了出来。他将面具装到证物袋里,拿着面具去找吴远强,证实面具就是人皮案事发当晚他看见的那个。 李飞将面具带回队里,希望从面具上获取有利的信息,然而上面除了老范的指纹外,再无别的东西。 梁志洁说得没错,犯罪嫌疑人是个心思缜密的,他没有在面具上留下任何证据。 在老范被带走的时候,梁志洁多问了一句,就是这句看似多余的话,为今后的案件侦破留下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活扣。 她问的是:“那个给你出主意的朋友是谁?他也是你们工地上的吗?” 老范答:“不是,他不是我们工地上的,他叫刘志宏是个保安,是我在吃早饭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住的很近,闲暇的时候会约着一起钓鱼,下棋什么的。他话不多,见识多,我跟他算是忘年交。” 提起刘志宏,老范脸上露出难得的轻松的笑意:“你们别去找他,他跟这件事儿没关系,我们就是钓鱼的时候我随口跟他抱怨了几句,他随口跟我说了那么几句。他开玩笑的,我当真了。我朋友不多,他是其中一个,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儿给他添麻烦。” “你们是好朋友?” “忘年交,算得上知己的那种。”老范搓了下手:“他比我小很多,但经历的事儿不比我少,是他让我明白,人活着都不容易,该争口气的时候就得争口气。我这个人学历不高,十几岁干工地,经常被人瞧不起,就连我老婆都瞧不起我,经常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他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推心置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对我没有任何要求,还能跟我做朋友的人。” “人生难得一知己,只可惜,因为他的一句话,让你走了歧路。” 第044章 他是老范的朋友?(下) “不关他的事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老范转向李飞:“他不知道我会这么干,不知道我会把老李吓死。说起来,他还跟老李喝过酒呢。” “你的那个朋友认识老李?”梁志洁问,随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老范跟老李是朋友,老范的朋友认识老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呢? 梁志洁摇头,觉得自己过于焦虑了。 自打朱利利的案子发生以来,这江城市的案子就一桩比一桩蹊跷,让她这个副队长也变得神经兮兮,不管是听到的,看到的,都会多想一些。 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正好听见老范对李飞说:“你们别看他只是一个保安,在我眼里,他比大学生还大学生。他懂得多,知道的也多,就是不怎么开口说话。我看得出来,他是个上进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但凡他出生在一个稍微正常点儿的,普通点儿的家庭,他一定会是个很优秀的人,一定有更加美好的前程。” “我相信你说的话,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 “有缘会见的,就怕你们看不上他一个小保安。”老范苦笑着:“像我们这样的人,都会被人看不起。从前,我以为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职业之分。后来我才明白,人啊,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老范……” 李飞想劝老范,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好在老范不在意这些,此时的他已经放下了一切,从容面对自己应该背负的结果。 老范被带走之后,李飞凑到梁志洁跟前,悄咪咪地问了句:“梁队,你觉不觉得刘志宏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很寻常的一个名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李飞闭着眼睛想:“不,不是听过,是看过。梁队你还记得咱们抓捕马满杰的那个网咖吗?” 梁志洁点头。 “就是在那个网咖里,在他们登记的身份信息里。”李飞拍了下手:“对,就是那里。我想起来了,登记表上不光有马满杰,有王虎,还有这个刘志宏。” 梁志洁觉得眉心一跳,先前那股不安的感觉终于找到了出处,不管老范口中的这个刘志宏是不是网咖里登记的那个,他们都有必要再去核实一下。 因为马满杰死了,王虎死了,他们担心这个刘志宏也会遭遇不测。 这是一种知觉,一种来自于刑警这个职业的知觉。 “走,去网咖。”没有多余的话,梁志洁把车钥匙扔给了李飞:“你来开,我再想点事儿。” 网咖老板正在跟人吵架,看见梁志洁连架都忘了吵,拿出几张钞票将人打发了,乐呵呵的迎上去。得知他们是来查那天的事情,老板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将那天的登记信息翻了出来。 登记信息显示,第一个进入网咖的是马满杰,第二个是王虎,王虎之后是一对儿大学生,紧跟着是刘志宏。大学生去了包厢,马满杰,王虎和刘志宏则坐在了大厅里。从登记的机器号显示,他们三个是坐在一起的。 “把那天的监控打开!”梁志洁走到电脑前:“就马满杰见鬼的那个。” 网咖老板没有迟疑,打开电脑,找到文件夹,指着文件夹给梁志洁说:“都在这里!你上回走的时候说让我保存好,我都好好存着呢。不光存着,我还做了备注。见鬼的,喏,就这些。” 网咖老板用鼠标画了个线框:“是我一个个打开,还是梁队你自己看。” “我自己看,有问题我会问你的。”梁志洁握住鼠标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那天晚上买水的是谁?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吗?” “是!”网咖老板点头,指着镜头中的王虎:“是他,买得不是水,是饮料,这梁队你上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 “他叫王虎。”梁志洁盯着镜头里的那个人:“他呢?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就是在那儿上网,看电影,中间还看了会儿小说,热门小说,我也看的。”网咖老板吐槽着:“那作者更新太慢了,我还跟他唠叨来着,他没大理我,应该是个内向的人。咋地,他也犯事儿了?” “没有,随便问问。”梁志洁盯着电脑里的画面:“他一直在这里坐着?” “应该是吧,反正印象中他没离开过。”网咖老板回忆:“对了,王虎,这个人叫王虎是吧?他在我这儿买了两瓶饮料,其中一瓶是给那个的。” “给刘志宏的?”梁志洁扭头,看了眼冰柜里的饮料。 “对,是给刘志宏的。”老板指着刘志宏:“也不能说是给,因为这钱原本就是刘志宏的。我听见他们几个说话,好像这个王虎上网把钱给花没了,他口渴,想喝点儿凉的,刘志宏就从自己口袋里给他掏了十块钱。王虎这人也够意思,他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给了刘志宏。刘志宏没喝,把盖子拧开之后就给了那个马满杰。这人吶,素质还真是有差别,这个马满杰喝了人家的饮料连个谢谢都没说。” “给饮料的那个画面怎么没有了?”梁志洁在电脑里搜索着。 “没有?那可能是没录上,也可能是跟丢失的那几段视频一样,不知道啥时候给删了。”网咖老板紧贴着梁志洁的肩膀往电脑上看。李飞见状,长臂越过柜台,把老板往后拽了拽。 “你觉得他们是认识的吗?”梁志洁一边搜索一边问。 “我觉得他们不认识。”网咖老板摇头:“那个马满杰,就你们抓走的那个,他是头一次来,是生面孔。王虎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带了个女人,是陪那女人上网的。他啊,在女人跟前装大方,自己来的时候抠抠搜搜的。刘志宏来过好几次,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来了基本上就是看电影,看小说,他这个人存在感挺低的,要不是整理电脑里的这些资料,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我们家的老客户。” “那就是说,那天晚上,他们三个是偶然碰到一起的?” “是偶然,这要是认识的就该一块儿来了。”网咖老板打着哈欠:“马满杰跟王虎是包夜,王虎是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走的,大概六点多钟。马满杰是被你们抓走的。” “那这刘志宏是什么时候走的?” “十一点多,他说他要回去值班。” “十一点多少?” “大概是刚过十一点那会儿,具体记不清了。”网咖老板皱着眉头:“他不是没犯事儿嘛,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梁志洁捏了下前额:“最后一个问题,马满杰撞鬼的时候他在不在?” 第045章 这个保安我见过 网咖老板很认真地回想,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约莫等了两分钟,他冲着梁志洁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要不,咱们看看监控?他这个人存在感极低,除非你盯着他,否则还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网咖老板在电脑上一阵忙活,结果是在那个时间段的监控资料里没有看见刘志宏。 透过监控可以看到他的那台电脑处于休眠模式,不知道是走的时候忘了关机,还是在那个时间段儿跟网咖里别的客人一样在围观马满杰的热闹。 这种性格的人,即便围观,也会站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梁志洁特别注意了一下,他的穿戴很普通,身高跟体型也很常见,尤其是看背影的时候,很容易跟别的客人混淆。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隐形人,也是网咖老板口中存在感极地的人,好像处处是他,又处处不是他。 尽管心里存疑,梁志洁却没能在电脑上找到更多资料。唯一掌握到的新情况是,那晚王虎买的饮料原本是要给刘志宏的,被刘志宏打开后送给了马满杰,随后不久便出现了马满杰撞鬼的事情,而他死前,在拘留所的墙上只留下了一句话:“你,见过鬼吗?” 这句话跟马满杰撞鬼的事情有没有牵扯,他见到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亦或者是他心里有鬼,在方便的时候遇见了跟受害者相似的女孩儿将对方误认成了向他索命的鬼。 回程时,她一直用手捏着鼻梁,紧缩的眉头让正在开车的李飞也将眉头拢成了川字型。 “会不会是那饮料有问题?”李飞问,想起了魏莱之前说的话:“某些电视剧的情节是烂,但不排除有人模仿。” “饮料是从网咖买的,购买者是王虎,把瓶盖儿扭开的是刘志宏,这个过程很短,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人,一般人怕是没有时间下药。就算是下药,也得事前准备吧。药藏在哪里,他们是如何确定马满杰会到网咖的,行凶的目的是什么?下药者是谁?网咖老板,王虎亦或者是刘志宏,他们跟马满杰之间,没有明显的前后因果的关系。” “的确没有明显的因果关系,但我总觉得咱们忽略掉了什么。”李飞轻啧了一声:“或许不是忽略掉,而是多想了。就像咱们最初推测的那样,马满杰撞鬼可能是他心理压力过大,在拘留所自杀,是因为惧怕即将到来的宣判。这人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下,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 “希望是我们多想了。”梁志洁松开手:“我们去见一下那个刘志宏吧。” 李飞猛地踩了下刹车,在梁志洁的催促下才继续前行。 “梁队,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我觉得你格外关注这个刘志宏?怎么,他是你家亲戚啊?” “我见过他,在给朱俊峰送车的时候。”梁志洁调整了下座椅,让整个身体更为放松:“他是中央花园的保安,进小区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当时觉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到监控才明白,是在监控里见过。” “这中央花园是在孟县吧?虽然划归了江城市,跟网咖还是有些距离的。这孟县是没有网咖吗?大老远的,跑这边上网。”李飞打了个方向盘:“现在的这些人啊,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那个王虎,跨城区上网,这个刘志宏更牛,跨市县上网,合着这网咖还是风水宝地了。” “是不是风水宝地,问一问这刘志宏就知道了。”梁志洁看着正前方的路面,:“还记得网咖老板说的话吗?他说刘志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离开的。理由是回去值班,因为上网的时间没到,离开的时候没有做登记,只是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刘志宏退网的时间跟他真正离开的时间是不吻合的。” “虽然不吻合,但这事儿挺正常的,我上大学的时候长干,没办法,那会儿女朋友看的严,稍慢一会儿女朋友就没了。”李飞摇头:“最夸张的一次,我刚把游戏打开,女朋友催我跟她逛街,为了不让游戏里的队友骂我,我把电脑转给了我的一个同学,让他替我上网,给这小子省了一笔上网费。” “你不怕人盗你账号啊?”梁志洁笑着问:“听说你们男生都是视游戏账号如命的。” “那得分什么账号,就我那个菜鸟,白送人家都不要。”李飞把菜鸟两个字说得无比骄傲:“比起他提前下机这件事儿,我更关心他的交通工具。那个时间,地铁和公交都停了,他一个保安,值班肯定是要回中(央)花园小区,那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回去的?” “问得好,待会儿记得问。”梁志洁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刘志宏的样子。 保安,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男人普遍不显高,尤其是体型偏重的。肤色较黑,方脸,眉毛粗重,单眼皮,眼尾下垂,眼睛里没有光,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塌鼻梁,薄嘴唇,但也有可能是厚嘴唇,毕竟擦身而过时,她没有注意到他唇部的动作,不排除他当时是抿着唇的。 中(央)花园小区是朱利利暂住的,作为朱利利的男朋友,赵阳曾在那边短暂的居住过。赵阳是那种活泼外向的性子,经常开车出入,他跟刘志宏即便不认识,也是打过照面的。 刘志宏是老范的朋友,老范是在吴远强的工地上开塔吊的。 吴远强是在工地上收到的人皮灯笼,事发当夜,他曾透过窗户看到一张鬼脸。 鬼脸是面具,被丢弃在草丛里,刚好被刘志宏的朋友老范给捡到了。 随后,老范用这张面具制造了工地上的闹鬼事件,老李因为这件事,诱发心脏病猝死。 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刘志宏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局中人,还是局外人,是跟案子有牵扯的人,还是被案子牵扯进来的无辜路人。 脑海中,刘志宏的那张脸越放越大,最后只剩下那双眼睛。 梁志洁倏地睁眼,问李飞:“老范住在哪里?我记得他说他跟刘志宏是邻居,是在吃早饭的时候认识的。” 李飞将车靠边,给栾静那边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儿,电话回了过来。 第046章 这是撞鬼的真相?(上) 在2018年6月份之前,老范跟妻儿住在孟县的马步社区,这个社区距离朱利利所在的中(央)花园很近,身为保安的刘志宏为方便上下班,也曾在这个社区里租过房子。 刘志宏是跟人合租的,合租的那个人已经南下打工了,目前联系不到。 缘分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在缘分到来之前,哪怕你们毗邻而居都不可能见面,缘分到了,不想见的人也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老范和刘志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社区门口的早餐摊儿上,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也发生在早餐摊儿上。 临近春节,很多早餐店都关门了,只有门口的那家包子铺还在营业。刘志宏是孤儿,没有父母亲人,就算过年,也是一个人。老范则是因为婆媳矛盾,夫妻问题,大过年的没饭吃,只能到早餐摊儿上将就。 那天小雪,要上班的两个人起得都很早,在冒着热气的早餐店门口,就只有刘志宏跟老范两个人在吃早餐。 刚开始聊的时候,都是老范在说,刘志宏在听,认识的时间长了,刘志宏的话就多了,两个人也就成了忘年交。 刘志宏在江城市没什么朋友,老范算是跟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一个,他休息的时候没地方去,老范就会喊他来工地上。 网咖的事情,老范也给了解释,说是他让刘志宏去网咖的。 他有个小平板儿,工地上没有网络信号,即便有,他也舍不得,每次刘志宏来看他,他都会拜托他去网咖给自己下一些电影还有歌曲。 老范的这些话,初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琢磨,漏洞就出现了。 老范是在吴远强的工地上上班的,不管是从中(央)花园还是马步社区,都不会经过刘志宏上网的那个网咖。从地图来看,这是一个钝角三角形。刘志宏明明可以选一条近的路,在路上随便找个网咖,为什么舍近求远,非得跑到那边去? 面对着栾静的提问,老范虽然愣了一下,但并不意外。他说他知道刘志宏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刘志宏是孤儿,跟正常长大的孩子不一样,他缺乏安全感,喜欢待在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老范在来这个工地之前,是在网咖附近的工地上开塔吊的,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拜托刘志宏帮自己下载电影的。刘志宏虽然是个年轻人,但他收入低,人又内向,年轻人喜欢的那些娱乐场所他都不怎么涉及,他的日常生活简单地像是老年人。 那个网咖比较大,地理位置比较显眼,老板热情,但又不会过分热情,对于像刘志宏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那是一个会让他感觉到自在的公共场合。 老范在那个工地上干了差不多一年,期间刘志宏都是去那个网咖给他下电影的。以他的性格,舍近求远,一点儿都不奇怪。 老范的这些说辞在刘志宏这边得到了印证,他还告诉梁志洁,老范音箱里的那段恐怖录音也是他给下载的,就是在那个网咖里,在马满杰遇鬼的那个晚上。 他是带着耳机下载的,但不确定会不会被旁边的人听到。之所以把饮料给马满杰,是他发现马满杰当时的状态不对,眼神空洞,脸色苍白,黑眼珠死死地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你电脑屏幕上有什么?”梁志洁问,探究着刘志宏的眼神。 可惜,那双眼睛平静无波,眼神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一张图,会动的那种。”刘志宏回答的时候没做任何动作:“就是黑的,红的背景,一个女人在地上爬。” “女人是谁?”李飞问。 刘志宏摇头:“不知道,就是一张图片而已,配着那个声音有点儿吓人。我不知道他是在怕那张图片,还是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还能找到那张图片吗?”梁志洁问。“假如我们带你去网咖的话,你还能把那张图片找出来吗?” “不知道。”刘志宏摇头:“我是随便点的,图片刚打开就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我以为是我把他给吓着了,就把那个图片给关了,声音也没有下载,我甚至连下载的地方都没找到。” “你觉得马满杰撞鬼的事情跟你有关吗?”梁志洁又问:“那天之后你还有没有去过网咖?” “没有!”刘志宏摇头:“我不确认后来发生的事情跟我有没有关系,即便有,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之后我没再去过网咖,不是因为那个叫马满杰的,是因为走不开。我们小区里的一个业主出事儿了,主管要求我们随时在岗。再有就是我同事家里出了点儿事,我一直帮他加班,今个儿才休息。” “出事儿的那个业主叫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我认识她。”刘志宏往朱利利住的那栋楼指了指:“她经常带不同的人回来,小区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不少,都说她在外面是干那种工作的。” “那她是不是做那种工作的?” “不是,她应该是在医院工作的。他们医院来我们小区义诊过,我见过她穿白大褂的样子。”刘志宏稍微沉默了下:“当然,一个人的职业不能代表她的人品,但一个人的人品如何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被人议论。说白了,那是人家自己的生活,不干旁人的事情。” “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我只是保安,业主如何跟我没有关系。”刘志宏的回答像白开水一样淡。 “认识赵阳吗?”梁志洁拿出一张照片:“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刘志宏点头:“见过,跟她一起回来的,还一块儿出去买过东西。” “知道他们的关系吗?”梁志洁将照片收回:“你觉得他们关系如何?” “我只是个看门的,只知道他们每次进出的时候,这个女业主都会表现地很亲昵,不像是正常夫妻那种。” “正常夫妻是怎么样的?”李飞好奇地问。 刘志宏没看他,用手往外指了指:“那些都是正常的夫妻。” 小区门口,有不少的人进进出出,不管是二十多岁的,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别说是挎着胳膊搂着腰,就连牵手的都很少。 那种三十好几,还一脸娇羞着往一块儿腻歪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夫妻,起码不是原配夫妻。 梁志洁问了老范的事儿,刘志宏的回答跟老范说得差不多,他知道老范想要整事儿,甚至猜到了老范想要利用那些录音在工地上制造恐怖气氛,但他不知道老范会利用老李去演这出戏,不知道老李有心脏病,更不知道老李会吓死。 录音是他下载的,但他跟工地上闹鬼的事情无关,跟老李被吓死的事情也无关。当梁志洁问起面具的事情时,刘志宏表现的很茫然,似乎不知道面具这回事儿,他甚至还问了梁志洁,被老范捡到的那个鬼怪面具长什么样子。 它究竟有多恐怖,才能将一个人活生生地给吓死。 第047章 这是撞鬼的真相?(中) 梁志洁让栾静发了面具的照片过来,刘志宏盯着梁志洁手机中的那个面具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梁志洁的手机响起,他这才缓过神儿来将手机还了回去。 “这面具挺普通的,好多地方都有卖,跟唱戏的那个脸谱差不多。这样的面具,怎么会把人给吓死?” “老李不是被吓死的,或者说不是被直接吓死的。”李飞解释着:“他有心脏病,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这心脏有毛病的人,原本就经不起吓,他是因为惊吓引起的心脏猝死。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这老李死得有点儿冤枉。” “是挺冤枉。”刘志宏将目光移到外面:“你们看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可能他们今天还在跟你打招呼,明天就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离开了。车祸,疾病,很多都是意外,很多的结束都是带着点儿冤枉的。” “难怪老范说你是个文化人。”李飞点了个赞:“这话有点儿哲学的意思,有机会咱俩好好聊聊,我对这生跟死的话题特别有兴趣。” 刘志宏看着李飞,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眸光都没有波动。 上车时,李飞习惯性地坐到了主驾的位置,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梁队,你觉得刘志宏说得是真的吗?” “不知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知道,他这个人比较怪。”李飞调整了下后视镜:“这么热的天,他竟然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连脖子都给捂住了。我认识的男人里头每一个是这样的。还有,他这个人不止是内向,心防还高,哪怕你跟他面对面的站着,你都能感觉到你们中间隔着一堵墙。” 李飞比划了下:“他一丝不苟,有洁癖,你注意到他的指甲没,修建的特别整齐,而且干干净净的。我见过的男人里头,很少有这么干净的。” “干净不好吗?干净是一个人的修养。”梁志洁系上安全带:“我就喜欢那种干干净净,看起来很清爽的男人。” “这要是个高级白领,霸道总裁,干干净净没毛病,一个保安……” “保安就不能干干净净了吗?干净是分人的,不是分职业的。”梁志洁白了李飞一眼:“现实里的霸道总裁未必有人家这么干净。” “是是是,梁队说的没错,是我考虑欠妥,说法有误。”李飞侧了下头,压低声音道:“我问过他同事了,他们说他是个怪胎。” “何为怪胎?” “他会去固定的超市购物,固定的饭馆儿吃饭,就连常吃的饭菜都是那几样,哪怕别人告诉他,旁边那个超市更便宜,饭菜更好吃,他都不带换的。就这么一个人,舍近求远地跑去网咖下载电影,好像也挺正常的哈。” “是挺正常的,或许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吧。”梁志洁扭头,朝着门岗那边看了眼。 刘志宏站在门岗里一动一动,后背坚实,犹如一尊假的雕像。 “听说他之前很胖,当了保安之后刻意减了减肥。”李飞顺着梁志洁的视线看去:“但我觉得,当保安,壮实点儿更有安全感。” “马满杰的那个事情你怎么看?” “我觉得谜底有了。”李飞开始倒车:“马满杰是自杀的,这个毋庸置疑,唯一让咱们不解地是他留在墙上的那句话。你,见过鬼吗?正常人都会联想到阿飘,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刚刚,跟刘志宏对话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有了灵感,我觉得这个事儿可以换个角度去想。” “换个角度?”梁志洁看向李飞:“说来听听,看看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梁队也有想法,那梁队先说。” “这个鬼一定是马满杰心里的鬼。”梁志洁收回目光:“我赞同你之前的话,他是心里有鬼。” “我再补充一下。”李飞笑得相当欠:“马满杰的这个鬼,有可能说得是被他杀害的熊珍艳,也有可能说得是他自己。对于死者来说,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何尝不是一个索命的恶鬼。还有第三个可能,他见到的那个鬼不是真的鬼,而是在案发当晚割皮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马满杰见到了凶手?” “有这个可能。”李飞点头:“当然,马满杰已经死了,他跟熊珍艳的那个案子基本上属于盖棺论定了,事实如何,对他们而言,区别不大,但对咱们而言是有意义的。以下分析,均属我的个人假设。” “废话少说,赶紧的。” “梁队,假如你是凶手,在杀死被害者之后,你会不会返回现场查看?” “不会,返回现场,等于留下更多的证据。” “的确,返回现场的确会留下更多的证据,但返回现场也有可能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消除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梁队你是刑警,你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定会冷静分析。马满杰不一样,他是个混混,还是个在里头住过的混混,他对警察,对关押,对他的犯罪事实,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审判有着本能上的恐惧。他不是有意犯罪,是临时犯罪,是被情绪掌控住了手脚。像他这样的人,在案发后一定会紧张。” 在梁志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场景。 黑漆漆的夜晚,没有半点星光,夜风拂过马满杰那张满是惊恐的脸。 他没想到他会杀人,更没想到他会把熊珍艳给杀了。 他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他先是喊了她的名字,跟着慢慢地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了专属于活人的生命的气息。 他脸色煞白,慌忙逃进车里,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汽车发动了,不是前行而是后退,他的手抖得厉害,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一颗心更是跳得咚咚的,那声音直在他耳边回荡。他心慌的要命,觉得四周都是窥视他的眼睛,就在他几近崩溃的时候,他突然冷静下来。 他不想坐牢,不能坐牢,他必须把这件事遮掩起来。 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推开车门,走下车去。 熊珍艳还在原地躺着,她也只能在原地躺着,想象中那些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也没有吃后悔药的机会。他咬了咬牙,再一次靠近熊珍艳,再一次试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已经死透后,闭眼,拉着她的双脚往前走了几步。 第048章 这是撞鬼的真相?(下) 他知道杀人埋尸,但埋尸这事儿他没干过,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干。 他拖着熊珍艳的脚往前走了两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惊恐的画面,画面中,死去的熊珍艳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的心脏猛然紧缩,一股凉意顺着后脊梁爬了上来。他大口喘气,小心地回头,熊珍艳没有站起来,她倒躺着,脑袋被他拖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熊珍艳的脚,该成拽手,拉扯手腕之前,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熊珍艳的头上。这段路,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当他决定把熊珍艳抛弃在荒草丛中的那一刻他已经认命了。 他想着,发现就发现吧,迟早都要被人发现。 抓着就抓着吧,杀人偿命,他这辈子怕是逃不了了。 他看着熊珍艳,念念叨叨,而后转身,朝汽车走去。 他没有清理地上的痕迹,而是开车离开了现场。 在他走后,一个神秘人出现在了现场,那个人可能是骑摩托车来的,但他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他可能是无意中经过那儿的,也可能是跟着他们其中一个人来的,但马满杰他们并未注意到这个人。 他盯着马满杰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然后仔细地,将他留在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 他找到了马满杰抛尸的地方,将熊珍艳从荒草丛中扛了出来。 他们到过现场,那片草丛的确有很明显的踩踏痕迹,可因为那片草太厚了,他们的同事没能在现场提取到可作为物证的足迹。 就在神秘人将熊珍艳的尸体扛出来时,他看到了站在朦胧月光下的,一脸惊恐的马满杰。 神秘人可能做了伪装,这个伪装让马满杰不能在第一时间记下他的五官特征,但他们之间肯定达成了某些交易,而这个交易,是马满杰不能向警方坦白的秘密。 “不一定是交易,有可能是马满杰没看清楚他,就算是他跟警方说了,警方也不一定相信,毕竟他才是那个杀死熊珍艳的凶手。”李飞思考着:“梁队忘了那个鬼脸面具吗?” 鬼脸面具? 梁志洁幻想中的那张脸顷刻间变得具象起来。 没错,鬼脸面具,那个人一定带了鬼脸面具。 马满杰返回是因为他心虚,是因为他杀人抛尸后惴惴不安,在那样的环境下,突然看见一个人……不,是一个鬼扛着熊珍艳的尸体从草丛里走出来,他下意识地,本能地觉得那就是一个鬼,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也有可能不是恶鬼,而是类似于牛头马面的鬼差。”李飞在一旁补充着。 “不管是小鬼还是鬼差,他都吓到了马满杰,让他在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情况仓皇逃走。” “因为害怕,马满杰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所以他去了人多的网咖。” “网咖老板说过,他在网咖上网的时候几乎不怎么睡觉。” “他在恐惧,担心恶鬼索命。” “刘志宏播放的那个画面刺激到了马满杰,加重了他对于鬼这种东西的恐惧心理。” “他不是不去网咖的厕所,他是不敢去,一个恐惧到极点的人是害怕进入到一个封闭空间的。”李飞顺着梁志洁的思路:“而厕所这种地方,往往是拍摄鬼片的人最喜欢拍的地方。” “他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梁志洁的目光投向窗外:“他看见了那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 “没错,他看见了,否则他不会慌成那个样子。他对那个人的恐惧不仅仅是源于他的鬼脸面具,还源于他当时扛着尸体的动作,源于自己杀人的事情被人洞悉,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恐惧心理,就是这种心理,彻底压垮了马满杰。” “既然害怕,他为什么不逃呢?”梁志洁自问自答:“他不是不逃,而是不知道往哪里逃,从网咖老板的描述来看,在最初的恐惧消散之后,他进入到了一种随遇而安的,认命的状态。” “难怪他看见我们的时候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如释重负,在他看来,被我们抓捕兴许是最好的结果。”李飞拍了下方向盘:“他留在墙上的那句话是在提醒我们,因为我们问过他人皮的事情,他知道人皮是被那个鬼脸人拿走的,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何拿走,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唯一能够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就是那几个字。” “查一下附近的监控,倘若马满杰那晚见到的是人,那他一定不可能戴着鬼脸面具在街上走。他可能进行了伪装,但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任何伪装都是多余的。只要找到了他,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是啊,找到了他就等于找到了人皮灯笼的源头,不仅熊珍艳的案子可以了结,人皮灯笼的事情也可以了结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调监控!”梁志洁挺直脊背,原本消沉的感觉一扫而空。 那个路段监控不多,却刚好有个摄像头能照到一点,但那就是那一点,让原本已经觉得柳暗花明的两个人瞬间跌入谷底。 画面中的确出现了一个行为和举止都相当古怪的人,这个人不知道是天生的侏儒还是故意缩起了身子,总之从画面来看他并不高,且有点儿像是一个正在移动着的黑胖蝙蝠。 这世上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蝙蝠,这是他的伪装。 “有没有办法看得更清楚带点儿?”李飞歪着脑袋看了半响,除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外,啥都看不见,连他的脑袋都看不见,因为他穿了一个类似黑色斗篷的东西,将脑袋给盖住了。 “这已经是最清楚的了。”旁边一位同志伸手往屏幕上点了点:“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你们看看这个。” 画面一切,他们看见那个黑漆漆的像大胖蝙蝠一样的人掉进了下水道里。 “他掉进去了?”李飞咋舌:“人呢,找到没有,该不会死在下面儿了吧?” “没,那一块儿的下水道市政刚清理过,倘若下面有尸体,早就被人发现了。而且你们看这里,这个硬井盖儿在移动,说明他是自己下去的,而且下去之后把盖子给合上了。这人有点儿意思。他是不是你们的犯罪嫌疑人啊,如果是,我们可得好好查查。” “不算嫌疑人,只能算是有嫌疑的人。”梁志洁盯着画面:“有进入的就有出去的,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第049章 讨厌狗的古怪老头儿(上) 李飞用肩膀撞了撞那位说话的同志:“这下水道有几个出口啊?附近是不是都有监控摄像头?” 那位同志绷着嘴摇了摇头:“咱们江城市的地下管道四通八达,莫说是我,就是咱们局里的老同志都不见得能说清。这监控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像一些老路,新修的路,以及一些较为偏僻的,人流量较小的路段都是没有监控的。” 合着,就是找不着这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了呗。 李飞有些失望,梁志洁也有些失望,但他们是刑警不能轻易被打垮。梁志洁巡视着那些监控录像,对李飞说:“不要气馁,起码我们掌握到了一些新情况,例如马满杰可能是见过鬼面人的,例如鬼面人的行动不是临时起意,我有预感,他还会再出现的。” 李飞握拳:“不怕他再次出现,就怕他不出现,我李飞保证,下次见面,一定请他去队里喝茶。” 梁志洁拍了拍李飞的肩:“先去查狗狗的案子吧,没准儿他们是一个人呢。” 李飞眼睛一亮,冲着梁志洁点了好几个赞。 发现碎尸袋的那个污水井位于东华小区和西景园小区和华阳世纪小区中间,其中西景园小区是正在建设的小区,目前处于停工状态,据说原建筑公司濒临破产,整个小区都是被围起来的,但有部分围墙坍塌,经常有野狗和拾荒者在里面晃悠。 东华小区目前是半围的状态,起因是修路。 发现碎尸袋的那个污水井位于东华小区的后门,有个“小门”可以出入,但一般人不会从这个小门走。污水井距离“小门”仅有五十米,抛尸者选择那个地方,证明他对周边的小区以及周边居民的生活作息很熟悉,亦或者他对周边的人很熟悉,即便被人撞见,别人也不会注意他或者是怀疑他。 这个人一定是老住户,年龄起码在四十岁以上,有固定但比较清闲的工作,亦或者是没工作。 三个小区里,只有东华小区是老小区,且赵阳也租住在那里,抛尸者极有可能与赵阳是认识的,甚至发生过不愉快的矛盾冲突。 李飞将目标锁定在了东华小区,临出门前他给自己换了套衣裳。穿上中老年人喜欢的汗衫,套上一件薄款的皱巴巴的夹克,一套深色的,但腰围不太合适的西裤,一双老式解放鞋,还在腰间挂上了一串非常具有灵魂的钥匙,随后用手抓乱了头发。 当李飞以这个形象出现在梁志洁面前时,梁志洁禁不住笑了:“你这身儿打扮哪来的?” “管咱们门卫大叔借的。”李飞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衣裳是第一印象,这保温杯跟钥匙才是精髓,梁队你等好吧,最晚明天下午,我一定把那个人给找到。” 第一天的暗访,李飞什么都没做,只是拎着他的保温杯在小区里瞎溜达,甭管是聊天的,下棋的,还是吵架的,他都去围观,不到半天功夫,他就在小区里混了个脸熟。 第二天,他去的很晚,九点半才出现在小区里。 阴凉处,有几个大爷在聊天,李飞拎着保温杯凑了上去。 “几位老哥聊天呢?” “瞎聊。”大爷们都很热情,拉了个小板凳给他:“你多大,在哪个单位上班啊。” “嗨,私企,小公司,生意不好倒闭了。”李飞凑到大爷跟前,“几位老哥都是有退休工资的吧?我要是到了你们这个年纪,怕是没这福气在小区里晒太阳。我呀,连明天去哪儿上班都不知道。” “你有四十多岁?”其中一个大爷盯着李飞的脸:“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们这个年代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我们那时候才是真的难。” “咱不都一个年代的嘛,老哥您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今年有五十吗?” 大爷被李飞的话给逗笑了:“五十?我要是五十就好了,我今年都七十五了。” “不像,您看着比我都年轻。”李飞继续送话:“几位老哥都是常住这小区的吧?我刚搬过来的。咱这小区真不错,没见几个养狗的。我从前住得那个地方狗特别多,走路都得小心,一不留神就得踩上东西。” “嗨,你刚搬来的你不知道,咱们小区以前养狗的也多。”一位大爷伸着脖子往外看,然后悄咪咪的用手碰了碰李飞,“看见那个人了吗?就腿脚不灵便的那个。他叫吴大拿,从前跟我是一个厂子里的。这个人,性格偏执,脾气古怪跟谁都合不来。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事故被开除了。他那条腿是被工厂里看门的狗给咬的,自那之后,看见狗就跟看见仇人似的。” 吴大拿? 李飞朝着那个人看去,越看越觉得他符合自己心中那个抛尸者的形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提着碎尸袋行走的情况下还能不被人注意。因为他本身已经够奇怪了,人们不会再把好奇的目光投放在他所携带的东西上。 目标人物锁定了,接下来要了解的就是有关于他的一切。 “听老哥的意思,这小区里没狗跟他有关?他还能管得了别人家养狗?” “他是管不了,但他会下黑手啊。”跟吴大拿是同事的那位老人撇了撇嘴:“刚开始是丢狗,没人往吴大拿身上想。这狗嘛,跑丢了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不还有狗贩子嘛。那帮人全指望偷狗发财。后来,小区里养狗的都把狗给拴起来。安生了不到半年,就有人在小区里投毒,连公安部门都给惊动了。查了很长时间,查到这个吴大拿头上去了,他见事情曝光,也不藏着掖着了,当着人家民警的面叫嚣,说他见一条杀一条。” “那派出所的人就不管?” “管,可又能管到哪里去,这狗又不是人,就算被毒死了,也判不了什么。倒是有狗主人去吴大拿家里管他索要赔偿,结果被吴大拿用刀砍了出来。他一个单身汉,要啥没啥,也不惜命,他怕什么?自那之后,咱们这小区里就很少见狗了。” “你说漏了一个。”旁边大爷补充道:“这吴大拿不光毒狗,他还杀狗。” “杀狗,在小区里?”李飞故作惊讶:“那他是在小区里的哪一个地方杀的?” “小区里?”大爷轻哼一声:“他在他自己家里杀,我就住他们家楼上,那狗叫得惨啊,其间还夹杂着他的咒骂声。要不是年纪大了没钱搬家,我可不想住他楼上,整天胆战心惊的。” “那这吴大拿杀狗的事情旁人不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你问问老哥几个知道吗?”大爷挨着指:“知道归知道,没人敢往外头说。这吴大拿不光杀狗,他还狗皮剥了,用棍子挑着,放在公共区域里,那气味,那苍蝇还有那蛆虫,叫人看了浑身发麻。” 第050章 讨厌狗的古怪老头儿(中) 他把狗皮剥了? 李飞眯缝着眼睛,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熊珍艳被割去的那张皮。 问清楚了吴大拿家的地址,李飞装着闲逛的样子到了吴大拿的楼上。 上午十多点钟,整个楼道都是安静的,李飞的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哒哒哒”地声音,他后悔去地摊上买这种劣质皮鞋了,即便是伪装也应该买双好的。好皮鞋是不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声音的,这个声音,让他接下来的行动有些被动。 李飞高抬腿,放轻脚步,走到吴大拿家门前。 同样是一梯两户,但一户在东,一户在西。西边那户人家门口落着不少灰,说明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在楼下的时候李飞也跟大爷们打听过,说是那户人家害怕吴大拿,几年前就搬到儿子家住了。 李飞给自己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去敲吴大拿家的门。敲了三下,门内没有回应,可他明明是看着吴大拿上来的。 用手拽了下防盗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门内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在那股味道里还掺杂着另他熟悉的血腥味。 李飞拧眉,将手放在后腰上,这才想起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枪。 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门拉开,门内的一切让他禁不住想吐。 这是从警以来见过的最糟糕的现场。 门口是客厅,但客厅里堆满了杂物,杂物间散落着一些皮肉碎屑,这让整个房间变得极其恐怖。李飞将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收了回来,他决定先报案,起码让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配合他的工作。刚想往后退,听见了粗重的鼻息声。扭头,看见一只浑浊地,恶狠狠地眼睛。 李飞认出他是吴大拿,但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这个老头儿,古怪地像鬼一样,悄无声息的。 李飞刚想找个理由,吴大拿就将他推进了屋内,一脸阴沉地带上了房门。 “你是谁?” 吴大拿问,声带嘶哑,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李飞。”李飞报出自己的名字,在杂乱的客厅里勉强找出一块儿可以落脚的地方。 “李飞?”吴大拿眯着眼睛看他:“你是警察?” “是警察!”李飞拿出自己的证件:“看来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你们发现了污水井里的东西。”吴大拿随意地坐在地上:“你们是警察,找我不稀奇,找到我更不稀奇。” “为什么?”李飞看着吴大拿。 “什么为什么?”吴大拿反问:“哦,你想问我为什么杀狗?没有为什么,我讨厌狗,因为它毁掉了我的生活。”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李飞故意用话挑他:“是不是你伤害了这位朋友?听说你的腿是被狗给咬断的,能跟我说说吗?” “你这好奇心还真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我的腿?”吴大拿笑着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酒,那酒瓶子上满是污垢,他却毫不在意,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罢了,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五岁之前,吴大拿是个幸福的孩子,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 五岁生日那天,爸爸跟妈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妈妈摔了给他煮的面。从那天开始,他就再没见过自己的爸爸。等他长大一些才知道,他的爸爸出轨了,跟别的女人跑了,不要他们母子俩了。 十岁那年,妈妈经不住外公外婆的劝导,带着他嫁了人。 刚开始还好,继父跟他家里的人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没太难为他。十一岁那年,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了,他在那个家里成了多余的。因为他的去留问题,继父跟妈妈之间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在那个阴沉的看不见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妈妈抱着他跟弟弟哭。 他知道妈妈很为难,如果离婚,她将要拖着两个孩子,他的弟弟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成为这个世上多余的孩子。 为了妈妈,为了弟弟,他帮妈妈做了选择,他带着妈妈给他准备的干粮,徒步回了外婆家。 外婆可怜他,想把他留在身边,舅舅跟舅妈却不同意。 十二岁,他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流浪了半年,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了。 那是一个民办教师,儿子病故,妻子再嫁,一个人孤零零的。当他在草垛里捡到吴大拿时,他跟这个孩子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把吴大拿留在家里,想办法送他上学,那是自从父母离婚后吴大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吴大拿原本不姓吴,这个姓是那个民办教师的,他叫他叔,心里却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下去,吴大拿或许会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可在他十八岁那年,养父因病去世,他又成了那个无依无靠的人。他考上了大学,却拿不出读书的费用。家里原有的钱都给养父治病了,还欠了别人的。为了还债,他放弃学业进入工厂打工。 他清楚,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习惯独来独往,也习惯别人叫他怪胎。他听话是因为他不想惹事儿,他勤奋是因为他想要赚钱还债,他的格格不入,让他成为了被欺凌的对象。 就在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时,一个姑娘伸开双臂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叫黄蕊,是厂长的女儿。 他们之间产生了感情,可厂长反对,因为嫌弃吴大拿,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为了拆散他们,厂长想了很多办法,例如诬陷他毁坏了厂里的设备,例如举报他,将他送到派出所里。尽管他成了有污点的男人,黄蕊却从未放弃过他。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父亲做的,她爱吴大拿,更觉得愧对吴大拿。 吴大拿从派出所出来那天是黄蕊去接的他,她挎着一个小皮箱,说要跟他远走天涯。他们在小旅馆里被抓,他被厂长带人丢进了仓库里,那仓库里有一条饿了很多天的狗,他跟那条狗展开了殊死搏斗。狗被他咬断脖子死了,他的一条腿废了,一只眼睛发生病变,慢慢失明。 他还记得,当他从仓库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种一种畏惧的,恐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没再去找过黄蕊,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也不想让心爱的姑娘看到他残缺的样子,他害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厌恶,恐惧以及害怕。 第051章 讨厌狗的古怪老头儿(下)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狗的?” “当然不是!”吴大拿靠在防盗门上,手里还攥着那瓶酒:“我劣迹斑斑,被工厂开除了,只能拖着半残的腿扫大街,捡垃圾。可就算这样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他们将野狗驱赶到我身边,唆使那些野狗咬我,让我打从心底对他们产生恐惧。我讨厌不是狗,而是那些站在野狗背后欺负我,嘲弄我,笑话我的人。” “你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把愤怒转移到那些狗上?” “我可以杀了他们,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我不能杀,他们说黄蕊出国去了,说她有了我的孩子,说她执意要留下那个孩子。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想,只要我还活着,她就有可能回来,我就有可能见到她,见到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我也不会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可等待太漫长了,他们又总是欺负我,为了好好活着,我只能做些让他们更加讨厌,也更加害怕我的事情。” “他们已经害怕你了,听说因为你,这整个小区都不养狗了。”李飞看着他:“你都让他们害怕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要对那条可怜的狗狗下那么重的手?” “因为想让你们注意到我。”吴大拿用坏掉的那只眼睛看着李飞:“看见这屋子里的东西了吗?那些全都是狗留下的。” 李飞耸肩,表示自己看到了,但对他的行为不解。 “人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吴大拿看着自己的手:“起初,我只是为了让人害怕我,让他们远离我的生活,让我安安静静地等着我想要等的人。慢慢的,我发现我变了,我想把我看到的每一条狗都置于死地。” 吴大拿的眼睛红了,隐隐透出一丝疯狂。 “下毒饵的时候我很兴奋,看到那些狗的尸体,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渐渐地,我不再满足于那些,我开始打它们,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我喜欢听那些狗吠,掺杂着痛苦的狗吠,那些声音让我觉得自己无比强大,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可以主宰万物的神。” “你生病了,应该去看医生。”看着吴大拿疯执的眼神,李飞得出了结论——这个人有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 “生病?没错,我是生病了,我问过医生,他们说我有问题。”吴大拿伸出五根指头,看了下觉得不对,又将五根变成了十根:“他们说看病起码得用这些钱,我没钱,看不了病,但我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当我把狗皮揭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完了,我爱上了那种感觉。” “吴大拿!” “嘘!”吴大拿轻嘘一声:“那条狗不是我杀的,是狗贩子,我只不过刚好碰见了而已。我看它可怜,把它埋了,就埋在那个烂尾楼里。我忍了,我拼命地克制自己,可它实在太诱人了,我只能把它挖出来,在这个大厅里把它肢解成碎片。我的手很轻,我很小心,我甚至自学了跟它有关的知识,例如兽医病理解剖学,我很聪明,我将那些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去看病。”李飞往前走了一步:“既然是病就一定能看好,吴大拿,你得好好的,你得等你喜欢的人回来。” “回不来了,她死了,她回不来了。”吴大拿捂着脸哭:“我见到了她的表妹,她是当年唯一一个支持我跟黄蕊在一起的人,连我们私奔的钱都是她偷偷拿给我们的。她老了,很幸福,儿孙满堂,可我跟黄蕊却永远地留在了那一天。不,不是那一天,是那一年。” 吴大拿的眼睛里有光,失望的,绝望的光。 “那年,我被厂长关到了仓库里,我咬死了狗,狗咬残了我,我从人变成了鬼。还是那一年,她被父母送到了乡下,早产加难产,她跟孩子一个都没保住。我去过乡下,没找到她跟孩子的坟,我知道想见她得去下辈子了。” 李飞心里难受,为吴大拿坎坷的命运,他想安慰他,又觉得安慰的言语有些苍白无力。 这是他的一生,无法用语言去抚平伤痛的一生。 李飞沉默着,吴大拿同样沉默着。 直到李飞受不住客厅里的那些气味,吴大拿才再次开口。 “我想过死,刀都横在脖子上了我却没有勇气划下去。你瞧,我就是个懦夫,我杀狗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杀我自己的时候我害怕了。我不想死,尽管我对这个世界厌恶至极,对我自己的生命厌恶至极,我还是不想死。我是个坏人,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可就是我这样的人,我居然还想活着。人吶,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越老越怕死。” “怕死是人之常情,我是刑警,我也怕死,但这不妨碍我成为一个好刑警。你虽然对狗不善,但你没有欺负过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不算坏人,你只能算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吴大拿笑了:“那你就救救我这个可怜人吧,你把我带走吧,把我关起来,随便关哪里都可以。真的,你们要是再不关我,我就要杀人了。杀狗已经不能再让我感觉到愉悦了。如果我心里住着一个魔,那它快要出来了,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好,我会帮你找一个适合你生活的地方。”李飞慢慢蹲下:“最后两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带你走。” “什么问题?”吴大拿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我养父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套房子,我用卖房子的钱买了现在住得这套。我去找过我母亲,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过得并不比我强,我没有跟他相认。我在这个世上是没有亲人的,如果安置我需要用钱,可以把这套房子拿去买了,我会给你们签授权书。” “不是钱的事儿。”李飞看着吴大拿:“人皮灯笼的案子听说过吗?那张人皮跟你有关系吗?” 吴大拿摇头:“我只扒过狗皮。” “第二个问题,你跟赵阳有什么过节,他手上的那些狗血是不是你抹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是我抹的。”吴大拿拎着酒瓶,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是个意外,我没想把他怎么着,我知道你们不笨,肯定能查清楚,我就是给他一个教训,我希望他能好好做人,做个好人。” 第052章 她让我想到了我妈 吴大拿跟赵阳之间并无矛盾,他们只是刚好住在了同一个小区。 吴大拿见过赵阳跟朱利利,还见过赵阳跟朱利利带着朱利利的女儿在小区里逛,看似一家三口,却跟真正的一家三口不一样,比如赵阳跟朱利利过分亲昵,而跟朱利利的女儿显得有些生疏,那种生疏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没有一个父亲会跟自己的女儿那样相处。 直到吴大拿看见赵阳跟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儿相处,他才明白,赵阳跟朱利利不是原配,那个小女孩儿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现代社会,离婚和再婚都很普遍,赵阳跟朱利利是不是二婚,跟小女孩儿关系如何,跟他这个性情古怪的,常年独居的老头儿没什么关系。 但他见到了魏莱,在小区门口,烈日底下,她抱着幼子无助痛哭的模样让他梦回童年,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父亲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他们母子的样子。 他往赵阳手上抹血,把赵阳牵扯进来,是因为他同情魏莱,想要为童年的自己做些什么。 这是一种变相的救赎,是一个患病的,具有偏执型人格的恶作剧。 市刑警队,梁志洁端着茶杯问李飞:“那吴大拿有没有说魏莱当时是个什么样子?” “说了。”李飞头也不抬地在电脑上打字:“他说魏莱坐在电动车上,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她在给赵阳打电话,语气凶恶,脸上却挂满了泪。通过他们的对话内容,吴大拿分析出了前因后果。这个女人的丈夫出轨了,因为第三者他们离婚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在这个女人手里,但作为丈夫的那个男人却从未尽到过自己的抚养义务。” “的确如此。”梁志洁抿了口茶,轻声道。 李飞抬头,看了梁志洁一眼继续道:“事情的起因是男人想要看孩子,作为前妻的女人同意了,并且在男方给予承诺的情况下,允许他将孩子带走过夜。男人承诺女人,绝不会让孩子跟第三者见面。可男人骗了女人,他不光让第三者跟孩子见面,还让第三者跟孩子同住一个屋檐。 女人崩溃了,顶着正中午的大太阳跑到小区门外,要求男人将孩子送出来。男人不肯,说要带着孩子跟第三者一起生活,还说那就是他想要的幸福生活。女人泣不成声,质问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幸福建立在对她和孩子的伤害上。 女人在失控状态下开了免提,吴大拿的耳朵很好使,他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刺眼的阳光下,眼神绝望,表情痛苦的女人跟电话那端嘻嘻哈哈的男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些笑声,足以让一个正处于背叛和欺骗中的女人陷入疯狂,倘若不是她怀中的小儿子用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吴大拿觉得她会随时冲进小区,撞开小区里的某扇门,用刀子结果了那对儿男女的命。” “吴大拿怎么知道那是赵阳?”梁志洁问,捧着水杯。 “我问他了,他说他在小区里碰见过赵阳跟朱利利好几次,听见过他们呼叫名字。在小区门口碰见魏莱的时候,魏莱也叫了这两个名字,她是极其愤怒的情况下叫的,说得极其清楚。同样的名字,同样的一对儿男女,同样不正当的关系,吴大拿想不到还有别人。况且,那个小儿子长得跟赵阳极其相似。” “那个时候赵阳跟魏莱应该还没有离婚吧?” “从吴大拿说得那个时间来看,他们是没离婚,起码没有办理正式的离婚手续。”李飞说着摇了摇头:“这赵阳也是真够渣的,跟老婆还没离婚就跟第三者住到了一起,还打着探视孩子的名义,把孩子跟第三者弄到了一起,然后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说要跟第三者过幸福甜蜜的日子,这还是人嘛?我要是魏莱,我也得疯。” “应该是他们分居期间发生的事情。”梁志洁将茶杯放到桌上:“那几个月,魏莱一定不好过。” “肯定不好过,她之所以拖着不离婚,是想要老公回心转意,哪知道犯错的老公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蹬鼻子上脸,不仅婚内公开与第三者同居,还要把自己的亲儿子骗过去给第三者当名不正言不顺的继子,这换了哪个女人能忍?要我说离了也好,就赵阳这所作所为,还真配不上人家魏莱。” “吴大拿还说了什么?”梁志洁问,没接李飞的话,但作为女人,她对魏莱多了一份同情。 “没说什么,就说他在看见魏莱抱着孩子哭得那一刹那,想到了他和母亲被父亲抛弃的时候。倘若父亲当年没有出轨,没有跟那个第三者私奔,他跟母亲的命运会截然不同,起码他的命运不会像此生经历的那般痛苦,他怨恨自己的父亲,也怨恨像父亲一样不负责任的人。” 李飞倒吸了一口凉气:“碎狗,抛尸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在路上遇见赵阳是个意外。他认识他,想起了那天魏莱所经历的事情,他想要给他一点儿教训。他把袋子打开,把赵阳的手放进去,然后握着他的手,让他在袋子上留下了血手印。亏得咱们工作认真,也亏得那袋子装得是狗不是人,这若是稍有偏差,那赵阳吃得苦头可就大了,起码杀人碎尸外加抛尸的嫌疑是洗不清了。” 梁志洁点头,问了最后两个问题。 “剩下的那些尸块儿去哪儿了?” “吴大拿说他扔到对面小区了,应该是停工的那个,我去找过,没找到,不排除被别的野狗叼走了。” “关于吴大拿的安置你有什么想法?他的行为不算犯法,但心理状态很危险,这样的人我们不可能一直盯着,即便交给社区,社区也不一定能够尽到监护之责。放着不管,以后可能真的会出大事。” “正好,我也要跟你说这个问题。”李飞将自己写好的东西打印出来:“我做了个前期调查,目前咱们江城市以房养老的机构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养老机构,像吴大拿这样的,送到普通养老院肯定不行。我向荣山医院做了咨询,发现他们医院也有自己的养老机构,且是专门针对这种具有心理疾病的患者的,我觉得这个可行。” “荣山医院是专门治疗精神类疾病的医院,把吴大拿送到那边的确很适合,但他是具有行为能力的个人,这种事情还得征询他的意见,最起码应该有一份书面文件。还有,关于吴大拿的房产,也不是说卖就能卖了的,我先咨询一下律师,看看还有那些手续需要走。” “这事儿交给我办吧,正好我有个舅舅是做律师的,在他们那一行里还挺出名。”李飞将打印好的纸折起:“下班后我掂点儿东西过去,能不花大钱办的事情,咱们就不花大钱。总之,这事儿您就别忧心了,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梁志洁给了李飞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桩与污水井有关的碎尸案就算是过去了。 第053章 江城惊现无头女尸 2020年9月2号上午,经群众报案,江城市公安局在管城区高家寨村外约八百米的废桥下发现一具无头女尸,经现场尸检,女尸连同装尸用的麻袋都是被人从桥上抛下来的。 接到电话时,梁志洁和魏莱正坐在绿洲小区外面的肯德基里说话,而魏莱的小儿子正被梁志洁抱在怀里。梁志洁打电话的时候,小家伙正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跟她抢手机。 魏莱见状,轻轻打了儿子的手一下,将儿子抱了过来。 等梁志洁挂了电话,她才问道:“是又出了新的案子吗?” “无头女尸。”梁志洁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情况不明,我得赶紧过去。” 魏莱点头,握着儿子的手跟梁志洁说了拜拜。 待梁志洁转过身去,魏莱的眼神暗了下来,里面像藏着一股未知的风暴,但很快,她的眉眼就扬了起来。 抵达现场时,附近的围观群众已经把废桥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梁志洁扯着嗓子吆喝,才让那些群众给自己让出了一条路。 现场尸检已经接近尾声,凡事可疑的地方也都被做了标记,无头女尸和装尸体用的麻袋分别放在两个地方,物证科的同事们还在麻袋上取证,以保任何细节都不会放过。 李飞蹲在尸体旁跟负责尸检的法医说话,栾静拿着小本子在一旁做记录,整个现场井然有序。 “什么情况?” 梁志洁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手套,眼神犀利地扫了下现场。 “报案人在哪儿?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报案人叫王喜,今年42岁,是东边王家村的人。”李飞指着正东边的那个村落:“这桥是废桥,但废桥这两个字不适用于高家寨村和王家村,这两个村子里的村民日常出行还是走这个桥。” “这桥是危桥吧?”梁志洁打量着桥身:“桥墩歪斜,桥面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这些村民就不怕在过桥的时候出事儿吗?” “不怕,因为他们觉得这桥塌不了。”李飞往桥头指了指,只见桥头竖着一块大石头,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严禁任何车辆通过!” “电动车不是车?”梁志洁指着刚从桥上挤过去的那辆电动三轮车。 “哼哼,在这些村民眼里,电动车属于代步不属于车,他们指的车是四轮的。”李飞轻哼两声,肩膀跟着耸了耸:“这桥下原本是一条河,跟前面那个水库是想通的,后来废弃了。我问过那些围观的村民,他们说这河道平时是干的,只有雨季或者水库放水的时候,河道才会像现在这样。” 眼前的河道是一洼一洼的,有的地方积水很深,有的地方积水很浅,还有的地方是干涸着的。装有无头女尸的麻袋被抛在离桥不远的地方,符合从桥上抛尸的特征,结合路面上的痕迹来看,抛尸者驾驶地应该是辆小汽车,麻袋是装在后备箱里的。 麻袋掉落的地方是个浅水洼,从桥上看着不明显,抛尸者可能对这块儿的地形不熟悉,以为将麻袋丢下去就可以万事大吉。不曾想,这桥下虽有淤泥,淤泥却不深,一脚踩下去,积水勉强没过脚脖,淤泥也只能蔓过脚面,脚底下全是河道里的那种死泥疙瘩,踩上去硬邦邦的。 麻袋撞上死泥疙瘩,倒在潜水坑里,麻袋的口被震松了。 这河道连着水库,淤积的河水里会有些小鱼,附近的村民为打发时间,经常拿着鱼竿过来钓鱼,王喜就是其中一个。 他钓鱼的那个地方在西北角,那块儿地势较低,淤积的河水很多,形成了一个约莫长四米,宽三米的大水坑。从王喜执杆儿的地方看过来,刚好能看到桥下的这个麻袋。 这个麻袋,王喜在昨天钓鱼的时候还没看见。 起初,他也没把这个麻袋放在心里,可钓鱼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能看见,越看越好奇,越看越琢磨,干脆把鱼杆儿放了,绕到桥上仔细瞧。 只一眼,王喜就发现这麻袋不对。 “哪里不对?”梁志洁瞅着那个麻袋:“是不对,这种麻袋现在很少见了,就算是农村也属于稀罕物,我只在老电影里见过。” “梁队你是不是在考我?”李飞做了一个赶苍蝇的动作。 “王喜发现麻袋上聚集了大量的苍蝇,且麻袋上还有外渗的干枯的血液。”梁志洁收回目光:“除了苍蝇和血迹,还有混合在这淤泥里的味道。王喜可有打开过这个麻袋?” “打开了,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报警了。”李飞挠了脖子,刚刚有苍蝇飞过去:“现在的人民群众觉悟都很高,虽然知道这麻袋里装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跟动物还是有区别的,万一装得是头羊呢?盲目报案不就成了假报案,报假案。” “王喜打开麻袋的时候,尸体是什么样的?” “是侧卧在在地上的,成半蜷缩状,但人是被塞到麻袋里的,这点儿法医已经确认过了。王喜在打开麻袋后,看见的是死者的断颈。断颈的切口处不平整,应该不是一刀斩断的。” 李飞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根据法医推断,死者有可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砍断脖子的。这个凶手极其残忍。哦,还有,王喜被吓着了,报案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要不是他坚称发现了无头女尸,估计机线员都不想搭理他。好在,我们的人还是出警了。” “出警是应该的,宁可错过,也不能漏过。”梁志洁扫了一眼四周围观的群众:“有没有安排人去走访调查?这抛尸者是开车过来的,路上肯定会留下些痕迹,没准儿还能找到目击者。” “另外,需要尽快核实死者的身份,找到缺失的那颗头颅。麻袋里有没有死者的私人物品,可以用来证明死者身份的?” “有一根断掉的手链,不知道是凶手故意放进去的,还是在装尸体的时候不小心从死者的手腕上脱落下来的。”李飞拿出一个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条鲜红色的,用彩绳编织的手链:“我问过栾静,栾静说这种手链一般都是手工编织的,但具体是死者编的,还是死者从别的地方购买的不清楚。因为这个东西很常见,一般用于情侣之间,当然也有闺蜜互赠的。” “这手链应该是她自己编的。”梁志洁拿着物证袋仔细观看:“如果是买的,不会这样粗糙,你看这些花纹,有紧有松,有大有小,证明编这条手链的人技术一般。这样的手链,一般不会拿来卖。还有,这手链不是断开的,是自己松开的,因为死者不会封口,是用针将手链的两端缝合到了一起。你看,这里还留得有线头。” 第054章 凶手是个胆小的人 “这么明显的线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李飞懊恼的不行:“还得是梁队出马啊。” “少拍马屁,这既不是经验的问题,也不是细不细心的问题,而是男人跟女人的问题。” “男人跟女人?”李飞更加迷惑了,“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手链吗,怎么跟男女扯到一起了?”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是大部分女生包括女人都喜欢这样的东西。”梁志洁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小时候也编过,跟死者一样技术不佳,接口处是用针线缝的。手链很细,为了不让人看出来用得是细线和小针。这种线不太结实,时间长很容易送掉,甚至是磨断。” “还说不是经验?”李飞皱了下鼻子:“梁队你这就是经验啊,而且还是实战经验。” “不说经验说案子。”梁志洁指着物证袋里的手链道:“这条手链不是磨断的,是被死者拽断的,这应该是死者的下意识行为。” 李飞看向尸体:“是死者腕部的伤?我也看到了那个伤口,但没往手链上想。听梁队这么一说,那个伤痕的确是像是扯拽留下的。” “这种麻袋并不常见,可能不是凶手提前预备的,而是凶手家里有的。整个犯案过程应该是仓促的,起码是凶手没有准备的。如果是有预谋的蓄意杀人,凶手应该会处理的更恰当一些,起码不会把手链这种可以间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留在死者身上。” “临时起意,激(情)杀人?”李飞琢磨着:“死者很年轻,应该在25岁左右,这个年纪的案件,尤其是这么恶劣的案件,多半都是情杀。” “先确认死者的身份吧!”梁志洁脱下手套:“有事儿吗?没事儿跟我去村里走走。” “寻找目击证人。”李飞跟着脱下手套:“现场看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那些活儿也用不着我,我在这里就是个多余的,我跟你走,发挥一下余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把你的唾沫星子省省,去跟上面那些大爷大妈,大叔大婶们好好唠唠。” “梁队你呢?” “我去路上看看,看看有没有摄像头,没准儿能照到凶手。” “这村儿里哪有摄像头啊?” “谁说没有?我老家也是村儿里的,我家就有摄像头。”栾静走过来,将小本本儿拍到李飞身上:“你们这些城里人,别瞧不起我们农村人。” “不敢,我老家也是村里的,我爷爷那辈儿。”李飞赶紧求饶:“我就是……” “行了,明白你的意思,跟你开玩笑的。”栾静站到梁志洁身边:“你负责跟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儿们聊天,我跟梁队去找录像。村里跟城里不一样,除了临近国道的地方,不太可能有摄像头,但有些村民会在家门口安装家用的,虽然像素差一些,但能看见路面上的情况。” “好吧,那我们分头行动。”李飞不是个墨迹的人,拍拍双手,脱下脚上沾满污泥的鞋套,去跟围观群众了解案情去了。 一个小时后,三人在桥头汇合,看着桥下被各种标记的案发现场,开始交换他们的信息。 栾静:“高家寨的街道很多,但只有三条是可以过汽车,并且通向废桥这里。我跟梁队一家挨着一家看,共找到七个摄像头,在跟村民交流之后,我们查看了这些摄像头,结果并不理想。” 李飞:“不理想是什么意思,是没找到,还是找到了没看清楚?” 梁志洁:“村民家里的监控跟路上的那些不太一样,跟超市或者商店里的也不一样,他们安装监控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监控,也不是为了家居安全,而是为了跟外面的亲人通话,多半都是跟自己的子女。他们的监控内容是自动覆盖的,最长的不超过48小时,且有的监控没有内存卡,无法保留监控内容。” 李飞:“这还真是不理想。” 栾静:“我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一辆可疑车辆。” 栾静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李飞,从监控画面里可以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车牌号有些反光,只能看清开头和结尾的数字。 栾静:“我跟梁队一致认为这辆汽车很可疑,首先是它出现的时间,其次是它出现的地点,开车的那个人对高家寨村好像不是很熟悉。你看这里,他差点开错路,往前走的时候也很迟疑。最后,他有意对车牌做了伪装,你看车牌上的反光点,是不是有些奇怪。还有,你再看这里,车牌上有东西在动,我们怀疑他在车牌上贴了东西,有可能是反光膜之类的,但贴得不太紧,在车辆行驶的过程中被风吹了下来。” 李飞:“反光膜,怎么会有人在车牌上贴这个东西?这人是聪明还是傻?” 栾静:“有可能是真聪明,也有可能是真傻。对了,梁队她还注意到了一个我没注意到的细节,我把画面给你稍微放大点儿。画面有些模糊,你注意看,尤其是后备箱的地方。” 栾静将画面调整了下。 画面中,汽车剧烈颠簸,紧跟着后车厢那块儿似乎鼓了一下。颠簸过后,汽车停了下来,但车主并未下车查看,而是在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将右手伸出来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他不仅调了自己的后视镜,还反反复复调了好几次。”栾静指着画面中呈静止状态的那只手:“虽然拍得很模糊,但我能确定这是只男人的手,男人跟女人的手部细节是不同的。这个细节,指的不是外观而是动作。同样都是调整后视镜,男人跟女人下手的角度,调整的力度,以及调整的姿势都是不一样的,除非这是一个活得像男人的女人。” “的确很奇怪,正常人都会下车查看。”李飞摸着下巴:“这辆车不便宜,售价起码在八十万以上,镜头太模糊,看不出是顶配还是低配。可就算是低配,那是一大笔钱,从车主停留的动作来看,他是在意自己的车的,既然在意,为什么不下车查看?因为他怕,他怕别人会看见他。” “没错!”栾静打了个响指:“我跟梁队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们还特意跟主人家打听了。主人家就睡在这间屋子里,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印象深刻,男主人还出来查看了,可惜他出来的时候,这辆车已经跑了。是跑了,不是开走了,这就更可疑了。” “车主撞到的是什么?” “木头,很长的一截木头。”滑动手机,栾静调出另外一张照片:“主人家在路上晒了一些东西,是受潮的牛饲料,怕来往的车辆碾压,就在外圈儿摆了几根木头。主人家养牛,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不会故意把车开到上面,所以车主不是高家寨人。” 第055章 高家寨村的古墓 车主不是高家寨村人,但他来过高家寨村,知道村里有废桥,知道废桥下有河沟,知道这条河沟连通水库,还知道下雨的时候,河沟会有河水,而河水会流向水库,他想要毁尸灭迹,所以选了这里。 车主不知道的是,只有下大暴雨的时候,河沟里的河水才会满溢,才会像下游的水库流去,正常情况下,河沟里的河水很快就会干涸,即便是水库放水,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说白了,车主是对高家寨村一知半解的人,或许他上回来的时候,废桥下的那条河,刚好是河水充盈的时候。 “这事儿好办,我再去找大爷大叔们聊聊,看看往来高家寨村的都是些什么人。”李飞摩拳擦掌,仿佛凶手就在跟前。 “带着汽车的照片。”梁志洁示意栾静将照片发给李飞,“他们对人或许没什么印象,对车没准儿有印象。村民家的监控是黑白的,照不出车辆原本的颜色,不排除它是红色或者蓝色,去问问吧,没准儿有线索。” “你们先回去?” “我跟栾静去趟王家村。”梁志洁看向对面:“凶手可能是从高家寨村来的,但不一定是从高家寨村走的,熟悉他,对他有印象的,也不一定是高家寨村的村民,有可能是王家村的。” “理由很充分,那咱们还是分头行动。”李飞搓手:“完事儿后还在废桥这里汇合?” “回队里,废桥只是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不是案发地,凶手还在城里,案发的第一现场也在城里,我们得抓紧时间。”梁志洁看着废桥对面那个坍塌了一半的小院子:“那个院子是干什么的?不像是普通的村民住宅。” “我也觉得不像,谁家把房子盖在河边儿上,且还是废桥旁边。”见废桥边还有看热闹的,栾静直接跑过去打听。李飞见状,也跟了过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回来了。 “不是村民盖的院子,是一帮身份和来历都不明的人。” “身份和来历都不明的人?”梁志洁蹙眉:“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人吗?” “当然有,只是咱们平时接触不到。”李飞压低声音:“据说那河滩下有个古墓,有懂行的人来看过,说是东西周时期的,从规格来看,不是王侯就是将相。” “把侯爷葬在河里?”栾静摇头:“古代不都讲风水吗?这海葬我听说过,河葬算啥规格啊?” “得了,这下算是彻底暴露你没文化的短板了。”李飞屈起手指在栾静的头上轻巧了一下:“东西周距离现在多少年了,以前是河的地方,现在不是河,以前不是河的地方,没准儿现在就成了河,这叫沧海桑田,变化无常。” “就你有文化!”栾静白了李飞一眼。 “李飞说得没错,千年岁月,任何变化都是正常的。走吧,去那个小院子看看。” “那小院儿里应该没啥东西了,我刚都打听过了,这帮人十有八九是来盗墓的,至于盗没盗着,只有他们才知道。”李飞冷哼一声:“自打有了摸金校尉这个职业,盗墓之风就从未停止过,只不过有人玩大,有人玩小。玩小的那帮都是野路子,能进去的都进去了。玩大的那帮都洗白了,最起码也是个文物商人,倒腾的东西真真假假,叫人难以分辨。” “这么懂,莫非你参与过?”栾静用胳膊碰了碰李飞,李飞给了她一个你猜的表情。 “村民说那墓起码有一半儿陷进了水里,说是陷,其实是泡,而且泡了不是一年两年,这古墓里究竟是个啥情况没人知道。只知道时不时的就有生面孔来村子里晃悠,这些人用什么身份的都有,但凡有生面孔来,那古墓外头肯定会多几个盗洞,洛阳铲的痕迹更是布满了整个外墙。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未见那个人真正的下去过。” “就算有人下去了,也不能告诉附近的村民吧?” “村民是遵纪守法,但遵纪守法不等于傻子,这古墓有没有人进去,看不出来啊。你瞧瞧这河沟两岸,都是村民们自己的地,你家地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个大窟窿你不怀疑啊。” “说得有点儿道理,那就说明这古墓还在呗,既然古墓还在,为什么不上报有关单位,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这古墓里的东西没了,那些盗贼不就惦记不着了。” “就你聪明,那你猜猜人家相关单位为什么不挖?”李飞戳了栾静的脑门儿一下:“行了,说跟案子相关的事情吧。” 李飞将目光转向梁志洁:“高家寨村有古墓这事儿不是秘密,起码在这几十年里,来这里探墓的人是一波一波的,但只有探的,没有下的。没有下手的原因咱们也能猜到,一来是这古墓沉在了水里,没有专业设备,进去等于找死,且找死还不一定有收获。东西周那会儿的陪葬品多半都是青铜器,在水里泡了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能不能要还是两说呢。虽说人为财死,但财也得有命花不是。二来,是他们怕动静太大,引起官方注意,一不留神再把自己弄进去。可有人怕,就有人不怕。” 李飞说着,拿出手机,调出栾静之前给他传得那张汽车照片:“比如说,这辆汽车的主人。” “这不是抛尸的凶手吗?”栾静睁大眼睛:“怎么就跟古墓牵扯到了一起,难不成那尸体是从古墓里扒拉出来的?不不不,这古墓都多少年了?内讧,分赃不均,可我看那死者的手不像是扒土的呀。” “你这联想能力真丰富!”李飞摇头:“这凶手跟古墓的关系纯粹是意外收获!根据村民们提供的情况,废桥边儿的这个小院儿,是一位姓周的老板投资的,其目的是为了挖沙造砖。为此,周某,也就是这个小院的建设者周老板,还给村子里一笔承诺金。” “承诺金是承诺什么的?” “承诺不破坏河床之类的吧,其实就是个巧立出来的名目,是糊弄人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借着采沙造砖的名义把那边的古墓给挖开。”李飞指着古墓的方向:“看见那个挖掘机了没,就是那帮人留下的,还有院子里的这些设备,也是那帮人留下的。” “机器都不要了,人还走得那么匆忙,看来是挖着好东西了。最起码,这东西的价值要高于挖掘机。”栾静点着头,“这帮人还真是见钱眼开,啥事儿都敢干,这么大的阵势,他们就不怕村民举报吗?” “举报你得有证据啊?”李飞摊手:“你以为他们给村里的那笔承诺金是干嘛的,是提前封口的。这种事儿就是你知我知,外人不知,就算外人知了,你也得装作一问三不知。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阴差阳错的,倒是让我们知道了这车主的身份。” 第056章 油腔滑调周老板 “不只是让我们知道了车主的身份。”梁志洁示意他们看向小院儿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发霉的干草,在干草旁边散落着几个袋子。袋子一看就是在这里放了很长时间的,许是有人怕它被风吹走,用几块砖头将它们压着。袋子风化严重,手指轻碰,就能掉下一大块来。 这里的袋子跟废桥下装无头女尸的那个麻袋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些麻袋是旧的,搁置了很长时间。废桥下面那个是新的,凑近了,还能从死者的血腥气和淤泥的腥臭中闻见一股工业生产的气息。 小院儿里的这些麻袋,让案件变得明朗起来。 “这些袋子是用来装干草的,可这些干草是做什么用的?喂牛的?”李飞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被压在一起的袋子,在袋子里发现了不少已经腐坏的干草屑。 “可能是给工人铺床用的。”梁志洁示意李飞看向那个用机器挖出来的,不太规整的窑洞:“这帮人果然不是冲着河沟里的沙子来的,你看,他们连床都不舍得用,而是从附近的农户家中购买了这些麦秸秆儿。” “这些不是草吗?”李飞捧了一把,仔细瞅着。 “压碎的麦秸秆儿是可以作为草料使用的,说它是草也没错,但重点是那些袋子。”梁志洁掏出纸巾,从地上捡了一块儿袋子的碎屑,包好,放进口袋里。“这些都是线索,且有可能就是我们破案的关键。” “放心吧,所有的线索都在我脑子里装着呢,周老板跑不了,这些没长腿的袋子更跑不了。”李飞给了梁志洁一个笃定的眼神。“凶手,一定会被咱们抓住。” 周老板本名周绍安,现年45岁,是江城市的一名书商,最初靠倒卖二手书发家,目前名下有两家公司,一家主营图书出版,另外一家主打公益性书吧。 梁志洁他们不是商人,不太清楚书商的经营思路,但就形象来看,周绍安更像是一个典型的,精明市侩的商人,而不是那种具有文化气息的儒商。 他个子不高,跟一米七七的李飞站到一起还能矮个半头。秃头,大肚腩,右手手腕上带着一块儿彰显财富的金表。一身名牌儿,却没穿出名牌儿的那个调调,怎么看都不像是文化人。 谈吐举止,也跟他书商的身份不挂钩,若不是见过他驾驶证上的照片,核实过相关的身份信息,他们会认为这个周绍安是假冒的。 对于梁志洁和李飞的到来,周绍安似乎并不意外,可同样的,他也将自己的心虚和紧张挂在了脸上。 “警察同志,我这没犯什么事儿吧?”周绍安擦着额角的冷汗,“我是合法经营的,该交的钱,该纳的税我是一分不少。” “纳税的事儿不归我们管!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为什么找你,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这心里没数啊!”周绍安笑,笑容特别勉强:“是,我这前阵子是跟人发生了一些矛盾,还把人给打进医院了,可我才是受害者,是那龟孙子骗我我才动手的。尽管我有充分的理由,我也知道打人不对,该道的歉我道了,该赔的钱我也赔了,我们双方和解了。这没出人命的事儿,你们刑警队也管?” “你怎么知道没出人命?”李飞挑着眼尾:“说吧,打谁了?” “你们不知道我打谁啊?”周绍安试探着,绿豆大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转:“你们肯定不是为打人的事儿来的,我就是把人腿给打折了,这腿折了要不了命不是?除了打人,我还犯别的事儿了?不能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除了打人这件事儿外,我没再干别的。” “周绍安,你少在这里跟我东拉西扯的!你要是没犯大事儿,我们能来找你吗?”李飞拍了下茶几。 周绍安赶紧赔罪。 “李警官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真不知道我犯啥事儿了。” “你好好看看看,这合同是你签的吗?”李飞将从高家寨村村长那边借到的承包合同搁到桌上:“你要是看不清楚,就请我们队里的笔迹鉴定专家过来帮你好好认认。” “这是我签的,就我这狗爬的字儿,可千万别麻烦人家专家了。”周绍安把合同往自个儿跟前拉了拉:“这合同有啥问题吗?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采沙的事儿?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我们是承包了那个河沟没错,也动用了一些极其挖沙,可承包之后才发现自己上当了,那小河沟里压根儿没有沙,全是土。可合同签都签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盈亏自负,我只能吃个哑巴亏。好在,那个项目没投资多少,亏也就亏了,我不在乎。” 周绍安说着眼睛一转,原本就短的脖子刻意伸长了些:“李警官,我这人老实,看见你们这些警察心慌,就怕自己犯什么事儿。要不,您直接告诉我?” 李飞抬头,看着周绍安,直到把他看得坐立不宁,这才开口道:”说吧,那古墓里的东西去哪儿了?是不是被你倒腾出去了。” “古墓?这怎么又出来一个古墓?警察同志,我可没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儿,我知道法律,这地下的东西都归国家所有,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惦记古墓里的东西啊。我就是一个卖书的,不倒腾那些东西。” “跟我们装迷瞪是吧?”李飞将几张照片甩到周绍安面前:“眼熟吗?周老板,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这挖掘机是怎么回事儿?这机器不便宜吧,上万总有吧,你就给扔这儿不要了?” “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周绍安作势甩了自己一耳光:“得,您都把话问到这儿了,我要是再给您掖着藏着,就显得我不太懂事儿了。” 周绍安叹了口气:“我实话跟您说吧,高家寨村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跟谁有关系?”自进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梁志洁终于开了口,“莫不是跟盛达集团有关系?” “这您都知道?”周绍安睁大眼睛:“不是盛达集团,是原盛达集团的一个姓叶的经理找我的,我就是给人帮个忙。” “姓叶的经理?叶锦鸿,现锦鸿建筑的负责人?” “对,就是他,叶总。”周绍安点头:“我跟他不认识,我是卖书的,做得是文化产业,人家是干建筑的,房地产商,人家比我有钱。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总之,我们两个见了面,人家是大老板,有事儿让我帮忙,我要是不帮,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 “叶锦鸿让你帮忙挖沙?” “算是吧!”周绍安点头:“我老婆是高家寨村的,现任村长是她亲戚,按照他们老家的辈分,我们得管人叫伯伯。叶总希望由我出面,用我高家寨村女婿的关系,把那条小河沟给拿下。您别看它只是条小河头,从前也是条能行船的大河。叶总说他要在河里挖沙,我寻思着他们做工程的可能是为了省钱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为了促成这事儿,我还搭了好几万进去。” “承包金是你掏的?” “可不是嘛,我寻思着只要这事儿办成了,我跟叶总的这条关系也算是搭上了。”周绍安耷拉着脑袋:“哪知道那条河沟里没有沙,人家叶总说不干就不干了。我能怎么办啊?吃亏是福呗。” 第057章 这事儿跟魏莱有关系? “打人的事儿跟古墓有关吗?”梁志洁眯起眼睛,捕捉着周绍安的微表情。 周绍安的心虚是写在脸上的,目光才跟梁志洁碰上立马转开。他不知道梁志洁的身份,但这个女人给他的压迫感远高于那个声音大,脾气急的李警官。 他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他跟小河沟以及叶锦鸿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作为书商的周绍安跟作为建筑商的叶锦鸿原本是不认识的,可叶锦鸿的太太有个闺蜜,闺蜜刚好是周绍安的合作伙伴,两个人就这么搭上了线。 在周绍安看来,搭上叶锦鸿就等同于是搭上了盛达集团,只要搭上了盛达集团这艘顺风船,他的事业一定是步步高升,越做越好。可让周绍安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叶锦鸿一出手就给他挖了个大坑。 古墓的事儿,他是从他老婆口中知道的。尽管这事儿没被捅上去,可明眼人都不瞎,这叶锦鸿若是没从古墓里得到好处,他能把那些半新的机器设备都给扔了? 合同是他签的,小院儿是他盖的,就连工人都是他亲自给领过去的,这不出事儿还好,出了事儿,他周绍安就是给叶锦鸿背锅的。 想明白这事儿后,周绍安就去找了叶锦鸿,可叶锦鸿不承认,不仅不承认,还将承包小河沟的事情推得是一干二净。周绍安气不过,就在叶锦鸿的公司里跟他发生了矛盾,还在纠缠的过程中把叶锦鸿公司里的员工给打伤了。 这叶锦鸿是谁啊? 人家背后靠着的是盛达集团。 周绍安吃了闷亏不说,还被以寻衅滋事的罪名给抓了起来,赔了对方不少钱才把这事儿给翻过去。要不是梁志洁他们找上门来,他跟叶锦鸿之间的这些猫腻儿,他是一辈子都不会给人说的。 丢人,忒丢人,精明了小半辈子,在叶锦鸿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你刚刚说的那个中间人是谁,就是帮你跟叶锦鸿牵线的那个?”李飞一边记录一边问:“他在你们之间充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就介绍人呗。”周绍安道:“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是我主动找的她,是我想攀附上盛达集团这棵大树。没曾想,树没抱着,倒是让树枝给划拉了。” “她?女的?”梁志洁敏锐的察觉到了周绍安说话时的语气转变。 “是女的,我方才说了,她跟叶锦鸿的老婆是闺蜜。”周绍安端着茶盏:“你们刚刚没听我说啊。” “没太留心。”李飞合上本子:“当今社会,男闺蜜也很普遍。” “是,现如今的这个社会,闺蜜是不分男女的。”周绍安应和着:“但我这事儿跟她真没关系,她就是一个在网络上写书的女作家,跟我是合作关系,但仅限于我们书吧组织的活动。我跟叶锦鸿这事儿,估摸着连叶锦鸿的老婆都不知道。” “女作家?江城市的?叫什么名字?”梁志洁问,心脏莫名的快跳起来。 “她的笔名叫冷月,喜欢写女性悬疑小说。这类小说很小众,但粉丝粘性很高,很适合参与我们书吧的读书类活动。你们也知道,现在不管搞什么活动,都得有个噱头。咱们江城市的文化产业一般,本土作者更是少的可怜,像冷月这样的,已经属于很难得了。” “你跟这个冷月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纯粹的合作关系。”周绍安道:“人家都有俩孩子了,你们可别乱想。” “我们没乱想,是你多想了。”李飞在本儿上写下冷月两个字:“这笔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兴许是在网上见过。”周绍安笑呵呵的,笑容凝于表面,未从眼底透出来。 “我想起来了,魏莱的笔名就是冷月,之前查魏莱的相关信息时,我特意留意过。”李飞突然拍了下桌子:“是不是魏莱,你方才说的那个网络女作家是不是魏莱?” “你们认识?”周绍安眨着眼睛:“这江城市还真小。” “是挺小。”梁志洁附和着:“我也没想到,她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事情很快就被查清楚了。 2013年,刚从北京回来的魏莱入职了一家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叶锦鸿的太太常莹是那家公司的财务,两个人就此相识。 公司不大,拢共十来个人,除了魏莱跟常莹外,剩下的都是男性员工。因为性别相同,性格相近,加上年龄相差不多,两个人从同事变成了好朋友,又从好朋友变成了闺蜜。 魏莱跟常莹做同事的时候,叶锦鸿还只是盛达集团的一名普通员工,跟后来的锦鸿建筑毫无关系,且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她跟常莹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魏莱跟周绍安是在2018年的6月份,通过魏莱的一个书粉认识的。周绍安的书吧开业,需要找一个稍微有点儿名气,但又不用他花太多钱去请的作者。 他的一个员工是魏莱的书粉,知道魏莱是江城市人,就把魏莱推荐给他。随后,两人达成合作关系。从两人开始合作到现在,魏莱共参加过五场活动,其中一场是跟叶锦鸿的太太常莹一起去的,周绍安也是因为这次活动,萌生了跟叶锦鸿搭线的想法。 魏莱跟高家寨村的事情的确没关系,她只是给常莹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周绍安的情况。至于周绍安跟叶锦鸿是什么时候见面的,见面后又谈了那些,统统与她无关。那个时候,刚好是她处于孕期且被赵阳背叛的时候,她既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和余力去管周绍安和叶锦鸿。 “关于高家寨村的事情,常莹怎么说?”梁志洁翻看着手上的资料。 “跟周绍安说得一样,常莹她什么都不知道。”李飞将另外一份资料放到梁志洁跟前:“常莹跟叶锦鸿的夫妻关系一般,早在叶锦鸿成立建筑公司之前就已经分居了。有知情人透露,常莹曾想过用怀二胎的方式来改善她跟叶锦鸿之间的关系,但由于身体原因,备孕一年半都以失败告终。叶锦鸿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司,偶尔回家也是回他们自己的家。就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叶锦鸿跟他的太太常莹之间应该存在着不小的问题,但这两个人都是要面子的,都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关系。” “常莹在做什么?” “开了一家代账公司,注册不到半年,运营的还可以。”李飞看了下手上的东西:“我查过了,目前这家公司没有任何问题。” 第058章 被牵着鼻子走(上) 将手上的资料翻了一遍,梁志洁突然对李飞道:“我们被周绍安给耍了,他这是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李飞坐了下来:“他敢吗?咱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可是一直在冒冷汗。” “冒冷汗是因为心虚,不是因为害怕。他是个成熟的商人,知道如何控制和运用自己的情绪。我们都以为他是个胆小的人,面对着我们的询问,肯定是会说实话的。” “他跟我们说了假话?”李飞蹙眉:“可咱手上的资料没假的呀,这些都是我自个儿去查的,跟周绍安交代地差不多。” “问题就出在这儿,他跟我们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看起来既老实又诚恳,甚至迫于我们的压力,说了很多他原本不想说的话。可就是这些话,让我们偏离了调查方向,甚至偏离了调查目标。”梁志洁将手上的东西摊开:“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去找的周绍安吗?” “无头女尸啊。” 李飞眨巴着眼睛。 “那我们问了跟女尸有关的问题吗?” 李飞一怔,跟着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好,我们重新梳理一下。”梁志洁指着第一张照片。 “2020年9月2号上午,我们接到群众报案,江城市公安局在管城区高家寨村外约八百米的废桥下发现一具无头女尸,经现场尸检,女尸连同装尸用的麻袋都是被人从桥上抛下来的。” “接到群众报案后,我们立马组织相关警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现场。现场有不少正在围观的群众,但因为发现女尸的地方是在废桥下的淤泥里,现场保存较为完好,却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经现场尸检,确认死者的头颅是被人用刀砍下来的,其作案工具极有可能是一把普通的菜刀。死者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砍伤的,且被砍了不止一刀。死者有过短暂性的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她手上佩戴的手链被扯断。” “在梁队您的指挥下,我们走访了附近的人民群众,找到了一部分与案情有关的线索。”李飞坐在桌角上,将几张关键性的照片挑了出来。 “案发时间是在晚上的十一点半到凌晨的一点钟左右,案发时,有群众听见汽车被撞的声音。”李飞指着照片中的汽车:“通过对村民家中监控录像的收集,我们发现这辆车曾不止一次的出现。他极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之所以在村中徘徊,是为了迷惑附近的群众以及确认抛尸时是否安全。” “这辆车曾碾压到村民的东西,车主虽然紧张却并未下车查看。在村民家中亮起灯之后,慌不择路地逃了。”梁志洁指着后备箱:“在汽车碰撞的过程中,后备箱有异常反应。根据车主调整后视镜的方向,我们可以推测,他是在看自己的后备箱。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下来查看?不查看是因为不能查看,起码不能在大街上查看,即便大街上只有他一辆车,他依旧会感觉惴惴不安。” “后备箱里装得既有可能是死者的尸体,通过排查这辆汽车,我们锁定了嫌疑人周绍安。通过对周绍安的调查,我们发现他跟村子里的古墓扯上了关系,这个所谓的书商极有可能是个盗墓贼。” “通过周绍安,我们查到了叶锦鸿,通过叶锦鸿,牵扯出了魏莱。为了弄清楚魏莱跟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又去做了大量的调查。” “调查结果是这案子跟魏莱没什么关系。”李飞将那些资料收拢起来。 “我们是因为什么调查魏莱的?倘若魏莱只是魏莱,跟朱利利的案子没有关系,我们还会去调查她吗?”梁志洁抬头,目光与李飞的碰到一起:“周绍安又是因为什么提起魏莱的?” “因为他跟叶锦鸿的关系。” “就我们现有的资料而言,我们能不能证明叶锦鸿跟高家寨村的古墓有关系。或者,我们换句话说,高家寨村有没有古墓,古墓有没有被盗,被盗了哪些,我们能确认吗?” “不能!”李飞摇头:“高家寨村有古墓这事儿,我们只是听说。尽管那块儿地方看着很像古墓,上面也的确布满盗洞,可盗洞下面是什么没人知道。” “有可能真的是古墓,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古墓下沉,被淹在了水里,那些来勘察的人,是因为古墓里的不确定因素才没有下墓的。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是听见了传闻来的,一波接着一波,都用洛阳铲去探了,但探过之后发现那就是一块儿普普通通的地方,压根儿没有传说中的古墓。没有古墓,也就没有了探墓和盗墓的必要。” “的确有这种可能。”李飞思索着:“倘若高家寨村真的有古墓,村民为何置之不理,村长为何不找人看管。还有,就算这古墓泡到水里了,有关单位也该来核查一下,确认其是否还有被抢救挖掘的必要。一个古墓传了几年,甚至十几年,上面没有丝毫动静,村里没有任何措施,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反常。唯一的解释是,那下面压根儿没有古墓。” “那又是怎么让我们确认下面是有古墓的呢?” “传言,被搁置的小院儿,还有停在河沟里的挖掘机。” “假设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周绍安的主意呢?”梁志洁问,双手交叉,抵着桌面:“作为一个文化程度不高,但想要包装自己的书商,周绍安一定接触过古玩类的东西。你们留心过他的办公室吗?虽然摆的乱七八糟,但里头有不少是仿古作品。” “周绍安听到传言,利用自己高家寨村女婿的关系回村里探访,在看到那些洛阳铲留下的痕迹后,他动了挖坟掘墓的心思。他是个商人,知道如何做买卖才能博取更大利益,他以采沙制砖为名承包下了那片河沟,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开挖。” “不算光明正大,你忘了村民们说过的话。”梁志洁提醒道:“他曾将古墓附近的河道围起来,村民们只能看到挖掘机在工作,却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那周绍安是挖到了还是没挖到?”李飞摩擦着下巴:“不行,我得再去问问那个村长,这么大的阵仗,我就不信他真的一无所知。他要是跟我支支吾吾,我就把他请到咱们刑警队坐坐。” 第059章 被牵着鼻子走(下) 李飞没有去高家寨村,他只是打了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验证之前推测的消息。 那辆被滞留在高家寨村的挖掘机是周绍安的,他之所以放弃那些设备,不是因为他不稀罕,而是因为他带不走。在挖掘河沟的过程中,他把一户村民家的祖坟给挖了。不光把人家的祖坟给挖了,还把人家祖宗的骨头给烧了。 按照周绍安的想法,只要把骨头给烧了,就没有人知道他把祖坟给挖了,这叫毁尸灭迹,死不承认。好巧不巧,这事儿被人撞见了。 那人想问周绍安勒索一点儿钱,周绍安不给,他就找到主人家,把这事儿给说了。 挖人祖坟,烧人尸骨,这事儿搁到那儿都是大事儿,周绍安想跑都跑不了。看着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他打死的村民,周绍安当即跪地求饶。村长怕闹出人命,从中协调,周绍安答应请高僧做法给尸骨超度,并且自愿赔偿对方人民币五十万元。 虽然有了承诺和约定,周绍安却并未与对方签订相关的书面合同,对方也没想起来。事后,周绍安出尔反尔,将之前所说所做全部推翻。他坚称自己是在修理河道,不清楚河沟两侧是否有祖坟,更不承认自己烧过人家祖宗的骨头。面对着人证,他坚称是被人敲诈勒索,说就算有承诺,也是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迫不得已答应的。 这事儿发生后没多久,周绍安的挖沙计划就停了。一来,是他发现河沟里没有多少沙,二来是因为主家阻挠,他的工程进行不下去了。 “我们去高家寨村调查的时候没听人说起这事儿,这事儿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没有解决,不了了之。”李飞道:“被掘坟烧骨的那户人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个后人,在跟周绍安僵持的那段时间内出车祸死了。因为死的那个时间太敏感了,有人怀疑这事儿跟周绍安有关,但没有相关证据支持。男主人死了,女主人孤儿寡母拿周绍安没办法,虽有亲戚朋友,却没有一个愿意为她们母女出头,万般无奈下,女主人以死相逼,将周绍安的那些设备扣了下来。” “周绍安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的那些东西?” “差不多吧,可作为一个商人,周绍安是不可能让自己吃大亏的。不管是那辆挖掘机,还是小院儿里的其它设备,周绍安是能拆的拆,能卸的卸,但凡是能值点钱的零部件他是一个没留。这事儿,他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等那个女主人发现时,机器已经被采得七零八落。她领着孩子闹到周绍安的公司,被周绍安倒打一把,说是那些东西被女主人给偷卖了。” “这事儿村长不知道?” “知道啊,但知道不意味着他要管。”李飞摸摸鼻子:“人都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尤其是村里,谁都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惹麻烦。 “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插曲,继续咱们刚刚的分析吧。”梁志洁挑出叶锦鸿的照片:“倘若古墓的事情跟叶锦鸿没有关系,周绍安为什么要将叶锦鸿给牵扯进来?” “因为跟叶锦鸿有矛盾,看叶锦鸿不顺眼。” “我觉得他是在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作为一名商人,他肯定会关注江城市的一切,包括最近发生的案子。他将叶锦鸿带出来,是因为知道我们在调查工地上的事情,他把魏莱牵扯出来,是因为他知道朱利利的案子跟魏莱有关,他想给我们制造一种假象,让我们误认为这三起案子是有关联的。” “还挺聪明!”李飞点着头:“现在怎么办?再去问他。”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梁志洁闭上眼睛:“要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也不能让他钻了空子。让栾静找人盯着他,我怕他趁机脱离江城市。你去接触一下他老婆,看看他们的夫妻关系怎么样?倘若死者是他的情人,他老婆一定知道这些事儿。人到中年,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多了,而最有可能掌握对方秘密的,就是他的枕边人。” “就算他的枕边人掌握住了他的秘密,她也未必会告诉我们。人家是夫妻,夫妻再怎么着,都是一致对外的吧?作为老婆,就算是不袒护自己的老公,也不会出卖他吧。” “正常情况下的确不会,毕竟还有孩子,还有共同的利益。”梁志洁靠在椅背上:“可这是杀人害命的事儿,是跟第三者有关的事儿,作为周绍安的妻子,未必愿意替他隐瞒。包庇罪也是犯罪,没有哪个理智清醒的妻子会在明知道老公背叛的情况下,还一股脑的替他遮掩。我想,周绍安的妻子也是恨他的吧,她之所以忍耐,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她舍不得周绍安,而是因为她要守护更重要的东西。” “守护他们共同的财富以及他们共同的孩子。”李飞掰着指头算了算:“他们的孩子应该考大学了吧?” “去查查吧,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从弱点入手,事情会更好办一些。”梁志洁用力捏了捏鼻梁:“干刑警的也是没办法,非常时期,可以用一些非常之法,谁让那些犯罪分子都那么狡猾呢。” 李飞刚走,魏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梁队,有个情况,是关于周绍安的,我想跟你说一下。” “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跟你无关,你好好带孩子,不要多想。之前给你打电话也是为了核实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电话那端,魏莱的声音很轻很淡:“你这会儿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一说关于周绍安情人的事儿。我不知道这事儿对你们的案情有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万一能帮上忙呢。” “你见过周绍安的那个情人?”梁志洁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见过,不光见过,我们之间还发生过矛盾。”魏莱苦笑着:“说起来,我跟她的矛盾跟我之前发的那篇帖子也有关,就你打印出来,拿给我看的那篇。” “就你骂朱利利的那篇?”梁志洁皱眉:“那篇帖子跟周绍安的情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也是朱利利的亲戚?” “不,没关系。”魏莱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儿子:“这话说起来有些长,你先听我说,有什么疑问,听我说完了你再问,我怕我说着说着就乱了。” “小宝睡了?”梁志洁听出她刻意压着的声音。 “睡了,我在卫生间给你打电话。” 魏莱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略微上扬,眼神薄凉,不带一丝感情。 她背过身,用后背抵住洗手台。 “周绍安的情人叫姚金花,23岁,江城市管城区高家寨人。没错,他老婆跟他的情人是一个地方的。” “姚金花也是高家寨人?”梁志洁愣了下,脑海中浮现女尸的样子:“魏莱,你知道吗?发现无头女尸的地点就是高家寨。” 第060章 都是出轨惹的祸(上) “是吗?我不知道!” 魏莱低头,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些村民拍得小视频。自媒体时代,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关于姚金花你还知道什么?”梁志洁捏着太阳穴,最近这些案子,搅得她头疼。 “姚金花排行老二,是家里最不被重视的那个。在姚金花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母亲病故,父亲再娶,她被过继给了她的姑姑。”魏莱转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说是过继,其实是把她撵出去,觉得她在那个家里是多余的。” “因为娶后母的原因?”梁志洁放下手:“这事儿不算稀奇。” “的确不算稀奇,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母亲不在了,家也就散了,所谓的孩子也会随着父亲再娶而变得没有任何存在感。姚金花的父亲再娶时,她的姐姐已经大了,能为家里做事了。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按照传统说法,那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唯有姚金花可有可无。” “她姑姑对她怎么样?” “应该不太好,因为姚金花说起她姑姑的时候满脸憎意。”魏莱捏了下鼻梁:“听说她姑姑家里有两个男孩儿,原本是不要姚金花的。可姚金花的父亲跟她说,女孩儿养大了是挣钱的,起码可以挣一份彩礼钱回来,有了彩礼就有了娶媳妇儿的本钱。女孩子,只要穿得暖,吃的够就行,随便养养,就到了能出嫁的年龄。” “这是父亲吗?”梁志洁气得站起来:“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能把她的未来当商品卖啊。” “一个为了再婚把亲生女儿送出去的父亲,你还能指望他那胸腔里装有多少父爱?”魏莱冷笑着:“这样的父亲,有跟没有是差不多的。” “那姚金花……” “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周绍安当情人的,早在认识周绍安之前,她就已经是娱乐场所的特殊服务者了。”听见孩子的声音,魏莱压低声音,走出卫生间,见小宝只是翻了个身,随将房门掩上,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过的那篇帖子吗?” “记得,就是咒骂朱利利的那个!” “那是我人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候,小宝出生,前夫背叛,家里的经济来源被切断,我连哭得时间都没有。白天坚强,夜晚崩溃,我只能把那些糟糕的情绪宣泄到网络上,那篇帖子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诞生的。” 魏莱闭上眼睛,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快速的跳着,即便过去了那么久,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她仍会感觉到愤怒和难过。 “姚金花跟那个温婉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因为看到了我发布的东西才跑来攻击我的。原配和小三,是相互敌对的存在,在她们看来,我骂朱利利就相当于骂她们所有人。”魏莱笑:“跟温婉比起来,这个姚金花更难缠,她不只是在评论区跟我争论,她还追着我骂,各种私信。我那个时候的脾气也不太好,你针对我,我就针对你,通过浏览她的视频账号,我发现她跟我是一个学校的。” “姚金花是你的学妹?” “从视频来看,她的确是我的学妹,不仅上得是同一所大学,读得还是同一个专业。我有个同学留校,刚好是她所在专业的老师,我就向我的那个同学打听了一下她。结果,查无此人。” “姚金花不是你学妹?” “不是!”魏莱摇头:“学校查无此人,连辍学和休学的名单里都没有她。”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跟周绍安的关系的?” “意外吧。”魏莱噘下了嘴:“我那会儿情绪不好,急需一个宣泄目标,她自动找上门来,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查无此人,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开始关注她的账号。在她的很多视频里,都有周绍安的影子,然后在她的关注者中,我看见了周绍安的公司以及周绍安妻子的账号,在他妻子的账号下,我发现了姚金花留下的很多类似挑衅的评论,确认了她跟周绍安的关系不一样。” “魏莱,你做了什么?” “我把姚金花是我学妹的事情告诉了周绍安,然后又告诉他,她这个大学生是假的,我的母校查无此人。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而姚金花因为嫉恨我,找了几个社会闲散人员想要报复我,被我及时发现了。” “魏莱——” “我没事儿。”魏莱将手机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又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姚金花找的人只盯了我两个星期,因为我一直在小区里,即便出门,也是扎在那些带孩子的宝妈或者是爷爷奶奶的人堆儿里,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姚金花告诉我的,通过站内私信的方式,她还说她不会放过我。”魏莱笑,跟着摇了摇头:“我告诉她,相关的对话我都已经截屏留证了,必要时,我会报警。” “她,害怕了?” “我原本就不是她的敌对目标,她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周绍安的妻子。”魏莱道:“我跟周绍安的书吧有合作,周绍安的妻子是书吧的另外一个负责人。因此,我跟周绍安的妻子也是相识的。加上同为人母,同为人妻,同样遭遇到了丈夫的婚内背叛,我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把姚金花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她知道,并且因为姚金花的事情向我道歉,说是她连累我,说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彻底解决是怎么解决?”梁志洁问,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具无头女尸的样子。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解决的,我只知道姚金花让人绑架了她,并且以她为由向周绍安敲诈。这件事让周绍安极其愤怒,他不仅收回了给姚金花暂住的房子,还冻结了给姚金花的银行卡。”魏莱说着暂停了一下:“梁队,姚金花绑架周绍安妻子这事儿就发生在不久前,你说得那具无头女尸,会不会是周绍安的妻子?” “死者的年龄在25岁左右,周绍安今年45岁,跟他妻子是中专同学,两个人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死者不是他的妻子。”梁志洁揉着额角:“魏莱,你见过姚金花吗?她的手腕上有没有一条手工编织的红色手链?” 第061章 都是出轨惹的祸(中) 魏莱暂停通话,找到姚金花的账号,将其中一个视频的截图发给了梁志洁:“梁队,你说得红色手链是这个吗?” 照片中,是一个女子白皙的手腕,那只手腕搭在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的手上。配文是:“你给我的爱,我感觉到了。你放心,我会仔细珍藏,如同你送我的这条你亲手编的手链。你很笨,但你对我是真的好。” 在这条视频下面,姚金花特意艾特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周绍安,另外一个则是周绍安的妻子李娟。 周绍安的视频账号里清一色都是跟书吧有关的信息,他的妻子李娟发得则是日常,看似平淡,实则是在回应姚金花对于她的挑衅,这个女人,远不像表面所显示的那样对于丈夫的第三者无动于衷。 梁志洁还特意看了下,在周绍安所发布的视频下面,几乎每一条都有姚金花的留言。评论多是以鼓励,夸赞为主,没有刻意透露她跟周绍安之间的关系。在李娟发布的视频下面,评论变成了嘲讽和挑衅,而李娟无一例外选择了漠视,但在几条比较显眼的评论下面,有周绍安给李娟的回复,说是让她不要太过分。 这三个人似乎没有刻意隐藏他们的关系,他们在寻找一种奇怪的平衡。 将视频发给梁志洁后,魏莱等了几分钟才把电话拨了过去。 “梁队,是照片中的手链吗?” “很像!”梁志洁回想着那根手链的样子,“那是周绍安编的?” “怎么可能,是姚金花自己编的,故意发的误导视频,想要引起周绍安跟他妻子之间的矛盾。”魏莱停顿了下:“类似的伎俩,姚金花用过很多,她是个试图上位的第三者,但周绍安跟他妻子的关系不是普通的夫妻关系。” “不是普通的夫妻关系?”梁志洁重复了那几个字:“如何不普通?” “除了是夫妻之外,他们还是商人,是合作伙伴,是利益同盟。周绍安是个既精明又市侩的商人,在他看来,利益才是第一位的,他不会为了一个姚金花打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周绍安的妻子也知道他们的关系,跟周绍安一样,她选择了维持现在的状态,只要姚金花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中心,她就装聋做瞎,置之不顾。听说他们两夫妻签订了一个特别协议,不离婚,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找真爱可以,但不能生孩子。他们夫妻两个挣的钱必须归他们的孩子继承,违约者,净身出户。” “这样的合同应该不具备法律效益吧?”梁志洁问,她是单身,没太关注《婚姻法》的相关问题。 “具不具备法律效益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周绍安的妻子不是普通女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那种被枕边人背叛,联合第三者算计自己的感觉有多难受。在遇到这种事情前,我也算是个豁达的,波澜不惊的女人,可遇到之后全都变了,我变得疑神疑鬼,变得情绪暴躁,我甚至被朱利利牵着鼻子走,输得一败涂地。周绍安的妻子却是他们关系中的主导者,不仅没有被姚金花逼疯,反而将姚金花逼的无路可退。” “如果是我,可能会像你一样选择离婚。”梁志洁安慰着魏莱:“感情虽然不是构成婚姻的全部要素,却是婚姻中最不能缺少的。与其在这样的婚姻和生活中消耗自己,倒不如离开,过干干净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梁队说的是。”魏莱笑着:“与周绍安有关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么多,希望你们尽快破案。” “谢谢,我想我们知道死者是谁了。”梁志洁轻点手指:“魏莱,好好生活!” “谢谢,我会的。”随着卧室里传来小宝叫妈妈的声音,魏莱点了通话结束键。 梁志洁那边刚结束通话,李飞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关于周绍安的事情,他的妻子李慧想要跟她面谈。李飞报了个地址,梁志洁随即赶了过去。 跟想象中的黄脸婆不同,周绍安的妻子李娟是那种相貌一般,衣着合体,妆容精致,但气质很好的女人。与周绍安比起来,她更贴合人们对于书商的想象。 没有寒暄,没有遮掩,她将自己与周绍安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看过照片,死在废桥下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丈夫的情人姚金花。” “死者没有头颅,你是如何确认的?” “我熟悉她,即便是没有她的那颗头,即便她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她。”李娟在说这些话时,口气很平淡,但就是这种平淡,里面却裹着让人脊背生凉的气息。 “瞧我,说这些带有情绪化的字眼做什么。” 李娟碰了下放在桌上的茶杯,这是她名下的书吧,除了阅读外,还提供茶水和点心。此时的他们,坐在二楼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里。书吧里放着适宜看书的舒缓的音乐,声音不大,不会影响人的阅读感官。 “她的手我很熟悉,因为它曾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给我发的视频和照片里面。尽管那只手在她死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尸体上的那些变化却让她的手部特征更加清晰。在她右手的中指上,也就是第二个关节处有一道伤疤,是她自己弄伤的,想要嫁祸到我的头上。” “你说得是这道伤?” 李飞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李娟面前。 “就是这道伤,因为无法掩盖,所以她让老周给她买了个很夸张的戒指,平时就戴在这根指头上。”李娟抿了口茶。 “这伤口是怎么弄的,看着不像是用刀划的。”李飞仔细看着那个伤口:“这伤口是有弧度的。” “是用书报箱夹的,就是小区楼下放牛奶的那种不锈钢的箱子。”李娟放下茶杯,将目光投向窗外。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各奔各的方向。 “她是老周去KTV消费时认识的。老周是客人,她是里面负责酒水促销的员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看对了眼。我知道他们之间不是爱情,是交易。老周看上她年轻貌美,她看上老周人傻钱多,舍得为她花钱。其实,不过是两个精于算计的人在互相演戏罢了。” “演戏?”李飞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词,而说出这个词的李娟更有意思。很少见到这样的原配,在说起丈夫和第三者的事情时,不仅不恼怒,不抱怨,还表现地特别云淡风轻,即便这种婚外情牵扯到了命案,即便她知道死者是她丈夫在外面养的小三,她的眼神和情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她平静地,就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书里的故事。 第062章 都是出轨惹的祸(下) “是演戏,而且演得是一出很烂俗,很无趣的戏。”李娟吹着杯子里的茶汤:“我跟老周的学历都不高,但选择应对的方式不一样。我学历低,我就通过自考提升学历。老周呢,想走捷径,想找一个学历高的女人帮他长长面子。姚金花摸准他的心理,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艺术类女大学生的人设,实际上她的学历还不如老周,她连初中都没毕业。” 李娟轻哼一声,以此来表示对老周和姚金花的双重不屑。 “事情曝光后,老周很是生气,觉得是姚金花骗了他,想要跟姚金花分手。姚金花好不容易才攀附上老周这棵大树,怎么舍得放弃,她一边苦苦哀求,一边将注意打到我身上。她最初用的,都是从网上学来的,那种小三惯用的伎俩。” 姚金花先是找到李娟,要求她跟周绍安离婚,用的话术也都是网上常见的那种,什么他都不爱你了,你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什么在婚姻中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你要是还有点儿自尊,你就体体面面的离开,不要逼着老周休了你。什么今年不离,明年离,你要是现在离,我还能让老周可怜可怜你,多给你分一些钱。 这些话术对别人来说或许管用,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多年的李娟来说,连个挠痒痒都算不上。见言语挑衅不管用,姚金花直接上演苦肉计,想要用电视剧里的情节,把李娟打造成那种有苦难言,有冤难辩,有嘴难张,咄咄逼人,心思恶毒的原配形象。 姚金花盯了李娟几天,将她的生活规律尽数掌握,她知道李娟每天七点左右会去楼下的书报箱取订购的牛奶和报纸,就特意在那边等着。她原本是想激怒李娟,让李娟在公共场合打骂她,可李娟当她是空气。当她想要动手时,李娟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第一,我不会还手。第二,我们小区旁边就是派出所。第三,打人是犯法的,尤其像你这种身份,追到小区里来打原配,情节更加恶劣。第四,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律师,我要起诉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我动手。” 李娟没生气,姚金花生气了,她趁着李娟取牛奶的功夫,把手伸进了书报箱里,她想用这个举动进一步激怒李娟。李娟见状,直接将书报箱关上。 第一次,李娟的动作很轻,并没有伤害到姚金花,她只是想让她把手撤回去。 姚金花不服,故意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李娟,用中指抠住了书报箱的门。 这一次,李娟没再犹豫,她用力压门,将姚金花的中指挤了进去,伴随着姚金花的一声哀嚎。她手指上的皮被蹭起一大块儿,伤口最深的地方可以见骨。李娟没有理会姚金花的哀嚎,她取了牛奶径自上楼,过了两分钟,周绍安黑着一张脸从楼上冲了下来,拽起还在原地哭闹着的姚金花,带她去了小区里的诊所。 自那之后,姚金花就没在小区里出现过。不是她不想,而是周绍安不许。 周绍安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从不掩饰他跟姚金花的关系,甚至公开的带着姚金花去见自己的朋友和工作伙伴,但他不允许姚金花出现在他较为私密的地方,例如他跟李娟的公司,跟李娟共同开办的书吧,以及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区。 对于姚金花这种偷偷摸摸出现在自家小区的行为,周绍安很愤怒,他不仅没有心情去听姚金花编造的李娟故意欺负她的故事,他连她手上的伤都不在乎,只是让诊所里的医生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把她赶了回去。 为此,姚金花恼羞成怒,将她所有的不幸全部归结到李娟头上。 这件事过后,姚金花彻底疯狂,她不仅咒骂李娟的朋友,还咒骂李娟的父母,盯梢李娟的孩子,最后还找人绑架了李娟,想要从周绍安那里敲诈一笔钱。 “周绍安给她钱了吗?”李飞问:“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给了那些混混更多的钱,然后告诉他们绑架罪会怎么判刑。”李娟扯了扯嘴角:“像姚金花那样的人,能找到什么靠谱的绑架犯,不过是图钱图利罢了。又不是被逼到绝路上的人,犯不着为了一个姚金花去吃牢饭。我给他们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他们就把我给放了。” “两个问题。”李飞伸出两根指头:“这第一个问题,姚金花不是周绍安的情人嘛?既然是情人,为什么要从周绍安那里敲诈钱,是因为他们两个好不下去了?第二问题,关于姚金花绑架你的这件事,你是可以选择报警的,为什么没有报警?你就不怕姚金花狗急跳墙,再绑架你一次?” “第一个问题。”李娟学着李飞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男人找小三是为了寻开心,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姚金花若是聪明,就该乖乖待在他身边。老周这个人我很清楚,虽然他打从骨子里自私,但他缺爱,他渴望别人对他好。对于那些有意讨好他的人,他也是不吝啬给予的。像姚金花住得那套房子就是老周专门买来安置她的,虽然房产证上没有她的名字,但如果她一直安分守己不找我跟孩子的麻烦,等到老周想要分手的时候,那套房子会成为老周给她的补偿。她开的那辆车也是老周给她买的,虽然是二手车,总价却不便宜,写的也是她的名字。老周对她还是不错的,可惜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惦记不属于她的东西。” “房子是给她买的,房产证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她又不是老周正儿八经的妻子,倘若老周出现意外,或者是突然间跟她分手,她有可能一无所有。站在姚金花的角度考虑,她是没有安全感。”李飞分析着:“话说回来,当第三者本就是不道德的事情,为了上位绑架原配,她还真是视法律如无物啊。” “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怎么会敬畏法律,在她眼里,实惠才是第一位的。”李娟伸出第二根指头:“不报警不是因为姚金花,而是因为我没事儿,报警警方也不会受理。再者,恶鬼能挡,小鬼难缠,我不想多生事端。” “你最后一次见到姚金花是在什么时候?”梁志洁问,目光直视李娟:“想清楚了再回答。” 第063章 是谁杀了姚金花?(上) 李娟看着梁志洁笑了,她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将茶杯放了回去:“放心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会对你们有所隐瞒的。” “人命关天,的确不应该隐瞒。”李飞习惯性的打开自己的小本本。 李娟看了眼,似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2020年的8月24号,那天应该是周一,是学生们休息两天后返校的日子。我家孩子读高三,周六下午就走了,是老周去送的。他在孩子跟前,是个很尽职尽责的爸爸,这也是我在婚姻里坚持的原因之一。孩子知道老周的事情,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对于父亲的某些错误,包容性还是很强的。或许在孩子看来,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爸爸妈妈还在,所有的问题就都是小问题。” 在李娟的唇角,梁志洁看出了一丝苦涩。 “周一很闲,我一般不会去公司。生活流程是固定的,上午去超市采买,下午去附近的小公园走走。身兼多职,需要一些时间放空,尤其像我这样的女人,事业上的压力,生活上的不顺,往往会在一瞬间将你压垮,我需要时间调整,这样才能更好的去应对接下来一周要面对的事情。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跟别的女人一样,没有那么坚强,我只是比较会撑。” 李娟说着笑了笑。 “碰到那些人是在小公园里,刚开始我也很慌,毕竟那个公园很偏僻,又是在下午,几乎没什么人。姚金花的出现,让我把心放了回去。我很清楚,她针对我,但没有胆量杀了我。当然,不排除她会让那些男人羞辱我,可我不在意,周绍安也没有立场在意,毕竟这桩祸事是他给我惹来的。我们夫妻看似和谐,实际上分居已久,我是否清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但姚金花对我做的事可以成为我拿捏他的把柄。” 李娟握住茶杯,指尖稍用了些力气。 “很可笑是吧?一对儿夫妻竟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我说他跟姚金花是在演戏,可我跟他之间又何尝不是在演戏?” “他们把你带到了哪里?”梁志洁直戳问题的关键。 “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李娟继续笑,头轻轻摇着:“她跟周绍安的家,也就是老周出钱给她买的那套房子。我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傻,她竟然让我看到了她跟老周的家。” 李娟的眼睛里终是有了恨意,这个女人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 “两室两厅,面积不大,却装修成了姚金花喜欢的特别俗气的样子。他们像正常的夫妻那样,在墙上挂上了结婚照,在入户门那边挂上了他们的衣服。姚金花的衣服一如她平常的风格,老周的那些却是我给买的。说实话,我恨的牙痒痒,要不是手脚被绑着,我会找一把剪刀剪碎它们。” “你最后一次见姚金花的时候都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老周不会原谅她,因为我跟孩子是老周的底线。” “姚金花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在乎,说她跟老周在一起就是为了图钱,只要老周把钱给她,她会走的远远的。” “她要多少钱?” “一百万,她说我就值那个数。”李娟笑:“她跟了老周三年,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老周花钱是有底线的,她若只要一两万,老周能眼睛不眨的给她。她若要四五万,老周稍微犹豫一下也能给她。她若是要十万八万的,老周咬咬牙还能给她。一百万?她还真敢要,可惜老周死都不会给她。不是我不值,是她不值。” “后来呢?”梁志洁问:“勒索电话是谁打的?” “是姚金花打的,她没有任何要伪装的意思,张口就是要钱。我不知道老周跟她说了什么,她情绪波动很大,走得时候只带了手机,连随身的挎包都没拿。她让人绑架我那天,穿得就是照片里的这身衣服。直到我跟绑匪们离开那栋房子,她都没有再出现。”说到房子,李娟补充了句:“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那房子老周收回去了,在姚金花策划绑架我之前。我想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老周鱼死网破的,老周跟我说过这件事,我没当真,以为他跟姚金花还跟过去的那三年一样,只是在吵架,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房子是她找开锁工人开的,那几个绑匪是人证。” “你认为姚金花的死跟周绍安有关?” “你们不这么认为吗?倘若老周跟这件事无关,你们不会找到我,不会向我打听与他们有关的一切。我知道你们找过老周,但他一定没跟你们说这么多。”李娟双手握杯:“你们给老周看过照片吗?” “除了中指上的伤口外,姚金花身上还有什么特征?” “她的两个大拇指有遗传性的外翻,右腿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是小时候的摔伤,被用针线缝合过,伤疤还在。她做过纹身,好像是纹了一朵花,老周起初很喜欢,后来觉得恶心,让她给洗了。她发过相关视频,特意艾特了我跟老周,但我没见过她洗完纹身后的样子。一处在小腿上,是磕碰伤,只有一个深色的印子,不知道死后还能看见不。” 说着,李娟从包包里掏出了几张纸。 “姚金花虽没有给老周生孩子,但却给包括老周在内的好几个男人打过胎,其中一个月份较大,做得是引产手术。她体质不好,在怀孕期间长了不少妊娠纹,可她骗老周说那是肥胖纹,让老周带着她去做修复手术。所谓的修复手术只是噱头,是用一些东西将那些纹路给盖住了。你们队里有法医,这些应该瞒不过你们。还有,这是我收集到的一些东西,如果你们觉得有用就拿回去吧。” “你跟你丈夫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2020年的8月27号,他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过户给了孩子,我跟他一起去办过户手续,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因为姚金花绑架我的事情,我们之间也发生了一些矛盾,我在考虑离婚,老周他则希望我们维持现状。他承诺我会妥善解决他跟姚金花之间的事情,并且向我保证,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周绍安这是想要洗心革面,迷途知返啊。作为妻子,你真的不考虑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机会我给过,而且给过他很多次。”李娟将目光投向窗外:“我给他的时候他不稀罕,现在他稀罕了,我却不想给了。” “2020年8月31号到9月2号这段时间你在哪里?”李飞在小本本上画着:“作为与此案有关的人,我们希望你能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 第064章 是谁杀了姚金花?(中) 尽管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颅,但死者的身份基本上确定了,她就是周绍安养在外头的那个第三者姚金花。 除了李娟所说的那些细节外,警方还通过姚金花的姑姑确认了死者身上的另外一处纹身。纹身是被洗过的,然而现代科技并不能让它消失无踪,在原有的皮肤表面还是留下了一些疤痕。通过这些浅浅的疤痕,富有经验的纹身师可以立马还原出它原本的图案——大树与飞鸟。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晚上的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倘若死者是在江城市被害的,那监控里出现的诡异车辆与警方猜测的抛尸时间就是相互吻合的。除了颈部的致命伤外,死者身上没有别的伤痕,衣物相对整洁,也没有明显的与人扭打搏斗的迹象。 用刀将死者的脖子砍断,这种行凶手法并不常见。人都是具有警惕性的,尤其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往往会采取自保的方式。没有人会将自己的脖子暴露在凶犯的菜刀下,除非她极其相信这个人,相信他不会将自己的脖子砍断。其次,行凶者的心理状态也很关键,不是每个凶犯都有勇气在受害者的脖子上下刀。 种种证据表明,杀死姚金花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情人周绍安,可周绍安已经被警方给惊动了,在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面前,他是不会承认这一切的。 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查找死者的头颅,进一步确认死者的身份;查找第一案发现场;查找那辆出现在监控中的车辆,确认司机的身份;查找目击证人,不管是案发现场的证人,还是抛尸现场的证人,证人越多,证据链就越完整。 就在警方紧锣密鼓寻找相关证据时,作为第一嫌疑人的周绍安却跑来警局自首了。 他说得第一句话是:“姚金花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审讯室里,梁志洁和李飞坐在周绍安的对面,梁志洁负责询问,李飞负责记录。 周绍安:“梁队长,李警官,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李飞:“我们也没想到,说说吧,为什么来自首?” 周绍安:“因为不想麻烦你们,因为怕丢人。我看过抓捕现场的照片,我觉得我受不了那个刺激,我不想被人围观,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梁志洁:“没想过逃走吗?” 周绍安:“想过,我把机票都买好了,先去泰国,再去美国,实在不行,等到了美国再找个别的小国家。我寻思着,只要我藏的好,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 梁志洁:“想法不错,具有可实施性。” 周绍安:“梁队这是在打趣我吗?一个被警方盯住的人,就算上了飞机也会被抓下来吧。我不笨,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尽管那个时候还存了些侥幸心理,可我知道,我能逃出江城市的几率很小。就算我逃了,我这后半辈子也过不安稳,我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我没办法在切了别人的脑袋后,还能睡得安安稳稳。不瞒你们说,这阵子我都要靠着大量的安眠药入睡,睡着了之后梦里全是鬼,太吓人了。” 梁志洁:“姚金花是你杀的吗?” 周绍安抬头,看着梁志洁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志洁重复:“姚金花是你杀的吗?” 周绍安:“是,是我杀的。” 梁志洁:“什么时候,在哪儿杀的?” 周绍安:“2020年9月1号晚上的八九点钟吧,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因为在我动手之前,我跟她一直在吵架,我没有看时间。地点是在我新租用的一个厂区里,我打算在那边开个印刷厂,刚租下,还没装修。” 梁志洁:“印刷厂在哪儿?” 周绍安:“就在国道边儿上,那地方不好找,我可以发个定位给你们。” 周绍安伸手,梁志洁给李飞使了个眼色,李飞将周绍安的手机递了过去。确认地址后,李飞立马带人奔赴现场,栾静接替李飞的位置,跟梁志洁一块儿继续讯问。 梁志洁:“选在这个地方你是有预谋的吗?” 周绍安摇头:“不是,我没想杀她,是她主动找我的。我那会儿刚好在印刷厂,就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过来了。我对她不薄,本意是想好聚好散的,可她不依不饶,我是气急了才杀她的。” 梁志洁:“因为她纠缠你?” 周绍安:“不只是因为这个!” 周绍安抠了抠手,继续道:“我跟她在一起是有目的的,除了喜欢她的年轻漂亮,我还想通过她跟盛达集团搭上线。可惜,她骗了我,她让我的一番心血白费了。” 梁志洁:“她一个在KTV做酒水促销的姑娘怎么能跟盛达集团搭上线?你这话,没毛病吗?” 周绍安:“没毛病,起码那个时候没毛病,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娱乐场所叫什么不重要,什么性质,开在哪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开的。这盛达集团大公子开的跟甲乙丙丁开得能一样吗?是,这种地方都是玩儿,都是消遣,但跟谁玩儿,跟谁消遣是有区别的。比如,我能在这个地方碰到很多我想碰都碰不到的人,但碰见了不一定能搭上关系,这个时候,在里头上班的工作人员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姑娘,你往往能够通过她,快速准确地接近目标。这若是普通的娱乐场所,若是普通的卖酒姑娘,我周绍安能相中吗?能斥巨资金屋藏娇吗?我好歹也是从事文化产业的,我得干点儿有里有面儿的事情,就算养小三,我也得养个素质高,有商业价值的。” 栾静笑了,她停下正在敲字的手,问周绍安:“你要求那么高,怎么选了姚金花呢?” 周绍安一脸尴尬,少时沉默后说了句:“我哪知道她那天是去顶班儿的,我哪知道她从名字到学历都是假的,枉我聪明半生,竟栽在了这个女人头上。” 栾静没忍住又问了句:“你们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都没发现她是假的?” 周绍安一脸的无辜与茫然:“发现了呀!可她说她名字是后来改的,说她是大四的学生,不需要每天到校,说她们艺术生文化课差很正常,说英语不好是因为她们那个学院不要求考四六级,我又没读过大学,我哪知道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只知道她给我介绍了关系,让我跟叶锦鸿搭上了线。” 第065章 是谁杀了姚金花?(下) 梁志洁眯了眼睛:“你跟叶锦鸿不是魏莱牵的线吗?” “是,但那不是我跟叶锦鸿第一次见面。”周绍安低着头:“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之所以跟姚金花在一起,就是为了通过她认识盛达集团的人,后来她给我介绍了叶锦鸿。那会儿,叶锦鸿正在筹办自己的建筑公司,表面上好像是跟自己的原东家盛达集团闹翻了,可私下来往密切,商圈儿里都在传,说他是盛达集团摆到明处的稻草人。可就算他是稻草人,也是能让我高攀上的最大的一个稻草人。” “你不是书商吗?往他们建筑圈儿凑啥?”栾静问,同时在讯问笔录上敲下一个问好。 “书商才能挣几个钱啊?我不是想着能往别的领域发展发展嘛。”周绍安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是个人都嫌自己挣的少,况且我还是那种有上进心的人。我通过姚金花认识了叶锦鸿,跟他吃了两次饭,可他瞧不上我,这事儿也就算了。直到一年前开了书吧,通过书吧的活动认识了魏莱,又通过魏莱认识了叶锦鸿的太太,我跟叶锦鸿之间的这根线才算是搭结实了。” “就算姚金花因为这事儿骗了你,你也不应该杀她。” “我不是因为这事儿杀她的。”提及姚金花,周绍安的表情变得很复杂:“这女人,坑我了不是一回两回,就承包河沟这事儿,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能栽进去。” “承包河沟这事儿跟姚金花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跟你们说的话不全是假的。”周绍安急辨道:“事情是这样的,通过魏莱的关系,我认识了叶锦鸿的太太,又通过叶锦鸿的太太跟叶锦鸿达成了合作关系,拿下了他手里的一个小项目。这个项目,算是人家给我的入门试卷,答好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答不好,哪凉快儿哪儿待着去。可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一个两个比鬼都精。这小项目没什么利润,干好了,不亏不赚,干不好,得把自己的身家往里头填一半儿,我没敢让我老婆知道,遇事儿都是跟姚金花商量的。” “这项目跟姚金花的死有关?” “说有关也有关,说没关也没关,我跟姚金花之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矛盾都是逐渐积累的。”周绍安叹了口气:“承包河沟挖沙这事儿是她提议的,理由是可以节省出一部分买沙土的钱。结果你们也知道,那小河沟里几乎全是土没有沙。还有那个挖人祖坟的事儿,刚知道里头有坟的时候,我是想找人家商量把那个坟给迁出去的,姚金花说那是无主的孤坟,与其主动找事儿,不如偷摸给烧了。骨头还没烧干净,坟主的后人就找上门来,张口就是五十万。我是有钱,可我再有钱,我那五十万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你那五十万不是没给吗?” “是没给,因为我没钱给,我用那五十万去买别的命了。”周绍安侧着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那高家寨村的古墓是我给挖的。” “那河道下面真有古墓?”梁志洁蹙眉:“你们挖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挖到,那下面都是水,我们挖了两天也没挖出个头目来。”周绍安气得呲牙:“我也是愚蠢至极,都被姚金花坑了那么多次,竟然还能相信她。她跟我说她是在村里长大的,说她有个叔叔是考古队的编外人员,跟着考古队干了十几年的活儿,说她叔叔看过那个坟,就是西周的侯爷墓,说里头有好东西。我寻思着,只要挖出那么一两件宝贝来,就能抵了我开沟挖沙,刨坟焚骨的一切损失。我当时的那个心态,就是典型的赌徒心态。” “你方才说得买命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考古的,关于古墓的结构,走向,我们是一概不知,挖土机挖了两天,除了那些泛着腥臭味儿的污泥,是啥东西都没挖出来。这时,姚金花给了我一个建议,说让我找个挖墓的,让人家到墓里去看看,我哪认识这种人才,还是她给我找了个人来。那人五十多岁,长得瘦骨嶙峋的,可他说他挖过墓,还因为这事儿坐过牢,说他能帮我们下去看看。在他下墓之前,我们当着他儿子的面签了生死状,我还给他买了潜水用的装备,结果他死在里面儿了。那五十万,当做封口费赔给他儿子了。” “周绍安,你可真是让我意外。”梁志洁摇头,给栾静递了个眼色:“那个下墓的人是谁?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你说得这个情况,我们需要在核实一下。” 周绍安说了一个名字,栾静立马记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那个挖沙的项目停了,挖人祖坟的事儿差点儿跟人打官司,最后算是被我赖过去了。下墓的事情旁人不知道,我们把那个入口给封了。那人死在墓里,就算将来古墓被人打开了,也会把他当成盗墓贼处理,不会联想到我身上。” “的确很难联想到你身上,可这跟你杀害姚金花之间有什么关系?”栾静问,继续在电脑上敲着字。 “姚金花以此威胁,让你离婚娶他。”梁志洁靠在椅背上。 “是,她用这件事威胁我,让我跟我老婆离婚,我不答应,她就去我公司里闹,去我父母,岳父母,亲戚朋友家里闹。她跟踪我的孩子,绑架我的老婆,她让我忍无可忍。”周绍安攥紧拳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堵不上她的口,我就只能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莫说我不会娶她,就算我娶了她,她也会用这件事继续拿捏我,威胁我。我有要顾及的人和事儿,她没有,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也是我必须杀掉她的原因。” “描述一下案发当晚的经过吧!”梁志洁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刚发过来的信息。 发信人是李飞,内容是一行字外加一张图片。 文字为:“梁队,案发现场还有第三人,对方可能是个学生。” 图片中是一张还没有燃尽的九成新的借书卡,借书卡旁边是张床,床上有呈喷射状的血迹。 梁志洁握紧手机,看着正在陈述案情的周绍安道:“你家孩子是读高三吧?哪所学校的?” 第066章 贪心不足成白骨(上) “我的孩子……我女儿她……”周绍安咧着嘴想笑,嘴角微动,在目光对上梁志洁后变成了抽搐。他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看守人员压了下去,“梁队,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你的女儿她在案发现场吧?”梁志洁打开手机,将李飞发来的那张照片放大,举起来让周绍安看:“这个是你女儿的吧?那天晚上,你一定走得很匆忙。” 周绍安的目光直了,脸色变得灰突突的。 “不关她的事儿,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杀的。你们不要找她,她是受害者,她病了,经不起刺激了。”周绍安捂着脸:“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婚内出轨,如果不是我招惹了姚金花,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绍安,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隐瞒什么。” “没有隐瞒!真的,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跟我的女儿无关。”周绍安捶着胸口:“我求你们,要杀要剐都行,你们枪毙我,现在就枪毙我。我该死,杀人偿命,但这事儿真的跟我女儿无关。” “有没有关系我们自己会查,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栾静敲着桌子:“周绍安,你在这里胡搅蛮缠,呼天抢地没有任何用。只有把事实交代清楚,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你才能让自己的女儿过安安静静地生活。” “好,我说,我什么都说。”周绍安吸着鼻子:“只要你们不去找我的女儿,我什么都说。” 周绍安跟姚金花是在2016年认识的,彼时,一个是浓妆艳抹的促酒小姐,一个是其貌不扬但出手大方的客人。 那时候的姚金花还不足20岁,是个略带羞涩的小姑娘,面对着客人提出的喝酒要求,她显得很为难。就在她被客人动手动脚时,周绍安帮了她,这让她对周绍安产生了极好的印象。 再次见面是在2017年,周绍安跟几个客人闲聊,说想要进军房地产行业。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盛达集团,可作为小商人的他们,哪能跟盛达集团的人牵上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金花瞅准时机,告诉他们这个店就是盛达集团的大公子开的,为了照顾大公子的生意,经常会有盛达集团的人来这边消费,不过一般人是不认识他们的。他们通常都会坐在包间里,只有店里的服务人员才知道他们在那个包厢,什么时候来,谈得又是什么事情。 这番话,姚金花是故意对着周绍安说的,而脑子不够的周绍安也相信了她说的话,当即大手一挥,买下了她促销的全部酒品。 那个晚上,姚金花赚到了她人生中最多的一笔工资。 工作结束后,她在KTV门口遇见了等她下班的周绍安,她知道对方的目的,也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抱着等鱼上钩的心态,开始故意与他周旋。 姚金花没有骗周绍安,盛达集团的人的确会到那个KTV消费,冲的也是盛达集团大公子的面子。他们的确会进包厢,但那个包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姚金花之所以能帮周绍安搭线,跟她在KTV的工作无关,而是因为她跟叶锦鸿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知道叶锦鸿跟她是逢场作戏,也知道依着她的资质很难在KTV这种环境中找到靠山,她找了很久,才找到周绍安这么个符合条件的目标。 他出身农村,原生家庭很差,是依靠着老婆和与父母的帮衬起家的。这种人,不管他多有钱,骨子里都是自卑的,那种条件特别好的姑娘他是不敢去招惹的,比他优秀太多的,他也不敢招惹,他喜欢的,想要拥有的是那种姑娘呢? 跟他一样是农村出身的,相貌姣好,但不会过分惊艳。大学文凭,但不是名校毕业。像城市姑娘一样会打扮,像农村姑娘一样朴实,懂得过日子。他表现出来的是那种大男子主义,他需要是跟他老婆完全不同的乖巧的,愿意崇拜他的女孩儿。在摸准他的心思后,姚金花将自己打造成了他喜欢的模样,仅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就让他变成了自己男朋友,并且心甘情愿的买来房屋,学着汉武帝金屋藏娇。 不想上位的小三不是好小三,况且周绍安对她不错,让她萌生了取代李娟成为周太太的心。她本想刺激李娟,让李娟与周绍安反目成仇,自愿放弃她跟周绍安的婚姻,哪知道李娟根本不搭理她,反倒把她气得心肝儿疼。 在周绍安的警告下,她不敢去找李娟的麻烦,只能把心里的不痛快宣泄到网络上。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老天爷故意捉弄她,竟让她看见了魏莱发的帖子。她把魏莱当做李娟,对她肆意谩骂,各种攻击,结果被魏莱挖出她身份造假,学历造假。 更倒霉的是,这个魏莱竟然是周绍安的合作伙伴,跟周绍安的妻子李娟也是认识的。 姚金花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被周绍安厌弃。 她好不容易才把周绍安给哄回来,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她给周绍安出主意,让他承包河沟采沙,让他挖坟烧骨头,让他雇人盗墓,结果让周绍安一个大坑接着一个大坑地往里头栽。 将那五十万的封口费转出后,元气大伤的周绍安算是彻底清醒了,他想要回归家庭,想要跟老婆李娟好好过日子,想要跟徒有其表姚金花一刀两断,姚金花却以古墓死人的事儿相威胁,要求周绍安离婚娶自己。 关于离婚这事儿周绍安想过,最理想的状态是他“净身出户”,被姚金花嫌弃后再找前妻复合。他可以给姚金花一笔钱,用来封住姚金花的嘴。古墓死人这事儿,他俩都有参与,他相信姚金花跟他一样,不想在牢狱中度过下半生。 他什么都算好了,连老婆孩子的签证都办了,却唯独没算到姚金花的贪心,她要的不是一个周绍安,而是江城市的大书商周老板,她要做的也不是周绍安的妻子,而是周老板的太太。 她绑架过李娟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李娟的对手,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周绍安最在乎的女儿的身上。 2020年9月1号下午六点,她以帮周绍安送东西为名将周绍安的女儿从学校里约了出来,随后以谈话为由将她带到了周绍安租赁的那个印刷厂。 这个印刷厂距离高家寨村不远,在周绍安挖沙的那段时间,他跟姚金花就住在厂里。姚金花一定想不到,她的生命会在这里终止。 第067章 贪心不足成白骨(下) 得知女儿被姚金花带走,周绍安是崩溃的。 他开车来到印刷厂,刚把车停好,就听见女儿跟姚金花的争吵声。女儿指责姚金花为了钱勾搭自己的爸爸,姚金花则指责周绍安的女儿说她多管闲事,说她就是要让周绍安跟她的母亲离婚,说她就是要当她的继母,她不光要当她的继母,她还要她们母女净身出户,能有多远滚多远。 随着姚金花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隔着房门,他听见了女儿的哭泣声。 没有任何犹豫的,周绍安一脚踹开了门。 “你看见了什么?”梁志洁问,声音很轻。 “我看见她把我女儿压在床上,我看见她用手掐着我女儿的脖子。我让她松手,她像疯子一样咒骂我,说让我女儿去死。我扣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她的指甲划破了我女儿的脖子。” 周绍安闭着眼睛,眼皮轻颤。 “她一边咒骂着,一边从地上爬起,她想要打我,被我推到了一边。整个过程,我女儿只是坐在床上,无助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觉得我的人生糟糕透了,我让她看见了我最为难堪的一面。我想安慰我女儿,姚金花这个疯子去从厨房拿了把刀来。” “厨房?” “简易的。”周绍安叹了口气:“那个印刷厂距离高家寨村很近,在高家寨挖沙那段时间,我跟她就住在厂里。房间是之前的办公室改造的,我们把大的那个改成了卧房,里面那个小的是厨房。没做过饭,都是在外面吃,那把刀是用来切水果的。” “可你却用切水果的刀切了人家的脖子。” “我那是正当防卫,是她要砍我们的。”周绍安把袖子拉起:“你们看,这就是被她砍的。” “像是用菜刀砍的,刀口不深。”栾静起身看了下:“新伤,还在恢复期。” “我躲了,要不伤口比这深,怎么着也得深可见骨。”周绍安咬着牙:“我见她疯了,就想让我女儿赶紧出去,她见我女儿要走,就拿刀去砍我女儿,被我拽住了胳膊。过程很乱,我就觉得我耳朵边嗡嗡的,全是她的咒骂声,等我醒过神儿时,刀掉在地上,她被我压在床上。我是压着她后背的,她的另外一只手还往地上探着要去拿刀。我让她消停点儿,不然给她好看,她侧过脸来呸了一声,把吐沫星子都吐到我身上。她骂的很难听,还威胁我们,说只要她还活着,我跟我老婆孩子就别想过安生日子。我也是气急了,才拿起刀在她脖子上划了下。” 周绍安比划着:“我没想杀她,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那刀是我买的,很锋利,稍微划一下皮肤就烂。我划了之后她更疯了,说我要是个男人就杀了她。我也是急红眼了,连我女儿劝我我都没听。我那会儿也跟疯了似的,拿着刀就往她脖子上砍,直到血糊住了眼睛,我才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周绍安脸色苍白,眼神中蕴着一片凉意。 “她的头像一个坏掉的西瓜,我不敢看她的脖子,手忙脚乱地用床单将她盖上了。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好像溺在一片充满血腥的湖水里,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我女儿也被吓住了,她抱着头,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后来呢?”梁志洁问,目光未曾从周绍安身上离开一刻。她在琢磨,琢磨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飞那边不断有照片发过来,通过案发现场的照片,能还原出部分情景,与周绍安的描述,倒也符合。 “杀人偿命,道理我懂,但我不能让我女儿牵扯进来。”周绍安抹了把脸,全身像脱水一样无力:“柜子里有姚金花的衣服,她的身高体型跟我女儿差不多,我让我女儿换上她的衣服离开。我也换了衣服,清洗掉了部分血液,尽量抹去我女儿曾在那个房间里出现过的痕迹。印刷厂里有几个摄像头,我给拆了,砸了,扔到附近的下水道里。做完这一切后,我就带着姚金花的尸体去了高家寨村。” “为什么去高家寨?” “因为熟悉,因为那个地方有古墓,我想把姚金花的尸体埋到古墓里。” “那又为何抛尸到桥下?” “河沟里涨了水,我过不去。”周绍安低头:“我是第一次杀人,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把尸体运到高家寨,抛尸的地方没了。我不知道该把尸体弄到哪儿,也没有勇气再把它拉回去。我见桥下有水光,想起姚金花跟我说的那条河沟连着前面的水库,我就把她给扔下去了。” “抛尸的麻袋是从哪里来的?” “厂里拿的,里面还有好多,你可以让你的那位同事看看。” “头呢?你把姚金花的头仍在哪儿了?” “印刷厂的茅坑里。”周绍安小声道:“虽然古墓很安全,但保不齐也会被人发现。”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栾静停下正在敲字的手。 “我怕!”周绍安道:“我没勇气带着她的头跑,我连看都不敢看,可东西得处理,我就用垃圾装了。我用了好几个垃圾袋,还在里面放了石头,然后扔到厕所里去了。我想过了,如果这事儿没被人发现,我就把印刷厂给买了,然后把厕所那块儿给改了,变成小花园什么的,那姚金花的头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你可真聪明,这思路你从哪儿来的?” “电视上学的,我就是那么一想,没敢实施。事实上,抛尸之后我就没再回去,我心里虚得很,我根本不敢面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跑不了了,可我没勇气自首,我怕死。” “车呢?”梁志洁没工夫去听周绍安的废话。 “车?外面儿呢。”周绍安接话,目光跟着往外瞟了下。 梁志洁给栾静递了眼神。 栾静点头,起身,走到窗户边儿往外头看了眼。 外头的确停着一辆车,但那辆汽车不是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 “周绍安,我再问你一遍,那辆汽车,那辆抛尸用的汽车在哪儿?” “在我一个朋友家的老宅里。”周绍安垂着头:“我把地址给你们。” 第068章 命案背后的秘密(上) 就在栾静带人去找那辆车时,周绍安的女儿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妈,我爸他……” “我跟你爸离婚了,这件事原本是打算瞒着你的,想等你高考结束之后再说。”李娟拿出两张《离婚证》,“你爸出事儿了,我跟他离婚的事儿估计瞒不住了。你长大了,告诉你也行。” “离婚?你们什么时候离的婚?”女儿夺过《离婚证》看了眼,发证日期居然是昨天。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跟我爸离婚?是因为那件事儿吗?你明明知道我爸他不是……” “你爸不是什么?”李娟捂住女儿的嘴,同时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她:“他婚内出轨,他跟那个姚金花在一起苟且了三年多。是,原本我是想保住这个家的,我宁可牺牲我自己,我也想给我的女儿营造一个看似圆满幸福的家。可是闺女,这事儿不是你妈一个人努力就行的。就算没有那件事儿,我跟他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法律不是说着玩儿的,现在离婚都有冷静期,我们去过好几次,只有这一次是他愿意放过我的。” 李娟将《离婚证》夺了过来:“我看过你的成绩,考重点大学没什么希望。你出国去吧,该办的手续你爸都给你办好了。出去读书,不管将来考什么大学,爸妈都希望你能选自己喜欢的。” “我不出去。”女儿赌气地坐在床上:“那件事我也有参与,我不能让我爸——” “不能让你爸一个人坐牢吗?”李娟扣住女儿的肩膀:“你是不是傻?拿刀是你爸,砍人的是你爸,不管是无期还是死刑都是他应得的。你掺和进去做什么?想要陪他一起坐牢,跟他一起被枪毙?你爸已经做了选择,你若真的爱他,就听他的安排,出国去。” “你呢?要跟我一起出去吗?”女儿抿着嘴唇想了想,抬头看向母亲。 “你先去,等你安顿好了妈妈再去。”李娟摸着女儿的头:“你是知道妈妈的,妈妈英语不好,一旦放弃国内的东西去了国外,有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妈妈得努力工作,妈妈得先供你大学毕业,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了,妈妈再过去。乖,我们做事情得有计划。” “爸爸会死吗?”女儿小声道:“我还能见到他吗?” “杀人偿命,他怕是没办法出来了。”李娟抱紧女儿:“你放心,妈妈会去看他的,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妈妈都会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送他最后一程。” “爸爸会怪我吗?”女儿仰起头:“如果那天……” “不要再提那天的事情,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李娟捧着女儿的脸:“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是爸爸妈妈的希望,你要健康的,快乐的成长。答应妈妈,不要让那件事影响到你。错的是我们,与你无关,忘了那天的事情。” “如果忘不掉呢?”女儿忐忑地问:“妈,我好害怕,我闭上眼睛就会看见……” “你会忘掉的,等你换了新的环境,你就会忘掉的。”李娟喃喃着:“刚知道你爸爸出轨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走不出来。可是你看,我走出来了。过去那些让我刻骨铭心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细节也都模糊了。” “可是妈妈——” “没有可是,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女儿,你必须像我一样。”李娟再次抱紧女儿:“就算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也要努力把它藏得好好的,就像小时候被你藏起来的那些糖果和玩具,藏着藏着就忘了。” 女儿紧闭眼睛,颤抖着,轻轻点了点头。 栾静到了周绍安所说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处被废弃的村庄,位于半山腰上。原村民整体搬迁,目前居于山下,山上只有部分农田。上山的柏油路是几年前修的,开车往来倒也方便。 在靠近路边的一座院子里,栾静他们发现了周绍安所说的那辆汽车,根据随行法医的现场勘验,他们在后备箱里提取到了一些血液。 趁着法医们忙活的功夫,栾静将拍下的汽车照片发给梁志洁。 “汽车跟咱们在监控中看到的那辆很像,法医们也在后备箱提取到了部分血迹,目前还在进行进一步的勘察。有个问题,这个车牌号跟咱们看到的那个不太一样。还有,我刚问过李飞,这辆汽车不在周绍安的名下,而在一个叫李永志的男人名下。这个人李飞也查了,就是这个村子的,但他本人是脑瘫患者,是不具备开车能力的,而且他已经六十岁了,无儿无女,被安排住在养老院。” “知道了。”梁志洁挂断电话,问周绍安:“都听到了?解释一下吧。” “解释,我好好解释。”周绍安给了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这车是我从二手市场买的,用得是李永志的身份。这辆车我很早就买了,不是为了抛尸做准备的,买车的时候我压根儿不知道我会干这种事情。” “买车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就可以,为什么用别人的?” “为了防我老婆。”周绍安笑:“我跟我老婆是签订了婚内协议,是说了互不干涉,但这仅限于个人生活,有关于财物方面,尤其是钱这一块儿我老婆盯得很紧。我知道她的意思,给外头的女人花小钱行,花大钱不行。车是给姚金花买的,是为了方便我们平时约会,我答应过她,等时机成熟了,就把这辆车过户到她的名下。车牌号有两个,平常用真的,特殊情况用假的。” “什么是特殊情况?” “比如跑高速拉货的时候,再比如偷偷摸摸带着姚金花出去玩的时候。”周绍安低着头:“买车用得是李永志的信息,但开车的是我们两个,用得是我们两个自己的驾照。姚金花那个驾照是花了钱才过的,车技不好,出远门容易扣分,我们就准备了一个假牌照。假牌照我们很少用的,就用过那么一两回,我们也怕被抓。” “假的牌照在哪儿?” “扔了,具体仍在哪儿我也不记得。”周绍安用眼角余光偷偷瞟着梁志洁:“真不记得了!把姚金花扔到桥下后,我就开车跑了。在路上转了好几圈,才想到把车开到那个村子里去。我走得是小路,中间还开错过,具体是哪儿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记得那地方离村庄挺远的,附近好像有个大土堆,特别大的那种。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查,牌照不一定瞒得住,我就把假牌照卸下来用锤子砸变形后扔了。” “扔得好,扔了我们就找不着了。”梁志洁舒展着胳膊:“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从那个村子里回来的?” 第069章 命案背后的秘密(下) “回来?”周绍安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搭车,我搭车回来的。” “搭车?搭谁的车?” “公交车,就开到村子里的那种城际公交。”周绍安心虚地笑:“我把车开到山上,锁好院门后才想到回家的问题。好在这个时候还不冷,我就在山上等了几个小时,早上六点多,坐第一趟车回城。” “你在撒谎。”梁志洁走到周绍安跟前:“杀人后你选择了抛尸,就算那个时候你已经换过衣服了,你也会担心别人发现你。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可能搭乘公共交通的。” “怎么不可能,早上六点多,坐车的人很少。”周绍安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 “我们当然可以去查,但查出来就不属于自首,而属于瞒报。” “我走回来的。”周绍安梗着脖子:“你说得对,我害怕,我不敢坐车,我是自己走回来的。” “走了多久?” “走了——”周绍安刚要回答,听见梁志洁说:“你太太来电话了,你猜她会跟我说什么?” “我说!”周绍安站了起来:“是我给我老婆打电话,是我让她接我回去的,你们不要难为我老婆。” “周绍安。”梁志洁叫着周绍安的名字开了免提。 李娟的声音透过梁志洁的手机落在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梁队长,我要自首。” “这事儿跟你无关你要自首什么?”周绍安冲着电话喊。 “我知道你杀人的事情却帮你隐瞒,我犯了包庇罪。” “你帮我隐瞒什么了?”周绍安抱着头:“是,是我让你开车去接我的,也是我在车上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没有包庇我,你让我自首的,是我害怕,是我孬种,是我骗了你。李娟,老婆,求你,不要为了我把你自己牵扯进来。” “绍安,老公,每个人都要为她自己犯的错承担结果,我的确帮你隐瞒了真相,我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你放心,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接受。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有难同当,有苦同享的。你放心,我会跟你在一起,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老婆,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我再不去招惹别的女人了。” 好好的一个审讯室竟然变成了中年夫妇的告白现场,梁志洁拿着手机,听他们说完最后一句话,这才将手机放回桌上。 “梁警官,我老婆会被判刑吗?” “根据《刑法》第三百一十条规定,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 “没有事前通谋,这件事她不知道!”周绍安赶紧解释:“姚金花去找我女儿这事儿是她临时起意的,要不是她打电话给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把我女儿带到印刷厂去。我们俩好上的时候我就跟她约法三章了,我可以给她除了婚姻之外的任何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会尽量满足她。但她不能去找我老婆的麻烦,不能去找我女儿的麻烦,不能让我女儿知道我跟她的事情。我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敢策划绑架我老婆,拐带我女儿,我忍不了,我是真得忍不了。” 周绍安快速地说着:“她把我女儿带走这件事,我没敢让我老婆知道。我老婆已经在跟我闹离婚了,若让她知道我女儿被姚金花带走了,她能活剥了我。事发突然,我女儿走的时候我都没敢去送,我只叮嘱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有时间我会自己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女儿会不告诉你老婆?” “我女儿被吓着了,她才十几岁,哪里见过这样凶残的场面。莫说是她,就连我都受不住。”周绍安耷拉着脑袋:“我女儿回家之后就发烧了,在我打电话给老婆的时候,她还在家里昏睡,来不及跟我老婆说。是我让她来接我的,姚金花的事儿也是我告诉她的。她不相信,以为我是在跟她开玩笑,直到我给她看了我手指缝里的血,她才相信我。她让我去自首,开车把我带到了我们辖区派出所,是我害怕,是我不敢进去,我骗她,说我想要回家换身衣裳,说我换过衣服就去自首。她是我老婆,她不能不帮我。” “她还是帮你隐瞒了。” “那是因为我跟她说我不想牵连她,我要在自首前跟她把离婚的事情办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民政局查,要不是出了这件事,我会一直拖着,拖到她再也不跟我提离婚的事情。可姚金花死了,我成了杀人犯,我不想连累他们母女,就趁着这两天把离婚的事情办了。我承认,我曾想过从江城市逃走,可我老婆跟我不一样,她一直在劝我,劝我自首,劝我好好表现,她说判死刑,她给我收尸,给我披麻戴孝守三年。判无期,她就跟女儿一起等着我,等日后做了外公,她还领着我们的小外孙去牢里看我。她都把话说到这儿了,我还怎么逃啊。我逃了,她们母女两个该怎么办啊。” 周绍安认罪了,他所供述的犯罪内容与犯罪现场基本吻合。针对于他女儿的那部分,李飞和随行法医没有在现场找到更多能够指证他女儿的证据,只能采用周绍安的证词,证明他女儿跟姚金花的死没有关系。李娟的事情也查清楚了,她的确有劝周绍安自首的情节,批评教育后,这事儿算了翻了篇儿。 姚金花的头找到了,凶器也找到了,但与周绍安描述不同的是,头和凶器都遭到了破坏,是被浓硫酸腐蚀过后才丢弃的。关于浓硫酸的来源,他们也查清楚了,是以印刷厂的名义采购回来的,采购日期是在周绍安接手这个厂子之后,用途是去除部分机器上的油污。用浓硫酸去除油污这事儿,他们也咨询过,的确可以采用。就表面证词来看,这个案子似乎没有疏漏的地方。 书吧里,李娟和魏莱签订了新一期的合作计划,魏莱将作为书吧的特邀嘉宾,继续参与书吧的各类公益性活动。 握手时,李娟跟魏莱说了谢谢。 松手时,魏莱倾身,对着李娟的耳朵道:“跟离婚比起来,丧偶的感觉是不是更好一些?” 李娟笑,看着魏莱的眼睛,轻声道:“还行。” 魏莱的那篇帖子是李娟先看到的,是她转发给了姚金花。姚金花找茬这事儿,魏莱跟李娟说过,也是她们两个一起去调查的姚金花的背景。魏莱负责调查她的学历,李娟负责调查她的身世背景。 李娟是土生土长的高家寨人,与只在高家寨村生活过几年的姚金花比起来,她更了解那条小河沟。同样的,她也了解自己的丈夫,倘若她不吭声,不刻意阻止,依着周绍安的性子,未必会去承包那个小河沟。反之,周绍安会听着姚金花的忽悠,在她的反对声中,毫不犹豫地将那片小河沟拿下。 住在高家寨村的都是亲戚,负责下墓的那个是李娟的三叔,他患了脑癌,晚期,已经失去了治疗的意义。他之所以同意下墓,是因为周绍安承诺他,一旦他在墓里出事儿,将会赔偿他人民币五十万元。一条人命,他不担心周绍安会赖账,他要用这个方式为他的儿子留下一笔娶妻钱。 在姚金花带走周绍安的女儿之前,她曾跟自己的妈妈李娟打过电话,是李娟同意她跟姚金花走的。去印刷厂是周绍安女儿的提议,而她在踏入印刷厂之前,就准备好了要激怒姚金花。 尽管事情出了一些偏差,结果却是让李娟满意的——婚离了,女儿是自己的,婚内财产也是自己的。 不要婚内出轨,当你算计枕边的人时候,你的枕边人也在算计你。 第070章 被吓死的女人(上) “梁队,有新情况!”李飞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那个鬼面人出现了!” “出现了,在哪儿?”梁志洁一惊,直接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人呢,抓到没?” “没,跑了!”李飞一边喝水一边答:“昨天晚上十一点多,中央花园小区的保安在巡逻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保安觉得可疑,上前询问,结果看见一张鬼脸。好在保安年轻,经得住吓,这要是年龄再大点儿,没准儿又是一桩稀奇古怪的命案。哦,对了,保安发现那名鬼脸人时,他正在朱利利家所在的那栋楼下徘徊,我估摸着是跟朱利利的事儿有关。” “朱利利?”梁志洁在纸上写出朱利利三个字:“你认为他是想要潜入到朱利利的家里?” “不然呢?他去那楼下干什么?”李飞耸肩:“还记得栾静之前说过的吗?他说朱利利,吴远强,熊珍艳之间有牵扯,但那个牵扯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确是有牵扯的。鬼面人取了熊珍艳的皮,将它制成人皮灯笼放在了吴远强的门口,现在他又出现在了朱利利生前所居住的小区,且刚好是她生前所居住的那栋楼,这一切是巧合吗?就算是巧合,巧合多了之后它也就不是巧合了。” “还有!”李飞靠在办公桌上:“这个鬼面人还在网咖附近出现过,网咖里都出现过谁?出现过杀死熊珍艳的凶手马满杰,出现过跟朱利利有关系的魏莱。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只是因为咱们江城市太小了?” “鬼面人呢?” 梁志洁问,没有回答李飞的问题,因为他刚刚问的那些也是梁志洁百思不得其解的。她跟李飞的感觉一样,觉得在这种种事件背后藏着一根线,一双手以及一双眼睛,可它们究竟是什么,梁志洁看不见,摸不着。 “跑了,顺着中央花园的下水道。”李飞摇头:“这个人,好像生活在下水道里似的,动不动就往里头钻。” “钻到哪儿了?”梁志洁皱眉:“有人去下水道里看过吗?” “没,小区保安见人跑了就没去追,接到报案后,当地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去看过。那个下水道里的味道很重,一般人受不了,他们用手电筒扫了扫就回来了。” “朱利利的家人怎么说?” “早上刚联系过,是朱利利的弟弟接的,他说下班后去那边看看。因为不确定那个鬼面人是不是针对他们家的,只说小区里进了贼,让他去他姐姐家里看看,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李飞抿了口水:“我觉得他不傻,他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朱利利跟鬼面人之前到底有什么牵扯?”梁志洁掐着太阳穴:“他又为什么去割熊珍艳的皮,为什么要把她的皮制成人皮灯笼放在吴远强的宿舍前。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牵扯?朱利利,吴远强,熊珍艳,鬼面人……吴远强的前妻在做什么?” “吴远强的前妻?”李飞慢慢地放下水杯:“对呀,我怎么把吴远强的前妻给忘了?因爱生恨的不一定是赵阳的前妻,有可能是吴远强的前妻。朱利利的死不一定跟魏莱有关,有可能是吴远强的前妻干的!这吴远强的前妻是女的,鬼面人是男的……雇凶?亦或者是她的家人所为。” “先查查吧,在没有新的调查方向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梁志洁调出与吴远强有关的资料:“吴远强的前妻叫陈佳佳,今年37岁,住在上阳区。职业是护士,工作地点是上阳区嘉宝妇幼医院。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我有个朋友就是在那边生的孩子。” “巧了,我有个同学刚在那边生了孩子。”李飞晃了晃手机:“我俩是发小,他儿子是我干儿子,我正好要去探望。这样,我现在就去,顺便把那个陈佳佳的情况给了解下。” “吴远强那边没啥新情况吧?栾静还在盯着那边吗?”梁志洁整理着手里的资料:“但愿不要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了,光是坟场案跟人皮灯笼案就弄得我头疼。” “我也头疼!”李飞捂头:“这两桩案子看似简单,看似脉络清晰,看似好办,实则找不到跟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这就像演鬼片儿似的,咱们就是那鬼片儿里负责捉鬼的法师。气氛到了,受害者锁定了,鬼影也出现了,就当着咱们的面在那窗户外头飘来荡去,等你我把窗户推开准备抓它的时候,它跑了,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更气人的是,你知道它是个鬼,你知道它还会作恶,你就是抓不着它。不光抓不着,你还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害这个人,它长什么样子,是因为什么才变成鬼的。” “咱们还是说点儿阳间的事儿吧。”梁志洁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边:“老规矩,没有头绪就从头查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这个鬼面人可以抹掉他所有的踪迹。我记得朱利利那栋楼下是有摄像头的,你去看看能不能透过这个监控找到更多与鬼面人有关的信息。” “那监控是假的。”李飞翻了个白眼:“跟朱利利的弟弟打电话之前我就联系小区物业了,他们说那个监控是假的,是模型,是用来糊弄小区住户的。大厅里头那个监控是真的,但那个监控没开,说白了,啥信息都没有。” “监控是假的?”梁志洁有些意外:“他们干嘛在小区里按假监控?实在没有不按就是,何必弄个假的糊弄人。” “我也是这么问的,你猜小区保安怎么回答?”李飞眨着眼睛:“他们说这是面子工程。其一是上面有要求,其二是业主有要求,物业既想满足要求又不想额外花钱,就在真的里头掺了些假的。小区只有关键区域,重点区域的摄像头是真的,别的都是模型,都是假的。还有,小区物业为了省钱,真的那个也是视情况开启的,不是24小时,所以……” 李飞摊手,表示他对这种敷衍地,糊弄的行事作风也很无语。 “算了,你先去医院吧。”梁志洁挥手:“别忘了,你的主要任务是接触陈佳佳。” 话音刚落,栾静推门进来:“李飞要去哪儿?” “你想跟我一起去?”李飞笑嘻嘻地凑到栾静跟前,被栾静一把推开。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严肃,这里是刑警队!”栾静绷直脊背:“哪儿都别去了,局长命令,开会,抓鬼!” 第072章 被吓死的女人(下) “贾启盛跟何媛吗?有些离谱但是很正常,尤其是搁在现实生活中,假如那个何媛本身的条件不怎么好,那她跟贾启盛在一起的几率就更大了。霸道总裁虽说老了些,可个人魅力这块儿还是无法阻挡的。” 栾静尽量找着措辞:“所以,这房子是贾启盛让马修给何媛租的?何媛是贾启盛的情人,那何媛跟贾启盛的关系贾晴晴知道吗?真是闺蜜的话,大概率是接受不了这种关系的。可若是根据电视剧的情节,闺蜜变小妈,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思路不错,先记住,没准儿有助于咱们后期的案情推想。”局长点了下手,幕布上的影像又开始闪动。 钟点工李香琴在进入房间后先喊了何媛的名字,跟着从镜头中一晃而过,几秒钟后她又出现在镜头里。她先是去了厨房,跟着是卫生间,从她忙碌的模样来看,她是在帮着何媛打扫卫生。从厨房到卫生间,再到客厅,侧卧,整个打扫过程用了约莫半个小时。 期间,李香琴离开过房间一次,是去扔垃圾的。 扔完垃圾,她将煮好的早餐端了出来。看得出来,何媛的早餐很简单。一碗清粥,一根玉米,一个水煮蛋以及一盘看着还行的水果蔬菜沙拉。吃的这么清淡,这何媛不是在减肥就是在控制自己的体型。 将早餐摆好后,李香琴开始再次呼唤何媛。 刚开始,她是站在餐桌旁叫的,叫得时候,她身子略微倾斜,看向主卧的方向。叫了两声之后,她开始嘀嘀咕咕,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敲了约莫四下,镜头中传来了推门的声音,跟着是李香琴的尖叫。 镜头一晃,家里出现了两个保安,从李香琴慌张的模样来看,保安是她叫上来的。 保安跟着李香琴穿过镜头,去到卧室那边,过了约莫一分钟,李香琴和两个保安一同出现在镜头里。 李香琴问:“怎么办?是打120还是110?” 两名保安互看了一眼,说:“都打吧!” 李香琴在颤抖,手在口袋里摸了很久都没把手机摸出来。其中一个保安见状帮了她一下,顺便提醒她,让她跟另外一个雇主联系。 镜头再一闪,屋内出现了更多人,除了原本的钟点工李香琴和那两个保安外,还有派出所的民警和120的急救人员。此外,在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此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年龄约莫在三十岁上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人显得敦厚老实。 “这个戴眼镜的就是马修,他是接到钟点工李香琴给他打的电话后赶来的,他来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和120急救人员已经到了。在这之后,还有闻讯而来的何媛的家人。”局长说着说着这眉头就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跟何媛家里打的电话,总之他们来了一帮人,将这房间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这事儿之所以转到咱们刑警队,除了死者何媛死得比较蹊跷外,还因为这个事儿闹得比较大,牵扯到了盛达集团。” “盛达集团是江城市的龙头企业,死者何媛是跟盛达集团的董事长贾启盛有关系的女人,如果这个案子处理不好,不光是对盛达集团有影响,对整个江城市的经济发展也有影响。”梁志洁思索着:“这个何媛究竟怎么了?” “死了!”局长示意警员切换镜头。 这个镜头比较清楚,应该是专业人员拍的,这个专业人员指的是他们刑警队的人。透过镜头,可以看出,这是死者何媛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显得很高级的床,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何媛是趴在梳妆台上的,脸色煞白,眼珠凸起,死相既诡异又恐怖。 “她这是——”梁志洁盯着镜头中的何媛:“被吓死的?” “我也觉得是被吓死的,她这个模样很像是恐怖片中被吓死的路人甲。”栾静补充道:“可她是被什么吓死的呢?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这个何媛有没有先天性的疾病?”梁志洁想到工地闹鬼的事情,死者也是被吓死的,吓死他的是他的工友,而吓死他的工具是一张鬼脸面具。除此外,死者还具有十分严重的心脏病,他真正的死因是因惊吓引起的心脏病猝死。 所以,想要将一个人活生生吓死是要具有前提条件的。 何媛21岁,年轻,有活力。在这个年纪能拿下身为盛达集团董事长的贾启盛,说明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漂亮姑娘,起码有心计,有盘算。而她无视与贾晴晴的闺蜜情,甘愿做贾启盛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说明她对事情的接受能力和承受能力都非一般人可比,这种性格的女孩儿,怎么可能被吓死,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是能吓到她的? “根据她个人的体检报告,结合其家属的口述,以及我们法医的鉴定结果来看,何媛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潜藏性疾病。从她的尸检反应来看,她是在一瞬间被吓死的,而我们从她体内也没有检测到任何有毒物质。”局长将尸检报告递给梁志洁:“有个情况值得我们注意,这何媛的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但个人精神状态一般,属于偏执型人格。她对于她的容貌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焦虑,她曾接受过数次整容手术,哪怕已经很漂亮了,她仍觉得不满足。在她死亡前,她刚去过佳美整形,因为她的鼻子。” 局长让人调出一张何媛的近景照:“她的鼻子做过三次整形手术,第一次是玻尿酸,第二次是自体脂肪填充,第三次是肋骨鼻。第三次手术后,她的鼻子出现了问题,有部分骨头从鼻子内侧穿了过来,她要求佳美为其做术后修复。佳美医院那边同意了她的诉求,也安排了相关的整形医生,但她不愿意,理由是她不相信这个医生的技术,要求当初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回来给她重做。” “那就找原来的医生呗。”栾静不以为意。 “如果能找他们肯定找了。”梁志洁道:“那个医生肯定不在佳美了,佳美没有办法把他找回来,但他们又不愿意失去何媛这个重要客户。” “没错,那是个韩国医生,跟佳美签的是合约。合约到期他就回韩国去了。如果只是回国,佳美还有办法把他请回来,可他在那边出了医疗事故被抓进去了。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整形大夫,就算佳美再怎么想,也没办法把他带回江城给何媛做手术。因为这个事情,何媛跟佳美医院之间爆发了激烈冲突。” 第073章 整容女孩儿何媛 梁志洁站在小黑板前,粉笔线从何媛延伸到贾启盛,再从贾启盛延伸贾晴晴,然后又从贾晴晴延伸到了叶锦鸿。 “这贾晴晴跟叶锦鸿的关系我知道,一个是盛达集团的大小姐,一个是盛达集团曾经的的得力干将,可这叶锦鸿跟何媛之间是什么关系呢?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李飞歪着头,看梁志洁在小黑板上画粉笔线,当看到她把何媛跟叶锦鸿连到一起时,禁不住发问。梁志洁没有回答,而是在叶锦鸿跟何媛之间加了一个名字——吴英红。 “这个吴英红是……” “佳美医院的院长。”梁志洁放下粉笔:“同 《长夜萤火》第073章整容女孩儿何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4章 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上) 工作人员还在镜头里叭叭叭,梁志洁却把手机给关了,示意李飞播放下一个视频。 还是在佳美整形医院,不同的是,这个镜头不是在大厅,而是在佳美整形的某个咨询室里。何媛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一直在咨询室里走来走去。 负责接待她的那名咨询师倒是很淡定,她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管何媛怎么说,怎么骂,她都保持着微笑。尽管监控的采音效果不好,她们两个的对话,还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落到了李飞和栾静的耳朵里。 咨询师:“何小姐,你所担心的那个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们给您用的都是进口的,符 《长夜萤火》第074章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5章 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中) 栾静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抓乱了,也没想出个四五六来。 李飞那边也是一样的,他坐在电脑前,紧盯着画面中的咨询师,眉毛拧到一起。 梁志洁看着他们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在小黑板上拍了两下。 “首先,这个案子一定是谋杀案!咱们局长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倘若这个案子只是牵扯到盛达集团,他是不会单拎到我们刑警队的,更不会在案情分析会上把何媛整形这事儿拉出来单说。这个老狐狸是有嗅觉的,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方便明说。” “不能明说这事儿我清楚,毕竟牵扯到了贾启盛。”栾静举手 《长夜萤火》第075章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6章 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下) 梁志洁收下了那份录音资料,尽管她觉得在那份资料中不会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马修给她的录音等同于佳美医院给她的视频,这些东西都是经过筛选和处理的,即便他们找到了处理痕迹,也没办法让对方交出原版。 在何媛案中,他们显得相当被动。 梁志洁这边进展不大,李飞那边则是开启了听鬼故事模式。 “何媛是在2019年11月19号入院的,主要表现为见鬼?”李飞看着手中的就诊记录:“把她送来荣康医院治疗的是她的哥哥?那她哥哥有没有说她是因为什么见的鬼?” “说是说了,但我觉 《长夜萤火》第076章背后藏着的是鬼吗?(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7章 人心比鬼还难测(上) 第一个画面在一团混乱中结束,紧跟着是第二段画面。 比起前一个来,这个画面要清楚的多。 何媛面色平静,穿着病号服坐在一棵芭蕉树下。 一只手,穿过镜头,给何媛递了杯奶茶。 听声音,画面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李飞面前的这个胖胖的主治医师,另外一个则是贾启盛的司机兼助理马修。 奶茶是马修递过去的,他的那只小胖手也很有特色。 “你的事情我都听医生说了,来之前董事长特别嘱咐,一定要把你的事情处理好。你放心,不管是佳美那边还是荣康这边,我们都会 《长夜萤火》第077章人心比鬼还难测(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8章 人心比鬼还难测(中) 这个拍摄的人很专业,他把镜头放大,移到了何媛跟前。 镜头中,何媛的情绪被看得清清楚楚。 她很怕,那种恐惧是打从心底透出来的。 许是感觉到了镜头,何媛慢慢地抬起头来,她黑色的瞳孔是呈放大状的。 通过镜头,李飞感受到了何媛的恐惧,也感受到了主治医生和马修的紧张。 主治医生紧张,是害怕何媛失控。 马修紧张是因为什么? 因为担心何媛会突然发狂,伤害到拍摄者和主治医生? 不,马修加重的呼吸声代表着他在担心别的。 《长夜萤火》第078章人心比鬼还难测(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9章 人心比鬼还难测(下) 李飞没有接触过整形行业,不清楚假体编号的事情,但他查了一下,这个东西的确像人的身份证编号一样是独一无二,如果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编号,只能说明其中一个是假的。 佳美整形医院在江城市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何媛又是经常在佳美整形消费的VIP客户,按说他们是不该糊弄何媛的。假如何媛说的是真的,那这里头一定藏有更深的秘密。 栾静在学校那边没有获取到有价值的线索,她的同学,室友对她的了解都很少。她们只知道她家境很好,喜欢跟贾晴晴一起玩,大一上了没几天就从宿舍里搬了出去。 大学跟高 《长夜萤火》第079章人心比鬼还难测(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0章 何媛的尸体丢了(上) 何媛的尸体丢了! 接到殡仪馆的电话时,梁志洁正准备赶往殡仪馆,栾静那边刚出大学校门,李飞则正在跟胖胖的主治医生握手告别。 九月的风里还带着一丝暑热,听到消息的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感觉后背发凉。 “梁队,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李飞握着手机看向身后那块写有“荣康医院”的招牌。 “有鬼,但鬼不在人间,而在人的心里。”梁志洁靠边停车,目光穿过林荫道落到田间的一处坟堆上:“栾静去见一下那位死者的家属吧,既然何媛见到的鬼是她,我们总得弄清楚在她身上发生 《长夜萤火》第080章何媛的尸体丢了(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1章 何媛的尸体丢了(下) 来殡仪馆报道的时候,馆长特别叮嘱过,不能让小动物接触到尸体,尤其是猫跟狗。 殡仪馆里不养狗,但盘踞在殡仪馆四周的野猫不少,他们这里有个专门的职位,就是负责驱赶猫狗的。 关于猫跟尸体的关系,馆长的解释是:猫这种东西,虽说有点儿灵性,但本质上还是动物,会损伤尸体,造成死者家属与殡仪馆之间不必要的纷争。 从封建迷信的角度解释,被猫接触过的尸体容易诈尸。 老许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六十二年,虽然没见过诈尸,却也经历过一些奇奇怪怪地说不清楚的事情。例如他儿子下葬那晚 《长夜萤火》第081章何媛的尸体丢了(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2章 她还在殡仪馆里(上) 尸体不可能自己跑,就算老许经历过一些诡异的事情他也坚定的认为,何媛是不可能从冰柜里爬出来的。 可假如尸体不是自己失踪的,那是谁把她带走的? 谁会那么闲打大半夜地跑到殡仪馆偷一具尸体。 如果老许说得是真的,从野猫出现到尸体丢失只用了十几分钟,那又是谁在这十几分钟里将何媛的尸体给带走了?老许看到的那些脚印,真的是何媛留下的吗? 梁志洁打量着殡仪馆的停尸房,这里除了气窗外,只有一个门。 何媛是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失踪的。 她不相信鬼神, 《长夜萤火》第082章她还在殡仪馆里(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3章 她还在殡仪馆里(下) “露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梁志洁琢磨着老许说的那个词儿。 “就是能看见呗。”老许比划着:“就是人身上的衣服烧了,里面还没烧,还能看见。火化工看见她这块儿有伤口,伤口上还有缝合的线。因为线也被火给烧了,形成一个弯弯曲曲的燃烧着的火线。线烧没了之后伤口就裂开了,特别狰狞。这男人也是了解女人的,尤其是结过婚的男人,对女人那部分的了解更胜过女人自己。火化工隔着炉子一看就知道她那块儿东西没了,被人给取走了。” “问过化妆师和家属吗?” “没!”老许摇头:“多一事 《长夜萤火》第083章她还在殡仪馆里(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4章 殡仪馆长很可疑 何媛的尸体找到了,老许悬着的心放下了,可究竟是谁把何媛的尸体转移到5号冰柜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老许说过的那件事,梁志洁让他将冰柜拉开,刚拉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何媛被人动过,尤其是她的上衣。考虑到死者是位女性,梁志洁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老许,请他帮忙拍摄,她则亲自动手将何媛的外衣掀开。 在她的腋下,有一道清楚的手术疤痕,经过长时间的冰冻,让拿到疤痕变得越发触目惊心。 “这伤口是怎么造成的?是不是跟她做的那个手术有关?我不懂手术,我就觉得她这个伤口有点儿怪。” 《长夜萤火》第084章殡仪馆长很可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5章 魏莱,又是魏莱!(上) 陈怡遗体被动过这件事,她的父母并不知情。 梁志洁不忍两位老人再伤心,特意叮嘱栾静,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没必要再在活着的人心上插把刀。 李飞那边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发现与魏莱有关。 在陈怡出事那段时间,魏莱刚好在佳美整形工作,职位是文案策划。 李飞的意思是关于陈怡的事情,魏莱她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绿洲小区,梁志洁跟魏莱又坐在了沙坑边,跟上次一样,她们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正在沙坑里玩耍的小宝。 听见陈怡这个 《长夜萤火》第085章魏莱,又是魏莱!(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6章 魏莱,又是魏莱!(下) 四目相对,魏莱看懂了梁志洁的眼神。 勾唇一笑,站了起来。 “说无关也无关,说有关也有关。”魏莱低头,目光与梁志洁的视线碰撞:“佳美急于招聘是因为他们原来的文案离职了。年底是医院活动最多的时候,也是医院跳槽最厉害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成熟的文案,一个能做年底促销活动文案,而我刚好属于那种有经验且相对成熟的。入职很顺利,试用期也很顺利,假如没有遇到陈怡的事情,我大概能多留半年。” “多留半年?”梁志洁不解:“半年后你会自动辞职?” “是被辞职。”魏莱笑,带着 《长夜萤火》第086章魏莱,又是魏莱!(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7章 巧合?还是巧合!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比如魏莱与陈怡,再比如魏莱与何媛。 魏莱有两位伯父,大伯父是在宝山殡仪馆火化的。 在宝山殡仪馆她遇见了陈怡,因为那个场面过于惊悚,在二伯父去世时,她建议堂兄去江城市殡仪馆。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病死的人都是当天火化的,可那几天去世的人特别多,魏莱的二伯被安排在了冰柜里。火化那天,她去殡仪馆给二伯送行,好巧不巧,竟然遇到了被送到殡仪馆的何媛。更为巧合的是,她二伯用的那个冰柜就是编号为“5”的冰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巧合,那就是魏莱的大伯 《长夜萤火》第087章巧合?还是巧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8章 写在掌心里的字 江城市中心医院,老许正在被抢救,他喝了两种剧毒农药,被送到医院时,只剩下一口气。尽管医生们做了努力,却还是没能留住老许的命。 李飞赶到医院时,老许那边刚刚宣布完抢救无效,护士正在联系他的家人。李飞找到医生,医生摇了摇头,表示老许自打被送进医院就没说一句话。 李飞有些沮丧,走到老许跟前看了看。 因为服毒,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的手一直都是握着的?”李飞注意到老许的手。 医生看了眼,表示在急救的时候没有注意。 李飞将老许的手掰开,在他的掌心里有一个用圆珠笔写的字。因为出汗,那个字被晕染成模糊的状态,经过仔细辨认,李飞认出那是个“钱”字。 他问护士要来纸巾,在老许的掌心里轻轻擦了下,圆珠笔的墨汁立马沾到了纸上。 这个字是新写的,有可能是在老许服毒前写的。 他为何要在掌心里写个钱字? 因为缺钱? 因为害怕赔钱? 还是因为担心抢救他的时候会需要钱? 他在手心里写这个字是在提醒自己的家人,不要浪费多余的金钱救他? 李飞弄不清楚这个字的意义,他把电话打给了梁志洁。 此时的梁志洁正蹲在地上看着那堆被烧得乌漆嘛黑的东西,不用法医坚定,她也知道被烧毁地这个是从何媛身上掏出来的假体。 老许不是整形医生,不懂得从患者的切口处下手,他用了相当暴力的手段,直接将这个假体给拿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和机油混杂的味道,看得出,他是想把这个假体给烧干净的,可他为什么没有烧干净呢? 心慌? 失误? 不,他是故意的! 梁志洁从那团乌漆嘛黑地东西里扒拉出一小块儿来,趁着馆长不注意将它藏在了手心里。那是假体上的编号,是被老许用刀割下来的,他知道这是梁志洁要找的东西。 老许知道梁志洁会来,他故意将这个东西藏在垃圾里,他也知道馆长不会翻,他在赌,赌一个被梁志洁发现的机会。 “梁队,是医院那边的消息吗?”殡仪馆长站在梁志洁的背后:“老许他怎么样了?” “抢救无效死亡了。”梁志洁站起来,在她转身时明显听见馆长松了口气。 “你知道老许烧得是什么吗?”梁志洁故意问:“老许的手机你看见了吗?” “手机?应该在他身上吧。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都没来得及弄清楚。”馆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这何媛的家属该来了,我先出去看看,梁队长你……” “我再看下何媛的尸体。”梁志洁走到冰柜前:“馆长不用陪着我,等我检查完何媛的尸体,我会把这个冰柜合上的。” “这何媛的尸体……” “尸体没什么,我只是想揣测一下老许这么做的动机。”梁志洁转头看着馆长:“何媛这个案子牵扯甚广,作为经办此案的负责人,我需要给我的领导,何媛的家属以及老许的家属一个交代。” “要不要找个人过来陪着梁队长你?你也知道这里刚出过事儿,我怕……” “我是刑警!”梁志洁的目光直入人心,看得馆长心中一慌,头皮处似萦着一股凉意。 “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馆长摸着头出去了。 梁志洁听着脚步声,确认馆长离开,快速将整个冰柜拉开。她先是查看了一下何媛的情况,确认除了置放假体的部位外,别的地方没有被动过。梁志洁仔细查看着她的伤口,右边的伤口明显较大,撕裂地比较明显,即便是她,也会认为是老许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对于下刀的方位和力道把握地不准确。可经过对左右两侧的伤口进行反复对比,她认为老许是故意的,他在这个伤口里藏了东西。 梁志洁摸了下,在何媛的伤口里发现了老许的手机。 他在取出何媛的假体后,将自己的手机藏了进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在他服毒后有人会将他的手机拿走。 他为什么害怕有人拿他的手机? 因为他的手机里藏有秘密,而这个秘密跟他破坏何媛的遗体,焚烧假体有关。 殡仪馆里不安全,梁志洁将手机简单擦拭了一下,放进了口袋里。 她给何媛道歉,将冰柜关好,带着老许的手机走出了殡仪馆的停尸房。 馆长在打电话,听语气似乎很急,他用得是梁志洁听不懂的方言,语调很像是南方的。余光瞄见梁志洁,他压低声音跟对面说了什么,随后挂断电话朝着梁志洁走来。 “联系过何媛的家属了,她母亲心脏病发,正在住院。父亲在医院照顾,关于她的事情,她父母暂时无法处理。他父亲给了一个电话,说是她哥哥的,我刚联系了,他说他在外地回不来,说找个人过来处理。您看这事儿闹的,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既然说了家属要处理,那您就等着呗。”梁志洁理了理头发:“老许的家人呢?您联系了吗?” “联系了,联系不上。”馆长叹了口气:“这老许的情况我也知道,他原本有个儿子,儿子死了。儿媳妇年轻,改嫁了,跟家里头没什么联系。有个孙子,十几岁了,身体不太好。老伴儿身体也不行,估摸着是没看见电话。” “电话号码有吗?稍后我跟他家里人了解一下。” “有,他老伴儿的。”馆长看了梁志洁一眼,从手机里找出了老许妻子的电话,梁志洁记下后将那个号码发给了李飞。随后,她又问馆长要了老许家里的地址,让李飞去老许家里一趟,除了告诉他们老许的死讯外,最重要的是了解老许家里的实际情况,弄清楚老许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离开殡仪馆坐到车上,梁志洁拿出了老许的手机。 老许很仔细,在将手机放进去之前,特意用手帕包了下。手机上虽然沾染了部分血污,却不影响正常的使用功能。开机后,直接进入了短信页面,上面只有一句话:“想孙子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馆长说,老许孙子的身体不太好,经常进出医院。 李飞说,老许的掌心里有个用圆珠笔写成的钱字。 身体不好,医院,钱,梁志洁好像明白了老许这么做的原因,他需要钱去救他的孙子,哪怕是一命换一命。 第089章 发短信的人是谁? 梁志洁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老许唯一的孙子需要用钱救命。 那孩子患得是小儿糖尿病,这个病属于不治之症,若是儿子还活着,他们兴许会放弃治疗,可儿子没了,孙子是他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住孙子的命。 为了给孩子看病,这些年他们东奔西走,凡好点儿的医院都去了。孩子也争气,一路磕磕绊绊竟也长到了十几岁。可这个病,发病原因不明,说发作就发作,稍不留神就成了重症。老许接到电话时,他那孙子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想救孩子,可面对着堪比天价的医疗费他无能为力。就在他准备放弃孩子的生命时,一通陌生人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说他可以为老许的孙子提供医疗费,若是国内的医疗技术不行,他愿意帮老许将孩子送到国外治疗,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担。作为交换,他的条件就一个,取出何媛的假体就地销毁。倘若警方查问,他希望老许能够保持缄默,或者将一切罪名拦下来。 何媛的遗体是老许挪动的,他原想趁着晚上值班的时候,将何媛的假体取出来。 晚上十一点多,确认周边无人后,老许将走廊上的那扇铁门给锁了。 他来到停尸房,将房门掩上,走到冰柜前,将何媛从冰柜里抱了出来。 他原想将何媛放到桌子上,刚挪了几步就听见了猫叫声。 人都是有恐惧心理,尤其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中。 他凝神侧耳,猫叫声过后是铁链被人拽动的声音。 有人在拽铁门上的锁链! 老许慌了,他抱着何媛的尸体将她放进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冰柜。 此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老许顾不得多想,钻进了桌子底下。 事后,他也想了,依着他看门人的身份他是不用躲的,即便被人发现了,他也有自己名正言顺的说辞,反倒是那个夜半三更闯进停尸房的人才需要给他一个交代。可他做贼心虚,他藏了,他蜷缩着蹲在那张桌子底下。 来人推开了门,径自走到停放着何媛尸体的冰柜前。 老许侧着脑袋看他,认出了那个人是殡仪馆的馆长。 第090章 人,各怀鬼胎! 一个许字能代表什么? 馆长最初的答案是:这条信息是老许发给我的。 因为老许年纪大了,短信发得不利索,在格式上有些错误也是难免的。 他认为这是老许在给他报信,没有任何犹豫,他穿上衣服去了停尸房。 门上的锁他认识,他是馆长,自然有钥匙。开锁前,他先用手拽了拽铁链,老许没有反应,这让他起了疑惑。来到停尸房门前,他也没有看到老许。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是在里面停留了一会儿,不是因为他想要做什么,而是因为他在想,想何媛在哪个冰柜里。 他找到了那个冰柜,冰柜里没有何媛,这让他又想起了那条短信。 假如何媛是盛达集团老总的女朋友,假如何媛的死跟盛达集团有关,假如何媛的失踪也跟盛达集团有关,那将何媛尸体带走的人是谁?肯定是盛达集团的人! 这盛达集团在江城市是个什么存在?他们的老总肯定不会亲自来做这件事,他们一定会找个人,一个不起眼的人,而那个人就是老许。看書菈 理清思路后,馆长认为那条短信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告知他。所以,他故作糊涂,没有问老许何媛的事情。 他认为,假如这事儿是盛达集团做的,他们肯定会将何媛的家属安抚好。作为殡仪馆的馆长,他只需要保持缄默,静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让馆长没想到的是,刑警队介入这件事了,刑警队的副队长梁志洁亲自来了。 是谁向刑警队报警的? 梁志洁让栾静查过,是个新注册的号码,再打过去那个号码就注销了。通过对报案人的声音进行技术分析,确认对方采用了高级变声器,这是一个有准备的,不愿意暴露身份的神秘人。 馆长是个老油子,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不管梁志洁再怎么问,他都不会透露一个字。 临走时,梁志洁又问了句:“老许服用的剧毒农药是从哪里来的?” “杂物间,也是老许管的,钥匙在他手里。”馆长拍着大腿起身:“杂物间就在走廊尽头,跟停尸房是挨着的。我们殡仪馆没有专门的园丁,这馆里的花草树木,瓜果蔬菜都是我们自己打理的。杂物间里不光有农药,还有各种工具,梁队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我相信你,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梁志洁道:“就算何媛的遗体是老许毁的,就算这事儿被人发现了,他也不至于寻死。我相信那个幕后之人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他又何必呢?” “是因为他孙子吧。”馆长叹了口气:“我说谎了,其实我联系到他的家人了。” “老许的孙子怎么了?” “抢救无效死了。”馆长的声音里透着冷漠:“因为费用不足他被停药了,等费用续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许他……大概是因为自责吧。我问过医院了,药是昨天晚上停的,要是老许按照他们的吩咐,把事情办成了,他那大孙子不一定会死。” “馆长知道的还不少。” “猜的,毕竟在这馆里待了这么久,活人死人都见过。你去过灵堂吗?应该去过吧,但你一定没我去得多。灵堂,看似哀伤的地方,其实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思,那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 梁志洁没有反驳,她带着老许的手机重新回到了车上。 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李飞的。 回拨过去是李飞急切的声音:“梁队,你没事儿吧?不是说回来吗,怎么又回去了?” “我没事儿,你那边怎么样?” “联系上老许的家人了,是他妻子。他们家情况有些复杂,孩子没了,老许又成了这样,我担心她会撑不住。我已经给栾静打过电话了,让她过来照应一下。另外,我查过老许他们家的账号,在老许服毒前,他的银行卡接收到了一笔汇款。这笔汇款是从一个海外账户上汇过来的,用得是老许儿子的名字,截至目前,查不到任何线索。还有,何媛父母的账户也接到了一笔汇款,同样来自于海外账户,用得是何媛自己的名字。” “假账户!” “应该是假的,但咱们不好去查。” “那钱是他们应得的。”梁志洁揉着额角:“经济上的事儿与咱们无关,我拿到了那个假体编号,我们得再去一趟佳美。” “你拿到编号了?你是怎么拿到编号的,那假体不是烧了吗?”李飞急道,又惊又喜。 “是老许留给我们的。”梁志洁道:“有人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想要用那孩子的医疗费跟他做交易,他答应了,但没作成。早上,也就是在咱们接到报警电话那会儿,他接到了他妻子的电话,说孩子的医疗费没了,要是再续不上,他们就得让孩子出院回家了。老许他没得选,只能按照那些人说的做,他取出了假体,却在焚烧前留了一个心眼儿,他把假体上的编号给割下来了。他的本意可能是怕那些人不给他钱,给自己留了个后手。没想到孩子没了,他做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把证据留给了我们?”李飞犹疑着问。 “大概是吧?”梁志洁扭头,目光透过车窗看向殡仪馆:“在最后的那个时刻,老许他是怎么想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编号是真的,是他留给我们的,我们不要辜负他。” 李飞没再说话,梁志洁挂了电话,她知道李飞会在佳美整形等着他。 看到编号的那一瞬间,吴英红的脸白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梁志洁:“这是从何媛身上取出来的?不!这不可能,我们这么大的一个整形医院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是,这东西是贵,可该得的利润我们都得了,没必要弄个二手的去糊弄我们的顾客,尤其是像何媛这样的老顾客。一次性消费跟多次性消费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何媛的手术是在你们医院做的,不是你们医院是谁?”梁志洁盯着吴英红:“主刀医生呢?麻烦把他请过来,我想问问他。” “他辞职了,不在我们医院做了。”吴英红道:“何媛她不止一次来我们医院闹,莫说医生,就连我这个院长都快待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栾静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梁队,是我,栾静,有人到咱们刑警队自首了!” 第091章 幕后之人是马修?(上) 审讯室里,马修像初次上门的女婿那样四处打量着,他显得拘谨,老实巴交地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原来审讯室是这个样子的,跟我想象中有点儿不太一样。”马修笑,搓了搓手:“我真没想到我会来这种地方。”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梁志洁抬头,目光落到马修的眼睛上:“说说吧,为什么自首?” 马修微微一愕,似乎没想到梁志洁会问这样的问题。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双手微握,很自然地抵着椅背,唇角微微上扬,说了句:“心理压力太大,受不住了。” “何媛跟你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跟何媛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是情人关系。”马修抬眸:“你们也知道她那房子是我租的,日常琐事儿也是我来处理的,时间长了就有那种关系了。我承认是我对不起我们老板,可我们老板也没把她当正儿八经的恋人,对我们老板来说,她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是个麻烦。” “你喜欢她?”梁志洁问,观察着马修的微表情,在他说那些话时,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看不起何媛,甚至鄙视这样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况且还是她自己贴过来的。”马修的眼神变了:“她跟我们老板是怎么回事儿,她清楚,老板清楚,我也清楚。她缠着我们老板是为了我们老板的钱,我们老板为了息事宁人,也愿意给她花点儿小钱,但她这个人太贪了,她不止想做我们老板的女人,她还想做我们老板家里的女主人。老板虽然养了她,但不怎么见她,她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由我处理的。她故意勾搭我,想用美人计拉拢我,就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妃子想要拉拢他身边的掌印太监或者御前侍卫一样。” “那你是掌印太监还是御前侍卫?” “不管我是什么,我都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背叛我们老板。”马修笑,眼神里的嘲弄越发明显:“谁给我发钱,谁给我好处,谁能保证我下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我还是清楚的。何媛是漂亮,可只要我跟着我们老板,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害她?” “迫于无奈吧,我也没想这样。”马修仰头,拨了拨头发:“老板很烦她,但又拿她没办法。她是晴晴的朋友,老板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对于她跟我的事情,老板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 “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居心叵测的女人老板为什么要介意?”马修反问:‘我们老板他不仅不介意,反而希望她能跟我好,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可惜,我们都低估了这个女人,她一边跟我好,一边觊觎着我们老板。听说老板要安排晴晴出国,她立马威胁我们老板,说要嘛给她名分,要嘛安排她跟晴晴一起出过,否则就把他们的事情告诉晴晴。 “她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没人想让她死,老板不想,我也不想,我们只想拖住她。”马修闭着眼睛:“晴晴出国的事情老板已经办好了,她好像有预感似的,一直在纠缠晴晴。她爱漂亮,喜欢整容,总想通过整容把自己变成绝世大美女,殊不知就算她变成了天仙老板也不会让她成为盛达集团的女主人。真正有实力的男人是不会以貌取人的,他们喜欢的绝不是像何媛这种肤浅的女人。” 马修看着自己的手:“为了让她不再缠着晴晴,为了让晴晴顺利出国,我们只能利用她的弱点来留住她。我去医院打听过,做那种手术,需要很长的恢复期,最起码她得在医院住一星期。一周时间,足够我们把晴晴送出国,并且办好她在国外的一切。只要晴晴出了国,她就甭想在联系上晴晴。” “你们做了什么?”梁志洁问,目光落到马修的手上。 “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我做了什么。”马修叹了口气:“我故意跟她说老板喜欢丰满的,她太瘦弱了,让老板觉得食之无味。她立马想到了通过整形来改变自己。” “那个假体是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骗她的。”马修笑:“她用的那个假体是新的,只是在编号上动了手脚。你们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她跟那个女人没关系,我们只是借用了那个女人的医疗事故,给何媛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罢了。我没想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居然以为自己见鬼了。” “假的?”梁志洁将那个假体编号拿了出来:“你说得是这个吗?” “从何媛身上拿的?你们警方还真是有手段。”马修活动了一下身体:“我没见过何媛的假体,也不知道假体上的编号是什么,我给老许发信息,只是不想让这件事曝光罢了。我们都没想到何媛会被吓死的,如果这件事被曝光,集团一定会受影响。这是我的事情,是我没把事情办利索,我不能因为我连累了老板,连累了盛达集团。” “关于老许的死你有什么解释?” “我没想到他会死。”马修摊手:“我问过律师,毁坏她人尸体算不上重罪,我已经找好关系了,就算老许因为这件事被抓了进去,我也能保证他在里面能过得很好。” “可他是因为你才死的。” “他不是因为我死的,他是因为穷死的,但凡他有钱给他孙子看病,他就不会受我胁迫。”马修板着指头:“我小时候也穷,连几十块钱的学费都掏不起。每次学校让交钱的时候我都会感觉特别难为情,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我母亲是家庭主妇,她得伸手问我父亲要钱,每次张嘴,我跟母亲都会被骂。在父亲眼里,我们就是让他贫困的,不能翻身的最根本原因。” 马修笑,眼神里充斥着自嘲与诉说亲情时的冷漠。 “老许是我临时选中的目标,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说实话,我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我也很想帮他救那个孩子,可我的钱不是大风吹来的,我们老板的钱更不是。我已经催他了,连海外账户里的钱都准备好了,是他没有把握住机会。”马修的两只手同时握下:“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第092章 幕后之人是马修?(下) 马修承认了,却又像什么都没承认。 梁志洁捏着手里的编码,心里很空,这种空,是对案子的无法掌握。栾静推开门,探着脖子往梁志洁这边看了眼,小声道:“梁队,又有人来自首了。” “谁?”梁志洁抬头:“你不是去老许家里了?” “是想去来着,没去。”栾静关门:“局长说他们老家那边安排了人,不用我去了。还有,老许的妻子也给咱们队里打电话了。” “说了什么?” “说老许服毒的事情她不想追究,说这是老许自己选的,就算没有那个人,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孩子的事儿她也不怪别人,就算那笔钱提前到了,孩子的命也不一定能保住。听得出来,她是真得不想追究。梁队,你说这人老了,是不是想事儿都想得特别开?” “不是想得开,是没办法。”梁志洁看着手里的编号:“我查过那孩子的病,很花钱,很难治,他们能把孩子养到十几岁一定很不容易。两个六十多岁的人,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他们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孩子走了,对于他们和孩子来说,未必是坏事。” “梁队——” “我知道这些话不好听,可是栾静,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梁志洁叹了口气:“一个频繁出入重症监护室的孩子,就算熬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呢?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又能撑几年?万一老人先走了,剩下那个孩子该怎么办?孩子走了,对孩子来说是好事儿。” “是呀,孩子怎么办?”栾静拉了张凳子过来:“现在也好,老许的妻子把那笔钱捐到了养老院,养老院承诺会给她养老送终,不管如何,她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梁志洁心说老许的妻子怕是也活不长,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一旦一方走了,另外一方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对于活着不再有那么强烈的需求。人一旦失去了想要活着的念头,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可看着栾静年轻的样子,梁志洁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你刚说有人来自首,谁来自首?” “嗨,我把正事儿都给忘了。”栾静站了起来:“是吴英红,她来咱们队里自首了。” “吴英红?” “你也没想到吧?”栾静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挺意外的,这马修刚自首她就来了,说她跟盛达集团没有关系我都不信。” “吴英红在哪儿?” “审讯室啊,就刚审马修的那个。”栾静往外头指了指。 “我去看看。”梁志洁握紧那个编号,与栾静一起去了审讯室。 吴英红承认陈怡死于医疗事故,之所以没有让外人介入调查,除了陈怡是死在手术台上之外,还因为她给陈怡用得那个假体是有问题的。 吴英红告诉他们,整形医院都有自己的一套经营思路,所谓的经营思路不外乎以次充好,例如用低端产品冒充高端产品,用三无产品冒充知名产品。说白了,他们挣得是这里头的差价。同样都是假体,患者掏了八万块钱,他们给用个两万块钱的谁能知道?单这一个手术,光在假体上他们就挣了六万。 陈怡是他们的老顾客,越是老顾客越不会怀疑他们,这就是行业内的杀熟。他们给陈怡用的假体是从代工工厂出来的,说好听了是贴牌儿,说难听了就是假的。但这个东西,是真是假区别不大,因为真的也不是从国外进口的,都是从工厂,甚至是同一个工厂出来的。区别在于质检流程,正品的质检流程更为严格,贴牌儿的相对松散。 在陈怡之前他们也做过类似手术,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陈怡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吴英红查看过手术当天的记录,也查看过现场录像,确认整个手术流程没有任何问题。像这种手术,他们都会要求被手术者进行体检,陈怡的身体在手术前也是健康的,也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出现在哪儿?假体上! 吴英红怀疑是假体出了问题,有可能在假体上附着了什么有害菌,而这个东西导致陈怡出现了术中感染。尽管只是猜测,但吴英红没有胆子去做进一步的验证,她担心会因为这个事情导致医院歇业关门。 佳美既是她的事业更是她的一切,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医院被毁掉。ap. 她选择私了,选择用钱去解决这一切,可她没想到有人会关注陈怡的事情。 “谁在关注陈怡的事情?”梁志洁出其不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陈怡的手术记录丢了,还有人在查假体的事情。”吴英红深吸一口气:“未免事情出现纰漏,我只能找人把陈怡的假体偷出来。” “陈怡的假体是你让人偷的?” “是我让人偷的,是我买通了殡仪馆里的化妆师。”吴英红用力抓了下裤子:“我也是没办法,她已经死了,该赔的钱我也赔了,我不能让那个假体毁了我的事业。我不知道是谁在查这件事,但他一定没安好心,我决不能让他毁了我的医院。” “假体呢?” “烧了,我不可能留着那个东西,一旦有人查问,它会成为我的短板。” “在哪儿烧的?” “殡仪馆附近,一个垃圾桶旁,那边经常有人烧东西,不会有人注意。”吴英红道:“我信不过别人,东西是我自己去拿的。我给了那化妆师一笔钱,陈怡火化后她就辞职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她是聪明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医院里关于陈怡的手术记录呢?” “丢失的那个我们有副本,参照副本重新做了一份。”吴英红仰头:“刚丢那会儿挺忐忑的,害怕有人来问,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直到何媛出事。” “何媛的假体……” “没有任何问题,自打陈怡出事后,我们医院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正规的。我也怕,哪怕利润低点儿,我也想让我的医院好好的。”吴英红攥紧了手:“那何媛像中了邪一样,非说她的假体是陈怡的!这怎么可能?那个假体明明被我给烧掉了。” “是啊,已经烧掉的假体怎么会出现在何媛的身体里?”梁志洁伸开手:“何媛见鬼,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第093章 谜团即将揭开 吴英红之所以来刑警队自首,是因为她收到了一个优盘。优盘里是一段录像,录像是由几段视频拼接而成的。 这段录像让她产生了恐惧,她觉得她跟何媛一样被鬼给缠上了。 “被鬼给缠上了?”栾静挪动着鼠标,正要点开那个视频:“这吴英红怎么跟何媛一样开始神神叨叨了。” “打开视频就知道了,能让吴英红害怕的视频一定跟陈怡和何媛有关。”梁志洁搭上栾静的手:“怕吗?怕的话我来。” “怕什么?怕这视频里有鬼,怕这个鬼从咱们刑警队的电脑里钻出来?”栾静摇头:“我可是新时代的大学生,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女刑警,我能怕那些虚无缥缈的鬼?就算有鬼,我也要把它给抓出来。” “不错!”梁志洁拍了拍栾静的肩膀坐到了旁边:“让我们看看这视频里有什么。” 视频是以何媛的角度拍摄的,或者说是何媛自己拍的。 她们最先看到的是何媛的脸,它几乎撑满了整个显示屏。 “吴英红说的鬼不会是她吧?”栾静刚说完,视频中何媛的脸开始后退。 “我知道我现在做得这些很荒谬,我也知道我说的话没人相信,但你们迟早会相信我的。我遇到了鬼,我真的遇到了鬼,等我拍她拍下来,你们就会相信我说的。” 视频中,何媛将镜头对准了镜子。 镜子有反光,拍得不是很清楚,但透过镜子能看到她的脸。她的表情很慌,在大声喘气。 “我遇见的这个鬼,跟我做的手术有关。”何媛对着镜子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就是这个,他们往我这里头放了死人的假体。那个死人叫陈怡,跟我一样在佳美整形接受过手术。她生气了,她来问我要她的东西。” 何媛说着,声音开始变得颤抖,但表情却变得兴奋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会向你们证明她就在这个房子里,她跟着我,她一直跟着我。”何媛竟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 镜头一转,竟然变成了何媛的卧室,此时的何媛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栾静轻点鼠标,对梁志洁道:“前面那个是何媛的自拍,用的应该是她自己的手机,后面这个是摄像头,是安装在她卧室里的。可我怎么记得,她卧室里是没有摄像头的。” “被人拆了。”梁志洁示意栾静继续往下看。 前一个画面还是亮的,起码何媛所在的那个卧室灯是亮着的,现在黑了。倒也不是全黑,而是亮着一团烛光。 “蜡烛?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使用蜡烛。”栾静扭头看向梁志洁,却见梁志洁嘘了一声。 画面中,先是出现了一团火光,跟着是一张脸。那张脸白的吓人,让刚刚扭过头的栾静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何媛,是陈怡,我见过她的照片。”栾静瞪大眼睛,指着镜头里的那张脸。“这,这世上还真有鬼啊?” “这不是陈怡,是何媛,是把自己化妆成陈怡的何媛。”梁志洁点了暂停:“你仔细看!” “是化了妆,妆容还挺浓的。”栾静几乎将眼睛贴到显示屏上:“可你怎么看出她不是陈怡的?” “脸型,何媛的脸比陈怡大。”梁志洁扫了眼:“陈怡是那种天生的美女,她所有的照片妆容都很淡,而且她的脸很小,属于典型的巴掌脸。何媛也恨漂亮,但她的漂亮跟陈怡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她的脸型有缺陷,下颌骨这里,她做过削骨手术。” 梁志洁拿出陈怡的照片:“喏,妆容可以模仿,骨头也可以削,但流畅的面部曲线是骗不了人的。先天和后天是有区别的。我的知觉告诉我,何媛见过陈怡,且把陈怡当成了她的整容模板。你仔细看下何媛的照片,她是一步一步微调的。动得不多,也很仔细,看似没什么大的变化,却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买家秀和卖家秀是有区别的,仿得再像,仿得就是仿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栾静把何媛的照片翻了出来:“这何媛的脸型,鼻型,包括眼睛的弧度都跟陈怡很像,但只有化妆的时候才像,不化妆的时候区别还是蛮大的,顶多三分相似。” “陈怡跟何媛之间是有联系的,是有人故意选了陈怡。” “故意选了陈怡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怡的死不是意外?”栾静不解:“她跟何媛一样是被谋杀的?不,不对,何媛是被吓死的,是不是被谋杀咱们还在查。” “陈怡死于医疗事故这个毋庸置疑,我的意思是,有人知道陈怡跟何媛的关系。不,陈怡跟何媛应该不认识,但她们都是佳美整形的顾客,都在这个医院做过整形项目。陈怡那么漂亮肯定会被医院当做整形案例,就像我们在佳美医院见到的那些一样。” “梁队说的是挂在墙上的那些?”栾静回忆着:“在佳美医院的墙上的确挂了不少,不止墙上有,电梯里也有,其中一个就是陈怡。小照片,放在下面的,具体是个啥项目我不记得了。”看書菈 “整形的成功案例不一定要挂在墙上,就像顾客去拍摄婚纱照一样,他们会拿出一些模板让你挑。我估摸着佳美整形也有类似的东西。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何媛她一定是见过陈怡的,并且很喜欢陈怡的这个长相,她把她当成了自己变美的目标。” “幕后之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在陈怡死后,故意利用陈怡来刺激何媛。”栾静推敲着:“马修说过,他跟他的老板,也就是盛达集团的董事长贾启盛都很讨厌何媛,觉得她贪,认为她烦。为了摆脱掉何媛,马修撺掇何媛去做了跟陈怡一样的整形项目,然后利用陈怡的死刺激何媛,让何媛误以为自己看见了鬼。” “马修撺掇何媛去做整形项目这事儿已经落实了,他的目的是为了牵绊住何媛,让贾晴晴顺利出国。”梁志洁分析着:“假体这事儿不一定是马修透露给何媛的,他没有这个动机。事实上,说与不说对他们而言没有意义。只要把贾晴晴送出国,他们有的是办法摆脱何媛。另外,何媛见鬼不一定是因为假体。别忘了,她的多个整形项目都出现了问题,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会产生焦虑的。” “梁队的意思是……”栾静盯着视频中的何媛。 “有人利用何媛的焦虑对她进行了心理暗示,而陈怡是被他们选中的工具,是加重何媛这种焦虑情绪的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何媛在焦虑的同时产生恐惧,因为恐惧而产生幻觉。”梁志洁得出结论:“何媛是被吓死的,但吓死这两个字本身就是阴谋,一个让何媛消失的阴谋!这个人一定非常痛恨何媛。” 第094章 丢失的护肤品 面对着局长下达的结案命令,梁志洁决定重回案发现场。 身为刑警和女人的双重知觉告诉她,何媛的死另有隐情,幕后之人绝非马修。 不是马修又能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只有那个人,才能让马修和吴英红放下一切,出来自首。所谓的自首,既是自保,又是他保。 证据呢? 梁志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便他们将事情做得再隐秘,终究还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何媛死后,她租住的那间房子被暂时封了起来,钥匙就在刑警队。 打开房门,只觉一股寒意袭来,不过一瞬,那种令人发毛的感觉就消失了。梁志洁站在门口,目光打量着室内的一切。没有开灯,只有一缕月光透过客厅的窗子照进来。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何媛从她身边经过,她打开灯,将高跟鞋踢到一边,然后取下包包,脱下外套丢到沙发上。她先是在沙发上懒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对着里面的人咕哝了一遍。 她回复母亲的信息极不耐烦,对于继父,她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看见堂兄的名字时她稍有犹豫,因为对于这个堂兄兼继兄的男人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堂兄对她很好,她很感激,可他又是继父的儿子,这个身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把握两人之间的亲昵程度,他们既不是纯粹的堂兄与堂妹的关系,更不是单纯的继兄与继妹的关系。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拿起手机,说了不咸不淡却透着关心的几个字。 何媛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贾启盛的,三分撒娇七分嗲,她一共发了七条,贾启盛没有任何回复。 何媛不爱贾启盛,她爱得是盛达集团的老总,她所做得一切只是为了成为盛达集团老总的夫人。在确认贾启盛不会回复自己后,她对着手机咒骂了几句,厌厌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沐浴,更衣,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走进卧室。 跟随着何媛的幻影,梁志洁走进卧室。 房门是虚掩着的,何媛趴在床上刷短视频,大几千块买的蚕丝被她整得乱七八糟。她一边刷视频一边哼歌,时不时的还要调整个动作。 除掉那些附加的身份,她也只是一个21岁的女大学生。 梁志洁盯着幻影中的何媛看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到了墙上。何媛的卧室贴着墙纸,花纹很是繁琐,可透过那些繁琐的花纹她还是看见了那个安装摄像头时留下的痕迹。位置不高,伸手就能碰到,从摄像头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何媛的梳妆台,这个角度跟优盘中那个画面的镜头十分吻合。 梁志洁走到梳妆台前,镜子中照出了两张脸,一张是她的,一张是幻影中的何媛。 她看见何媛坐在梳妆镜前哼歌,然后打开一瓶护肤水,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左拍右拍。她很享受这个过程,对着自己的脸足足拍了几分钟,跟着,她又拿起护肤霜,将他们均匀地涂抹到自己脸上。刚涂完,她就发出一声尖叫,而后不停地搓脸。 镜子中,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而她搓动脸皮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脸上有东西被搓了下来,她感觉到了,慢慢地将手拿开。在她的手指上多了一些东西,那是被搓掉的脸皮。 何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恐惧…… 不,不对,化妆桌上少了东西。 幻影消失,梁志洁打开了卧房里的灯。 由于这几日都未曾打扫,地面和梳妆台上都落了一层灰。梁志洁回到梳妆台前,仔细查看着上面的护肤品。像何媛这样精致的,一心想要攀附贾启盛做集团太太的女生一定不会在护肤品上苛待自己,她的护肤流程一定是很完整的。何媛的梳妆台上有日霜却没有晚霜,在摆放护肤水的瓶子中间也少了一瓶。 从那些护肤品的包装来看,她用得是某大牌的套系,梁志洁查了那套护肤品,确认的确有少的。当然,这代表不了什么,因为护肤看心情,万一何媛是真的没买或者是买了用完了呢。 梁志洁坐在梳妆台前,尝试着以何媛的身份进行护肤,最终她确认梳妆台上的确少了东西。 没有人会拿别人用过的护肤品,除非那些护肤品有问题。 是谁拿走了那些护肤品? 在之前的视频中没有看到。 想到客厅中还有一个摄像头,梁志洁回到客厅将灯打开。找到摄像头时候发现它的指示灯是灭的,顺着摄像头找到了那根线,插头掉在地上,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总之这个摄像头在何媛死后就没有工作了。摄像头里的sd卡不在了,应该是案发后被调查的警方拿走了。案发前后的录像他们看了,没有看到与护肤品有关的信息……不,他们没有看到案发后的,他们看到的是何媛死后的。 也就是说这个案发现场在警方走后还有人进来过。 因为何媛是被吓死的,在案子被查清楚之前,不能定性为谋杀。非谋杀现场一般不会贴封条拉警戒线,这个出租屋只是上了锁。他们下意识的认为,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没有人会进入这个出租房,因为不吉利。他们忽略了一个人,一个躲在幕后想要隐藏真相的人。 摄像头无法给梁志洁提供更多信息,她又一次回到卧室,在经过客厅时她看到了一样东西——养生壶。 养生壶里泡着玫瑰花瓣,因为浸泡时间太长,那些花瓣变了色,连味道都有些臭臭的。 有养生壶就有水杯,客厅里没有水杯,水杯在哪儿? 梁志洁去了厨房,厨房里只有简单的碗筷,从抽油烟机使用的程度来看,何媛是不做饭的。 在厨房里,她也没有发现跟养生壶配套的水杯。 为什么是配套的? 因为何媛喜欢,因为她想要做盛达集团老总的太太,因为这个出租房贾启盛可能会来,她必须提前适应太太这个身份。在她的意识中,总裁夫人,董事长的太太一定是足够小资的,她用的东西必须是成套的。 梁志洁回到卧房,目光掠过床头柜,落到梳妆台上。 突然,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水痕,或者说那是一条干涸掉的茶渍,它像蚯蚓一样,趴在乳白色的面板上。 第095章 梳妆台下的碎片 梁志洁用手摸了一下,发现那面板的材质很特殊,而上面的那条茶渍应该是玫瑰花茶留下的。 循着那条茶渍,梁志洁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在何媛出事前,她曾喝过水杯里的花茶,而那杯花茶就放在梳妆台的左手边。在何媛出事时,她撞倒了那杯花茶,茶水顺着桌面淌了下来。 何媛死后,茶杯被人拿走了,而何媛因为死得太过诡异,没有人注意到她身上沾染的茶渍。 她本想给李飞打个电话,找到李飞的名字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能把水杯拿走,就能把何媛身上的痕迹消除。 何媛死了这么久,遗体还被毁坏过,能在她身上找到的痕迹微乎其微。 她用手在面板上抹了一下,确认这条水渍是在被擦拭过之后渗进去的,这个跟抽屉面板的材料有关。 思索片刻,她去厨房拿了把小刀,将面板上的那层水渍小心翼翼地刮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忽然想到梳妆台的下面。 以往打翻东西时,梳妆台下面也会留有痕迹,她只是往下面看了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那一小块儿碎片。 经过比对,确认碎片跟客厅里的那个养生壶是一套的。 水杯碎了? 梁志洁查看着梳妆台下的痕迹,确认这块儿被人打扫过,但打扫的人很马虎,角落里的那些灰尘压根儿没有清理过。如果是想要掩盖痕迹的幕后之人,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看着手中的碎片,梁志洁觉得她把事情想复杂了。 刑警队的法医不是吃闲饭的,倘若何媛身上沾了玫瑰花的茶渍,他们不可能看不见,看见了就一定会提。没提说明没有,没有说明这个茶杯不是在何媛死后摔碎的。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洗澡前,何媛给自己煮了一壶玫瑰花茶,洗完澡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梳妆台上。在她的右手边还放着她的手机,手机里可能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她一边护肤一边喝茶,内外兼养的同时还能听着音乐。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小心打翻了玫瑰花茶。杯子碎了,花茶顺着桌面流淌,她慌忙用纸巾擦掉了桌子上的水,跟着用纸巾在面板上抹了一下,随后将纸巾盒放在了床上。 梁志洁将视线移到纸巾盒上。 随后,何媛清理了掉在地上的玻璃碎渣,将它们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里。除了卧室外,别的垃圾桶里都有新换的垃圾袋,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梁志洁的猜想。 卧室里为什么没有垃圾桶,因为钟点工没有来得及换,她推开门发现何媛死了,她顾不上打扫卧室里的卫生了。 卧室里的垃圾去哪儿了? 被不明真相的钟点工给扔了。 何媛请得有钟点工,她不会将垃圾扔到楼下,而是将垃圾放在了门口,钟点工清理了门口的垃圾袋却没有进屋收拾,这也符合他们查看过的视频内容。 昨晚这一切后,何媛开始护肤,因为她已经涂抹过护肤水,直接进入了下一个护肤程序。她的异状是突然来的,护肤品倒在桌子上,瓶盖也没有拧紧。 在离开出租房时,梁志洁注意到了门口的鞋子,除了一双较为名贵的男士拖鞋外,还有一双较为廉价的在普通超市就可以看见的男士拖鞋。其中名贵的那双没有被使用过,而廉价的那双有被穿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何媛穿得拖鞋跟另外一双是一样的。 这个出租房,除了贾启盛外,马修和贾晴晴都曾来过。 梁志洁把从出租屋带回来的东西交给法医化验,通过对玫瑰花茶渍的鉴定,他们发现在这些茶渍中含有一定的致幻物。 拿到鉴定报告的那一刻,梁志洁又一次提审了马修。 “你跟何媛之间没有非正常的男女关系,何媛她看不上你,而你也看不上她。不管是出于对老板的尊重还是别的什么,你都会严以律己,不会招惹这个女人。即便是何媛主动的,你也会拒绝。同样的,何媛也不会招惹你,因为她的目标是贾启盛,她不会为了一个助理将自己搭进去,尤其是在她还没有成功的时候。” 马修看着梁志洁没有说话,他知道何媛死了,知道梁志洁说得都是她的猜测,他也知道梁志洁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梁志洁拿出检验报告,“是谁在何媛的茶水中掺了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东西?在何媛死之前,你或者别人有没有见过她?” “我说没有,梁队信吗?”马修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我说有,梁队能拿出证据吗?还有,梁队凭什么认为这个东西是别人放的,没准儿是何媛自己放的。你也知道,她是住过精神病院的人,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是吗?”梁志洁知道马修不会承认,他铁了心的要给人顶罪,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承认他跟何媛的死无关。“其实,就算你承认了,我也不能拿你怎么着。” 马修用漆黑的眼珠盯着梁志洁一动不动。 梁志洁将检测报告放到一边:“我们是负责命案调查的刑警,查清此案的来龙去脉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我们只负责查案,不负责定罪。说白了,我们对于案件的定性基于我们能够找到的,并且确认无误的证据。坦白说,在何媛的这个案子里,我没有掌握到多少可以给你以及给你那个想要保护的人定罪的证据。”. “所以呢,梁队长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你要保护的那个人不是你的老板贾启盛。”梁志洁用手指在桌子上弹了一下:“作为何媛的闺蜜,作为经常出入那间出租屋的人,贾晴晴应该知道何媛跟她爸爸的关系吧?千金大小姐,骨子里一定是骄傲的,她待人真诚,不意味着她想要被人利用,被人欺骗,更不意味着她会轻易原谅。当她知道何媛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为得不是跟自己的友情,而是要做自己的后妈时,你猜她会怎么想?” “这些都是梁队长你自己想出来的。”马修笑:“何媛是被吓死的,这个结果谁都改变不了。我有罪,但我不是杀人凶手,这个,梁队你应该也明白。” 马修起身,示意看守将他带走。 梁志洁见状只能挥手,在离开审讯室前,马修扭头,对着梁志洁说了句:“有些人是自己作死的,比如何媛,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天晚上拍下照片。她用照片勒索老板,老板迫于无奈给了她想要的金钱,可她不知足,竟然妄想着用那张照片一步登天。有些牵扯到他人隐私的照片,是不能随随便便给人看的。” 第096章 真相和结果是两码事儿 马修刚离开,守在门外的栾静就走了进来,见梁志洁看着窗外的景物发愣,不由得问了句:“梁队,你刚刚跟马修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马修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问你一个问题。”梁志洁回头看着栾静:“你认为我们刑警最难办的事情是什么?” “最难办的当然是找凶手啊,如果每一个凶手都能在犯案后主动自首,那我们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好,下一个问题,你认为做刑警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抓不着凶手啊。” “不,这不是最遗憾的,最遗憾的是你明知道凶手是谁,你也知道她的犯案动机和犯罪手段,但你就是没有办法指证她。你看着她逍遥法外,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梁志洁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大白于天下,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会有一个清清楚楚的结果。真相和结果,有时候是两码事儿。” “我知道,我看过很多的案例,有些案子查了十几年毫无结果,等找到凶手的时候已经过了案件追诉期。苦主没有办法,警察也没有办法。”栾静瞬间蔫了不少:“刚当刑警那会儿觉得咱们无所不能,当了刑警之后才发现,咱们也就是个凡人,做人有遗憾,办案也有遗憾,但不管怎么说,能破一个是一个,能抓一个是一个,只要有案子破了,只要有凶手被抓到了,咱们就能对那一部分的受害者有交代了。” 梁志洁低头,半响无语。 栾静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侧着头看了梁志洁好久,直到梁志洁再次将头抬起,她才松了口气。 “梁队,那个马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何媛这案子不是破了吗?听说局长那边已经下结案通知了。案子都破了,你还愁什么呢。” “幕后之人不是马修,或者说不只是马修。”梁志洁仰头:“昨晚,我一个人去了何媛租住的房子,我在她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不能作为证据,但可以帮助我做案件推演的东西。”梁志洁苦笑,看向栾静:“贾晴晴知道何媛跟贾启盛的关系,她也知道何媛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阻止闺蜜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她一定跟何媛还有贾启盛之间发生过争执。 对于贾启盛来说,何媛只是一个主动凑上来的,别有用心的女人,他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伤害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答应了贾晴晴不再跟何媛往来,但何媛并不想放弃贾启盛。” “这东西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人家不愿意跟她好,她还能强迫人家不成?”栾静不解道:“我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总裁夫人那么好当吗?就算是写小说,男主跟女主也是旗鼓相当的好吧?要嘛是家世相当,要嘛是能力相当,要嘛是背景差一点儿,但长相出众,能力也有提升空间,你见过那个霸道总裁爱上真正的灰姑娘的?所谓的灰姑娘,也只是备受欺凌的王爵之女罢了。她们这些人做梦都不看人设的吗?就这么一厢情愿的?就算总裁一时眼瞎,她也没有能力在人家那个圈子里立足啊。与其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利用现有的资源,把自己能够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我们家栾静是个聪明的,可惜何媛是个蠢的,她想要利用她跟贾晴晴的关系绑住贾启盛,殊不知霸道总裁的女儿也不是善茬。她可以跟灰姑娘做朋友,却不允许灰姑娘觊觎自己的父亲,更不允许这个灰姑娘利用自己,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位。当贾晴晴得知何媛利用自己捆绑父亲时,她生气了。” “然后呢?”栾静的眼睛瞪大了:“何媛的死跟贾晴晴有关?” “贾晴晴一定劝过何媛,哪知何媛不仅不听,反而把她跟贾启盛的亲密照甩到了贾晴晴跟前。依照着何媛的性格,她一定威胁过贾晴晴。面对着这么一个死缠烂打,油盐不进的女人,贾晴晴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除掉她,让她彻底的从自己和父亲的世界中消失。在贾晴晴看来,何媛这只“狼”是她引入室的,她有责任有义务帮父亲摆平这一切。” “就算贾晴晴有这样的想法,实施起来还是有困难的。” “你错了,就因为她是贾晴晴,她想要做得这件事没有任何困难。”梁志洁伸出一根指头:“何媛的整形手术都是在佳美做的,佳美整形的老板是吴英红,吴英红依靠的人是叶锦鸿,而叶锦鸿依靠是贾启盛。盛达集团大小姐的面儿,叶锦鸿驳不了,吴英红更驳不了。” “难怪吴英红会投案自首,原来是弃车保帅,她心里明白,只要盛达集团还在,她的佳美医院就不会出任何问题。况且她跟何媛的死没有直接关系,就算自首,也判不了什么。” “马修是盛达集团的人,是贾启盛的助理兼司机,贾晴晴的事情他一定会管,那些后续的事情也一定是他帮着贾晴晴处理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有罪,但他不是杀人凶手。何媛是被吓死的,这点毋庸置疑,就算我们查出了什么来,也没有证据证明何媛的死跟他们在背后做的事情有关。是诱因,不是结果,我们没有办法对诱因定罪。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了。。” “还有件事我不明白。”栾静举手:“他们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不用钱解决,为什么不把这个事儿压下去,为什么非要警方介入,而且是让我们刑警队介入,他们就不怕我们真的查出点儿什么来?”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马修将整件事担下来,就跟现在一样。可他们却能通过刑警队的嘴,将盛达集团,将贾启盛从这件事情里彻底洗出来。保卒还是保帅,他们在心里算得很清楚。” 绿洲小区,魏莱收到了一条来自海外的短信,内容是:“谢谢你!” 魏莱抿嘴一笑,将那条短信,连同别的垃圾信息一起删了。 中央花园,门岗室里,刘志宏同样收到了一条来自海外的短信,他只看了下号码,就把短信给删了。 殡仪馆里,火化工目送着何媛的尸体进入焚化炉,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隔着窗子,他看见何媛的尸体在火焰中舞蹈。蓦地,他想起了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漂亮女人,想起了他曾经偷窥到的一幕。他有个秘密,未曾与一人提及——女人胸前缺失的那样东西不是被殡仪馆里的化妆师偷走的,她交给吴英红的也不是真正的假体,她只是为了钱,选择了将计就计,将错就错。 他看见了小偷的模样,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于活人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097章 他们是人贩子 魏莱推着小宝在街上走,突然,一个女人从背后冲过来,直接撞上了她的肩膀。魏莱猝不及防,整个人趴到婴儿车上,若不是旁边行人帮忙,怕是连人带车都要摔到地上。 她一边跟帮忙的路人说谢谢,一边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宝。在将孩子抱起来的同时,忍不住看向那个刚刚将她撞倒的人。 女人一脸惶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魏莱见她如此,便懒得与她计较,将小宝放回婴儿车上准备离开。女人却像发了疯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扑到了魏莱身上。魏莱下意识地抱紧孩子,厉声问那个女人道:“你想要干什么?”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女人快速地说着,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她的身后:“带我离开,帮我报警,求你,求你救救我。” 魏莱不明所以,旁边经过的路人也有旁观。眼见着女人将大半个身体挂到自己身上,魏莱怕了,用力将她甩开。 “你这人有病啊!” 女人刚想回答,街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女人的表情越发惶恐,她哀求着看向魏莱,魏莱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用警惕的目光扫着她。喇叭声越来越近,里头夹杂着急躁,隐隐的还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女人慌了,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就在魏莱转身把小宝放回婴儿车里时,几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抬头时,男人已经抓住了刚刚撞她的那个女人。女人奋力挣扎,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喊着:“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 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路口,几个男人拽着女人往面包车那边拖。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救命,他们是人贩子!”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魏莱也停在原地,打量着那群人和那辆车。 其中一个男人去捂女人的嘴,因为女人挣扎地太过厉害,男人不仅没捂住她的嘴,反而被她咬了一口。男人急了,抬手在女人脸上扇了一巴掌,女人的嘴角立马渗出血来。 此时,一个身着保安服的男人走了过去,问那些人道:“你们干什么的,光天化日打女人啊?” “大哥,家务事儿,这是我嫂子。”一个矮个儿男人撒开拽着女人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递给保安:“一言难尽,我们家遇上这种不地道的女人了。” “这是你嫂子?”保安瞅着女人,将矮个儿递给他的烟推开:“我怎么瞧着人家摇头呢?我告诉你们,别干违法犯罪的事儿。瞧见没,那边转弯儿就是警务室,你们要真是人贩子,我可就报警抓你们了。” “什么人贩子,哥你见过哪个人贩子敢当街抢人的?我们是来带我嫂子回家的。”矮个儿男人陪着笑,声音极大:“她是我嫂子,是我们刘家明媒正娶的。为了娶她,我爸妈把棺材本儿都给拿出来了。定亲五万,彩礼二十万,三金,买衣服,还有结婚办酒,起码花了四十万。花钱我们认了,这谁家娶媳妇儿不花钱是吧?只要她跟我哥好好过日子,这花出去的钱,咱们再想办法赚回来就是。可这女人是个骗婚的!” 一语出,所有旁观的路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此时,女人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她奋力挣扎,然而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差让她的那些挣扎显得徒劳。 魏莱站在人群后面,拿起手机默默拍了张照。跟别的看热闹的人不同,她不止拍了人,她还拍了车,尤其是那辆面包车的细节。 矮个儿男人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结婚当天,她说她不方便,不肯跟我哥同房。三天回门,直接不回来了,说跟我哥感情不和要离婚。离婚也行,把钱跟东西退回来,她不愿意,回来凑合着跟我哥又过了半年。这半年她装得特别好,连我都认为她是要跟我哥好好过日子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然借着去县城买东西的理由跟人跑了。你们看她的肚子,她怀孕了,孩子不是我哥的。我哥要起诉离婚,她不照面儿,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要把她带回去的。” 矮个儿说着,从身上掏出几张照片里,里面竟然真的有女人的结婚照。 “大家伙儿看看她是不是我嫂子,我们都是懂法的人,只要她回去跟我哥离婚,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了,我们是不会难为她的。大家伙儿都散了吧,家丑,都是家丑,拜托诸位不要帮我们扩散,爹妈年纪大了,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恳请大家,我们就先带我嫂子回去了。” 矮个儿男人说着挥了挥手,剩下的几个人立马将女人推进了车里。司机猛地一踩油门,面包车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看热闹的人散了,魏莱也打算推着小宝回家,一回头,看见了站在几步外的赵阳。几日不见,他显得越发憔悴,整个人像老了好几岁。 四目相对,他扯起唇角轻轻笑了下,然后朝着魏莱走了过来。 魏莱不想见他,推着孩子转身,赵阳快走几步,拦在了她前面:“魏莱,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吗?魏莱,我真的很累,我不想跟你吵架。”赵阳的口吻中满是无奈:“你跟孩子最近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你想我们遇到什么事情?” “你不要像是吃了枪子似的好吗?我们好歹做过十年夫妻,我还是关心你跟孩子的。”赵阳扶住婴儿车:“我们找个地方吧?我不想在大街上跟你说这些,更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你吵架。魏莱,我是诚心的,我真的有事情跟你说。” “说吧,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魏莱将车推到一个背阴处,从婴儿车下面拿出水杯递给小宝。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懂事了,尽管跟赵阳不熟,却也知道那是他爸爸。从他出现开始,他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连魏莱递给他的水杯,他都讨好似的想要给他爸爸。 赵阳笑着拒绝,蹲在婴儿车旁,将水杯的吸管送到了小宝嘴里:“小宝喝,爸爸不渴。” 魏莱瞅着,心里头堵得厉害,一股无名火,差点儿从心底烧起来。 第098章 坟场案有了新进展 何媛的案子被定性为意外! 马修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何媛的死跟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因果却不是必然的结果,但就刑事案件来说,何媛的这个案子构不成谋杀。 马修的最终结果是什么梁志洁不得而知,因为定刑这事儿不归他们管,他们要管的是手头上的案子。 坟场案突然有了新进展,有人在距离朱家庄不远的地方挖出了与朱利利有关的东西。除了朱利利被害当天所使用的挎包外,还发现了她的衣服。挎包内有她的证件,衣服上有她的头发,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些衣服是朱利利自己脱的,在纽扣上,他们发现了完整的指纹。 衣服是卷着埋进土里的,是被几个调皮的孩子用树枝给挑出来的,若非有人联想到了朱利利的案子,这些东西可能会被扔掉。 梁志洁去过现场,埋东西的地方很普通,就是一个小土沟。住在附近的人,会把这个小土沟当成是倾倒垃圾的场所,村子里会有人来清,但清得不干净,每次都会留一些。除了那些淘气的孩子,没有人会往这边来,更没有人去注意土沟里的东西,因为扔到这里的,多半都是厨余垃圾,不光苍蝇多,蚊子也多。 朱利利的衣裳是被卷成一团埋起来的,这也为指纹保存提供了条件。 通过朱利利主动脱衣服这个动作,梁志洁他们进一步确认在朱利利遇害当晚,跟她在一起的是个男人,且是跟她有感情纠葛的男人。他们将调查目标放回到了那些跟朱利利有感情纠葛的男人身上,尤其是那些具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的男人身上。 绿洲小区,魏莱与赵阳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赵阳几次开口都被硬往他身上趴的小宝给打断了,每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小宝都会拿着自己的水壶往他嘴里塞。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叫爸爸了,面对着这个天生就想与自己亲近的孩子,赵阳的表情是纠结的。对于这个孩子,他有愧疚,有厌烦,也有打从心底的喜欢,这是他的儿子,是在他与朱利利背叛婚姻期间生出来的儿子。他可以将出轨的错归结到魏莱身上,却不能将这些错推到小儿子身上,他无法面对他,尤其是当他跟自己主动亲近的时候。 当小宝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腿上跳得时候,他忍不住将孩子抱了下来,放进婴儿车里。孩子虽小,却也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小嘴一瘪,哭出声来。 赵阳又内疚了,他朝着小宝伸手,伸到一半又撤了回去。 “你能不能哄哄他!”他没好气地跟魏莱说。 “他也是你儿子,你把他弄哭了让我来哄?”魏莱同样没好气,冷冷地白了赵阳一眼:“为了个老小三,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像你这样的亲爹,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个来。” “人都死了,你还提这么些什么?”赵阳越发气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的真爱死了。”魏莱主打一个阴阳怪气:“听梁队说,她死得时候是光着的,也不知道跟哪个男人干好事儿了。作为为她抛妻弃子的现男友,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得体会?两千字够吗?” “我们能不能不提朱利利?”赵阳起身:“人都死了何必呢?” “人死了,过往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魏莱不甘示弱:“她死是因为她该死,如果她是个行为检点的人,何来这种报应?甭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除了让我恶心之外没别的。还有,不是我去找你的,是你来找我的。只要看见你,就能想起你们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她是死了,去另外一个世界勾三搭四了,活着的人呢,还要为你们曾经的苟且买单。” “我收到了一封邮件,还有,我被人跟踪了。”赵阳大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跟朱利利的死有没有关系,我只是担心你跟孩子。魏莱,我们离婚了,朱利利也死了,我希望你能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你好好的,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我打得通你的电话吗?如果我跟孩子真有危险,等你赶来的时候,怕是尸体都臭了。”魏莱握拳:“赵阳,我跟孩子的生死与你无关。” “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好不好?”赵阳转过身来:“我是个渣男,不值得你这样。你好好的,跟孩子一起好好的,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我去死。魏莱,你还年轻,你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人。如果你觉得孩子是拖累的话,我可以把老大带走。你带着一个孩子更容易找。我不会再结婚了,我想过了,我不是一个适合走进婚姻的人,我承担不起婚姻里的义务和责任。” “你是承担不起,可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晚了吗?”魏莱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他:“就算有人真心爱我,就算有人将一份诚挚的爱情摆到了我面前,你觉得我还有勇气相信,还有勇气去接受吗?找更好的人?我连你这么个人渣都留不住,我还找什么更好的人!” “魏莱!算了,总之你跟孩子小心点儿。”赵阳越发无奈:“在朱利利的案子查清楚之前,我会随时接你的电话。” “不必,我宁可打给梁队都不会打给你。”魏莱推着小宝往家里走,刚走几步,又被赵阳给喊住了。 “你都不问问我那邮件里有什么吗?” “还能有什么?”魏莱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都把朱利利拎出来了,那邮件里的东西自然是跟她有关的。至于你被人跟踪的事情,我建议你弄个招魂仪式问问朱利利,看看她生前是不是勾搭了什么不该勾搭的人。” “也许是冲着我来的呢?” “你以为你是谁啊?”魏莱白了他一眼:“在你跟朱利利苟且之前,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没有吧?那就是朱利利带来的!你要不想死,就好好回忆一下你跟她在一起时候,她都背着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赵阳摇头:“我对她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我收到的那份邮件的确跟她有关,我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 没等魏莱开口,赵阳又道:“看在我是孩子父亲的份上,看在我不想你们出事的份上,看在我还信任你的份上,帮我一次。魏莱,我实在不知道我该去找谁了。” 第099章 赵阳,报案吧! 赵阳收到的这封邮件很奇怪,因为发信人是他自己。 听着耳旁磨牙的声音,赵阳赶紧解释道:“这邮箱是我的没错,但这个我已经很久没用了。在收到这封邮件后,我尝试过登录,提示是该邮箱已注销。” “我是不是看着很傻?”魏莱用手去掐赵阳的脖子:“我不是傻,我是蠢,我居然相信你的话把你带到家里来了。” “我发誓,我现在跟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赵阳点开那封邮件:“不信你看啊!你我夫妻十年,你应该了解我,我是绝对不会发这样的视频给自己的。” 魏莱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视频,那是朱利利跟一个男人亲密的视频,尺度之大,超出魏莱对这件事的想象。她忍着想要掐死赵阳的心,低头捂住了小宝的眼睛。 懵懂无知的孩子,正站在电脑桌前。 “赵阳你疯了吗?”魏莱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对赵阳道:“把声音关了!” “不是我,这视频里的人不是我。”赵阳一边解释一边将声音给关了:“你先把孩子带出去,咱们等会儿再说。” 魏莱瞪了赵阳一眼,将小宝带到了客厅里。为防小宝再进卧室,再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把客厅里的电视打开,放了小宝最爱的挖掘机的动画片。 将小儿子安抚好后,她卷起袖子进了卧室:“赵阳,你是有病吧?当着孩子的面你放这个。” “他没看见!”赵阳比了下桌子的高度:“是我错,是我没考虑周到,咱们先看视频好吧?” “看视频?你让我跟你看这种视频?”魏莱指着电脑气得直冒烟:“你确定这种视频是咱俩能看的吗?我觉得恶心是肯定的,你不恶心吗?这视频里的女主角可是朱利利。” “恶心,我特别恶心,可我总得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赵阳指着电脑:“魏莱,我觉得朱利利的死,以及我被跟踪的事情都跟这个男人有关。” 魏莱往电脑上扫了一眼,仍觉得没眼看。 赵阳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摇头,说了句:“你不是小姑娘了,看这个没什么吧?你可以不把她当成朱利利,当成是那种演员。” “那种演员也没她放得开,你瞅瞅她……”魏莱指着定格在视频中的朱利利,扯动脸皮,似笑非笑地说了句:“难怪你被她整的五迷三道,就她说的这些话,干得这些事儿,我八辈子都学不来。没办法,人家是技术流,我甘拜下风。” “你的确保守,夫妻之间是需要适当放开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好,你很好,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你不会像她这样……”赵阳扫了一眼屏幕扭过头去:“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重点不是朱利利,她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我知道,她不是那种本分的,会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我们离婚有她的原因,但主要原因在我。魏莱,希望你好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不是说视频里的男人嘛。”魏莱没好气道:“声音不要放了,听着恶心。这视频你看过吧?视频里的男人你认识吗?” “看过,他没有露脸,但从他跟朱利利的互动来看,他们不是第一次。” “你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魏莱坐在一旁:“医院里那么都小护士,随便挑个都比她强。” 赵阳苦笑。 “脸没有,声音总有吧,是你认识的人吗?”魏莱提醒他:“依着朱利利那兔子只啃窝边草的性格,这男人肯定是她认识的人。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对于她的社交圈子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你好好想想,这个人是不是白马的,是不是你们共同的同事?” “不是,我没有见过这个人。”赵阳轻叱一声:“我也不可能见过。” “报案吧。”魏莱拿过鼠标:“这个事儿咱们处理不了。” “报案这事儿我想过,可这种视频……” “人家办案机关啥没见过?男主角又不是你,你害臊什么?还有,依着你自己分析的,这个男人有可能是害死朱利利的凶手。你不报案就等同于包庇凶手,万一这个人威胁到我跟孩子呢?你想要为了朱利利把我跟孩子置于危险中。” “我不想,就是因为不想再来找你的。” “嘴上说着不想,实际行动一个没有。”魏莱将梁志洁的电话号码写到纸上:“你我都是普通百姓,我跟小宝还好,可以尽量躲在家里不出门。老大呢,他总得上学吧,万一真有这么个人,万一他真的藏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是,你是不想我们出事,可你得上班吧?你能24小时保护我们吗?你不能,所以,报案吧,起码要让梁队知道这个情况。” 赵阳思索片刻后给梁志洁打了电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赵阳的表情一滞,随后扭头看向魏莱。 “梁队怎么说?” 赵阳按下外放键,梁志洁的声音传到了魏莱的耳朵里。 原来,梁志洁他们也收到了神秘邮件,邮件的内容跟赵阳收到的这个是一样的。他们刚查过那个发件的邮箱,确认是赵阳的,正准备跟他联系,他就把电话给打过去了。得知邮箱被盗被注销,梁志洁也觉得这里面有事情,她说了个地址,让赵阳去那边见她。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的好。 临出门前,赵阳突然想起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他将魏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才问:“刚刚在街上,你没有被伤到吧?” “没有!”魏莱抱起儿子:“就算被伤到了,你现在才问不觉得晚吗?行了,赶紧去见梁队长吧,在你心里,我跟孩子始终都是不重要的。” “不是不重要,是……”赵阳想解释,却又觉得这个解释牵强:“你带着孩子,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去凑热闹。现在这个社会跟以前不一样,好人跟坏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我不想你跟孩子出事。” “我们不会有事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魏莱关门,赵阳用手抵住门板。 “那个被带走的女人不不像是那男人的嫂子,车牌号我看了,颜色不对,可能是假的。”赵阳犹豫了一下:“那帮人可能真的是人贩子,出门带孩子,不要往偏僻的地方走,能不出小区尽量别出。你这些年都在家里,脱离社会,不知人心险恶。” 没等赵阳说完,魏莱“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第100章 视频的拍摄时间 街心公园,梁志洁和赵阳选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打过招呼后,赵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没吸,捏在手上,用以缓解因为话题而带来的尴尬。 “邮箱是什么时候注册的?” “上大学的时候吧,具体的注册时间记不清了。”赵阳捏了捏烟。 “什么时候不用的?” “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次使用是在那件事爆发之后。”赵阳抬头看了下梁志洁:“那件事指的是我跟朱利利的事情。那时候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魏莱,面对孩子,面对家人,我本能的选择逃避。魏莱一直给我打电话,我就把电话拉黑了。她很执着,用微信,用qq,用邮箱各种联系。说实话,我很烦,她越是那么逼我,我越是想逃。邮箱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注册的,我懒得看她给我发的那些长篇大论,就没再登过那个邮箱。” “一次都没登过?” “没有,我有新的邮箱,日常工作都用这个邮箱处理,用了好几年了。”赵阳将烟含在嘴里,想要点火,摁了两下打火机忍住了。 “这个邮箱魏莱知道吗?”梁志洁问,看见赵阳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没跟她说过。”赵阳把烟碾碎了:“这些年我们一直两地分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她的关注重点永远都是孩子跟家务,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想跟她说,跟她说了她也不懂。” “是她不懂,还是你觉得她不懂?” “有区别吗?她一直待在家里她能知道什么?”赵阳捻着手里的烟丝:“我知道做家庭主妇很累,我鼓励她从家庭中走出来,我希望她能回到职场上去,这样我们之间起码还能有个话题。可她太懒了,她宁可待在家里,我们两个走到今天,不只是我的问题。”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梁志洁坐到赵阳对面:“你鼓励她走出家庭回归职场的时候,孩子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你上班,她也上班,家务是怎么分配的?孩子生病的时候,作为双职工的你们又是怎么处理的?” “孩子上学啊。”赵阳回答的理所应当:“我让她出来上班的时候,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早上我们一起把孩子送到学校,晚上她去接。我让她找个离家近点儿的工作,工资低点不要紧,只要能兼顾孩子就行。” “据我所知,江城市的幼儿园四点多就放学了吧?哪个单位能让自己的员工四点多下班?你把找工作说得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份这样的工作,既可以兼顾家庭,又可以兼顾孩子?” “我那工作性质跟她不一样。” “没有不一样,只是她做出了牺牲而已。你只看到她每份工作干不长,却没想过她的每份工作为什么干不长。” “因为工作能力不行,因为懒呗。”赵阳笑:“上班的时候说上班累,带孩子的时候说带孩子累,我都不知道她干啥不累。” “她当然累,同样都是工作,你可以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却要求她为了兼顾孩子找一个能提前下班的工作。她愿意,她领导愿意吗?一次两次还行,次次如此,领导能容得下她吗?公司不是福利机构,她也不是能瞬移,能分身的超级女侠。” “那她辞职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嘴上没说心里说了。”梁志洁一句话给怼回去:“你的上班只是上班,她呢,上一天班回去还要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你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时候,她在刷锅洗碗,扫地拖地。你看不到她的辛苦,却指责她不够温柔,情绪暴躁。” “刷锅洗碗很简单,扫地拖地也要不了几分钟,洗衣服……”赵阳停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屑:“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她只是把衣服丢进入拿出来而已,我真不知道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累的。” 梁志洁彻底无语了,她头一次觉得像赵阳这样的男人出轨未必是件坏事,起码他让魏莱从那段不被在意的婚姻中解脱了。 “发现邮箱被盗是在什么时候?” “接到邮件的时候。”赵阳皱眉:“晚上九点多钟,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我以为是领导给我发的邮件,点开一看是个压缩包。解压之后是那个视频,我当时……我看了发件人的信息,发现是我自己的邮箱,我觉得奇怪就进那个邮箱查看,提示我账号密码不对。我一番操作,好不容易把密码找回来,邮箱却提示我已经被注销。我当时都懵了,以为是魏莱做的,给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她都没接。” “你以为是魏莱做的?”梁志洁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傻子对话,“魏莱她怎么可能有那种视频!” “气急了,没想到,因为她之前给我发过类似的,就我跟朱利利的照片,通话截图什么的。”赵阳又摸出一根烟来。“她任性起来像个孩子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这是梁志洁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一个男人的自私,十年夫妻,他把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贬地一文不值。明明是他婚内出轨,明明是他在出轨之后逃避问题,明明是他把自己的妻子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想尽办法的向他陈述自己的委屈,可魏莱的那些举动落到他的眼睛是纠缠不休,死缠烂打,居心叵测,毫无道理可言。 想到魏莱如今的模样,梁志洁忍了又忍,才没让感情越过理智。 “我们收到邮件的时间也是晚上九点多,对方应该是先发给了你,然后又发给了我们警方。”梁志洁打开一张截图:“起初,我们认为视频中的男主角是你。” “不是我,我没有拍过那样的视频。”赵阳又一次将烟捏碎:“我跟他的体型不一样,我对朱利利是真心的,我不会让她那样做。” “视频的拍摄时间你看了吗?” “没,我连视频都没看完。”赵阳将碾碎的烟丝捏在手心里:“时间有问题吗?” “有,视频的拍摄时间是2020年的8月13号。”梁志洁调出另外一张截图:“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在你跟魏莱离婚之前。” 赵阳的表情僵住,手松开,攥在掌心里的烟丝落下。他的眼神中既有痛苦也有愤怒,最后忍不住嘶吼起来。嘶吼过后,他的眼睛变成了红的。那是梁志洁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他想要杀人的表情。 第101章 他是懂杀人诛心的 给赵阳发邮件的那个人是懂杀人诛心的。 这世上最难带的帽子就是透着春天气息的帽子,更可笑的是,当朱利利跟那个男人欢好的时候,赵阳正为了朱利利跟自己的父母决裂,正满怀期待地憧憬着跟自己的老婆离婚,跟朱利利双宿双(飞)。 离婚当夜,魏莱在酒店遇袭,朱利利在荒郊丧命,这一切像是安排好似的。 关于视频中的那个男人,赵阳无迹可寻,他认为这个男人藏得很深,不在被警方掌握的嫌疑人里。 “这个被注销的邮箱朱利利知道吗?”梁志洁看着截图中的那个邮箱:“她应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当我决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与她之间就没有秘密了。”赵阳搓手:“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魏莱给我发的那些信息。我怕她心里不舒服,都让她看了。” “你倒是够坦诚,可你忘了魏莱,那是她剖给你的心。”梁志洁低眉:“那天晚上,当我看见魏莱对着你歇斯底里的时候,我还在想,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就失控了。就算再不舍得,她跟你也离婚了,她不像是那种会纠结于感情的人。现在我明白了,你把她最难堪的一面展示在了朱利利面前,你让朱利利把她的脆弱变成一把刀又狠狠地***了她的心里。换了我是魏莱,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 “我没想那么多。”赵阳辩解着:“我不知道那样做会伤害魏莱,我也不知道朱利利会那样做。在我心里,朱利利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想要我跟魏莱好好过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想让你跟魏莱好好过?赵阳,你是真得看不清楚还是在假装糊涂?”梁志洁笑着摇头:“她若真的为你好,不会让你众叛亲离,成为背叛妻儿被人唾弃的男人。她若真想让你跟魏莱好好过日子,就不会背着魏莱跟你发生关系,就不会在事情曝光之后跟你纠缠不休。你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在职场上历练了近十年的人,连口是心非,以退为进的套路都看不明白吗?” “我——”目光对上梁志洁,赵阳闭了嘴。 他不是不懂,他是不想懂,他是不想把自己跟朱利利想成那种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人。他们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即便藏在阴影里,也要在阴影外面点缀一层鲜花。 “作为负责此案的刑警,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作为一个女人,作为理解魏莱的朋友,我不得不说。”梁志洁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个案子吧!在来的路上我接到了魏莱的电话,她说你被人跟踪了,而你怀疑跟踪你的人跟视频里的这个男人是同一个。” “魏莱她跟你说了?” “她是关心你!”看着赵阳那难以名状的眼神,梁志洁帮魏莱解释:“即便你辜负了她,伤害了她,你还是孩子的父亲,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对于孩子来说,你活着总比死了强。这是她的原话,可我觉得真正想让你活着的那个人是她。” “是我对不起她,她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赵阳看着自己的脚尖:“你刚刚说得那些我也都听进去了,有些是借口,有些是实话。我是一个不懂得去爱的人,伤害她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的确伤害了她。” “这些话你去说给魏莱听吧,如果她还愿意的话。”梁志洁调整了下情绪:“说说被人跟踪的事吧。” “发现被人跟踪是这两天的事情。”赵阳看着地上被碾碎的烟丝:“也许早就有了,只是这两天才被我发现。”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梁志洁问,盯着赵阳的头顶,他的头发很油,贴在头皮上,将正中间的那个旋儿衬得越发明显。. “没有,我只看见了一个影子。”赵阳摇头:“不,不止是影子,还有脚步声。” “电梯里有监控吧?” “查了,他没有乘坐电梯。”赵阳看向梁志洁:“他每次都是走步梯,赶在我进门前抵达我的楼层,好几次我都听见了他跑楼梯时的呼吸声,我想过把他堵在楼梯间,每次都被他溜掉了。最清楚的一次,我看到了他的侧影。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没我高但体型跟我差不多,穿一身很宽松的黑色运动服。运动服应该是纯黑的没有任何标识。戴毛衫,每次都用帽子遮住头。他对我们小区的监控很了解,每次经过摄像头时都会低着头。我打过报警电话,但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跟踪我,我的报案没有被受理。” “昨晚有吗?” “有!”赵阳肯定地点头:“临近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我在单位等到雨停才出门。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我在小区门口的饭店点了份儿炒饭。当时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吃到一半儿时看见了他。” “他在哪里?” “马路对面,梧桐树下,他一直在看我。” “你看见了他的脸?” “看见了,但没看清楚。那边的路灯坏了,光线比较暗,他的脸又被帽衫遮挡着,只能看见一个不太清楚的轮廓。”赵阳比划着:“从我吃饭的那个饭店到马路对面有一定的距离,我跟他之间还隔着一个玻璃门,加上门口灯光有反光,我认为他是故意站在那个地方的。” “目的呢?他跟踪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赵阳摇头:“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相信你说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他跟视频中的男人是同一个对吗?你的这个结论是从哪里来的?” “知觉吧,因为我没得罪过什么人。”赵阳双手交叉,用力握在一起:“就像魏莱说的那样,在遇见朱利利之前,我的生活平静无波,没有也不可能遇上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遇到朱利利之后发生的。朱利利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然后又有人用我自己的邮箱给我发了这样的视频,这让我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我们会查的,也请你自己注意一点。”梁志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刚藏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朱利利知道你的邮箱,知道你的账号密码,这个邮箱可能是她告诉那个男人的。她或许是为了炫耀,炫耀你对她的痴情,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取笑,取笑魏莱对你的舍不得,放不下。魏莱与你的那些倾诉,是她跟另外一个男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赵阳,你的爱与痴情给错了人。” 第102章 隔壁房间的秘密(上) 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整个江城市,魏莱撑着伞在小区门前徘徊。 因为下雨,进出小区的人越来越少,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赵阳发了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分钟后,赵阳的回复来了:“医院临时加班,现在地铁上,大概半小时后到。你有事吗?” “有,关于视频中的那个男人,我有话想跟你说。”魏莱想了想,又补了句:“在你拉黑我之后,有用那个账号给我回过信息吗?” 这次,魏莱等了两分钟。 “没有!你那个邮箱里有我回复的信息?” “有,好几条,我觉得奇怪,想跟你谈谈。”魏莱快速地回复着:“我在你小区门口,等你回来再说吧。” 这一次,赵阳回得很快。 “带着孩子一起?老大呢?也跟你在一起吗?下雨了,你先回去了,等会儿我去绿洲小区找你。” “我爸妈来了,带着我小外甥。小宝跟他们在一起,我弟在辅导大宝功课。”魏莱回着:“还是在你家谈吧,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这些。” 赵阳似在犹豫,过了很久才回复道:“别在门口等了,不安全,你去我家里吧。钥匙在门外的鞋盒子里,就你给我买的那双红蜻蜓。你去家里等,要是有人敲门,千万别开。等我回去。” 魏莱也在犹豫,她知道那是赵阳跟朱利利在一起时租的房子。朱利利是死了,可那房子里没准儿还有她遗留的东西。魏莱不想看见那些,可雨越来越大,隐隐有了从小雨变成中雨,甚至是大雨的样子。 就在她犹豫不决地时候,赵阳把电话打了过来:“找到钥匙没?我还有几站路。” 魏莱攥紧手机,深吸两口气后回了句:“我刚进小区,你注意安全。” 小区很安静,除了撑着伞的魏莱没再见到别的人。因为下雨,住户都待在家里,每一扇窗户后面都亮着一盏灯。魏莱边走边打量,偶尔能看见一些人影晃过,在雨声的遮掩下,她听不见那些藏在窗户背后的声音。 走到赵阳所租住的那栋楼前时,她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扭头去看,小区里的那些绿化树在雨丝和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影影绰绰。身后没有人,只有雨落在地上的声音。 赵阳说过,他曾被人跟踪,而跟踪他的那个人直接跟到了他的小区里。魏莱有些心慌,她攥紧雨伞,抿住嘴唇,快速转身,朝着楼栋走去。 她一边按电梯,一边往门口看,等电梯门打开,她快速闪进一旁的消防通道里。 消防通道就是这栋楼的步梯,她屏住呼吸,将雨伞合上,藏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电梯门刚合上,一个男人就冲了进来。他看了眼电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进步梯间。魏莱用手捂住了嘴,那男人当着她的面上了二楼。待男人的背影消失后,她立马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去。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厉害,她用手捂住,使劲往下按了按。那个男人虽然奇怪,可她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在跟踪自己。万一他是住户呢,万一他走楼梯是因为家里有事发生急着上楼呢?在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魏莱深吸一口气,走到电梯前,摁下上升键。 她没有选择赵阳所在的楼层,而是选了上一层。从电梯出来转步梯,然后经由步梯到达赵阳所在的楼层。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去,发现那个男人站在赵阳家门前。伴随着敲门声,她的心脏又快跳了几下。 这个人,果然是冲着赵阳来的。 不,他不仅认识赵阳,他还认识她。.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魏莱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将那个男人的样子拍了下来。 此时,赵阳的信息刚好传过来,他说他下地铁了,约莫十分钟后到家。因为家里有孩子,魏莱的手机设的都是静音,不管是录视频还是接收短信都没有发出任何提示。在收到赵阳的短信后,她将刚刚拍摄的视频发了过去。 刚发完,守在赵阳门前的那个人动了。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往魏莱藏身的地方看了眼。魏莱吓得全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好在,男人并未过来,而是走到与赵阳相邻的房间,拿出钥匙打开门,随后消失在了门内。 那个人,居然是赵阳的邻居。 魏莱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男人没再出来,魏莱咬了咬牙,快速走到门边,将赵阳藏在鞋盒子中的钥匙翻了出来。从开门到反锁门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直到将门反锁上,她才全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赵阳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 “魏莱,你没事儿吧?” “魏莱,你还在吗?” “魏莱,接电话!” “我没事,我已经到你家里了,我把房门反锁了,你回来的时候不要吭声。” “那人住在你隔壁,你发信息,我给你开门。” 信息刚发出去,赵阳的回复就来了。 “我到了,开门。” 魏莱撑着门板起身,她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从猫眼里向外看。确认站在门外的那个是赵阳,才将门打开。 “你没事吧?”赵阳一下子抱住魏莱:“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跑呢?” 魏莱鼻子一酸,很想搂住这个男人的脖子哭一场,可她没哭,她只是把赵阳推开,拖着像踩棉花的脚,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沙发上。 “我看到了他的脸,他是我们见过的人贩子。”魏莱闭着眼睛,看得出来,她被吓到了:“就昨天上午开着面包车抢人那帮人,他是其中一个。” “人贩子?你确定?”赵阳走到魏莱身边,坐下:“我们没招惹到他们啊。” 魏莱摇头,将昨天上午拍得照片拿出来。她拍得是现场照,注意的是面包车的细节,对于当时的那几个男人并未在意。好在,手机像素可以,即便没有刻意拍摄,也能看清楚那些男人的脸。 “就是他,你看一下认识吗?”魏莱将手机递给赵阳,捏着鼻根处,“他住在你隔壁,你对你的邻居有什么了解吗?” “我隔壁住得是一对儿老夫妇,我还帮他们拎过东西看过网络。”赵阳狐疑道:“他们家没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住在新区那边。” 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了异动,跟着是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闭嘴!都给我闭嘴!再吵老子切了你!” 第103章 隔壁房间的秘密(下) 魏莱失踪了,在赵阳追着那个男人离开之后。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魏莱跟赵阳听见隔壁传来争吵声,魏莱示意赵阳不要吭声,将耳朵贴到了墙壁上。伴随着她逐渐睁大的眼睛,赵阳也把耳朵贴了过去。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隔壁传来的声音让他们觉得心惊肉跳。 “他们在杀人!”魏莱小声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赵阳摇头:“我们没证据!” 魏莱又问:“那我们怎么办?” 赵阳继续摇头:“不要管,静观其变。” 魏莱点头,让耳朵远离墙壁,以极轻极慢的动作回到沙发上。 “要不,我们去绿洲小区?你这个房子不安全。” “我联系一下物业,问问他们隔壁是个什么情况。”赵阳思索着:“要是物业有值班的,让他们过来看看。” “万一是坏人呢?”魏莱攥着手:“太恐怖了,我没想过会碰到这样的事。” “我也没想到。”赵阳拿出手机,看得出来他也很慌,打字的手一直在颤。 “信息发过去了,没人回,我们在等一回儿吧。”赵阳握着手机:“对不起,让你陷入危险中了。” “你好像一直在跟我说对不起。”魏莱苦笑:“你系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赵阳不解,抬头,看向魏莱的眼睛:“当然,我是打从心底觉得对不起你。”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了。赵阳,你从未觉得你对不起我,在你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魏莱轻笑着:“尽管是你主动追我的,可谈恋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你记得所有人的生日唯独不记得我这个女朋友的,你会给异性好友精心准备生日礼物,却会在明知道我生日的时候选择无动于衷。我选择退出,用及时止损的方式来挽回自己的自尊,你却追了来,对着我死缠烂打,你的痛苦与执着让我误以为你是没看清楚你对我的感情。” “我只是想对你负责!”赵阳攥紧了手:“对不起,我没想过我会这样。” “负责?”魏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不爱我,却主动追求我。你不爱我,却在我想要抽身的时候对我死缠烂打。你不爱我却向我求婚娶了我。你不爱我,却让我一次一次的怀孕,让我成为母亲和妻子。当我心甘情愿地想要陪着你过一辈子的时候,你说你找到真爱了,你说咱们好聚好散各自安好吧。所以,你的负责是什么?是把我拽进你的婚姻里,用柴米油盐消耗我,用孩子牵绊我,然后再把我一脚踹开?” “我没那么想过。” “可你就是这么干的。”魏莱的眼睛里有了恨意:“赵阳,我恨你,可你却是我孩子的父亲。” “就算离婚了我也会照顾你们,我会尽到做父亲的义务。” “婚内都不照顾,离了婚我还能指望你照顾我们吗?”魏莱接着问:“婚内都对孩子不管不问,离了婚反倒成了好父亲了。赵阳,与其用这些言语糊弄我,糊弄你自己,倒不如想想你今后该怎么办。你可以伤害我,可以不顾孩子,但请你老的时候不要来绑架我们。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赵阳想为自己辩解,嘴巴张开,敲门声响起。他示意魏莱不要吭声,敲门声却变成了踹门声。 “怎么办?”魏莱在手机上打出110三个字:“报警吧!” 赵阳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的那个人显然等不及了,踹门声变成了撬门声。魏莱拽住赵阳的胳膊把他往卧室推:“你先进去,他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你进去,藏在柜子里,不管外头发生什么都不要吭声。”赵阳反手将她推了进去:“万一……记得报警,但警察没有这么快来,你一定要小心。” “赵阳!”魏莱伸手拽他,手却拉了空。 赵阳一把将房门拉上,对着门外喊了声:“谁呀?我报警了啊!” 紧跟着门外传来了争吵声。 魏莱拉开房门,从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客厅。 争吵声过后是打斗声,跟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魏莱有些害怕,躲进了靠墙的柜子里。柜子里挂着赵阳和朱利利的衣服,那些衣服刺痛了魏莱了眼睛。她忍了又忍,还是将朱利利的衣服全都拽了下来。 没有人进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房门锁着,门外有打斗的痕迹,楼梯间那边还有拖行的痕迹。魏莱跑到楼梯间看了下,台阶上有血迹,血迹不多,不知道是谁的。 魏莱没敢往楼下追,生怕对方有埋伏,转身时发现隔壁的房门半开着。看書菈 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过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 屋内有风,风里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魏莱想了想,将手机握在手里,轻轻地,慢慢地拉开了隔壁的房门……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后。 从会议室出来的梁志洁看到手机上有许多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刚要查看,李飞来了:“梁队,有案子,在赵阳租住的那个小区,凶杀案,死者共有两名,是一对儿老夫妇。丈夫死在卧室,妻子死在卫生间。报案人是小区物业,法医那边已经过去了。” “我们也过去。”梁志洁边走边看手机。 未读短信有十几条,其中一条是魏莱的,内容只有六个字:“凶杀,赵阳隔壁。” 梁志洁问正在开车的李飞:“我们刚刚接到的那个报案是在赵阳租住的那个小区?知道几栋几号吗?” 李飞往后看了眼,回道:“赵阳隔壁。” 梁志洁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手指刚好落到微信上,点开是赵阳发来的语音,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内容是:“梁队,魏莱不见了,我担心她遇到了危险。” 梁志洁把电话拨过去,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连着拨了几个,都是一样的。 “梁队,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李飞一边开车,一边往后看:“是不是因为赵阳?这隔壁的凶杀案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魏莱失踪了。”梁志洁抬头,视线越过座椅,与后视镜中的李飞目光相接:“魏莱是在赵阳家里失踪的。” 第104章 失踪案与凶杀案(上) 晚上十点,警车抵达赵阳所租住的小区。 赵阳家的房门虚掩着,门口有打斗的痕迹。房内物品规整,不像有外人侵入,但门锁上有被撬的痕迹。 “这锁是撬开的?”梁志洁接过手电筒照向门锁:“这是暴力撬锁!” “是不文明,看得出,对方是带有一定目的性和怨气的。”李飞凑上前,“刚问过同事了,锁芯没坏,对方应该没有把门撬开。这门啊,是从里头打开的。” “是魏莱?” “应该是赵阳!”李飞解释道:“门上有他的指纹。” “隔壁什么情况?”虽然担心魏莱,可魏莱跟隔壁的案子有关,兴许弄清隔壁的案子就能找到无辜失踪的魏莱。 “隔壁……一言难尽,梁队您还是自己去看吧。”李飞耸肩,梁志洁已经看到从隔壁漫过来的水。 “凶手把死者泡在卫生间的浴桶里,打开了淋浴头的热水。这凶手挺变态,把热水器的水温调到了最高,尸体有一定程度上的毁坏。法医到的时候,卫生间的水已经漫到了客厅。根据物业所说,是楼下的邻居先报的案,是他们听到了异动,然后卫生间这里有渗水的现象。” 说话间,梁志洁已经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血腥味扑鼻而来。 为了不让水流继续破坏现场,在法医赶到之后,他们就让物业把水阀给关了。尸体被移出来了,浴桶里的血水还在。 九月末,天气依旧炎热,在密封的条件下,在热水的加持下,浴室内的温度较之客厅要高出许多。在温湿的环境中,尸体的腐败速度会加速。难怪他们一进门就闻见了那股夹杂着腐臭和血腥的味道。 “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确定了吗?” 梁志洁查看着浴桶。浴桶是木制的,凑近了能闻到一股夹杂着血腥和腐臭的药味儿,这应该是死者生前做药浴的桶。卫生间里的水排得差不多了,地面上的那些药渣印证了梁志洁的猜测。 “浴桶里也有药,应该是在死者遇害之后被凶手撒进去的。”李飞指着外面:“药渣被打捞上来一部分,初步判断,应该是治疗风湿的。老人死得比较惨,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因为伤口被热水泡过,无法判断具体的行凶时间,但根据法医们的推测,这些是生前伤,应该是凶手为了折磨死者留下的。死者的致命伤在颈部,是一刀毙命。另外,根据法医们对两位老人的初步勘验,确认女性死者的死亡时间在男性死者之前。” “这帮凶手——”梁志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关于两位老人的情况物业那边怎么说。” “这是个老小区,物业不像新小区那样好,日常管理比较松懈,就那个大门来说,是个人都能进来。两位老人是业主,是这个小区的第一批住户,一直居住在这里。”李飞介绍着:“老人有个女儿,已婚已育住在新区那边,亲子关系不太好,据说已经多年没有来往。” “父母跟女儿不来往?知道什么原因吗?” “具体原因物业那边也不清楚,听他们的老邻居说,好像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老人的女儿比较叛逆,高中的时候就跟人好了,高三还没毕业就有了身孕。老人希望女儿打掉孩子继续学业,女儿呢,为了爱情牺牲学业,死活非要嫁给人家。” “后来呢?” “没成,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她老师。对方有老婆有孩子,知道这事儿后闹了一场。闹得最凶的时候,男人曾带着她私奔,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回归家庭,跟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了。又过了一年,她也回来了,没带孩子。” “孩子呢?”梁志洁问,眉毛皱到一起。 “不知道,没人知道,她死活不说。再后来,她又找了一个男人,是个三婚的,据说对前面两任老婆孩子都不好。老人害怕女儿再走歧路坚决反对,可女儿像着了魔一样,死活非要跟那个男人,为此不惜再次跟两位老人闹僵。然后,这父母跟女儿就多年不来往了。” “两位老人出事儿,物业那边也没联系他女儿吗?” “联系了,没联系上。”李飞耸肩:“现在这帮年轻人太不靠谱了,根本不知道父母反对是为他们好。” “你不是年轻人吗?”梁志洁撇了李飞一眼:“让物业那边继续联系,有消息通知我们。” 梁志洁用手摸了下浴桶壁:“这浴桶浸泡的厉害,死者身上的衣物是完整的吗?” “穿得睡衣,门锁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要嘛是死者认识的人,要嘛是趁死者快要休息的时候找借口敲门,然后闯入死者房间的。凶手应该是在将死者杀死之后就把她放进浴桶里的。”李飞指着外面:“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法医们还在忙碌,由于房间被水浸泡过,取证变得困难。 地面上的积水很多,里头还掺杂着死者的血水。梁志洁先去看了女性死者,由于尸体被浸泡过,体表有一定的损坏,看起来有些渗人。跟李飞说得一样,她的手腕,脚腕处都有伤口。从伤口的深浅程度判断,应该是用水果刀割的。伤口不深,没有割到死者的血管,像法医们判断的那样,凶手是为了折磨死者。 凶手跟死者之间有仇怨? 带着疑问,梁志洁去看了男性死者。 他趴在沙发与茶几之间,头部侧卧,朝向浴室的方向。睡衣上有被撕扯的痕迹,体表有伤,应该是被殴打的。 “死亡原因是什么?”梁志洁查看着死者的伤口:“体表伤比较多,伤口应该不致命。” “心梗,法医说的,具体死亡原因还得等尸检。”李飞蹲在一旁:“你说这凶手是谁呢?既跟这老两口过不去,又跟赵阳和魏莱他们过不去。梁队,你说这魏莱跟赵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凶手对付他们是想要杀人灭口?” “我也不清楚,这一切都得等找到他们再说。”梁志洁起身:“我再去隔壁看看。” 才到门口,就看见赵阳从电梯里冲出来,他很狼狈,像是在雨地里跟人打过一架。 “梁队,找到魏莱没?”赵阳冲到梁志洁跟前,见隔壁有法医在忙碌,整个人都懵了:“是不是魏莱她……” “不是魏莱,是住在你隔壁的老两口。”梁志洁示意赵阳回屋:“有些事情,咱们得聊聊。” 第105章 失踪案与凶杀案(下) 得知不是魏莱,赵阳松了口气,但整个人都虚脱了。 “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儿?” “跟人打架,我以为把他引开就好了,没想到他们还有同伙。等我回来的时候魏莱不见了,门开着,我就出去找。”赵阳抱住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要是魏莱出事了,我该怎么面对两个孩子,我该怎么去跟她的父母说。” “跟你打架的那个人你认识吗?还有,隔壁是怎么回事儿,魏莱失踪又是怎么回事儿?”梁志洁握紧双手:“赵阳,事关魏莱生死,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事情是这样的。”赵阳松开手:“晚上六点多钟,魏莱给我打电话,问我人在哪里,我说我在单位加班,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大概七点。快到七点的时候,她又给我发信息,问我人到了没有,我说我还在加班,问她有什么事儿,她没说。后来她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在小区门口等我,说有事儿要跟我谈。” “关于孩子的事儿?”梁志洁问。 “不,是关于邮箱的事儿,但孩子的事儿我也打算跟她一起谈。”赵阳搓了下脸:“她说她看了自己的邮箱,说邮箱里有几封回信很可疑,她怀疑是那个人借用我的身份,模仿我的语气给她发的。给她回信的那个邮箱就是我被盗的那个。自从我把她拉黑之后,就没再登录过那个邮箱,也没再给她回过任何信息。” “是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不清楚,我还没看到邮箱里的东西。”赵阳握起拳头:“梁队那天跟我说的话我也想了,那个邮箱有可能是朱利利告诉他的,然后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把那个邮箱给盗了。至于他假冒我给魏莱回邮件这件事,前期可能是朱利利主导的,她一直在刺激魏莱,想要魏莱跟我离婚。后期,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目的。” “你见到魏莱没?” “见到了,但没说上几句话,邮件的事情更是提都没提。”赵阳用力握了握拳:“她是在小区门口等我的,我说我加班晚了,估摸着八点多才能回去,到家得九点。我让她先回绿洲小区,邮件的事儿,等我过去找她谈。她说她父母来了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也不想跟我谈这些事儿,我让她回家里等。” “你让她回这里?她有钥匙吗?” “外面鞋盒里有备用钥匙,是之前方便朱利利进门留的。朱利利死后我没顾上收,还在鞋盒里。”赵阳揉了下头发:“我给魏莱发信息,问她找到钥匙没,她说有人跟踪她。后来,她给我发了信息。” 赵阳把手机递给梁志洁,聊天内容一目了然。 “这个人贩子是……”梁志洁看着视频中的男人:“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他跟隔壁的关系,我只知道魏莱在街上撞到过他们。”赵阳将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包括他们将一个女人强行带上车的事情。 “车牌号记得吗?” “记得,但我怀疑那是个假车牌。”赵阳将车牌号写下:“我以前也有车,对车牌很熟,我觉得那个车牌的颜色不太正常。车牌很新,颜色却很旧。” 除了车牌外,赵阳还把面包车的特征给说了。 在赵阳叙述的同时,李飞已经联系了相关单位开始调取这辆面包车的车辆信息。 “这个人很瘦,跟视频里的不是同一个。”梁志洁仔细观察着那个人的体型:“我看过录像,大概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他比这个人胖,比这个人白。” “的确不是同一个,可他为什么……”赵阳揉着头发:“为什么跟踪魏莱?还有,他在监视我,敲过我的房门。” “他是什么时候住到隔壁的?” “不清楚。”赵阳闭着眼睛摇头:“自从朱利利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对身边的很多事情都不太留意。我很烦,连魏莱跟孩子的事情都顾不到更别说邻居的事情了。还有,我经常加班,早出晚归,有很长时间都没碰到隔壁的人了。我实在不清楚他为什么找我跟魏莱的麻烦。他是谁,他跟朱利利有没有关系,他跟隔壁是怎么回事儿,我都不知道。太乱了,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或许,他跟朱利利之间没有关系。”梁志洁分析着:“或许,跟踪你的人和发邮件的是两个人。” “两个人?” “对,两件事,两个人,只不过刚好凑到了一起。”梁志洁看向沙发后的那堵墙:“你们这里隔音效果怎么样?” “不太好。” “不太好的意思是可以听到隔壁的声音。” “可以,这是老房子,几乎没有秘密。”赵阳面露尴尬:“我们平时在家的时候很注意。” “这几天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尤其是这两天。”梁志洁想到隔壁那两位老人遇害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见求救声?” “没有,就前几天出门的时候听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吵架声。”赵阳回忆着:“不是隔壁的那对儿老夫妇,他们感情很好,自打我搬到这边就没听过他们吵架。那男人的声音……是那个人贩子的,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尽管她在哭,可我听得出来,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几点?” “早上八点,我一般都是八点出门,赶到九点之前到医院。” “除了吵架声外还有什么?” “垃圾!”赵阳回忆着:“他们家的垃圾变得特别多,门口的卫生也不好。” “之前不是这样的?”梁志洁问:“你好好想想,这个很重要。” “不是,老太太很干净,我去过他们家里,纤尘不染,连角落里都擦拭的很干净。他们门口的那个地毯,每隔几天都要清洗一次。我观察过,清洗的时候那地毯是湿的,老太太会在上面盖一层报纸。报纸是吸水用的,同时也是为了方面来人踩踏。老人平时很节俭,吃的都是绿色蔬菜,厨余垃圾不会放在外面。我记得阿姨说过,他们家的垃圾是每天清的。” 赵阳仔细回想着:“门口出现垃圾大概是一周前的事情,垃圾袋很大,堵住了我的门。我以为是隔壁阿姨放的,下楼的时候顺手给扔了。扔垃圾的时候扫了眼,里面是外卖盒子跟泡面。” “几个人吃的?”梁志洁心头一紧:“例如泡面盒子,泡面袋大概有几个?” 赵阳摇头,在梁志洁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句:“我真的没留意!” 第106章 现场还有第三人(上) “梁队,有新发现,命案现场还有第三人。” 伴随着警员的声音,梁志洁,李飞以及赵阳三人都冲到了隔壁。赵阳被拦了下来,他不是警务人员,不能随便进入案发现场。他站在门口,四肢发冷,目光呆滞地看着梁志洁与李飞进入主卧。 过了好一会儿,李飞才出来:“放心吧,不是魏莱。” “真的……不是?”从赵阳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十分困难,那种失去力气的感觉又回来了。他靠在门上,艰涩的问:“你们别骗我!” “案发现场没有人,没有人就说明人还活着。赵阳,你得坚强,无论魏莱是否有事,你都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你的孩子,母亲已经出事了,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挺住。” “谢谢你李警官。” “客气什么。”李飞踮起脚尖拍了拍赵阳的肩:“梁队还在现场,我们去隔壁吧,刚刚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 “稍等一下,我得缓一缓。”赵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宁愿那个下落不明的人是我。” “你对魏莱还是有感情的吧?朱利利出事儿那会儿你都没像现在这样。” “不一样!”赵阳睁开眼:“我对朱利利是喜欢。我喜欢她的长相,喜欢她的性格,喜欢我们在很多事情上拥有一致的看法。她就像是另外一个我,不用我刻意去说什么,她就懂我。遇到她,我觉得是上天安排的,但我从未想过跟她有结果。可能喜欢跟爱是两码事吧,喜欢是喜欢,不一定非要有个结果。她也是这样想的,这让我们相处起来很轻松。魏莱不一样,我对她是有愧疚和责任的。” “你把我都说糊涂了。” “我也很糊涂。”赵阳笑,笑容苦涩:“我也经常问自己,对朱利利是什么感觉,对魏莱是什么感觉,在过往的十几年里我真的没有爱过她吗?我对她是什么感情,我把她放在心里的那个位置?”. “答案呢?你有没有问出结果?” “我对朱利利是喜欢,就像年轻的时候谈恋爱一样,只重过程不重结果,或者说我跟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结果。因为不在意结果,所以相处起来特别轻松。魏莱不一样,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心一意,我是她的初恋,要是不给她一个结果,我觉得我没有办法面对她。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说白了就是渣呗!”李飞给出结论:“说了大半天,说得自己多委屈多纠结,抛掉那些外部因素,本质就一个。找了个重感情的人跟你生儿育女过日子,找了个重物质的女人跟你风花雪月谈恋爱,除了柴米油盐,拉扯孩子长大你还给了魏莱什么?你委屈,她比你更委屈,她是招谁惹谁了,要让你这么欺负她?我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我真能揍你信不信?同样都是男人,我都看不上你这样的。” “是我错了吗?”赵阳抬眼看着李飞:“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我要是理解你说明我的三观跟你一样有问题。”李飞指着赵阳:“你要嘛找个喜欢的姑娘,找不到就一直找,这说明你重感情。你要嘛跟你选的那个姑娘好好过日子,你得对得起人家嫁给你的这份情意。” “我是想好好跟她过的,我努力过了,可我没办法爱上她,她给不了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感觉?感觉能当饭吃吗?你对朱利利倒是有感觉了,你把人家母子三人置于何地了,你想过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生活吗?”李飞指责道:“听说你的原生家庭不幸福,爸妈从小顾不上你,让你缺失了父母亲情。你本可以让你的孩子过得很好,起码可以让他们避免成为下一个你,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让两个孩子变得比你小时候更可怜。我一个外人,看见你小儿子的时候我都心疼,你这个爸爸是铁石心肠吗?为了所谓的恋爱,为了所谓的感觉抛妻弃子,你可真有你的。” “婚内出轨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人。” “那坚守家庭的人更多,你怎么就不跟那些人学学。”李飞也急了:“难怪梁队看你不顺眼,我是男人我也为你的想法感到可耻。别人犯错你就要犯错,那隔壁杀人了,你是不是也要学着凶手杀人?” “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 “是,犯法的事情你是还没做,但触碰道德底线,犯错的事情你是没少干。”李飞一句借着一句的怼回去:“本来是想跟你聊聊,让你放松一下心情,好继续咱们接下来的话题,结果把我给气着了。” “抱歉,李警官想知道什么?” “凶手!跟你打架的那个是凶手马?你回来了,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赵阳摇头:“我被他的同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是在隔壁楼的楼梯间。我回来查看,发现魏莱不见了,我给梁队发了信息,去楼下找魏莱。我找遍了整个小区,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我本来想去绿洲小区的,听见警笛声,知道楼里发生了命案,我就回来了。” “为什么去绿洲小区?” “我想着,如果魏莱逃了,她一定会回家。” “你可以打电话给她。” “我打了,她没接,听提示音应该是关机了。” “凶手都把你打晕了,为什么没杀你?” “我不知道,也许是没来得及,也许是发生了别的事情。”赵阳捂着头:“李警官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楼下看。我当时斜靠在楼梯间里,我头被打伤了,胳膊上也有伤,我的血蹭到了墙上。你们有dna技术,可以化验。另外,隔壁楼有监控,我看见那个监控是亮,应该录下了我被袭击的画面。” 李飞喊了个警员过来,让他去楼下调查,约莫五分钟后有消息传过来。 在一楼的楼梯间,他发现了赵阳的血液。同时,他还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看到了赵阳所说的那个监控,目前已经联系到监控的主人,正在调取相关的监控录像。 主卧内,梁志洁将堆在一起的床单拉开。 整个床单上都是血,几乎能想象到凶手行凶时的样子。梁志洁用带着手套的手抹了下,发现那些血液还未全部渗透到包裹着床单的被褥里。 “魏莱的父母跟孩子都在绿洲小区,你们去采一下他们的血液样本,我要知道在主卧中遇害的那个人是不是魏莱。”梁志洁用手攥了下床单,触手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第107章 现场还有第三人(中) 法医正要行动,梁志洁的电话响了,来电的那个正是魏莱。 没有半分犹豫,梁志洁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梁队,是我,我是魏莱。” “你在哪儿?” “我发给定位给你。”魏莱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手机快没电了。” “你说。”梁志洁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杀了人,我跟着他们到了郊外,尸体被他们买了,面包车还在烧。”透过听筒,梁志洁听到了魏莱那急促的呼吸声:“他们没有发现我,我藏起来了。他们走了,但不知道有没有走远,我不敢出去,你们来找我吧。” “定位我收到了,立马安排人过去。不,我跟李飞过去。魏莱,答应我,一定要安全。”梁志洁快速说着:“魏莱,保持通话。” “有人来了!”对面只说了四个字,通话就中断了。. 得知魏莱还活着,赵阳坐不住了,他坚持跟梁志洁他们一起去寻人。见他态度坚决,梁志洁便没有反对,一行三人,朝着定位的地方驶去。 临近目的地时,魏莱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梁队,是他们的人,回来查看那辆车的。” “走了吗?”受魏莱影响,梁志洁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许多。 “走了,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我们快到了,你藏好。”梁志洁问开车的李飞:“还有多久?” “导航显示还有五分钟,我估摸着得有个十分钟。”李飞看了眼道行:“定位的地方应该是河滩,他们把车开到河滩做什么?抛尸?焚尸灭迹?死的那个是谁,魏莱她看清楚了吗?” “所有的疑问,都等见到魏莱再说吧。”梁志洁看向窗外,因为下雨,夜色越发深沉。 赵阳坐在梁志洁后面,因为担心,他这一路上都攥着手。梁志洁跟魏莱通话的时候,他也想跟魏莱说几句,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导航的时间果然有误差,这十几分钟的路让坐在车里的三个人倍感煎熬,当他们看到魏莱摇着手机从藏身的杂草丛中摇摇晃晃地跑出来时,三个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赵阳迎上去,魏莱却扑进了梁志洁怀里。 “太好了,我都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这里是一片被废弃的河滩,河滩上有一辆还在燃烧的面包车。除此之外,面包车上还有一具焦尸,应该是魏莱说得那个受害者。 凌晨两点,魏莱的情绪已经平复,除了受惊过度,她还有一些皮外伤,不是刀伤,是擦伤。 从魏莱口中,他们得知了魏莱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 躲在柜子里的魏莱听见了打斗声,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听见赵阳的叫声。声音不大,带着痛苦。他们在一起十几年,她熟悉他的每一个音节变化。 声音消失后,她开始担心,顾不上门外潜在的危险从柜子里挪了出来。 客厅里没有人,房门是锁着的,拧开门之后她看见了地上的血。沿着血滴到了楼梯间,她本想跟下去,又担心被歹徒挟持成为赵阳的累赘,于是准备返回房间打电话报警或者求助。 从楼梯间返回时,看到隔壁的虚掩着,客厅没亮灯,但浴室里亮着灯,一股血腥气从屋内蔓延出来。鬼使神差的,魏莱竟然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你这是准备自投罗网吗?”赵阳控制不住冲上前,却在魏莱受惊的目光中将她一下子抱住:“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跟孩子们交代。” “不用你跟他们交代,只需要你把他们照顾好就行。”魏莱挣扎了一下将赵阳推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要报警就得有证据……好啦,我编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大概是好奇心作祟吧。总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么?”梁志洁看着魏莱的眼睛。 “我看到,不,不是看到,是听到……总之他们杀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李飞跟梁志洁对视了一眼:“就是死在主卧的那个,被他们放在买包车里拉出去烧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魏莱点头:“我进门之前听过里面的声音,确认里面没有人我才进去的。我进去的时候,还把房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刚进门,就看到了一双脚,我刚要走过去,听见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没有多想,直接藏在了主卧里。地面上都是水,主卧里也有,我跑进去的时候发出了水声,我不确定那个人有没有听到。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你藏在了哪里?” “床底下。”魏莱看向梁志洁:“他们家是那种木床,床下可以藏人,我小时候跟我弟弟玩躲猫猫都是藏在那种床底下的。这些是下意识的行为,藏得时候也没多想。” 魏莱解释着。 “那个女人是藏在柜子里的。” “受害者?” “对!”魏莱点头:“但也有可能是被他们给塞进去的。因为那男人拽女人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了女人呜呜的声音。她的嘴被堵住了,发不出别的声音。男人把女人扔到了床上,男人让她闭嘴,女人很害怕,声音变小了。跟着,男人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我藏在床下不敢吭声。” “他们?”李飞摸了摸鼻子没再问。 “没有,没做那种事情,男人把女人给杀了。”魏莱比划着:“刚开始,我以为是那个女人被吓住了不敢发出声音,后来才知道,他是把那个女人给掐死了。” “你看到了?” “看到了,他把女人从床上拖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女人躺在地上。脖子里有被掐的痕迹,腹部有刀,水果刀。嘴上应该有胶带,但被男人给撕掉了,嘴巴周围的皮肤颜色跟别的不太一样。”魏莱停顿了一下:“那个女人我认识,她之前向我求助过,她是被那些男人带走的。” 魏莱打开手机,将那张拍摄到的照片发给了梁志洁:“就是照片中的这些人,凶手应该是那几个男人中的一个,死者是这个女的。” 第108章 现场还有第三人(下) “你是怎么跟上去的?” “我没想跟的,我又不想死。”魏莱攥着手:“杀死这个女人后,那个男人,也就是凶手把床上的东西都给掀了。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应该是在找老人的存折,没找到,发了一通脾气。床单被掀掉的时候,我吓得心跳都停了。好在,他没往床下看,拖着那个女人出去了。” “他们是怎么转移尸体的,你又是怎么跟到车上的?” “凶手把死者,也就是那个女人拖到了客厅里。主卧的房门没关,我趴在床下的时候能看到一些。他从衣架上取了件长款的风衣,把女人包了起来,交给了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说是让他把尸体拖下去。那个人问他是走楼梯还是电梯,他说走电梯,如果有人问,就说女人喝醉了。他们说得很随意,语气里没有一丝紧张,好像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我建议你们可以查查资料,他们没准儿是惯犯。” 梁志洁给李飞递了个眼色,李飞点头拿着照片去查了。 魏莱还在继续。 她告诉梁志洁,她本想等那些人走了之后逃出去,结果认出了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就是跟踪魏莱的那个人贩子,也是跟赵阳发生冲突的那个。他回来了,赵阳没回来,她担心赵阳出事,就跟了上去。她没敢坐电梯,走的楼梯,直接去了小区后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小区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为防被他们发现,她绕了另外一条路。 按照时间推算,她是不应该遇到他们的,可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在将尸体扔到车上之后,去一旁接电话了。刚开始,只去了一个,就是跟踪魏莱的那个人贩子。后来,等在车上的那个人也下去了,他们没有关车门,主驾,副驾都开着。 没见到赵阳,她怀疑赵阳跟遇害的那个女人一样被他们扔到了面包车上。趁着他们打电话的功夫,她弯着腰去面包车那边找。刚摸到车上,他们就过来了。魏莱来不及多想,从前面翻到了后面,就躲在后排座椅和后车门中间。 不容她多想,他们就开车了。 那些人一路上都在讲电话,用得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魏莱听了很久,都听不懂。 “尸体在哪儿?” “驾驶座后面,跟我藏身的地方还隔着后排。他们可能是怕被人发现,一路上都没有开灯,直到将车开到那片河滩。” “你是怎么逃的?” “我看着他们把尸体扛下去,趁着他们在河滩上挖坑的时候逃的。”魏莱深吸一口气:“刚开始,他们没有把车开下去,而是停放在距离河滩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路边荒草很多,我下车之后直接藏在了草丛里。他们原本是打算埋尸的,不知道为啥改了主意,那个人贩子把车开下去了。” “你是跟着他们下去的?” “不是,我不敢,是他们把车点了之后我才下去的。”魏莱道:“有一辆小汽车来接他们,我是等他们走了之后才下去的。他们对那片河滩很熟,我想着,如果赵阳跟那个女人一样是被他们给害了,没准儿他也被埋在那片河滩里。” “你是去找我的?”赵阳握住魏莱的肩膀:“你傻呀,命都不要了去找我。” “我就是傻啊,我怎么会想到去找你呢。”魏莱推开赵阳:“我就应该巴着你被他们给杀了,巴着你被埋在河滩里,反正奈河桥上有人等你。” “魏莱,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什么意思不重要,我怎么想的也不重要,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我们离婚了。我不是自作多情,我是本能。夫妻多年,我还没学会把你的生死置之度外。你不用感动,这种傻事儿,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魏莱的眼眶红了,赵阳的眼眶也红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妻子,他的前妻,用命爱他,可他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将她从他的生命中推了出去,让她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单亲妈妈。 他转过身,用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魏莱看了他一眼,抹掉眼角的泪继续道:“我先看见的面包车,火已经燃起来了,尸体在里面,我想把她拖出来,火太大了,我没有办法。在距离面包车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坑,刚挖的,不深,我猜测着他们原本是打算把尸体埋在那里面的,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把尸体连同面包车一起烧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魏莱讲述完了自己的遭遇,李飞那边带了新消息过来。 隔壁楼的那个监控摄像头是一楼的住户按的。案发时,主人不在家,跟朋友在外面喝酒。接到电话回来了,通过调取主人家里的监控视频确认了赵阳说的。他是被人打晕的,凶手之所以没再动手,是因为那楼上的住户回来了。不是一个人,是四五个人,应该是一家子,有老有小,说说笑笑。凶手有顾及,放过了已经晕厥的赵阳。 通过监控,他们锁定了那个人的长相,就是魏莱提到的照片中的那个人贩子。 被害女人的身份也查证了,她是遇害的那对儿老年夫妇的女儿,她的丈夫因为故意伤害在坐牢,刑期还有一年半。 通过查询公安机关的数据库,他们确认了照片中两个男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叫王彪,有抢劫和偷盗的前科,半年前刚从牢里出来。另外一个有贩卖人口的前科,也是刑满释放人员,剩下的那几个还在核实。. 一家三口被害,行凶者手段残忍,本以为这案子会费些周折,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两个凶手居然自投罗网了。 原来,就在魏莱向梁志洁他们描述案情的时候,正阳大道那边发生了一起车祸。车祸不算严重,但发生在交警队附近,刚好门口有值班,看见车祸,立马跑到跟前。 其中一辆黑色小轿车上的人表现比较反常,看见交警就跑,交警以为他们是肇事逃逸立马通知了队里,等把人截下来,才发现他们身上有大片血迹。没有受伤,身上带血,看见交警就跑,这身上肯定有事儿,十有八九跟命案有关。 人还没审,司机就撂了,说他叫杨大广,说他把自己的老婆给卖了,说车上那两个人是人贩子,说他们杀了人,人就埋在河滩里。 最后,他跪在地上,抱着交警队同志的大腿哭,说他是被迫的,说他压根儿就不想给人贩子开车,说他犯了包庇罪,请求宽大处理。 第109章 这是一桩糊涂案(上) 案子的起因很简单,小轿车司机杨大广有个老婆叫陶彩红。这杨大广落魄之前是个小厂长,手下管着百十号人。陶彩红是花园路小学的老师,人长得漂亮,年轻时有不少追求者。可这些追求者都被杨大广给打败了。 杨大广之所以能抱得美人归,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他有钱,能够给陶彩红提供她想要的生活。陶彩红嫁给杨大广之后就辞去了她小学教师的职务,在市中心开了一家服装店。这给陶彩红投资的就是她的老公杨大广。 那时候,夫妻二人也算恩爱和睦。好景不长,杨大广的厂子倒闭了,为了还债,他把能抵押的都给抵押了。没有了老公的资金支持,陶彩红那服装店说倒也倒了。为此,夫妻两个没少争吵。 都说屋漏偏逢连阴雨,杨大广就是倒霉的那个。厂子倒闭之后,得了脑梗,虽说身体没什么大碍,人却失去了向上奋斗的心,现在在中央花园那边当保安,跟梁志洁认识的那个刘志宏是同事。 陶彩红的服装店倒闭之后先是去了辅导班做老师,跟着迷上了微商,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要说,这日子也能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那些没房没车的人比起来,他们起码有个不用还贷款的房子,不用还贷款的车。 双方父母都有退休金,唯一的儿子上了初中,学习还行,不用他们管。只要夫妻两个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这小日子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可陶彩红的心野了,在外面折腾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相好。 这人叫什么,在哪儿上班,杨大广统统不知道,只知道他叫小黑,跟陶彩红隔三差五的开房。有一次,杨大广都找到酒店了,愣是被那个男人给逃了。 杨大广憋了一肚子的火,陶彩红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嘛接受,要嘛离婚。杨大广不想离婚,当初跟陶彩红结婚的时候,为了讨好这个女人,他把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写上了她的名,跟她结婚这些年,更是没少在她身上花钱。莫说将自己的一半家产分给她,就是她净身出户他都觉得心里不平衡,觉得这些年是错付了。 在跟同事刘志宏喝酒的时候,杨大广吐槽了几句,说陶彩红要是能无辜失踪就好了。什么是无辜失踪?就是没有原因的不见了。 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没有原因的不见? 第一,独自外出的时候发生意外。 第二,被人谋害。 第三,独自外出的时候被人拐卖。 发生意外这事儿太难了,这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杀人这事儿杨大广想都不敢想,他惜命,他还想好好活着。被人拐卖这事儿也得有缘分才行,就陶彩红那个精明劲儿,她拐别人还行,别人拐她,想都甭想。 刘志宏随口接了一句:“听说有人在网上卖孩子,不知道这媳妇儿有没有人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大广越琢磨越觉得卖媳妇儿这事儿可行。 他厂子倒闭那会儿,接触过不少讨债的,那些人都不是债主,而是讨债公司的。这讨债公司是个什么性质?那就是一帮挂了牌儿的地痞盲流。这帮人,什么糟心他们干什么,那认识的人也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杨大广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人打听了下,没想到还真找到门路了。 这跟杨大广联系的就是那个有抢劫和偷盗前科的王彪,他的同事就是那个有贩卖人口前科刑满释放人员。确认杨大广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两人一合计,就把事儿应承了下来。 他们盯了陶彩红很久,好不容易找到时机下手,结果被另外一个女人给坏了事儿。 这个女人,就是那对儿老夫妇的女儿,也是此案中的第三名遇害者。 她叫梅子,跟陶彩红是朋友,是在做微商的时候认识的。 王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梅子一起绑了。 这人绑了,总得有个了落脚地。有了落脚地,才能联系买家。 他们先是把陶彩红和梅子带到了王彪了老家,一个叫王家坡的村子。他们领着陶彩红和梅子在那边住了几天,对外就说他们是夫妻。将陶彩红卖掉之后,他们就转移了,目的是为了不让村子里那些喜欢八卦的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将下一个交易地点选在了距离绿洲小区很近的那个塔溪村。塔溪村是典型的都市村庄,且位于江城市的边缘地带,居住人口多,人员复杂,便于像他们这样的人隐藏。因为外来人口多,对于夫妻吵闹这种事情塔溪村的人见怪不怪,就算有人当街掳人,村民们也只会认为是家庭矛盾,不会有人出来多管闲事。 魏莱碰到梅子那天,是王彪他们跟买家谈交易的时候。 由于看管疏忽,让梅子给跑了。 未免引人注意,他们没有选择出城,而是将梅子带到了她父母家里,也就是赵阳所租住的那个房子的隔壁。 “那对儿老夫妇是你们杀的吧?”李飞停下记录,抬头,看向王彪:“作为在里面接受过教育的人,出狱之后不仅不反思,不向上,不学好,反而得寸进尺,做出这样的大案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想好好生活可以吗?”王彪一脸嘲讽的看着李飞:“你们有文化,有工作,你们当然可以好好生活。我呢,我有什么?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到八岁。爷爷死了,奶奶也死了,我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为了填饱肚子,我只能去偷。他们打我骂我,却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偷,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王彪!”李飞用力拍了下桌子,王彪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连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警官,生气了?”王彪扭着脖子:“我进去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学好的,我从里面儿出来的时候,我也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社会它嫌弃我,不要我。我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我还有前科,那个单位敢用我,我就是去应聘个保安,都要被人盯着看三圈儿。没办法,我只能进催债公司。可催债公司的老板更狠,只想让你干活,不想让你吃饭,为了活着,我只能另寻办法。” “李警官。”王彪用力拽住椅子:“你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还是社会的错?但凡我有爹疼,有娘爱,我也能吃得起饭,上得起学,我至于坐到这里让你们审吗?” 第110章 这是一桩糊涂案(下) “你的遭遇很是让人同情,我也理解你的选择,但这不是你伤害别人,谋害别人性命的理由。”梁志洁将现场照片拿出来:“你在伤害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别人的爷爷奶奶?” 王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不是我,是那帮人干的。”王彪抠着椅子:“我拦了,拦不住。” “那帮人?” “就是跟我们联系的买家,也是真正的人贩子。他们是一个团伙,是我那同伴联系的,具体怎么联系的你们去问他。” “我们会去问他,但现在我们问的是你。” “是梅子把我们带回去的,她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她说她父母有钱,说愿意让她父母把她给买了。有钱不要是傻子,我们跟着她回去了。那帮人都是疯子,他们先是用梅子来威胁她的父母,哪知道她的父母根本不在意,还说这女儿只当他们没生过,没养过,让我们该干嘛就干嘛。他们绑了老太太,挑了她的手筋和脚筋,逼着老头把存折拿出来,我实在看不过去,就想阻止他们。” “后来呢?” “他们用刀抵着我的心脏,差点把我给杀了。我只想要钱,不想惹事儿,就把梅子从那里带走了。我们说好了,只谈交易,不谈别的,他们做的事情也跟我无关。至于梅子,等他们找到买家会通知我,我和我的同伴负责将梅子交给买家,银货两讫,各走各的。”. 王彪抠着手:“交易的时候出了问题,梅子跑了,我们跟买家去追,遇到了那个带孩子的女人。我认得她,她是隔壁那个男人的老婆。” “你说的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是魏莱?”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她跟隔壁的那个男人是夫妻关系,我听见过他们的孩子管她叫妈妈,管那个男人叫爸爸。那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我们担心我们做的事情被他们发现,观察了好几天。” “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跟踪赵阳的?” “对,我们怕他报警,跟踪了他好几天,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要不是梅子跑了,交易完成之后我们就会离开江城。” “就算交易失败你们也可以离开啊。” “是买家的意思。”王彪道:“梅子逃走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尽管我们找了借口,也把梅子带走了,可现场围观者中有不少人拍照。我们没有办法消除那些照片,只能静观其变。那些买家胆子更小,见事情闹大了就不敢买,说是等几天看看,如果网上没有出现相关新闻,如果没有警察找他们,交易继续。” 王彪歪在椅子上:“因为交易有变,我们只能带梅子回她父母家里。我们的本意是让那帮人帮我们联系一个新的买家,没想到那老两口死了,那帮人也不见了。我估摸着是他们拿到了老两口的存折,带着钱跑了。梅子说过,她父母很节俭,存折上起码有四五十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存折上的那些钱比卖梅子多多了。” “后来呢?” “老两口死了,那帮人跑了,我跟我的同伴慌了。我们原本只是想卖个人,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王彪两眼放空:“我让他看着梅子,我去提款机上取钱。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跑。取钱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正跟她老公打电话,说是发现了什么,问他要不要报警。我觉得我们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就一路跟着她,想把她也给绑了。这女人挺机灵,她发现了我,跑了。” “再后来呢?” “我去他们家看过,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里面没有回应,我觉得那个女人没有回家,她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有可能已经报警了。我去找我的同伴商量,打算带着梅子一起跑。梅子挣扎,我那同伴把她打晕后塞进了衣柜里。我们商量好了,我去找那个逃走的女人,他去开车,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尽快离开江城。” “赵阳,就隔壁的那个男人是你打的?” “我听见隔壁有声音,知道他们回来了,我原是想试试的,没想到他一看见我就挥拳头。我知道完了,他肯定是知道了。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他们都死了,说不定我们还能逃。”王彪闭上眼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能想到,我们竟然会自投罗网。杨大广那个蠢货,连车都不会开。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在梁志洁和李飞询问王彪的时候,栾静也在讯问他的同伙,两个人的说法基本上一致。关于梅子的死,同伙说是误杀。甭管是不是误杀,人死了,被他们抛尸了这个是铁板上钉钉的。 王彪被带走时候,梁志洁忍不住说了句:“你和你的同伴原本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你们可以选择自首,可以选择把那帮人供出来。只要人不是你们杀的,我们总有办法查明真相。还有,赵阳跟魏莱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她说的和你们担心的完全是两码事儿。你们错在做贼心虚,疑神疑鬼。” “这不可能,隔壁那个男人注意过我。” “他是注意过你们,但他没想那么多。他的生活也很头疼,他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理会你们。但凡他是个多管闲事的,那对儿被你们囚禁的老夫妇就不会无辜丧命。”梁志洁道:“当你们以为别人关注你们的时候,其实别人压根儿就没有把你们放到眼里。” 王彪看着梁志洁,先是发出一阵不甘的,歇斯底里的叫声,跟着道:“也好,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死或许比活着容易。就算没有这桩人命案,我也要被关进去。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出来以后,照样没活干,没饭吃。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担心吃饭的事儿了。” 看着王彪面如死灰的模样,梁志洁跟李飞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对于这个结果,赵阳跟魏莱也很唏嘘,本以为他们遇袭的事情跟朱利利的死有关,没想到却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好在,结果是满意的,杀害那对儿老夫妇的凶手归了案,他们也算是间接地替那对儿老夫妇讨回了公道,让他们能够瞑目于世间。 第111章 午夜,陌生人的邮件! 午夜,十一点。 正在熟睡中的魏莱听见了“哐”地一声,她下意识地睁眼,却感觉眼皮沉得厉害。恍惚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想到还在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她顿觉心慌,可越是想要迫切的将眼睛睁开,那眼皮就黏得越死。魏莱奋力挣扎,奈何四肢像被钉住了一样,不管她怎么折腾都是毫无反应。她想要求救,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ap. 鬼压床? 对,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在生完小宝出院的当天晚上,她就有过类似的体验。她问过医生,医生说是她太累了,导致大脑的指令没能很好的传递到四肢。 有过类似经验的她立马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约莫过了几分钟,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能动弹了,跟着是腿,最后是眼睛。 窗帘没拉,月光很亮,小宝蹬了被子,只穿着一件小t恤窝在她身旁。他睡得很香,没有被她方才的异状所影响。她缓慢地移动着,直到完全离开小宝,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起身,将被子盖到小宝身上,蹑手蹑脚地去了侧卧。 大宝也把被子蹬开了,两条细长的腿搭在被子上。好在他是那种不易醒的孩子,即便把被子抽出来,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循着声音,发现电脑没关。 她冲着大宝摇了摇头,伸手在他的额上轻轻戳了下:“你这孩子,老是忘关电脑。” 打开显示器,准备关机,显示器上却跳出了邮箱的界面。 尽管有些疑惑,她还是点了那个小叉号。 正常情况下,在她点过那个小叉号之后,邮箱界面就会消失。可此时的电脑却像是中了毒一般,不管她怎么点,那个界面总会反复出现。 就在她气得快要发火时,她看见了邮箱的地址。这是她的邮箱,界面停留在收件箱哪里,而上面赫然显示着她有两封未读邮件。 发件者的名字她也很熟悉,正是前夫之前用的那个。 赵阳说过,这个邮箱已经注销了。 梁志洁让他们的技术员查证过,这个邮箱的确注销了。 已经被注销掉的邮箱竟然会再次出现,这让魏莱咯噔了一下。 看了下时间,发送时间是在两个小时之前,那会儿她正哄孩子睡觉。 怀着探秘的,忐忑不安的心,魏莱点开了最上面的那封未读邮件。只一下,她的电脑屏幕就陷入了黑暗。就在她弯腰准备检查主机箱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随着红点越来越大,最后它变成了一个披着红斗篷的幽灵人。 它的那张脸几乎占据了整个显示屏,诡异的五官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饶是魏莱见证过死亡现场,也被眼前的这幕景象吓得站了起来。 屏幕上,那个幽灵直勾勾地盯着她。 魏莱深吸一口气,右手慢慢探向鼠标,她想要把这个界面关掉。屏幕中的幽灵却动了,只见它缓缓扭头,看向魏莱准备握鼠标的手。 魏莱被吓住了,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伴随着幽灵嘴角上扬的幅度,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出现了一行向上飘地文字——我,知道你的秘密! 原来它不是在看自己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魏莱握住鼠标,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页面给关了。 坐在电脑前,看着返回到收件箱的页面,魏莱觉得自己是被人给捉弄了。她不相信世上有鬼,即便有,就她这双近视眼也看不见。最大的可能是她的电脑中毒了,被某个电脑高手远程监控甚至是植入了木马程序。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吓她! 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若知道他就该说出来了,故弄玄乎证明他不知道,证明他只是在试探自己。不管那个人是谁,魏莱都要把他从邮件里扒出来。 快速调整情绪,在做好一切准备后她点开了下面那封邮件。 依旧是那个幽灵人,依旧是那个嘴角上扬的,似笑非笑的面容。它的目光阴森森的,仿佛透过显示器钻进了她的心里。魏莱避开那双眼睛,它却像感应到了一样,对着魏莱发出刺耳的笑声。 笑声透过音响钻进了正在熟睡中的大宝的耳朵里,随着大宝一声嘤咛,魏莱赶紧将小音响上的开关给摁了。 房间,又恢复到了无声的状态。 一股凉意顺着魏莱的脊背往上爬。透过那个幽灵,她好像看见了朱利利,她正奋力的从那个荒坟堆里往外爬。 不,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影像。 就在魏莱迟疑的时候,显示器上的那个幽灵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段录像。 在洒满月光的坟地里,一个女人,正以奇怪的姿势往外爬。随着镜头越切越近,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朱利利,就是死在坟地里的朱利利。 她变成了恶鬼,用一双原本就恶毒的眼睛注视着魏莱。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是不会发出声音的。魏莱一动不动,与显示器中的那双眼睛对视着。突然,她笑了起来,指着显示器中的朱利利道:“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死了,我还会怕你吗?” 朱利利的眼睛没有动,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恐怖电影中固定的台词:“还我命来!” “朱利利!”魏莱用力握住鼠标,对着那张脸一字一句道:“就你那条烂命,你也好意思要?” 显示器中,朱利利的台词还在重复,魏莱跟着她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差一点,她就被显示器中的这个假鬼给吓着了。 将鼠标移到小叉号上,轻轻一点,界面消失了。 果然,对方的目的是让她点开邮件看到这些东西。 邮件的地址是可以伪装的,给她发邮件的不一定是赵阳的那个老号,有可能是被伪装过的。考虑过后,她将那两封邮件转发给了梁志洁。在转发第二封时她做了备注:“邮箱地址可能是被伪装过的,视频中的那个女人不是朱利利,她们的耳朵形状不一样。她们长得很像,除掉演员和化妆这两个因素外,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个在视频里装神弄鬼的是她的姐姐。” 做完这一切后,魏莱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老手机,将一张还未启用的电话卡塞了进去。 第112章 高空坠楼者 “砰!”地一声,有东西溅到了魏莱身上。 她拍了下肩膀抬头看天,寻思着刚刚那雨点是从哪里来的。 天,瓦蓝瓦蓝的,连一朵云得痕迹都没有。刺眼的阳光穿透她的瞳孔,照得她眼前一黑,有些晕乎乎的。 她将挡在眼前的手移开,惊讶地发现她的手上居然沾了血。 身后,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到地上躺了个人。 没等她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一位热心肠的大妈就跑到了她跟前:“姑娘,你没事儿吧?” 魏莱恍惚地摇了摇头。 大妈松了口气:“嗨,没事儿就好,这要是被砸到了,又是一条人命。” “人命?” “对啊,可不是一条人命嘛!”大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是被吓着了吧?不怪你,要怪就怪这跳楼的。你说咱这小区多少人啊,尤其这门口,经常有孩子出入。还好这会儿没什么人,姑娘你又是个命大的。” 魏莱自动屏蔽大妈的聒噪,朝着坠楼的那个人看过去。 那个人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几乎是擦着魏莱的身体摔到地上的。只是她在那个女人落地前,往前多走了那么两步。若是……她走慢了那么一步,若是她当时停了一下,她可能跟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起去了幽冥地府。 女人侧脸趴在地上,后脑勺对着魏莱,暗红色的血从她的头部流出来。这些血,脱离了主人,在地面上迅速扩散开来,染红了大片的水泥地。死者的一只鞋掉落在几米远的地方,露出的那只脚上穿上一双卡通的黄色袜子。 魏莱盯着那只袜子,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挪着脚步,绕到死者对面,目光穿过死者那凌乱的发丝看清楚了她的脸——那是一张与朱利利有七分相似的脸。 不用打听她也知道,这是朱利利的姐姐。 她死了,在她来找她的这一天,她从高处坠落,掉在了距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她的血溅到了她的身上。 这种犹如被死神锁定的巧合让魏莱惊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地搓着双臂,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着她离开,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想挪动自己的脚步,却发现它们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男人发疯似的从楼里冲出来,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只鞋。看到围观人群想都没想,拨开人群后直接趴到了坠楼者身上。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便抱着尸体放声大哭。邻居们这才明白,他是坠楼者的丈夫。 还是那位热心大妈,她走到男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先被着急着哭,这事儿得报警吧!” 男人抽泣着看向大妈,嘴里支吾不清地说着:“120,求你们帮我拨打120,我老婆还有救!” “你是那个住在27楼的邻居吧?我在电梯里见过你。你老婆这样子怕是没救了,你赶紧报警吧!” “有救,一定有救的,老婆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跟孩子怎么办。”男人一边哭一边捶胸,看得周边那些人唏嘘不已。 男人的哭声驱散了魏莱身上的凉意,她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视线落在了男人的脚上。 她认得那双脚,它曾在那段录像里出现过。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她忙拿起手机给梁志洁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铃声却在背后响起。 回头时,刚好与梁志洁的视线撞到一起。 保安在前面带路,一边疏散人群一边喊:“都让让,警察同志来了!人命关天的事儿,有什么好看的。让开让开,人都没了,你们还在这边凑热闹。” 梁志洁是跟李飞一起来的,李飞脚程快,越过保安到了那个中年男人面前:“高空坠楼不能移动不清楚吗?” “警察同志,我老婆没了!”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刚摸过了,我老婆气都没了。” “我知道,你先把人放开。”李飞在男人肩上拍了拍:“我是刑警队的李飞,这是我的证件,关于你老婆坠楼的事情我想问问你。你看咱们在哪儿说方便?” “刑警?”男人的脸色变了:“我老婆是意外坠楼的,我没报案,是不是别人报的案?这来的不应该是110吗?” “110还没来,我们先来了。凑巧,凑巧而已,都是一个系统的,谁问都一样。”李飞领着男人的衣服:“是不是意外,不能只听你一个人说。这事儿,得让我们队里的法医鉴定。是意外,节哀顺变,不是意外,该咋咋地。” 男人刚要起身,听见李飞这话,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老婆是在家里擦窗户的时候掉下来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家里看看,那窗户还开着,玻璃擦了一半,水盆还在阳台上放着呢。对了,还有抹布,落在了二楼的平台上,那上面有我老婆的指纹。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别怕别怕,跟你开玩笑的,我们真是凑巧。”李飞将男人扶起来:“你老婆是叫朱利娜吧?她还有个妹妹叫朱利利,是朱家庄人氏。” “对,她那妹妹前阵子死了,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找着。”男人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明白了,你们是为朱利利的案子来的。我老婆是她姐姐,你们是来问朱利利的事情的。” “是,我们是来问朱利利的事情的,没想到……”李飞观察着男人的神色,他在提到朱利利这三个字时眼神乱蹿,显得心虚。还有,他没有像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悲伤。自己的老婆死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回答关于小姨子的事情。 这个男人不正常,极其不正常。 “你刚说你老婆是擦玻璃的时候掉下来的,你家住几层?” “27层,西户,我们家住西户。” “27层,你怎么舍得让你老婆去擦玻璃,你不知道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会死人吗?” “知道,我拦了,我不光拦了,我还给我老婆买了擦玻璃神器。可她这个人特别拗,她非说那东西擦得不干净。我说请个保洁,她说请人花钱,说我挣钱不多,事儿不少。我不想跟她吵架,只能让她小心点儿,我在一旁看着的,她掉下去的时候我想拉她来着,我没拉住。你说我怎么就没拉住呢,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她吵一架呢。” 男人还在絮絮叨叨,魏莱却将梁志洁拉到了一旁:“梁队,我觉得他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人。他的那只脚,跟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第113章 阳台上的手印 魏莱是跟着梁志洁他们进入2703室的,这是朱利娜和张子聪的家。 张子聪,46岁,朱利娜的丈夫,2703的户主。 对于魏莱的出现,李飞是好奇的,可他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该问什么心里是有谱的。张子聪不知道魏莱的身份,见她跟在梁志洁的后头,以为她也是刑警队的,敞开门把人都请了进来。 楼下的人群已经散了,朱利娜的尸体也被市刑警队的法医带走了,除了地面上的那摊血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李警官,我老婆就是从哪里掉下去的。”张子聪指着阳台上的玻璃,如他在楼下描述的那样,阳台上的玻璃窗被擦了一半,窗户下还放着半盆水,从水的浑浊程度来看,意外发生前,他们的确是在打扫卫生。 “这窗户挺高的,还有防护栏,你老婆是怎么上去的?” “踩着凳子上去的。” “凳子呢?” “我给搬到餐厅去了。”张子聪往餐厅里指了指:“我老婆让我去擦灯,这灯有点儿高,得踩着凳子才能擦洗。我说我踩别的凳子,我老婆不愿意,说我踩了她还得踩,让我把这个凳子搬过去。我刚踩上去就听见我老婆叫,等我回头看的时候,我老婆已经掉下去了。” “刚在楼下的时候你不说你还拽你老婆了?” “不是拽,是拉,我想拉我老婆来着。”张子聪避开李飞的目光:“我老婆不是直接掉下去的,她抓住了下面的那个台阶。不,不是台阶,就是阳台外面的那个边边。我想拉她,手够不着。我想找根绳子,也没找着。后来,我就想到打119,没等我把电话拨出去,我老婆就掉下去了。我当时就傻了,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再后来我就下去找我老婆了。” “你跟你老婆是一起做的家务?”梁志洁站在茶几前。 茶几上有个烟灰缸,烟灰缸里布满烟头,从烟头燃烧的痕迹来看,应该都是事发前抽的。除了烟灰缸外,茶几上,茶几跟沙发之间的地面上也有散落的烟灰,这说明抽烟的人在做抽烟的这个动作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顺着那些烟灰散落的痕迹,梁志洁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 男人躬身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的盯着正在阳台上擦洗玻璃的妻子。烟已经燃到了指间,他却浑然不觉,直到皮肤被灼伤他才反应过来,将烟头狠狠地摁进烟灰缸里。妻子听见声音,从阳台那边探过头来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儿,你继续擦玻璃。妻子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回了玻璃上。 男人起身,尽量用平稳的脚步朝着妻子走过去,他的鞋底沾上了烟灰,烟灰又沾在了地板上。地板被拖过,拖地的人很慌张,压根儿没有意识到那些烟灰仓促间是拖不净的。 妻子坠楼,丈夫却在家里拖地,这显然有些不合情理。 梁志洁将目光投射到张子聪身上,他正在跟李飞哭诉,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有多难过。说到伤心处,他禁不住嗷嗷大哭,眼睛挤了又挤,却没有多少眼泪掉下来。 他粗劣的演技证明了他的不正常,可烟灰不能作为证据,他大可以说这是出事前拖的。 魏莱站在窗户前,隔着玻璃向外看。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坠楼现场,但能看到在距离案发现场几步远的地方聚着一群人。那群人肯定是在讨论朱利娜的事情,除了地上的那一摊血外,他们势必已经编出了多个版本的故事。. 突然,她留意到了窗户上的那滩水。那是抹布留下的,从防护栏一路滴答着到地上。地上也有一团被水打湿的痕迹,那个痕迹很像是湿抹布留下的。 魏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将注意力放在了防护栏上。 防护栏的表面被很粗糙地擦洗过,这跟玻璃上的干净程度不太吻合。做家务粗糙的女人,不会只在擦玻璃这一件事上用心。同样的,能将玻璃擦得那么干净的女人,要嘛不擦防护栏,要擦就一定会擦干净。 她弯下腰,查看着防护栏的底部,果然,她发现了几根手指印,而那个手印,很像是坠楼者留下的。 “梁队,这里有手印。” 听到魏莱的声音,张子聪慌了,他抢先一步跑到魏莱跟前,气急败坏地问:“哪里有手印,你可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就在这里,因为是朱利娜坠楼的时候留下的。她曾用手抓过这个防护栏。”魏莱故意指了个稍微偏一点儿的地方。果不其然,张子聪慌了,他忙得用手去抹,刚抹两下,被赶来的李飞给抓住了。 “张子聪,你干什么呢?” “这护栏上有水我给擦擦!” “这护栏上是有水,应该是抹布留下的。”魏莱看着窗户解释:“我家阳台上的窗户跟这个差不多,我也擦过玻璃,但我不像朱利娜那样跨坐在防护栏上。她是掉下去的,但在她掉下去之前,她曾用双手抓过这个防护栏。除了防护栏之外,她还用脚踩住了下面那一条向外延伸的墙砖。防护栏的高度大概在一米左右,从开窗的这个位置量下去,高度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比着我的身高稍微矮一些。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防小孩子攀爬坠楼的,最起码,五岁以下的孩子在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是爬不上来的。” 魏莱比划了一下:“朱利娜坠楼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她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中间,加上拖鞋的高度,她的头应该是超过这个窗户的。即便没有超过也是在差不多持平的位置。这个高度,若你真想救她,她不会坠楼而亡。”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她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不救她。”张子聪急了,看向魏莱的眼中有了杀意,但那股杀意也只是停留在他的眼睛里罢了,当着梁志洁和李飞的面,他还不敢行凶。 魏莱知道他不敢动自己,但她还是往梁志洁那边靠了靠,随后,用手指着玻璃窗下面道:“那墙砖上应该是有脚印的,但脚印被人用拖把给抹掉了。时间这么紧,使用拖把的人一定没有来得及清洗,只要检测一下灰尘的成分就能知道我方才说得是不是真的。” 第114章 推妻下楼的丈夫(上) 这一次,李飞先一步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两个拖把,一个是老式的,就那种像毛笔一样的拖把。一种是可以沥水的平板拖把。在平板拖把上,梁志洁找到了烟灰。在老式拖把上,李飞找到了明显的灰尘。 “张子聪,是你把真相告诉我们呢,还是我们把这个拖把带回去检验。” “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没想到她会掉下去。”张子聪一下子蔫了:“昨晚,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了争执,我心里烦就去了我妈家里。我是早上七点多回来的,因为还要上班,回来换衣服,一进门就看见她在那边擦玻璃。” 张子聪往玻璃那边看了眼:“我这媳妇儿不是那种勤快的,你看我们家就知道了,除了明面儿上的东西之外,这别的地方都是半干不净的。她总说她累,说我这个做老公的不帮她。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没让她发愁挣钱的事儿,她凭什么让我发愁干家务的事儿。要不是看着儿子大了,快要结婚了,我是真不想跟她过。” “因为不干家务就推老婆下楼?” “不是因为家务的事儿,是因为吵架的事儿。我们跟别的夫妻不一样,别人都是越老感情越好,我们是年纪越大越容易争吵。我看她在那儿擦玻璃,我就说了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她可倒好,问我跟那个相好的过日子去了。我说我回我妈家了,她说她不相信,说我从前去找她妹妹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借口。她还问我是不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说我既然那么喜欢她妹妹,干脆去阴曹地府找她,跟她走一对儿丢人败兴的,让人瞧不起的野鸳鸯。” 张子聪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懒得理她,就这种挖苦讽刺的话她是没少跟我说,尤其她妹妹死了之后,她更是阴不阴,阳不阳的。你说她一个做姐姐的心眼儿咋那么小呢。” “她妹妹是朱利利吧?你跟朱利利是什么关系?”梁志洁问,盯着他的脚。他的大拇指有些外翻,前些年应该做过矫正手术,手术效果不好,骨头还是老样子却在脚上留下了伤疤。 这个脚型与疤痕和视频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如此雷同的脚和疤痕,且还是与朱利利有关的,普天下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 张子聪已经放弃挣扎了,听见他们问朱利利干脆坐到了地上。 “老实说,以前没关系。也不是没关系,就是单纯的姐夫跟小姨子的关系。我这个小姨子比较会来事儿,这个来事儿指的不是待人接物上的,事实上,她待人接物的能力不如我老婆,但我老婆有一样不如她。也不是我老婆不如她,是很多女人都不如她。她比较擅长向男人提供情绪价值,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说到这里,张子聪为自己辩解道:“我真不是你们想得那种男人,我还是比较保守的,我跟我老婆闹得最凶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跟她离婚,想过在外面找个女人什么的。我知道男人出轨不是好事儿,一旦出轨家就完了。我还是比较稀罕我们这个家的,尤其是我儿子,孝顺,有出息,比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要好。就冲着我老婆给我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我都不会跟她离婚让我儿子变成笑话。可我也有烦的时候,家务事儿不好跟外人说,就只能跟我那小姨子说几句。我保证,刚开始我们聊的都是正经话题,我一句出格的话都没说过。” “你确定没有?” “骂我老婆的话有,就是数落她,觉得她不如小姨子好。我有时候也会想,想着我要是在晚几年结婚,要是娶了小姨子,我那日子得有多美。可惜,我娶的是她姐。我这个小姨子比较通情达理,甭管我怎么说她姐,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我说得对。后来,我们聊天的事儿被她姐,也就是我老婆知道了,她开始疑神疑鬼,开始怀疑我跟她妹妹有那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你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 “起初是没有的,我们之所以有那种关系完全是被她姐给逼的。她不光骂我,她还骂朱利利,说她外面没偷够偷到家里来了。这事儿被她妈知道了,老太太偏心,相信大的不相信小的,冲着朱利利也是一顿骂,责怪她不该跟我这个姐夫走的太近,说她在外面拆家拆不够,拆到亲姐姐头上了。朱利利委屈,找我哭诉,我说我去跟老太太解释,她说老太太根本不会听她的,说她在那个家里就是多余的。” 张子聪垂着脑袋,看得出,他是真的心疼朱利利。 “那是在我车里,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看着她我是真的没办法。她说既然大家都误会她,说白的都变成黑的了,干脆一黑到底,也省的白白承受了这些委屈。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事后我也挺后悔的,好一阵子没跟她联系,直到她在外面交了男朋友,直到她跟那个男朋友吵架来找我,我们才又在一起那啥了。我主要是安慰她,想让她知道,除了她那个男朋友之外,还有很多男人喜欢她。” “安慰他,用这种方式?”李飞讶异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的这个三观,我真是理解不了。” “这个邮件是你发的吗?”眼看着时机已到,梁志洁将那个邮箱截图递到张子聪面前。 “不是我发的,我从来不跟人发邮件。我文化不高,最烦打字写字,平时不是电话就是语音。” “这个邮箱认识吗?” “认识,朱利利那个男朋友的。”张子聪表现得很自然:“这里头有不少那个男人的前妻给他写的信,那个前妻是真能写,那么多的字,我看着都眼晕,但她写的挺好的,我要不认识朱利利,我都同情她了。” “同情?” “同情!”张子聪点头:“我可不是跟朱利利熟才帮她说话的,事实上,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欢跟朱利利这样的女人相处。她知道男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她会根据情况向男人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哪怕仅仅是讨好跟安慰。像我老婆这样的,苦吃了,罪受了还不招男人待见。为啥?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男人喜欢的,她只是感动了她自己而已。” “朱利利被杀当晚你在哪里?”梁志洁出其不意地问道。 第115章 推妻下楼的丈夫(下) 朱利利被杀当晚你在哪里? 一句话,让张子聪的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瞧出了他的心虚,梁志洁乘胜追击,看着他那微秃的头顶道:“你在跟朱利利约会!” “不是,不是的。”张子聪赶紧道:“是,案发当晚我是见过她,可我那是无意中碰到的,我们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她被害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老家。跟她好的男人不止我一个,我有家有口的,犯不上杀她。” “案发当晚见过她?”梁志洁打开了手机上的录音。 “见过!”张子聪面如死灰:“都到这个时候了,我犯不上跟你们说假话,我是真的没害她。” “在哪儿见的?” “就那个美伦小区,她上班的那个地方。”张子聪没好气道:“我朋友的孩子在那边看病,让我帮忙给联系个好的医生。我在那个医院有点儿人脉。给孩子安排好,朋友约我吃饭,刚好在小区后门儿那儿碰见了朱利利。我没有开车就让她送我回家,然后我们就一块儿回她家了。” “几点?” “没看时间,到她小区那会儿大概八点多吧,我没进去,在门口我们俩就吵架了。” “因为什么吵架?” “钱,她问我借钱,我没给,她就跟我吵。”张子聪抹了把脸:“她说她在外面借了外债,人家天天催她还钱,她没有办法跟家里人开口只能管我这个姐夫借。凭什么呀,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就因为借钱这事儿我们吵了起来,我懒得搭理她,摔门走了。这事儿他们小区的保安能给我证明,我从他们小区走的时候他看见了。” “哪个保安?” “就那个个子不太高,黑黑壮壮的。”张子聪没好气道:“姓刘,叫什么红的绿的。” “刘志宏!” “对,就是刘志宏。”张子聪的眼睛亮了:“他能给我证明,证明我那天是把朱利利送回小区的,证明我那天走的时候朱利利还是个大活人。我真的没杀她,我跟她虽然有矛盾,但不至于结仇。” “朱利利不是你杀的,朱利娜呢?” “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再混账也不至于杀我老婆吧。”张子聪抓着裤子:“我承认,我的确很烦她,有那么一瞬我的确很想让她死,但她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不至于……我就是推了她一下,我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李飞指着阳台上的玻璃窗:“这么高,27楼,你推她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吧。”张子聪抓着头发,将事发前的情形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自打知道丈夫跟亲妹妹有了那种不正当关系后,朱利娜的脾气就越来越怪,经常有事没事地冲着张子聪冷嘲热讽。张子聪提过离婚,朱利娜不同意,理由是想娶她妹妹门儿都没有,除非她死了。 张子聪不止一次地告诉朱利娜,就算他们离婚了,他也不会跟朱利利结婚。不是因为怕麻烦,而是像朱利利那样的女人,谁娶谁倒霉。不是说她不好,而是她不会安安分分的跟人过日子。找相好,怎么都行,无所谓忠不忠诚,乌龟配王八,谁都不比谁清白。找老婆,得找本分的,起码不能让后院随时随地的起火。 张子聪跟朱利娜解释过很多次,可她每一次是能听进去的,在她看来,丈夫就是想娶她的亲妹妹。 事发前,朱利娜在擦阳台上的玻璃。手没停,嘴也没停,什么话难听,什么话刺人她就说什么。起初,张子聪还回她。他说一句,她回十句,吵了几句嘴后,张子聪干脆不理她了。 朱利娜还在阴阳怪气地絮絮叨叨,她没注意到,张子聪捏着香烟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这个男人,他生气了,他快要压不住内心的那股火了。 突然,他站了起来,将烟头狠狠地摁进了烟灰缸里。他本想去卫生间里冷静冷静,哪知道朱利娜突然冒出一句:“你这是要去跟我妹妹约会吗?你俩可真够不知羞耻的。” 张子聪停住脚,内心的那股火消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片阴冷。 他说:“我不出去了,我陪你一块儿擦玻璃。” 朱利娜的眼中划过一抹窃喜,脸上有些小得意:“算你还有良心!” “我不止有良心。”张子聪尽量用平稳的脚步向阳台走去,当朱利娜一脸傲娇的将手里的抹布递给他时,他猛地推了她一下。 用他的原话说是想要吓吓她,结果朱利娜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栽了下去?那防护栏上的手印你怎么解释?” “那不是朱利娜是我的,她掉下去之后我慌了,是我扒着护栏往下看的时候留下的指印。她掉下去的时候碰到了墙砖,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痕迹,我怕被你们看出来是我推的,我才想着把那些痕迹给消除了。做贼心虚,真的就是做贼心虚。我胆子很小,连鱼都不敢杀,我真没想到我会把我老婆给害死。” “27楼,你想过她有多害怕吗?” “我来不及想,我也快被吓死了。”张子聪额上全是汗:“她掉下去后,我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我知道我杀人了,就算是误杀我也得去牢里住好几年。我知道我完了,知道我们这个家完了,但我还是存着一点儿侥幸心理,我把手印给抹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下楼看我老婆去了。” “张子聪,你后悔吗?” “后悔,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说什么都要跟她离婚。我宁可变成穷光蛋都不想失去自由,不想让我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张子聪说着叹了口气:“警察同志,我能给孩子打个电话吗?这事儿,我不想让别人告诉他。我心里明白,这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他要知道他妈妈是被我害死的,他这后半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梁志洁同意了张子聪的请求,拨通孩子的电话后,他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在学校挺好吧?以后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咱家的钱在哪儿存着你知道,省着点儿花。别怪爸爸,爸爸也不是有意的。 第二句:你妈死了,是被我从楼上推下去的,我知道你恨我,咱们父子俩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第116章 浮出水面的刘志宏 在张子聪被带走前,魏莱问了他一句:“邮箱里的视频是你发的吗?” “不是!我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把那种视频发给别人去看。”张子聪道:“这种事儿也就朱利利能干的出来。” “朱利利给你发过视频?” “不光视频,聊天对话,亲密照片都有,她是那种特别擅长刺激男人的女人,深谙得不到就是最好,被人抢才有价值的道理。”张子聪翻出自己的邮箱:“喏,我说得都是真的,我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就是这个视频。”魏莱找到了躺在邮箱中的那个视频:“这是朱利利发给你的?发送时间是她遇害的那天晚上。梁队你看,是晚上的八点四十五分。” “的确是朱利利遇害的那天晚上!”梁志洁指着邮箱问张子聪:“这个邮件你看了吗?” “看了,但我没注意时间。”张子聪回道:“事发当晚我跟她吵架了,离开花园小区后,我就找了个地方喝酒。倾城酒吧,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我差不多喝到零点,晕晕乎乎地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让我堂弟把我接回家了。我那天晚上是在我堂弟家里睡的。后来,因为置气,没看过邮箱。我平时的工作跟这个没关系,也不怎么用这个东西。直到后来朱利利出事了,我才把这邮箱给打开。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些邮件给删掉的,想了想没舍得。毕竟,她是我的第二个女人,我还是喜欢她的。”. 张子聪的絮絮叨叨魏莱并未听进去多少,她盯着那个邮箱,突然有了想法:“梁队,那封邮件有没有可能是转发的?” 梁志洁对电脑不是很精通,她将目光转向李飞。 “有可能吗?” “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倘若对方真的是电脑高手,隐藏个地址,更换个地址,甚至是伪装个地址应该都不难。难得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魏莱与梁志洁,包括张子聪都将目光落到了李飞身上。 “赵阳的那封邮件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尽管发送邮件的那个是已经被注册掉的老邮箱,但这个邮箱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跟他有邮件来往的公司和个人外,余下的就只有两个人。他的前妻和朱利利。账号可能会被很多人知道,登录账号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赵阳说过,他那个老邮箱的密码连他前妻都不知道,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被他表过忠心的朱利利。” “我也知道,是朱利利告诉我的。”张子聪举手:“是她让我进去看东西的时候跟我说的,但我发誓,我没有发送过邮件。就算要发,也不可能发自己。虽然视频里的我没有头,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那是我。万一被人发到了网上,那我这后半辈子还怎么做人。” “我认同张子聪的话,除非他疯了。”李飞往张子聪那边靠了靠:“赵阳邮箱里的视频不是你发的,那魏莱邮箱里的东西呢?” “魏莱?谁是魏莱?”张子聪瞪着眼睛看李飞:“这名字有点儿耳熟。” “赵阳的前妻,也就是那个被朱利利伤害的女人,那个被你夸赞说写得不错,但却是自我感动的前妻。”李飞一边说,一边往魏莱那边看:“地址虽然用的是那个老邮箱,可它的伪装痕迹更明显,意图更清晰。” “意图是啥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文化低,不经常用邮箱,尤其朱利利死了之后,我就更少登录了。发邮件我会,但我不会给他们发,犯不着。” “的确犯不着,单就那个邮箱而言,嫌疑最大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朱利利。鬼,是不能发邮件的,发邮件的一定是藏在鬼背后的人。那个人不仅知道朱利利跟赵阳之间的事情,还知道赵阳跟魏莱之间的事情,知道朱利利跟张子聪之间的事情。他不仅能够接触到朱利利,他还能接触到朱利利的秘密,这个人不仅与朱利利有关系,他还深得朱利利的信任。” “怎么可能?”魏莱摇头:“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有一个!”张子聪举手:“花园小区的保安,就是那个叫刘志宏的,他知道朱利利很多事情,跟朱利利私下里的关系也不错。我在朱利利家里见过他,他对那个环境很熟悉,应该是经常出入朱利利家的。” “你的意思是,朱利利跟刘志宏也有关系?”梁志洁抓住重点。 “不不不,他们没有那种关系,我说的是那种非正常的男女关系。我当了朱利利十几年的姐夫,清楚她的性子,她是看不上保安的,但会利用他。那个保安挺老实的,就我碰见他的那几次,每次都是在帮朱利利干活儿。” “干什么活儿?” “搬水,挪东西,打扫卫生什么的。有两次,她让那个保安给她扔垃圾,态度十分恶劣,我要是那个保安,我都要生气。这垃圾多脏啊,自己扔不行吗?保安啥话都没说,直接帮她把垃圾给带走了。我估摸着,朱利利肯定是许诺了他什么,亦或者是给了他什么好处。总之,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但不是恋人和朋友的关系,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眼睁睁的,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家里带男人。” “你这么肯定他们之间有关系?”魏莱问:“朱利利死了,你说的这些话,不会是在抹黑她吧?” “谁抹黑她谁是小狗,朱利利是死了,刘志宏还活着。我都要进去住得人了,我犯得着跟你们说瞎话嘛。”张子聪举手发誓:“推我老婆下楼这事儿我认了,不管你们怎么定我的罪我都认了,但我跟朱利利的死没关系,我说得每一句关于她的话,我都可以用我的项上人头保证。对了,我刚想起来,离开花园小区的那个晚上,就是朱利利遇害那天,我听见朱利利跟他抱怨,他还安慰朱利利来着。除了凶手,他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朱利利的人。” “刘志宏?”梁志洁重复那个名字。 “对,就是他,刘志宏,花园小区资格最老的保安。我听朱利利说过,这小区还没建成的时候,他就在工地上当保安。他是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的保安都走了,就他留到现在。”张子聪挠着头:“那小区是盛达集团承建安置工程,朱利利跟那个姓吴的男人就是在看房子的认识的。我记得他的名字,吴远强,是个小包工头。” 第117章 刘志宏是女的! 梁志洁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根线! 刘志宏在工地上当过保安,吴远强在工地上承包过项目,刘志宏跟吴远强一定是认识的。 刘志宏在中央花园当保安,朱利利是小区业主,刘志宏跟朱利利也是认识的。 吴远强是朱利利的前男友,曾跟朱利利在她小区里同居过。朱利利跟刘志宏是朋友,曾邀请刘志宏去她家里帮忙,对于朱利利和吴远强的关系,刘志宏一定是知道的。 这个刘志宏就是他们之前想找却找不到的那根线。 刘志宏会是杀害朱利利的凶手吗?会是人皮灯笼的幕后操控者吗?如果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他又在这些案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梁志洁仿佛看到大海正在退潮,那些被海浪掩住的鹅卵石,正一点一点的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 她先是去见了吴远强,问他认不认识刘志宏,结果他对这个保安毫无印象。 跟着,她又去见了刘志宏。 得知她的来意,刘志宏一句话没说,反对着梁志洁掀起了衣服。 当她把自己的身体特征显露出来时,梁志洁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刘志宏竟然是个女的。 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发懵,关于案情的所有猜想都被推翻了。 看着她惊愕的眼神,刘志宏并未在意,她平静地将衣服穿好坐在梁志洁的对面:“不怪梁队误会,我的同事们也不知道我是女的。” “你领导知道吗?”梁志洁问,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刘志宏是女人这件事让她备受打击,尤其是她胸前的那道伤,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是把别人的伤疤给揭开了。同为女人,她觉得她伤害了刘志宏。 对于她的提问,刘志宏如实回答:“老领导知道,但他患病回家休息了。新领导没问过我,我也没主动告诉她,她应该不知道。我只是个保安,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工作上出点儿问题,领导也不关心我的性别。” “关于你是女人这件事,你的同事们没有发现吗?” “我没跟他们住,我是自己租房的。”刘志宏看了下自己:“就我这模样,就算我说我是个女的,估摸着也没几个人信。我也不想当女的,当男的挺好,起码有工作,有饭吃。” “你的家人呢?” “死了,我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在社会上流浪了。”刘志宏毫不在意:“十几岁的时候进过孤儿院,不适应,逃了。十六岁,跟着别人去小作坊里打工。老板心黑,只让干活不发工资,我就跟着几个大叔去了工地。我那会儿年纪小,身形瘦弱,干不了别的活儿,老板原本是不要我的。几个大叔帮我求情,说我是孤儿,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老板心软,让我留在工地上做了保安。再后来,工地变成了小区,我就做了小区保安。”. “当保安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活着罢了。”刘志宏笑,笑得很勉强比哭还难看。 “你做过手术?” “做过!” “因为生病?” “医疗事故,医生不是故意的,我就没有追究。”刘志宏看着自己:“我没打算做女人,有那个没那个都一样。人家大夫也不容易,何必难为人家呢。” “你还年轻。”梁志洁忍不住道:“你可能会遇见喜欢的人,可能会结婚,可能会生孩子。” “生个像我一样的孩子吗?”刘志宏反问:“我的童年不幸福,既没有父亲疼,也没有母亲爱。我或许能成为一个很尽心的母亲,但我不会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无法养育出具有幸福感的孩子。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无法给予他们爱。更何况,我不相信那个叫男人的生物。” “你,认识吴远强吧?”梁志洁避开刘志宏目光。 “认识,朱利利的前未婚夫。”刘志宏搓着手:“他在这个小区里住过很长时间,我认识朱利利自然也就认识他。” “是因为朱利利才认识的吴远强?”梁志洁琢磨着:“听说,他是中央花园的承包商,跟你在同一个工地上待过。” “我只在一个工地上待过,就是这个。”刘志宏往脚下指了指:“他或许做过承包商,但承包这个小区的施工队很多,我不一定能在那个时候认识他。” “施工队很多吗?”梁志洁不了解工程上的事儿。 “最多的时候能有一百多个。”刘志宏撇嘴:“这个小区就主体是盛达集团做的,剩下的那些工程,全是外包的。这么说吧,砌墙的跟粉墙的不是同一个,打灰的跟拉砖头的不是同一个,做防水的跟走线路的又不是同一个。一栋楼,只要超过6层,绝对是几个施工队分片儿来干。我说的这一百多,都没算上那些零散的小工。你说的那个吴远强,我是真不记得我有在工地上看见过他。” “你不是保安吗?” “我只是负责其中一个门儿的保安。”刘志宏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儿:“这小区大,施工队多,需要的保安也多。我年纪小,人又长得瘦弱,被安排在了一个最不重要的一个侧门那边。那个门有固定的开启时间,从下午五点半到晚上十点,主要负责运送建筑废料和垃圾。除了那些司机,我很少见到别的人。 “你跟朱利利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关系如何?” “她是小区业主,我是保安,她帮我介绍过医生,我感激她,也会帮她一点儿小忙。”刘志宏双手交握:“我们的关系很特殊,比一般的业主跟保安的关系好一点,但又算不上是朋友。” “朱利利出事那晚,你可有见过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跟她姐夫,姓张,叫什么不清楚。”刘志宏似在回想,眉峰紧蹙,感觉下面的那些话不好说出口。“按说这是业主的隐私,哪怕是已经过世的业主,我们也不该在背后议论人家。可您是警察,您问我了,我不能不说。” 刘志宏握手成拳,似下了决心般:“朱利利跟她姐夫的关系有些特殊,她姐姐因为这事儿来小区闹过,当时正好是我值班,我帮她解了围。朱利利出事儿那晚,是她姐夫开车送她回来的。刚进小区,他们两个就吵了起来。他们要是将车停在别处,这事儿跟我无关,可他们把车停在了正道上,这要有别的车进来,肯定堵在门口。我过去劝说,她姐夫恼羞成怒地下了车,随后骂骂咧咧地走了,她坐在车里哭,我就安慰了她几句,引导着让她把车开到一边。车子刚启动,她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开车出去了。” “电话?”梁志洁将电话打给李飞:“帮我查一查朱利利出事当晚的通话记录,尤其是晚八点到九点之间的。” 第118章 第二个手机! 朱利利的手机至今没有找到,但通过有关部门的配合,在确认朱利利被谋杀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调取了她的通话记录。在相关技术的支持下,他们还掌握了她的几个社交账号,并且提取出了相关账号上的一些敏感信息。 可这些都与朱利利的死无关。 梁志洁让李飞查找她出事当晚的通话记录,可她的通话记录显示,晚八点到九点之间,她没有与任何人通话。清单上倒是有几个未接来电,经核实,除了赵阳打给她的之外,余下的都是一些促销广告,其中一个号码还是涉外的诈骗电话。 没有相关的通话记录,说明这个事儿有猫腻,不是保安在说谎,就是朱利利为了掩饰其真实目的在假装打电话。 这年头,真诚才是必杀技,知晓李飞那边毫无收获,梁志洁干脆把刘志宏喊了过来。 “你确认事发当晚,朱利利开车离开小区之前与人打过电话?”梁志洁把通话清单摆到刘志宏面前:“清单上没有通话记录,我想听一下你给我的解释。” “这是两个电话的清单吗?”刘志宏看着那一摞纸,表情很是憨厚。 “两个电话?”梁志洁琢磨着这个信息。 “朱利利有两个手机,我见过的。”刘志宏一如之前那般诚恳:“一个是红色外壳的,一个是黑色外壳的,具体什么型号不清楚,用的什么号码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给我留的那个号码跟她在物业那边登记的是同一个。事发当晚,她用的是红色外壳,另外一个手机放在前车玻璃那边。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有未接信息。我当时站在副驾驶车窗那边,只能看到这些,别的我也提供不了。” 梁志洁看了刘志宏一眼,当着她的面给赵阳打电话:“你跟朱利利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知不知道她有两个电话?” 赵阳说他并没有跟朱利利一起生活,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各过各的,偶尔在一起住,跟正常的上班族一样,只有周末和晚上是腻在一起的。朱利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用一个手机,号码就是他手机上存的那个,至于别的他也不清楚。 说完这些,赵阳又补了句:“朱利利有两个号码,在魏莱发现我们的事情之前,我跟她联系一直用得都是那个号码。后来,婚外情的事情曝光了,魏莱的情绪很激动,三五不时地就给朱利利打电话骂她。朱利利不想接,我就让她换个号码,新的那张电话卡就放在我们原先租住的那个房子的书架上。她承诺我她会将那个号码注销,但最后有没有注销我不清楚。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就忘了电话卡的事情。” “你说的是135开头的那个电话?”梁志洁道:“我们调取过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关于她跟魏莱之间的事情,你是不是太过于偏心了。” “偏心?你的意思是……” “就通话记录来看,每次都是朱利利先打给魏莱的,或者是发信息给她,然后魏莱给她打,她就不接,故意刺激她,激怒她,让她在情绪失控之下发一些咒骂她的话。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只让你看了魏莱骂她的那些信息,而没有告诉你,是她先挑起的争端,刺激的魏莱。” “她的确没有跟我说,但我能想得到。” “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朱利利刺激魏莱,故意让魏莱情绪失控,故意让她冲着你们发火。只有看到了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魏莱,你们才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才能觉得你们在一起是名正言顺的?” “梁队——”赵阳喉咙发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朱利利用的什么手机壳你知道吧?” “知道,黑色的,仿小羊皮的,跟我的手机壳一样,是情侣款。” “知道了。”挂断电话时,梁志洁看了刘志宏一眼,她的眼睛里竟然透着一丝恨意。 刘志宏恨赵阳,刘志宏跟朱利利的关系不一般,经常出入朱利利的家里,刘志宏对于使性子的朱利利毫无怨言,刘志宏不喜欢男人,所以……刘志宏她有没有可能是喜欢朱利利? 假如刘志宏喜欢朱利利,那她讨厌吴远强,针对张子聪,憎恨赵阳就说得通了,因为她喜欢的女人被这些烂男人给玷污了。 思及此处,梁志洁给中央花园的物业上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与刘志宏关系最好的那个人找了出来。她只问了对方一句话:“刘志宏会做针线活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她是孤儿,从小一个人生活,别人会的她会,别人不会的她也会。例如杀鸡宰羊,别的女人看见了会尖叫,她却能面不改色,手起刀落。 走出刑警队后,刘志宏并未着急离开,她站在门口,往里头看,足足看了有两分钟。 二楼,梁志洁一直盯着她,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心里头关于她的那个猜测多了几分。 两分钟后,刘志宏离开了,她穿过刑警队门前的那条街道,往公交站牌走去。梁志洁拿出手机查了下,刑警队门前的那个公交站牌上有三趟车,9路,21路以及86路,这三趟车里只有一趟是通往市区的,但从市区到中央花园还要转好几趟车。如果是***花园,坐地铁要比作坐公交车方便。 排除掉那趟通往市区的,剩下的21路是旅游专线,目的地是百年寺院归燕寺,另外那趟86路是城际公交,目的地与中央花园相距较远,但它会经过老城区,在老城区转车可以直达朱家庄。 刘志宏想要去哪里? 市区?归燕寺亦或者是那个让朱利利魂归幽冥的朱家庄。 来不及多想,梁志洁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下楼,刚到一楼大厅,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李飞。他身上有血,黏糊糊的,看见梁志洁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梁队,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梁志洁看着李飞身上的血:“你受伤了?” “没事儿,这血是别人的。”李飞抹了下胳膊:“被打伤的那个人还活着,可他老婆孩子没了,死得特别惨,就在朱家庄的坟地里。村子里的人说是朱利利回来索命了。梁队,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派出所的那位老王同志快要撑不住了。” 第119章 朱家庄又出命案了!(上) 警车驶入朱家庄时,梁志洁产生了一种近似看电影的恍惚的感觉,警笛声也与上一次出警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耳边,已经换过衣裳的李飞正在介绍案情。 死者是一对儿母女,母亲蒋淑琴,46岁,是个普通的农妇,日常工作就是打理家务,照顾孩子,以及侍弄地里的农活。女儿朱小婷,19岁,大学生,遇害前一天从学校请假,理由是照顾患病的母亲。 蒋淑琴为人热情,跟庄子上的人相处得都不错。因为幼年时灼伤过喉咙,语言表达能力不是很好,说话时呜哩呜喇的,只有长期跟她生活的人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跟庄子上的人交流时,她会配合一些手势。 她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手势比较简单,基本上属于自创。 女儿朱小婷比较内向,遇到人会低着头走路。除了性格比较内向外,她几乎是那种父母都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知道体谅和孝顺父母。学习好,不贪玩,上了大学还有奖学金拿。 从村医那边证实了蒋淑琴患病的事情,她是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突然晕倒的,被看到的村民送回了家。由于联系不到蒋淑琴的丈夫,他们就把电话打给了蒋淑琴的女儿朱小婷。朱小婷在电话里恳请村民将她母亲送到乡卫生院,她自己则从学校请假,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送蒋淑琴去医院的是她的邻居,医药费,检查费也是他们夫妇给垫付的,这笔钱,在朱小婷回来之后就还给了他们。朱小婷是下午的一点多钟到的乡卫生院,他们夫妇是在快两点的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蒋淑琴还在输液。 邻居最后一次见到朱小婷是在下午的五点二十五分,她从超市买馒头回来,正站在门口与人说话。朱小婷拿着东西从家里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朱小婷不好意思地管她叫了声婶子,对她帮忙将母亲送到医院的事情表示感谢。她问朱小婷去哪儿,朱小婷说去乡卫生院给母亲送衣服,说母亲在输液的过程中因药物不良反应发生呕吐。作为邻居,她很关心地问了一下蒋淑琴的情况,同时询问朱小婷是否联系上了她的父亲。 朱小婷表示母亲已经好多了,约摸着第二天一早就能出院。 从朱家庄到乡卫生院,骑车也就二十多分钟。这一路上都有人,朱小婷应该不是在去乡卫生院的路上出事的。 “乡卫生院那边怎么说?” “说是患者要求出院的。” “出院时间?” “大概是晚上的九点多钟。”李飞解释道:“乡卫生院的管理有些松散,毕竟来这里住院的都不是什么大病。对于像蒋淑琴这样留院观察的,通常在观察完毕,确认患者无碍后就能随时离开。尽管医生建议她们留院观察,可患者执意出院的话她们也不会管,顶多交代一句,如果感觉不适,再来医院复查。” “晚上九点多出院这住院费怎么算?” “像她们这个情况是没有住院费的。他们这个不是单独的病房,就是那种大间儿,一个床挨着一个床,专门给病人输液用的。通常输液完毕,病人就会自行离开,遇到情况特殊的,可以在这里观察留宿,医院不另外收费,但也不会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九点多离开乡卫生院,最晚十点应该到家。死者的遇害时间确定了吗?” “晚上的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尸体被破坏的比较严重,具体的死亡时间需得等法医解剖后才能确定。” “从九点到十二点,起码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她们母女俩去哪儿了?” “不知道!”李飞摇头:“我跟老王同志沿着那条路走了好几遍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李飞拿出他画的图。 乡卫生院不是独立在野外的,它位于小杨庄的正中间,院门口是一条大马路四通八达,可以通往任何一个地方。 从乡卫生院到朱家庄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路上车多人少,距离朱家庄较远。一条是小路,路两头是村落,路两边是农田,穿过这条路骑车只需要几分钟,步行大约十分钟左右。 走这条小路的人比较多,入夜之后,也还会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如果蒋淑琴和朱小婷是被人害的,在案发现场一定会留有痕迹,说不准还有目击证人。李飞和派出所的民警王全安沿着那条路走了几次,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在卫生院一切正常,沿途也没有发现死者被侵害的痕迹,那死者是在哪儿遇害的?”梁志洁思索着:“路上没有就只能是家里了。按照死者遇害的那个时间推算,蒋淑琴跟朱小婷应该已经入睡了。蒋淑琴因为患病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作为女儿的朱小婷为了母亲的病跑来跑去,离开医院的母女俩肯定不会在路上逗留,她们一定是骑车返回了家里。如果有第一案发现场,那一定是在死者的家里。”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我跟老王也是这么推测的,所以接到报警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死者家里。”李飞翻出几张照片:“这是死者家里,房子是那种农村常见的,标准的自建房。大门是新的,门上的锁也是新的,我跟老王过去的时候,这门上的锁是锁着的。在村委主任的见证下,我们请开锁师傅过来开了锁。” 李飞说着,翻出另外一张照片。这个照片拍摄的是死者家里。进入大门之后看到的是一辆农用三轮车。从三轮车上的落灰来看,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院子是全封闭的,打扫得比较干净,看得出,女主人蒋淑琴是个利索的人。 厨房和卫生间相邻,门都关着。厨房里的东西摆放整齐,所有的刀具都在原位。李飞检查过,刀具是干爽的,没有被清洗的痕迹。当然,距离事发过了一个晚上,刀具若是被人擦拭过,应该也干了。随后,他们做了血液反应试验,确认厨房里的刀具在最近这几天里都没有沾过血。 一楼有两个房间,二楼有三个房间,不管是住人的还是堆放杂物的,他们都去检查过。就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路上没有,家里也没有,难不成她们是自己跑到坟地,被凶手给害了的?”梁志洁搓着手:“好像还真有自己跑到坟地被害的——朱利利,坟场案的受害者朱利利。” 第120章 朱家庄又出命案了!(下) 说话间,梁志洁他们已经到了案发现场。 这个案发现场距离朱家的祖坟不远,中间只隔着几个地块儿。 跟朱利利那个一样,案发现场围了很多人,里外层,外三层,把那腻人的血腥味都给堵住了。李飞一边疏散人群,一边将梁志洁推了进去。 法医们还在忙碌,现场有很多闻着腥味儿来的苍蝇,这样的现场,对于正在工作的法医们来说很难。梁志洁拧眉,让那些围观群众向后退。 起初,那些看热闹的都不动,直到梁志洁冲着他们喊了声:“你们围得这么近,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啊?还是你们中间就藏着凶手?” 一句话,让那些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人群中,梁志洁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刘志宏,她果然出现在朱家庄了。 刘志宏也看见了梁志洁,她对着她点了点头,目光并未躲闪。 梁志洁拨开人群,朝着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一下朱利利。”刘志宏往朱家祖坟那儿瞟了眼:“我知道她的案子还没破,知道她还没下葬,我来这里看看。” “你来过这里?” “没有。”刘志宏摇头:“我看过新闻报道,上面有这边的照片。我们那边是安置房,有不少业主是认识她的,我打听过,知道她老家在朱家庄。至于这坟地嘛,我原是打算进村之后问的,没想到这边出了事儿就跟着凑热闹的一起来了。” 说着,刘志宏又往朱家祖坟那儿看了眼。 “到了这儿就看见了那块儿坟地,跟新闻照片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刚问了,那就是朱利利遇害的地方。” “想来看她的原因是什么?” “没什么。”刘志宏低头:“我朋友不多,她是其中一个。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挺不习惯的。我原本是不想来这里的,怕触景伤情,可梁队你总提她,尤其是她遇害的那个晚上。我想着,若是那天晚上我拦住她了,兴许她还能好好的活着。我来看看她,省的她怪我。” 梁志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因为说了,也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刘志宏没有逃避,甚至在面对着她的时候连目光都没有躲闪,这样的人,除非她愿意告诉你真相,否则你是探询不出她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秘密的。 梁志洁不再管刘志宏,她穿过人群来到案发现场。 两名死者蜷窝在一个土坑里,土坑是这块地的主人挖的。事发前一天,他刚在相邻的那块儿地里栽了小树苗。这个土坑,是给小树苗们沾泥用的。小树苗来的时候都是裸根,裹了泥巴容易成活。 土坑呈长方形,长一米五,宽64厘米,挖得不是很方正。坑底有深有浅,还有残留的被风刮干的泥块儿。死者蒋淑琴是抱着女儿蜷缩在坑内的,两个人的姿势很像是那种入了热水的虾。 母女两个的损伤很相似,都是后枕部有数十道钝器创口。母亲蒋淑琴的双膝有一些皮下出血,女儿朱小婷的掌心有些剐蹭伤,除此之外,二人生前没再遭受过别的伤害。 从两名死者身上没有看到约束上和抵抗伤,至于死者生前是不是因为药物而产生的昏迷,需要回去做药物检测才能知道。 另外,两名死者之所以血肉模糊,是因为凶手在她们死后招来了大量野狗,她们的尸体是被野狗啃噬过的。法医在两名死者身上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很像是高端狗粮的碎屑,至于那些野狗是从哪里来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养狗的人少,即便是在村里,也看不到几条狗。加上养狗人的素质普遍提高,家养的狗都会被拴着,那些野狗的来历就成为了他们追查凶手的一条线索。 还有,根据村民们的反应,死者生前曾去医院就诊,在死者的皮肤上,法医也发现了死者输液的针孔。结合乡卫生院那边的说法,死者是在晚上的九点多钟出院的,出院的时候,死者的女儿不仅携带着自己的包包,母亲更换下来的衣物,还带着医院给母亲开的药,可这些东西,他们在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 案发现场有一些足迹,其中两对儿并行的分别是死者蒋淑琴和她的女儿朱小婷,通过足迹鉴定,看得出她们当时很害怕,走路的时候是相互搀扶着的,脚步虚晃,其中一人还曾跌倒过。跟在她们后面的那个应该是凶手,足迹不明显,应该是在脚上套了鞋套或者是裹了什么东西,因为那个脚印显得太大了,不像是正常人的脚。 虽然判断不出脚印的码数,但通过他留在田地里的足印可以判断他的一只脚是有毛病的。用民间的话说是瘸子,用官方一些的话说是坡脚。 李飞耳朵快,嘴也快,听见这个立马问王全安道:“老王,这朱家庄有没有谁是坡脚的,或者不限于朱家庄,小杨庄或者周边乡镇也行。” “坡脚的?坡脚的没有,坐轮椅的倒有两个,其中一个跟这蒋淑琴有关系。”王全安想起一个人来:“不光跟蒋淑琴有关系,跟野狗也有关系。他那个院子里养了不少野狗,那帮野狗看见他就跟看见爹似的,听话着呢。” “这个人是谁?” “杨大志,本来是住在小杨庄上的,爹妈死后,他哥哥嫂子嫌弃他,他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他们家有块儿地,就在朱家庄往乡卫生院去的那条路上。那块儿地原本是种苹果的,地头儿有个小房子,是看果树用的。早些年,果子便宜,卖不上价钱,他就跟着村子人把那果树给砍了,把整块儿地都给种成树了。梧桐树,卖着长着,剩下的那些都长成大树了。” “你说得是那块儿地?” “没错,就是那块儿,长得跟防护林似的。那房子就在林子后面儿,站在路上是看不见的。”王全安解释道:“剩下的那些树他不愿意卖,就用东西在周边围了下,把整个树林子变成了养鸡场。你还别说,他那养鸡场的鸡蛋卖得特别好,都是纯绿色的柴鸡蛋。” 第121章 忠厚老实的杀人凶手(上) 踏进那个院子的时候,梁志洁和李飞就基本上肯定了这个旁人最终老实巴交,身世可怜的杨大志就是这桩母女被杀案的凶手。 杨大志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叫杨智,智慧的智,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父母对他的期许。小时候的杨大志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甭管大小考试准是年纪第一。11岁那年,杨大志突发高烧,母亲央求着父亲带他去看病,奶奶怕花钱寻死腻活地拦着。因为高烧不退,杨大志被烧坏了脑子,从一个品学兼优地好孩子变成了一个行为木讷,言语表述不清的笨蛋,傻子。 因为这件事,杨大志的母亲跟他奶奶成了死敌,这婆媳两个到死都没原谅对方。 杨大志的奶奶觉得委屈,她认为孩子发烧很很正常,身为奶奶,她难道愿意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变成个大傻子。她认为杨大志之所以变成傻子,跟看不看医生没有关系,而是孩子的母亲没有按照她说的把孩子给照顾好。 杨大志的母亲则认为孩子是被愚昧的婆婆给害的,要不是她在院子里寻死腻活,耽误了孩子的治疗,孩子不至于变成个傻子。 尽管一路磕磕绊绊,杨大志还是长到了成年。 二十几岁的杨大志是个相貌堂堂,整洁干净的小伙子,除了不够聪明外,他几乎没有别的毛病。他的母亲,将他照顾的很好,教养地也很好。那时候,有不少姑娘是想要嫁给他的。不为别的,就为他那端正的长相,老实憨厚的性子。村里人不需要多聪明,知道去地里干活儿,知道疼媳妇儿,不让媳妇儿受气就行。 尽管有不少姑娘愿意嫁给杨大志,杨大志的母亲却不想随随便便的给儿子找个媳妇儿。她知道儿子跟正常人不一样,嫁给她的姑娘,在某种程度上要肩负起照顾他的义务。她的儿媳妇,不仅要能照顾杨大志,还得足够的坚强和独立,最重要的是拥有一颗永远不会嫌弃杨大志的真心。 千挑万选,杨大志的母亲在众多姑娘中相中了蒋淑琴。 蒋淑琴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作为家中老大,她自小就兼顾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不管是家里的家务,还是地里的农活,她都是一把好手。她身体强壮,能吃苦,会吃苦,关键还不怕吃苦,这样的姑娘很适合杨大志。最重要的是,她跟杨大志一样,是个口齿不清的女人。两个有毛病的人在一起,谁都不会嫌弃谁。 对于杨大志,蒋淑琴没有多少感觉,在她看来,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都是要生孩子过日子。母亲让她去相亲,她就去相亲。母亲觉得杨大志好,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就觉得杨大志也还不错。母亲让她跟杨大志处处,处好了订婚,她就听着母亲的,三不五时去养家帮忙。 杨大志的父母都很喜欢她,不到半年,就以村子里娶媳妇儿的最高规格去蒋家提了亲。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杨大志跟蒋淑琴或许已经成了夫妻,没准儿孩子都跟朱小婷一样大了。 那是杨大志跟蒋淑琴订婚后的第二天,杨大志带着蒋淑琴去县城买衣服,顺道去蒋淑琴的生母家里看望她的生母。 这事儿说来也巧,蒋淑琴的生母跟她继父吵架,继父是个暴脾气,当着继母的面把家给点了。那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蒋淑琴跟她母亲在里屋,发现着火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家那窗户按着防盗窗,窗户打不开,正门出不去,就在蒋淑琴跟她母亲绝望的时候,从外头买东西回来的杨大志冲了进去。 杨大志把蒋淑琴跟她母亲都救出来了,她母亲那个老糊涂,命都快没了竟然还惦记着家里的存折,哭着喊着让杨大志把存折给她拿出来。杨大志刚进去,房梁就榻了,杨大志的一条腿直接被砸碎了。 后来,杨大志的父母把蒋淑琴的继父告上了法庭,要求对方承担治疗费,医药费什么的。蒋淑琴的继父被判了刑,母亲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杨大志,认为要不是他带着女儿去走亲戚,他们家不至于发生矛盾,男人不至于火烧房子,他们家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事情闹到这一步,杨大志跟蒋淑琴的婚事也就告吹了。 因为缺钱,杨大志的病没有看利索,受伤的那条腿算是彻底废了。父母走后,哥哥嫂子嫌弃他是个累赘,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寒冬腊月,大雪天,他一个人摇着他那辆从废品厂买来的二手破轮椅,带着锅碗瓢盆和被褥去了那个小房子。 没有人知道他那个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都顾不上去念别人家的,只知道从那之后,杨大志变得更加沉默了,除了他养的那些野狗外,他几乎从不与人说话。 “在这二十年里,杨大志跟蒋淑琴的关系如何?”梁志洁查看着地上的痕迹。 “没听说他们有来往。”王全安也蹲在地上:“杨大志被砸伤后不久,蒋淑琴就嫁到了朱家村,据说嫁得很匆忙,连彩礼都没要。她男人也是个老实的,这些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许是两人之间都有芥蒂,蒋淑琴很少往小杨庄那边去,杨大志腿脚不方便,也从不往朱家村去,这两个人,应该没什么联系。就算年轻的时候有点儿矛盾,二十年都过去了,该忍的都忍了,犯不着在这个时候下杀手吧。” “的确不太可能,但没准儿事有隐情。”李飞去推杨大志的房门。 房门上锁,能推开一条缝隙,隔着缝隙往里头看,李飞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以及还没有被收拾的药盒。 “梁队,有发现。” 梁志洁起身往房门那边走去,一条野狗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在口哨声的催促下,朝着梁志洁猛扑。 王全安见状,随手捡起一个东西朝着野狗砸过去。 野狗发出嗷嗷的叫声,更多的野狗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李飞抡起一根木棍,将梁志洁和李飞护到身后:“杨大志,袭警可是重罪!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野狗散开,杨大志摇着轮椅到了他们面前:“人是我杀的,不要欺负我的这些狗。” 第122章 忠厚老实的杀人凶手(中) 杨大志之所以对蒋淑琴母女动手是因为一个谎言。 故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一天深夜,蒋淑琴突然找到杨大志,刚一见面她就跪在了地上。除了为当年所做的事情忏悔之外,她还告诉了杨大志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与她仓促结婚有关。 她告诉杨大志,她怀了杨大志的孩子,可两家闹成了那个样子,结婚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未婚有孕,即便是她将那个孩子打了,她也不可能再找到一户好人家。乡下地方,风言风语多,稍不留神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况且,她对杨大志心存愧疚。去探望生母是他提议的,生母逼他回房子里取存折的时候,她明知着火的房子很危险却没有拦住生母,没有为杨大志说一句话。出事后,她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选择了逃避,若不是因为她,杨大志或许已经有了圆满的人生。 出于愧疚,出于种种考虑,她在所有的相亲对象中选择了现在的丈夫。他是一个老实宽厚的男人,即便日后知道了真相,应该也不会难为她。 她告诉杨大志,朱小婷是他们的女儿。 嫁给丈夫后,她原本想要再生一个孩子,可生朱小婷的时候她出现了血崩的现象,虽抢救及时,子宫却没能保住。 因为生不了男孩儿,因为子宫没了,她在婆家没少被公公婆婆刁难,好在丈夫理解她,这些年磕磕绊绊也算是走过来了。 后来,蒋淑琴的公婆相继患病,为了养家养孩子,为了给父母凑医药费,丈夫离开江城去外地打工,也是打从那个时候起,夫妇二人就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丈夫走的第一年,夫妻间还常有电话来往,丈夫也会把每个月的工资按时打到她的卡上。从第二年开始,夫妻间的感情就淡了许多,到了后半年,丈夫便借口外边的工作难找,活儿难干不再准时给她打钱。婆婆去世那年,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外遇。她找公公哭诉,公公却认为是她这个儿媳妇有问题,是她没把自己的男人照顾好,让男人在外面有了外心。 她知道公公是不会偏袒自己的,为了挽回丈夫,她也去过丈夫工作的地方,争执一番后她被丈夫赶了回来。丈夫给她两条路,要嘛,装聋作哑维持现状,要嘛离婚,她带着女儿在家里生活,他跟那个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在外面生活。 蒋淑琴不想离婚,因为离婚后她将无处可去。最终,她与丈夫达成了协议,她不干涉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而他打一半工资给她。 这种情况维持了两年,在公公去世后彻底改变。 丈夫失踪了,联系不上了,她带着女儿千里迢迢赶去他打工的城市,却被他的工友告知,他早就带着女朋友和孩子搬离了那里。 她和孩子,彻底地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女儿朱小婷生病了。她去医院问过,给女儿治病要很多钱。她父母离异,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他们不会拿钱出来给她的女儿看病。丈夫销声匿迹,她也不可能找到他。思来想去,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只能来找杨大志。 她跪在杨大志的脚边哭得稀里哗啦,杨大志不疑有他,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拿了出来。 他本想跟自己的女儿相认,可蒋淑琴劝她,说女儿还小,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接受,让他等女儿长大了再说。 从那天起,他便肩负起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尽管不能与蒋淑琴母女明着见面,但蒋淑琴经常半夜三更来见他。她不嫌弃他是个残疾,他们旧情复燃了。 这些年,他把自己挣到的每一笔钱都花到了蒋淑琴母女身上,为了心爱的女人,为了这世上唯一的女儿,他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关于外面的那些事情他也知道,比如,蒋淑琴仍在外头维护着她和她那个丈夫的和谐,比如她那个丈夫被第三者抛弃了,见女儿长大成人,有意回归家庭。再比如他给蒋淑琴母女花得那些钱,都被她说成是丈夫给的。. 他不计较这些,他认为外人说什么,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蒋淑琴和女儿知道真相。 事发前几天,蒋淑琴来找他,说她的丈夫要回来了,她想来想去还是想要留在原来的家里,她希望杨大志能够原谅她。关于女儿的身世,她也希望杨大志能继续保密,她保证等女儿大学毕业之后,一定会将真相告诉她。 他原本是不答应的,他想要蒋淑琴离婚,想要她们母女跟着他一起生活。 蒋淑琴哭了,说她老了,不在意外头的那些眼光,可女儿还小,将来还要嫁人,她不希望他们的女儿被他们所影响。 看着邋里邋遢的小院子,看着镜中残缺的自己,杨大志又一次选择了隐忍。 “既然决定放过她们母女,又为何将她们给杀了,且用的还是那般残忍的手段?”梁志洁不解,她觉得杨大志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果然,杨大志开口了,他紧握着拳头,用力砸腿:“她骗我,她一直在骗我,小婷她压根儿就不是我的女儿!” “朱小婷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我听到她跟小婷说的话了。”杨大志红着眼:“那晚,她来找我,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小婷。小婷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说父亲都要回来了,干嘛还要跟我纠缠不清。她往屋里看了眼,神色紧张地拉着小婷走了。我是没跟去,但我的狗跟去了。我那狗身上有个对讲机,原本是因为腿脚不方便使唤狗用的,没曾想却让我听到了一个秘密。她说她跟我在一起是为了骗我的钱,她说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傻子会心甘情愿地给她们母女俩花钱。她让小婷不要多想,说她绝不是我的女儿,那些话都是她骗我的。” “也许,她是在骗朱小婷呢。” “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我花了一些钱,让他们找到了朱小婷的头发,取到了朱小婷的血。我花了几千块去做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我跟朱小婷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是我女儿,她是蒋淑琴跟她丈夫的女儿。” 第123章 忠厚老实的杀人凶手(下) 好端端的,分手多年的前女友跳出来,说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 憨厚老实的残疾人相信了,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心甘情愿地养了她们母女十几年。 就在他满怀希望地等着女儿成年,等着一家三口相认,相伴余生时,他的前女友突然告诉他:“女儿不是你的,是我跟我的丈夫生的,她不可能跟你相认,因为她身上流着的都是我丈夫的血。” 被人当傻子似得骗了十几年,愚弄了十几天,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疯。 梁志洁理解他,李飞同情他,就连老民警王全安都不忍心责怪他,可杀人是不对的,是犯法的,是值不得的。 就在众人沉默时,王全安突然说了一句:“就算她骗你,你也不用杀她。她花了你多少钱,你起诉她要回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值得。” “是不值得,可我忍不住。”杨大志闭上眼睛,那些野狗全都围到了他身边:“这些狗,都是我捡的,有的,养了七八年,有的养了两三年,还有的只养了几个月。我没给它们吃什么好东西,可它们对我忠心耿耿。它们不光给我看院子,还帮我拿东西,它们是狗,却比人有良心。”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我养了她们母女十年,换来了什么?欺骗,愚弄。”杨大志摇着头,从轮椅上慢慢站了起来。尽管受伤的那只脚还是坡得厉害,但他能站立了,能够不再依靠轮椅和拐杖走路了。“为了让小婷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丢人,这些年我一直在联系,我是为了她才站起来的。” “就算不是为了朱小婷,你也可以站起来。”梁志洁看着他的腿:“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的男朋友,丈夫,或者是父亲。” “你说的很对,我也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过我自己。我想过,她当初骗我可能是她没有办法。毕竟她嫁了个那样的老公,她和孩子又需要钱生活。我一个单身汉,把钱给谁不是给,我只想她给我一个交代,不要把我当傻子一样。我是不聪明,可我不傻,我知道她们心里怎么想。” “你是怎么把她们骗到坟地去的?” “没骗,我只是告诉她们,如果她们不去的话,我就把这些年的事情说出去。我给她们母女花得每一笔钱都是有记录的,买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记得。我是个被人嫌弃的瘸子,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那些个白眼和冷嘲热讽我早就习惯了,麻木了。她们跟我不一样,她们要脸,她们还想在庄子上好好活着。尤其朱小婷,她不仅是她自己的希望,更是蒋淑琴的指望。” “是你让蒋淑琴出院的?”梁志洁问:“用得什么方式?电话,短信,还是别的什么。” “狗吠,我让我的狗在乡卫生院那边叫了几声。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暗号,为的是怕别人发现。她熟悉那狗的叫声,知道我在附近。她害怕我上去找她,就带着朱小婷下来了。” “你把她们带到了这里?” “不是我,是我的狗。乡下的路,四通八达,不一定非要走你们走的那条路。从卫生院出来的每一栋房子后面都可以通到这里,那么多的田地,你们不可能一块儿一块儿去看。我的狗带着她们穿过田地从房子后面绕进来。夜半三更,又是这个时节,没有人会在地里溜达,即便是有人看见了,也以为她们是抄近路回家去的,不会联想到我的身上。” “你很聪明!”李飞看着他:“真的,你很聪明,我是由衷的。” “不,我不聪明,我只是在这个地方生活的太久了。”杨大志搓着手:“我把她们请到屋子里,小婷摔了东西,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她问我,我想要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蒋淑琴问她为什么骗我,就算朱小婷不是我女儿,她求我,我也会帮她。自从我这脑子坏了之后,我就很少体会到温暖,就连我的母亲,她也怨恨我,认为是我拖累了她。她经常跟我说,世上有那么多发烧的孩子,怎么偏偏我就被烧成了傻子?” 杨大志拍着自己的头:“是啊,为什么是我呢?如果我没有发烧,如果我像那些发烧的孩子们一样,烧一烧就好了,我现在会是什么样?母亲说我很聪明,考试都考第一名,如果没有发烧,我应该会是个大学生。我年轻时长得还不错,应该会有一个女朋友。我们会找到一份能管温饱的工作,我们会结婚,生子,像普通人那样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可我被烧糊涂了,就连说话也是练了几十年才能像现在这样表述清楚。” 杨大志让他们看他的舌头:“我照着书上练的,每天含着石子说话,几十年如一日,差点把舌头磨出茧子。” “为什么把她们带到坟地?” “因为想听实话!”杨大志垂下头:“在房子里她们不愿意说实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你们知道吗?我都把鉴定报告拿出来了,蒋淑琴她居然还说朱小婷是我的孩子。我看见她给朱小婷使眼色了,她想离开这里,想离开我。我只是要个对不起而已,很难吗?不应该吗?我像傻子一样被她们母子戏弄了十几年,我不该得到她们诚挚的歉意吗?”. “这跟坟地有关系吗?” “当然有!”杨大志扭着脖子:“她们跟朱利利一样,都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女人。朱利利是怎么死的,她们知道,我就是要让她们恐惧,让她们害怕,让她们跪在地上求我,跟我认错。我让狗把她们驱赶到坟地,蒋淑琴她竟然骂我,还有朱小婷,她说我是怪物,说她妈妈压根儿就看不上我,说她花我钱的时候,觉得我那钱上全都是垃圾的,其散发着的味道令人作呕。瞧,这就是她们,死到临头,还不知错。” “人是你杀的?” “是我动的手,但我没想把她们打死,我想让她们被我的狗咬死,只有凌迟,才配得上她们。第一次杀人,下手重了些。”杨大志将手伸出来:“杀人偿命,你们带我走吧!” “朱利利死的那夜,你可有听到什么?”梁志洁只是下意识地问了那么一句,没想从杨大志这边得到什么,结果却是令她意外的。 “那晚我就在附近,我没看见凶手,但我听到了朱利利恐惧的声音。”杨大志抬起眼眸,目光沉静地看向梁志洁:“她说……就算我抢了她的男人,我也罪不至死吧。” 第124章 单身女教师坠楼之谜 在我决定结束生命的那一刻,我有两个最后的愿望。 第一,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够同意我捐献器官的请求。我没有见过坠楼而亡的人,但我觉得起码我的眼角膜是完整的,我希望把它们捐给有用的人,通过他们的眼睛继续看这个美好的世界。至于别的,能用的也都可以拿去。 第二,即便不再完整,我也不想被埋在漆黑的地下。我希望他们可以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让我的灵魂随着海浪看遍全世界。多悲哀,我都28岁了,竟然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我知道江城市离海很远,如果父母不愿带着我远行,那就找个有风的日子,站在老家的山头把我扬了吧。死后,我想自由自在的。 这是一封写在a4纸上的遗书,遗书的内容是用打印机打的,落款的地方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坠亡者的名字:张乔炜。 “警察同志,我女儿绝不是自杀的!她那么优秀,那么活泼开朗,她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她怎么会自杀呢。”张乔炜的母亲哭得稀里哗啦,“我女儿一定是被人害的,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把那个伤害我女儿的凶手找到。” 人圈儿外,李飞揉着耳朵问梁志洁:“半个月不到,两起坠楼案,咱们江城市的风水是不是变差了?” “这个张乔炜是什么情况?”梁志洁也有些头疼。 按说,像这样坠楼身亡的案件是不需要他们刑警队出面的,可朱利娜坠楼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局长认为此类案件容易引起市民焦虑,让他们过来看看。如果死者是自己坠楼的,刑警队将案子移交下去。如果跟朱利娜一样是人为导致的,作为市刑警队的尖刀力量,他们务必要把真正的凶手捉拿归案。 张乔炜,28岁,江城市管城区第五实验小学三年六班的班主任。单身,最后一次恋爱经历是在三年前,男朋友是外地的,已经结婚生子。张乔伟性格开朗,跟同事相处融洽,是家长和学生眼中的好老师,好班主任。对于她的工作能力,第五实验小学的校长也比较认可。 根据张乔炜的家人和同事反映,在事发前两个小时,张乔炜还跟她的父母进行过多人视频聊天,跟同事也有就第二天的工作进行文字和语音沟通。不管是跟父母还是跟同事,不管是视频还是语音,张乔炜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张乔炜的母亲更是表示,视频中的张乔炜一切正常,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她还约了母亲逛街,说是给母亲买件新衣裳,等放假的时候带母亲出去玩。 “28岁的姑娘,她会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轻生。” “不是感情就是钱,可这两个因素在张乔炜身上都不存在。”李飞道:“张乔炜的母亲是退休护士,父亲是被返聘的市重点中学的特别英语教师。爷爷奶奶都是退休工人,每个月都有退休金。张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张乔炜现在住得这套房子是她上大二的时候父母全款给买的,车子是她工作之后自己买的,全款,没有贷款。她父母心疼她,每个月还会补贴她一些生活费。她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千五,就咱们江城市而言,算是高工资了。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父母还给生活费,工资尚可,就经济方面而言,应该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查过张乔炜的个人账户吗?会不会高利贷之类的。有些年轻姑娘挣得多花得也多。” “查过,没有负债,反倒有十几万的存款。”李飞摸了摸鼻子:“比我强多了,我那七八张银行卡加起来都没一万块。” “不是经济那就只能是感情了。”梁志洁看着还在哭诉的张乔炜的母亲:“没有恋人不代表没有新的感情,跟父母聊天不代表父母跟子女之间关系融洽。” “梁队的意思是——” “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梁志洁看着李飞的眼睛举例道:“2018年7月21日,在渝省的一个小区,一名男子从楼顶顶层跳楼轻生。经全面调查,确认该男子是因家庭生活琐事跳楼轻生的。死者跳楼时,年仅26岁。” “还是在2018年,年末的时候一个23岁的女大学生跳楼轻生。经调查,导致该女大学生跳楼轻生的主要原因是原生家庭的羞辱式教育。” “什么是羞辱式教育?”李飞举手,像个乖学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教育方式。” “只是名字陌生罢了。”梁志洁垂下眼睑:“据她的母亲所说,从小到大,但凡她有不顺着自己父亲的时候,父亲就会对她拳打脚踢。例如,她不想洗头,父亲就会给她一个耳光。再比如,她有不会做的题,父亲讲了一遍她还是不懂,父亲就会恼羞成怒地把她的书扔掉,同时骂她是个笨蛋。即便她考了班级第一,父亲仍然对她不满意,因为他在眼里,他的女儿不仅要考班级第一,年级第一,还要考全市,全省第一。总之,不管这个女儿有努力,有多大的进步,都不能让她的父亲感到满意,因为他制定的目标,永远都在前头,作为他的女儿,女孩儿只能奋力地奔跑,这样的生活让她感觉很累,看不到任何希望。” “遇到这种父亲的确比较窒息,还好我爹妈不是这样的,我只要能过及格线他们就很满足了。”李飞唏嘘道:“当然,我还是有一定追求,要不然,我也穿不上这身衣服不是。” “婆媳矛盾,夫妻矛盾,外债,原生家庭不正当的教育方式,都有可能成为一个人轻生的理由。”梁志洁道:“我刚当刑警那年遇到过一个案子。十八岁,很健康阳光的一个男孩子,因为父亲沉迷网络赌钱欠下巨额债务而选择轻生。他选择死亡的原因很简单,他劝不住自己的父亲,而那些巨额债务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如何去还那些钱,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催债的。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因为父亲陷入了无尽黑暗里。他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即便他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他的父亲,摆脱不了那些外债。男孩儿死后,他的父亲不仅不知悔改,反而怪自己的儿子没出息,是个懦夫。因为憎恨不成器的儿子,他把他的尸体肢解,仍在了他们家的后山上。当他被抓获的时候,他只说了句:“像那样的孩子,生了跟没生是一样的。”. 他认为儿子的死让他备受指责,却从未想过,他的儿子是因为他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后悔当他的儿子的。 第125章 藏在朋友圈的男友 张乔炜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成了这个案子调查的重点。 就遗书来看很有问题,假如张乔炜有意自杀,手写遗书显然比打印的更有诚意,换句话说,既然她都把遗书给打印出来了,打个名字也不算什么吧。那么长的一段文字都打了,还差那最后三个字? “没准儿是习惯。”栾静有不同意见:“现在的生活方式跟以前不一样,以前要嘛是打印的,要嘛是手写的,现在好多东西只有签名的地方才需要手写。也许手写签名只是张乔炜的下意识行为。据我所知,现在学校里搞得形式化主义也不少。” “栾静跟法医去了张乔炜家里,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发现!张乔炜应该是独居的,家里很干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据她的邻居反应,也没见她往家里带过什么人,是个挺正经的女孩子。从她的个人社交账号来看,分享的都是个人日常,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喏,这是她的个人微信,昨天晚上九点还发了一个朋友圈。” 梁志洁看了下,是张风景照,再仔细看,是张很特别的风景照,应该不是实拍,而是网上的p图。 这张图p得很有意境,它把洞口p成了不规则的心形,心尖处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只有背影。男人坐在心尖儿上看山,看水,看浮在山顶上的月亮。 图片的配文也很有意思,是李白的长相思。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张乔炜有个秘密男友,这图,这文都是表相思的。” “真有个秘密男友?”栾静看着张乔炜的朋友圈,除了偶尔发些或文艺,或酸腐的文字之外,大多数都是她的自拍照,有在学校的,有在酒吧的,还有在旅行途中的。通过分析她的照片还真看出一些猫腻来。比如,张乔炜的自拍照都是比较忧郁的,衣着更时尚,也更大胆。在学校拍得都比较中规中矩,连笑容都是职业的。旅行照多半都是别人拍的,笑颜如花,看得出她十分开心。 “照片发在朋友圈,文字也发在朋友圈,证明她那个秘而不宣的男朋友就在她的朋友圈里。可她朋友圈有三百多人,咱们怎么知那个才是她的男朋友。” “真心要藏的人不一定在朋友圈里。”梁志洁接过手机操作了一下:“这个还是魏莱告诉我的。她说赵阳出轨那会儿她查过赵阳的朋友圈,朱利利压根儿不再他的联系人里。他既不给朱利利点赞,朱利利也不在他的朋友圈里晃荡,以至于在他们交往初期,她没有在他的朋友圈里找出任何线索。直到朱利利忍不住自己跳出来,直到她通过朱利利发给赵阳的信息确认了她的手机号码,然后她把那个手机号码复制粘贴到了查找栏里。当朱利利跳出来的那一刻,她明白他们是有来往的,只不过是在回家前特意删了她的号码。” 梁志洁将手机递给李飞,上面赫然是一个男人的微信:“让技术部门去查一查这个男人。” 技术部门的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账号,并且通过他的账号找到了他的妻子。在对男人的社交账号进行分析时,意外发现了他妻子隐藏的小号,而在那个小号上发布了大量的聊天记录。就头像来看,一个是张乔炜,另外一个是被张乔炜刻意隐藏起来的男人。 随便打开一张截图,其所展示的聊天内容都让他们对张乔炜的初步印象大为改观。 张乔炜:你们还是离婚吧,我求你,不要再纠缠他了。 原配:你是我见过最可耻的人,年纪轻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不找你就算了,你居然上赶着来找我?你有什么资格逼我离婚,你要弄清楚,你是第三者,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张乔炜:你脸皮真厚,死皮赖脸耗着他。我要是你的话早就离开了。何必呢,自讨没趣,让孩子跟着你见不得人。 张乔炜:女人应该自强自立,没有爱情的婚姻,强留何用。 张乔炜:我劝你早做打算,免得伤人伤己。 张乔炜:想开一点儿,别死撑着,你们迟早都是要离的。 张乔炜: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张乔炜:我希望你能认清楚,我才是他的最爱。 张乔炜:分手吧,我会劝他净身出户的。 原配:你脸真大,你凭什么笃定他是爱你的?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所有的感情都是经过柴米油盐考验的。他要真的在乎你,还用得着你来催着我离婚?有本事的话,你让他跟我离。 张乔炜:他那是不忍心伤害你!他跟我说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早就不想跟你过了。他说遇见你,娶了你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原配: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劝他赶紧跟我离婚。 张乔炜:你非要这样吗?我劝你是不想让他为难,我心疼他,希望你能主动退出,好自为之。 原配:废话少说,让他自己跟我提。你算哪根葱? 再往下翻,居然还有张乔炜跟那个男人的聊天截图。 张乔炜:知道你喜欢吃蛋糕,我特意去学了烘焙,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配图是一张刚刚出炉的小蛋糕,但这个小蛋糕明显就是从外面的面包房里买的。 男人:这么贤惠啊?蛋糕很漂亮。 张乔炜:再贤惠也不是你妻子。 男人:生气了?看書菈 张乔炜:我哪有资格生气,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明知道我们这样下去没有结果,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择家庭,我不怪你,我也会嫁人的,我爸妈已经在催我了。你要是单身就好了,哪怕是个离异的,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男人:乖,别胡思乱想了。 男人:不管我身在何方,你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相信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李飞看得只犯恶心,指着截图中的男人道:“真要那么重要他就离婚了!这玩意儿,妥妥地渣男一个。一边拖着妻子,一边在外面朝三暮四。在老婆面前扮演好丈夫,说是张乔炜对他死缠烂打。在张乔炜这边又说老婆不好。这张乔炜也是个傻子,他老婆要真那么不好的话,他早八百年就离婚了。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他绝对不会为了婚姻委屈自己,他不跟老婆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老婆挺好,起码对他真心,起码是个贤惠持家的女子,真要是那种不着家的,你信不信,他压根儿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外面瞎搞,他家里的事情他都还搞不定呢。” “嫌疑人有了,去查一查吧,无论张乔炜是否自杀,她跟这个男人之间都是有牵连的。”梁志洁拍了拍李飞的肩:“刘志宏在做什么?” 第126章 婚外情是条不归路 刘志宏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上班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执勤,下班后老老实实回家。她没有多余的社交,除了偶尔去超市买个菜,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她那个小出租屋里。 她朋友不多,除了跟她一起当保安的,就那个吓死人的塔吊司机。 塔吊司机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三年,每到规定的探视时间,她都会带点儿东西去探望他。李飞跟司机聊过,他跟刘志宏的每次见面聊的都是电影,关于人皮灯笼,关于工地上的鬼面具,关于吴远强,关于朱利利,他们从未聊过。 司机说他不知道刘志宏是女的,打从他们认识的那天起,他就把她当成哥们儿,从来没想过在那样的一个躯壳下面隐藏着一个女子的灵魂。简而言之,要不是李飞告诉他刘志宏是女的,他会以为别人是在跟他开玩笑。 关于中央花园在建时的情形他也知道一些,吴远强是在那个工地上干过活儿,刘志宏也在,但他们不属于同一个施工单位,施工项目。刘志宏说她没见过吴远强这话可信。 关于人皮灯笼,他坚信这件事儿跟刘志宏无关,因为刘志宏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技术部门也监控过刘志宏的电话和社交账号,他电话很少,不是同事就是领导。社交账号也不发布内容,主要是看别人的。内容比较随机,基本上属于刷到什么就看什么。 她是魏莱的粉丝,在魏莱的账号下面也有互动,但互动不多,基本上都是针对魏莱发布的账号内容。技术人员分析过那些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总之,刘志宏跟魏莱和赵阳之间似乎没什么特别关系。 关于杨大志被抓前说得那句话他们也分析过,他们认为朱利利的死跟她介入别人家庭这件事有关,对方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有可能是某个被她插足婚姻的受害者。杀人这事儿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也有可能雇凶,但在没找到嫌疑人之间,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总之,这个案子距离真正的水落石出还有一定的距离。 张乔炜跳楼后没多久,那个跟她有关系的男人就主动找到了警方。 他跟张乔炜是在班级群里认识的,张乔炜是他儿子的班主任。他儿子比较调皮,刚入学那会儿隔三差五就被喊家长。他老婆工作忙没时间,每次叫家长都是他去。他是经商的,比较擅长人际交往,表面功夫。为了让老师对孩子好一点儿,他经常找张乔炜聊天,适当地帮她一些小忙,时不时地再打着孩子的名义给她送一些小礼物。再后来发展成了私下见面,从班主任和学生家长变成了朋友,又从朋友变成了非正当的男女关系。 张乔炜喜欢他是因为他有钱,舍得给张乔炜制造小浪漫。他喜欢张乔炜,纯粹是因为对方年轻漂亮。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过他绝对不会为了张乔炜离婚。他老婆是跟他从苦日子熬过来的,甭说双方父母,就是家里头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承过他老婆的情,他要是敢跟他老婆离婚,绝对是众叛亲离。 婚姻跟婚外情他是分得清的。 张乔炜知道他的心思,也跟他保证过绝对不会破坏他的家庭。她说她是个不婚主义者,就想有个男朋友疼她,至于这男朋友是不是已婚的,她根本不在意。 用男人的话说,他跟张乔炜那是半斤八两,各取所需。 就因为张乔炜的这些话,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在经济上给予她更多的补偿,说白了,除了名分之外,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尽可能的给予。可她贪心啊,她竟开始盘算着让他跟他老婆离婚。 他跟张乔炜说过分手,张乔炜死活不同意,说自己不会再逼他了,说自己会乖会听话,转头却把他们的聊天记录发给了他老婆。 他跟他老婆结婚十几年,说实话感情早就淡了,他不离婚,是因为他老婆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人。他老婆不跟他离婚是为了孩子,是不甘心把他们辛辛苦苦奋斗来的家产分给另外一个女人。他老婆跟他说过,只要他不把张乔炜带到了家里,带到她面前,只要他不把他们两个的家底儿交给张乔炜,其余的事情她可以不去深究。 老婆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懂事也知道适可而止。他是真想跟张乔炜分了,可张乔炜这个疯婆子不同意,分手可以,他跟他老婆也得离婚。为了逼他离婚,张乔炜那是隔三差五地闹,且越闹越过分。他哄着张乔炜也是没办法,为了表面上的宁静,只能委曲求全。 婚姻是条双行道,多一个人,多一辆车,迟早都会出车祸。这件事最终还是演变到了他不能控制的程度。因为张乔炜的频频挑衅,他老婆不光把那些私密截图发到了网上,还去张乔炜家里闹过,去跟她的学校领导告过状。 他老婆给张乔炜下了最后通牒,倘若她继续以第三者的身份纠缠他,她就带着人去张乔炜的小区里敲锣打鼓,把她的私密照发到教育局的邮箱里,她要让她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直属领导都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老婆不打没把握的仗,她是带着律师去见张乔炜的。律师从法律层面给张乔炜做了解释,就算他老婆把这事儿闹大了,顶多也就是赔偿几万块钱,但张乔炜要付出的是她的事业,前途,未来以及她将来的婚姻。 张乔炜因为这事儿找过他,他选择了回避,因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给张乔炜承诺的,这件事儿打从一开始就是各怀鬼胎,你情我愿的。倘若不是张乔炜贪心,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怀疑张乔炜的自杀跟他老婆下达的最后通牒有关。 男人的话让梁志洁他们一阵唏嘘,想同情张乔炜却又同情不起来,因为从始至终她都知道她喜欢上的是个什么人,她所走得每一步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一个成年人,她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案子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张乔炜的母亲找到刑警队,说她女儿的死跟一个叫魏莱的女人有关。 她手里有一张官网截图,上面是一条举报信息,举报人是魏莱,而被举报的那个正是坠楼而亡的张乔炜。 第127章 漂浮在河上的行李箱 自打朱利利那个坟场案出了之后,这江城市就变得格外不太平,各种稀奇古怪地案件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用李飞的话说,这朱利利没死之前,咱们刑警队大半年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棘手的案子,毕竟江城市只是一个小城市,人命案少之又少。即便偶尔出现一例,也是脉络清晰,好侦查,好办理。 现在跟过去不一样,普法力度大,人民群众觉悟高,大部分犯事儿的到了最后都会选择主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像坟场案,人皮灯笼案这种让他们摸不着头绪的事情,以前从未有过。 十分钟前,刑警队接到管城区小河派出所的邀请,说是有人在河边钓鱼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浮尸。尸体被装在一个红色行李箱中,行李箱被河水冲上岸,卡在了岸边的草丛里。草丛附近有几个钓鱼的,看到那个行李箱开始打趣,说里面装得可能是尸体。 这种情节,在悬疑剧,刑侦局中比比皆是,那几个钓鱼的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曾想这行李箱中真装着一具尸体。 江城市连着几天雨,雨不大,却也让河上涨了水。从行李箱上的痕迹判断,这个行李箱原本是被绳子绑着沉在河里的。大概是因为绳子脱落或者是磨断的缘故,才让行李箱从河底浮了上来,顺着暴涨的水流冲到了岸边。 在闷热的环境中,露天的尸体三天就可以形成巨人观。法医们倒是不怕恶心,就怕尸体腐败之后会丧失一些线索和证据。好在这具尸体是被装在行李箱中的,好在现在已经是九月末了,好在因为下雨这几日都比较阴凉,对于尸体的保存情况,他们还是比较乐观的。 梁志洁他们是跟法医一起抵达的现场。河边的人不多,且大部分都站在距离现场很远的河堤上,除了小河派出所的民警外,剩下的就只有报案人。 报案人有三个,分别是56岁的老马,44岁的老李和26岁的小胡。其中老马跟老李是鱼搭子,就是经常在一起约着钓鱼的伴儿,小胡是今个儿出来钓鱼才碰上的。 蹲在地上抽烟的那个是老马,低着头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的那个是老李,旁边那个正跟民警同志手舞足蹈,讲得满眼兴奋的是小胡。行李箱,就是他用老马的鱼钩给勾上来的。 “那行李箱就卡在那边!”小胡往河里指着:“就那两棵柳树,它们本来是长在河岸上的,最近河水暴涨淹里面儿了。行李箱顺流而下,就卡在了那些柳树条中间,亏得我眼尖,要不它就飘走了。” “行李箱是你捞上来的?” “是我捞上来的!不不不,也不能算是我捞上来的,那东西挺沉的,要不是马叔他们帮我,我也捞不动。那捞箱子用的鱼钩都是马叔的,那可是专业级的鱼钩和鱼线,我那随便买的破杆子不行,扯了一下就断了。” 小胡扫了眼地上被扯断的钓鱼竿。 “行李箱是个什么情况?” “红色的,飘在河上,拉到河边的时候,那拉链还是好好的。”小胡介绍着:“这行李箱挺旧的,估摸着是早些年上学的时候买的,反正我读大学那会儿,满校园好多这种行李箱。” “将行李箱拉到河岸上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比如说尸体的腐败味儿?”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就河边的这种腥臭味儿。后来闻见了,觉得不对劲,觉得我们的猜测可能是真的。”小胡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看见行李箱那会儿,我们就猜测里面有尸体,要不谁把行李箱扔河里呀。” “你们是把行李箱直接打开的吗?” “不,就拉开了一条缝。”小胡用手比了下:“我拉的,让李哥用手机上那个自带的手电筒往里头照了下。我们没看见尸体,就看见了个红色衣角。里头那个东西味儿大,不是尸体都说不过去。” “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用李哥的电话。我那手机在河边儿打游戏打没电了。”小胡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真没电了。” “是没电了,但这电话号码你得留一下,万一日后还有事儿问你们呢。”民警统计了三个人的联系方式,随后让他们从沿河的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此时,红色行李箱已经被搬到了一处视野更为开阔,地面也更为干爽的地方。 打开行李箱,看见的是一张粉红色的婴儿抱被。被子皱巴巴的盖在女尸身上。死者是名女童,看身高体征,应该在五六岁左右。尸体是蜷缩在行李箱里的,保存还算完好。 在女童身上发现了两处较为明显的伤痕,一处在胳膊上,是烫伤,面积比较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右小臂。另外一处在女童的头颅左侧,是撞击伤。就伤口来看,应该是撞到了桌角或者是长方形的,有角的茶几上。女童是被掐死的,脖子上的掐痕比较明显。另外,女童的死亡时间不超过12小时,她极有可能是在昨天晚上遇害的,遇害地点是在她的家里,抛尸地点是在距离她家不远的河边。 沿河两岸有不少村庄,结合最近涨河以及河水的流速分析,他们画出了几个最有可能的村子,让派出所的民警配合查找。 不到两个小时,户籍民警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小姑娘姓刘,叫彤彤,是王湾村的村民,今年六岁半,还在上幼儿园的学前班。 彤彤的父母在她一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她父亲婚内出轨,并且在外借了很多的外债。离婚的时候,彤彤的抚养权归她父亲所有,母亲王娜每个月支付抚养费六百元。半年后,彤彤的父亲再婚,将每个月六百元的抚养费变成了一千元,理由是彤彤长大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彤彤的母亲不同意,父亲就把她送到了爷爷那边,说钱不到位,他就不尽抚养义务。看書菈 为了问彤彤的母亲要钱,他是想方设法的折腾女儿。他曾在网络上发布过殴打女儿的短视频,还曾将女儿活埋,事情曝光后,得到了有关部门的教育。彤彤的母亲曾向他争取过女儿的抚养权,但由于彤彤的母亲居无定所,工资也不高,没办法向彤彤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官司最终以双方同意调解结束。 再婚两年后,彤彤的继母给她生了个弟弟,父亲嫌她多余,就想把她送回到她母亲那里。可彤彤的母亲也再婚了,男方是二婚,家里条件不好,还带着两个孩子,没办法抚养彤彤。这几年,彤彤一直都是跟着她爷爷生活的。 第128章 命运坎坷小女孩儿 警车刚到王湾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就把儿子推到了跟前。儿子耷拉着脑袋,老人背着手,手里则握着一把生锈的砍刀。 “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抓我儿子的吧。”老人红着眼睛:“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把我孙女儿给害了,要不是村委会的人找到我,我还真以为我那孙女儿被她妈妈给接走了。”看書菈 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将手里的砍刀劈到儿子身上。 通过老人以及周边村民的嘴,梁志洁他们还原了事发经过。 孩子的幼儿园里举行活动,活动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参加的,凡是参加活动的孩子需要每个人缴费八十块钱。六岁半的彤彤很想去参加那个活动,可爷爷手里没有钱。老人家身体不好,家里的田地也都被儿子分走了,他的主要收入是家里养的那些羊。前阵子生病,把家里仅剩的那点儿存款给花没了。 看着孙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老人就让彤彤就去他的父亲和继母要。彤彤的生母每个月给七百块钱的抚养费,这些钱都被攥在彤彤的继母手里,他们祖孙两个是一分钱都没有见到。按照老人的想法,这八十块虽然不少,但比着他们夫妻俩攥着的抚养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如果儿子不给,他就出去给彤彤借,说什么都不能让孙女委屈。 让老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为了这八十块钱,儿子竟在儿媳妇的挑唆下,将彤彤给掐死了。得知真相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拿着砍刀就去了儿子家里。 儿子说他不是故意的,儿媳妇抱着年幼的小孙子跪在地上求他,问他是不是只宠孙女不疼孙子,是不是要让他那个小孙子没了爹。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再不喜欢这夫妻两个,小孙子也是无辜的。思来想去,老人只能逼着儿子自首。 面对着梁志洁的询问,男人起初不吭声,直到李飞拿出手铐来,他才将掐死女儿的事情老实交代。 男人说彤彤来的不是时候,这彤彤来要钱的时候他跟二婚妻子因为钱的事情吵架。妻子嫌他本事,说他每个月挣的钱还不如还外债的,说嫁给他,给他生儿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跟妻子想法一样,觉得遇见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没认识这个之前,他跟前妻生活的挺好的,生活虽不富裕,却也没穷没欠。他欠的那些外债,都是听着现在的妻子的话,盲目投资欠下的。她不仅不想办法帮自己还债,反而三天两头的指责自己,这换到那个男人身上不生气。 彤彤来的时候他正在起头上,听见彤彤问他要钱,他就气得推了她一下。他没想到暖水壶会倒,更没想到彤彤会被烫伤。他被那哭声弄得心烦,加上妻子还在一边抱怨,说家里本来就没钱,彤彤还烫伤了。她说彤彤是故意的,是被她亲妈怂恿着来家里要钱的。 他当时脑子发懵,就把哭着的彤彤推到了另外一边,没想到她又磕在了桌子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彤彤他懵了,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妻子见状越发来劲儿,她不停地用手推他,问他彤彤是不是死了,说这丫头死了还好,万一弄个脑损伤啥的更花钱。 后来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就觉得耳朵边聒噪地厉害,他一边吼着妻子让她不要说话,一边用力掐住了彤彤的脖子。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彤彤显得比同龄人瘦小,她那脖子也是细细长长的一截,稍微用点儿力她就没生息了。 行李箱是前妻留下的,是她当年的陪嫁。抱被是彤彤小时候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抱被塞到行李箱里,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不想这件事被人发现。 他们村离河很近,他就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行李箱拉到了河边,绑上石头推下去。他是看着行李箱沉底的,他想过可能会被人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他说他对不起彤彤,事到如今,他只希望他的再婚妻子跟他的老父亲能帮着他把小儿子抚养长大。 男人自首了,法医却在对彤彤进行解剖时有了新发现。彤彤不是被掐死的,而是在被沉入河中之后闷死的。她只是被掐晕了,在被父亲拖行的途中有过片刻地清醒和挣扎。他的父亲没有发现,他将还有生命的女儿毫不留情地抛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没有人知道可怜的彤彤在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是怎么想的,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起自己再婚的父亲,再婚的母亲,会不会质问他们,“既然你们都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 警车上,李飞问梁志洁:“你说那个抱被意味着什么?彤彤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梁志洁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对李飞道:“抱被是新生儿的第一张被子,也是她来到这个世间感受到的最初的安全与温暖。我想彤彤的父亲是不想她来到这个世上吧。如果没有这个女儿,他就不会成为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他本质上是在逃避,他是一个怯懦的,不负责任的男人。遇到他,是彤彤的悲哀,虽然知道没有下辈子,可我希望彤彤有,希望下辈子她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会尽心尽力呵护着她长大的好爸爸。” “遇到这种爸爸真倒霉,自己不爱孩子还不让前妻带走。”李飞叹了口气:“你们说,如果当初他把彤彤的抚养权交给了他的前妻,他前妻会不会为了这个女儿不再婚?就像魏莱似的,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生活。” “也许会,也许不会,假设的事情谁能知道结果呢。”梁志洁摁着两侧太阳穴:“魏莱投诉张乔炜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张乔炜的死跟魏莱有没有关系?” “我去找过魏莱,也去找过第五实验小学的负责人,还给教育局那边打了电话,他们三方的说法基本上是一致的。”李飞活动着肩膀:“魏莱之所以投诉张乔炜,是张乔炜不让魏莱的大儿子参加学校的相关考试,同时在班级里孤立孩子。” “这张乔炜为什么不让孩子参加考试?”梁志洁不解:“小学生参加考试不是应该的吗?” 第129章 蛇打七寸抓命脉 “那是从前了!”李飞不以为意道:“现在这学校已经不是单纯地教书育人了。以前也分好学生和差学生,但不会影响到老师的绩效和考评,那时候的老师都是冲着教书育人去的。现在这老师,都把教书当职业,上班等同于上班。当然,我不是说现在的老师不好,而是大环境如此,都得朝着生活奔。” “魏莱不像是那种会因为孩子而冲动的人。”梁志洁琢磨着:“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另有隐情?” “的确另有隐情。”李飞打了个瞌睡:“魏莱说孩子的成绩她知道,自打她跟赵阳的事情爆发之后,孩子在精神方面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尤其大儿子,性情大变,成绩下降。对于老师不让孩子参加考试的行为她表示理解,也愿意配合学校的要求给孩子请假,哪怕让她以孩子监护人的身份去学校签字,写申请书都可以。可张乔炜让她去医院给孩子开一份住院证明。” “住院证明?” “是,住院证明,根据魏莱提供的她跟张乔炜的对话来看,张乔炜是这么要求的。”李飞道:“作为家长魏莱是配合的,她跑了不少医院,可医院里的大夫根本不给她开住院证明。孩子好端端的,没有任何问题,医院也不可能让孩子随便住院。为了配合校方的要求,她东奔西走找了很多关系,好不容易才在乡卫生院开出一张住院证明,张乔炜说不行,要大医院的。这不是明着难为人吗?” “然后魏莱就把她给举报了?” “这后面还有事儿呢。”李飞笑,颇有些替魏莱无奈的意思:“魏莱给张乔炜发信息,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她在大医院里没有关系,也不认识能开除证明的大医院里的医生。她说如果学校能开出证明的话,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愿意签字。张乔炜说她笨,说他们班级群里就有一个做医生的家长,让魏莱去找那位学生家长。” “魏莱找了吗?” “魏莱给人家发信息,人家没通过。” “正常,又不是特别熟悉的家长。” “可张乔炜不这么想,她让魏莱去打听这位学生家长的地址,让魏莱去人家家里求人家。她还叮嘱魏莱,让魏莱带上礼物,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且不说这个行为是不是适合,单就不让孩子参加考试的这个事情来说,本来就是你校方提出的要求,为的是张乔炜的个人利益,家长已经让步了,你还让家长私下与别的家长接触,贸贸然的去给人家送礼,你让人家怎么说,怎么看这件事?” “张乔炜的行为的确不妥,办事儿没这么办的。” “魏莱拒绝了张乔炜的要求,她的态度很明确,如果只是让她自己配合的话她愿意,让她因为这事儿去给别的孩子家长送礼,引起人家家长的误会,让孩子在学校沦为笑柄她不愿意。张乔炜不依不饶,连着好几天给魏莱打电话,发短信,言语也来越犀利,各种隐晦指责。魏莱忍无可忍,把张乔炜给投诉了。在接到魏莱的投诉后,校方对此进行了关注,相关部门也对此进行了回访,张乔炜向魏莱道了歉,孩子顺利参加考试,这事儿就过去了。单就这件事儿而言,张乔炜没必要自杀。” “学校可有对张乔炜进行相关处罚?” “没有,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下,主要是针对她的办事方法。”李飞捏着脖子:“这事儿,我找他们学校的领导核实过,应该没有出入。” “跟投诉的事情无关,那就还是感情上的事情。”见李飞一直捏着脖子,梁志洁问了句:“你这脖子怎么了?” “有点儿疼,可能是睡落枕了。”李飞继续捏着:“我去找过原配,昨晚上八点多钟,把人家给堵在办公室了。” “八点多钟?”梁志洁摇头:“没违反纪律吧?” “放心,咱是干啥的,能做那知法犯法的事儿吗?”李飞打了个瞌睡:“去之前我给她打过电话,她一直对她老公的事情避而不谈。这要只是他们的家务事儿,不谈就不谈了,可这牵扯到咱们的案子,我能让她随便儿糊弄过去吗?我知道她公司在哪儿,也知道她在哪儿加班,我就去她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关于张乔炜的事情她怎么说?” “跟她老公说的差不多。”李飞又打了个瞌睡:“她跟她老公是彼此的初恋,她见过他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模样,当他心里有人之后,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年头,不怕有钱的男人突然没钱,就怕没钱的男人突然有钱,一旦男人有了钱,他就想把从前没吃过的,没见过的,没玩过的全都尝试一遍。对于老公出轨这件事儿,她采取的是难得糊涂的态度,只要这个男人还回家,对她跟孩子还好,知道把挣得钱拿回来,对于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是张乔炜主动找到的她,是张乔炜让她没办法再装糊涂下去。所以,她恨张乔炜!” “没错,她也是这么说的。”李飞道:“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便张乔炜已经死了,在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她仍是恨得牙痒痒。在她看来,原配不去找外室的麻烦,外室就应该安分守己地待着。可张乔炜不安分,她大刺刺的,堂而皇之地以第三者的身份要挟她,挑衅她,想要把她这个原配踩进泥土里。这让她忍无可忍。” “张乔炜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分。” “出轨的男人都是墙头草,那边儿的风大他就往那边儿倒。眼看着丈夫靠不住,原配只能出手。她先是雇了私家侦探和律师,不仅查清楚了她丈夫的个人资产,还把他跟张乔炜之间的经济往来查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她还查到了不少张乔炜的事情,例如她曾为了钱给一个老男人生过孩子。” “张乔炜有孩子?”这个消息让梁志洁猝不及防。 “是有个孩子,上大学那会儿生的。因为这事儿,她还延迟毕业了一年。”李飞拿出调查结果:“男人是学校领导,退休后带着老伴儿和孩子移民去了泰国,那孩子长得挺像张乔炜的。据说张乔炜跟她前男友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原配这也算是蛇打七寸,抓住了张乔炜的命脉。” 第130章 死在张家的窃贼 凌晨两点,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说在小区里看见了鬼。 那个小区正是张乔炜生前所在的小区,而发现鬼的那个房间正是张乔炜生前所居住的房间。因为事出蹊跷,派出所通知了刑警队,刑警队通知了梁志洁和李飞。两个人赶到小区时,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四十五分。 报案人是个小姑娘,刚从大学毕业,在一家信息科技公司做财务。因为账目出了点儿问题,她在公司自查到了一点多,离开的时候是一点二十八分。路上的时间她没算,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小姑娘是外地人,在江城市上的大学,毕业后进入现在的这个公司。房子是她三天前才租的,刚住下就发生了张乔炜坠楼事件。好巧不巧的,她刚好住在张乔炜下面的那一层。 因为害怕,走到张乔炜坠楼的那个地方时,小姑娘略微犹豫了一下。楼道里的灯似乎坏了,一闪一闪的,小姑娘不敢进去,就跑到门卫那边求保安。 从门岗到小姑娘租住的这栋楼走路需要三分钟,加上两个人说话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在距离这栋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小姑娘发现楼上的一个房间不正常,仔细一看,是张乔炜家。 “你们最初看到的是一个人的侧影?”李飞做着笔录:“是谁先看见的?” “是我先看见的!”小姑娘举手,因为受到惊吓,她的脸色仍有些泛白:“那个时间,小区里的大部分人都睡了。我是因为知道那楼上死了人,心里害怕总往那上面瞟。我心里很纠结,既害怕看见什么,又想要看见什么,我是不是心里有病,得去看心理医生啊。” “没病没病,我也是这样的。”李飞赶紧安慰道:“说说你看见了什么?” “房间里亮着灯,窗帘在飘,我估摸着那楼上的窗户是开的。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也没往我家楼上去想。第二次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影子。” “什么样的影子?” “侧影!”小姑娘站起来演示了一下:“就像这样的侧影。” “一个人侧身站在窗户前?”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我当时还纳闷来着,寻思着谁大半夜的起来晾衣服。后来又想,可能不是晾衣服,是半夜醒了睡不着,跑阳台上透气。我们这户型你们也看到了,客厅跟阳台是相通的。” “后来呢?” “我就眨了下眼睛,那人就站到了玻璃跟前,摆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姿势。”小姑娘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一边问保安:“大哥,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小姑娘的姿势的确很奇怪,像壁虎,又像是影视剧里那种被打飞到墙上的人。 在得到保安的回应后,小姑娘又开了腔:“就是这个样子的!本来就够奇怪的,那人还在玻璃上扭动,越扭越奇怪。后来听保安说那是张乔炜家。张乔炜就是坠楼的那个老师,住我家楼上的那个。我越来越看,仔细数了数,还真是她家。然后我就拉着保安大哥报警了。” “有安全意识是对的,报警也是对的。”李飞冲小姑娘伸了个大拇指:“没有鬼,别自个儿吓自个儿,那就是个入室盗窃的贼。” “那个贼是不是出事儿了?”小姑娘不安地问:“我看见穿白衣服的人了,电视里,这种人通常都是法医。法医只有死人的时候才出现,这楼上是不是有发生命案了?” “如果是,你怕不怕?”李飞问,不忍告诉小姑娘真相:“可以的话,换个房子吧。” 小姑娘快哭了,她看着梁志洁,鼻子一抽一抽的:“押一付三,我租了半年,现在搬的话,房东不给退钱。我刚毕业,房租都是我爸妈给的。算了,人都穷成这样了,还怕什么鬼呢。” “有房东的电话吗?我帮你去跟房东谈。”梁志洁开口:“让保安帮你问问这小区里还有没有其它房子出租,离这栋远点儿就是。” 小姑娘点头,对梁志洁表示谢谢。 楼上,法医们正在进行调查。 梁志洁带着李飞走进去,问正在忙碌的法医:“什么情况?” “案发现场的情况有点儿简单,但这个案子本身可能有点儿复杂。”法医将一张身份证递给梁志洁:“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个有案底的窃贼。朱成峰,男,三十七岁,惯偷。死因是中毒。” “中毒?” “对,中毒,具体是什么毒,我现在没法儿告诉你,但极有可能是凶手从某种植物中提取的。”法医指着死者的嘴角:“毒药是被灌进去的,死者有轻微挣扎,在嘴角这边留下了一些东西。根据我的经验,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这凶手,是有技术水平的。” “你们法医还能这么夸人?”梁志洁去看死者的状况:“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惊吓,极度的惊吓,他可能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法医摊手:“比如,装成鬼的凶手,亦或者是长得很像鬼的凶手。总之,他被吓着了,他的那些反常举动,都是在受到惊吓之后被胁迫的。还有,案发现场有三个人,尽管足迹不清晰,但可以确定是,除了死者朱成峰之外,还有另外两名男性。” “三个人?” 不光李飞意外,梁志洁也意外。 “张乔炜家里进贼这事儿我能理解。许是想趁着户主死了,来家里偷一些值钱的东西。另外的那两个人是谁?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张乔炜家的?” “另外两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其中一个藏在了女主人的柜子里。”法医领着梁志洁他们进入主卧,拉开一扇柜门,往里头指了指:“男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体型一般,大概一百三十多斤,是硬把自己塞进去的。这人身体不好,脾胃虚弱,头油,脱发,这里面有他掉落的头发丝,我已经取了部分,等你和李飞找到嫌疑人的时候,可以做个dna确定一下他的身份。” “是凶手吗?”李飞从柜子里捡了根头发,的确很油,不是张乔炜的,也不是她那个男朋友的。 凶手不是藏在柜子里的这个,而是进入张乔炜家的第三个人。这个人可能目睹了,或者是听到了整个犯案过程,因为他是在凶手离开了自后才走的。 还有,窃贼是通过开锁技术进入的房间,这个人是通过钥匙,至于凶手是怎么进来的,有可能是第二个人进来之后没关门。 所以法医才说,案情很简单,案件很复杂。 第131章 神出鬼没的鬼面人 第二个人还没找到,疑似凶手的那个倒是浮出了水面。 在小区的一个监控摄像头里,他们发现了疑似鬼面人的踪迹。跟上一次发现他的踪迹时一样,他几乎避开了小区里所有的摄像头。这一次,他没有走下水道,而是通过翻墙出了小区。 墙上有很多的手印和足印,这些印迹重叠在一起,很难辨认出哪个是鬼面人的,提取地意义不大。 “鬼面人对这个小区很熟悉,不是小区里的住户,就是小区里的工作人员,要嘛就是经常出入小区的人。”李飞说出自己的结论。 “不一定是经常出入小区。”栾静发出质疑:“假如我是鬼面人,我只需要去小区里转两圈,或者在里面待上一天,我就能将这个小区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你又不是鬼面人,你是刑侦人员。”李飞故意跟栾静斗嘴。 “可我觉得这个鬼面人比我心思还缜密。”栾静点着下巴:“虽然他是凶手,但我觉得他真挺厉害的,每次都能精准的躲过我们的追捕。可有件事儿我想不通。” “我们栾警官也有想不通的事情。”李飞笑她,被栾静伸手打了一下。 “不止栾静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梁志洁在纸上画着:“最初,我们怀疑鬼面人是针对吴远强的,可通过对吴远强的周边进行查访,确认他跟鬼面人之间并无联系。” “后来,我们又调查了盛达集团,发现他们跟鬼面人之间也没有牵扯。”栾静接道:“我们也曾一度怀疑这个鬼面人跟当时被拆迁的居民有关,他之所以在工地上放人皮灯笼是为了引起惶恐,可被拆迁的居民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再在那个工地上出现过。” “再后来,我们怀疑他跟熊珍艳的死有关!”李飞补充:“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曾出现在熊珍艳被害的命案现场,并且目睹了整个犯案及抛尸过程,随后他还帮着马满杰打扫了现场,转移了死者熊珍艳的尸体。然后从熊珍艳的身上取了一块儿皮,做成了精美的人皮灯笼。” 李飞拿出人皮灯笼的照片。 “他的一系列操作,让我们认为他跟熊珍艳,马满杰,吴远强之间是有关系的。可马满杰不认识他,甚至有些恐惧他。网咖里见鬼就是他最真实的反应,我们甚至可以认为,马满杰的自杀跟这个人有直接的关系,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马满杰产生了恐惧心理。可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吴远强那边我们进行了排查,熊珍艳跟马满杰我们也进行了详细的排查,都没找到这个鬼面人。”栾静补充道:“然后,我们通过熊珍艳把她跟朱利利的案子联系上了。” 栾静在纸上写下了这三个人的名字。 “熊珍艳跟朱利利既是同村又是亲戚,吴远强是朱利利的前男友,直到朱利利遇害,两个人还有经济纠葛。于是,我们做了个大胆的猜测,认为这个鬼面人是跟朱利利有关的。” “不瞒你们,我曾怀疑这个鬼面人是刘志宏。”梁志洁在纸上写下刘志宏的名字:“刘志宏,27岁,江城市本地人,一直从事保安工作,对于小区里的安保设施很熟悉。除此之外,她对于工地上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曾出入过吴远强所在的工地。她跟朱利利认识,跟吴远强认识,跟赵阳认识,跟魏莱也认识,假如鬼面人一定要有个身份的话,我觉得刘志宏很合适。” “刘志宏还知道朱家庄。另外,她还会骑摩托车。”栾静拿出刘志宏的照片:“单看她的背影和侧影,跟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鬼面人也是有些相似的。” “刘志宏是鬼面人?可这刘志宏也去过网咖啊。”李飞比划着:“刘志宏去过网咖,刘志宏认识马满杰,马满杰见鬼,马满杰被吓到……不对呀!” “哪里不对?”栾静看向李飞。 “马满杰都在网咖里见过刘志宏了,他怎么可能会被鬼面人吓到?就算这鬼面人带着面具,看身形总能看出来吧?声音,这鬼面人出门的时候总不能带个变声器吧?还有,根据我们之前的认定,这个鬼面人是去过熊珍艳的那个案发现场的,他跟马满杰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见面了,你会害怕一个帮你掩盖犯罪事实的人吗?那不是敌人,是朋友,你会害怕你的朋友吗?综上所述,我认为刘志宏不是鬼面人,鬼面人也不是刘志宏。” “的确!”梁志洁点头:“当我知道刘志宏是女性的时候,我对我之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尽管她很符合鬼面人这个角色,但因为她是女性,我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朱利利之死,明显带有羞辱的成分。”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之后,我反而坚定了我的想法。”栾静持不同意见:“你们想,这刘志宏除了性别之外像不像女人?先声明,我不歧视蕾丝,我认为真正的感情是不分性别的,我尊重每一个拥有美好感情的人,但刘志宏她应该不想成为一个女性。所以,我们不应该把她当成一个纯粹的,简单的女人来看待。” “所以,刘志宏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儿?”李飞提问:“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要成为鬼面人?” “很简单啊,因为她喜欢朱利利啊。”栾静眨了下眼:“刘志宏跟朱利利有不同于一般的业主和保安的感情,这点单从刘志宏多次出入朱利利家就能看出来。刘志宏不希望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认为男人都是骗子,都是不值得相信的。可朱利利不是蕾丝,她对刘志宏可能就是利用。刘志宏因爱生恨杀掉了朱利利,又把从熊珍艳身上取下的那块皮送到了吴远强的宿舍外,她的本意可能是为了警告吴远强。” “取人家的皮警告?”李飞皱眉:“熊珍艳是马满杰杀的,这个马满杰已经承认了。假如刘志宏是鬼面人的话,那他跟熊珍艳的死的确没有关系,取皮只是凑巧。后面那些死者呢?就比如跳楼而死的张乔炜,她出现在张乔炜家里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朱利利而讨厌所有的第三者!刘志宏她本身就是女性,即便她再讨厌这个性别,她都不可能真正的改变她。作为女性,她讨厌这种插足别人家庭的角色,她认为这是女人之耻。加上朱利利的存在,让她更加痛恨第三者这个角色。她可能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假如人人都不当第三者,都不去稀罕那些有家庭的烂男人,或许她跟朱利利可以相扶相持着生活到一起。”栾静打了个响指:“以上这些都是我的分析和猜测,但我身为女人的知觉告诉我,我的猜测和分析可能是对的,起码这个方向是对的。” 第132章 私家侦探和前男友 方向对不对,查一查刘志宏有没有在张乔炜的小区里出现过就知道了。 就算刘志宏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她也不可能在第一次进入这个小区的时候就进行过于完美的伪装。只要她来过这个小区,那栾静的推测就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关于刘志宏的调查异常顺利,结果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在事发前一周,刘志宏曾出入过这个小区,但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小区里的一个业主带进来的。 业主姓陈,62岁,有个弟弟住在中央花园。由于弟弟患病,身为姐姐的陈阿姨前去探望。这去的时候是两个人,陈阿姨跟她的孙女。可由于孙女临时有事,就将陈阿姨一个人留在了中央花园。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陈阿姨的孙女还没有回来,弟弟就把电话打到了刘志宏那边,询问她可否将自己的姐姐送回去。 刘志宏在中央花园那边工作了很多年,跟小区里的大部分业主都很熟悉。她为人老实,话不多,做事认真,对于业主们的事情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忙。小区里上了年纪的业主都很信任她,尤其是距离门岗较近的那几栋楼。 陈先生打电话给刘志宏的时候,她正好下班,就把护送陈阿姨回家这事儿给应了。出于周全考虑,刘志宏还给陈阿姨的孙女儿打了个电话。他们是乘坐出租车回家的,车费由陈阿姨的孙女承担。 陈阿姨平时是一个人住的,儿子媳妇儿都在外地上班,唯一的孙女儿在本地上大学,即便放假也是去她爸爸妈妈那里。刘志宏看陈阿姨一个人独居,家里东西坏了也不会修,就帮着陈阿姨能修的修,能换得换,实在没办法她也帮陈阿姨联系了售后。 刘志宏在陈阿姨家里忙活了几个小时,走的时候连口饭都没吃。当得知警方是在调查刘志宏时,陈阿姨气得差点对着刑警同志破口大骂。她认为他们是在冤枉一个好人,她认为像刘志宏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要不是自个儿的孙女眼界高,她都想让刘志宏给她当孙女婿。 得知刘志宏是位女同志,陈阿姨当即拍板,要认刘志宏当干女儿。 他们调查刘志宏这事儿,刘志宏本人并不知情,她还跟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好像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在案子陷入僵局时,负责调查第二人的小队有了个意外收获。他们发现张乔炜的前男友跟原配请的那个私家侦探是同一人。在打开门看到警方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招了。 他跟张乔炜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整个恋爱过程非常顺利。他是真心想要娶这个姑娘的,倒不是因为爱情,而是觉得各个方面都挺合适。他们谈了快两年,双方家长也都见过面准备商量订婚的事情,在帮张乔炜搬家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张住院清单。 虽然看不懂那清单上的药都是什么,但医院的名字他是认识的。带着疑惑,抱着探询张乔炜隐私的目的,他将那个清单拿给了他一个学医的朋友。朋友告诉他,那大概率是一个女人住院生孩子的单据,因为上面有些药是帮助女性收缩子(宫)的,只有生育过的,且是刚刚生育过的女性才需要用到这些。 张乔炜是独生女,那张清单不可能是别人的。如果是别人的,她不会收在那样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他去找张乔炜的同学打听,得知她曾延迟毕业过一年,但这个事儿她父母是不知情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因为患病而延迟毕业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亲生父母。即便是害怕父母担心,也应该会在事后跟父母说,可张乔炜吭都没吭,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他是个憋不住的性子,不想稀里糊涂当冤大头就去找张乔炜问。她承认了,她承认她在上大学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她说自己当时是被骗了,而且那个孩子被男方给带走了,绝对不会来影响她的生活。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这跟娶二婚的有什么区别。他们和平分手,张乔炜主动退还了他们恋爱之间的所有花费,要求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此戛然而止。 跟张乔炜分手后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一旦牵扯到谈婚论嫁他就会忍不住跟张乔炜比。家世没有张乔炜好,工作没有张乔炜体面,人长得不如张乔炜漂亮,不如她皮肤好,身材好,总之比来比去,张乔炜好像是最适合他的哪一个。 他主动来找张乔炜复合,提出如果张家不要彩礼的话,他可以不嫌弃张乔炜的过往跟她结婚。他都让步让到这儿了,张乔炜居然不同意,说她已经有新男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想看看那个男人是谁,比他强在哪里。结果发现是个已婚的,人家老婆还在网上曝光她,找私家侦探对付她。 作为前男友,他原本只是想看戏。可架不住原配给的钱多,思来想去,他就以私下侦探的身份接触了原配。他给原配的那些东西好多都是他之前调查的。至于照片什么的,也是他自己提供的。 问及目的,他就只说了一句:“让我过不好,她也甭想过好。” 问他为什么去张乔炜家里,他说是去拿东西的。拿,是个较为体面的词语,说白了就是偷。他知道张乔炜喜欢买金饰,家里金项链,金手镯,金耳环什么的不少。张乔炜是突然自杀,她父母忙着伤心顾不上去收那些东西,他就想趁着张家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起码以后谈恋爱的时候少花点儿买礼物的钱。 钥匙是之前的,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张乔炜那房子一直没换锁。 “你进去的时候没看见那个贼?”李飞问,拿出一张现场照片。. “我是第一个进去的。”男人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了过去:“我刚进卧室,正准备拿东西就听见了开门声,我以为是张乔炜的爸妈来了,情急之下躲进了衣柜里。我没想到会进来个贼,更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第133章 自杀的契机是什么?(上) 你有在柜子里躲过的经历吗? 当你躲在柜子里的时候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忐忑和兴奋,忐忑是担心被人发现,兴奋是想要被人发现。柜子很小,里面很黑,你将四肢蜷缩在一起,放轻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那些细微的声音。你将声音转变成画面,让它在你的脑海中无限放大。 男人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那是专属于贼的脚步声,很轻,很小心。他先是拉开了电视柜,里面只有一些不起眼的杂物。跟着,他拉开了茶几上的抽屉,在右边的那个小抽屉里发现了一叠现金。现金的面值很小,都是五块十块的,加在一起不超过三百块。 在抽屉里放零钱是张乔炜的习惯,她觉得有钱才能有安全感。 在相邻的抽屉里有几张银行卡,银行卡里没有钱,那些都是废卡,是张乔炜很早以前办的。她有收集银行卡的习惯,梦想是在每张卡里都放上钱。 窃贼有些失望,他关上抽屉往卧室的方向走来。 躲在柜子里的男人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紧张地把脚指头都蜷了起来。他想着,万一被贼发现了怎么办?说他也是贼?万一窃贼是个黑吃黑的怎么办?他打得过他吗? 他又想,能打就打,实在打不过就喊人。 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门口的那个脚步声停了。 男人不知道外面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进来了第三个人。那个人没进卧室,一直在客厅里。窃贼很害怕,不停地求饶,再后来就没了声音。他是听见楼道里有动静才打开柜门跑出去的,刚出去,电梯门就打开了,他不敢停留,装作是住在楼上的客户,直接从步梯上了楼,然后从上一层坐电梯下楼回家。 整个过程他都是懵的,跑出来的时候也没留意客厅的情况。对于窃贼死在张乔炜家的情况,他只能证明窃贼的死跟那个最后进来的人有关,至于窃贼是谁,不得而知。 在刑警们对现场做二次排查时,他们在被打开的抽屉下面发现了一样东西。几张纸,被胶带黏在抽屉下面。纸是打印的,内容像是恐吓信。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张乔炜的邮箱里发现了各种谩骂类,指责类的邮件,这些邮件的发送地址遍布全国各个省市地区,经查验都是网友,应该是跟原配在网络平台上发布张乔炜知三做三的事情有关。 经调查,张乔炜确实因为这些事情去看过心理医生,也在网络上进行过相关咨询。她的心理状态极为矛盾,一方面,她认为恋爱是她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跟她谈恋爱的对象是个有家庭的已婚男子,只要她不干涉对方的家庭,或者对方为她离了婚,她的这场恋爱就是光明正大的。 另外一方面她对自己的选择和坚持极为不自信。从她跟心理医生的对话就能看出来,她说她知道对方是个渣男,知道对方不可能为了她离婚,说她挑衅对方的妻子纯粹是因为心理不平衡,觉得她霸占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对于自己的感情以及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她显得很迷茫,一方面她坚信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且这份感情超过了任何东西。一方面,她又不确定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是否是真正的爱情。 当心理医生问她,假如这个男人为她离了婚,她是否愿意跟这个男人结婚时,她的回答也是犹豫的,不确定的。 一个原本就心存矛盾,陷入焦虑中的女人,在面对原配的施压,男友的回避,以及网友的谩骂攻击下,选择走轻生这条路也不意外。尽管张乔炜的家人还在闹,可张乔炜自杀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至于张乔炜的家人要不要提起民事诉讼赔偿,法院会不会受理,如何判决,那都是后续的与刑警队无关的事情了。 处理完张乔炜的案子后,梁志洁特意去了趟绿洲小区。 对于张乔炜的选择,魏莱只淡淡地说了句:“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本可以选一条干净的路,却心存侥幸,想抄近道,结果把车开进了坑里。面对着原配的施压,网友的指责,她觉得她委屈,她焦虑,她愤愤不平,可她有没有想过那个被她伤害到的女人。当她把跟男人的亲密照发给人家妻子的时候,她考虑过人家妻子的感受吗?当她理直气壮地要求人家离婚,对着人家肆意谩骂的时候,她想过人家吗?只是因为她死了,大家就开始同情她,觉得原配咄咄逼人,觉得男人不负责任。如果换成跳楼的那个是原配呢?大家是不是要反过来指责小三?”看書菈 “应该会吧。”梁志洁陪着魏莱一起看窗外的景色。 “作为经历过被背叛的女人,我懂他们所有的感受,作为原配,我也曝光过朱利利,遭受过来自各方的网络暴力。我能撑下来是因为我想通了,无论你怎么做,你都会受到别人的质疑。 保持沉默,别人说你没出息。选择离婚,别人说你对婚姻不负责任。你不打小三,他们说你是懦夫。你打了,他们说你是泼妇。你不要孩子,他们说你不配当个母亲。你要了孩子,他们又说你霸占着孩子,让男方家没了香火陪了彩礼。 离婚后,你让男方随时随地的探望孩子,他们说你想要跟前夫家里藕断丝连。你让男方在固定的时间探视,他们又说你仗着有孩子在手,霸道不讲理。你不让男方家里看孩子,他们又说你冷血无情,说男方当初出轨是应该的,像你这样的老婆就应该离。可当你问他们你要怎么做才能把握好这个度,合情又合理时,他们说那是你家里的事,你处理不好问别人干什么? 所以你瞧,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来攻击你。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他们怎么看你,怎么说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得事情能不能让你自己开心。生活是你的,不是别人的,别人无权对你的生活指三道四。” “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我想大部分都做不到这样,因为人活着,难免会在意别人。”梁志洁叹了口气:“关于鬼面人的事情,身为网络小说作者的你,有没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说真的,这一系列的案子快把我搞晕了。” 第134章 自杀的契机是什么?(中) “有没有可能,这个鬼面人不是出现在张乔炜坠楼之后,而是出现在她坠楼之前?”魏莱看着梁志洁的眼睛,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教唆自杀这个词儿,梁队你有没有听过?” 梁志洁点头。 魏莱继续:“这个人不需要是张乔炜的朋友,甚至不能够是她的朋友,因为没有人愿意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剥开给自己的朋友看。” “陌生人?”梁志洁反问道:“陌生人会去怂恿她自杀吗?” “一般人不会,都会劝她,但像张乔炜这样的人未必听劝,她们一般只信奉自己,只想要别人按照她的想法去说去做。所以这个人一定不是一般的陌生人,而是一个一直在关注张乔炜的人,最起码是对她有些了解的。魏莱继续分析,“比如梁队所说的那个鬼面人!假如他真是一个讨厌第三者的人,那他的出现和接近就有可能是故意的。” “就算如此,张乔炜死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为何会出现在张乔炜家里?是为了怀念自己的成功?”梁志洁琢磨着:“就犯罪心理学而言,的确会有这种人。他们通常会在作案之后返回案发现场,有些甚至会多次返回,他在品味他的犯罪时刻。” “我觉得他是去找东西的。” “什么东西?”梁志洁问魏莱。 “遗书,那封奇奇怪怪的遗书。”魏莱道:“也有可能是一些别的东西,例如能够证明他们有关系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是照片?”梁志洁想到案发当夜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窃贼是死在阳台上的,客厅里有被翻动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甚至连拉开的抽屉都被合上了,只有一本相册不在原位。” “相册?” “对,一本相册,它应该是放在沙发旁边的,因为沙发桌下面还有一本同样的相册。在被翻开的这本相册里丢失了一张照片,一张最近拍摄的张乔炜的照片。” “梁队为何如此肯定?” “取照片的人很急,不小心把放照片的那个地方撕坏了。”梁志洁解释道:“我的同事工作很细心,他看过那个撕裂的痕迹,应该是新鲜的,也就是窃贼遇害的那天晚上造成的。假如凶手真的是那个鬼面人,他潜入到张乔炜的家中极有可能是为了寻找那张照片。遗书,早在张乔炜坠楼的时候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他要找也应该是来我们刑警队找。” “是我疏忽了!”魏莱尴尬地笑了笑:“这就是专业的和胡诌的区别。对了,关于那个鬼面人,你们有没有线索?虽然我很讨厌第三者,也希望能有这么一个能帮原配们伸张正义的神秘人存在,但站在法律的角度,我还是希望他能够伏法,不要让整个江城市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 “我以为你会赞同他的做法。”梁志洁的眸光里带着一丝探寻。 “如果是我个人的话我赞同,我恨不得这世上所有的第三者都像朱利利,像张乔炜一样。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是整个社会的秩序。社会,还是需要法律去维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利。”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梁志洁笑了:“我曾怀疑过你,在没有相关证据的情况下。” “没关系,换了我是你,我也会怀疑我自己。”魏莱递了杯茶给她:“关于鬼面人的事儿——” “你觉得刘志宏有没有可能?” “刘志宏?”魏莱看着梁志洁:“他是谁?” “你的一个粉丝,同时也是中央花园的保安,我最近经手的好几个案子都跟她有牵扯。” “你怀疑他是鬼面人?怀疑朱利利是被她杀的,原因是因为我在网上曝光了朱利利知三做三的行为,他想要帮我报仇?” 梁志洁拍了拍魏莱的肩没有说话。 魏莱本想留梁志洁在家里吃饭,刚把饭盛上电话来了。梁志洁捂着电话进了魏莱家的卫生间,大约讲了三分钟才从里面出来。 “潜进张乔炜家里的那个人找到了。” “是谁?” “小区里的维修工。” “抓到了?” “没有,人死了,在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梁志洁拿起自己的包:“饭下次再吃,我得先去现场。” 目送着梁志洁离开,魏莱的眸光暗了暗。 报案人是同一小区的业主,报案时间是下午的四点三十六分。 业主是在下午的四点二十八分进入的地下停车场。因为前阵子下雨的缘故,导致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被淹,尤其是那些位于犄角旮旯的停车位,里面的积水更是多日不退。ap. 有积水,没法停车,他们只能把车停在外面的公共停车场。业主下午休息,拿了一些工具准备去下面的停车场看看,如果积水不多的话,他想把停车位打扫一下。 临近停车位时他就闻到了那股味道,当时没多想,因为小区里有很多业主不自觉,经常牵着狗狗在地下停车场溜,时不时就能踩个地雷。 人不是在他那个停车位上发现的,是在更靠里面的那个。那边有个夹角,形成一个类似子母f的小空间,尸体就斜靠在那个角落里。 人是服毒自杀的,一小瓶农药全都没了。死者是个讲究的,临死前还挣扎着把瓶盖儿给拧好了。遗书是他手写的,塞在右侧的衣领子里。经鉴定,遗书是他自己塞进去的,上面没有第三人的指纹。 遗书上的字迹跟张乔炜的那个遗书签名很相似,经队里的笔迹专家鉴定,确认为同一人所写。 死者在遗书中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给张乔炜灌输悲观情绪,夸大做第三者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以及怂恿,忽悠她跟自己一块儿上路的事实。 打开维修工的遗书,你会发现这是一个人的苦难史,用他的话说,有些人在生活,而有些人只是想活着。可活着,对于想要活着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他叫黄竟成,这个名字是岳父给他改的,寓意着有志者事竟成。 曾经,他也以为可以通过他的努力改变他与生俱来的命运,后来才发现,命运这个东西不是你说改就能改的,有些人,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逃不脱命运的鞭笞,他将自己的死亡形容成解脱,形容成新的开始。 第135章 自杀的契机是什么?(下) 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去罗马的路。 罗马,指的不是城市,而是梦想,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上天没有给黄竟成选择的权利。 他是孤儿,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孤儿院。别的孩子或许还有件傍身的东西,例如银锁,镯子,再不济,也能有件衣裳,有张写着自己出生年月的纸张。他的亲生父母怕被人找到,将他装在一个破塑料袋里仍在了孤儿院门口。 若不是他命大,被院长听见了哭声,他或许早就不再这个世上了。 后来想想,或许那个时候死了会比现在容易的多。 四岁那年,他被一对儿不会生育的夫妇收养。还没等他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他的养母就被查出有了身孕。他们家条件不好,嫌养他压力大,顶着一切压力把他退回了孤儿院。 十二岁那年,他所在的那个孤儿院因为没有后续的资金支持倒闭了。他跟孤儿院里的孩子一起被分散到了别的孤儿院,可那些孤儿院的生存压力也大,为了缓解压力,他们开始四处给孩子找寄养的家庭,收养的家庭。 十三岁那年,他被一个没有结婚的老汉收养了。 他是真心想要跟着养父过的,尽管他有这样和那样的毛病,可他那个家不错,跟着他能顿顿吃上肉。直到半年后他才知道养父给他吃肉是为什么。因为不吃肉的他太瘦,黑窑厂的老板不要他。 十四岁,黑窑厂被人举报,他被解救了出来。别人都能回家,他不能,因为知道养父会把他再次卖掉。为了活着,他选择离家出走,选择在城市里流浪。 十六岁那年,在他快要被饿死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师傅捡回了家。师傅是残疾人,但他会修理东西,有电工证和焊工证,他的这些技术都是师傅手把手教的。. 师傅结过婚,跟前妻有个女儿,他们也在一起过过几年幸福的日子。后来,她遇见了更好的人,师傅体谅她,就给了她自由。跟前妻离婚那年,师傅34岁,女儿九岁。 他没想过再婚,一心一意只想把女儿拉扯长大。他的女儿也是残疾,跟她一样,天生小脑发育不全,具有一定的听力障碍,除此之外,她跟个正常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师傅对他很好,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师妹对他也很好,丝毫不嫌弃他孤儿的身份。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了几年幸福快乐的日子。 二十二岁那年,师傅患病,临走前将自己的铺子和女儿托付了给他。 二十四岁那年,他跟师傅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师妹领取了《结婚证》。没有婚礼,没有喜宴,也没有好看的婚纱和亲人的祝福,他们只是把各自的东西搬到了一起,抄了几个小菜就算是结了婚。 二十六岁那年,他做了爸爸,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从那天起,他有了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二十七岁那年,租赁的铺子拆迁,他只能带着老婆孩子另外租铺子。好不容易租到一个新的地方,开业没多久碰见了天灾。铺子没了,积蓄也没了。好在人没事儿,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二十九岁,日子刚好过一点,妻子被查出患上了癌症,他四处借钱,陪着妻子治病,熬了两年,还是走了。 三十一岁,重新开始,一边带孩子,一边还债,他用了五年时间,好不容易把给妻子看病的钱还清,他的儿子没了,在放学的路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给撞死了。 从那天起,他的心就死了,之所以撑到现在,是为了给地下的老婆孩子陆陆续续地送些钱。他怕他死了,没人记得他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到了下面儿还得过穷苦日子。 遇见张乔炜纯粹是个意外,他在路口给老婆孩子烧纸,张乔炜打从那边路过,蹲在火盆前跟他说话,问他烧得纸钱能不能到下面亲人的手里。他说能,一定能,因为老婆孩子没给他托梦。没托梦就证明他们在那边过得还行。 张乔炜说他对老婆孩子真好,说她命不好,谈了两次恋爱都没遇上这么好的男人。 黄竟成给老婆孩子烧纸,张乔炜坐在他旁边哭,亏得是白天,要是晚上,估摸着能吓死人。 因为工作,黄竟成把烧纸的时间变成了晚上,只要有时间,张乔炜就会看他烧纸,有时候一句话不说,有时候跟他说些自己的事情。开始他也劝,因为她现在的生活,是他跟老婆孩子这辈子都过不上的,后来他烦了,就劝她跟自己一起死,还说烧纸的时候顺带着烧上她的。 他不光帮张乔炜烧纸,他还帮她烧了一个男朋友。 纸扎店里的老板说了,这纸人都是有生辰八字的,谁握着纸人的生辰八字,纸人就会一辈子听谁的,绝对不会变心。老板是为了做生意搞噱头,可听得人信了。不是真信,而是她愿意相信。 逼张乔炜跳楼的不是原配,也不是他,真正压垮她的是她的父母。 出事那天,她父亲来过。父母两个在客厅里吵架,他们没有关门,声音极大。他在楼道里做维护,将他们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 父亲让她跟那个男人分了,让她随便找个人嫁了,让她不要再给张家丢人。父亲说她活着还不如死了,因为活着净给他们脸上抹黑。 张乔炜的父亲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黄竟成站在门口,她问黄竟成跳楼疼不疼,问他遗书该怎么写。黄竟成说他不知道,张乔炜笑了,说她去网上查查。 离开小区的时候,他看见了门口的打印店,就跟老板说他要打印个东西。老板认识他,他帮老板修过机器,老板就让他自己去打。 一张纸,没收钱,他自己打的。 等他返回去的时候,张乔炜已经站在了窗台上,他从口袋里拿出笔,签上张乔炜的名字,把遗书放在了门口。 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等他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张乔炜已经坠楼了。 遗书最后,他说他就是警察要找的人 在黄竟成的工具袋里,梁志洁他们找到了一个鬼怪面具和一身黑色的经过改装地工装,那身工装,很像是在监控摄像头里出现的那个。 第136章 石头里面有个人 十一小长假过后,江城市连着下了一周的小雨。 雨刚停,绿洲小区的物业就安排保洁人员在小区内打扫卫生,其主要任务是将那些落叶打扫干净。在清扫落叶时,保洁阿姨注意到了摆在人工湖边的石头。那是一块类似人形的石头,从某个角度看过去,有点儿像是飞天的天女。 石头是小长假之前运过来的,摆在湖边做装饰。因为下雨,湖边没什么人,这石头也就没人打理。 石头上黏了不少柳树叶,保洁阿姨在用扫帚清扫的时候发现石头表面有裂痕。裂痕是用东西砸的,结合散落在人工湖边的那些小石头,保洁阿姨认定这可能是小区里某些孩子的恶作剧。 这些熊孩子,别说是快石头了,就是那些浇筑的钢筋水泥,他们也能想尽办法给砸出个窟窿来。保洁阿姨小心翼翼地清扫着,打算整理完了再去跟物业上说。没曾想,清理到一半时,那些裂痕居然碎开了。 裂痕中露出一些东西,保洁阿姨摸了摸,感觉像是块布。她有些好奇,踮起脚来仔细看了看。那裂缝中间果然有块儿布,看布料的质地,应该是女款的上衣。ap. 谁会把女人的衣服塞在石头里? 保洁阿姨越发好奇,她用手捏了捏,发现布料里还有东西。 没忍住,她把裂开的石头往下抠了抠,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这哪里是一块儿布,分明是一个人,一个被藏在石头里的人。 保洁阿姨吓得惊叫起来,她立马跑去通知物业,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弄得身上都是泥巴。物业经理得知此事,立马派出秩序部的工作人员陪着保洁阿姨前去查看,确认里头的确有东西后,立马报警,并且在石头周围布置了简单的警戒线。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派出所的民警,他们用工具沿着那些裂开的缝隙往下撬,将藏在石头里的那个东西慢慢剥离了出来。那是一条女子的手臂,被嵌在石头中间,从发现的布料,以及女子手臂白骨化的程度来看,女子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年。 奇石,是自然界中形成的奇奇怪怪的石头,比如心形石,月形石,就是最容易看见的所谓的奇石,除此之外,还有牡丹石,雨花石,这些也算是奇石,因为它们都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像摆放在小区里的这些大型的奇石也有,有像山的,有像人的,还有像龙的,像猴子的等等,但这种奇石通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放在古代,那是只有王公贵族家里才能摆的。 现代奇石有很多是人工的,最简单的人工开凿,人工雕琢,做成仿天然的。还有一些女干商,会利用一些特殊手段去做出一些假的石头。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些个女干商想不出来的。 眼前的这块儿石头就是一块儿人工石,一部分是真的,另外一部分是通过技术手段黏上去的。被发现的这根断臂,就藏在人工合成的这一部分里。 梁志洁赶到现场时,藏在石头里的断臂已经被清理出来,因为只有一条手臂,法医能够在上面提取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首先,死者为女性,年纪在30岁到40岁中间,这个推定是建立在骨骼密度上的。人类的骨骼会随着年龄的增加产生变化,在30岁到40岁的这个阶段,骨骼生长会处于平衡状态,骨密度会达到巅峰,但由于成年之后人类骨骼的密度会受到吸烟,喝酒,体重,运动以及种族等多种因素影响,会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结合死者身上所穿的衣服,法医认为可以再将死者的年龄放低到28周岁之间。 其次,死者的断肢是连同衣服一起被砍下来的,肢解的环境很特殊,应该是冷库或者有冷水的地方。 最后,在查找尸源方面,法医建议可以查一查奇石的来源。毕竟能把尸体藏在石头里的多半都是跟石头产业有关的人,尤其是能够接触到这块石头的人。 因为只有一根手臂,在尸源查找方面比较困难,警方这边只能公布死者所穿的衣服的照片。照片发不出不到两个小时,几十通地电话就打了进来,有些是本地的,有些是外地的,无一例外,他们都坚称自己认识这种衣服的人。 就在梁志洁感觉头疼的时候,魏莱给她发了张照片。照片中,魏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梳妆镜前自拍。 她发了个问好过去,魏莱则给她回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梁队,这是网络爆款,全网起码有十几万的销售量,靠衣服查找尸源这个怕是不行,我们总不能把这些衣服全买了,一家面料一家面料的进行对比吧?” 梁志洁打开魏莱发给她的连接,果然是网络爆款,而且是从上一年爆到今年的爆款。 尽管有些头疼,梁志洁还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里找出了一些可用线索,而在这些线索里,没准儿就藏着真正地受害者。 线索一、王雪,34岁,离异,有个女儿跟前夫生活。王雪从事的是销售工作,需要经常出差,但在今年二月份的一次出差之后,她就失踪了。她出差的是一个南方城市,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发布了一个朋友圈,其中就有死者身上那件衣服的影子。王雪的家人曾出过她出差的城市寻找,一无所获,他们怀疑王雪是遭遇了意外。家人有报警,但每年的失踪人口太多,作为家属,他们也只能在家里等着。 线索二、李曼,29岁,未婚,大学老师。李曼不是江城人,但她有个网友是江城的,两人约好了五一劳动节期间在江城市见面。根据李曼的订票信息显示,她是五月一号当天下午六点半的火车,而那辆火车抵达江城市的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十六分,正常情况下,出站需要十分钟左右。 由于李曼已经是成年人,家人对于她的行踪并未多做留意,等五一假期结束,学校打电话联系她的家人,询问李曼为何不去学校上课时他们才发现李曼不见了。电话打不通,社交账号停留在她出发来江城市的那一天。 接到报案后,民警联系过她的网友,发现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他原本是打算晚上偷溜到火车站接李曼的,结果被父母发现,关在了家里。他的手机也被收了,是第二天才从父母那边偷过来的,他给李曼发过消息,李曼没有回复,他以为李曼是生气了,第二天就跟着父母旅游去了。 第137章 网友是个小学生 “小学生?”李飞咋舌,喷出一口水来,“没搞错吧,一个29岁的大学老师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学生做网友,这说得也太离谱了些。” “不离谱!”栾静持不同意见:“上周,就上周,我跟我闺蜜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帅哥,那真是照着我闺蜜喜欢的类型长得。我闺蜜当时就春心萌动了,厚着脸皮去问人家要联系方式。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说人家只有电话手表,只有通过头像碰一碰才能添加好友。我闺蜜当即就崩溃了,要不是我拼命捂住她的嘴,她能当场给我年出一句诗来。” “什么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栾静翻了个白眼。 “瞧你说的,有那么夸张吗?”李飞跟着翻了个白眼。 “不信是吧,我有照片的。”栾静翻出闺蜜的朋友圈,那天一共发布了两条,一条是她偷拍的男孩儿的照片,果然是个帅小伙子。甭管是长相,身高,还是坐在那里的感觉,都不像是那种会带着电话手表的,未成年的小孩子。第二张是仰天大哭的动图,配图就是栾静刚刚说得那句话。 “这孩子多大,十五六总有了吧?” “我们遇到他那天,他刚过的13岁生日。”栾静忍不住笑了:“没办法,太帅了,才13岁,身高就接近一米八了。我闺蜜说了,她要是在年轻几岁,死活都要等这孩子长大。” “李曼那个也是这情况?”李飞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梁志洁:“我去,现在这帮孩子都吃增高剂长大的吗?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班里也没这么夸张啊。是有个子高的,但没这么帅的,这孩子,他要不说他未成年,我高低以为他是个正在读大学的。” “李曼那个网友没这么帅。”梁志洁解释道:“事实上,他跟李曼没有见过面,只发过语音。那孩子情商高,把李曼哄得一愣一愣的。若非我们知道那是个孩子,我们还真以为他是在跟李曼谈恋爱。” “那么小就知道骗人感情了?” “算不上骗,他们是在游戏中认识的。”梁志洁介绍道:“李曼跟她的第一任男友分手,是因为他嫌李曼闷,认为她只知道读书看报,连个游戏都不会打。李曼是那种标准的乖乖女,从小安分,知道努力学习,在大学毕业之前从未涉及过感情,她的第一任男朋友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是对方主动追得她。说白了,这是一个在感情中比较被动的姑娘。” “越是这种姑娘越是重感情。”栾静喝了口:“我也是这种,就是性格比她好点儿,但我不敢主动去谈感情,就算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人,也不敢鼓起勇气去追。所以,我特别喜欢我闺蜜,因为她具备我所不具备的勇敢追爱的勇气。” 李飞瞟了栾静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前男友的话,李曼开始打游戏,她本意可能是想学会了之后去找前男友复合。但她实在是太菜了,只能在游戏里送人头,直到她遇见了这个小网友。人家不嫌弃她菜,愿意带着她玩儿,慢慢地就成了网友。这孩子长相比较成熟,情商很高,特别会安慰人,会说话,莫说李曼,一般人遇到这种孩子也会喜欢。” “再喜欢他也是个孩子啊。” “问题就出在这儿!小孩子的世界比较简单,他认为打游戏就是纯粹的打游戏,对方是谁,在哪儿工作,年龄多大,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时间上线,能不能陪自己玩游戏,会不会在游戏里坑自己。至于网友,成年人对于网友的概念可能会比较复杂,带有一定的企图心,小孩子的网友没那么复杂,就是网友而已。所以,当李曼给这孩子发信息,说五一来江城市见面的时候,这孩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见面无非是吃个饭,完了一起打游戏。” “那这李曼是怎么丢的?” “有两种猜测,第一种是李曼在火车站被黑车司机拉走了,后续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但这个几率比较低,作为一名大学老师,她应该是具有一定警惕性的。” “第二种,是李曼认错了网友,被别有居心的男人给带走了,而这个人不排除是人贩子。” “总之,这又是一个无缘无故失踪的。”李飞挠了挠头:“她也带了类似的衣服?” “不是带了,而是穿了。”梁志洁道:“根据火车站的监控录像显示,李曼当天穿得就是这件衣服。” “所以,死者可能是李曼!这骨头能不能做dna啊,要是能的话,把李曼的家属叫过来测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问过法医了,在骨头内是可以提取dna的,但因为非活体组织内的dna会存在降解现象,提取相对困难,所以法医跟检验科那边只能是尽量尝试。王雪跟李曼的亲属我们也都通知了,大概明后两天就会过来。” 除了王雪和李曼外,梁志洁这边还有一个可能性较大的死者。 徐芹,34岁,古玩场的个体经营者。她老公是开石料厂的,认识的很多人也都跟石头有关,其中不乏做奇石买卖的。她是在上班的这个过程中失踪的,也属于比较奇怪的失踪案例。 根据徐芹的店员所说,她是在上午的十点多钟接了一个电话出去的。店员不是本地人,徐芹跟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用得是方言,语速极快,她听不太懂,隐隐约约好像听他们提到了钱。 之后徐芹说她有事儿,交代了一声就出去了,直到闭店前她都没有再回来。市场的监控录像显示,徐芹出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大门口的时候稍微停留了一下,有拨打手机的动作,警方查过她的通话记录,那个电话是打给她老公的,但她老公没有接。 “店员说的那个电话呢?打电话给她的那个极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啊。” “那个人死了,在徐芹失踪当天掉进护城河里淹死了,由于那个位置比较偏,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无法知道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徐芹的,他的家人称,他是为了向徐芹要钱。”梁志洁停顿了一下:“死者的家属怀疑,死者是被徐芹杀死的,而徐芹是畏罪潜逃。” 第138章 第二块儿断肢出现了 听到这个结果,李飞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艾玛,这案子有点儿意思。假如被封在石头里的那个断肢真是这个叫徐芹的女老板的,那她的死就有点儿意思了。在她失踪当天,向她催债,跟她有过通话的人死了,她成了犯罪嫌疑人。然后她自己又死了,是谁把她给杀了?总不能是厉鬼索命吧?”ap. “真有厉鬼索命的话,咱们这些个刑警就可以下岗了。”栾静白了李飞一天:“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这杀死徐芹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私藏徐芹的人。当然,这个前提是建立在断肢是徐芹的基础上。” “说说看。”梁志洁给了栾静一个鼓励的眼神。 “案发当天,债主给徐芹打电话,向她催要欠款,徐芹不想还,或者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能力还,于是她要求跟这个债主面谈。根据店员描述的徐芹接电话的情况来看,徐芹当时的情绪是非常糟糕的。离开市场时,徐芹给她老公打了个电话,其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他老公没有接电话,可能是忙,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徐芹一个人去见了债主。” “那他们为什么要约在护城河边呢?” “两种推测!”栾静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种,他们认为护城河比较安全,安静,适合谈话。这里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一定是在护城河边谈过话,知道那边的环境如何。第二种,其实是第一种猜测的延续,那就是他们其中一方的家就在护城河附近,我大胆的猜测一下应该是男方。” “没错,男方的家在那条护城河的附近,而且男方跟徐芹似乎有非一般的关系,但男方家里没有证据,徐芹对这种说法也采取否认的态度。” “梁队知道徐芹问男方借了都少钱吗?” “大约五十万,几乎是男方家里的全部积蓄。” “五十万,这是拿去投资了吗?”李飞伸出五个手指。 “不是投资,是纯粹的借钱,是男方借给徐芹让她去进货用的。借款的时候,徐芹向男方许下了承诺,说最晚一星期归还,可她始终没有归还,理由是进回来的货不好卖,整个市场不景气。男方手里有她亲自写下的借条,借条上还有她按的手印,因为徐芹拒不归还,男方曾三次起诉徐芹,两次撤诉,最后一次,法院判了,但徐芹反诉了,说根本就没有那笔钱,她之所以写下那个借条是为了帮男方的忙。” “这个理由有意思。” “的确有意思,所以徐芹的这个反诉没有赢,法院判她必须返还那五十万,可以分期还,但要在一年之内还清。徐芹前期还了十万,后续又开始找各种借口拖延。男方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屡次打电话给她。” “如果我是男方的妻子,我也怀疑他们俩有问题,那是五十万,不是五十块,五百块,五千块,哪能说借就借的。”栾静皱了皱鼻子:“继续我刚刚的分析。” 男方让徐芹还钱,徐芹把男方约到了护城河。徐芹的本意肯定不是杀死男方,而是想找借口继续拖延,但她在护城河边跟男方起了争执,在争执的这个过程中,徐芹起了杀心,或者说是在无意中将男子推进了护城河。 随后,惊慌失措的徐芹离开了护城河边。第一次杀人,徐芹肯定是慌的,她不敢去市场,不敢回家,她甚至不敢联系自己的老公。 “自己的老公都不敢联系?”李飞提出质疑:“这女人最信任的不应该是自己的老公吗?反正我妈有啥事儿,第一时间都是跟我爸说,我觉得全天下的夫妻应该都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爸妈夫妻感情好,你妈信任你爸。”栾静给出结论:“徐芹跟他丈夫的感情肯定一般,要不然徐芹肯定会跟他联系。还有,老婆不见了,老公不应该着急吗?方才梁队说了那么多,几乎都没提到她这个丈夫,说明她这个丈夫不怎么样。” “他们夫妻感情的确不好,在徐芹失踪,他们就已经分居了。徐芹在市场附近租了个房子,她老公在菜市场那边住,他们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平时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住。孩子是爷爷奶奶照顾大的,徐芹生下孩子不到二十天,就以找石头为由出去旅游了,孩子是吃奶粉长大的,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感情很淡。” “那这个徐芹的失踪就更有问题了。”栾静特别笃定道:“依着我原本的猜测,这个徐芹在杀死或者误杀催债者之后去找她的朋友躲起来了。可什么样的朋友会包庇一个杀人犯呢,答案是跟她有关系的朋友,而且是非常要好的男性朋友。” “婚姻之外的男朋友!”李飞给出关键性总结。 “对,就是婚姻之外的男朋友。”栾静打了个响指:“她这个朋友一定跟她有生意往来,起码是做同一行的。他们彼此熟悉,彼此了解,而且徐芹很信任他。这个人胆大心细,善于伪装,最重要的一点,他很缺钱,跟徐芹一样,他也背了不少外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徐芹这样的女人认为对方是跟自己惺惺相惜,彼此了解的。” “小栾静你很厉害嘛?”李飞冲着栾静伸了伸大拇指,“这你都分析的出来?” “废话,我可是专业的,而且我看了很多类似的电视剧和小说。”栾静轻哼一声:“梁队,我觉得徐芹的死很可能跟钱有关,我们可以去查一下她的账户,看看在她失踪之后,有没有人从她的银行账户里提过钱。如果有,提钱的那个,极有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犯罪嫌疑人。” “王雪,李曼,还有这个徐芹我们都要查,现在,我要你们把这些东西先放一放,我们得去出现场了。”梁志洁晃了晃手机:“有人在中央花园的小区里发现了第二块儿人体组织,跟在绿洲小区发现的一样,是在封在石头里的。” “也是人形奇石?” “不,是个石墩子。”梁志洁看着栾静的眼睛:“先是绿洲小区,后是中央花园,你们不觉得这两个地点有点儿巧吗?” “鬼面人?”栾静习惯性地看向李飞:“鬼面人不是黄竟成吗?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鬼面人?” 第139章 头颅是徐芹的 那个石墩子是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就放在中央花园的一个花坛边儿上,看上去,像是被那个熊孩子推到那边的。 天气放晴之后,不少老人带着孩子在花坛边儿玩儿,其中一个老人因为腿脚不好,站不动,就用塑料袋垫着坐在了那个石墩子上。 老人刚坐上去,石墩子就裂了。亏得是旁边站的有人,伸手拉了一把,否则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石墩子裂开,老人骂了几句,引来一群围观者。其中有一个眼尖的大妈发现了石墩子的异常,用棍子挑了一下,随后报警。 案发现场,石墩子仍维持着被大妈坐裂时的样子。 石墩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物体,物体上年满了碎屑,仔细看,能看出它是一个人头的模样。死者的头皮被剥离掉了,没有发现任何头发的痕迹。皮肤组织有所保留,大概地模样还能看得出来。死者为女性,大眼睛,双眼皮,鼻梁较塌,嘴唇较薄。面部表情呈惊骇痛苦状,眼睛无神,因为被水泥封堵的缘故,睁开着的大眼睛里有不少的杂物。头被冰冻过,以至于脸部仅剩下的那些皮肤组织上毫无血色。 栾静盯着那颗头颅看了半响,突然用胳膊撞了撞梁志洁:“梁队,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熟悉?” “对啊,熟悉,就是熟悉,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似的。”栾静补充道:“不是我,而是我们,我们都见过,就在不久前。” “犯罪嫌疑人?”梁志洁的眼睛里带着问号。 “犯罪嫌疑人?对,就是犯罪嫌疑人,只有嫌疑人才会是我们共同关注的目标。可她是哪个嫌疑人呢?女性,头没了,还被封在石墩子里,还跟绿洲小区发现的断肢有牵扯。” “不一定有牵扯,这可还没经过dna验证呢。”李飞赶紧打断她,并且用眼睛瞟了瞟周围:“姑奶奶,咱说话小声点儿,这案子可还没破呢,您这随随便便的下结论,知道的说您在推理,在推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跟这案子下结论。就外面那些七嘴八舌的,你传一句,我传一句,指不定给传成啥样呢。” “我也觉得有些眼熟。”梁志洁盯着那颗头看了又看:“徐芹!她是徐芹!” “徐芹?”李飞怔住了:“这么说还真让小栾静给猜对了。” “难怪我会觉得她眼熟呢,刚刚在办公室的时候,我看了她的照片。”栾静翻出手机:“刚咱们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徐芹的名字。浏览器里没搜出来,我就在短视频平台上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搜出来了。原本想跟你们看来着,梁队说要出警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们看,这张光头的照片是不是跟这个头颅挺像的?” “这徐芹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才。”李飞扫了眼照片。 照片中的徐芹是一个光头的形象,看配文是在卖一个什么减肥产品,她的口号是一切从头开始。照片的发布时间是在半年前,伺候的半年里,她没怎么更新。 “半年时间,这头发应该长不长吧?这徐芹遇害的时候是个光头?”李飞凑到法医跟前:“老许,你跟我说,她这头上是不是真没头发?是剃了还是秃了?不,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就不长了?” 法医白了李飞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手里的工作。 栾静走到李飞跟前,轻轻踢了他一脚:“你知道女孩子的头发长得有多快吗?半年时间,起码是个短发了好吧?还有,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假发,你想要什么样的发型都可以。作为刑警,你不觉得你的关注重点错了吗?” “石墩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体积不算小,虽然是个假的,重量也不轻,凶手是怎么把它搬到这里来的?”梁志洁打量着小区。 中央花园不是她第一次来,之前是为朱利利,现在是为徐芹,可这两个案子都没有头绪。 “我觉得这事儿不难。”李飞打量着那个石墩子:“我仔细观察过了,这个石墩子是假的,只有包裹着头颅的这一层,跟最外面的这一层是石灰加石膏粉做成的,具体是个啥工艺,咱是外行咱也说不清楚,但里面这个夹层是空的,这个像是咱们卖鸡蛋送的那个硬纸壳。所以这个东西,整体来说不会太重。” “就算不重,抱个石墩子走来走去的也奇怪啊。” “为什么要抱,现在交通工具多方便。”李飞指着小区里进进出出的车辆:“私家车,三轮车,包括运送垃圾的垃圾车,这些都可以放石墩子。花坛离路那么近,把车停在路边,把石墩子搬下来放到这边,用不了一分钟,如果是晚上的话,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还有,假如凶手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呢?假如被害人也是在这个小区里被害的呢,那处理起来就更方便了。” “你前面说的那些我还认可,后面说的这些有些太不着边了。如果凶手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那绿洲小区的奇石怎么解释?你别忘了,那里头还有一条手臂呢。”栾静怼了过去。 “先通知徐芹的家人,现在的首要工作是确定死者的身份,只有确认了身份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工作。”梁志洁看着不远处的那栋楼:“那栋是朱利利的楼,我总觉得这些案子之间是有牵扯的。” 通过对死者的头颅进行复原和鉴定,很快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她就是徐芹! 因为死者的其它人体组织还没有找到,警方并未通知她的家属认尸,但约见了她的丈夫马博文。 马博文,36岁,江城市管城区人,初中学历,家里有个采石场,毕业后一直在自家的采石场工作。他跟徐芹是通过相亲的方式认识的,认识不到半年就办理了结婚手续,婚后才知道徐芹并不喜欢他,甚至打从骨子里看不起他。 徐芹曾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她就是因为他家里还算有钱才嫁的,要不是冲着他家里的钱,她才不会委屈自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对于妻子徐芹,老实巴交的马博文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量讨老婆的欢心,希望她能够爱上自己,好好地跟自己过日子。 第140章 婚姻不能靠讨好(上) 马博文是个懦夫,起码在他跟徐芹的婚姻中是个懦夫。 他知道相亲是为了结婚,知道通过相亲走进婚姻的男女多半都是在平衡利益,可他还是对徐芹一见钟情了。打从相亲的那天起,他们的感情就处在一个极其不平等的位置。 每次约会都是马博文主动,而每次在约会中掌握主动权的都是徐芹。 第一次牵手,是徐芹主动的。 第一次接吻,是徐芹主动的。 就连第一次开房,也是徐芹主动的,尽管他是个男人,可在整个过程中他被动地像个雏鸟。 结婚,是徐芹提的,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徐芹的办。她想要中西式结合的婚礼,他竭尽全力地给她办,新婚之夜,她却捧着他脸说:“马博文,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爹妈。要不是你爹妈有钱,要不是你们家有个采石场,要不是你们家能在城里给我买房买车,我才不会嫁给你这么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笨蛋。你去照照镜子,看你那一点儿配得上我。” 马博文很受伤,却又不得不承认徐芹说得都是对的。假如他没有一对儿很好的父母,假如他的父母不能给他提供这样的生活,依着他的个人条件,他的确是没办法娶到徐芹的。 徐芹不算很漂亮,但她性格好,有一种说不清的吸引人的魅力。 马博文也曾因为这件事跟他的朋友诉苦,可朋友安慰他说,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也是本事。马博文信了,且坚定不移地认为,徐芹也是认可他的这种会投胎的本事的。 第一次发现徐芹出轨是在他们两个结婚半年后。 那天小雨,知道徐芹没有带伞的马博文提前从采石场赶了回来。马家的采石场在山里,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他没有犹豫,一路猛踩油门,就是不想刚刚怀孕的徐芹被雨给淋到了。 他拿着伞,赶到市场,却看见徐芹跟一个男人手牵手的出来。他们表现地很亲昵,徐芹时不时的用肩膀碰一碰他,娇笑声穿过细雨落到马博文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全身僵硬,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看書菈 错身而过时,徐芹看见了他,四目相接,他却像是被抓到的贼一样心跳几乎停止。 徐芹看着她笑了笑,那种笑是讥讽地笑,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挎着那个男人的胳膊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男人注意到了马博文,他问徐芹:“那人是不是你老公?” 徐芹回答说:“不是,我老公哪有那么丑,他在采石场呢,顾不上我。” 男人搂住徐芹的腰,凑到她耳朵边说:“你老公顾不上,我顾得上。” 徐芹笑着推了推他:“死样,不怕你老婆吃醋啊。” 男人在徐芹腰上拧了下:“不怕,醋死了她才好,这样咱们两个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徐芹笑,撒着娇说:“去死,就你挣得那三核桃俩枣的,我才不会跟我老公离婚呢。” 马博文一路跟着,无法说清充斥在胸腔里的情绪。 他看着男人跟徐芹进入自家小区,看着他们上楼,看着电梯停在自家所在的那一层,他连摁下电梯键的勇气都没有。他坐在楼梯间里,透过楼梯间的那扇木门往外看。木门上有块长方形的玻璃,透过那扇玻璃,刚好能看见电梯。 玻璃也能倒影出他的影子,虽然模糊,但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身高一米七八,体型偏壮,也胖。他原就是大骨架,加上易胖体质,根本瘦不下去。他的肚子很大,坐在台阶上的时候,那些肉一层一层的压着,坐得时间长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很黑,加上在采石场工作,皮肤显得粗糙。头发很短,为了好洗头。因为眼睛近视,他还戴了副眼镜。没有书生的文气,只有呆呆地老气。他的样子,比实际年龄看着大了十几岁。 那一瞬间,马博文是自卑的,他劝自己,只要徐芹不跟他离婚,只要徐芹还想要做他老婆,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包容她,原谅她。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男人从楼上下来了,刚出电梯就迫不及待地点了根烟。 他心情很好,一直在哼歌。 等男人走后,马博文才进入电梯回家。 客厅里,徐芹正在看电视,餐桌上摆着一包新泡的方便面。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徐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往餐桌上指了指,用很寻常的语气说:“还没吃饭吧,桌上的那包泡面是给你的。” 马博文在餐桌前站了很久,他没有动泡面,也不知道该问徐芹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徐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先是撩了撩头发,然后用很随意的态度跟马博文说:“你别多想,我俩没事儿,就是在家里聊了聊天。你也知道我怀孕了,不会干那种出格的事儿。” “那你——”马博文觉得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什么,憋着难受,但又说不出来。 “我那是故意气你的,你都来接我了,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不说话?还有,你都看见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马博文啊马博文,我究竟还是不是你老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万一我遇到的是人贩子呢,你也站着不动是不是?” 马博文想解释,被徐芹一句话又给怼了回去:“我都把人喊上楼了,你居然像只缩头乌龟一样的在楼下等着。马博文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干脆把我送给别人得了。看见你就生气,赶紧把泡面吃了睡觉。” 马博文不知道徐芹说得是真是假,可凭着一个男人的知觉,他觉得徐芹跟那个男人之间没那么清白。 第二次,是在徐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在楼下的停车场里,他亲眼看见徐芹跟那个男人在车里接吻。可徐芹说他看错了,说男人只是在帮她吹眼睛,还说她都怀孕七个月了,作为丈夫的马博文居然还整天整天的待在采石场里,根本就不关心她这个做妻子的。” 马博文说不过徐芹,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马博文也想过跟徐芹离婚,孩子出生后,他特意抱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事实证明,孩子是他的,百分百是他亲生的。看到鉴定报告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是他误会了徐芹,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职责,才会让别的男人趁机对他的妻子嘘寒问暖。 第141章 婚姻不能靠讨好(下) 孩子出生后,徐芹不想给孩子喂母乳,考虑到徐芹的身体需要恢复,马博文跟他的父母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请了月嫂,给孩子买了奶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奶粉喂养的缘故,孩子到了犯困的时候总是哭闹。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忍不住唠叨,说孩子如果是母乳喂养的就好了,睡觉的时候就可以挨着母亲轻松些。母亲可能是心疼孩子,但徐芹听到之后不乐意了,她每天都找母亲吵架,在家里不是摔东西就是骂人,动不动还说要把孩子给掐死了。 马博文去网上查,网友说这可能是产后抑郁。为了让妻子能够冷静下来,为了不让这个家吵吵闹闹,马博文在同一小区租了另外一套房子。他让母亲和月嫂带着孩子住到那套房子里,他则两边跑,即便如此,徐芹还是嫌他烦,让他待在那边不要回来。 大约是在孩子二十多天的时候,有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他被噩梦惊醒,放心不下徐芹,就回了自己的家。屋内有声音,是那种极其暧昧的声音,作为男人,他四肢发冷,头皮发麻。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里,一道暧昧的灯光从主卧里透出来。 主卧的门没有关严,他走过去,顺着门缝往里头看。 地上散落着很多东西,有徐芹的高跟鞋,有男人的皮屑。有徐芹的裙子,有男人的裤子。他知道他该冲进去,知道该将那对儿狗男女给捉了,他甚至应该发挥他男子汉的气派,将徐芹狠狠地凑一顿。可他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了那道门。他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楼下的。他坐在楼下的花坛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后悔,后悔今夜不该过来,如果他不来,就不会看到这样难堪的一幕。一会儿是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又像窝囊废一样的选择了逃避, 马博文觉得心里委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他是男人,他不能哭,哭了让人看笑话。他在楼下坐了很久,直到东方渐白,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出租屋那边继续照顾孩子。 第二天,徐芹给他发了条短信,说心情郁闷,出去走走,让他不要打电话找自己。马博文知道她是跟那个男人出去了,他没有说什么,因为心已经死了。 徐芹出走的事情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母亲认为徐芹的做法太过分,认为她不配做一个母亲,认为她之所以敢这样,都是被马博文惯的。徐芹的母亲则认为女儿是在马家受了委屈,迫不得已才丢下孩子离家出走的。因为这件事,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徐芹更是借故搬回了娘家。 由于不知道儿媳妇出轨的事情,马博文的父母选择了妥协,他们认为孩子都有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段婚姻散了。他们劝说马博文去徐芹家里接徐芹,劝说马博文,如果徐芹回来了,不要再向从前那样纵容着她。 马博文去了两次。 第一次,他被岳父母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心中有气,有了。 第二次,没等岳父母开口,他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岳父母不信,质问徐芹,徐芹看着马博文没有说话。 自个儿闺女怎么样,徐芹父母是清楚的。他们将徐芹拽到屋里,嘀嘀咕咕说了很久,徐芹跟着马博文回了家。 人是回来了,心没回来,马博文对她也没了从前的耐心,家里的日子依旧过得鸡飞狗跳。马博文的母亲看不得儿子的婚姻乱成这样,加上徐芹对自己的孩子没什么感情,也不愿尽为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她便带着月嫂和孩子回了乡下老家。看書菈 马博文虽然没有提离婚,却也不在像从前那样对待徐芹,他不再管她,不再过问她,她在这个家里,就只是孩子的母亲。 这样貌不和,心也不和的日子过了两年。徐芹突然找到马博文,对她过往的荒唐事做了深刻反思。她说她自己错了,说她爱了那么多人,最后发现,真正对她好的就只有马博文。她希望马博文能够原谅她,给她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 孩子两岁半那年,他们把孩子接回了身边,那段时间,徐芹的确变了很多,她会主动接送孩子去上幼儿园,会带着孩子出去玩,孩子也慢慢接纳了这个母亲。然而好景不长,在孩子四岁多的时候,他又一次发现徐芹她背叛了婚姻。 许是在乎自己的孩子,许是还在乎跟他的这段婚姻,这次出轨,徐芹没有表现地太过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只是精神出轨,没有跟那个男人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而且在这段关系中,一直是她主动的,不是那个男人的错。 马博文当然知道是她的错,他自己的媳妇儿他清楚,因为徐芹的坦诚,因为徐芹没有跨出实质性的那一步,他没有跟徐芹发生争吵,但他们分居了。 谁都没有提,也没有把分居这两个字说到明面儿上,但他们就是分居了。马博文回家的时候,他们是很正常的一家三口,尤其当着孩子的时候,他们表现地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只是在当着孩子的面演戏。 孩子上小学那年,徐芹主动提起了离婚,理由是她爱上了别人但她不想再伤害马博文。她说她知道马博文是个好人,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是她不好,是她没办法爱上他。她说她努力过,实在是没办法。 马博文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放过自己,顺带着成全她和外面的男人。没等离婚手续办妥,她就后悔了。关于离婚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 很久之后,马博文才知道,不是徐芹不想跟他离婚,而是那个男人不想要徐芹离婚。那个男人也是已婚的,妻子比他能干,他不愿意跟自己的妻子离婚,更不愿意被像徐芹这样的女人纠缠,婚外情跟婚姻的性质他分得很清楚。倘若徐芹执意离婚,她就跟徐芹一刀两断,从此再无往来。 “你知道跟徐芹有关系的那个男人是谁吗?”梁志洁问:“根据我们的推测,他极有可能就是杀死徐芹的人。” “知道,我见过他的照片。”马博文找出一张照片:“就是他,吴远强,一个承包工程的。” 第14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 午后的城市带着一股令人心烦地闷热。吴远强扯了扯衣领,将放在办公桌上的台扇打开了。一股凉风从台扇里旋出来,胸中的那股烦躁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工地外,马博文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正在忙碌的塔吊。听见男人的呼唤,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在副驾驶上的文件,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真是盛达公司过来送资料的?”保安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别怪我多问,咱这工地上出过事儿,上面交代了,必须严查每一个进入工地的人。” “理解!”马博文递了跟烟过去:“都是给领导办事儿的,不容易。你放心,我就是进去送个资料,要不了几分钟就出来了。” “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人!”保安盯着马博文的车:“你这车挺贵的吧?车标我都没见过。我就认识四个圈儿的还有宝马。” “杂牌儿车,不贵。”马博文给保安点烟:“我这也是为了出行方便!给老伴儿跑腿儿,老板还不愿意搭车费,就我这体型,来回颠簸着坐公交车不是受罪嘛。” “你这是富贵体型,像我们这种给人看大门的,想胖都胖不起来。”保安将门打开:“进去吧,吴经理应该在宿舍里,这个点儿,他不会去工地上溜达。” “谢谢!”马博文跟保安道谢,拿着文件走了进去。 工地上忙忙碌碌,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想在意他。每一个在工地上忙碌的人,都是为了生活在拼命。 宿舍很好找,那一片蓝色的简易房很扎眼。穿过熙熙攘攘的工地,马博文找到了吴远强所在的宿舍。他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正在看文件的吴远强抬起头来:“你是……” “我是马博文,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我老婆。” “你老婆是哪位?”吴远强被马博文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徐芹,我老婆叫徐芹。”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个人。”吴远强站了起来:“你可能是找错了人!” “找的就是你。”马博文拿着文件朝吴远强走过来,没等吴远强做出反应,一把折叠的水果刀就被马博文从裤子口袋里摸了出来。 紧跟着,一个冰凉的物件儿就***了吴远强的腹部。 梁志洁从银行柜台里接过几张单子,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近半年来的流水。梁志洁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一种无力感将她包裹。她站在银行门前,盯着那几张流水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给母亲打个电话。 “妈——” 没等她说下去,母亲的抱怨声接踵而来。 “你还知道给你妈打电话啊?这知道的说我有个女儿,说我女儿工作忙,顾不上她家里的老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女儿死在外面了。” “妈,您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我是刑警,我有自己的工作。” “对呀,我怎么忘了我女儿是刑警呢?翅膀硬了,嫌你妈说话难听了?不想听我说话给我打电话干嘛?想问问我死了没有?” “妈,我是你闺女,不是你仇人,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吗?” “你是我闺女,但没准儿我们上辈子是仇人。要不,你咋能那么气我呢?我说让你往东你偏往西,我说让你往北,你偏往南,这不是仇人是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气你,我只是不愿意照着你帮我安排的路走。妈,我早就成年了,我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那你就好好过你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母亲的火气越发大:“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拿我当妈,我也不拿你当女儿。” “我没有不拿你当妈,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个态度的话,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梁志洁无力地蹲在地上:“以后,我的工资卡我自己管,之前被你取走的那些钱,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我说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原来是为了钱!”母亲恼羞成怒,对着电话骂:“你小时候花了我多少钱我问你要过吗?我就花你那么一点儿工资,你就在这里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梁志洁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边母亲已经气咻咻地挂掉了。 梁志洁蹲在地上,无力地捧着脸。 一团阴影,罩在了头顶上,梁志洁抬头,看见了魏莱的脸。 街角的咖啡馆里,两人对面而坐。 “因为家里的事情?”魏莱问,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我无意偷听,只是看你的样子有些难过。” “我也没想到会在银行碰到你。”梁志洁苦笑:“来银行办事儿?” “输错密码把卡给锁了,这个银行是距离我们家最近的银行。”魏莱解释着:“到了银行才知道,现在系统升级了,下个app就能在线改密码。你看,家庭主妇当久了,跟这个社会也就脱节了。” “家庭主妇也是一种职业,我倒不是家庭主妇,可你说的那个事情我也不懂。”梁志洁抿了口咖啡:“密码改完了吗?” “改完了,其实改不改无所谓,卡里也没什么钱,只是用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注销。万一那天有钱呢?没准儿还要用这张卡呢。” “抚养费给了吗?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就算是离婚了,他也应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梁志洁抬头:“我有一个不太负责任的父亲,有一个脾气暴躁地,让我既可怜又同情的妈妈。我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难,也知道身为一个母亲的压力有多大,更知道我母亲之所以变成这样跟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有很大的关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拯救她,让她,让我们这个家变得更好。” “梁队——”魏莱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从何安慰。 “没关系,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梁志洁的眼眶湿了,她转过脸去,不想被魏莱看见:“我母亲不是这么刻薄的,起码曾经的她不是。她会给我讲故事,买好看的衣服,会想方设法地将那些简陋的食材做成好吃的。她孝敬公婆,愿意跟着我父亲吃苦,可我父亲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母亲的刻薄源于她的委屈无处发泄,她只能将那些怨恨以那样的方式转嫁到我的头上,好像我才是导致她婚姻不幸福的罪魁祸首。” 第14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下) 魏莱递了张纸巾过去,梁志洁捂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等她把手拿下来时,她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通红。 “抱歉,我没想到我会失控。”梁志洁尴尬地看着魏莱:“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哭是正常的,不哭才是不正常的。你忘了,我们女人可是水做的。”魏莱尽量活跃着气氛:“我更难堪的样子都被你看见过,你这个算什么,只是红了红眼圈儿而已,而且红得那么好看。” “多谢。”梁志洁冲着魏莱笑,正要把咖啡送到嘴里,手里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梁队,你在哪儿?”栾静的声音很急:“我刚刚给你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接。” “我在银行办事儿。怎么了?” “出事儿了,马博文把吴远强给捅了,具体伤势如何还不清楚,人被挟持了,局长要求你尽快赶到工地。” 梁志洁刚想问问具体情况,电话就被挂断了。她不敢耽搁,匆匆跟魏莱告别后,就跳上了汽车。魏莱追了出来:“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吴远强的名字,是跟朱利利的事情有关吗?” “应该跟那件事没关系,我先去现场,有情况再跟你说。”梁志洁拉响警笛,疾驰而去。 看着汽车远去的影子,魏莱拿出那个不常用的手机给刘志宏发了条短信:“吴远强出事了!” 工地上出事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给传了出去,此刻,工地门前已经围了很多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工地上的保安正在极力地维持秩序。在梁志洁赶到之前,门口就已经停了多辆警车,加上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想要开车靠近变得困难。 梁志洁将车停到了工地旁的一块儿空地上,小跑过去。 “我是市刑警队的梁志洁。” “我还是市刑警队的高恒飞呢。”保安伸手拦住梁志洁:“别动不动就冒充人家刑警队的,刑警队的都在里面儿忙活呢。啥热闹都想看,也不看看这热闹能不能看。” “我是梁志洁,这是我的证件。”梁志洁拿出自己的证件:“麻烦让我进去!” “这,还真是警察啊。同志勿怪,我这也是没办法。”保安点着头将门打开:“从刚刚到现在,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冒充记者和警察了,还有几个,说自己是新闻自媒体,非要往里头闯。亏得我手里还有跟***,要不,真拦不住。” “你的工作很认真,继续加油。”梁志洁侧身进去,保安赶紧关门,将那些看热闹的挡在工地外。 一栋正在建设中的小高层被警戒线圈出了一片空地,楼下聚集着工地保安,工地领导,身着便装或者警服的警察,还有负责救援的119和120。不管是什么身份,此刻,全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梁志洁把证件别到胸前,掀起警戒线钻了进去。 局长正在跟一个身着武警制服的警官交谈,看见梁志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是我们的副队长梁志洁。”局长给两人介绍:“这是特勤支队的韩队长。” 梁志洁向韩队长伸出手去,感到对方的手粗糙、坚硬,很有力度。 “我简单介绍一下案情。”局长指着三楼:“九点四十五分,我们接到绑架者的报警电话。他说他叫马博文,是绿洲小区和中央花园惨肢案的受害者徐芹的丈夫,他是来找凶手报仇的。据他自己所说,他用家里的水果刀捅了凶手,也就是现在被绑架的受害者吴远强一道。具体捅在了什么位置,受害者伤情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根据现场目击证人的描述,吴远强在被马博文带上去的时候没有生命危险。我们现在不清楚马博文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有点儿问题,已经联系了他的父母,现在应该还在赶来的途中。我们让特勤支队的同志在对面的楼上架设了一个狙击点,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马博文能够自首,能够自己把吴远强带下来。毕竟是一条人命,上有老,下有小的——关于马博文的情况,小梁是知道一些的,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局长话音还没落,一个警察就拿着高音喇叭开始喊话:“楼上的犯罪分子你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凶器,释放人质,立刻投降,这是你唯一的出路。我再重复一遍……” 梁志洁看着楼上,没有任何回应。 “局长,马博文他有没有提什么要求?”梁志洁问。 “截至目前为之,我们还没有听到他提要求。”局长看着梁志洁:“你见过马博文,跟他有过交流,我们想派你上去看看。一方面是搞清楚他绑架和刺伤吴远强的目的,另一方面是希望你能够劝服他。趁着事情还没有变得太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说完,局长看着楼上道:“咱们江城市可不能再出事儿了,最近这案子已经够多了。” “我上去跟他谈谈。” “挟持着的情绪可能会有些激动,建议跟他谈话的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韩队长建议道:“如果有危险,可以示意狙击手狙击。” “没事儿的,马博文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梁志洁整了整衣裳,朝楼上走去。 根据狙击手报告的位置,马博文和吴远强应该在倒数第二层,这栋楼尚未封顶,楼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虽然狙击手找好了位置,但想要一狙而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也是局长他们没有强攻的原因,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刑警,哪怕是办案人员也不希望有人去死,哪怕死得那个人是罪有应得的凶手——凶手可以被枪毙,但要经过法律的审判。 刚走进大楼里,韩队长追了过来,他拔出自己的手枪递给梁志洁:“会用枪吧?” “当然!”梁志洁看了一眼那把枪:“无论是在警校还是在队里,我的枪法都是可以排上号的,我这个副队长不是掉眼泪哭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韩队长尴尬地摸了摸头。 “我知道!”梁志洁看着韩队长笑了,笑容很浅,淡淡的:“说实话,我有些紧张,因为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特殊的凶犯。手枪,我觉得用不上,谢谢韩队长。” 第144章 我想要的是真相 说实话,梁志洁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当她从埋伏着十多名特警的简陋的步梯上通过时,她恍若成了电视剧中自带光环的女主角。可惜,当女主角的感觉不太好,尤其是当那一道道目光投射到她脸上的时候,她觉得尴尬急了。 楼房还未封顶,楼道里有很多杂物,杂物上附着着一些呈滴落状的血迹。血,应该是从吴远强的伤口里流淌出来的。从一楼到六楼,梁志洁仿佛穿行在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境里,加上楼里光影交错,让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 在六楼的入口处守着两个手握微冲的特警,看见梁志洁进去,他们彼此望了望。 “没事儿!”梁志洁回头,冲着他们说了句,全身放松,带着见老朋友的心情走了进去。 马博文闭着眼睛靠在一面墙上,在他的身前,是受伤后还被绳索捆着的吴远强。那把水果刀还插在吴远强的身上。血迹已经凝固了,伤口应该不深,起码没有触及要害。听到声音,马博文睁开了眼睛,看到梁志洁他有些讶异,随后笑了起来。 “梁队,你来了!” “我来了!”梁志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顺手在身上拍了拍:“放心吧,我没有带任何武器。我们局长让我上来跟你谈谈,这刚好也是我的意思。” “没什么,你是刑警,就算你是奉了命令来嘣我的我也能理解。”马博文往窗外看了下:“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我只怪我自己。跟您说句实话,我来这儿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是读书不多,可法律我知道,我现在是知法犯法。” “他还活着吗?”梁志洁看向吴远强,他脸色煞白,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没事儿,就是血流多了没力气。”马博文低头看了吴远强一眼。 “没事儿就行。”梁志洁定了定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徐芹死了,我们在调查,倘若这件事真的跟吴远强有关,我们会负责将他缉拿归案。马博文,你应该好好活着。徐芹死了,孩子没妈妈了,你想让他连爸爸也没有吗?” “是我对不起他,可就算没有我,我爸妈也不会亏待他。他长大了,以后有自己的路要走。”说到孩子,马博文的眼圈儿红了:“我有心魔,我渡不过去。” “你的心魔是什么?” “真相!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徐芹,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杀了徐芹。我们商量好了,等孩子高中毕业我们就离婚。等我们离婚了,她的生与死就跟我无关了。现在算什么?让大家都知道,我马博文的老婆是被别的男人给肢解的,我马博文的老婆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被害了!算什么呀!梁队长,你告诉我我这些年当王八,忍气吞声算什么呀。” “我不认识徐芹,我没有跟你的老婆不清不楚。”吴远强睁开眼睛,虚弱地为自己辩解着:“我只跟一个女人不清不楚过,那个人梁队长知道,她叫朱利利,被人给杀了。” “你闭嘴!”马博文握住刀柄,用力插了下。 吴远强疼得五官变形,哼哼着闭上了眼睛。 “马博文,杀人是要偿命的。”梁志洁站了起来:“就算你想让他死,你也得弄清楚真相是不是?你刚刚不是说了,你想要知道真相。刚好,我也想知道真相。” “可他不肯说,他死都不肯说。”马博文的情绪逐渐失控。 “也许,他说得是真的呢,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梁志洁示意马博文平静下来:“我认识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他跟我们的另外一个案子有关,死者是他的前女友。你相信我,我们警方对他进行过很全面的调查。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他跟你的老婆徐芹没有关系。” “这不可能,我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照片是我老婆发给我的。”马博文的情绪彻底崩溃了:“我老婆不会骗我,徐芹她不会骗我。她虽然不好,可她不说谎,她都是明着欺负我。一个敢把别的男人带回家的女人,你认为她会说谎吗?” “我是真的不认识徐芹!”吴远强喘着气:“跟朱利利好之前,我是有老婆孩子的,而且跟我老婆感情不错,从来没想过要在外面找什么别的女人。婚内出轨是我不对,可我对朱利利是认真的,我跟我老婆离婚就是为了娶她。朱利利跟赵阳在一起之后我心灰意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工地上,工地上的工人都可以为我证明。我没有去招惹什么叫徐芹的女人,她的死更是跟我无关。梁队长,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 “你真的不认识徐芹,那她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马博文低头看着吴远强,表情复杂,似在想什么:“我看过你们的聊天记录,你别想否认。” “聊天记录?是那种?”吴远强疼得嘴角抽起来:“我工作很忙,不太喜欢社交,平时也都是以打电话为主。这个,你们可以去查我的通话记录。其它的,我手机上都有。我手机在宿舍的桌子上,你让警察去给你拿,你告诉我哪个是你老婆徐芹。你让我给你解释,可我压根儿不知道谁是徐芹我怎么跟你解释。” 梁志洁对着外面喊了声,几分钟后,吴远强的手机被送了过来。 电话簿里没有徐芹的名字,也没有徐芹的电话号码。用手机登录相关网站,调取通话记录,也没有发现吴远强跟徐芹联络过的痕迹。在与吴远强相关的社交账号上,也没有发现他跟徐芹联络的痕迹,这种种迹象表明,吴远强跟徐芹的确是不认识的。 马博文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他说看见了就一定是看见了。 所以,聊天是怎么回事儿,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儿? 梁志洁感觉头疼,她揉着两侧太阳穴问马博文:“你还记得那张照片是什么样子的吗?” “记得,就是我给你看得那张。”马博文急切道:“那张照片就是从我老婆的聊天记录里保存下来的,是他发给我老婆的。” “我能看一下你们说的那张照片吗?”吴远强挣扎着:“兴许,我能想起来些什么。” 梁志洁给马博文递了个眼色,马博文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翻出照片递到吴远强面前。吴远强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张照片是朱利利用她的手机给我拍的,那会儿我俩热恋,在老城区的一个饭店吃饭。你们看那个背景,就是那个饭店的墙壁。这照片我自己都没有,是存在朱利利的手机里的。” 第145章 谁在假扮吴远强(上) 徐芹的案子朝着一个令人意外的方向发展。 她在网上谈了一个男朋友,对她嘘寒问暖,给了很多承诺。他告诉徐芹他叫吴远强,在江城市的某个建筑公司担任项目经理,等徐芹办妥了离婚手续他就跟徐芹结婚。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给徐芹发了自己的照片。徐芹深信不疑,为了逼迫马博文与自己离婚,她还将吴远强的照片拿给马博文看。 徐芹死后,马博文把吴远强当成了凶手,不惜刺杀绑架,就为从他口中知晓徐芹被害的真相。 吴远强懵了,因为他从未跟一个叫徐芹的女人聊过天,更未向除了前妻和朱利利以外的女人许过承诺。看書菈 就在三个人都理不清头绪的时候,放在梁志洁耳朵里的无线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声音:“梁队,拿下马博文。” 突然的指令让梁志洁愣了一下:冲上去把马博文制服?这似乎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马博文呢?他能甘心吗?杀人未遂?故意伤害?假如几年之后马博文出来,他会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行为? 在梁志洁犹豫的时候,马博文已经把吴远强从地上提了起来,他的表情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梁志洁知道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机了。 耳机里,韩队长骂了一句脏话。 梁志洁深吸一口气将无线耳机取了下来,她想要再跟马博文谈谈,利用马博文想要知道真相的那颗心。局长说了,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哪怕他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在还能挽救的情况下尽量挽救,在有机会说服他投降的情况下尽量劝他自首。 想到这里,梁志洁冲着马博文笑了笑,“马博文,杀了他,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那我也要让他下去陪徐芹!”马博文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杀意。 “你确认要让他下去陪徐芹吗?你就不怕徐芹不高兴?”梁志洁尽量做出无所谓的表情:“马博文,你有没有想过,吴远强他说得可能是真的?跟徐芹聊天的,让徐芹爱得要死要活的,将徐芹送上不归路的从来都不是你眼前的这个人,而是藏在那张照片背后,居心叵测,见不得光的坏男人。” 马博文看着梁志洁没有说话。 “这事情不稀奇,尤其在网恋的人群当中。我之前就接触过一个这样的案例。”梁志洁观察着马博文脸上的微表情:“真的,不骗你,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调档案给你。” 马博文低头,目光落在那把水果刀上。 他犹豫了,事情有转机。 梁志洁故意背过身去,减缓马博文因为这件事引发的焦虑。 “跟你说说我接触过的那个案子吧。案子本身不复杂,就是一个姑娘打着谈恋爱的名义在网上跟人交朋友,其中一个姓马的男孩子对姑娘动了真心,一心一意想要娶她做老婆。姑娘先后以上学,父母生病,奶奶住院,家里盖房子等理由从男孩子这里陆陆续续借了十几万。男孩子很实诚,觉得这些钱都是借给自己未来老婆的,直到姑娘开始跟他断联他才慌了。为了找到自己的女朋友,他想尽办法多方寻找,终于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位姑娘。” “然后呢?”马博文问:“后来怎么样了?这姑娘嫁给了他了吗?” “别急,听我说,这事情跟你的一样有反转。”梁志洁舒展着胳膊,扭头看向吴远强:“我学过一些急救的知识,能不能先让120的医生送一些东西来。他这个样子怕是撑不住了。我知道你想让他死,可他死了,我们守在门外的同志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我们怕是不能像现在这样讲话了。” 马博文收敛了好奇的表情,语气变得郑重其事:“梁队,你是在骗我吗?” “我以我刑警的名义发誓,我跟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梁志洁指了指脸色煞白的吴远强:“我不让那些大夫进来,他的刀伤由我来处理。放心,我身上没有带武器,如果我想制服你,刚刚就有很好的机会。马博文,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事,我们一直在给你机会,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要听那个事情的结果。”马博文做出了让步。 梁志洁松了一口气,她示意门外的特警通知120的大夫,同时继续跟马博文周旋。 “刚刚说到哪里了?想起来了,男孩子想尽办法,多方寻找,终于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位姑娘。为了见到心爱的女朋友,男孩子驱车,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姑娘上班的地方。面对着一脸诚意,苦苦纠缠的男孩子,姑娘坚称自己不认识他,既没有跟他谈过恋爱,更没有以各种名义问他借钱。” “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不,他们没有说谎,只是这中间存在误会,一个人为制造出来的误会。”梁志洁眯起眼睛:“为了弄清楚真相,姑娘选择了报警,警方通过核对寻找,确认了跟男孩子谈恋爱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她的确不是那位姑娘,而是姑娘的初中同学。她们待在同一个班级群里。姑娘大学毕业后做了白领,工作轻松,生活惬意,朋友圈里展示着的都是令人羡慕的生活。而她的初中同学,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嫁了人,生了孩子,与丈夫两地分居,过着柴米油盐,鸡飞狗跳的生活。” “是她的初中同学盗用了她的身份信息?” “是的!刚开始,只是虚荣心作祟,把人家朋友圈里的风景照,旅游照搬过来。眼看着羡慕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开始模仿姑娘的风格发文,以姑娘的身份生活在虚拟世界里,甚至用姑娘的姓名,照片跟在网络上认识的男孩子们谈恋爱。再后来,她开始以谈恋爱的名义问那些男孩子们借钱,有拒绝的,也有上当的,当她发现那些男孩子开始纠缠自己时,便以患了绝症,不愿意拖累对方为由消失。她没想到,有人会痴情的跑到网络下面来来找她,更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戳穿。”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什么?” “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是个邋里邋遢的已婚妇人,男孩子很愤怒,他希望对方可以把钱还给他。在民警的协调下,骗人的姑娘答应了,可什么时候还却没有个准信儿,在男孩子多番催促无果的情况下,他像你一样,用一把水果刀结束了骗人者的性命,他自己也被关进去了。” 梁志洁叹了口气:“事发时,那个骗人者26岁,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而那个男孩子才22岁,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他们原本可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他们原本可以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可骗人者选择了行骗,男孩子选择了用水果刀来解决这一切。最终,他们将痛苦留给了自己的至亲。” 第146章 谁在假扮吴远强(中) 马博文沉默着。 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的梁志洁走上前去:“马博文,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在乎徐芹,就像你自己说得那样,你只是觉得不甘心,不值得。或许在你看来,徐芹她更应该死在你的手里。我不会劝你放下,因为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有心魔,包括我自己。我们应该为爱自己的人活着,不应该为了那些不爱自己的人,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你想要的真相,我会帮你一起找,我们不要再错下去了好吗?” 楼道里传来咚咚的声音,梁志洁心说完了,肯定是局长他们等不及派人上来了。回头一看,不是局长,是马博文的父母。两鬓斑白的老头和老太太,相互搀扶着站在楼梯口。 老太太用手捂着嘴巴,满脸泪痕,老头看着马博文一脸无奈。 他们心疼儿子,害怕儿子做傻事儿,却又不敢大声叫喊,唯恐刺激到他。 马博文没想到父母回来,他看着父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梁志洁赶紧招手,守在外面的特警一拥而上,将马博文按在了地上。随后,120急救人员进入,将受伤的吴远强抬到了担架上。 马博文的母亲终于哭出声来,她紧攥着丈夫的胳膊,一声一声地叫着儿子:“你个傻孩子,都是我们害了你,我们让你娶谁不好,偏偏让你娶了个那样的回来。” 马博文被压在地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像是要把多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似的。 吴远强的刀伤没有伤及内脏,对于马博文的行为,他表示理解,加上事后马博文的父母主动来探望他,自愿承担了他所有的医疗费用,他放弃了追究和起诉马博文的权利。比起被马博文这件事,他更关心是谁在害他,又是谁在用他的照片跟徐芹谈恋爱。 吴远强自认条件一般,要不朱利利也不会舍了他跑去纠缠赵阳,对于使用他照片的人,他的个人想法是:“这个人是故意的!” “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梁志洁问他:“这个人,对你有一定的了解,可能是你认识的,或者是认识你的人。他能够进入到你的朋友圈,了解你工作上的一些情况。还有,他跟朱利利很熟悉,起码能够看到朱利利的手机,拿到朱利利手机里的照片。” “有一个人,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吴远强用力抿住嘴唇:“朱利利的弟弟。” “朱俊峰?”梁志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我跟朱俊峰的关系可能要比跟朱利利还要好一些。当然,关系不一样。我跟朱利利是男女关系,跟朱俊峰更像是哥们儿,我们能够聊到一起。尽管那个时候我跟朱利利还没有要结婚的意向,他却已经张口闭口地叫我姐夫,跟我的关系很是亲近。我的朋友圈里有他,但自从我跟他姐姐分手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了。他是朱利利的弟弟,从她姐姐的手机里拿我的照片也很轻松。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人。” “朱俊峰跟他媳妇儿的关系如何?”梁志洁问,思考着朱家人的关系——朱利利婚内出轨,离婚后多次介入别人的家庭。她的姐姐朱利娜的婚姻状况也一般,唯一的弟弟,她也见过几次,说不上是个什么印象。 “中年夫妻,关系不都那样嘛。”吴远强话里有话:“表面上是不错的,至于私下里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莫说我不是他姐夫,就是他亲姐夫,怕是对他跟他老婆的婚姻关系也不是很清楚。”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照片的事情,徐芹的事情,我们都会查清楚的。”梁志洁的手在床边按了按,起身时,看见了马博文的母亲。 病床上,吴远强坐了起来:“阿姨,我跟您说过了,马博文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您年纪大了,不用再来医院里看我。我吴远强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您放心,这事儿我说过去了它就是过去了。您好好劝劝马博文,为了那样一个女人真不值得。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爱上过那样一个女人,不光爱上了,我还为了她抛妻弃子,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阿姨谢谢你!”马博文的母亲弯着腰站在一旁:“阿姨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是被博文给捅伤的,阿姨这心里过意不去。阿姨七十多了,人生的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关于你的事情,阿姨说句不该说的话,能挽回的就去挽回吧。虽然阿姨碰上了一个不好的儿媳妇,但大多数的儿媳妇都是好的,你懂阿姨的意思吧。” “我懂!”吴远强点着头,眼眶微红:“可我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伤透了她的心,她不可能原谅我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只要你诚心认错,只要她还没嫁人,你就还有机会。”马博文的母亲宽慰着他:“女人啊,心都是软的,除了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大部分还是会为孩子着想的。” 梁志洁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因为这世上还有一种女人是像她母亲那样的。 出了医院,梁志洁直奔中央花园。 朱利利死后,那房子就归了朱利利的弟弟朱俊峰,但朱俊峰并未带着家人搬过来,理由是距离孩子上学的地方太远,来回不方便。 妻子不方便,孩子不方便,朱俊峰自己住着倒是挺方便。 那小区距离他上班的地方不远。 中央花园发现头颅的事情朱俊峰肯定知道,且那个花坛距离他所在的那栋楼很近,梁志洁决定先去观察一下。 下午六点多钟,朱俊峰驾驶着他姐姐留下的那辆车回到了中央花园,他没有上楼,而是去了地下室。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拎着一袋东西从地下室出来,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了上去。他扛着的那样东西很像是水泥,放到后备箱时还飘起了一些尘灰。 放下东西后的朱俊峰没有犹豫,直接开车离开了中央花园。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朱家庄。 这个朱俊峰果然有可疑! 梁志洁一路尾随,半路上,朱俊峰停了好几次车,一次是打电话,两次是抽烟,最后一次好像是在跟什么人争吵。等开到朱家庄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 第147章 谁在假扮吴远强(下) 正常情况下,从(中)央花园到朱家庄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朱俊峰是在等,等村子里的人全都休息了之后再进去。 梁志洁也在等,等朱俊峰进去了之后她再跟过去。为防被朱俊峰发现,汽车在驶入朱家庄之后,她刻意将车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熄火后等了片刻,才从车上下来。 朱俊峰只可能去两个地方,一个是朱家老宅,一个是朱家祖坟。 梁志洁以为他会去朱家祖坟,没想到他去了朱家老宅。 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很短,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随后一溜烟儿的往江城市的方向开去。 梁志洁电话通知了栾静,让她在从朱家庄到江城市的必经路口等着,她要知道朱俊峰离开朱家庄之后去哪儿。 另一方面,在离开江城市之后,她立马通知李飞去了中央花园的地下室,她要知道朱俊峰去地下室做什么,他从地下室里带出来的东西又是什么。 未到朱家庄,李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中央花园的地下室里停的都是汽车,第一次下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李飞不死心,蹲在门口吸了一根烟,第二次下去。这一次,他有了经验,专门溜着墙根儿走,专门找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看。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一些门道来。 首先,中央花园地下室的防洪物资特别多,但不像别的小区那样,主要堆积在门口,而是放得乱七八糟的,有些搁在显眼处,有些搁在那些不为人注意的犄角旮旯里。经过仔细对比,他找到了朱俊峰去的那个地方。 他从那边搬走了一些东西,但不是登记在册的防洪物资。李飞请小区的物业清点过,确认这里头多了一些东西。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经过反复对比,他们将那些不属于防洪物资的塑料袋清理了出来。尽管它们伪装地很像,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因为不确定里面装得是什么,在不能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李飞只能联络相关部门对这些东西进行扫描。扫描发现这里面装得都是水泥,在水泥里没有发现惨肢。 栾静那边也发现了朱俊峰所驾驶的车辆,他没有返回中央花园,而是回了家。栾静一路跟着,看见朱俊峰在门口跟他老婆吵架,后来朱俊峰的母亲出来了,一家人就进屋去了。因为没有证据,栾静没有继续跟随,而是在不远处等梁志洁的下一步指示。 梁志洁这边,在朱俊峰离开朱家老宅之后,她通过翻墙的手段进入老宅。老宅是三十多年前常见的那种平房,只有一间是砖瓦结构,剩下的都是泥坯和青砖混杂着。老宅因为没主人,缺乏人气,墙体坍塌的厉害,剩下的那些也是危墙,不宜被人碰触。 害怕惊动邻居,梁志洁没有打灯,好在天上月光不错,在老宅里行走倒也看得清楚。 梁志洁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的看过去,在屋内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痕迹。就在她纳闷的时候,听见后院里有声音。 老宅的后院杂草丛生,几株没有打理过的桐树更是长得遮天蔽日。此时若再有些风,那这老宅可真就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鬼宅。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杂草丛中有一些被蹚过,踩过以及压过的痕迹。继续循着痕迹往前走,梁志洁发现了一个地窖。 这种地窖在梁志洁的老家也有,属于最自然的“冰箱”,通常用来在过冬的时候储存食物。例如萝卜,白菜,红薯,土豆等一些农作物。 梁志洁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往地窖里头照了照,地窖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种地窖,通常打得都很深,在梁志洁的印象中,他们老家的那个地窖起码有个四五米。梁志洁决定下去看看,但又不知道这个地窖是什么情况。十月份的天气,地窖里头应该不缺氧,但保不齐里面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例如蛇。 思来想去,梁志洁还是给李飞和栾静各自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自己要进入朱家老宅的地窖。 不等两个人回复,梁志洁便咬着手机,从地窖上徒手攀了下去。 地窖里很凉,温度要比地面上低很多。 里面充斥着一股岁月的味道,那味道叫人心里发颤。 每个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心里都会产生恐惧,梁志洁也不例外,下到一半时,小腿肚打颤,心里有个声音让她上去。她使劲咬着手机,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才重新鼓起勇气。 短短几分钟的距离,她像是下了很久。 梁志洁的运气不太好,刚下去就踩到了蛇。那蛇就比她手臂细一点儿,吓得她差点儿把手机给扔了。好在是条无毒的蛇,被她踩了一脚之后溜了。她抚着心口喘了半天的气,才拿起手机,重新打量起地窖。 地窖里散落着一些东西,梁志洁仔细看了下,发现是被朱俊峰扔下来的装有水泥的塑料袋。因为下坠时产生的力量,塑料袋破损,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梁志洁用脚踢了踢,发现一只人类的脚骨。 “喂,李飞,发现了一只人类的脚骨。对,就是在朱俊峰携带的东西里。通知我们的人过来,我在朱家老宅。”ap. 给李飞打完电话,梁志洁又把电话拨到了栾静那边。 “喂,栾静,联系当地派出所把朱俊峰跟他的家人控制起来。对,有发现,具体的等我回去再说。” 民警闯进朱俊峰家里时,他还在跟老婆吵架。 面对着突然闯进来的民警,他先是愣在当场,随后不顾老***儿,一股脑地向外冲去。 民警哪能让他给逃了,四五个人一起上去,直接把朱俊峰按到了地上。 听到声音,朱俊峰的母亲和儿子从侧卧里跑了出来。 母亲两眼一翻,捂着心口,靠在了墙上。 儿子扑到民警跟前,拽着其中一人的胳膊喊:“你抓我爸爸干什么,我爸爸又不是坏人,你们快把我爸爸给放了。” 民警正要训斥孩子,栾静跑了过来。 “小朋友,我们这是在做防恐演习。你们学校里开展过消防演习吧?我们这个跟那个差不多。你爸爸是配合我们工作的,你先回屋去好不好? 栾静说着给朱俊峰的老婆使了个眼色,他老婆反应过来,赶紧把老人孩子劝回了屋里。朱俊峰被带走的时候,栾静听见朱俊峰的母亲问他老婆:“小峰这是怎么了?你们两口子到底瞒了我什么?这事儿跟你们二姐有没有关系?” 第148章 聊出来的人命案(上) 在距离徐芹家不远的一处民房里,警方发现了剩下的残肢,经检测,确认这些残肢归受害者徐芹所有。在民房的墙上,有大片被剐蹭的痕迹,痕迹中掺杂着大量呈喷溅状的血液。 不管是梁志洁还是法医,都认定这里是第一现场。 除了死者的残肢外,现场还有死者的衣物,包包,以及用来捶打和捆绑死者的凶器。 在现场的很多凶器上,警方都提取到了完整的指纹,经核对,这些指纹属于朱利利的弟弟朱俊峰。面对着大量地铁一样的证据,朱俊峰心理防线急速崩溃,很快就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 朱俊峰和徐芹是通过摇一摇认识的。起初,两个人只是聊天,聊得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不太想告诉别人的事情,例如亲姐姐出轨这件事,搁在现实生活中,朱俊峰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事实上,朱利利婚内出轨,插足别人婚姻当小三这种事情,在他们家是个禁忌。所有人都在回避这个话题,仿佛只要不提,他姐姐做得那种丑事儿就不会沾染到他们这些家人身上。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尽管他们藏着掖着,还是有人知道了他姐姐的事情,他们开始私下里议论,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仿佛他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更恶心的是,他的一个同事,因为长得丑,年近四十都没找到对象。知道他姐姐婚内出轨给人做小三居然找到他,问他跟他姐姐谈朋友要多少钱才可以?他说他不会娶她,就是玩玩,各取所需。 朱俊峰气得跟他那个同事打了一架,结果旁人都在指责他,说那样的姐姐有什么好维护的,说她给人当小三还不是为了钱。既然有人愿意出钱,为啥不找个单身的,非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干那种损阴德的事情。 朱俊峰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想去找姐姐朱利利说道说道,希望她改邪归正,从此做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可朱利利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她觉得自个儿没有错,觉得感情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自己是不是已婚,对方是不是已婚根本不重要。 最奇葩的是,他的姐姐居然问他要那个同事的联系方式,还问他那个同事是不是真的攒了很多钱,如果对方有钱的话,处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朱利利那张既贪婪又丑恶的嘴脸,朱俊峰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不明白,小时候的那个姐姐去哪儿了,她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朱俊峰想跟自己的妻子谈这件事,妻子要嘛爱答不理,要嘛冷嘲热讽,实在没辙,朱俊峰只好去找网友谈。 这个网友不是随便选的。 首先,这个网友不能距离他太近,因为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家里的真实情况。 其次,这个网友得是有过婚姻的,只有经历过婚姻才能理解他。 最后,这个网友是要情绪稳定,能跟他聊得来的。因为他不想一上来就跟别人说这些事情,他想要找个信得过的网友。在茫茫网海中溜达了几天,他添加上了徐芹的号码。 朱俊峰用的是小号,号上只有徐芹一个人。 刚开始,他们聊的只是些家长里短,后来朱俊峰把姐姐的事情告诉了徐芹,徐芹表现地很坦然,她不光能够站在朱俊峰的角度说话,还能站在她姐姐朱利利的角度说话,最后把那些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数落了一通。 徐芹的情商很高,谈话技巧也很高,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俊峰会认为那是在嘲笑或者是嘲讽自己。从徐芹嘴里说出来,他就会认为那是在开解自己,鼓励自己,甚至是支持自己。慢慢的,两个人之间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就在朱俊峰认为自己已经喜欢上徐芹的时候,徐芹将自己的事情说了,那个时候朱俊峰才意识到徐芹跟他的姐姐朱利利是一样的人,她之所以能说出那些观点独特的话来,本质上也是因为她跟朱利利是一样的人,她了解朱利利,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 朱俊峰厌恶自己的姐姐朱利利,也厌恶徐芹,他不想再跟徐芹聊天,他删除了跟徐芹所有的聊天记录,将小号从手机上抹去。记录可以删除,小号可以卸载,但徐芹留给他的那种轻松愉悦的感觉却没有办法抹去。 人人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吸烟的人也都想戒烟,可戒烟哪有那么容易。婚外情也是这样开始的,明明知道那个女人不好,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可为了精神上的那一点儿轻松和愉悦,他还是陷进去了。 朱俊峰跟自己说,他只跟徐芹聊天,不跟徐芹见面,也不会跟徐芹发生什么不清不楚地实质性的关系。他知道出轨的后遗症,这一点,他从他姐姐身上看得一清二楚。当徐芹问他的职业,工作地点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说谎。 之所以选择吴远强是因为熟悉,说别的工作他怕露馅儿。 再后来,徐芹问他要照片的时候,他也把吴远强的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是从他姐姐朱利利的那部老手机上拿的,如果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他冒充吴远强跟徐芹聊天的事情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聊天也能聊出人命案来,你这个天聊得代价挺大的。”李飞边记录,边抬头看了朱俊峰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这好端端的怎么把徐芹给杀了?还有那房子,中央花园地下室里的水泥,以及朱家庄老宅的地窖里的骨头都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没想杀人的。”朱俊峰低着头:“是她给我发的信息,她说她出了事儿想见我,我说我在外面出差回不去。她威胁我,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说我不是吴远强,如果我不去见她,她就去我家里找我老婆。她跟我姐姐一样,我知道她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我只能去见她。” 朱俊峰握着手:“那房子是她租的,租了好几年了,以前是跟别人约会用的,那阵子用来见我了。” “徐芹租的?不是用她的名字租的吧?我们查过她,没查到她名下有租房。”李飞翻着自己的小本本,“关于那个房子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第149章 聊出来的人命案(中) 朱俊峰只知道那个房子是徐芹租的,至于房东是谁,怎么租的,每个月租金多少,他没有问,也不关心这个。 徐芹发信息给他的时候很慌张,他原本是不打算见她的,可她说知道他是假冒的,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吴远强,她威胁他,他只能出现。. 看到朱俊峰的时候,徐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望,反而像谈了很久的恋人一样,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异常热情的亲吻他。徐芹长得挺漂亮,这也是男人很难拒绝她的原因之一。后来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说实话,朱俊峰挺后悔,他知道两个人一旦有了那种关系,想要一刀两断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徐芹对他还有意思的时候。更可怕的是,在两人做过那档事情之后,徐芹黏在他的怀里,居然对他说了一句让他惊骇无比的话——亲爱的,我杀人了! “徐芹告诉你她杀人了?” 整个审讯过程,一直是李飞在问,梁志洁闭着眼睛在听。在听到朱俊峰说这句话之后,她睁开了眼睛。 “徐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她曾经爱过的,也是爱过她的男人。”朱俊峰抱住头:“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在吓我,可她拿出了一样东西来。是那个男人的手机,手机录下了她行凶的过程。太可怕了,我居然跟一个杀人犯发生了关系。” “是声音还是录像?”梁志洁紧追着问:“把你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是视频,但视频里全是晃动的影子。手机应该是拿在那个男人的手上的,视频应该是被他无意中打开的。他们一直在争吵,为了钱。我当时心里很慌,只听了一部分。大概是徐芹问那个男人借了一笔钱,男人问她要,她不给,男人生气了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威胁男人有种的话就杀了她,反正她一无所有了。后来,男人开始求她,说自己的母亲生了病,急需要那笔钱进行治疗。说他借给徐芹钱的事情已经被他老婆知道了,他的家庭,婚姻都要保不住了。他希望徐芹能够可怜可怜她。” “徐芹怎么说?” “她一直在笑,嘲讽的那种笑,她说她没钱,就算男人把她杀了她也没钱。她说男人没用,让男人去死。男人被她激怒了,爬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方。从手机里显示的镜头来看,应该是在一座类似桥的地方,但那桥挺破的。男人想死,徐芹不仅不劝他,反而催着他,让他赶紧去死。男人的手机掉在地上,一只手从手机屏幕上方伸了过去,紧跟着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叫了徐芹的名字,嘶声裂肺的。过了一会儿,手机被人拿起来了,屏幕里出现了徐芹慌慌张张的脸。” “是徐芹把那个男人推了下去?” “是!”朱俊峰点头:“她承认了,是她把那个男人推下去。太可怕了,我居然喜欢上了那么可怕的一个女人。” “她有没有说把那个人推到哪儿去了?” “护城河,具体是那一段儿我没问。”朱俊峰两眼放空:“她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浑身颤抖,表情却很兴奋。她说她只是把那个男人推了下去,护城河里有水,她以为男人不会死。哪知道那个男人那么寸,掉下去的时候头好像碰到了石头,人沉下去了,血在河面上晕开了。” “你们知道吗?”朱俊峰突然站了起来:“她跟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她的表情是那个样子的。” “那个样子的?”李飞头也不抬。 “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反而很高兴。她跟我说,那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男人死了,男人的钱就不用还了,她大可以告诉别人她没有借男人的钱,反正男人借钱给她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些钱,大部分都是以现金的形式交到她手中的。她还跟我说,男人跟她打过官司,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反诉,说当时是被男人强迫的。她让我给他当人证,说如果男人的尸体被发现,让我告诉前来调查的警察,说她当时跟我在一起。” “这是作伪证啊?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李飞蹙眉:“这个徐芹,还真能给自己想招。” “我没同意,我劝她去自首。”朱俊峰一脸无奈:“我是知道法律的,不想去做那种知法犯法的事情,况且我有家庭,我不想因为她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是,我承认我对她生出了好感,但我不知道她是这样可怕的女人。” “你可以找机会离开,然后报警。”李飞告诉他正确的做法。 “她有我老婆孩子的照片,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办,她就跟我同归于尽。”朱俊峰抹了把脸:“我问她是怎么找到那些的,她说找到这些很容易,只要有心就可以。后来我才知道,她去工地上找过我。” “她去工地上找过吴远强?”这是个令人意外的新情况,因为按照吴远强的说法,他是不认识徐芹的。所以,吴远强和徐芹谁在说谎? 像是看透了李飞的想法,朱俊峰主动解释道:“她没有见到吴远强,他那天不在,但徐芹是个很外向很容易就能跟人攀谈到一起的女人。她向工地上的工人打听起了吴远强的情况,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劲。她先是发现工人口中的那位吴经理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跟着是他的聊天方式,她觉得我跟吴远强的聊天方式也不一样。我本人是一个很喜欢发动态的人,尽管是个小号儿,我还是会时不时的在里头发一些心情或者是风景照。吴远强是一个几乎没有社交的人,他的朋友圈可能两年都不会发一条。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我就不是吴远强,毕竟对公和对私是不一样的,而人都有两幅面孔。” 朱俊峰抬头,看着沉闷的天花板:“徐芹相当谨慎,她知道网络上有骗子,她去了白马医院,问医院里的人打听我姐的情况,打听着打听着就打听到了我这里,还找到了我的大号,看到我真正的朋友圈。徐芹说,看到我照片的那一瞬间,她就肯定了,我才是那个跟她在网上聊天的人。你看,当小三的女人多可怕,她经历的男人越多,对男人就越了解。” “因为她纠缠你,所以你杀了他?”梁志洁目光如剑,直刺进朱俊峰的心里。 第150章 聊出来的人命案(下) “是她要杀我!”因为愤怒,朱俊峰的五官变了形:“就因为我不愿意听她的,就因为我不愿意帮她做伪证,就因为我不愿意为她牺牲我的家庭,她就要杀了我。徐芹她就是个疯子,她说杀一个是死,杀两个也是死。如果我不帮她,她杀死那个男人的事情迟早会被人发现。”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惧怕她的威胁?” “那是你们低估了一个疯女人的可以疯到什么程度。我们没有穿衣服,她根本不给我机会穿衣服,拿着刀追着我砍。我怎么办?光着从屋里跑出去?就现在这个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你确认我不会被别人拍下来吗?她是破罐子破坏,她不在乎,我要怎么办?我姐已经那样了,要是我再被别人拍了,我母亲还或不后了。” “你觉得你把徐芹杀了,你母亲就能好过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不如在街上光着跑一圈儿呢。网络是没有记忆的,就算你因为这件事上了热搜,只要你脸皮够厚,这件事迟早都会过去,会被人淡忘的。” “晚了,说什么都晚了。”朱俊峰沮丧地坐回原处:“我只是跟她抢刀,我没想杀她,可她力气太大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有了第一刀,后面的就收不住了。她太聒噪了,如果不把她杀了,我这后半辈子都别想清净。” “是谁让你那样处理尸体的?” “没谁,我自己搜的。”朱俊峰垂着脑袋:“以前爱看电视剧,尤其是刑侦类,破案类的。我学着里头的情节处理尸体,发现这东西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容易,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给剁开。我想用硫酸把她给融了,刚开始没找到硫酸,在厕所发现一桶草酸,试了试不管用,后来又买的硫酸,味道太浓了,我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又给放弃了。我还想过把她给煮了,没锅,锅太小了,只能把她放到冰柜里。” “水泥哪里来的?” “给我姐装修的时候剩下的,懒得往外面运,就堆在了地下室里。我寻思着,兴许哪天有用呢,没想到真给用上了。” “尸体是怎么到的水泥里?”李飞问:“那个人形石头还有那个石墩子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李飞摇头:“我只是把骨头放到了水泥里,就跟你们在我老家地窖里发现的那个一样,我就是把剁碎的东西塞了进去,然后找地方给扔了。” “你把胳膊扔在哪儿了?” “就那条护城河里。”朱俊峰闷声道:“那是我第一个扔出去的东西。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头一次干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把它扔到那儿。后来想到了徐芹说得那条护城河,我寻思那个男人都掉进去这么多天了,新闻上也没有个报道啥的,兴许是没有被人发现,我就把那条胳膊封在水泥里,趁着半夜没人的时候开车过去把东西给扔了。水泥凝固的很快,扔下去的时候是个水泥块儿,这东西就算是被人给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它。除非,你把那水泥给砸开了。可砸开了,里面的东西也碎了,没有证据了。” “第一次抛尸跟第二次抛尸之间间隔了多久?还有,你把徐芹的头颅扔在哪儿了?” “间隔了不到一天吧,主要这事儿我不放心,我怕被人发现了。”朱俊峰紧张道:“我把头埋到郊外的一个坟地里。我经常开车从那边过,可以确定那是一个无主的孤坟。那坟得有个十来年了,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我在坟旁边刨了一个坑,把头埋了进去。为防被人发现,我还把坟上的老土往下扒了扒。那坟旁边荒地,荒了好几年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石墩子里,听邻居们议论的时候我感觉像见鬼了一样。” “你知道那是徐芹的头?”梁志洁问。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巧合。”朱俊峰老实交代:“我前脚刚埋了一个头,后脚我们小区里就出现了一个头,而且听现场的人说,那个头的主人好像是叫徐芹。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相似的时间,刚好有另外一个叫徐芹的女人死了,刚好也是被凶手砍了头。还有,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央花园,为什么离我住的地方那么近?有鬼,真的有鬼!” “断肢和人头不是自己埋到水泥里的?”李飞若有所思。 “不是,我没有那个能耐。”李飞耷拉着脑袋:“这件事发生地太突然了,我也没有头绪。” “扔到地窖里的那个脚骨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打算扔掉的,临时出了些事情,我只能先把东西带回来放到了地下室里。”朱俊峰抬头看着梁志洁:“地下室的情况我知道,没有人会去在意那些东西,我原是打算过几天再处理的,没想到小区里出了事情。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能再让那个东西留在地下室里,我担心……我把它带到老家,扔到了那个已经十多年没有被人用过的红薯窖里,就算她是鬼,她也不能从我老家爬出来吧。这一回,它倒是没自个儿爬出来,被梁队长你给拎出来了。” 朱俊峰笑,满脸的无奈与无力:“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这人呐,不能做坏事!我姐姐婚内出轨,插足别人的家庭,结果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得还是那样的难看。徐芹,不忠于自己的婚姻,觊觎别人的钱财,谋人性命,结果被我给杀了。我,管不住自己,认识了像徐芹这样的人,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朱俊峰抱着自己的脑袋,哭得呜呜的。 李飞用胳膊肘撞了撞梁志洁,问她:“梁队,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他还有必要跟我们说谎吗?”梁志洁转着手中的笔:“根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以及我对朱俊峰的了解,我认为他说得是真的。他的确不具备将人封到石头里的能力。不管是绿洲小区的那个观赏石,还是中央花园的石墩子,没有一定的技术和水平是办不到的。况且,绿洲小区的那块儿观赏石,还需要有一定的销售渠道。这里面的事儿,恐怕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鬼?”李飞眯起眼睛:“这鬼,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梁志洁敲了他一指头:“马博文在哪儿?” ap. 第151章 这个世上真有鬼(上) “这个世上是真的有鬼呀!”梁志洁将一个老式手机递给李飞。 手机是一个老牌子,没有停产,但在国内几乎没有销售。他们拿到的这个手机型号很老,不知道是从那个渠道获得的,毕竟像这样的手机什么渠道都有可能,例如二手交易,二手回收等。这种老手机的质量一般都很好,只要有充电线能充上电就行。 手机是通过邮寄的方式到达马博文手里的,而邮寄这款手机的是一个小学生。他说是一个路人让他帮忙邮寄的,地址一类的信息也是打印好了放在邮件上的。他给了小学生五十块钱,算是帮忙跑腿儿的费用。 关于那个人的长相,小学生说他是个乞丐,具体的五官特征却描述不出来。一是因为那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加上可能是故意的披头散发,让小学生把他当成了流浪汉。二来,是因为小学生的注意力都在那五十块钱上,对于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并未仔细留意。 马博文说邮件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封用a4纸打印的信,一个带着万能充的旧手机。信很简单,只有几句话,大概意思是这个旧手机跟他的老婆徐芹有关。手机上只有一条信息,让他留意今后收到的神秘包裹,至于包裹里面是什么,对方没有提。 刚拿到手机那会儿,马博文也以为是恶作剧。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想到他的老婆徐芹会被人杀害。 收到手机后的第二天早上,大概是凌晨的三点多钟,他们采石场的门卫听到“哐啷”一声,起来一看,是窗玻璃被打碎了。门卫拿着手电筒气呼呼地起来寻找,看看是那个不睡觉的来捣乱,转了一圈儿,在门卫室下面发现了一个用纸抱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石灰疙瘩。那疙瘩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上面还黏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门卫原想把那东西扔到一边儿去,下手的时候发现那报纸上有东西。 两个字,用红油漆写的。 门卫拿手电筒仔细照了下,发现写得小老板娘的名字,想到白天小老板特意找他叮嘱的事情,门卫没敢犹豫,赶紧给小老板打了个电话。 马博文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有些模糊,可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老式手机,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他连外套都没穿,只穿着一件睡觉的小坎儿就跑到了门卫室那边。由于不知道那石灰疙瘩里有什么,他让门卫帮他搬到了宿舍里。 说是宿舍,其实是他们自己在采石场盖的独门独院的小院子,院子一共有两层,下面的放工具,上面住人。没结婚的时候,没生孩子的时候,他跟父母一起住。后来有了孩子,徐芹承担不起为人母的责任,孩子就由他的父母帮忙照看,采石场这边就归他一个人照应着,父亲偶尔过来看看,但不再采石场这边住。 马博文让门卫把石灰疙瘩放到一楼,盯着那个石灰疙瘩足足看了有二十分钟,最后还是门卫提议可以用厂子里的设备把它切开。 切石头疙瘩的时候门卫没在,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担心门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马博文找了个理由让他回去了。 刚切了一下,马博文就发现那石灰疙瘩不对劲,里面好像裹了个脑袋。他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那颗头颅给切出来。 根据马博文的说法,他看到的那个头颅是带头发的,而且能看出那就是他的老婆徐芹。他吓坏了,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他想过报警,又觉得这个事情说不清楚——老婆死了,头颅在他这儿,幕后还有个看不见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想要做什么,只知道这件事很危险。思来想去,他用模具将头颅封在了石墩子里。 “你们采石场会做石墩子?” “会,前几年新加的业务,不光会做石墩子,还会做石凳子,石头桌子什么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工厂,就在菜市场旁边。”马博文解释着:“这以前,采石场只卖碎石子就行,近几年生意不好做,与石头相关的行业我们也都会涉及,包括观赏石。” 马博文告诉梁志洁,除了放徐芹头颅的这个石墩子之外,他们厂子里别的石墩子都是货真价实的,用一整块石头雕刻打磨出来的。他这个不是,是将头颅埋在碎石子里,用模具浇灌出来的,只是在表面打磨了一下,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真的,其实是假的,质量很差,经不起摆弄。 至于石墩子为什么一坐就碎,马博文的解释是,除了这个石墩子本身用料差之外,还跟最近的天气有关。也有可能,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徐芹死不瞑目,想要把凶手找出来。看書菈 关于石墩子为何会出现在中央花园,马博文表示是那个神秘人的意思。 在收到徐芹的头颅后不久,马博文就收到了妻子的胳膊,因为胳膊比较长,没办法放到石墩子里,他就把已经做好的假山石敲掉了一部分,将惨肢做成另外一半,跟原本的假山石结合到了一起。 跟胳膊一起送来的还有另外一张纸,也是用a4打印的,上面只有几句不太连贯的话,意思是让他把头颅放到中央花园,到时候杀害他妻子的凶手自然会出现。 尽管有所怀疑,马博文还是按照那个神秘人所说,将装有徐芹头颅的石墩子放在了中央花园。装有胳膊的那块儿奇石他原本是不打算卖掉的,绿洲小区的物业去工厂取货,看到了这块石头,觉得造型很独特就问他多少钱。 他原本已经拒绝了,可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的妻子,想到只有将奇石放到人多的小区,这个事情才有可能被人发现,他就将奇石当做赠品送给了绿洲小区的物业。他的赠送条件就一个,必须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当是给他们厂里做宣传。 他也没想到这个案子这么早就被揭了出来,更没想到,几个熊孩子去砸石头,刚好就砸在了他动手脚的那一块儿。 至于为什么要去找吴远强,是因为绿洲小区的那条胳膊被发现了之后,警察来找他,他发现自己被凶手戏耍了,认为凶手是在故意栽赃陷害他。他不知道徐芹跟朱俊峰的关系,只知道跟她聊天的那个叫吴远强,他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吴远强做的,于是循着“吴远强”在跟徐芹聊天中留下的那些信息,找到了工地,找到了吴远强。 第152章 这个世上真有鬼(中) 马博文刺伤吴远强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认为是吴远强杀害了自己的老婆,是他在算计自己。挟持他,是为了让他当着警察的面说出真相,是为了让他认罪伏法,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了解整个真相。 马博文虽然偏执,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人,他若真想要吴远强的命,吴远强怕是撑不到他们去找马博文谈判的时候。 吴远强被挟持的原因找到了,朱俊峰也认罪了,可这个案子跟马满杰的那个案子一样,结案吧,这里头还有些事情没查清楚。不结案吧,这杀人凶犯朱俊峰已经认罪,并且坦白了整个犯罪事实。 “梁队,你说那人到底是谁啊?该不会真是徐芹的鬼魂的吧?是她死不瞑目,让老公给自己伸冤。” “真要有鬼魂,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来咱们刑警队报案不就行了。”李飞打了个哈欠:“实在不行,托梦给咱们也行。哎,你们听过那个案子没,就是死者给她的姐姐托梦破案的故事。” “还有这种事情?”栾静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李飞你赶紧说说,我还没听过呢?梁队,你听过这件事儿没有,该不是李飞杜撰的吧?” “的确有这种事儿,而且不止一起。”梁志洁端了杯水:“2008年,长白山市公安局接到群众报案,说是在一户人家的柴垛边儿发现了一件带有血渍的男士上衣。因为感觉事有蹊跷,就报了警。经过调查,这件带有血渍的男士上衣属于一个叫张永成的男人,而这个人已经失踪一周了。” “失踪一周,他的家人就没有报警?” “没有!”梁志洁轻轻摇头:“首先,张永成是个成年人。其次,张永成的姐姐居住在外地,姐弟两个不在一起住。成年人之间,超过一周不联系是很正常的事情,像我跟我的父母,最长的一次,超过半年都没有联系。不是所有人都擅长社交,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跟家人保持亲密的联系。” 梁志洁说这些话时情绪有些低落,但她没有给别人安慰她的时间就继续说道:“当地公安局的同志接到报案之后立马去了报案人所在的村子,并且在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了张永成的家。大门紧锁,家里没有人。就像咱们之前查马满杰的那个案子一样,他们找人开锁进入到了张永成的家里。屋内空无一人,但看着不像是张永成一个人在住。” “他有个女朋友!”栾静打了个响指。 “根据村民们所说,张永成跟他的邻居刘小玲来往比较密切,这个刘小玲有可能知道张永成失踪的事情。于是,他们找到了这个叫刘小玲的女人。” “我的知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有问题。”栾静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刘小玲,三十出头,是个有夫之妇。根据这个刘小玲所说,她跟邻居张永成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她是做小买卖的,主要是在家里收山货,然后通过她自己的渠道卖出去,赚个差价,养家糊口。因为张永成经常来她家里卖山货,加上两个人住得近,关系要比跟村里的其他人好一些。” “从刘小玲这里,他们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村子时,发现距离刘小玲家不远的一个小沙堆上围了很多的苍蝇。常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情况不寻常。于是,他们问村民借了工具将那片小沙堆铲开,结果在那个小沙堆下面发现了一滩血迹。” “这案子要破了。”栾静的眼睛又亮了些。 “是要破了,但没那么快。”梁志洁走到栾静面前,用手刮了下她的鼻梁:“通过对沙滩下面的血迹和在张永成家里找到的毛发和皮屑进行检测,确认沙堆下面的那些血迹就是张永成的。根据血迹干涸的状态来判断,血迹应该是在一周前留下的,张永成可能遇害了。”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具尸体也不可能平台无辜的消失,张永成被害,尸体去哪儿了?”栾静看着梁志洁的眼睛:“我觉得那刘小玲知道真相,她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张永成的人。” “事情奇就奇在这里,根据刘小玲的说法,这个张永成应该是在离开她家之后被害的,那尸体在哪儿的?用栾静的话说,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对不对?就在警方准备展开调查的时候,张永成的姐姐来到公安局保安,说自己的弟弟被人杀害了,请求警方捉拿凶手。据悉,张永成的姐姐住在外地,而张永成遇害的消息警方也还在怀疑和调查当中,没有来得及通知,那作为张永成的姐姐,她是如何断定自己的弟弟被人杀害的?” “托梦!”栾静十分肯定的吐出了两个字:“不要用那样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这两个字很离谱,但有些字眼存在就是合理的。我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在他们去世的那些年里从来没给我妈托过梦,哪怕我妈跪在坟前求他们都没有。可是那年夏天,我妈突然梦到了我外公外婆,他们很着急,说家里的房子漏雨了,住不成了。我妈醒了之后一直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去我外公外婆的坟上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外公跟我外婆合葬的那个坟陷了一个大坑,刚好那几天有雷阵雨,雨水渗进去了。我妈找人修好了坟,我外公外婆也就再没托过梦给她。” “我也做过奇怪的梦,但没这么奇怪,我梦见了我从未见过的爷爷。”李飞挠头:“真的,我爷爷走得特别早,家里连个照片都没有,但我却梦见了他。我醒了之后跟我爸妈描述他的长相,我爸妈十分笃定,那就是我爷爷。” “看来大家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不少,那这个张永成的案子就好理解了。”梁志洁道:“张永成的姐姐跟你们两个一样,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弟弟被人杀害,更蹊跷的是,她在自己的梦里看见了弟弟被人埋尸的过程。” “埋尸?” “对,埋尸。”梁志洁点头:“张永成的姐姐说她看见弟弟被埋在一条铁路旁的大坑里,梦醒之后她给弟弟打电话,发现联系不上弟弟。给村里人打电话,说是她弟弟张永成失踪了,已经好多天没见了。姐姐知道这事儿不正常,她怀疑自己的弟弟是真的出事儿了,于是一刻不敢耽误,第二天就坐了火车回长白山报案。” 第153章 这个世上真有鬼(下) 那个梦境很清晰,也很真实,张永成的姐姐甚至向警方描述出了很多细节。可作为见多识广的警察,怎么能依靠“亡灵”来破案呢,可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着张永成的姐姐找到了她梦里的那条铁路。ap. 在张永成姐姐的梦里,有一片很清晰的灌木丛,在他们寻找的那条铁路附近,的确有一片跟他姐姐梦境中十分相似的灌木丛。经过仔细查看,他们发现灌木丛中的一片沙地上的土比较新鲜,有近期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在向下挖掘了近两米之后,他们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竟确认,那就是失踪一周的张永成。通过留在张永成身上的线索,他们找到了一个叫韩志刚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正是杀害张永成的凶手。 韩志刚和张永成都是刘小玲的相好,若论先来后到,还是张永成更靠前一些,可这个韩志刚是一个占有欲比较强的男人,他不允许刘小玲跟除了他丈夫和他之外的男人好。为了达到独占刘小玲的目的,他将张永成给杀了。 韩志刚杀人是有计划性的,铁路,灌木丛,大坑都是他事先看好,挖好的,如果不是因为张永成姐姐做得那个梦,警方不可能那么快得就找到尸体,找到他。 张永成是不是变成了鬼,是不是借用托梦的这种方式为自己破案,这事儿没人说得清,包括张永成的姐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在她看来,就是弟弟来找她,告诉她事情真相的。 因为案子已经破了,关于这个梦的真相是什么,没人说得清,也没人再继续查下去。 无独有偶,在海峡的另外一边,也发生过类似的案子。 住在海峡那边的赖警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面无血色自称姓蔡的男人。该男子声称自己被人杀害,尸体被焚无处伸冤,他希望赖警官能帮他住持公道。此外,他还告诉赖警官,杀害他的那个人叫韦自君。 不管是内陆还是海峡那边,警察办案都讲究证据。对于自己梦中所见,赖警官认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他太着急破案了,于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案件出来。可这个梦实在太奇怪,连着好几天都是同一个梦境,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向他诉说的又是同一件事。 第154章 景区门口的巧合 朱俊峰被抓,马博文也因为挟持吴远强,毁坏尸骨等罪名被抓,徐芹的案子似乎尘埃落定,但只有真正接触这个案子的人才知道,这个案子并没有被侦破。那个在暗处盯着朱俊峰,将徐芹的残肢捡回来送到采石场,唆使马博文进行二次抛尸的“鬼”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抓到的人。 刑警的知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很危险! 因为抓不着这个人,连续几天他们的情绪都很低落,局长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办案,给他们集体放假一天,让他们出去爬山。 十月份,天气凉爽,加上刚过了十一假期,各个景区的人都不多。梁志洁他们选来选去,最后选了神龙潭景区。 神龙潭景区距离江城市区约七十公里,位置优越,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有山有水,适合徒步,放松身心。 他们是早上五点多出发的,赶在七点前到了神龙潭景区。景区门口有吃饭的地方,吃完饭刚好赶上七点半的开园。 正吃饭的时候,园区门口来了两辆大巴,随着男女导游的吆喝声,从两辆大巴上分别下来了几十个大爷大妈,其中一个梁志洁认识,正是在张乔炜那个案子中认识的陈阿姨。ap. 陈阿姨也认出了梁志洁,不顾正在吆喝着的导游跑过来跟梁志洁打招呼。 “梁警官,你怎么到景区来了?该不是这个景区里发生了什么命案吧?” “没有阿姨,我们是来旅游的。”梁志洁让了个凳子给陈阿姨坐:“你们也是来旅游的?” “嗨,我儿子给我报得旅游团,说是让我出来散散心。”陈阿姨拍着腿:“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他还让我来爬山,说这个景区人少,平路多,适合老年人。” “这景区是挺好的。” 梁志洁答着话,却见刘志宏从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挤了出来。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陈阿姨是知道张乔炜那个案子的,也知道梁志洁因为那个案子怀疑过刘志宏。她故意冲刘志宏招了招手,将她叫到了跟前。 “你们认识吧?志宏,好孩子,跟我一块儿来的。”陈阿姨拉着刘志宏的手:“报这个旅游团的时候,我儿子定了两个名额。一个是给我的,一个是给我儿媳妇的。主要是我年纪大了,不出来他怕我闷,出来了又担心我没人照顾。我儿媳妇临时有事,我就找了志宏。她原本是不愿意的,主要他们那个小区事儿特别多,少了志宏不行。我好说歹说,她才愿意请假陪我。” “阿姨,不是您说的这个,我就是个保安没那么重要。”刘志宏被陈阿姨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梁警官你们也是出来旅游的?” “是,队里安排的,让我们一块儿出来补假期。”梁志洁指了指李飞和栾静:“李飞,栾静,我的同事,你都见过的。” “见过。”刘志宏点头,分别跟李飞和栾静打了招呼。 旅游公司通常都会跟景区建立长期的互惠互利地合作关系,像景区里的这些旅游大巴几乎不受开园和闭园时间的限制。就像现在,他们这些散客还在门口乖乖地等七点半,陈阿姨和刘志宏所在的旅游团已经从团队通道检票进去了。 栾静坐在小凳子上啃玉米,看见这情况忍不住皱了皱眉:“早知道也让局长给我们弄个团体票了,局长那么厉害肯定能弄到。” “咱们局长开口压根儿不用团体票,免票都行。”李飞同样在啃玉米:“可那样不是显得咱们忒特殊了吗?身为特殊人员,更要照章办事。人人都讲特殊,那这社会岂不是乱了套了。” “你倒是挺能给自己找话的。”栾静将啃完的玉米放到一旁:“我不是嫉妒那些大爷大妈,我是觉得这规矩不应该只给咱们定。既然那上面写了开园时间,就得等到七点半,不管你是散客还是团队,是网上购票还是门前买票,你都得遵循这个时间。” “行了行了,七点半到了。”李飞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将栾静从小凳子上拖了起来:“咱们这个是人情社会,像这样的事儿,到哪个地方它都少不了。如果人人都能遵守规章制度,都能不走后门,不找关系,按规矩办事儿,社会是和谐了,但你不觉得它像是个死板僵硬的机器吗?” “歪理!”栾静瞪了李飞一眼,跑到梁志洁跟前:“梁队,你说刘志宏怎么到这个景区来了?” “耳聋?没听见刚刚那个陈阿姨说的,她是跟着那位陈阿姨来的。”李飞提着背包凑到栾静跟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要胡思乱想。据我所知,像这种团体旅游都是提前订票的,真要说巧合,也是咱们撞了人家。别忘了,咱们来这神龙潭景区可是梁队她临时决定的。” “闭嘴,我跟梁队说话呢。”栾静扭头,又瞪了李飞一眼:“梁队,你是不是也在怀疑她?你知道她要来神龙潭,所以带着我跟李飞一起来了。” 梁志洁学着影视剧里的那些算命先生在指尖随便掐了掐,然后捏住栾静的鼻子道:“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刘志宏要跟着陈阿姨来这个景区?走了走了,开门了!” 检票口,一对儿年轻情侣正在吵架。 男的质问女的为什么没在网上团票,说团购的话可以省几十块钱。 女的说她不知道,说是在官网买的,那官网也没说可以在别的地方团。 男的说女的笨,说出来旅游也不知道事先查查,说每次跟她出来都浪费钱。 女的一脸委屈,说买票的钱又不是他付的,说两个人每次出来旅游,从买票到乘车,从吃饭到住宿,攻略是她一个人做,钱是她一个人掏,临了还得不到男友的认同和安慰,她不知道她每次都拉着男友出来旅游是图什么。 男的一脸不耐烦,说他压根儿不想出来,每次都是女的缠着他。 眼见着检票口的人越聚越多,女的开始跟男的说好话,让他不要堵在检票口,赶紧把票检了进去。男的趁机发火,在检票的同时将女的一把推到地上。 背包里的东西撒了出来,女的红着眼睛在地上捡,男的则穿过检票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栾静看不过眼,蹲在地上帮女的捡东西,边捡边问:“你是嫁不出去了吗,非要跟这么一个人?还没结婚就这么对你,等日后结了婚,还有你的消停日子过吗?听姐姐的话,该旅游旅游,该散心散心,至于这男朋友嘛,回去之后就分了吧,没什么可惜的。” 第155章 景区里发生命案 栾静不说还好,一说,这女孩儿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过了检票口,女孩儿没有看见自己的男朋友,抱着背包坐在了路边。栾静不忍心,跟梁志洁打了个招呼,拿着自己的东西坐在了女孩儿旁边。 女孩儿皱眉,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谢谢,我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委屈。” 栾静递了张纸巾给她:“抱歉,我刚刚说得那些话可能有些过分。” “不,我知道你是好心劝我,我也知道我们这段感情不匹配。”女孩儿抹着眼泪:“我不傻,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起码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他没有跟我分手,是因为我扒肝扒肺地对他好。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他会一直跟我在一起,一旦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他才不会搭理我。” “心里清楚,人却犯傻,你图什么呀?”栾静不解,又递了张纸巾给她。 “她不图什么,她只是不甘心,放不下。”梁志洁挨着女孩儿坐了下来。“分手吧,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会改吗?”女孩儿不死心的问:“以前的时候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总觉得我们还能回去,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对他再好一点,我们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时候。” “傻姑娘,变了质的食物还能回去吗?”栾静攥住女孩儿的手:“这变了心的爱情就像是变了质的面包,看着一样,吃着却是完全不一样。与其攥着手里的这块儿面包,不如扔了,再去面包房买一块儿。” “再去买一块儿!”梁志洁拍拍女孩儿的肩站了起来:“尝试新口味是需要勇气的,但没准儿新的更适合你。你还小,不管是爱情还是人生,未来都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别把自己走进死胡同里。” 女孩儿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一笑,说了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神龙潭景区有两条路,一条是沿河小道,需要全程步行,适合想要徒步的年轻人。一条是大路,可以乘坐景区内的旅游巴士直达整个景区里风景最美丽的地方。陈阿姨的旅行团走得是大陆,梁志洁他们走得是小路,刚刚吵架的那对儿小情侣走得也是小路。 虽说都是小路,但小路之上又有岔路,通过这些岔路可以通往景区内不同的观景台。神龙潭景区内共有二十三个观景台,想要在一天之内看遍所有的风景是不可能的,来这里旅游的人,尤其是进行一日游的人,都会根据景区内的示意图进行有目的的选择。小情侣跟梁志洁他们选的不是同一个观景路线,在进入景区后没多久,两队人马就走散了。 上午,风平浪静。 中午,梁志洁一行三人在景区内的路边小餐厅吃了碗泡面。 下午的一点多钟,三个人正坐在阴凉处休息,梁志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市刑警队的梁队长吗?我是神龙潭景区管理处的,我姓谭,叫谭有利。”电话中是一个彬彬有礼却又带了几分急躁的男性的声音:“是这样的,我们景区里刚刚发生了命案,距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也要十几公里,而且派出所的民警对于侦办命案这种事情不太专业。我们跟市刑警队联系,知道你们在景区,所以……” “知道了。”梁志洁回头与李飞和栾静的目光对到一起:“我们在栖霞洞这里,请问命案的发生地点是在哪里?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抵达命案现场需要多久?另外,我们要怎么过去?”看書菈 “栖霞洞?哪里距离命案发生地点不远,有一条小路可以抵达那边。你们对景区里的路不太休息,我让附近的工作人员过去给你们带路。”谭处长说着:“我现在也在往那边赶,有什么需要,梁队长您尽管说。” “我们需要三双一次性手套,如果有脚套的话更好。另外,我们需要景区里的工作人员配合,尽量保护案发现场。您也知道,命案最重要的就是第一现场,因为牵扯到很多证据,一旦证据被破坏,就会影响到此案后期的侦破速度。另外,如果案发附近有监控的话,我们也需要调取。” 对于梁志洁的要求,谭处长一一答应,挂掉电话后不久,景区里的工作人员就找到了他们。 案件不复杂,先是景区里的游客听到一声惨叫,跟着有人在附近的竹林里发现了一名受伤的女游客。该游客被发现时身中多刀,人还没断气。热心游客先是拨打了110,120,紧跟着联系了景区里的工作人员,等工作人员抵达现场的时候,该名受伤的游客已经死亡。 从现场以及该游客身重多处刀伤的症状来看,绝非意外而是凶杀。 根据现场游客描述,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中午的十二点十一分左右,那个时间,大多数游客都在阴凉处休息,没有人目击到案发现场。 “梁队,这不是那个跟男朋友吵架的小姑娘吗?”刚到案发现场,栾静就认出了那名死者。 “还真是那个小姑娘,背包都一模一样的。”李飞也注意到了那个背包:“背包是拉开的,里面的东西没了。掏东西的人很慌张,十有八九是她那个男朋友。” “联系谭处长,让景区里的工作人员注意一下她的那个男朋友。”梁志洁吩咐道:“神龙潭景区的进口和出口是一个,让景区的安保人员多注意一下,不管凶手是不是他,都要把他拦下来。这个时间,他不可能走出去。” 在背包里,他们找到了女孩儿的证件。 石楠楠,20岁,江城职业技术学院大二学生。死者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休闲服,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短袖t恤。下身是牛仔裤加运动鞋,除了运动鞋是牌子的之外,粉红色休闲服、短袖t恤、牛仔裤都是杂牌儿。看得出,这姑娘平时生活挺节俭的。 “运动鞋是刚买的。”栾静将死者的手机递给梁志洁。 手机没有密码,打开就是聊天界面,内容停留在几天前,应该是石楠楠在遇害前翻出来的。通过聊天内容,他们确认石楠楠为了这次出游购买了两款鞋子,一款男鞋,价值799元,一款女鞋,促销价99元。 第156章 这个男人真是渣 “气死我了,见过渣的,没见过这么渣的!”栾静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这姑娘中了什么邪,居然喜欢上这么个玩意儿,还把命给丢在这儿了。” “那聊天内容里面有什么?”李飞正在检查死者的情况。 石楠楠周身全是血迹,头部有三处伤口,撞击伤,磕碰伤,剐蹭伤,但没有致命伤。死者后脑勺也有一处伤口,系打砸造成,从伤口的形状判断,应该是用鹅卵石一类的石头猛砸的。在死者的唇部有明显的手指印,说明凶手在侵害死者的时候是用力捂住了死者的口鼻的。此外,死者身上还有几处刀伤,其中一处扎在了死者的脾脏位置,另外一处刺穿了死者的大动脉。 失血过多是造成石楠楠死亡的主要原因。 此外,死者左侧脸颊有明显的肿胀,说明死者生前曾被人掌掴殴打。除了上述这些伤痕之外,李飞暂时没有发现新的外伤,至于死者是否有内伤,还得让专业法医鉴定之后才能知道。在检查石楠楠的双手时,李飞在她的手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东西——生物表皮,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抓的。 由于现场没有物证袋,李飞没有动石楠楠的手指。 “死者跟凶手发生过争执,杀人是临时起意,凶手就是她的男朋友。通知谭处长,务必要将人控制住。”梁志洁起身看了看周边:“尽管我觉得凶手不会逃,他应该就躲在这附近。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的。他带走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是没担当。”栾静拿着石楠楠的手机:“我觉得他就是个渣男!是个比赵阳更渣的渣男!” “你在手机里就看到了这些?”梁志洁往手机上瞟了眼。看書菈 “不止呢,我都快被气死了。”栾静拿着手机凑到梁志洁跟前:“为了这次出游,石楠楠打了小半年的工,挣了一千多块钱。她是个既孝顺又懂事的姑娘,给自己留了三百块钱做生活费,剩下的给渣男买了一双价值799元运动鞋,给自己买了一双打折的99元的。说白了,她脚上穿得这双鞋是渣男那双鞋的零头。可你们知道这个渣男怎么说吗?他抱怨石楠楠给他买的鞋丑,说室友的女朋友送的都是上千块的。如果只是这样,他还不算是特别渣。” “都这样了还不算是特别渣呢?”李飞摇头:“我们小栾静对于渣男的定义可真包容。” “我这不是包容,我这是没想到他还能更渣。”栾静道:“如果只是嫌弃那双鞋就算了,让人家石楠楠给退了就行。七百多块呢,人家给自己买点儿啥不好。实在不行,买瓶眼药水洗洗眼睛。可这个渣男呢,他一边吐槽着自己的女朋友,嫌人家给他买的七百多的运动鞋便宜,一边数落人家,说人家那双九十九的运动鞋贵,说人家只配穿四五十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如果那个渣男站在栾静面前,就栾静现在这个模样,保不齐就能打他个鼻青脸肿。 “是有点儿渣了。”李飞同情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石楠楠。 “不止呢!”栾静气得咬了咬嘴:“这渣男一边嫌弃着人家,一边催着人家让把运动鞋寄到他学校去。我要是石楠楠,我绝对会用那双运动鞋的鞋底子扇他。” “这么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确实存在已久。”梁志洁看着栾静手里的手机:“手机里应该有石楠楠家人的联系方式,你把这个事儿跟她的家人说一下,语气尽量委婉。” “让她的家人来神龙潭景区吗?” “去刑警队吧,我估摸着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梁志洁抬头看天:“谁能想到出来旅个游也能碰上命案。同志们,我们的休假正式结束了。栾静负责看守现场,李飞配合景区的工作人员查找嫌疑人的踪迹。” 说着,梁志洁又补充了一句:“疑犯手中可能有凶器,鉴于疑犯目前的精神状态,我建议景区内的游客撤离,不能撤离的,也要多人一起行踪。景区内应该有喇叭吧?把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播放一下。” “梁队,播放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会不会刺激到他,万一他挟持人质,狗急跳墙,我们岂不是要担责任。” “怕担责任我们还做什么警察?不让群众知道他的存在才是最大的危险。放心吧,他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他往死者身上捅了这么多刀,身上肯定有血。他要不想被抓,只会往人少的地方走。我们广播的意义在于提醒大家,尽量不要一个人活动,尽量不要一个人去景区内较为偏僻的地方。” “梁队要去查监控吗?”栾静将死者的东西收好:“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个现场看得好好的。” 梁志洁拍拍栾静的肩,示意她小心。景区的工作人员见栾静是个女孩儿,主动要求留下,跟栾静一起守护现场。现场也还有几位热心肠的游客,他们虽然站在警戒线的外面,却也跟工作人员一样,决定守护现场,直到办案人员到来。 梁志洁顺着原路返回景区门口,在与谭处长碰面后去了景区里的监控室。 随着法医们的到来,他们在现场提取到了更多的犯罪合计,例如找到凶手捶打死者后脑的那块石头。例如提取到了疑似凶手的几枚脚印。 梁志洁这边通过景区内散落的摄像头,发现了疑似嫌疑人的踪迹。摄像头显示,疑犯是往西南方向去的。那边有一部分尚未开发的景区,莫说办案人员,就是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也摸不清那里面的情况。为了找到和抓捕嫌疑人,他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嫌疑人是个十分胆小的人,天刚擦黑,他就自己跑出来了。 男人很狼狈,一身是血,看见抓捕他的警察就哭了。知道的是抓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救他的。 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栾静忍了好半天,才没上去揍他。 给他戴手铐的时候他还问了句:“我这不算故意杀人吧?关几年是不是就能出来了?我大学还没毕业呢!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被抓了,她肯定要骂死我。” “放心吧,你妈都不一定能见着你。”想到可怜的石楠楠,栾静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男人哭得更大声了,几乎是被人拖着走,边走边哭:“我早该跟她分手的,我早该听我妈的话的,她配不上我,她把我给害死了!” 第157章 往事不可追(上) 审讯室里,张旭佳变着法的闹腾,先是哭着闹着要见他妈,跟着是要找律师。他那台词都是跟着港剧学的,什么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在李飞跟他说明了请律师所需的费用之后,他立马改口质疑其李飞的身份,要求李飞拿出他刑警队警员的证件。 干刑警的,什么样的嫌疑犯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飞当即把自己的证件亮了出来。这时,张旭佳又开始翻白眼,说自己心律不齐有心脏病,要求李飞将他送到医院。 一直在旁观的梁志洁拉开抽屉,将放在里面的速效救心丸抛了过去。 拿到速效救心丸的张旭佳脸色直接变了,他知道他的这些招数不好使,耷拉着脑袋想了很久,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给坦白了。 他跟石楠楠是高中同学。 高二那年,石楠楠的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母亲。石楠楠跟着母亲回到了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也就是江城市。石楠楠是以转校生的身份进入高二一班的,刚好张旭佳旁边有个空位,他们就成了同桌。 石楠楠是个内心敏感脆弱,外在文静秀气的女孩子。 她总是一个人待着,好像永远沉浸在专属于她的那个世界里。 张旭佳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他喜欢跟他一样性格外放的。 好在,他们并没有做很长时间的同桌,大概一周之后,班里的座位就重新调整了。 如果不是高二下半年的那场小测试,石楠楠跟张旭佳或许会像北极和南极一样,永远不会撞到一起。 那场考试被安排在晚自习时间,第一场考试过后,石楠楠跟自己的女同学分享她的考试心得。她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整个人像是渡了一层光。 性格内向并非不善表达,当她们拥有分享欲的时候,可以将语言的魅力发挥到最大。那个夜晚的石楠楠璀璨得像是一颗蒙尘已久的珍珠,开始绽放自己的光芒。她不仅攥住了别人的眼睛,更攥住了张旭佳的。 许是对这样的女孩子太过于好奇,张旭佳开始追她,他的攻势很猛,让从未触碰过爱情的石楠楠招架不住。 第158章 往事不可追(下) 在石楠楠的日记中她是这样写的:“我知道他不爱我,因为真正爱你的男人是不会让你肚子面对这一切的。当孩子从我身体里离开的那一刻,我的感觉很清晰。没有害怕,只有庆幸,因为我知道,他或者她跟我一样,都是不被旭佳所爱的。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醒悟地太晚了,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跟他还能跟谁呢?好在他懂得了自己的责任,就算没有爱情,我们也可以好好过日子吧。” 作为一个打小就接受传统教育的女性,石楠楠在爱情里头秉持着是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度。她的态度也造就了她日后的悲剧。 作为石楠楠的男朋友,张旭佳也陷入到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境地。 作为一个还拥有一点儿良心的男人,他认为自己应该对石楠楠负责,应该跟她走到最后,可他骨子里的冷漠与自私告诉他,他应该为自己活,应该去追求他想要的女人和爱情,他已经厌倦石楠楠,他不想跟这个女人共度余生。 怀着这种极其矛盾的心情,他一会儿对石楠楠好,跟她规划着以后的美好生活,一会儿又对石楠楠不好,希望用冷暴力将她逼离。在日复一日的纠结中,张旭佳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刻薄,越来越人渣,而石楠楠也在他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中不知如何自处。 分手吧,张旭佳对她好像是真心的,这多年的感情,她舍不得。 不分手吧,她又觉得张旭佳不喜欢自己。 眼看着两人即将毕业,石楠楠计划了这次出行,她特意选了十一之后的这个周末,带着张旭佳来到了她认为是江城市最美的景区,可在检票处他们就发生了争执。 跟梁志洁他们分手之后,石楠楠一路追着张旭佳到了她遇害的那个位置。在那里,她跟张旭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质问张旭佳究竟爱不爱自己,如果不爱的话可以明说,她可以分手,可以去找别的男人,她石楠楠又不是没有人喜欢。 张旭佳本来是要分手的,他觉得他忍够了,但分手这两个字不能从石楠楠口里说出来。看着石楠楠那一脸轻松的样子,他质问石楠楠是不是早有计谋,是不是背着他在学校里谈了男朋友?看着石楠楠一脸冷笑的样子,他认为自己猜对了,认为石楠楠之所以向他提分手是因为给他戴了顶春天的帽子。 此时的张旭佳是个既自负又自卑的男人,一方面,他想要甩掉石楠楠,另外一方面,他又害怕石楠楠被别的男人拥有。万一石楠楠找到了比他更好的对象,而他没有找到比石楠楠更好的女朋友,他岂不是亏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下,他看不清蕴含在石楠楠那抹冷笑之后的真正地意思——那是一种为自己不值的,看清楚男朋友真实样貌之后的解脱的笑。 石楠楠的冷笑让张旭佳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而她的不解释,转身离去,又让他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女人轻视了。习惯了被石楠楠哄着,宠着,顺从着的张旭佳直接暴怒了,他随手捡起一块儿鹅卵石朝着石楠楠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被砸到的石楠楠喊了一声,心慌的张旭佳立马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石楠楠挣扎,用脚踹他,他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放在背包里的水果刀,脑子一热朝着石楠楠就扎了过去。一刀两刀,他压根儿没有杀人的觉悟,他脑子想得就只有一件事儿:想跟我分手,想去跟别的男人好,门儿都没有! 当石楠楠无力地倒在地上时,他才醒了过来。看書菈 景区里已经有人听见了石楠楠的求救声,惊慌失措的张旭佳只能掏了石楠楠背包里的水和食物快速溜走。他知道杀人偿命,更知道保全自己的性命。逃走,完全是他的下意识行为。 讲述完这一切的张旭佳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会死吗?会背叛死刑吗?” 在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扬起脸来冲着梁志洁他们笑了笑。他的笑容是苦涩的,像是泡在黄连水里的那种。 “仔细想想,她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人。我父母感情一般,虽说没有离婚,但常年两地分居,对我和姐姐不管不顾。我刚出生,我妈就把我丢给奶奶照顾,奶奶嫌我烦,把我养到两岁半又扔给了我爸妈。我爸妈自由惯了,不愿意被孩子所束缚,就把我跟我姐丢在各个亲戚家里。我们在大舅舅家里住五天,二舅舅家里住十天,完了又去各个姨妈家轮流住。尽管他们都很好,可我跟我姐终归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们是寄人篱下长大的。” 张旭佳说着抹了把脸:“我跟我姐都特别渴望家庭,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爱与被爱,可事实上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就像我跟石楠楠的关系一样,我知道我不喜欢她,但我不知道我具体喜欢什么样的。我知道我不爱她,我知道我想跟她分手,但我又舍不得,因为她能给我我想要的那种家的感觉,安心的,踏实的感觉。她很好,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她。你们判我死刑吧,这样我还能好过一点儿。” “张旭佳,原生家庭不是你犯错,不是你随意剥夺她人生命的理由。”梁志洁将讯问笔录拿去给他签字:“你母亲反对你们在一起,她想让你跟石楠楠分手?” “说过,但我妈影响不了我。”张旭佳叹了口气:“我那会儿是害怕,打从骨子里觉得我妈应该为我的事情负责。倘若她是一个好妈妈,像别的母亲那样呵护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我兴许走不到今天。” 张旭佳说着摇了摇头,他一边签字一边道:“我妈连我跟我姐都不想管,又怎么会管我跟石楠楠的事儿?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希望这一次你是真的知道错了。”梁志洁把讯问笔录拿过来:“关于这个案子,你还有想要补充的吗?” “有,我不是自己出来的,我是被人撵出来的。”张旭佳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梁志洁一眼:“我原本是想逃走的,现在看来,自首才是最正确的。那个人,算是帮了我。要不,我这会儿还在东躲西藏呢。” “是游客吗?”梁志洁重新记录。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式,但应该是休闲服之类的。人很壮实,带着一张鬼脸面具。”张旭佳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要不是他开口说话,我真以为他是个鬼!” 第159章 神龙潭惊现鬼面人 “鬼面人?”梁志洁握在手中的那支笔停了下来。 李飞也很意外,他找出保存在手机中的那张鬼脸面具问张旭佳:“你看见的是这种面具吗?” “差不多吧。”张旭佳挠了挠头:“那会儿天都黑了,我又害怕没看清楚,只隐约记得是这么个样子的。” “说,一个细节都别拉掉。”李飞拉了张凳子坐到张旭佳跟前。 这个鬼面人一直出现在他们的案子里,从朱利利到吴远强,从坟地到工地,最后一次则是出现在马博文跟徐芹的那个案子里。本以为景区的这个案子跟鬼面人不会有半分关系,没想到这个鬼面人又出现了! 根据张旭佳的描述,他们还原了当时的情形。 石楠楠倒在地上之后,张旭佳慌了,他先是跟石楠楠道歉,手忙脚乱地查看着她的情况。石楠楠抓住他的手,指甲抠进了他的手背里。石楠楠没有喊救命,只是用一种委屈地,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他。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声音,因为他的恐怖被无限放大。 他着急地摆脱石楠楠,往前逃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他知道那里是景区,知道他是个杀人犯,就算石楠楠侥幸没死他也是个故意伤害。他害怕被警察抓到,他不会去人流量大的摊位前买东西吃,买水喝,他必须要携带生活物品逃走。 张旭佳没有犹豫,他用最短的时间把装在石楠楠背包中的食物和水转移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他没有沿着景区开发好的路走,而是选了一条小路,朝着没人的地方走。 他是第一次来神龙潭景区,但在进入景区之前,石楠楠给了他一张景区内的旅游线路图,他知道后面的那一块儿是没有开发的,一般游客不会往哪里去。他尽量找那些难走的路走,为了避免被追他的警察抓到,他还故意走了一段水路用来掩盖自己的行迹。 因为心慌,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后来看见了那个山洞,就藏了进去。他不知道山里有没有蛇,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花露水在山洞附近稍微喷了喷。许是因为紧张,许是因为走得累了,他抱着背包,靠在山洞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童年,有高中,有大学,最后定格在石楠楠的那双眼睛上。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山洞外,眼前蹲着一个人,那人带着一张鬼脸面具,浑身黑漆漆的,跟夜色融为一体。 有那么一瞬间,张旭佳以为自己是见到聚魂的鬼差了。他挣扎着想要逃走,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跟腿都被绑住了。 绑住张旭佳的不是绳索,最起码不是一般的绳索,而是藤蔓一类的东西,隔着裤子,他能感觉到藤蔓上长得草叶子。他又惊又怕,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 鬼面人用手机照他的眼睛,在短暂的失明之后,他看见鬼面人拿着的是他自己的手机。他求鬼面人不要杀他,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只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人,是你杀的吗?” 张旭佳学过一段时间的音乐,他听得出来,鬼面人用得是假声。 他摸不清鬼面人的真实意图,只是从感觉上判断他跟自己一样不是什么好人。他感觉对方杀过人,手里也有命案,因为一般人不会用那样的腔调说话。 他承认了杀害石楠楠的事情,也承认景区广播里说得那个人是他,他问鬼面人是不是要把他送给警察。鬼面人只说了一句:“你逃不掉,自首吧!” 他不想自首,因为知道一旦被抓住就再无自由的可能。故意伤人,杀人未遂,就算石楠楠没死他也得在牢里住上个七八年,十几年。他今年二十三,就算以十年为期限,出来的时候都多大了?他不想坐牢,不想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被人指指点点。 没等他说完,就被鬼面人一脚踹了下去。 那是个小斜坡,他没受伤,人挺狼狈。 搜山的人越来越近,在他们那个位置能听见警犬的叫声。鬼面人解了他身上的东西,拿了他放东西的背包就走。他想去追鬼面人,一不小心崴了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那片林子里。 那个时候的张旭佳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首,一个是在山里继续跑,继续藏。他没有食物没有水,就算山里有小溪水他也撑不了几天。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听着鬼面人的自首,一瘸一拐地朝着搜山的那帮人走去。. 关于那个鬼面人,张旭佳说他对山里很熟悉,即便不是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也是附近的山民。至于他为什么要劝自己自首,张旭佳也不清楚,他大胆的猜测对方可能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因为接受过再教育,思想觉悟比较高,不想看他这么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第二天一早,梁志洁又去了神龙潭景区。 因为命案的原因,景区被暂时封锁,她是拿着自己的工作证进去的。在景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她找到了张旭佳说得那个地方,看到了被丢在地上的用来捆绑张旭佳的那根草绳。 草绳是手工编织的,手法很粗糙,但编织方法,尤其是草绳尾部的打结方法跟他们在朱利利被杀现场发现的那些草绳一样。他们有理由怀疑,让张旭佳自首的鬼面人和出现在朱利利命案现场的神秘人是同一个。 不出意外的,梁志洁想到了跟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景区的刘志宏。 通过旅游公司的导游,梁志洁确认了刘志宏的行动轨迹。她是跟着陈阿姨一起进入的神龙潭景区,一路上都在充当陈阿姨的拐杖。这个刘志宏本身不善言辞,存在感较低,但因为是跟陈阿姨在一起的,她的存在感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旅游团里的大叔大妈都知道她,还有几个热心肠的要帮她介绍男朋友。 旅游团的旅游线路是这样的,从检票口进入翠竹林,经玉女潭抵达红枫桥,过了红枫桥,线路会一分为二,考虑到老年人的身体状况,旅游团通常会选择能够乘坐观光车的大路。 在经过倒钩崖的时,陈阿姨的身体出现了略微的不适,经过商量,他们将陈阿姨和刘志宏留在了神龙寨。 神龙寨是位于景区内的一个小的自然村落,依靠着景区内的旅游资源成了可供游客休息的民宿,陈阿姨跟刘志宏下榻的就是其中一家。 石楠楠被害时,旅游团刚从神龙寨出来,还未抵达下一个景点。 张旭佳被抓时,刘志宏就住在神龙寨,而神龙寨距离张旭佳被抓的那个无名坡不足两公里。倘若刘志宏真是鬼面人,那她是具备作案时间的。 可,梁志洁要如何证明鬼面人就是刘志宏,刘志宏就是鬼面人呢? 第160章 陈阿姨去世了 陈阿姨去世了,在梁志洁准备去民宿找刘志宏之前。 消息是从景区管理处传来的,打电话给管理处的是神龙寨的村长,而打电话给村长的正是刘志宏跟陈阿姨下榻的那家民宿的老板娘。 梁志洁跟谭处长是接到电话后赶过去的,由于景区下雨,从景区管理处到神龙寨他们用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 陈阿姨的房间在二楼,由于谭处长事前通知过,二楼被暂时封闭,只有刘志宏一人守在楼梯拐角处。 “谭处长,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一看见谭处长老板娘就迎了过来:“这好不容易接个客人,客人还……” “游客是怎么死的?”谭处长问老板娘:“实话实说,不许有半点儿隐瞒,人市刑警队的同志可在呢。” “刑警队?”老板娘顺着谭处长的目光看向梁志洁,先是疑惑,跟着开始慌张起来:“这怎么还惊动人家刑警队了。谭处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这游客是病死的,跟我们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陈阿姨是病死的?”梁志洁问:“这话是谁说的?” “我们寨子里的马大夫啊!”老板娘答得很自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市里的瞧不上我们寨子里的大夫,但人家马大夫不一样,人家以前是省医院的大夫,听说还是个专家。要不是被那些病人家属给闹的,人家也不可能回咱这小地方。人马大夫过来看了,说老太太是心脏病复发。你们要是不信,再找个大夫过来看。” “我先上去看看,市局的法医马上就到。”梁志洁给谭处长使了个眼色:“让门外那些围观的百姓都散了吧!” 没等谭处长出面,老板娘就叉着腰出去骂了。 楼梯拐角处,刘志宏看见梁志洁站了起来:“梁队长!” “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吗?”梁志洁示意刘志宏不必紧张:“你是陪着陈阿姨来景区的,她的情况你最了解。” 刘志宏点头,将她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陈阿姨在几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这个我是知道的,临出发前她儿子跟我说了,相关的药物我也带了。我们是昨天早上五点半从江城市出发的,约莫七点到的景区,这在景区门前还跟梁队长你碰过面。” 第161章 是意外还是谋杀?(上) “你确认她是倒在地上的?”梁志洁直视老板娘。 “确定啊,我这眼睛又不瞎,是不是倒在地上的我还能分辨不出来。”老板娘不大高兴的白了梁志洁一眼:“我一看就知道这陈阿姨出事儿了,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陈阿姨出事儿了?” “我有婆婆,我有经验啊。”老板娘那个白眼翻的更明显了:“我婆婆八十六了,腿脚不好,心肝肺都有毛病。我男人在外面打工,我领着孩子,守着我婆婆在这寨子里过。我知道老年人容易犯病,尤其是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我们寨子里的那个村主任就是这么走的。” “陈阿姨她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梁志洁继续问。 “还能是个什么情况?躺在地上,准确地说是趴在地上。她的那个手提包掉在她旁边,看样子是去包里拿药的时候突然栽下来的。脸很红,像是被憋的。不瞒你们,我当时以为她是被鸡骨头给噎住了,我赶紧把她扶起来给她顺气儿。我扶她起来那会儿,她身体还是热的,眼皮子好像还动了一下。” “你确认?” “不确认,好像,我说得是好像。”老板娘重复:“我连着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我一看这事儿坏了,赶紧把她放到地上喊人。我们这边儿是景区,又是在山里,根本没有120,我先让我儿子去找的马大夫,跟着用手机给小刘联系。害怕出事儿之后说不清,我又联系了我们村长。哦,对了,打完电话之后我发现她用手抓着衣裳,表情很痛苦,我当时就琢磨着是不是她心脏出了问题。” “马大夫呢?” “回家去了。”老板娘往前面指了指:“第三家,门口竖着个牌子那个就是。” “麻烦老板娘把那位马大夫请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梁志洁说着步上二楼,推开了陈阿姨生前所居住的那个房间。刘志宏一声不吭跟在她的后面。 陈阿姨躺在床上。 一条蓝白相间的条纹床单盖在她身上,只露出她那张略带痛苦挣扎的脸。窗户没有关严,一股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将陈阿姨身上的那条床单吹得一动一动。梁志洁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许是因为谭处长的交代,这个房间还维持着陈阿姨离开前的样子。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眼看到底。跟城里的摆设不同,民宿里的房间还原了一种乡下特色。他们在床边放得不是床头柜,而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书籍,从书封来看,有被孩子们淘汰的课本儿,有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二手小说。小说都很老,像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书籍旁边摆放着一个老式的收音机,估计是个装饰。收音机旁边摆放着两盆绿植,其中一盆是兰花,剩下的那盆梁志洁不认识,应该是老板娘从山间采来的野花。 刘志宏说得那些饭菜还放在桌子上,其中一道的确是她说得山鸡炖蘑菇。陈阿姨没有吃多少,在桌子上,只有两根比较短的鸡骨头。鸡汤倒是喝了不少,只剩下一碗底。 梁志洁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将盖在陈阿姨身上的床单拉开,在陈阿姨的袖口上也发现了刘志宏所说的鸡汤油渍,从油渍的形状来看,的确是用湿巾擦拭过。 在床边的垃圾桶里,梁志洁找到了被陈阿姨用过的湿巾以及空掉的湿巾外包装,这些,都印证了先前刘志宏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是自然死亡,死因是心脏病复发。”就在梁志洁想要进一步查看陈阿姨的情况时,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外。 男人很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白衬衣,黑裤子,衬衣的两个袖口都向上挽着。裤腿上有泥巴印儿,从那些泥巴印儿分析,男人应该是外八字。ap. “你是……马大夫?” “我是。”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走路时脚步显得很重,右腿有明显的绷直的痕迹,他的膝盖部位应该受过伤。察觉到梁志洁的目光,男人笑了:“我这条腿的膝盖骨被人打碎了,虽说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但对于某些病情还是无能为力的。” “在没有相关仪器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判定死者是死于心脏病的?” “首先,我是一名大夫,且是一名曾在省一附院心内科担任主任医师的大夫,我姓马,叫马波,你可以去省一附院查。尽管我是被体制内开除的,但我想,我的那些同事们应该都还记得我。另外,人事科那边应该也还有我的个人档案。其次,心脏病猝死可以分为心源性猝死和非心源性猝死,其中心源性猝死占猝死总体人数的80%以上,其主要病因有冠心病、急性心梗、肥厚型心肌病,以及先天性冠状动脉异常、致命性心律失常等。 心脏病猝死多没有预警症状,基本上以突发的意识丧失为主要的临床表现,可伴有局部或者全身性的抽搐、皮肤苍白或发绀、大小便失禁,并迅速出现呼吸停止、瞳孔散大等明显症状。 在死者发生猝死前的较短时间内,死者可能会存在剧烈的胸痛,严重的呼吸困难,以及突发性的心悸、眩晕等。还有一些猝死的患者,在猝死前会伴有短暂的癫痫发作。” 马大夫说着停顿了一下,“陈枚曾是我的病人,这些,你们也可以去查。她的死亡是伴有这些明显性的症状的。另外,她没有做心脏搭桥手术,这也是我当年被打的主要原因。” “陈阿姨的心脏搭桥手术是你做的?” “不,不是我做的。”马大夫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陈枚是意外也不是意外,她的这个病,是随时都可能离开的。她自个儿也知道,所以想在还能动的时候来看看我。” “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马大夫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就冲了进来,且不顾旁人的阻拦,直接用拳头将马大夫打倒。“你这么舍不得我妈,你怎么不跟我妈一块儿去死!” “我理解你,但你不该这么说,我跟你母亲之间是清白的。”马大夫扶着床边站起来:“你可以羞辱我,但你不能这么说自己的妈妈。她这一辈子,对得起你,对得起你父亲。” “你还好意思提我父亲,要不是你,他能死吗?”因为愤怒,男人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162章 是意外还是谋杀?(中) 年轻时的马大夫和陈阿姨曾是一对儿不被祝福的恋人,不被祝福的原因是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岁。 他们两家离得很近,从小就认识。陈阿姨上小学的时候,马大夫才刚出生,那时候,陈阿姨经常逗着他玩儿,时不时的还会把他抱回自己家去。等到马大夫上小学时,陈阿姨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那时候,马大夫管陈阿姨叫枚姐姐。 按说,相差十岁的异性姐弟之间是不该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的,可架不住命运使然,在马大夫十三岁,陈阿姨二十三岁那年,陈阿姨的家里发生了变故。她的父母因为煤气中毒离开了,作为其父母的好朋友,马大夫的父母将她接到了自己家里,想方设法地开导她,安慰她。. 父母的突然离世,让年轻时的陈阿姨变得特别沉默。为了让她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十三岁的马大夫变得法儿的逗她,他们之间越来越亲近。 因为父母的突然离世,陈阿姨的婚事被耽搁了下来,直到她守孝完毕,人们才意识到她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了。虽然她长得不错,人品也好,可家里条件好的看不上她,嫌她身后无人。条件差的,她又看不上,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无人,怕自个儿嫁过去之后不仅要挨穷更要受欺负。 眼界高,老姑女,嫁不出去,这些都是外人钉在陈阿姨身上的标签。 在陈阿姨二十八岁那年,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突然向她告白,吓得她连夜从家里搬去了工厂。 两年后,经不住那个臭小子的胡搅蛮缠,她娇羞点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本以为这是一桩还算不错的姻缘,可相差十岁的年龄,莫说外人,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马大夫的父母都没办法容忍。他们痛骂她,指责她,说她忘恩负义,说她别有居心,为了斩断他们之间的孽缘,马大夫的母亲不止一次去公安局报案,说她诱拐未成年少男,让公安把她抓起来。 在种种的质疑声中,他们又坚持了两年,却始终无法得到长辈的认可。 那一年,三十二岁的陈阿姨退却了,她越是明白马大夫对自己的情意就越是不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她郑重地向马大夫提出了分手,转而嫁给了比她大几岁的男人。那个男人丧偶,带着一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就是陈阿姨现在的儿子。 陈阿姨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继母,在跟那个男人结婚的二十年里,她尽到了一个为***,为人母的责任。可她心里明白,她对自己的丈夫是没有爱的。因为没有爱,她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性感情愿地做个后妈。 按说他们的命运不该再有交集,可二十年后,他们却突然的,在省一附院的走廊上碰面了。彼时,他们一个是来求医的病人,一个是省一附院心内科赫赫有名的主任医师。尽管历经岁月变幻,马大夫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昔日的恋人。 当陈阿姨知道马大夫为了她一直未娶之后心软了。她向自己的丈夫提出了离婚,坦诚在这二十年的婚姻里,她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少年恋人。人生过半,她不想空留遗憾。她希望丈夫可以同意,希望她可以用自己的后半生去陪伴马大夫,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合法的妻子。 可,陈阿姨的丈夫不愿意成全!他舍不得自己的妻子,不愿意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携手白头,哪怕他知道陈阿姨的心里从未有过他,他也不愿意放手。他要牢牢地拽着她,直到她跟自己躺到同一个坟里。 为了留住陈阿姨,他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不惜以死相逼。陈阿姨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丈夫,只能再一次辜负她的少年恋人。 那天,是他们正式告别的日子,他们说好了,不管余生如何都不会再见。临别之时,马大夫向陈阿姨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可以再抱抱他心爱的女人。陈阿姨不忍拒绝,眼含热泪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就是这个拥抱,被尾随着陈阿姨而来的丈夫给误会了。他不顾陈阿姨的阻拦,冲进了车水马龙里,在被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撞到之后,又被紧随着小轿车而来的面包车碾压。 弥留之时,他向陈阿姨和他的儿子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要求陈阿姨善待他的儿子,即便再婚,也不要嫁给马大夫。 第二,要求自己的儿子赡养陈阿姨,无论陈阿姨是否再婚,都要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 陈阿姨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看着那双强撑的,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答应下来的,不然就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只能含泪点头。 陈阿姨的丈夫死了,他以牺牲自己的方式,以一条人命为代价永远地横在了陈阿姨和马大夫中间。陈阿姨的儿子虽然履行了自己的赡养义务,却也因为父亲的死跟陈阿姨之间产生了代沟,并因此嫉恨上了马大夫。 三年前,陈阿姨因为心脏病被送到了马大夫所在的省一附院,那也是全省唯一一个可以进行心脏搭桥手术的医院。因为知道马大夫在这家医院,陈阿姨的儿子专门联系了另外一个大夫,并且要求院方,不能让马大夫参与这次手术。 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陈阿姨为难,马大夫没有公开露面,但私下里他还是关注着陈阿姨的病情的,在看过陈阿姨的相关病历之后,他认为陈阿姨不适合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因为她极有可能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来。陈阿姨相信马大夫的判断,也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她接受马大夫关于保守治疗的建议,马大夫却因为这件事被陈阿姨的儿子殴打,造成了膝盖粉碎性骨折,变成了一个后天的瘸子。 面对着一脸恨意的陈阿姨的儿子,马大夫表现地相当坦然:“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与你母亲之间是清白的,包括被你父亲看见的那个拥抱,我们也只是简单的,一个形似朋友之间的告别性的拥抱。我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而来,她年纪大了,时日不多了,不想为自己留下遗憾。我知她,懂她,晓得她为什么而来。我没有来见她,我们要的不过是远远的互看一眼罢了。” 马大夫说着走到陈阿姨的床前,陈阿姨的儿子见状,立马冲了过去:“不准你碰我妈!” 撕扯间,陈阿姨的包包掉在了地上,一个白色的,很常见的小药瓶从包里滚了出来。当它停下时,药瓶上的那些字刚好对着马大夫。马大夫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死死地瞪着陈阿姨的儿子,在他躲闪的目光中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领。 第163章 是意外还是谋杀?(下) 男人躲闪的目光让马大夫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的握住,那种发自心底的无力感让他感到绝望。被压抑地情绪随着怨愤缓缓滋生,他将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死死的,用一双染得通红的眼睛看着男人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故意的对吧?我跟你交代过她不能用这个药……这个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男人用力挣脱马大夫的束缚,用一种嘲讽地,挑衅地眼神看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心脏病人常用的药物,我怕国内的效果不好,特意请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我是个孝顺的好儿子,这个事实谁都改变不了。我妈出来的时候好好的,就是因为你她才发生的意外。姓马的,我要你给我的父母陪葬!” 听完男人的这些话,马大夫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阿姨,不发一语的走了出去。 男人想要撵上去,被站在门口的刘志宏给拦住了。 “你想做什么!”男人愤怒地像头狼。 刘志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你不就是想要他死吗?” “关你屁事儿,你就是个小保安而已,要不是我妈喜欢你,非得让你陪着,你以为我会让你到这里来?带薪旅游,你怕是这辈子都遇不上这么好的事儿。” 男人的嘴脸相当可恶,刘志宏的眼神暗了暗,看着一瘸一拐,连伞都没打就离开的马大夫,语气很轻地说了句:“他不会活的,他方才看你的眼神是死人的眼神。” 男人一下子僵住了! 刘志宏将目光转向室内,梁志洁正看着那个小药瓶出神。那的确是一款常见的西药,但临床上对这种药物的使用非常严格。用好了,它是救命的良药,用不好,它是催你上路的毒药。 从马大夫方才的反应来看,他怀疑陈阿姨的猝死跟这瓶药有关。 刘志宏像是知道梁志洁在想什么似的,她用极其平缓的语气道:“陈阿姨是喜欢我,但那种喜欢是一种别无选择的依赖。她是继母,但她心里明白,你们对她只是表面上的好。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夫人,都需要一个能安度晚年的,被你们孝顺着的母亲。和谐的家庭,友爱的亲子关系,尤其是继子与继母的关系,会让你们的前途一帆风顺。你扪心自问,她是不是一个好的继母,而你又是不是一个好的继子。” “你一个小保安——” “保安怎么了?保安也是人,也是吃着五谷杂粮长大的,并不比你们缺少什么。”刘志宏直视着男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陈阿姨不知道吗?她知道,但她愿意顺着你给她安排好的那条路走。” “你不要胡说八道!”男人的脸白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刘志宏指了指陈阿姨的包:“我不止一次看见她在纸上写东西,如果猜得没错,她写得应该是留给你的遗书。如果我猜的还没错,那封她写了很久的遗书应该是被她随身携带着的。她没有多少文化,会写得字也不多,那封遗书一定耗费了她全部的心力。那是她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你要是还有一点点良心的话,不要辜负她。” 刘志宏说着松开了手。 男人看向陈阿姨的包,想去却挪不动脚步,那短短的不到两米的距离在他的眼中显得那样遥远。 “梁队长,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陈阿姨走了,我可以说了。”刘志宏往前挪了几步。 梁志洁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隐隐的,她觉得这里头还有内情,但这个内情一定跟她想要调查的事情无关。. “那个住在中央花园的不是陈阿姨的亲弟弟,是她姐夫的弟弟。”刘志宏解释着:“陈阿姨有个姐姐,在她十六岁那年出嫁了。嫁人后的第二年,跟着丈夫还有公婆去街上赶集。他们那边也是山路,前几天刚下过雨,又是在一个非常急的转弯处,山体滑坡,他们一家几口,包括那头赶车的驴全都死了。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就是那个还在村小学上学的弟弟。事发后,陈阿姨的父母将那个可怜的孩子接回了家,但只住了几天就被男方那边的亲戚给接走了,据说是有什么补偿金。” “人虽没有住在一起,但这些年他们并未断了联系。在陈阿姨眼中,那就是她亲弟弟。同样的,对方也把她当亲姐姐一样对待。由此可见,陈阿姨是个心地善良的,重情重义的好人。” 刘志宏继续道。 “陈阿姨去看她弟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久病成医,况且她还认识马大夫,还被马大夫叮嘱过什么药不能吃。她虽认不得几个字,却记得马大夫给她看过药瓶,她记得那几个字。” 说到这里时,刘志宏看了一眼男人,他的样子像是丢了魂儿。 “这些事情都是陈阿姨给我讲的,包括她被她那个孙女故意丢在中央花园的事情。”刘志宏补充着:“陈阿姨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让我帮她修东西,是因为那套房子是她丈夫留下的。她希望在她走的时候,那房子里的东西都是好的。” “你知道药的事儿?”梁志洁问刘志宏。 “那会儿不知道,只知道陈阿姨有心事,跟她的子女相处的不是那么好,起码不像表面上那么融洽。我是个孤儿,打小没有父母呵护,不知道被父母疼爱着长大是什么样子的。我跟陈阿姨之间是相互需要的,她晚年无依,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放下心防尽情倾诉的人。我没有父母,从她那里得到了短暂的属于长辈的温暖。” 说到这里,刘志宏突然转向男人道:“我不是带薪旅游,是你故意让我陪着陈阿姨来的,你需要一个人证,而我刚好是你需要的人!”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会承认的。”男人恶狠狠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梁志洁。 “我有证据。”刘志宏掏出自己的手机:“陈阿姨感到不舒服时,我曾特意问过你,需要服用哪种药物。我录了视频,那药是你特意让我拿的。陈阿姨的表情特别不自然,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第164章 让你的良心惩处你 陈阿姨的表情的确说明了一切,那是一种明知道前面有悬崖,明知道自己会跳下去的释然与绝望,可在这股绝望中间又夹杂着一股失望。因为领她去悬崖边儿的不是别人,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如果她不跳,她的儿子会很失望。全天下没有一个心甘情愿为儿子付出的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失望,哪怕这个孩子只是她的继子。 视频中,拿着药瓶的陈阿姨故意将有字的那一面对准了摄像头,她微笑着问向对面的儿子:“儿子,你帮妈仔细看看,是这瓶药吗?你知道妈这毛病,吃错了药可是会要命的。” 视频中,儿子的回答斩钉截铁:“就是这瓶,别吃错了。” 陈阿姨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僵住了。 市局的法医是下午到的,他们确认陈阿姨是死于心脏病猝死,至于跟所服用的药物有没有关系他们无法断定。因为这个药本身就是治疗心脏病的,在临床上的应用很广泛,但如果服用不当的话,也会引起心脏病人猝死。想要查明死者的死亡原因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尸检,可做尸检需要经过死者家属的同意。 死者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不同意这尸检就没办法做。 当然,刑事案件可以不用听死者儿子的,但在没有做进一步尸检的情况下,无法断定死者陈枚,也就是陈阿姨是死于谋杀的。 这个案子陷入了鸡生蛋,蛋生鸡的窘境中。 当陈阿姨被灵车接走的时候,男人冲着刘志宏轻哼了一声。刘志宏刚想开口,梁志洁侧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法律不能惩罚每一个罪有应得之人,但良心不会放过每一个还拥有良心的人,希望你母亲的死不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任何阴影。这瓶药,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梁志洁将药塞进了男人手里。 男人攥着那瓶药回到了车里。 黑色小轿车跟随灵车缓缓驶出神灵寨,经过马大夫家门前时,灵车播放的哀乐声似乎大了些。 目送着灵车消失,梁志洁转身问刘志宏:“你要怎么回去?” “不知道,但我的假期还有几天,而且这民宿也付过费了。”刘志宏笑得十分坦然:“都被人说是带薪旅游了,不把这游旅完了怎么对得起自己。梁队还要待几天?是为了大学生在竹林中被害的那个案子吗?” “你知道?” “寨子里都在传。”刘志宏直视着梁志洁的眼睛:“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是她的男朋友。” “没错,凶手已经抓到了,是她的男朋友,但抓到凶手的不是我们,也不是景区里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人。”梁志洁盯着刘志宏的瞳孔:“不知道这个事情你有没有听过?” “没有!”刘志宏摇头:“这景区里怎么会有鬼面人,景区里好像没有卖面具的吧?” “刘志宏,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还请梁队长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梁志洁又点了她一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真相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不知道梁队长说得是什么真相?如果是关于陈阿姨的事情,我对梁队长你没有任何隐瞒。” “那个女大学生被害时你在哪里?” “梁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跟那件案子有关?”刘志宏伸开双臂:“我不知道梁队长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请你看清楚,我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人。我没有去过案发现场,也不知道那位死者的情况,但寨子里都传遍了,我大概知道她的被害时间。那个时间,我正陪着陈阿姨在民宿办理入住手续。梁队长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老板娘。” “晚饭时间你在哪儿?” “我在房间里休息!” “谁可以证明?” “没有人!”刘志宏摇头:“我们是在上午的十点多钟办理的入住,办理入住时导游特意看了下时间,询问我们下午是否要一起回去。陈阿姨拒绝了,她想要在景区里多待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跟马大夫的关系,以为她是身体不好,不愿意跟着大巴车颠簸才想在景区里多休息两天。” 刘志宏用右手握了下左手:“中午是在民宿里吃的饭,因为陈阿姨不舒服,我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老板娘人很好,时不时的上来问一句。下午两点半,陈阿姨说她想睡,我就关上门出去了。之后,我在院子里陪老板娘的婆婆聊了一阵子,还帮她拔了院子里的草,约莫五点钟陈阿姨醒了,我们在院子里吃了晚饭,都是很平常的农家饭,跟老板娘和她的婆婆一起吃的。” “嫌疑人是六点多钟被找到的,那个时间你在民宿的房间里?” “如果没有人将我转移的话,那个时间我应该是在房间里睡觉。” “应该?”梁志洁抓住重点:“才六点你就睡了。” “感冒,药是老板娘给我拿的,听说是在马大夫那边开的。”刘志宏勾了勾唇角:“知道安乃近吗?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感冒药,现在不好找了,没想到马大夫那边居然有。那药吃了容易犯瞌睡,加上白天精神紧张,确认陈阿姨没事儿之后我就睡了。睡前,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告诉陈阿姨如果她身体不舒服立马给我打电话。” “陈阿姨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晚上的八点四十二分。”刘志宏拿出手机:“通话时间两秒钟,因为通话结束后我就去了陈阿姨的房间。” “是因为陈阿姨不舒服?” “不,是陈阿姨她担心我,问我需不需要去看医生。”刘志宏解释着:“我在陈阿姨的房间待了大概有十分的时间,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九点钟左右,我问老板娘要过一壶水。除此之外,没再与任何人联系。” “也就是说从晚六点到晚九点这三个小时,只有陈阿姨能证明你是在民宿的?” “是的。”刘志宏点头:“梁队长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爱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陈阿姨,我根本不会离开中央花园,更不会到这神龙潭来旅游。之所以不回去,一是不想浪费钱,二是因为陈阿姨,我总觉得对不住她,想在她生前停留的地方多住几天。三是怕陈阿姨的儿子找麻烦,他冷静冷静,我也冷静冷静。如果梁队长觉得我有嫌疑,我可以跟你回市刑警队接受调查。” 第165章 自杀的男人 梁志洁没有证据,无法将刘志宏带回市刑警队。 她闭着眼睛躺在民宿的床上,心里翻来覆去想得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突然,她的心跳加快了,眼睛倏地睁开,望向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午夜响起的铃声让人烦躁不安,梁志洁起身,握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不知为何,在她看到那个电话号码时,内心里那股不安的情绪扩大了许多。 她看着那个号码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机恢复平静。窗外起了风,风很大,吹着山林里的树木像是未知的野兽在嘶吼。本以为那个号码不会再打过来,但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钟,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梁志洁摁下了通话键。 手机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略微有些刺耳,像是老鼠在啃噬着什么。梁志洁喂了一声,手机那边立马平静了下来,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梁志洁忍不住想要挂断电话时,老板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了:“是那个梁队长吧?我是那个倒霉的老板娘,就隔壁的那个。” “我知道。”梁志洁站起身,走到窗口,隔着窗玻璃看向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大的缘故,手机信号不太好,有很多她之前没有在手机里听到过的杂音。 老板娘很急,喘息声很大,在喘息声里还夹杂着说不清的“咝咝”的声音。 “是你那边出了事儿吗?”梁志洁问:“是不是刘志宏?” “刘志宏?你说那个客人?她没事儿,好着呢。”老板娘道:“马大夫出事儿了,他死了,死得很恐怖,你是警察,你过来看看吧。”ap. “马大夫死了?”梁志洁有些意外。 “死了,死得特别恐怖,你赶紧过来吧。”老板娘喘着气:“村长也在,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梁志洁住得民宿在刘志宏那家隔壁,距离马大夫家不远。 马大夫家在神龙寨是个特别的存在,因为只有他们家不做民宿生意。马大夫是独居,住得是他们家从前的老院子,在马大夫回到神龙寨之后,只对老房子进行了简单的维护和装修。他们家类似那种四合院,但院子不是四方形的而是长方形的,进门是个走廊,走廊旁边是堂屋,堂屋也是他平时用来坐诊用的。 堂屋的门正对着院子中间的那条路,路两边是对称的屋子,除了一间厨房外,剩下的三间都是卧房。马大夫死在与堂屋正对着的后房里。从陈设来看,这间屋子是空置的,里面堆放的多是一些杂物,但归置得很整齐。 门前有残留的血迹,血迹呈滴落状,从那些滴落地痕迹来看,应该是在死者受伤之后,抬着手臂进入房间时留下的。在死者马大夫身上,梁志洁的确发现了三处伤口。伤口是用手术刀划的,都在他的右前臂上,呈均匀排列状。伤口深浅程度一致,出血状况一致,且都是从外向内划的,符合死者生前自伤的特征。 死者背靠在一楼的窗户下,窗户那边有些暗,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越是靠近死者,越能闻到那股呛人的血腥味儿。 近了,方才看清楚死者的情况。 梁志洁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老板娘在电话里说得“死得特别恐怖”是什么意思。 死者的两只眼睛被挖了,眼球掉落在地上。耳朵也被割掉了,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死者脸上全是血,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若非他还穿着白天时那件衣裳,饶是梁志洁这种记忆力还不错的人,都没有办法将他跟白天的那个马大夫联系到一起。 “他的耳朵是自己割掉的,用的他自己的右手,所以他右手上的血迹比左手上的多。还有,地上的这对儿耳朵也是他自己摆的,上面有他自己的手指印。不确定的话可以进行后期的指纹对比。他的眼睛也是自己剜的,他怕疼,更怕自己在剜眼睛的时候会犹豫,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给自己注射了大量的止痛针和麻醉剂。他不想连累别人,把注射用的针管和药剂瓶都放在了附近。” 梁志洁审视着马大夫的模样:“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不想活了,就算是殉情,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这是一种仪式。”村长看了梁志洁一眼,“是一种残忍的,为亡灵祈福的仪式。” “为亡灵祈福的仪式?”梁志洁回头,看着站在灯影里的村长:“什么样的仪式需要这样?” “封建迷信的,在我们神龙寨已经被禁很久了。”村长不安地搓着手:“我没想到还有人信这个,更没想到马大夫他会信这个。他可是马大夫啊,是念过书,上过大学的。他还在省城里当过大医生,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这种仪式曾在神龙寨进行过?”梁志洁后退,发现地上的确画着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那东西是用血画的,但不是马大夫自己的血,而且血液已经干了。从那些血液干枯的程度来看,起码有两三天的时间。 “地上那个不是人血,是黑狗血。”村长似乎知道梁志洁在想什么:“黑狗是马大夫自己养的,已经养了好几年了。三天前,我来马大夫家里买药的时候就没见到它了,许是那时候已经死了。这种害人的仪式在咱们神龙寨已经存在了两三百年的时间了,具体是怎么来的,谁也说不清。只知道在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人去做这种事情。你说,谁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未来,而且还是下辈子这种不靠谱的未来。” “用这种残忍的仪式去换取别人的下辈子?”梁志洁似乎明白了什么:“马大夫是为陈阿姨做的,可他要换取的是什么呢?是下辈子做夫妻吗?” “不,不是下辈子做夫妻,是下辈子美满团圆。”村长看着马大夫那已经冰冷的尸体:“他是用他自己换心爱之人下辈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用他自己换她下辈子婚姻幸福,子女孝顺。总之,他不是为自己。” “这个仪式村里人都知道吗?”梁志洁突然问道。 第166章 亡灵仪式(上) 神龙寨有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那个故事的结局演变成了一种仪式。根据村长所说,迄今为止,参与过那个仪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故事里的男主人公,另外一个就是爱而不得的马大夫。 关于那个仪式是如何进行的,村长并不知晓,只知道在他们神龙寨的村志上记录着这么一个故事。幼年时,老人通常会拿这个故事来吓唬那些天黑了还不愿意回家的小孩子。 马大夫祖籍神龙寨,对于这个故事自然是知晓的,可故事中的那个仪式是如何进行的,谁都不知道,至于马大夫是从何处得知的,他们也不清楚,只觉得这个仪式瘆人的很,不晓得会不会给神龙寨带来别的灾难。 故事发生在清嘉庆年间,距今已有二百多年。 故事的女主人叫阿湘,原是一个活泼可爱,重情重义的女孩子。 阿湘和她的丈夫阿水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定了娃娃亲。 在阿湘十六岁那年,经不住双方父母的催促,她与阿水成了亲。按说,这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姻缘,看成亲后不久阿水就得了肺病,从症状来看,很像是早期的肺结核。 这个病具有极强的传染力,连阿水的父母兄弟都不愿意跟他亲近,唯恐受他连累。在阿水患病的那些年里,只有妻子阿湘对他不离不弃。 为了给阿水治病,阿湘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诊。为了给丈夫阿水凑医药费,她一个妇道人家,像男子一样进山采药,有几次差点儿死在山里面。这个病很难缠,有些大夫不愿意给阿水看,阿湘就跪在人家门前磕头,一下又一下,只把脑袋给磕破了。 由于常见患病,阿水的脾气很不好,动辄就要打骂阿湘,可不管他怎么打,怎么骂,阿湘都是一副好说话的,逆来顺受的样子。不是阿湘没脾气,而是阿湘爱他,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病心里难受,想要找个人纾解烦躁的情绪。 阿湘懂阿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阿水未必懂阿湘。尽管事后他也会向阿湘道歉,但他的那份道歉更像是害怕阿湘会离开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阿湘的努力下,阿水的病情痊愈了。 小夫妻苦尽甘来,日子逐渐上了正轨。 婚后第五年,阿湘有了孩子,为了给妻儿更好的生活,阿水跟着村子里的木匠师傅出山揽活儿。 刚开始那半年,一切都好,阿水每隔十天半个月会回来看阿湘。眼瞧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还贴心的给她带回许多小孩儿用的稀罕玩意儿。后来,阿水每隔三个月才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极其烦躁的模样。阿湘以为是阿水身体不舒服,每次回来都会叮嘱他去看大夫,可阿水对于阿湘的关心总是表现的很厌烦。 孩子满四个月时,阿湘抱着孩子乘坐邻居的牛车一路颠簸着去镇子上看阿水。直到看见阿水跟另外一个女子在一起她才明白阿水为何会那样对她。 她没有声张,抱着孩子返回了寨子,她以为只要她装作不知道,以为只要她不揭穿这件事,她就还是阿水的妻子,不管阿水在外面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会回到她跟孩子身边。 阿水知道她去过镇子上,知道她跟那个女人的事情,可他选择了沉默,选择留在镇子上不去面对阿湘,即便迫于现实的压力回到神龙寨,他也把阿湘当做透明人一般,不予理会。 根据村志记载,那时,连村子里的瞎子都知道阿水变了心,他之所以不向阿湘说明,是在逼迫阿湘主动离开。因为他欠阿湘的,因为阿湘那么多年对他的不离不弃让他没脸开口舍弃阿湘。 所有人都在同情阿湘,也都在帮着阿湘指责阿水,可他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阿水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指责阿湘在神龙寨中败坏他的名声,并以此为借口,拒绝再回寨子里。 阿湘以为她可以等到阿水回头,可阿水跟那个女人在镇子上成家了,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在那个孩子出生时,阿湘的孩子病了。病来得很急,没等阿湘为他请回来大夫,孩子就没了。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 瘦弱的阿湘背着自己已经咽气的孩子,徒步从神龙寨走到了镇子上。 她是前一天早上出发的,整整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走到阿水跟那个女人置办的家门口。隔着那扇门,她听见院子里很热闹,尤其是阿水哄孩子的声音,越过墙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低头,沉默着将背在背上的孩子放了下来。 她的儿子已经四岁了,可打从他出生那天起就没有被自己的父亲哄过,宠过。记忆中,他从未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跟自己的儿子说过话,也从未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他,抱过他。 阿湘低头,轻轻地碰了碰儿子已经冰冷的额头,然后仔细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 “儿啊,你知道你长得有多像他吗?可惜,他从未认认真真地看过你的样子。是娘不好,给你找了一个不爱你的爹。是娘不好,痴心妄想,竟以为他会为了咱们娘俩回来。娘错了!若是娘能早些想清楚,我的儿子兴许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罢了,娘知道你累了,娘也累了,咱们娘俩不等了。该看的,咱们看了。该听的,咱们听了,你等着娘,娘马上就来找你。” 阿水听到声音出去时,只看见了斜靠在门边的大儿子。 尽管他有些厌烦,可看着孩子苍白如雪的脸,他还是走过去用手推了推他。 当孩子倒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出事儿了。 他抱着孩子去找大夫,大夫告诉他,孩子早就走了,身体都僵了。 他在镇子上找了一天,没找到阿湘。 他借了一辆牛车赶回神龙寨,推开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看见她的妻子阿湘穿着当年嫁给他的那身红衣裳,用他成亲时候扎得那根红腰带悬着自己的脖颈挂在了横梁上。 她的脸上挂着鲜红的累,她的指甲也被她用自己的血给涂红了。 老人说,阿湘这是心有不甘,想要死后变成厉鬼! 阿水脚步踉跄,跌在地上,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着的竟是他患病时阿湘不离不弃照顾他的场景。他悔了,可他的阿湘跟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第167章 亡灵仪式(中) “那阿湘有没有变成厉鬼?”梁志洁坐在后屋的门槛上问村长。 她通知了市刑警队的人,估摸着李飞跟法医已经在路上了。夜,暗沉如墨,一如她现在的心情。老板娘垂着脑袋坐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整个人缩成一团。村长蹲在地上抽烟。他用得是那种老式的旱烟袋,每抽一口都会抬头看天。 为驱散恐惧,院子里的灯都开了,可灯光映照下的老屋像是藏着更多的秘密。 听见梁志洁的问话,村长磕了磕自己的旱烟袋,扭头对梁志洁说:“没有,这世上哪有什么厉鬼。根据村志记载,阿湘死后,咱们神龙寨风平浪静,风调雨顺,没有闹过任何鬼怪。那些所谓的鬼故事,都是老人为了吓唬孩子编的,毕竟阿湘真的可怜,死得时候穿得还是她嫁给阿水时的那身红嫁衣。村志里说,阿湘死得时候很瘦,那身红嫁衣穿在她身上很宽松,她挂在老屋的横梁上,老屋的窗户开着,她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就那幅场景,是个胆小的都会做噩梦。” “村志上可有说那个阿水怎么样了?” “说了,要不这仪式从哪里来?”村长叹了口气:“许是心里愧疚,在阿湘吊死后没多久这阿水就疯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他那在镇子上娶的老婆嫌弃他,把他扫地出门了。阿水没了去处,整日在镇子上流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那个东西,趁着清醒地时候返回了神龙寨。” 说到这里,村长起身走到院子中间看了看。 “要是村志没骗我,马大夫家的这块儿地几百年前是阿水家的。咱们这儿不大,村子还是以前的老村子,基本上没怎么变。” “阿水像马大夫一样?” “差不多吧,村志上没写得那么明白。”村长抽着旱烟:“村志上只说他死得很惨,眼睛没了,耳朵也没了,浑身上下都是血。他跟先生念过几天书,在地上留下了一行血字。当时的村长请了个秀才来看,秀才说那是向亡灵献祭的仪式,说是通过向恶鬼献祭自己可以让心爱之人投个好人家。” “荒谬!”梁志洁看了眼屋内:“若这世上真有恶鬼,阿湘岂能饶过他?若阿湘死后没有变成恶鬼,他又去向哪只恶鬼祭祀?阿水相信这样的说法我不奇怪,奇怪的是马大夫他居然也信了。” “我认为他们是不同的。”村长道:“在村志上有一些批注,年代久远,也不知道是那位写下的。其中一条批注我觉得写得很对。他说阿水脑子不清醒,他弄得那个仪式不一定是别人告诉他的,兴许是他在患病的时候看到的,就像我们做得噩梦一样。我们在梦里看到了一些东西,醒来后把它当成了真的。不是因为它本身是真的,而是我们一厢情愿地把它当成真的。” “不是真的,当成了真的。”梁志洁捂着自己的心口:“是个人的选择。” 村长点了头。 “作为正常人,我们无法理解马大夫的选择,甚至可能认为他愚蠢。作为一个大夫,他未必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可他没有办法了,他心爱的女人走了,无论再做什么对方都感受不到了。他一定很绝望,绝望到他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弥补。” “你们是怎么发现马大夫离开的?”梁志洁终于问出了那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马大夫是独居的吧?” “是我发现的!”老板娘举起手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婆婆着急上火病倒了。我来找马大夫,门开着我就自己进来了。我先去了前头,前头没人,但屋里亮着灯,我估摸着马大夫是在家的。我挨着房间找,没找到,以为他出门去给别人看病了。马大夫很热心,谁家有病他就去谁家,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们这寨子小,过了十一就没什么游客了,出门不关门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这家里头也没啥东西可偷的。” 老板娘叹了口气。 “就在我准备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刮了一阵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闻见了那股血腥气。我这个人,好奇心重,就闻着那味儿找了找,结果就看到这个了。”老板娘举手,站起,一脸的急迫:“我跟老天爷发誓,我就跨了一个门槛儿,瞧着不对劲就赶紧去找村长了。” “没错,是她找的我,我那会儿都准备睡了。下雨天,家里也没什么活儿干,电视机也选不到什么台,一般八点钟就睡了。”村长抽了口烟:“听到是马大夫出事儿我并不意外。我好歹是个村长,这村里的事儿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我知道住在他们家的那位客人是马大夫的心上人,我见过照片儿,就在马大夫睡觉的那个屋里挂着。人是比现在看着年轻,但五官搁在那儿大差不差。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我也没敢上前,寻思着是个命案,人死得还这样惨,起码得报个案。我打的110,他们说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让我们想办法保护现场,正头疼的时候想起来了您。您是刑警,就住在咱们村子里,这事儿报给您准没错。”看書菈 “没错,这事儿我该管。”梁志洁舒展了下胳膊:“你们先回去吧,有事儿我会再找你们的。” 老板娘就等这句话呢,听梁志洁这么一说,赶紧回应:“我那婆婆还病着呢,家里还有个孩子,我就先回去了。” “老板娘。”梁志洁喊住她:“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啥事儿?这马大夫的事儿,还有那位阿姨的事儿,我可都没有瞒着你们警方的。这该说的我都说了,再多的我也不一定知道。”老板娘躲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警察同志,这是能不问我的,您还是别问我了。摊上这事儿,也是我们家倒霉,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我们实在是不想再牵扯进去了。” “老板娘这是话里有话啊。” “没话!”老板娘说着拍了一下腿:“嗨,也没什么,就景区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住在楼上的那个小刘出去了。” “几点?”梁志洁站了起来。 “九点多钟吧?我起来关窗户,大概扫了那么一眼手机。”老板娘回忆着:“她没走远,就在门口,我听着她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跟什么人说话?” 老板娘往屋里望了眼:“我没看见人,就听见个声音。那声音很像是马大夫的!” 第168章 亡灵仪式(下) 刘志宏见过马大夫,在景区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在陈阿姨和马大夫去世的前一天,她跟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在村长和老板娘离开之后,梁志洁独自一人走进后屋,她蹲在马大夫对面,看着他那张被割掉耳朵,挖去眼睛后的脸。 作为一个刑警,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期待着世界上有鬼。她想从马大夫这里知道真相,想让他亲口告诉自己,那天晚上他跟刘志宏都说了些什么。 血腥气夹杂着雨腥气钻进她的鼻子里。蓦地,她笑了,觉得自己魔怔了。她竟然期盼着世上有鬼,竟然指望从鬼神口中知道真相。她笑自己的愚蠢,叹着气站了起来。 刚起身,手机响了。打开,是一条彩信。 发信人是李飞,彩信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份略带模糊的档案。 梁志洁正要查看,李飞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梁队,你没事儿吧?”李飞的口气很急切,“我们在去往神龙潭的路上,根据导航显示,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这儿还在下雨,不知道景区怎么样。如果是步行的话,起码得两三个小时。” “我在马大夫家里看守现场,你们路上半点儿。”梁志洁叮嘱着。 “梁队,刚给你发的那个东西看了吗?”李飞问,不等梁志洁回答,自行道:“那是一份档案,刘志宏,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刚收到彩信还没看。”梁志洁拧了眉:“那份档案有什么奇怪之处?” “单就档案来看没什么奇怪之处,我之所以发给你是因为她的户籍。”李飞解释着:“刘志宏是谭沟村人这个谭沟村跟神龙寨一样,都在景区内,但跟神龙寨不同的是,这个谭沟村靠近景区里的原始森林。” “然后呢?”梁志洁问,知道李飞藏得还有话。 “我联系过景区管理处,管理处的谭处长告诉我,谭沟村因为景区建设的原因于多年前解散了,村民化整为零,被分到了各个村寨里。神龙寨里也有谭沟村的村民,但具体是谁,谭处长那边也不清楚,但他说他会去查,我这边还在等消息。我要跟你说的是,神龙潭景区是有很多小路可以走的,谭沟村的村民对于景区内未开发的那片区域,尤其是咱们发现张旭佳的那片很是熟悉。假如刘志宏是鬼面人,那她完全有那个可能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张旭佳,然后劝张旭佳自首。” “我仔细查看过整个景区,从神龙寨到发现张旭佳的那个地方是可以翻山的。当地人只需要半个小时,外地游客可能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是再多一点。他说以前没有景区的时候,附近村子里的人也有走夜路的,近年来少了,也不晓得那条路还能不能走了。” “我们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李飞换了只手打电话:“如果鬼面人是刘志宏的话,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情?翻山越岭地去帮警方劝一个凶手自首?” “你刚说刘志宏是谭沟村人?” “是,是谭沟村人!”李飞不明白梁志伟为何要又重复这个,他认为自己刚刚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谭沟村?” “档案上没有写,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吧,应该不超过十三岁。”李飞挠头:“那是一份遣返的档案!” “遣返的档案?刘志宏怎么会有这个?”梁志洁愣住了。 “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咱们江城市搞了一个市容市貌的活动。下面的人为了配合这个活动,将城市里的流浪汉全部收容了起来。你也知道,这各个城市的收容所都不大。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开始帮这些流浪汉找家,刘志宏就是其中一个。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档案上写得比较模糊,只说她的祖籍是谭沟村的,收容所那边安排了人将她送回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去找当年谭沟村的村长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解了。” 李飞解释完问了句:“梁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奇怪!”梁志洁回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就你刚刚说的,假如刘志宏是鬼面人的话,她没有必要去帮警方劝说张旭佳自首。翻山越岭,还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图什么?挑衅警方?我觉得没有必要,起码在景区里没有这个必要,我个人觉得她做事是有极强的目的性的,不会被这些情绪所掌控。” “梁队的意思是……”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分析吗?”梁志洁转身看向民宿的方向:“鬼面人的心理素质极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没有一个人天生具备这些的,不是经过训练就是经过实战。我们是刑警,是被训练出来的。刘志宏呢?她只是个保安,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区里,她过硬的心理素质和超强的反侦察能力是从哪里来的?” “从书上学的?”李飞刚问完就自我否定了:“除非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型选手,否则靠书学是学不来的。就像咱们,是从正规的警校毕业的,经过了那么些年系统性的学习,结果到实战中的时候还是这不行,那不行。案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同的凶手,作案手法不同,犯下的案子就不同。” “刘志宏她可能是在隐藏秘密。”梁志洁把话接了过去:“那个秘密可能跟谭沟村有关。她不是劝张旭佳自首,她是在阻拦警察搜山的脚步。李飞,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快要触摸到属于刘志宏的秘密了。” 民宿内,刘志宏打开手机,对着马大夫家所在的方向录了个小视频。她将小视频发布在了短视频账号上,配文是:“我找到了密码,打开了压缩文件,文件里藏着我遗失的童年。” 她的粉丝不多,只有几十人。 视频被人浏览,被人点赞,却没有任何留言。 绿洲小区,魏莱醒了,她看了眼枕头边闪着亮光的手机,扭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确认不会惊醒孩子后,慢慢起身,将手机拿了起来。 在她的短视频账号上有三千七百六十四个粉丝,其中一个是刘志宏。她跟刘志宏是相互关注,看到刘志宏的账号有更新,她没有直接点开,而是顺着好友名单先去看了别人的更新内容,约莫看了十几条之后才点进刘志宏的账号。 看一眼,点个赞,默默退出继续浏览别的账号。 民宿里,刘志宏看到了魏莱的头像,她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和衣而睡,静等天亮。 第169章 谭沟村的秘密 刘志宏等了一夜却没等到梁志洁,这让她感觉心里有些不安,似乎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料的有所不同。拧开二楼的窗户,看向马大夫家。自十一之后宁静的小山村,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他们没有将马大夫的尸体带走,这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眼见着梁志洁他们与村长握手告别,刘志宏的眸子暗了暗,拿起放在床上的背包走了下去。 老板娘垫着脚尖站在院子里看热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来与刘志宏打了个照面儿。 “姑娘起来了?” 老板娘笑呵呵的。 “早饭都做好了,在餐厅那边,都是自家人,吃多少打多少,甭跟我客气。” “谢谢老板娘。”刘志宏点头,目光越过老板娘的头顶看向门外:“那边是马大夫家吧?怎么围了那么多人?他们都是去看病的?” “看什么病啊,马大夫死了。”老板娘一脸晦气地甩了甩手:“这警察昨个儿半夜里就来了,说是自杀,让村里帮着给埋了。” “马大夫死了?”刘志宏表现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儿,问道:“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老板娘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呢。”刘志宏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老板娘跟在她后面:“姑娘这是要走吗?押金我给姑娘算算,这剩余的房费我也给姑娘算算。” “不走,出去转转。”刘志宏将背包放下:“这神龙潭的风景我还没看完呢,难得这几日清净,我随便转转。” “转转好,就是这山里下了雨路不好走。”老板娘给刘志宏盛了一碗粥:“这陈阿姨是马大夫的老相好,你又是陪着陈阿姨来的。那晚,你是在跟马大夫说陈阿姨的事情吧?” 老板娘问着,眼珠子转了转。 “老板娘看见了?”刘志宏没想掩饰,目光直接怼到了老板娘的脸上。ap. 老板娘尴尬一笑,往后面退了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刘志宏的那个目光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刘志宏低头喝粥,像是没看到似的。连着喝着四五口之后才回道:“是马大夫约我的,他想知道陈阿姨的病情。这陈阿姨跟马大夫的关系你也知道,他俩不方便见面,我就成了中间那个传话的。现在好了,他们俩都走了,我这个传话的也就不用操心了。” “原来是问病情啊,我就知道你跟马大夫中间肯定没事儿。”老板娘松了口气:“之前那个女警官问我,我没忍住就把这事儿给说了。这马大夫死了,我怕我这多嘴的毛病给你惹麻烦。” “陈阿姨是心脏病猝死,导致猝死的原因是她儿子给她的那瓶药。马大夫是自杀,跟我也没有关系,老板娘怎么会给我惹麻烦呢。”刘志宏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午饭不用准备我的,我到下午再回来。” “行,那晚上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老板娘将碗筷收了,再转身时刘志宏已经出了餐厅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看着那道背影,心里莫名堵得慌,就好像还有事情要发生似的。老板娘将碗筷搁到水盆里抚了抚心口,“别慌,再有两天人就走了。” 法医走了,梁志洁和李飞留了下来。他们要去一趟谭沟村,看看在那个村子里是否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距离谭沟村整体搬迁已经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昔日的小山村成了荒村,就连它的位置也只能在纸制的老地图上才能找到。从神龙潭到谭沟村要徒步走过一段很长的山路。 怕他们在山里出事儿,神龙寨的村长给他们找了个向导。向导也姓马,五十多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主动跟他们搭过话。李飞是个活跃的性子,向导不吭声,他就主动去找向导聊,聊着聊着还真打听出一些事儿。 这谭沟村跟神龙寨一样,都是位于深山中的村落,祖上不是逃荒就是逃难进来的,最早可以追溯到东西周那会儿。 在他小的时候去过谭沟村,跟神龙寨不同,谭沟村的建筑风格不像是汉人的,倒像是那些少数民族的。汉人的建筑风格比较讲究规整,大多都是南北朝向,比较讲究采光。谭沟村不一样,他们的房屋都是东西朝向的,有些甚至不讲究方向,这对于注重风水的汉人来说很奇怪。 神龙寨里也有雕像,但供奉的都是山神、土地公这些传统神仙,谭沟村供奉的却是一个面部漆黑,不知姓名地老太太,他们管那个叫“奶奶”,说“奶奶”可以庇护他们整个村子。 关于“奶奶”的来历,幼年时的马向导也问过村子里的老人,可即便是村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他们世世代代就这么信奉着了。 临近谭沟村时,马向导又跟他们说了一件事——谭沟村不是整体搬迁是取缔,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而且死状诡异。马向导记得那时候有很多人去看,他也去了,但跟那些前去看热闹的人一样全都被拦在了入村的小路上。 拦他们的不是警察,而是部队上的人,且各个手里都端着枪。 那些人看守着村子足足有小半个月,后来走得时候无声无息的。等部队上的人离开之后,他们也去过那个村子。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除了房子之外,那些家具什么的全被烧了。 烧东西的那个地方是新开辟出来的一块儿空地,他们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能看到被烧过的很明显的痕迹。等第二次再去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浇筑上了沥青和水泥。他用手量过,差不多得有二十厘米那么厚。 谭沟村那地方不能通车,沥青也好,水泥也好,都是人工运进去的。整个工程无声无息,叫人想了觉得后怕,整个后脑勺都是凉的。 李飞听得出神,忍不住用手勾住了马向导的脖子:“叔,您说得是真的吗?您该不是见我们走山路无聊给我们讲鬼故事吧?” “是不是真的,等你们到了谭沟村就知道了。”马向导侧着扫了李飞一眼:“说起来这鬼故事还真有,就发生在那件事之前。” 第170章 闹鬼的谭沟村(上) 谭沟村第一次闹鬼跟两个外来人有关! 算起来,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八月十五刚过没几天,谭沟村突然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文质彬彬戴个眼镜。女的二十多岁,穿着长t恤,牛仔裤,梳着马尾辫,看上去像个女大学生。 那会儿,神龙潭已经被开发成景区了,平时也有不少人来旅游,但游客都是在景区里逛游的,即便是住宿,也是住在距离景点较近的神龙寨里。 这谭沟村靠近未开发的原始森林,除了当地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即便是游客,误入的几率也不高。所以,这一男一女的出现让谭沟村的村民很是疑惑。 “莫不是那种驴友?”李飞问,见马向导一脸茫然,随即道:“那两个人与谭沟村闹鬼的事有何干系?” “不知,这闹鬼的事情我也是听旁人说的。那会儿我才四十多岁,在镇子上给人干活儿。这些,都是在干活儿的间歇听到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们就当听个闲话吧。” “行,就当听个闲话吧。”李飞揉了揉脖子:“那谭沟村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叔您赶紧跟我说说呗。” 马向导叹了口气,看向谭沟村的方向。 “这一男一女到达谭沟村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在村民的帮助下找到了村长,请求村长让他们在村中借住一晚。这谭沟村不大,比咱们神龙寨更小,村中也就那么十几户人家。谭沟村比较闭塞,村民相对排外,这借宿一事着实有些为难村长。可眼见着两个人可怜巴巴的,天又黑了,万般无奈之下,村长只能只给他们指了个地方。” “那是个什么地方?”梁志洁问,跟在马向导身后。 “也是一户人家。”马向导回头看了梁志洁一眼:“是个孤寡老人,一辈子没成过亲,死的时候村里人都不知道。还是附近放羊的闻到臭味儿才晓得老人没了。老人是摔死的,是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这在咱们村子里是不吉利的死法。那一男一女到的时候,老人还没过七天。这种房子,是有些晦气的。” “死过人的房子?”李飞琢磨着:“我老家也是村里的,的确有类似晦气的这种说法。” “村长将房子的情况说了,那男的说自己不在意,说自个儿年轻时候当过兵,睡过坟地,说这世上压根儿没有神神鬼鬼的那些事情。村长见他们不介意,就将他们领了过去。那房子是老宅,明清时候留下的,虽说宅子老了些,却很结实。” “宅子没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可是那对儿男女夜里见了鬼?”李飞问:“我看那恐怖片都是这么演的。” “是见了鬼!”马向导叹了口气:“要说这两个人的确心大,简单洗漱后就睡下了。这一男一女不是夫妻,却睡在了同一个房间里。据说是那女的胆小,不敢自个儿住。当然,这出门在外也没什么讲究的,能理解,都能理解。也亏得是他们在一起,若是那姑娘自个儿住,怕是要给吓死。” “马叔,那天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说是两个人睡得好好的,半夜里突然就给惊醒了。”马向导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们是被哭声惊醒的,一阵儿一阵儿,像是有人呜咽着喊妈妈。男的先起床,让女的在屋里待着自个儿出去查看。刚到门口,手还没摸到门栓呢,那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许是村里人恶作剧吧。”梁志洁沉了眸子。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马向导回答说:“那声音停下后,挂在屋里的遗像突然掉了下来。这遗像跟别的不一样,不是生前拍的,是死后拍的。” “死后拍的?这死后怎么拍啊?”李飞好奇道:“总不能把尸体抬到照相馆吧?” “那是十年前不是一百年前,十年前,这照相机跟手机已经很普及了。”梁志洁提醒道:“据我所知,十年前,这火葬还是强制性的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也记得有一阵子查的挺严的,现在宽松一些,但还是偷偷摸摸的,没有明目张胆的。”李飞退回到梁志洁跟前:“所以这遗照可能是相机拍的。” “是相机拍的。”马向导接了话:“当时各村下发的都有规定,不许土葬,只许火葬,这火葬需要办手续,按照咱们村里的习惯还得有遗照。老人家没有亲戚,没有子女,这事儿是村里出面的。由于人是意外走的,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两天了,尸体腐败的厉害,村长跟上面打了商量,就没往镇子上的火葬场拉。遗照也是那时候拍的。这死人原就与活人不同,况且还是死了几天的人,那模样就更是无法说了。” “理解,我们是刑警,什么样的都见过。”李飞又凑到了马向导身边:“可是那遗像出了什么问题。” “那遗像掉下来的时候里头的人笑了。” “什么什么?遗像里头的人笑了?”李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儿:“那照片,尤其是死人的照片怎么会笑呢?” “许是光线的缘故。”梁志洁解释道:“你拿一张照片出来,左右折,上下折,你会发现它会有不同的变化。” “我回去试试。”李飞挠了挠头:“马叔,除了遗像外,还有什么?” “声音,毛骨悚然的声音,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声音我也没听见。”马向导摇头,看向谭沟村的方向道:“他们不光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人,看到了那个已经挂到墙上的,死了几日的老人。” “不可能,这世上没有鬼!”李飞摇头:“这鬼故事绝对夸张了。” “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也不知道,毕竟我还活着,不知道阴间的那些事情。”马向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是听那些讲故事的人说的,而故事里的那对儿男女不光在夜里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看见了那个已经去世的老人,还在天亮之后看见了一张狰狞的鬼脸。那个女的直接吓晕过去,随后发起了高烧。男的也被吓糊涂了,早饭没吃就丢下女的一个人跑了。” “跑了?”李飞睁大眼睛:“这也太不爷们儿了。” 第171章 闹鬼的谭沟村(下) “前面就是谭沟村了。”马向导指着不远处的村落:“两位警官可需要我领你们进村。” “马叔是还有事儿忙吧?您要有事儿的话不用管我们,我们自个儿进去就行。”李飞踮起脚往谭沟村的方向看了看:“这进村的路我们已经记下了,待会儿原路返回就是。” “这谭沟村荒废已久,两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马向导琢磨着:“刚刚那个故事还没说完,那个女的跳井了!” “跳井了。”李飞本已经往谭沟村去了,听见这话又折了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跳井?莫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与发烧的事情无关,是她自己选的。”马向导说道:“她高烧醒来不见男的心里本就难受,知道男的扔下她跑了,直接哭得要死要活的。村长问了好久,她才吐了实话。那男的是她老师,有家庭有妻儿,他们背着对方的家庭走到一起,她还坏了那男的孩子。本以为有了孩子,男的就会离婚娶她,可男的没有。他倒不是不想娶,而是得罪不起自己的老婆。他那个教师的工作,还是他老岳父给安置的。” 马向导寻了块儿石头坐了下来:“男的哄着女的出来旅游,让她回去之后把孩子给打了。女的表面同意,其实存着别的心思,她希望利用这次出游好好拢住男的心,希望他回去之后能鼓起勇气跟自己的老婆提离婚,跟她好好过日子。她是故意领着男的往游人少的地方走,想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没想到迷了路,阴差阳错到了谭沟村。若是按照书里写的,他们应该同舟共济,感情更上一层楼。哪知道只是在这山里住了一晚,男的就丢下她跑了。女的伤心欲绝,趁村里人不注意投了井。” “死了吗?” “没死,孩子掉了。”马向导解释道:“我们这边虽是山里,却不大用水井,那水井是半干枯的。女的跳下去之后就被捞了上来。” “那孩子——” “那毕竟是水井,女的虽没淹死,却摔断了一条腿。上来时,脸色煞白,牛仔裤上全是血迹,大夫给她检查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掉了出来。” “真是个孩子?”李飞比划着:“这么大的孩子?” “才三个多月哪有那么大。”马向导道:“这三个月的胎儿我也没见过,大约跟小金鱼似的吧。” “后来呢?”梁志洁问:“马叔特意与我们说这些,一定与这谭沟村有关系对吗?” “的确死了!”马向导攥着手:“村长通知了她的家人,她被她的家里人给接回去了,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做母亲了。她发烧,坠井,又在冰冷的水井里浸泡了半日,伤了根本,没有办法再做一个母亲。” “那男的呢?” “这故事鬼就鬼在这里。”马向导低了声音:“他们是四月底来的,男的是五月一号走的,女的是四号才被家人接回去的。入冬之后,那男的又来了,是一个人来的。与上次来时不同,他不仅瘦了许多,人也变得精神萎靡。他说他被两只鬼缠上了,一只老鬼,是村子里先前死掉的那个老头,一只小鬼,全身发红管他叫爸爸。他是被老鬼牵着,小鬼推着回到村子来的。他问村长租了那间房子,过了没多久,便死在了房中。” “那间房子?”李飞皱眉。 “就是他们先前住得那间。”马向导解释道:“你们进村之后就能看见,那房子挺与众不同的,就在进村的必经路上,是一栋很有特色的百年老宅。那房门若是没塌,你们还能看见上面的雕刻,不是飞鸟虫鱼,而是两条奇怪的蛇。” “那男的是怎么死的?”梁志洁比较关心这个。 “说来蹊跷,他的死状跟宅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孤寡老人一模一样。” “也是从床上掉下来,磕到桌角摔死的?”李飞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不止如此,他还跟那个老人一样,也是死后两三天才被人发现的。”马向导看着前方的谭沟村。因为荒废已久,那村子被密密压压的灌木丛给遮了大半,站在他们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那些屋檐瓦楞:“跟老人不同,男的是在入冬之后死的,被发现时,尸体腐败地没那么严重。为他入殓时,人们发现他身上有很多小巴掌印,每一个都鲜红无比。村里的老人说,那是恶婴索命留下的痕迹。” “他也是在村子里入殓的?”李飞好奇道:“按照惯例,不是应该通知他的家人吗?” “他没有家人了。”马向导解释道:“起码在我听到的那个版本里他是没有家人的。他父母早就去世了,妻子也在他从谭沟村回去之后跟他离了婚,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离婚后不久就带着孩子移民去了国外。他们之前的婚房是他前妻家提供的,离婚后那房子被人家给卖了。” “该,谁让他婚内出轨来着,害人害己了吧?”李飞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他的工作也没了?”这句话是梁志洁问的。 “没了,说是精神不正常没法工作。”马向导道:“是真是假无人知晓,只知道关于他的死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承受不了婚姻的失败,接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疯了。” “这些都是别人告诉马向导的?”梁志洁盯着马向导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你病了!什么病?莫不是也与这谭沟村有关?”看書菈 马向导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梁志洁,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 “不愧是梁队长,观察细致,我只是揉了几下手,您就发现我病了。”马向导把袖子卷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去省城检查了好几次都没查出个病因来。我估摸着是跟谭沟村闹鬼的事情有关。当向导这事儿是我求村长的,我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们这些从市里来的警察能帮着我找出谭沟村闹鬼的真相。就算是死,我也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死的。” “你也住过那宅子?”李飞好奇道,“你也在那宅子里见过鬼?” “没有,我只是娶了故事里的那个女的。”马向导迎着李飞的目光:“就是那个跟男老师谈恋爱的女学生,我方才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她给我补充完整的。” 第172章 被掩盖的真相(上) 鬼故事是用来吓人,而吓人的鬼故事背后往往藏着更残酷的真相。 在谭沟村那个快要被荒草淹没的老宅里,马向导给他们讲述了另外一个故事。 十年前,也就是2013年的春天,女学生方梅被她的老师吴永泰带进了谭沟村。那年,方梅十六岁,在江城市的一所职业中专上学。她是外地的,在江城没什么亲戚朋友。吴永泰是她的专业老师,不仅人长得帅还特别温柔,除了学业外,还会在生活上关心她。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很容易迷失在这种关心中,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就成了情侣。方梅的想法很简单,等到了法定婚龄她就嫁给吴永泰为妻,做那个被他永远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可方梅不知道的是,这个吴永泰表面上是老师,背地里是人贩子。他们那个所谓的职业中专,压根儿就没有办学资质。 那个学校之所以被取缔,是因为方梅被拐的事情曝光了。 “你说得可是那个江城市应用技术中等专业学校?”李飞蹙着眉头问:“我记得这个学校是被取缔的,不光被取缔了,且学校里的那些老师和同学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是被抹去了痕迹藏起来了。”马向导苦笑着:“因为这件事太过于恶劣,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被抹去了痕迹。他们的档案被抹除,经历被更改,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被迫改名。总之,那段经历除了存在于他们的噩梦中,寻不到任何踪迹。作为学校的开办者,知情者,遮掩者,江城市应用技术职业中等专业学校的校长只被判了三年零七个月。出狱后,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所学校的校长。” 马向导轻笑着:“与此事无关的人备受牵连,就像曾在那所学校里执教的老师,因为一只臭虫被吊销了教师资格证,从此再也不能从事与教育行业有关的领域。他们的事业,他们的人生全给毁了。始作俑者,却只是在牢里待了三年零七个月,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中。他们的人生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蒸蒸日上,越过越好。你们说这公平吗?”看書菈 “不公平!”梁志洁直言道:“这个世界原就是不公平的,我跟李飞的存在,就是在尽量维系公平。” “你们的职业是伟大的,从你们愿意来谭沟村我就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是好警察。”马向导坐在地上:“我带你们来,就是希望这件事情的真相不会被永远掩埋。” 吴永泰是从谭沟村走出去的孩子,他的母亲就是被人拐卖到这个村子里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跟别人不一样,他的母亲是疯的。 别人家的母亲会带着孩子一起下地,一起玩耍,他的母亲却被所在阴暗的房间里,只有在听话的时候才能被放出来透透风。别人家的母亲会疼爱孩子,他的母亲,会在清醒的时候用恼恨地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会在发疯的时候,用牙齿咬他。尽管如此,他还是很爱自己的母亲,经常背着父亲给她送一些吃的。 在他七岁那年,清醒过来的母亲哄着他打开了铁链,以带他去镇子上买东西为由,让他帮忙带路。他知道母亲没有钱,从父亲的枕头下面拿了五十块钱给她。 那是他七年间最开心的一天,他的母亲与别人的母亲没什么两样,直到父亲带人追上来,直到母亲用一块锋利的瓦片抵住了他的喉咙他才知道他被母亲骗了。她不是要带他出去买东西,而是利用他从谭沟村里逃走。 母亲恨他,却没忍心伤害他,反倒是他狠狠咬了母亲一口,帮着父亲把母亲绑了回去。母亲被父亲打了个半死,天亮之后,当着吴永泰的面,吞下了她从地上抓起的那些碎玻璃渣子。 吴永泰知道母亲会死,他想要喊父亲救母亲,母亲却用带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母亲的眼睛他明白了,母亲不要他,母亲宁死都不愿意跟着他和父亲过下去。他成全了母亲,看着她以那种异常痛苦的方式离开。他没有哭,只是怨恨上了所有的女人,在他心里,女人都是擅长欺骗且又靠不住的。 吴永泰的父亲是个一事无成的酒鬼,他却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和聪慧,靠着优秀的学习能力以及优异的成绩从谭沟村走了出来。他很冷静,知道自己走得每一步都需要什么。 他一入学就盯上了校长的女儿,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当别人大学毕业还在找工作的时候,他已经靠着未来的老岳父在学校里谋得了一份职务。 工作稳定,娶妻生子,吴永泰靠着自己的老婆少走了二十年的弯路。倘若他是个知足的人,他会过得很幸福,可他不知足,他心里藏着一个野兽,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在吴永泰三十七岁那年,他从岳父的学校离职,开办了自己的学校。他知道自己的学校资质不全,知道这个学校未来可能会出事情,他把自己的老婆拉来当法人,美其名曰是送给老婆的结婚周年礼物。 吴永泰办学不只是为了敛财,更是为了饲养他藏在心里的那只小恶魔——他想知道那些被贩卖的女学生会不会做出像他母亲当年那样的选择。他选的那些女学生,都有与他母亲相似的地方,或容貌,或声音,或她们歇斯底里发脾气的样子。 方梅就是被吴永泰选中的目标,她的出身,经历,甚至是长相都与他的母亲有七八分的相似。他先是以谈恋爱为名获取方梅的信任,跟着以约会为名将方梅带到了她从未来过的谭沟村。谭沟村不是目的地,是中转站,在谭沟村附近的深山里还藏着许多贫瘠的,落后的村落。那里娶妻难,除了换亲外,大部分的媳妇儿都是从外面买的。 山路难行,那些从未在大山里生活过的女孩儿们一旦被拐进了大山里就很难逃出去。不是她们不够聪明,而是那些买家会用最笨拙的方式看管她们。 他们通常会将这些女孩儿关起来,断则一年,长则七八年,直到她们在山里生儿育女,直到她们心如死灰断了出山的念头,才会放松对他们的看管。 当然,也有烈性的,像他母亲那般,哪怕精神失常了都还想着要逃出去。对付这样的女人,他们通常都会选择一条路,那就是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山深处。 第173章 被掩盖的真相(中) 吴永泰是个很擅长伪装的男人,在岳父岳母面前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女婿,在妻儿面前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在相关领导面前,他是个致力于发展教育事业的有志青年,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他又是个好领导,好同事,好老师。可剥去那张伪善的面孔,他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心冷肺的魔鬼。 他把方梅带到谭沟村,交给自己的父亲,让他找个买家,把方梅卖到某个山沟里去。许是方梅那张与吴永泰母亲相似的面孔,他的父亲竟然没有按照吴永泰说的将方梅卖出去,而是留在了自己身边。 方梅是个机灵的姑娘,在弄清楚自己所面临的环境之后,她没有大哭大闹,没有盲目冲动,而是表现的乖巧听话。 吴永泰跟自己的父亲联系不多,除了按时打钱外,他只在送人的时候才回来。他刚愎自用,完全没有想到他那个酒鬼父亲会在晚年生了不该生的心,留了不该留的人。 讲到此处,马向导将挂在墙上的那张遗照拿了下来。 “这栋宅子是吴永泰的老家,他的祖上也曾风光过,可惜传到他爹那一辈儿就成了人渣。”马向导指着照片中的老人道:“他就是吴永泰的父亲,是鬼故事中那个意外身亡的孤寡老人。” “这有儿子怎么能算是孤寡老人呢?”李飞纳闷道。 “所谓的孤寡老人只是一个身份罢了。”马向导将照片丢在了地上:“你们应该看过这样的新闻,有人去查户口,发现户口上多了自己不认识的人。也有人去查户口,发现自己的户口莫名其妙的没了。你去管他们要解释,他们反而要你证明你就是户主本人,证明你跟户口本上多的那个人没关系,证明你自己就是户口门上没的那个人。等你好不容易能证明自己时,他们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可能是他们的工作失误了。所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更改一个人其实不是那么难的事情,难得是你没有那个门路罢了。”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吴永泰让自己变成了孤儿,让他的父亲变成了孤寡老人。” “没那么麻烦,吴永泰是在城里生活的,只要他不把自己的父亲接到城里,谁又知道他不是孤儿呢?至于谭沟村这边,他们根本不在乎吴永泰跟他的父亲怎么样,所谓的孤寡老人,也不过是在村子出事儿之后,为了掩盖真相编造的一个谎言罢了。”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方梅,吴永泰他们跟谭沟村的事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牵扯?” “吴老头儿是方梅杀的,我是在方梅逃跑的路上遇见的她。”马向导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那天下着雨,她一个人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的跑。撞见我的时候就跟撞见了鬼一样,吓得脸色煞白。我也没想到会在山里遇见她。我在那个学校当保安,她跟那些同学进进出出的时候我见过她。她也认识我,以为我是被吴永泰派去抓她的。我们在山路上发生了争执,她滚了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不是坠井吗?”李飞挠着头:“先前那个鬼故事是假的?” “半真半假吧。”马向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方梅的家在哪里,我也联系不到她的亲人,我只能把她带回寨子里。马大夫虽然是看心脏的大夫,但别的病他也能看,是他把方梅的命给救了回来。方梅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其间半梦半醒地说了很多,我就是通过她说的那些话,知道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后来呢?”梁志洁问。 “她醒了,看见是我很惊慌,我跟她解释了半天,她才相信我不是来抓她的。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那个样子,叫人看了真的心疼。她病好之后我送她走,临上车时她反悔了,她请求我帮她报仇,所她没有办法带着噩梦离开谭沟村。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拒绝,况且她还提出了回报我的条件。” “马叔,你该不是……” “是,我是个混蛋,我心动了。”马向导攥紧了自己的手:“我家里穷,三十多岁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我没有文化,学历低,进城之后也只能当保安。我也想要个媳妇儿,我也想我的被窝里有个女人,哪怕只是短暂的。我那时候的想法很恶劣,我知道她是个小姑娘,可她都跟过别人了,跟我有什么不可以?” “她才十六岁!”李飞挥起拳头,看着马向导的脸没有砸下去。 “你打吧,打了我心里兴许还能痛快点儿。”马向导说。 “我不打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要打你我就犯错误了,谁知道你不是在给我挖坑。” “我给你挖什么坑,我都快死的人了。”马向导将自己的胳膊露了出来:“放心,不传染,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带你们来是找答案的,而这个答案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过去的那些事情里。我不知道哪一件跟那个答案有关,所以我必须详细的,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尽可能地告诉你们。” “说吧,我们听着呢。”梁志洁搓了下脸:“虽然我们不是为你的事情来的,可我总觉得你说的事情跟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有关系。” “也许吧,你们还要听吗?”马向导干脆坐在了地上,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 “方梅坠井这事儿是我们设计的,我们故意在村子里制造恐慌,导演了一系列闹鬼事件。那时候,方梅还是个孩子,她所谓的报仇是情绪化的。我是成年人,知道犯法的严重性,我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闹鬼的事情结束后,我就把方梅送出了村子,可没过半年她又回来了。” 马向导攥着手:“刚出事儿那会儿,她父母的确心疼她,过了那段时间,她父母开始抱怨她,指责她,她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没有地方去只能来找我。我们在寨子里结了婚,她成了我老婆,但我们没领证。她经常做噩梦,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我们决定报复吴永泰。”看書菈 “鬼故事里的那个老师——” “就是吴永泰,那些事情都是我跟方梅搞出来的,我们查了他,查了他的学校,掌握了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把事情捅了出去,他离婚了,老婆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可他只判了三年。公平吗?他毁了一个女孩儿的一辈子,可他却只被判了三年。” “是有点儿不公平。”李飞忍不住道:“可方梅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尽管她那个时候才十六岁,可如果她没有对吴永泰动心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吧?我相信吴永泰已婚有老婆这事儿在他们学校里不是秘密。” 第174章 被掩盖的真相(下) 江城市应用技术中等专业学校那个案子梁志洁听过,那会儿梁志洁还在读大学,一心想要在毕业后进入刑警队的她对于江城市的案子都特别关注。 说实话,这个案子的传播范围并不是很广。一来,十年前的网络还没有这么发达。二来,这个案子被特意压了下来。梁志洁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一个师兄参与了这个案子,两个人在闲聊时曾提起过。 职业类院校一直都是鱼龙混杂,有些挂着学校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个培训班,不仅生源复杂,老师的组成结构也很复杂。有些学校,十个老师里头都找不出一个有教师资格证的。 吴永泰创办的这个江城市应用技术中等专业学校在当时算是小有名气的,有一段时间还在电视上打广告。方梅的案子被爆出来之后,人们才发觉这个学校出的事儿不少。除了方梅之外,还有一个在职的女教师无辜溺水身亡,两个女学生失踪,两个女学生坠楼身亡,还有一个男学生吊死在了学校的仓库里。 该校的一个学生曾匿名在论坛上发过一个帖子,说女教师不是自杀的,两个女学生是被老师带走的,还有那两个坠楼的也不是意外。最后那个上吊的男生是因为无意中撞破了一些事情被学校给灭口了。因为这个帖子写的相当隐晦,浏览到这个帖子的只把它当成了一个编的有些拙劣的校园恐怖故事。 案子曝光后,那两个失踪的女生也是被拐卖了。 警方根据吴永泰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被营救了出来,但跟方梅一样,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另外一个不愿意跟警方走,说是那户人家对她不错,而且她肚子里有了孩子,想要跟着那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警方的工作只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关于那两个女孩儿的后续问题她师兄也不知道。 吴永泰被判了三年零七个月,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只在里面住了七个月就出来了。刚开始,这案子还有人关注,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等这个吴永泰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他已经死了,死因是意外。 吴永泰死的时候,梁志洁已经去警局实习了,每天被那些鸡毛蒜皮的缠的头疼,也就没太关注他的事情。如今想来,他的死应该是被马向导和方梅一起策划的。 吴永泰的事情搞清楚了,吴老头的死也搞清楚了,就连这谭沟村闹鬼的事情也有了出处。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谭沟村的村民为何会离奇死亡,他们的死跟马向导和方梅是否有所牵连。 当梁志洁问出这个问题时马向导直接否认了。 他说:“我的确想过去报复谭沟村的村民,在我看来,方梅的遭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可还没等我去做什么,谭沟村就出事了。”. “你知道内情?”梁志洁留意着马向导的神色变化,他在说那句话时用得是肯定的语气。专属于女人的知觉告诉梁志洁,谭沟村出事那晚,马向导就在村子里。 果然,马向导的下一句话就惊到了他们:“他们不是得病,是中毒。” “中毒?”李飞往马向导跟前凑了凑:“这是从鬼故事走向武侠小说了?” “是我亲眼看见的。”马向导看了李飞一眼:“我是偷偷进村的,本来是想在村子里制造些麻烦,结果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多大?”李飞回头与梁志洁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马向导是个神经病。 梁志洁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随便打断马向导的话。 “约莫八九岁吧,她那个身高不可能更大了,但不排除她是个矮小症患者。”马向导眯着眼睛:“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我是吃过晚饭从神龙寨那边出发的,走的是小路,约莫比今天快一些,到达谭沟村的时间应该是七点左右。我没有急着进村,而是等天黑了之后才进来。” “山里人睡得早,约莫八点钟就已经上炕了。我进村的时候,只有一两户人家还亮着灯。为防人发现,我是专捡黑的地方走的。刚到那边,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那小姑娘穿着一件红花上衣,从我跟前跑过去的时候,隐约有股药味儿。我妈是病死的,死前经常喝药,那中药味我熟悉但说不出是个什么药材。” “你看见那小姑娘往井里投毒?” “我只看见她往井里扔了东西。” “扔了什么?你仔细想想。” “应该是中草药之类的东西。”马向导将自己的手臂露了出来:“我这个就是中毒之后的症状,我怀疑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给我们投了毒,她想要杀我跟方梅灭口。” “你确定是要杀你跟方梅灭口?”李飞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都十年了吧?没有十年也有个七八年,这多年过去了,人家小姑娘早不灭口晚不灭口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灭口,难不成在过去的几年里她都失忆了?忘了你们的存在了?” “不是忘了我们的存在,而是在我对那件事产生好奇心之前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马向导苦笑着:“是我自己暴露了自己!你们是刑警队的,有个叫马满杰的案子是你们经办的吧?” “是我们经办的,可这个马满杰跟你和方梅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远亲,有那么一点儿关系。马满杰下葬的时候我去马家帮忙,听他父亲说了一些事情,就是那些事情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为了证明那个事情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我把它发到了网上。我的本意是想寻找知道内情的人,没曾想引来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在我跟方梅中毒之后,我越发肯定马满杰不是自杀,也越发肯定谭沟村的村民跟那个小姑娘有关。” 马向导攥紧了手:“谭沟村的村民跟马满杰一样,先是无缘无故地产生幻觉,跟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们相互攻击把对方当成鬼怪。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人,也因为血管暴毙而亡。因为查不出具体的原因,他们被当成是突发性的传染病进行处理,这也是当年部队封村,火葬全部村民的真相。” “你说的这个也太玄乎了些!不瞒你说,我们市刑警队的法医对马满杰进行过详细检查,他没有中毒反应。”李飞立刻驳了马向导的那番言论。 “产生幻觉,见鬼就是他的中毒反应,那种毒很奇怪,只有在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才能检查出来。”马向导抓住了李飞的胳膊:“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有证据。方梅跟马满杰一样,是在中毒早期因为幻觉而自杀的。我把她放在了冰柜里,等我死后,你们可以把我跟她的尸体一块儿进行尸检。我估摸着心肝肺是检查不出来什么的,你们可以查我们的血管,或者把我们的脑子切了也行。我已经写了遗书,自愿将我和方梅的尸体捐赠。” 李飞看着这样的马向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175章 忆往事抽丝剥茧 谭沟村都是荒宅,这些宅子散落在密林杂草间。马向导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户宅院前,指着那扇破败的大门道:“就是这里!那天晚上,那个穿着红上衣的小女孩儿就是从这个宅子里出来的。” 梁志洁点头,带着李飞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的,进门之后便是一览无余。他们先去了厨房,发现厨房里的东西都在,柴米油盐归在原处,只是多年未用布了许多蛛网。梁志洁仔细查看了一眼,发现灶膛里还有未烧完的柴火,盐巴的盖子半倾斜着,就像是它的主人刚刚使用过。打开锅盖,锅里的东西虽然没了,但却布满了老鼠攀爬过的痕迹。 “这锅里原本是有饭的。”李飞的头从梁志洁背后探了过来:“这是正吃着饭突然就发病了?” “不,他们没赶上发病。”马向导坐在厨房的门槛上:“这谭沟村不大,满共就二十来户人家,老老小小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还记得我在半道上给你们讲过的那个故事吗?谭沟村事发之后,部队派了人来,不光清理了这里的村民,还把他们生前使过的用过的东西都给烧了。可他们烧的只是发病的那些人家,像吴老头家和他们家都是保存完整的。” “马叔的意思是……” “他们家没人!”马向导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小雨虽然停了,厚重的乌云却仍笼罩着这个已经荒废的小村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小姑娘从家里出来后直接去了井边,往井里投了东西后就走了,她没再回这个家。我去那井里看了,从井口往下看去只有一轮圆圆的月亮。那时,我并不知她井里投了什么,只当是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十年前,山里的这些村落大多还没用上自来水,我们吃的用的都是井水。像神龙寨会在家里挖一口浅井,用压水泵取水。谭沟村人少,都是从那口水井里取水用的。” “投毒这事儿你是后来想的?”李飞问,靠在马向导背后的门板上。 “是方梅出了事儿之后我才想到的。”马向导低着头:“我这个人向来不聪明,若是聪明,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把我跟方梅都牵扯了进去。我给你们当向导,领你们来这谭沟村就是想要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至于命,方梅已经死了,我又是个将死之人,有没有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继续吧。”李飞叹了口气,学着马向导的样子抬头看天。 梁志洁也在听马向导说话,但她不只是在听马向导说话,她还在细细地查看着厨房里的一切。尽管这里被空置了七八年,却也因为中间没人来过,保持住了它最初的样子。 马向导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道:“许是那小姑娘的行为太反常,我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后,又回到了水井边。跟第一次一样我没看出什么来。离开时,我见她家门开着,就大着胆子进来看了看。” 马向导指着门口的位置:“就在哪里,我站在那个石头台阶上往里头看。厨房是黑的,茅厕也是黑的,只有屋里还亮着一盏灯。不是电灯,是煤油灯,灯光微弱,没听见有人说话。我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谭沟村,唯恐被人发现看了几眼就走了。”看書菈 “你在谭沟村做了什么?”梁志洁突然发生:“我们焉知村民中毒这事儿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我就说了,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遮掩的。”马向导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与梁志洁四目相对:“那晚,我将一只剥了皮的死猫吊在了村长家门口。我只是想在村子里制造一些恐慌,不让他们过得太安逸罢了,没曾想后面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梁志洁与李飞静默着。 马向导继续道:“因为死猫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关注着谭沟村。约莫过了三四天,村子里有了闹鬼的传言,我还以为是我放的那只死猫的缘故,后来发现这事儿有些不对。那些村民像是中了邪一样,先是相互防备,跟着相互砍杀,村长不敢隐瞒,把事情给报了上去。派出所的民警跟医生是第七天的上午到的,下午部队上就来人了,跟着就是封村封路,这一封就是小半个月,再后来就有了谭沟村整体搬迁的事情。外人不知详情,我们却是清楚的,谭沟村压根儿就没有搬迁,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这么大的事儿如何瞒得住?” “有心瞒自然是瞒得住的,况且村子不大,上面说将村子化整为零了,你去哪里查去?”马向导又叹了口气:“那会儿也有一些传言,说谭沟村的人得了一种传染病,我们几乎都相信了这个说法。” “你后来又进过村子没?”梁志洁问,盯着放在柴火堆里拿把斧头。 “没。”马向导摇头:“谭沟村那事儿出了之后,方梅的情况越发不太好,我便听着马大夫的带着方梅离开了神龙寨。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江城市打工。马满杰出事时我就在江城,他父亲在外打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曾拜托我去警局询问过情况。马满杰死后,我去马家帮忙发丧,听他父亲说起了他的一些情况。他年轻力壮,身体无恙,就算做了那样的事情,也不会在拘留所里寻死。起码,他应该见一见他的父亲。” “马满杰的死的确很蹊跷。” “马满杰的一些情况,他父亲也是听你们的同事说的,他讲得很仔细我听得也很仔细。这事儿越听越觉得蹊跷,隐约跟当年谭沟村的情况有些相似。若马满杰是及时下葬的,我兴许还想不了那么多,可他在你们警局待了几日,回家之后又停了几日,下葬时尸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梁志洁将那把斧头从柴火堆里拽了出来。 听到声音,李飞和马向导也将目光凝到了那把斧头上。马向导未停下嘴里的话,他看着那把生锈的斧头道:“他的血管变得与常人不一样,那情形倒是与谭沟村中邪的村民有些相似。” 第176章 废宅中的白骨 马满杰的死让马向导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那些天,他总是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谭沟村。一时心念所起,就在网上发了个帖子,问有没有人记得当年的事情?在写那个帖子的时候,他故意提起了当年的那个红衣小女孩儿以及那只吊死在村长门前的猫。 帖子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其一,谭沟村的事情本就不被外人所知,加上村子里的人都死了,除了附近的乡民外,外人怕是连“谭沟村”这三个字都没听说过。其二,大多数看帖的人都是把它当成个热闹看,顶多把它当成是个蹩脚的鬼故事。为何蹩脚,是因为马向导本身的文化水平不太高。 帖子发出没几天,马向导就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上的寄信人和地点都是假的,包裹内装着一件小姑娘的上衣,那上衣隐约就是他当年看见的那件。 “你收到了一个包裹?”李飞讶异道:“那个人是如何知道你的地址的?” “我不太清楚,有可能是通过我发布的帖子分析出来的。”马向导道:“那是我自己的账号,在发布那篇帖子之前我已经用了两年,里面不仅有我自己的照片,还有我跟方梅居住的小区。我朋友说,若是有心人仔细辨认,是可以通过那些信息找到我的。后来,我把那些信息给删了,那账号也没再用过。” “那衣服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不是红色的上衣,而是被血染红的上衣。”马向导道:“那衣服我放在楼下的牛奶箱里了,钥匙放在方梅的口袋里,你们想看,可以自己去拿。” “方梅在哪儿?” “在我租住的小区里。”马向导低头:“两位警官,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们去见方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声张,把方梅的尸体连同冰柜一起带出去,你们可以装作去帮我拉东西的样子。房东人很好,我不想连累房东。” “可以,我们尽量低调处理。”李飞应下了马向导的请求:“你跟方梅中毒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很正常的生活,不知怎么就中了毒。”马向导看着自己的手臂:“等我发现的时候,方梅已经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她原就精神不好,那段时间经常吆喝着见鬼,她看见的是吴老头儿和吴永泰。我辞了工作,整天陪着她,可她还是趁着我出去买菜的时候……许是因为我之前没有所怕的人,我的症状是在方梅死后才出现的。我再蠢笨,也会学着将事情串联起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大胆猜测,谭沟村的那些村民可能不是中邪,而是中毒。下毒的,便是当年那个被我看见的小女孩儿。” “小姑娘下毒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李飞摇头。 “我也觉得太过于惊人,于是想着我当年看见的可能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矮小症患者。”马向导看着眼前的房子:“为了查明真相,我回到了神龙寨,在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你的调查可有结果?” “算是有吧。”马向导起身:“我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这户人家姓杨,比如他们有个女儿叫杨晓涵,比如他们一家三口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可能不是失踪。”梁志洁将那把斧头举到李飞面前:“斧头生锈了,可把手是完好的。” “这上面沾染的是——”李飞用手指抠了抠:“血迹?” “应该是血迹,可惜时间太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验出些东西来。”梁志洁巡视着整个厨房,在其中一面墙壁上也发现了血迹:“在这间厨房里发生过命案。” “不是命案,是重伤。”马向导往墙壁那边扫了眼:“这杨晓涵的父母是二婚,母亲是继母,对杨晓涵一向不好。” “这斧头上的血是杨晓涵的?”李飞讶异地问。 “应该是吧。”马向导看着那把斧头一动不动:“我听说杨晓涵的继母砍伤了杨晓涵,她伤得很重,整个右手几乎被砍断。这事儿发生后不久,杨家三人便消失了。外有传言,说是杨晓涵的父母怕被追究,带着杨晓涵离开了谭沟村。据说杨晓涵的舅舅是矮小症患者,这个杨晓涵没准儿也是。” “这个杨晓涵当时多大?” “不清楚,与我说话那人也不是谭沟村的,只是有个亲戚在谭沟村住,知道一些事情,而我刚好打听到了他的头上。” 马向导的故事讲完了,外头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梁志洁提出去别的房间看看,马向导并未吱声,李飞跟了上去。 杨家的主屋是个“中”字形,中间是堂屋,是用来会客用的。两边是卧房,东边那间是主卧,床铺柜子还维持着当年的样子。西边那间是侧卧,里面的确有一些小女孩儿用的东西。 这房子废弃已久,加上年久失修,屋里充斥着潮湿发霉的味道。李飞只随意翻动了一下,就站到了门口通风处。 “梁队,你在这屋里找什么?” “找人,找证据。”忍着刺鼻的气味,梁志洁开始清理堆积在房内的垃圾物品。她拉开一处木板,将木板下的烂衣服丢到了一旁。此时,一股恶臭涌了出来。梁志洁打开手机一看,竟是一堆老鼠,有死的也有活的。看書菈 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那老鼠堆下有些异常。 “李飞,找根棍子过来,或者找个顺手的工具。”梁志洁喊着:“他们家应该有锄头或者铁锹,你仔细找找。” “梁队可是发现了什么?” “应该是尸骨,你赶紧找个东西过来。”梁志洁用脚踢了踢,将那些老鼠的尸骨踢到了一旁。 半个小时后,一具白骨被李飞挖了出来。 他们将白骨带到廊下明亮处,将那些骨头拼凑到一起后,发现是具孩童的尸体。那孩子不超过十岁,右手手骨断裂,且是被利器所砍,很像是马向导所说的杨晓涵。 “若她真是杨晓涵,便是一桩命案。凶手是谁?她的父亲和继母吗?七八年的时间都过去,这案子怕是不好查。”李飞皱着眉头:“这谭沟村真是越查越叫人觉得郁闷。” “的确很郁闷。”梁志洁站起来:“再找找,我总觉得她的父亲和继母也在这里。” 第177章 一家三口成亡魂 发现第一具尸骨后,梁志洁和李飞回到了厨房。 斧头是在柴火堆里发现的,证明行凶者有隐藏凶器的意图。墙上的血液呈喷溅状,且距离那个柴火堆很近,证明厨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墙上的血迹没有擦干净,斧头把手上的血迹也没有擦干净,证明行凶者没有很仔细的处理现场,或者压根儿就没有处理现场。 梁志洁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厨房里的整个布局,越看越觉得别扭。她问李飞:“你们老家的厨房是怎么样的?我怎么觉得这个布局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人都是具有向右心理的,习惯性的把顺手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右边。像我姥姥家,进门的右手边是烧火的灶台,灶台旁边是案板,案板旁边是水缸,水缸旁边可能是米缸或者其它东西。柴火一般不在屋里放,如果放的话,一定是距离灶台最远的。防火意识,人人都有。” “有没有可能使用者是个左撇子?” “不太可能,我姨就是左撇子,她的厨房也是向右心理。” “我们把那边的柜子搬开看看。” 梁志洁指着厨房里的那个柜子。柜子是镂空雕花的,年代感很重,放在过去也是个值钱的物件儿,可惜被蛇虫鼠蚁给咬得不成样子。打开柜子,发现里头只摆了几个碗,而且这个碗很像是匆忙摆上去的。 “三口人,五个碗,感觉少了点儿。”李飞瞅着那几个碗:“我小的时候我姥姥家条件也不好,可条件再差也是不缺碗的。万一家里来个亲戚呢?万一要喝水装东西呢?就算是被老鼠给撞掉了,这柜子里也应该有碎片啊。” “这柜子是挪过来的,跟那柴火堆一样有些不太正常,不像是惯用的厨房格局。”梁志洁回头喊了声还站在院子里发愣的马向导:“马叔,进来帮个忙吧。” 马向导没吭声,帮着李飞将柜子移开。 柜子后面是一片血迹,在血迹附近还有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这手不像是个成年人的啊!”李飞用自己的手比了比:“是个小孩子的手!” “是杨晓涵的?我们在侧卧里发现的那具白骨手腕处是断裂的。”梁志洁看向自己的手腕:“手骨断裂很整齐,从骨切面判断应该是用斧头砍的。假如这里就是案发现场,假如那具白骨就是杨晓涵,那这墙上的血手印极有可能是她受伤后留下的。那么大的切口,如果没有及时就医,孩子极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进而导致死亡。” “柜子是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他们是为了掩盖这片大的血迹。” “再把那个柴火堆移开看看,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死者缺失的右手。”梁志洁说着,先抱起一捆柴火将其放到了一边。李飞与马向导见状也没有犹豫,你一捧,我一抱,一会儿功夫就把地上的柴火堆清理干净了。 柴火堆下面是一块儿拼接的木板,木板下传来老鼠的吱吱声。李飞卷起袖子给梁志洁和马向导使了个眼色,梁志洁向后退了一步,马向导站在原地没动。随着李飞掀起木板,一大堆老鼠从木板下的土坑里涌了出来。那些老鼠黑压压的,受惊之后疯狂四窜,有些甚至从梁志洁的脚背上踩过去了。还好她是女刑警,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场面,若是普通女子,怕是当场就要尖叫起来。 等老鼠散去后,他们看见了另外一具男性尸骨。 男人衣着整齐,上衣,裤子,甚至连鞋袜都有。当然,这些衣服被老鼠给咬破了。在那些衣服碎片上,他们也发现了疑似喷溅状的血迹。男人的尸骨完整,土坑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对于他的死因无法判断。 “这是第二具尸体了。”李飞查看着尸骨:“死者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鞋子是42码的,从鞋子的磨损程度来看,走路有些外八。鞋子是杂牌儿的,应该是在路边小店买的。袜子不是纯棉的,这人在穿戴上应该不是特别讲究。” “上衣和裤子都是在集市上买的,十年前,我有一身儿跟他差不多的。”马向导看着尸骨上的衣服:“他应该是杨晓涵的父亲,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凶手是谁,是他那个后娶的老婆吗?” 第178章 第三具尸体 在已经干涸的旱厕里,他们发现了第三具尸体。 死者是被丢进旱厕里的,被扔下来的时候,里面还有粪水。由于尸体存在的环境不同,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腐蚀严重,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件女装。 在尸体的脖子上,他们发现了两圈儿细铁丝,从铁丝弯曲的程度来看,死者可能是被勒死的。 “死者生前有被捆绑的痕迹。”李飞挑起一圈儿麻绳:“绳子烂了,但发现绳子的地方是在她的手腕和脚腕处,结合死者的姿势来看,她是被谋杀的。” “一家三口全都没了,是谁杀了他们?”梁志洁看向马向导:“杨家只有杨晓涵一个孩子吗?” “还有个姐姐,比杨晓涵大不了几岁,离婚的时候被她妈妈带走了。”马向导蹲在旱厕边儿:“你们怀疑杨晓涵的姐姐?” “你那晚看见的是个小姑娘。”梁志洁起身,对李飞道:“回去查一查这个杨晓涵的姐姐,看看她跟她母亲现在在哪儿。” 李飞点头,指着地上的尸骨道:“要通知队里吗?” “不用了,尸骨上的伤一目了然,没有再让法医勘验的必要。另外,谭沟村的村民都死了,这案子怕是查不下去。”梁志洁说着目光沉了一下:“除非凶手自首。” “都嚣张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自首?”李飞回头看着马向导的手臂:“你那胳膊真没治了吗?有没有去过大城市的医院?” “去过,没用,他们根本没见过我这种病。”马向导看向村后的原始森林:“你们知道那片森林存在了多少年吗?连我们寨子里最老的老人都说不清楚。林子里有很多的动物和植物,其中不少带毒,那些毒,城里的专家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配置解毒的药了。” “专家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许是从她舅舅那里知道的。”马向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杨晓涵有个舅舅,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突然不长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得了侏儒症。这个病,搁到城里不算什么,可杨家条件不好,生个男孩儿是给家里顶事儿的。眼见着这个孩子只吃不长,杨家急了,想把这孩子送出去,可送出去也没人要啊。刚开始还能糊弄一下,等人家知道他是个长不高的侏儒就会把他送回来。” “自己的孩子,就算长不高也不能送出去呀。”李飞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 “人性,远比我们能够想象出来的更可怕。”马向导看着天边的云:“据说战乱时那密林里每隔几步便能看见一具尸体,他们不是因为战乱而死,而是被家人遗弃的。他们之中,有暮年的,患病的老人,还有弱小的,刚刚出生的女婴。我有个小姑姑便是因为高烧不退被家人扔进那密林里的。” “高烧不退?就因为高烧不退?”李飞的白眼都翻出来了,他以手扶额,在原地转圈:“这高烧不退肯定是有原因的,去医院查明病因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打两针退烧针又能花多少钱?” “李警官,那是几十年前。”马向导看着李飞:“清朝距今多少年您算过吗?不过百年而已,我小姑姑在的那个年代,我们这里异常贫困。不仅穷,还不好出山。即便出了山,也没有钱去买药。李警官,这个世界不全都是美好的,就你看见的这片山,你再往里面走,还有更加贫困的村落,那里的孩子,连糖果都没吃过。” “你们不是在说杨晓涵舅舅的事情吗?”梁志洁皱眉:“他与那片原始森林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无人愿意养他,他被丢进了那片原始森林里。他那个时候不过五六岁,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那片森林里,可他却活着回来了。” “是被进山的猎人带回来的?” “不是,是他自己回来的,尽管有些狼狈,可他却独自一人在那森林里生活了半年。”马向导道:“他不光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些村里人从未见过的中草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自他回来之后,他家里人就再没想过把他送出去的事儿。等他过了十六岁就开始给人看病,用得就是那些从森林里才回来的中草药。” “这不是妥妥的男频小说人设吗?” “哪有那么玄乎,他是在森林里遇见了一位懂中草药的老人,跟着那位老人在森林里住了一段时间。老人过世后,他背着老人留下的那些中草药从森林里走了出来。至于他家人为什么没有把他送走,极有可能是那位老人教他给家人下了毒,用那些草药拿捏住了他的家人。他是个聪明的,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必须拥有一技之长才能生存下去,他就在那些草药上钻研,甚至学神农尝百草,没曾想,还真让他闯出了一条路。” “既有这么一个人,你可以去找他帮你看胳膊。没准儿你的毒,能解呢。” “他死了,几年前就死了。”马向导握了握自己的胳膊:“大概是尝多了那些毒草,自己把自己给药死了。” “杨晓涵跟她这个舅舅的感情很好?” “听知情人说,杨晓涵的父母早年在外打工,她的姐姐一直被寄养在姥姥家里,跟妹妹杨晓涵比起来,姐姐应该跟那个舅舅更熟。”马向导低头时,眸光暗了暗。 “这杨晓涵的姐姐是得好好查一查了。”李飞琢磨着:“马叔,你知道杨晓涵姥姥家在哪儿吗?” “知道,我可以给你们个地址,但他们家里应该没什么人了。”马向导解释道:“杨晓涵的姥姥跟姥爷因病去世,大舅舅在外打工时出了车祸,舅妈带着孩子改嫁。二舅舅是那个侏儒症患者,于几年前病死。她还有个姨妈,原是在南方打工的,听说也去世了。他们那个家里估摸着是没什么人了。” “那这案子还真成死案了?” 李飞的眉头皱成川字型,他转过身去看梁志洁,发现梁志洁正盯着马向导,而马向导看着那具被从旱厕中挖出来的白骨未曾吭声。 许久,梁志洁叹了口气,问马向导:“马叔,你可听过刘志宏这个名字。” 在梁志洁问出这句话时,刘志宏就站在半山腰上俯瞰底下的那处院子。细雨打在她墨绿色的雨衣上,她一动不动,仿佛与周边的树木融为一体。 第179章 那时她还不叫刘志宏 十岁之前的刘志宏生活很幸福,那时她还不叫刘志宏,她叫杨晓萍,有个妹妹叫杨晓涵。 父母是相亲认识的,但感情不错,婚后相敬如宾。母亲乔娜是一个传统的家庭主妇,她以夫为天,以子女为重心,肯吃苦,也能吃苦。 在她的记忆中有几个很清晰的画面。 一个是父亲牵着驴车在前面走,母亲抱着她坐在摇摇晃晃地红薯堆上,那是他们一年的收成,也是他们一天的劳动成果。山里土地贫瘠,能种出一车的红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有了这车红薯,他们就不用担心冬天熬不过去。 快要进村时,他们碰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有个白色的泡沫箱子,箱子上插着几个糖人。父亲跟那人讨价还价半天,用一些红薯换个糖人。糖人的滋味儿如何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它是个小老鼠模样的,只记得那个傍晚的夕阳很美,只记得父亲将糖人递给她的笑容很灿烂,而将她搂在怀里的母亲也是一脸温柔。 还有一个是在厨房里,夜深了,院子里黑漆漆的还落着雪。灶膛里的火很亮,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母亲一边笼火,一边给她讲故事。那些故事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父亲在蒸小笼包,方法是他在外面打工时学的,不一会儿的功夫,素包子的香气就扑进了她的鼻子里。她不记得后来吃了几个,只记得那个晚上很温馨。 再后来,母亲有了妹妹,父亲外出打工的时间越来越长,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母亲忙的时候她就照应着妹妹,父亲从外头回来时会给她们带很多的礼物,比如能挂在脖子里的电子表,比如彩色画笔,再比如南方的广柑。 尽管父亲每次带的都不多,但那些礼物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很稀奇。 两地分居,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淡,再后来便发生了争吵。起初,他们是背着她和妹妹的,再后来,他们开始当着她和妹妹的面吵。 在她十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那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那晚,父亲和母亲爆发了自他们成婚之后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她搂着妹妹躲在侧卧的房门后面,懵懵懂懂地知道了一个事实——父亲要跟母亲离婚,父亲爱上了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他想要跟那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母亲不同意,她恶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朝着她就扑了过去。女人像只炸飞的麻雀一样,在廊檐下拼命的跳。父亲护住了那个女人,让母亲冷静下来。可母亲哪里能够冷静,她不停地流泪,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 父亲有些心虚,拽着那个女人往主卧里走。 他告诉母亲,他回来不是跟她商量的,而是通知她。这个婚她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母亲被父亲刺激到了,她发疯一样地冲上去,揪着父亲的头发就跟他扭打起来。 刘志宏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被吓到了,抱着妹妹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父亲兴许不会对母亲动手,那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们之间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可那个女人像乌鸦一样叽叽喳喳,她一边装着维护父亲,一边指责母亲。父亲为了维护在那个女人面前的形象,开始对跟他撕扯的母亲大打出手。 当父亲的拳头落到母亲的身上时,母亲更疯了。 他们打了很久,刘志宏的眼睛看不见了,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光影,耳朵里是母亲无助的哭声和那个女人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的尖笑声。 后来,她看见母亲被父亲压在地上,看见父亲抡起拳头毫不怜惜地砸到母亲身上。她听见母亲在咒骂那个女人,听见母亲用极其气愤的声音斥责着父亲抛妻弃女的行为。当她牵着妹妹的手从屋子里跑出去,哭着求着让父亲不要再殴打母亲时,她听见了那个女人不屑地哼哼声。 泪眼朦胧地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女人靠在墙上嗑瓜子。 她瞧出来了,母亲也瞧出来了,但凡母亲骂她一句,她就怂恿着父亲往死里打母亲。 她急了,松开妹妹的手,朝着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只知道她下意识地,用力地咬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 女人拼命拍打她,她打得越狠,刘志宏就咬得越紧,直到口腔里全是血的味道。 女人慌了,向父亲求救,父亲松开母亲三两步就到了她跟前。她以为父亲会维护自己,没想到父亲扯住她的头发,照着她头上兜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到了墙上。 刘志宏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嗡的,看见许多晃悠着的小星星。 女人喊着疼跟父亲撒娇,父亲为了哄女人抬脚就往她身上踹,可除了第一脚外,余下的那几脚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愣愣地看着父亲,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母亲看见她挨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安慰母亲,嘴还没张开,人就晕了过去。 等她完全清醒时,小半个月过去了。母亲说她被父亲踹断了两根肋骨,说她为了让父亲拿钱出来给她看病,迫不得已下只能答应了离婚。她本能地想要安慰母亲,可看着母亲疲惫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脸上尚未愈合的伤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出院时,母亲带她回了外婆家,她那时才知道,妹妹被判给了父亲。 那会儿,外婆刚好生病,大舅妈将矛头指向了她们母女,母亲怕外婆担心,怕大舅舅为难,只在外婆家住了几天就带着她离开了。为了生存,母亲想尽了办法,可不管她们怎么努力,日子还是磕磕绊绊的。母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时不时的就埋怨她,咒骂她,说是她毁了自己的婚姻。 她知道母亲不容易,不管母亲如何咒骂她,她都忍着不吭声。 她以为她们会熬过去,能熬过去,可母亲死了,在她满十一周岁的那个晚上,母亲留下一封错字连篇的遗书,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她说对不住她,说她撑不下去了,说她是真的爱父亲,她不知道失去父亲的余生该怎么过。 刘志宏不怪母亲,她认为所有的错都在父亲身上。她没有哭,而是揣着母亲的遗书回到了谭沟村。 第180章 杀手是怎样炼成的?(上) 站在门外,刘志宏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父亲能否接受自己,不知道那个女人能否准许她回家,就在她抬脚时,她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把她送到她妈哪里,你砍她手做什么?” “我不是有心的,现在该怎么办,她……她没气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父亲的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你是我老婆,她是我女儿。” “要不咱把她偷偷埋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去她妈妈那里了。阿峰,阿峰你看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我知道你喜欢儿子,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就给你生儿子。” 父亲沉默了好久,最终问出一句:“你当真给我生儿子?” “我给你生儿子,莫说一个,只要你养得起,十个八个我都给你生。”女人的声音越发急了:“这人该怎么办,你倒是给我拿个注意啊。”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按你说的,天黑之后找个地方埋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被她妈接走了。”父亲站起来:“搭把手,把这东西挪挪,你看这地上这么多血,万一来个邻居,你我如何遮掩过去。” 刘志宏紧抿着嘴,一点点靠近厨房,她看见妹妹躺在地上,看见父亲跟那个女人在移动厨房里的柜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她来得不是时候。 她没有出去,而是藏在了院子里,默默地观察着父亲跟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将妹妹藏在了卧室,他们不敢住在家里,他们寻了个理由去别人家借宿。 刘志宏不怕,她在确认父亲跟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之后,揣着母亲留下的遗书进了卧室。在卧室的床底下,她看见了被床单包裹着的妹妹。扯开床单,看见了妹妹的手。她的右手没了,血淋淋的。联想白天时女人说的话,她肯定妹妹的手是被那个女人给砍断的。 她叫妹妹的名字,妹妹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摸了摸妹妹的脸,发现她的脸冷冰冰的。将手移开的时候,她碰到了她的鼻子。她没有呼吸了,她是个死人了。那一刻,刘志宏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那种恐惧不是来自于死亡,而是来自于孤独。 母亲死了,妹妹也死了,唯一的父亲变成了别人的丈夫。 他们还要生儿子,等父亲有了儿子,他还会记得他有一个叫杨晓萍的女儿吗? 她没有哭,只是很冷静地将妹妹从床单里拖了出来。她想把妹妹带走,带到母亲那里跟母亲合葬,可妹妹太重了,她背不动。想到她跟母亲在一起生活地经历,她害怕胆小的妹妹到了那边也会被母亲埋怨,数落。想来想去,她还是把妹妹埋在了卧室里。 她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打从记事起就跟着父母下地,不管是锄头还是铁锹,都用得十分熟练。她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在卧室里挖了一个坑,她把妹妹拖到坑里,帮她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衣物。在填土之前,她哭了,但哭得极其小心,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她趴在妹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妹妹再也不会叫她姐姐了。最后,她看了一眼妹妹的断手,红着眼睛将妹妹给埋了。 她在新土旁坐了一夜,一个疯狂的念头伴随着黎明初生的太阳诞生了。 她擦干眼泪,整了整衣裳,从那间埋着妹妹的卧房中走了出来。 她盘算着父亲和那个女人回来的时间,踩着点儿回到家中,她表现的异常乖巧,先是给那个女人道歉,跟着向父亲撒娇,她故意提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唤起了父亲心中那点儿久违的父爱。她主动下厨,说要给父亲做点儿好吃的,说吃过这顿饭就要跟着母亲南下打工了。ap. 父亲跟那个女人原就心怀鬼胎,见刘志宏上门更是惴惴不安,他们只想跟刘志宏尽快吃过这顿饭,将刘志宏送出门去。刘志宏就是摸准了他们的这个心思,才在他们的饭菜中做了手脚。 谭沟村有个疯子,村里的小孩儿都怕他,唯有刘志宏不怕。在家中还没有发生变故的时候,她经常给那个疯子送吃的。疯子不是真疯,他只是酷爱研究那些中草药,成了药疯子。在他还不是那么疯的时候,刘志宏听他讲过他的一些往事,他年轻时极爱看武侠小说,尤其痴迷武侠小说中的那些毒药,他想把那些毒药都做出来,甚至做出更厉害的。刘志宏觉得有趣,经常往他哪儿跑,耳濡目染,便也记下了一些。 疯子在刘志宏八岁那年,误食了一味草药而死。那药草长得极其普通,无色无味,任谁都不会把它跟毒药联系到一起。可它却能影响到人的中枢神经,让人产生一种类似见鬼的幻觉。疯子早就发觉了,可他不仅没有及时就医,反而大量服用,想要研究出那味药来,最终血管暴毙而亡。 疯子死的时候,只有刘志宏在他跟前,他将那味药给刘志宏说了,刘志宏记下了。疯子本就是疯子,没有人在意他是否消失,更没有人在意他去了哪里。他是在那片药草旁边咽气的,刘志宏便也将他埋在了那里。 太亮之前,刘志宏去了趟后山,采了一些东西回来。她先用那东西熬水,再用熬出来的水蒸米。那米饭特别香,父亲和那个女人都吃了两大碗。那东西不能将人毒死,却能叫人昏昏入睡,而且睡得极沉。 刘志宏将锅碗刷好,将厨房里的东西归置到原位,然后坐回饭桌前端详着她的父亲和继母。她觉得她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她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父亲殴打她的那个晚上死去了。母亲死的时候她没有哭,听闻妹妹惨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去后山采药的时候她甚至还能哼出歌来。 昏黄的电灯下,她看着父亲的脸,一次次问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假如他没有出轨,母亲不会自杀,妹妹不会惨死,她也还是那个有学上的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她恨父亲,恨的全身的血都凉了。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钉,拿起那把丢在柴火堆上的斧头,毫不犹豫地钉到了父亲的后背上。 他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的,强烈的刺痛让他清醒了过来,可他动不了了。 疯子给她演示过,把铁钉钉到动物的脊柱上,动物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人是高级动物,脊柱一样脆弱。 第181章 杀手是怎样炼成的?(中) 杨父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儿,她的那双眸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如蛇一般冷森的光芒。他微微张口,背部传来的疼痛却让他“嗞”了一声。 “疼吗?”刘志宏将那把斧头放在了桌子上:“跟为了外人殴打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来那种更疼?应该是这种吧!” 刘志宏按了一下他的脊背,刺骨的疼痛让杨父的五官变了形。 “很好奇?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刘志宏用力将杨父拖到地上:“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晓萍!”杨父龇牙咧嘴,终于喊出女儿的名字。 刘志宏怔了一下,眼睛有些涩。 “不要叫我的名字,尽管这个名字是你给我起的。”刘志宏揪着父亲的衣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为什么要毁掉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你忘了,在我七岁那年,你意外摔伤,是妈妈背着你走了十几里山路去看的大夫。八岁那年,山里闹雪灾,你被封在了后山的林子里,也是妈妈不顾风雪去找的你。她怕你没吃没喝,把馒头和烤红薯贴身放着。你被冻得瑟瑟发抖,是妈妈把你搂在怀里,让你缓过来的。九岁生日那天,你当着我跟妹妹的面说这辈子能娶到妈妈是你的福气,说咱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过幸福快乐的日子。一年,就一年而已,你就把你自己说过的话全忘了!” 刘志宏指着那个女人:“为了她,你要跟妈妈离婚!为了她,你把妈妈打得鼻青脸肿!还是为了她,你打断了我的肋骨把我扇到了墙上。又是为了她,你断了妹妹的手,送了妹妹的命。” 刘志宏的眼睛红了,红的吓人,那里面全都是恨意。 杨父慌了,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解释:“没有,不是我,晓涵,你妹妹的事情是个意外!” “意外?”刘志宏咬着牙笑了:“你当我耳朵是聋的吗?你跟她说得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是,妹妹的手是被她砍的,可作为父亲你想过救妹妹吗?你想过让她付出代价吗?你没有!你心里只有她,只有那个她许给你的还没见到一点儿影子的儿子。” “晓萍——” 杨父觉得喉咙发干,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爸,我最后再喊你一声爸爸。”刘志宏摸着杨父的脸:“你说,我跟妹妹是不是很可怜?我管你叫了十年的爸爸,她管你叫了七年。结果,我们还不如你那个没有影的儿子。” “不,不是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需要听你的解释,想解释的话去找我妈跟我妹妹吧。”刘志宏费力地拖着他往地窖那边走。 厨房里有个小的地窖,冬天用来储存萝卜、白菜以及红薯等。 她掀开覆在地窖上的木板,将杨父拖了进去,因为背部的那颗钉子,杨父疼得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阎王爷离他越来越近。 将杨父拖到坑里后,刘志宏拍了拍手,坐在他旁边喘气。尽管她是个做惯了农活,有力气的姑娘。可她毕竟只有十一岁,拖着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成年男性,还是很费力气的。 她一边喘气,一边跟杨父说:“妹妹死了,我把她埋在了我们睡觉的那个房间里。她小的时候最爱跟我捉迷藏,我把她埋在她喜欢躲的那个地方了。妈妈也死了,跳河自杀的,她给我留了遗书,说她爱你,说她没有办法接受现在的生活。你看,你跟她多相配啊,一个为了女人不要妻女,一个为了男人不要女儿。没关系,我不恨她,因为我知道在过去的这一年她过得有多痛苦。” 刘志宏将母亲的遗书拿出来,然后从杨父身上摸出打火机,当着杨父的面烧了。 杨父心里发苦,他没想到他的前妻会走那条路。 他是移情别恋了,他是爱上别的女人了,可过往的那些经历谁有能抹干净呢?那个人毕竟是他的发妻,他们也曾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光。可她死了,是被自己害死的。那一刻,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了。 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他还是想活,他不想死。他试图用过去的一些事情来唤醒刘志宏对他的感情,可刘志宏根本不在意,因为在一年前,她也曾试图用过往的那些事情唤醒杨父心中那一丝父爱。可杨父给予她的是折断的肋骨,是迎面而来的巴掌。 “话太多了,还是当个哑巴好。” 刘志宏拿出一片叶子来,那叶子呈青紫色,椭圆形,拇指大小。杨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他听村里人说过,他的大女儿经常跟那个药疯子混在一起。他想要挣扎,刚动一下,背部突来的疼痛却差点将他撕裂。 趁着他张嘴的时候,刘志宏将那片叶子塞了进去。她塞得很深,靠近他的舌根儿部位。杨父只觉得口中一阵发苦,紧跟着整个口腔就麻了,他惊惧地张着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你舍不下她。”刘志宏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放心吧,我会让她跟你一起上路的。” 杨父强撑着疼痛伸手,他想要阻拦自己的女儿,刘志宏却已经站了起来。 “你是舍不得她吧?那就让她先一步上路吧。”刘志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丝,绕到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还在昏睡中没有任何挣扎,她先是稍稍用力,跟着使劲全力地勒了下去。许是人类的求生本能让女人在濒死死亡之前醒了过来,她用力挣扎,刘志宏力气不敌倒在地上。女人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方才那一挣扎,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倒在地上,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刘志宏没有犹豫,她飞快地爬起来,在厨房中随便找了个根绳子,将女人的手脚绑了起来。她没有绑的很紧,她只是怕她再挣扎。女人没什么力气,药效还在,她徒劳地睁着眼睛,眼睛里全都是求生的欲望。 刘志宏拿着铁丝在她眼前晃悠:“怕吗?你怂恿着让他打我妈的时候有多嚣张,你怂恿着让他打我的时候有多嚣张……你再嚣张一个给我看看啊!” 第182章 杀手是怎样炼成的?(下) 女人恍惚地摇着头,仿佛又回到了她被杨父带回家的那个晚上。 她并没有多喜欢杨父,只是这个男人愿意娶她,愿意给她花钱罢了。她年纪不小了,在外面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杨父是她所接触过的男人当中条件还算不错的。 她知道杨家有两个女儿,她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打算跟杨父再生。进门那天,她跟刘志宏打了个照面,她不喜欢这个大姑娘,她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邪气。 后来的事情也没什么,男人嘛,总会在新欢旧爱中选新欢,她只不过当好了一个新欢的角色。她没想到会因为这个男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她后悔了,她想要告诉刘志宏,她可以不要这个男人,她可以离开,她可以走得远远的,可她没有机会了。 随着脖子上的铁丝越勒越紧,女人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耳朵边也传来了她饱含委屈和怒意的声音:“你是会有报应的!” 铁丝勒入喉管时,女人终于知道所谓的报应是什么感觉了。 刘志宏将女人拖到旱厕旁,推她下粪坑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到了厨房。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她只说了一句:“她走了,你得快着点儿,要不可就撵不上了。” 杨父痛苦地呻吟着,刘志宏却像没听见似的,将封窖的木板拖了过来,然后又把那些木材堆在了木板上。她没有清理地上的血迹,只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她出去时,村中有人经过,也看见了她的样子却是连问都没问。那一刻,刘志宏突然对整个村子都很失望,她想着,若是她和母亲被父亲殴打那晚有人出来说句话,他们家兴许走不到这个地步。她又想着,如果方才有人问她一句,她所犯下的那些事情,可能会被人知晓。 十一岁的孩子,再怎么老成,心思还是单一的。 天还没黑,杨父还没死,刘志宏还没打算离开谭沟村,她去了后山的林子,采了药疯子最后吃得那些药…… 雨越下越大,刘志宏裹着雨衣站在半山腰上一动未动。山下,梁志洁正在打听刘志宏的事情。 谭沟村只有一户人家姓刘,他们家也的确有个女儿叫刘志宏,只是那孩子很早就被送出去了。 “送出去是什么意思?”李飞坐在门槛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发愁。他们进山的时候只带了两件一次性雨衣,这么大的雨怕是不好出山了。 “刘家情况特殊。”马向导揪了把草叶子,“刘志宏的爷爷奶奶是近亲。现在我们知道了,近亲结婚是会生下傻孩子的,可那个年代,表兄表妹,成双成对很是司空见惯。他们生下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是闺女,未及周岁便夭折了。小的那个是儿子,脑子不灵光,却也算不得傻。” “那刘志宏的母亲是……” “不是买的,虽然谭沟村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谭沟村里没有买来的媳妇儿。刘志宏的母亲是旁人介绍的,跟刘志宏的父亲一样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 “两个傻子?”李飞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是傻子,却又不是傻子。刘志宏的父亲是智商不高,像七八岁的孩子,这是近亲结婚的结果。刘志宏的母亲是因为难产缺氧所致,她的痴傻不是天生的。刘家是在赌,赌他们能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那他们赌对了,刘志宏挺健康的。” “是个健康的孩子,就是性子内向了些。”马向导说:“年轻时,我有个要好的朋友是谭沟村的,那几年经常往这里跑。我见过刘家那小姑娘两回,怯生生的,见人就躲在墙角,是个天生内向的孩子。” “刘志宏既是刘家唯一的孩子,他们为何要将刘志宏送出去?” “刘志宏的爷爷的了癌症,奶奶为了挣钱给老伴儿看病去镇子上打工,不小心摔碎了胯骨。儿子智商不高,媳妇儿又是个傻的,刘志宏年纪尚小,不送出去又能怎么办?听说是送给了刘家的一个远亲。后来,刘志宏的爷爷奶奶死了,父亲出了意外也死了,母亲被她的娘家安排着另外嫁了人,刘志宏也就无人问津了。梁警官怎么问起她来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梁志洁解释道:“从前只知道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曾想竟是这样的。” “梁警官认识刘志宏?” “认识,她如今在孟县生活,在一个小区里给人当保安。” “当保安?”马向导略有些诧异:“她一个小姑娘如何给人当保安?这保安都不是男的吗?反正我在外头打工的时候没见过女保安。” “谁说女的不能当保安,只是女的愿意当保安的少,就跟我们刑警一样,不是不招女刑警,而是想当女刑警的人少。”李飞学着马向导的样子揪了几根草:“再说了,就刘志宏现在的样子,她要不说她是个女的,我们都瞧不出来。” “她长得像男的?”马向导问着突然笑了:“像男的也不奇怪,她父亲长相不好看,母亲也一般,她小的时候就挺像是个小男孩儿的。” “马叔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梁志洁故意问道:“你能不能给我描述一下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小时候啊?”马向导眯了眼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个圆脸,皮肤很黑,脏兮兮的。单眼皮,小眼睛,鼻梁有些塌。小孩子,相貌还未定型,不晓得长大之后变成什么样了。” “差不多,还是那样。”李飞往后仰了一下:“梁队,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雨越下越大,再晚怕是出不了山了。” “李警官说的是,这谭沟村已是废村,雨大怕是经不住,我先带两位警官出山吧。”马向导直了下腰:“至于这谭沟村的事儿……两位警官日后再查也不迟,反正这村子是跑不了的。” 梁志洁进村是为了查刘志宏,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世,内心的疑虑不仅没减轻反而加重了。刘志宏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杨家的案子又跳了出来。知觉告诉她,这些事情跟江城的案子有所牵扯,但牵扯在哪里呢?梁志洁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出山时,马向导特意往半山腰看了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刘志宏注意到了,她轻轻点了下头,往后退了半步。这个距离,即便梁志洁和李飞抬头也看不见什么了。 第183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目送着梁志洁与李飞的背影消失,刘志宏掏出手机对着雨中的谭沟村拍了张照片,给那个不常用的号码发了过去。 绿洲小区,正哄着孩子睡觉的魏莱收到了那张照片,眸光倏地一沉,回了信息过去。 “没事吧?”魏莱问。 “嗯!”刘志宏只回了一个字,删掉短信,从另外一条路回了神龙寨。 等这场雨停了,她就该回中央花园上班去了。 这晚,宿在神龙寨的刘志宏,从神龙寨回到家中的梁志洁以及在绿洲小区的魏莱都做了一个梦。 刘志宏梦见了跳河的母亲,她站在冰冷的河水中看着刘志宏笑。她梦见了被父亲砍断手的妹妹。妹妹藏在床底下,用那只还淌着血的右手跟她打招呼,嘴里欢喜地喊着:“姐姐,快来抓我呀!”她还梦见了在地上爬行的父亲,在粪坑里扑腾着求生的那个女人。 她带着满目的恨意醒来,冲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道:“我不怕你们!” 梁志洁的梦是片灰白色的天空,她在那片天空下站了很久,直到她意识到那是个梦想要醒来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冰柜里。她用力挣扎,撞开了冰柜的门,从冰柜里逃出去后发现那是个车库。车库是从里面锁住的,那种锁她从未见过。她在车库中搜寻钥匙,不经意的一个回头,看到方才躺过的那个冰柜里还有一个女人——那是方梅,她知道。 梁志洁的梦突然就醒了,她带着一身冷汗起身,想到了在梦里看到的那个车库。ap. 方梅,方梅还在冰柜里,她需要去那个车库印证一下。 魏莱也梦见了一片灰白色的天空,与梁志洁的梦不同,她的梦里是有人的。那些人穿着不同年代,不同季节的衣服,垂着头,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队伍很长,在灰白色的天空下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魏莱跟着队伍走了一段,突然看见一个小姑娘。 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小姑娘抬头,冲着魏莱怯生生地一笑。不知为何,魏莱对那小姑娘生出了一份熟悉感。 她走到小姑娘跟前问了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小姑娘摇了摇头从队伍里跑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魏莱抚着小姑娘的脸庞,越看越觉得熟悉。是了,她的眉眼与她的大儿子一模一样,鼻子和嘴巴却像她的小儿子。她想着,若是她有个女儿,应该长得就是这般模样吧。 “赵悦然,我的名字叫赵悦然。”小姑娘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笑意。 “悦然,赵悦然?”魏莱念着那个名字,越念越觉得心惊。 怀大儿子的时候,赵阳便想要个女儿。孕晚期给孩子娶名字,他翻遍字典只取了一个女孩儿名:赵悦然。 “你今年多大?” “十五岁!”小姑娘牵住她的手:“想起来了吗?你是认得我的?” 十五岁? 在魏莱怀大儿子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如果将那个孩子生下来,如果她是个女儿的话,今年差不多也是十五岁。 魏莱抚摸着小姑娘的脸慢慢蹲下来,四目相对,她在小姑娘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你是?” “是的,我是。”小姑娘靠近她:“我知道你想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怪过你,你不要再惦记着我了。好好的活着,带着两个弟弟。” “悦然!”魏莱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淌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是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母女情分。”小姑娘松手,轻轻抱住了她:“我走的那晚,你哭得很伤心,我都听见了。妈妈,下辈子我们再做母女好不好?” “悦然!”魏莱闭上眼感觉小姑娘的手松了,她赶紧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片像雪一样冰冷的衣袖。等她再睁眼时,小姑娘已经回到了队伍里。她冲着魏莱轻轻摆手,眼中满是不舍,脸上却满是笑意。 魏莱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可不管她怎么追,小姑娘都随着那只队伍越走越远了。魏莱跪在地上,看着小姑娘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一声轻笑自耳边传来,魏莱抬头,看见了站在队伍中的朱利利。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大衣,大衣扎得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青白色的胸脯。像是故意挑衅似的,她把腰带扯开了,那件刺目的情趣内衣一下子钻进了魏莱的瞳孔里。 “朱利利!” 她怒喊那个名字,朱利利只是嬉笑着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将嘴角吊起,露出一副浪荡的笑容。魏莱握紧拳头,几根藤蔓从朱利利后面蹿了出来,将她的手脚全部绑住。朱利利慌了,用力挣扎,可她越是挣扎,那些藤蔓就绑得越近。 灰白色的天空变成了漆黑的夜晚,长长的队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的坟茔。朱利利被绑在一块儿墓碑上,身上的衣服全都没了。她那个样子,就跟案情通报上说得一模一样。 魏莱刚想走过去,赵阳出现了。他挡在魏莱的前面,轻轻的叫她的名字:“魏莱,魏莱?” 魏莱从梦魇中惊醒,看见手机在不停地震动。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的是赵阳的电话号码。她愣了一下,将电话接了起来。 “魏莱。”赵阳声音低沉,像是生了病,“你跟孩子还好吧?” “还好,怎么了?”想到在梦里见到的那一幕,魏莱的情绪有些不好,“赵阳,你记得赵悦然吗?” “谁?”赵阳愣了一下:“你刚说赵悦然?” “是,赵悦然,还记得吗?”魏莱加重了声音。 “不记得,我不认识这个人。”赵阳的口吻异常肯定:“姓赵的我倒是认识几个,但没有一个是叫赵悦然的。魏莱,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算了,听到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有也是过去的事情,我们离婚了,我不希望你再纠结于过去,只要你跟孩子好好的就行。那个,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能管的我都会管,能帮忙的我都会帮忙。” “赵悦然是你给女儿取的名字。”魏莱淡淡道:“赵阳,我们是有过女儿的,她来梦里见我了。十五岁,亭亭玉立,有着你我共同的眉眼。” “魏莱,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魏莱看着熟睡中的小儿子:“你忘了,在我们念大学的时候我曾怀过一个孩子。三个月时,那孩子掉了。” 第184章 抽丝剥茧理案情 午夜十二点,梁志洁驱车赶往马步社区。 这个小区距离朱利利所在的中央花园不远,是刘志宏的租住地,也是马向导和方梅的租住地。 一路上,梁志洁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世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吗? 在从谭沟村回来之前,他们就让栾静调查了与杨晓涵有关的事情。结果显示,杨晓涵的确有个姐姐叫杨晓萍,父母离婚后,她跟着母亲生活。离婚一年后,她的母亲因为抑郁症跳河自杀,尸体是被杨晓萍签字领回去的。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对杨晓萍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那个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哭一声。签字,将母亲送去火葬场,然后再带着母亲的相关证件去派出所进行销户。因为觉得小姑娘可怜,他们还特别关注了后续的事情,知道小姑娘的外婆生病,知道小姑娘的舅舅跟舅妈容不下她,知道她带着母亲的遗书去找了父亲。他们以为小姑娘到了父亲身边就能得到庇护,衣食无忧,哪曾想半年后在江城市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废弃仓库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正值盛夏,小姑娘的尸体高度腐败,已经分辨不出面容,但她的衣服他们认识,且小姑娘身上还揣她的证件——她和她母亲的户口本,她母亲被注销的身份证,以及她们曾经租住的那个房子的钥匙。 民警处理过她母亲的事情,认得那把钥匙,钥匙扣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红油漆。 印证她身份的那一刻,所有认识她的民警心里都不是滋味。 从现场来看,小姑娘是被流浪狗给咬死的,除了搏斗痕迹外,他们还在小姑娘的身上,手上,头上,以及嘴巴里发现了狗毛。他们不敢想象这个生性坚强的小姑娘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在处理小姑娘的后事时他们也曾联系小姑娘的家人,可她的家人似乎都没了。 谭沟村的事儿外人所知不多,就连梁志洁也只是从马向导口中听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事实的真相如何,当年又是何人处理的,只怕无人知道了。 夜色浓重,梁志洁打了个方向盘,令汽车驶入那条乡间公路。 公路两侧没什么路灯,只有两盏车头灯晃晃悠悠,照出公路间的那一片坦途。 梁志洁梳理着近日发生的事情。 她去谭沟村是因为刘志宏,之所以调查刘志宏是因为怀疑她是鬼面人。谭沟村的确有个叫刘志宏的,她的生活经历与刘志宏所说的大致相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靠着当保安谋生,她似乎没有成为鬼面人的理由。 在去谭沟村的途中,他们听到了杨家的故事。父亲出轨,抛妻弃女。母亲抑郁成疾,跳河自杀。妹妹被小三上位的继母所害,孤女回乡为母亲和妹妹报仇,杨晓涵的姐姐似乎更贴合这个鬼面人的人设与背景。 宅子是真的,白骨是真的,可宅子的主人是否姓杨,杨晓涵是否有个姐姐却不一定是真的。 因为心存疑虑,在离开谭沟村之前,梁志洁联系栾静让她做了调查。 谭沟村是没了,但相关的户籍资料还是在的。 根据谭沟村的户籍资料显示,那户人家的确姓杨,户主,子女,婚配关系均与马向导说得相同。杨晓涵以及她姐姐杨晓萍的关系被确认。 就在梁志洁怀疑鬼面人是杨晓萍时,栾静却告诉梁志洁杨晓萍死了,死在了江城市火车站旁的废弃仓库里。 起初,梁志洁是不相信这个的,因为杨晓萍的手段与凶狠在马向导的故事中可见一斑。这么厉害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死在废弃仓库里。可回头想象,再厉害的小姑娘也只是小姑娘而已,那些已经成年的,穷凶极恶的杀人凶犯还不是像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躲。成年人尚且生存艰难,况且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和继母,将含有剧毒的药草丢进了饮用水井里,然后独自一人从谭沟村逃到了江城市。 她母亲自杀,她若有能力独自一人生存,就不必揣着母亲的遗书返回谭沟村找父亲。 因为妹妹的事情,她灭了自己的家,可她依然是个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小姑娘。 她在陌生的城市里流浪,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栖息,然后被一群饥饿的野狗围攻。杨晓萍没有束手待毙,她凶狠求生,可她只是个孩子,终究还是死在了那个仓库里,直到尸体高度腐败,直到散发的臭味儿被人闻到。 环环相扣,找不到造假的痕迹。 梁志洁停下车来,用力揉了揉额角。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 方梅,她怎么忘了方梅。 马向导说过,那种药草是谭沟村的药疯子发现的。药疯子只有一个徒弟,就是死在仓库里的杨晓萍。既然杨晓萍已经死了,那让马向导、方梅以及马满杰中毒的人是谁? 是杨晓萍将那药草告诉了其他人,还是马向导在说谎,在故意误导他们?如果是误导,那马向导在这件事情里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方梅,她必须要见到方梅,只有见到方梅才能印证马向导的话。 调整情绪,梁志洁握紧方向盘,朝着孟县的方向驶去。 神龙寨,淅淅沥沥地小雨刚停,马向导提着一盏老旧的马灯坐在祖屋的门槛上,沉默的看着那角斜飞而出的黑色屋檐。 三天前,刘志宏找到他,说自己可能要回一趟谭沟村,他明白她的意思,比她晚一天到了神龙寨。他回来的那天,陈老太太跟马大夫出事,村里乱糟糟的没有人注意到他。村中男性多有在外打工的,今日在,明日回很正常,无人在意他的行踪。 梁志洁和李飞去谭沟村这事儿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但导游却是马向导主动找村长申请的。关于谭沟村的事儿他没有说谎,他只是将重点引到了杨家身上。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尽力了,至于欠刘志宏的恩情,他还清了,可以无牵无挂地跟着方梅上路了。 (中央)花园,门岗值班室里,刘志宏同样没睡着。她知道谭沟村的事情了了,知道梁志洁会去找方梅,她不怕梁志洁会知道真相,她只是想要再多一点时间把她能做的事情都给做完。 第185章 调查方梅之死(上) 静夜,苍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凄凉。站在那片陷入黑夜中的小区前,梁志洁突然有了种沧桑的感觉。门卫亮着灯,看门的大爷躺在小床上休息,听见敲窗声,他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谁?” 梁志洁报了身份和名字,大爷打着哈欠将门给打开了。 “你是梁警官?这大半夜的,可是我们小区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儿,过来取个东西,待会儿就走。”梁志洁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车:“我这车停门外可以吗?” “可以,你尽管停,天亮之前开走就行。”大爷说着又打了个瞌睡:“用我给梁警官你带路吗?” “不用,大爷您尽管休息,走的时候我再跟您打招呼。” “我给你留个门儿,你尽管走就是,我们这小区没什么贼惦记。”大爷摆手:“我们这门卫管车不管人,这人想进的时候怎么拦都拦不住。就这栅栏,抬个腿,弯个腰的也就进去了。” 梁志洁点头,从小区正门走了进去。 依照马向导所说她找到了那间车库,巧合的是,那车库就在刘志宏所居住的那栋楼下面。拿出马向导给她的钥匙,打开车库门,里面的灯亮了。 车库里装得是声控灯,声控灯就装在冰柜上面。冰柜是很常见的那种在超市里放冰糕的。打开,里面卧坐着一名身着秀禾服的女子。女子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看面容倒也安详。梁志洁略微查看了一下,女子果如马向导所说是割腕而死,在她的右手腕上有一道被缝合过的伤口。伤口上有外渗的血液,血液也被冰冻住了。根据从警多年的经验判断,女子手腕上的这道伤口不浅。 梁志洁本想再看一下她的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刚动一下,有个东西从她的袖口中滑落出来。那是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方梅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梁志洁拿起身份证看了看,身份证上是个很清秀的姑娘。照片中的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眼睛里含着星星。 梁志洁对比了一下,身份证跟冰柜中的女子确实是同一人。尽管年龄大了,可冰柜中的女子看起来与身份证上的照片没什么两样。从这点来看,马向导也没有说谎,他对方梅真的很好。 在将身份证放回去的时候,梁志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将身份证拿起仔细看了看。一桩旧事突然涌上心头,她看着冰柜里的人怔了怔。 2020年年初,江城市疫症反复,封城工作约莫持续了一个月。就在这个特殊时期,市内发生了一桩令人震惊的网曝事件。 网曝事件的女主角之一就是后来梁志洁接触到的那个坟场案的被害者朱利利,记得坟场案刚出来的时候,李飞跟栾静还在办公室里讨论过这个事情。网上也有说朱利利是恶有恶报,是天谴。由于网络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加上朱利利案的真凶一直未被捉拿归案,人们的关注点很快就转移到了凶手身上,对于当初的网曝事件也就很少关注了。 作为市刑警队的副队长,为侦破朱利利那个案子,梁志洁特意关注过那起事件,自然也就记下了事件中的另外一个女主角。之所以没有记下方梅这个名字,是因为网曝事件没有闹出人命不属于刑事案件,媒体为了不侵犯当事者的隐私通常都会用昵称替代,但那张脸,梁志洁是记得的。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封城封区时,朱利利跟她的弟弟,弟媳妇都被封了外面,而她的母亲带着她的女儿以及她弟弟家里的两个孩子被封在了(中央)花园。她母亲心脏不好,需要速效救心丸。家里也需要吃的,喝的,用来维持一老三小的日常生活。 因为没办法给母亲送物资,朱利利就在网上发布了一个帖子。帖子写得很动容,在朋友圈广泛转发。吃的喝的还好,有社区的志愿者帮忙送到家里,可老太太需要的那个药却没人帮忙。 就在朱利利及其家人急得不得了的时候,方梅联系上了她,说她认识一个大夫,家里刚好有老太太需要的那个药。她老公,也就是马向导是他们那一块儿的志愿者,可以帮忙送药。 知道有药,朱利利那是千恩万谢,跟方梅说了不少好话。 方梅呢,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 特殊时期,别说药物,口罩都会涨价。朱利利表示理解,给方梅转了五百块钱。药是当天送过去的,老太太也看了,是正品,平时售价约莫四十到五十块钱中间,朱利利给老太太要了六盒。 按照朱利利的算法,即便每盒药涨二十块钱,六七四十二,她给方梅转得那五百块钱也是有余留的。按照她的说法,她是不打算要剩下的那些钱的,就当是给方梅老公的跑腿儿费。 当天晚上,方梅给朱利利发了一条短信,说买药的钱不够,需要再转一百。朱利利转了,但转了之后跟方梅说了一些阴不阴,阳不阳的话,意思是方梅趁火打劫,发老人财。 方梅气愤不已,说六盒药,每盒一百,总共六百块钱。收钱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医生,他们只是帮个忙,没想到会被朱利利这么说。她当即把医生的名片推给了朱利利,让她自己去核实,朱利利却把方梅给拉黑了。 本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没想到朱利利把这个事儿发了朋友圈儿,还配了网上的药价和转账记录。朱利利是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圈里有不少在医院工作的朋友,作为医护工作者,他们对朱利利表示同情,对方梅趁机敛财的做法表示愤慨,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发酵开了。 有人顺着朱利利的截图找到了方梅,对其百般指责辱骂,方梅原就是受过精神刺激的人,很快旧病复发。就在事情发酵地越来越厉害时,方梅的一个朋友站了出来,说方梅夫妇不是那样的人。声音太小,很快就被淹没了。 方梅因为受不了网曝,坐在楼顶准备自杀,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那个卖药给方梅的医生终于站了出来。他晒出了药品的进价清单,晒出了他跟方梅的聊天记录,晒出了他跟方梅的转账记录,他证明了方梅是无辜的,证明方梅并没有问朱利利多要钱。网上的药是便宜,可特殊时期,那些药根本进不来,即便能进来,也是走特殊渠道,加钱是一定的。 第186章 调查方梅之死(下) 迫于网上的声音,医生表示朱利利只需要支付进价就可以,多收的那些利润他可以退还给朱利利。同样是迫于网上的那些声音,朱利利公开向方梅和医生表示歉意,还说自己也是医护工作者,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她还说她只是看不惯这种事情,不是针对于方梅个人。 看似公开道歉,实则将自己撇了出去,且她没有像真正的受害者方梅表示歉意。 那时,网上也有不少声音是声援方梅的,认为她是热心肠做好事却平白无故地被朱利利反咬一口,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飞涨的药价里。 方梅被网曝的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所有人都在关注药价,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反咬好心人一口的朱利利,也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热心肠却被诬陷为贪财的委屈的方梅。 作为局外人,梁志洁在看这个新闻时,关注的也只是新闻本身。 当她介入朱利利和方梅的事件之后,她才开始站在局中人的角度去考虑整件事。 首先,江城市封城那段时间,朱利利正以第三者的身份跟赵阳腻歪在一起。朱利利不顾女儿,赵阳不顾自己的妻儿,两个人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在江城市新区那边同居。 其次,方梅因为被老师吴永泰欺骗,拐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精神问题,直到遇上马向导,她的精神状态才得到缓解,生活趋于平静。 所以,媒体中说的“方梅精神状态异常”,“方梅想要跳楼自杀”都是真的。 按照马向导所说,方梅的死是因为他们被人投了毒,可仔细追究起来,她的死与朱利利发起的网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梁志洁觉得脑袋更痛了。 她合上冰柜,锁上车库,按照马向导所说进到了他和方梅的出租屋里。 这是一间粉色的屋子,粉色的壁纸,粉色的窗帘,粉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构成了一个充满少女心的世界。马向导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方梅。沙发是二手的木制沙发,但被方梅放上了柔软的垫子。茶几也是二手的,玻璃上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但茶几上却摆放了一束花,一束已经凋零的小雏菊。 打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单也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红色的小心心。两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并排放于床尾。其中一床是粉红色的,另外一床则是深蓝色的。 床的旁边是个大衣柜,淡黄色的柜门上挂着一个绳编的喜字。 打开柜子,一边放的是马向导的衣服,另外一边放的是方梅的衣服。看得出,他们是仔仔细细过日子的人。两个人的衣服都不贵,烫得很整齐。准备关上柜门时,梁志洁看到了一封信,一封摆放在衣服上面的信。 信上没有署名,梁志洁思索了一下还是将信给打开了。 信是方梅留给马向导的,不长,是封遗书。从笔迹判断,像是个未念完学的中学生的笔迹。她在信中诉说了对马向导的感情,追忆了过往的种种,最后说起了她自己的痛苦。她说她舍不得离开,但她没有办法,过往的那些经历如影随形。在遗书的最后一行她提到了朱利利这个名字,她说她恨她,是她毁掉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生活。 遗书保存的很好,唯有在朱利利那个名字上,梁志洁发现了反复揉搓地指印。 方梅恨朱利利,马向导深爱方梅,马向导极有可能为了方梅向朱利利复仇! 那刘志宏呢? 她跟马向导是同村,在向朱利利复仇这件事上,她是否帮助了马向导。 梁志洁在马向导家里坐了一夜,天亮时,她给李飞打电话,让他来马步小区拉那个装有方梅尸体的冰柜。李飞则兴冲冲地告诉了梁志洁另外一个情况——有人在朱利利被害当夜目睹了朱利利跟一个男人在路边争吵,他怀疑朱利利的死跟那个男人有关。 此人名叫朱向斌,朱家庄人氏,十八岁,在滇城上大学。案发前两天,他因为祖母过世回来奔丧,案发当晚他骑车去了一个同学家,从同学家出来的时候是九点半。 看见朱利利跟那个男人吵架的时间应该是晚上的快十点左右,他骑车从那条路经过,刚好看见。汽车停在路边,车灯亮着,朱利利跟那个男人在车头纠缠,因为灯光的缘故,朱向斌能够看到他们,但他们未必会注意到骑车经过的朱向斌。 事发之后,朱向斌也看到了那个新闻,并且通过知情人扒出来的线索认出了受害者朱利利。他把那晚看见的事情跟父母说了,父母怕惹事儿,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又说了?”一夜未睡,梁志洁感觉头昏脑涨,她盘腿坐在马向导家的客厅里,掐着两侧太阳穴。 “他没有说,是他十一假期回来跟同学喝酒的时候说的。十八九岁的孩子,正是爱吹牛的时候。听说朱利利那案子未破,他便跟同学说他知道凶手是谁。这酒桌上说的话,有人当真,有人当假,可不管真假,总会有人传出来,传着传着就传到咱们刑侦人员的耳朵里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就立马联系他了,这小子回滇城了,隔着电话线他承认了。我让他跟我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他说他是学美术的能画下来,我当这小子吹牛,没曾想还真画下来了。 李飞传了两张照片过来,不得不说,这朱向斌的画画得相当不错。第一张,他以速写的方式画出了当夜的情形,尽管只是速写,梁志洁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车头前的朱利利。第二张是男人的素描,五官稍微模糊了些,但刻画的相当生动。 梁志洁还未开口,李飞的语音就传了过来:“梁队,你看那第二张画眼不眼熟?” “这好像是——” “在神龙寨为我们带路的那位马向导。”李飞说出了那个名字:“他跟刘志宏是同乡,而刘志宏是中央花园的保安,跟朱利利相熟。梁队,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问题。” “马叔他还在神龙寨吧?我记得你有村长的电话。”梁志洁道:“李飞,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第187章 幕后真凶并非一人 “我来得时候他就这样!”村长坐在门槛上,头往门框那边轻轻一歪:“我以为他是闭着眼睛打盹儿,用手轻轻一推,他就往后倒了。跟着是瓶子滚动的声音,一股农药味儿随即扑了出来。我一看,事儿大了,就赶紧通知了李警官。” “你是几点来的?” “八点多,具体啥时间没看,是李警官让我来的。”村长解释着:“这李警官是早上五点多给我打的电话,我寻思着太早就又睡了个回笼觉。七点多醒的,吃过饭送两个孩子上学,一来一回几十分钟,等到这儿的时候差不多就八点了。” 梁志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向导的尸体已经被搬到了车上,李飞跟着现场勘查人员在做最后的现场勘查。马向导的死因很明确,是服用了剧毒农药百草枯。在距离门槛不远的草丛里,刑侦人员还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药瓶子,初步判断,应该是有助于安眠的药品。 “安眠类的药品属于处方药,这药现在不好买,估计他是一片一片攒的。马叔他怕是早就存了死意。百草枯的事儿我也问清楚了,不是马叔买的,是他早些时候管村民借的,打的是给地里除草的名义。这村民也不知道他会干这事儿,刚才还问我会不会牵扯到他。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你相信马叔说的吗?”梁志洁问李飞:“你相信他是中毒吗?” “我让法医看过他的胳膊了,说是要回去解剖,做详细的毒检才知道。这毒检是基于现有的,已知的毒物,如果真像马叔说的那样,毒是从森林中的某种植物上提取的,而这种毒草目前还没有被人发现,那这个东西怕是不好检出来。” “我问得不是毒,是下毒这件事本身。” “啥意思?”李飞不解,睁着一双懵懂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梁志洁。 “我在马叔家里坐了一宿,想了很多事情。”梁志洁坐到门槛上:“我有一个猜测尚未印证。” “猜测?”李飞坐到了另外一边:“梁队讲讲呗。” 第188章 是病死还是他杀?(修) “是为了方梅!”梁志洁跟着站起:“他跟刘志宏只是合作而已。” “马叔憎恨朱利利的理由我知道了,刘志宏跟朱利利之间有什么仇怨?就我们前期的调查来看,朱利利跟刘志宏的关系还不错,走不到杀人这一步啊。” “岳阳特大杀人案,凶手只是因为心理缺陷便连杀13名受害者。还有我们之前侦办过的王村的那桩杀人案,凶手只是因为被人嘲笑了几句,就伺机行凶,用菜刀将受害者砍死。看似这些案子都是因小事儿而起,其实背后都藏着更深层次的问题。岳阳特大杀人案的凶犯是因为长期受到母亲的奚落和指责导致心里缺陷,又因为心里缺陷将仇恨转移到了那13名受害者身上。王村案也一样,凶手本就是个敏感自卑的人,加上那段时间工作不顺,就迁怒到了死者。所以,凶手与被害者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定要有多复杂,一定要有什么深仇大恨。” “梁队说得在理,可我们没有证据!”李飞两手一摊:“方梅是自杀,这个法医已经证实了,至于马叔说得那个毒,我们还在做毒检测试,目前还没有结果。倘若梁队你方才的那番推测是真的,估摸着在方梅身上我们也查不出什么来。马叔原本是朱利利案最大的突破口,现如今也死了,这案子越发叫人觉得憋闷了。” “放心吧,我们会找到新的突破口。”见同事招手,梁志洁拍了拍李飞的肩,顺便跟村长道了个别。 驱车几个小时,刚回到刑警队,板凳还没坐热,案子就又来了。 不知是不是凑巧,这个案子又发生在了孟县,且距离朱利利所在的那个小区不远。ap. “死者名叫顾长鑫,现年54岁,是进城务工的农民。老家在新川县,距离咱们江城市有三百多公里。”梁志洁开车,李飞翻着资料:“报案人是顾长鑫的儿子顾勇,今年20岁,是个快递员。他的父母都是在小区当保洁的,但他们不在里面住,而是住在旁边的明珠小区。” “朱利利那个小区的房价不便宜,租房的价格应该也不便宜,他们都是外来打工的,住不起很正常。我更关心的是死者的死因,以及他与刘志宏之间有没有关系。”梁志洁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若我记得没错,刘志宏应该是跟咱们同一天回来的。她刚回来,这小区里就又不太平了。” “梁队,虽然我也怀疑刘志宏,但你对她是不是太有成见了?”李飞翻着手里的资料:“就这个案子来看,我认为跟她是没有关系的。首先,死者是在自己家中死亡的。其次,死者原本就有基础病,在这之前,他也有过犯病的经历,其中有两次是住院的,最长的那次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正因为死者有基础病,在他过世之后,他的家人原本是想要按照病故的程序,将他拉到咱们江城市的殡仪馆进行火化的。” “为什么没有火化?” “顾长鑫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顾勇。父亲去世,身为人子需要为父亲擦拭身体,进行火化前的准备。顾勇在为顾长鑫整理仪容的时候发现顾长鑫的口中有血,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口中有血,许是死者生前因为病体不适吐过血。” “顾长鑫的病是不会吐血的,他的病在骨头上,他得的是骨癌,但未到晚期。”李飞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当然,癌症是会有变化的,病人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连医生都无法肯定。顾勇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让父亲带着满嘴的污血走,想帮他清理一下,结果发现他父亲的舌头有被咬过的痕迹。” “咬舌?” “不光是舌头,死者口腔里还有很多伤痕。顾勇不知道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顾长鑫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非正常的死亡案件每年都有,单是咱们江城市就有不少,但不是每一起的非正常死亡案件都跟他杀有关。”梁志洁回头看了李飞一眼:“那资料上还说了什么?” “没了,但来之前我问过咱们队里的法医。他说顾长鑫这种情况不排除生前被殴打,不排除内伤。”李飞合上资料:“死者本来已经回到他们的老家新川县了,可顾勇决定在我们江城报案。队长不在,咱们又在神龙寨处理马叔的事情,局长就把这个案子给接了。你也知道,朱利利那个案子一直梗在他的心上,听见又是中央花园的,想都没想。顾长鑫的这个事儿,咱们是不想管也得管,不想插手也得插手。总之,咱们得给局长一个交代。” “不是给局长一个交代,而是给顾勇一个交代。”梁志洁平视前方:“顾勇代表百姓,顾勇报案就代表老百姓信任咱们,咱们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是,咱们不能辜负百姓。”李飞打开车窗:“顾勇他们不在明珠小区。房东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们的事情,虽表示同情,却不愿让他们在把顾长鑫的遗体拉回小区,停放在自家房子里。顾勇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他有个远房亲戚在东沟那边住,他请亲戚找村长说了一下,让村长给他们找了间废宅,从隔壁扯了根电线,把冰棺停放在了废宅里。” 孟县本是个小县城,后因为城市规划被划进了江城市,成为了它的一个区。孟县原就是江城市九县六区中相对富庶的那一个,与其相连的那些村镇经济也很发达,除了那些被废弃的老宅子之外,家家户户都是二层,乃至三层的小洋楼。 在村中绕了大半圈,又问了村里的老人,梁志洁和李飞他们才找到那处废宅。刚下车,就看见顾勇站在门口与两名身着派出所民警服饰的人说话。他们还未开口,那几道目光就齐刷刷地射过来。 “你就是顾勇吧!我是市刑警队的李飞,这是我们的副队长梁志洁!”李飞先做自我介绍,随后看向那两名派出所的民警:“你们好,看你们的衣服,咱们应该是同事。” “不敢当,我们是镇派出所的,听说了顾勇他们家的事儿过来看看。”其中一位民警递给烟过来,烟是给李飞的,被李飞给拒绝了:“我们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既然市刑警队的同志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第189章 把案件撤了? “你好,我是市刑警队的梁志洁!”梁志洁走到顾勇面前:“是你报的案吧?” “梁队你好!”顾勇伸出一只手来,见梁志洁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讪笑着将手撤了回去:“我是顾勇,是顾长鑫的儿子,那案是我报的,但我想撤案。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撤案?”梁志洁挑眉:“是这案子破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梁志洁问着,故意朝那两名民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顾勇注意到了,目光也随着看了过去。尽管他脸上还带着笑,肉眼可见的,表情还是产生了一些复杂变化。 “梁队长误会了,跟那两位民警同志无关,他们也是关心我们,是来询问情况的。”顾勇挠了一下脸:“我爸的事儿查清楚了,他身上的伤是他自己摔的。” “身上的伤?”梁志洁只注意到了这句话:“你父亲还有外伤?” “有一些外伤,主要还是内伤。”顾勇的话有些矛盾:“总之,我们不告了,这案子我们撤了。” “顾勇,说实话!”李飞也注意到了顾勇的反常:“我们既然来了,就是为你做主的。意外也好,他人原因导致也好,我们都会把这个事儿查清楚。” “查清楚了!真的查清楚了!我知道我报案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想给我什么处罚都行,我就一个要求,让我先把我爸爸给葬了。” 李飞还想说什么,被梁志洁拉住了胳膊。 “没事儿就好,我们跑这一趟不算什么,你心里别有负担。” “多谢梁队长,你们放心,我们下午就走了。”顾勇说着,目光又往别处瞟了瞟:“那个,我们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是有些别的事儿要处理。我爸没了,我妈身体也不好,我那个店也不想开了。我约了个人,把店的事儿简单说一下就走。” “你忙,我们先回去了。”梁志洁点头,拍了拍李飞。李飞一脸郁闷地跟着她上了车。 车上,李飞问梁志洁:“梁队,你觉不觉得这个顾勇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梁志洁往车窗外看了眼:“外伤,内伤,口腔内有血,估摸着是伤了内脏。虽然摔伤也可以造成这样,但作为当事人的儿子,他不可能不了解。倘若真是摔伤造成的,他在报案的时候就会提到这一点。”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吧?”李飞将安全带扣上:“毕竟只有二十岁,看他的样子,顶多也就是个高中学历。年轻人,遇事儿想不到那么多。” “你留下来观察一下。”将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梁志洁停了下来。“顾勇不像是那种人,就他方才说话的那个表情,很明显是欲言又止,心里藏着事儿。” “行,我留下来观察一下。”李飞从车上跳了下来:“梁队你直接回队里?” “不,我去小区那边问问。顾长鑫是朱利利那个小区的保洁人员,倘若他是在小区里出的事儿,他的同事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他是在家里死亡的。事发时,他们家一定会有动静,我再去明珠小区那边问一下他的邻居,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如果有,证明这件事另有隐情,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安心去办别的案子,局长那边,咱们也好给个交代。” 梁志洁跟李飞兵分两路,李飞从另外一条路潜回到了老宅附近。他发现老宅里只有顾勇一人。父亲去世,作为遗孀,他的母亲按说应该陪在身旁,可老宅里除了冰棺就是顾勇,且顾勇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去办事儿。起码从李飞潜回来到现在,顾勇一直坐在冰棺前发呆。 梁志洁去了朱利利所在的小区,为了绕开刘志宏,她没有走小区正门,而是步行从车库那边进入小区。她也没有去找物业,而是去找了几个上年纪的保洁人员打听。 起初,大叔们还有些警惕,支支吾吾地都不愿意跟梁志洁多说,直到梁志洁说她是顾长鑫的侄女,来小区是想要弄清楚叔叔到底怎么了,其中一个大叔不忍,借着赶她走的名义,将她拉到一边偷偷说了几句。 小区物业拖欠工资,从过完年到现在已经拖欠了他们好几个月的。刚过完年那阵儿,还能发半个月的,后来就开始拖欠。这拖一个月两个月的还行,拖得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顾长鑫这个人,脾气有点儿倔,为了讨要工资没少往物业那边跑。 物业那边先是哄,后是骗,眼见着骗不下去了就找事儿。所谓的找事儿就是找各种理由克扣他们这些人的工资。若是再年轻几岁,肯定不受物业这个窝囊气,可他们年纪大了,工作不好找,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跟物业上闹僵。 别看大家都是干保洁的,这保洁跟保洁也不一样。有些是走后门进来的,上面有路子,工资私下里都给发了。有些人是家里啥累赘都没有,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儿他都敢耍横。这种人,物业上也不得罪,能哄就哄,哄不住了多少给发点儿,他们也不说什么。还有一种人是像他们这样的,不敢跟物业明着来,只敢在私下里抱怨两句。顾长鑫属于那边儿都沾,但又那边儿都不沾的。用上面领导的话说,他就是个刺头儿,是杀一儆百的那个一。 大叔告诉梁志洁,物业上想把顾长鑫给开了。顾长鑫倒是愿意走,但走得前提是必须把拖欠他的工资给补上。这要求合情合理,可物业上摆明了不想给,不仅找了各种名目把人的工资给克扣光了,还得让人给物业上再交几百块钱。 因为这事儿,顾长鑫跟物业上闹了很久。 顾长鑫是被他们的主管经理带走的,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见他有什么事儿。顾长鑫病死这事儿,他们还是听别人说的。之前他们还商量了,说凑点儿钱,派个代表过去,算是尽个心意。没等顾长鑫火化,这被害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他们怕惹上不能惹的事儿,这去顾家慰问的事儿也就没再提。 顾长鑫的儿子顾勇也来小区里问过,人被物业上带走了,他们这些人也都被下了封口令。说实话,他们觉得顾长鑫这事儿有猫腻,可他们只是普通人,且还是即将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年人,他们需要这份工作,谁都不敢多嘴,怕落一个跟顾长鑫一样的结果。 第190章 老顾是被车给撞了 从中央花园小区出来,梁志洁去了一路之隔的明珠小区。 明珠小区始建于八十年代,在进行县区规划的时候,这个小区曾被列入拆迁范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区没拆,还维持着原有的样子。跟中央花园比起来,明珠小区的建筑面积也不小,甚至囊括了一个明珠小学,算是正儿八经的学区房。 房子是统一的小高层,总高只有五层,住得多半都是老人和外来户。本地年轻人也有,不多,之所以居住在这里,要嘛是图交通便利,要嘛是为了孩子上学。 明珠小学的教学质量在孟县还是不错的,起码能排到前三。 顾长鑫一家租住在十三栋,位于明珠小区的西南角,是整个小区中最为偏僻的那栋。 梁志洁只在楼下略微打听了一下,就有人主动提起了顾长鑫的事儿。 “这一家子都是好人,老顾媳妇儿有病,具体是个啥病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好的时候跟正常人差不多,重的时候卧床不起,身边儿需要人照顾。家里有这么个特殊的病人在,那不只是需要钱的问题,还需要人。老顾是个重情义的,不管他媳妇儿怎么样,他都没说过一句重话。他说媳妇儿在,家就在,媳妇儿没了,过再好的日子心里也是空的。” 跟梁志洁说话的是顾长鑫的邻居,两家住对门儿,时不时的会相互搭把手。 老人很健谈,对于顾长鑫家的事儿尤其感慨。 “顾勇也是个好孩子,听老顾说他学习成绩很好,上得是他们当地的重点中学,要不是家里有那么个病妈,以他的成绩考个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可他妈病了,老顾也生病了,他只能辍学帮着照顾家里。” 老人说着往楼上指了指:“老顾在附近找了个活儿,工资不高,每个月一千五。顾勇原本是开店的,可她妈那个身体,时不时就得有个人帮衬。这铺子隔三差五的关门,时间一长就没客人去了。顾勇心一横,把铺子关了。他白天送快递,晚上送外卖,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偶尔慢一些也不会说什么。一家三口,两个男人负责打工养家,这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老人叹了口气:“老顾跟他儿子攒了一笔钱,打算过段时间带顾勇妈去大城市看病,眼瞅着这一家子就要苦尽甘来,这老顾却出了事情。” “您知道顾长鑫出了什么事儿吗?”梁志洁问,将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我们接到顾勇的报案,从江城市赶过来,却没找到顾勇。我来您这儿就是了解情况的。” “这情况吧我还真知道一点儿。”老人领着梁志洁上楼:“这楼下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上去说吧。” “是不是有人来顾勇家里说了什么?”见老人一脸警惕,梁志洁不由问了句:“这顾勇给我们报案的时候就有些紧张。” “派出所的人来过,说是这事儿正在处理,让我们不要随便乱说。”老人往后看了眼:“这有什么可乱说的,交通事故,按章程办事儿就行,也不知道那些人鬼鬼祟祟的干嘛。不瞒你说,顾勇这孩子报案还是我给提醒的,我总觉得老顾这事儿有些不太正常,可哪里不正常,我又说不上来。” 两室两厅的房子,老人打扫地还算干净,从屋内的陈设来看,老人应该是独居。 “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倒杯茶。我这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茶。”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带的有水,我就是过来了解个情况,说几句话就走。”梁志洁将老人拦了下来:“大叔,您坐!” “除了老顾跟他儿子,我这家里也不常来人。”老人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摆在旁边的照片:“我老伴儿跟我闺女。老伴儿是一八年走的,跟老顾一样,是交通事故。闺女在外国念研究生,说等她在那边安顿住了就把我接过去。我才不想出国,我觉得咱们这儿就挺好。” “顾长鑫出交通事故这事儿您是听谁说的?” “听老顾说的呀!”老人睁大眼睛:“是他自个儿跟我说的。前天晚上,约莫着是七点多钟的时候,我正在楼下遛弯儿,听见有人吵吵。我好奇,就往那吵吵的地方走了走。我们这个小区是老小区,树比较多,我当时是站在树后面的,影影绰绰看得不是很清楚。没等我听清楚他们吵什么,老顾就从那边儿过来了。” “是顾长鑫再跟人吵架?” “应该是的!”老人点头:“老顾过来的时候那吵吵声就消失了,跟着一辆白色的轿车开走了。天黑,路灯不亮,加上我这眼睛也不好,没记下车牌号,但我看见了江c。” “是本地的车!”梁志洁看着老人的眼睛,老人目光坦然,应该没有说谎或者是隐瞒。 “老顾过来的时候走路有些踉跄,我还伸手扶了他一把。他身上有血味儿,淡淡的,我当时还问了句他是不是受伤了。他说没事儿,被车撞了一下。上楼的时候,我看了看他,除了走路不稳当外,身上倒也没有别的伤。这撞车跟别的不一样,容易造成内伤,送他回去的时候我跟顾勇说,让他抽空带老顾去医院检查一下。谁能想到,这当晚就出事儿了。” “几点?” “大概是晚上的九点多钟,我都睡下了,这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人吵吵,我起来一看,发现是顾勇他们家的门开着。我问顾勇怎么了?他说他爸出事儿了,跟着就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去喊人。我提醒他老顾可能是车祸,这车祸容易造成内伤,有内伤不能随意搬动,让他赶紧喊个120过来。” “他喊120了吗?” “喊了!顾勇是个听话的,心里有谱的孩子。尽管很慌张,他还是忍了下来。”老人道:“那救护车来的很慢,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才到。人进屋没几分钟就出来,是被顾勇给骂出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救护车来的时候,老顾已经没了,人家急救大夫去看得时候,他身子都凉了。” “顾勇报案的事儿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派出所民警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的。”老人拍了一下腿:“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可又说不出蹊跷在哪儿,刚刚我想明白了,这要是寻常的交通事故,来得应该是交管部门的人吧,这派出所的民警怎么掺和进来了?” 第191章 疑幕重重交通案(上) 根据资料所述,顾勇是晚上八点十五分左右到的家。厨房里亮着灯,母亲给他留了晚饭。因为在外面吃过了,他直接回了房间。 自打顾勇的母亲患病,他的父母就分开住了。在老家的时候是一人一间房子,来孟县打工后,为了省钱,他们只租了个两室两厅。母亲独自一人住在侧卧,顾勇跟他的父亲顾长鑫睡在主卧。 顾长鑫有睡觉打呼噜的习惯,可那晚顾勇回房的时候没听见父亲打呼噜。他叫了父亲一声,没听见父亲回应,就脱了衣裳躺在另外一边。 年轻人,睡不着都会刷手机。顾勇躺在父亲身边刷了半个小时的短视频,就在他放下手机准备睡觉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父亲居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一下。他赶紧起身查看父亲的情况,发现父亲合着眼睛一动不动。他将手指伸到父亲的鼻子下面,整个人僵住了,父亲竟然鼻息全无。 察觉到不对的顾勇赶紧将母亲喊了起来。 母亲也慌了,催着顾勇赶紧喊人,邻居大叔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吵醒的。 顾勇是喊了120,可根据顾勇报案时的描述,他的父亲顾长鑫在120到达之前就已经死了。 顾勇虽然情绪失控,却也明白父亲已经走了的事实。考虑到父亲原本就身体不好,对于他的突然离世,顾勇跟他的母亲虽然接受不了却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在母亲的催促下,顾勇连夜通知了自己在老家的亲戚。他们原本是想在江城市火葬的,老家那边的一个长辈反对,说是应该让他的父亲回家里转转,火葬的话可以安排在他们那边的县城里。逝者返乡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安排,尤其是这种长途的,是将父亲的遗体带回去呢,还是将父亲的骨灰带回去。 顾勇跟母亲商量了很久,考虑到租用灵车的价格较贵,而母亲的后续治疗还需要花钱,顾勇决定在江城市火化,然后自己开车将父亲的骨灰送回老家。 这些话是顾勇跟李飞说的。 就在梁志洁与邻居大叔攀谈的时候,李飞也成功地跟顾勇搭上了话。 顾勇知道李飞是为什么回来的,他没有将话挑明,而是红着一双眼睛,守着父亲的冰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唠着。 “我看过资料,上面说是发现口腔中有血才报的案。”李飞将一包揉的皱巴巴的纸巾递给了顾勇:“我想问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凭着口中有血这一点就敢跟我们报案。你也知道,我们是刑警队的,非特案,要案,凶案不接,你报案的时候这心里头就没掂量掂量?” “我——”顾勇欲言又止,狠狠地拧了下鼻涕。 “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有些离谱。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怀疑你父亲是被人给害的?” “我爸就是被……” “就是被什么?”李飞靠近顾勇:“顾勇,报假案跟隐瞒事实真相同样都是犯法的。” “我知道。”顾勇低声说着,看了看躺在棺木中的顾长鑫:“我爸是被车给撞的。120的大夫说我爸可能是内脏出血。你说这算不算是被害的?” “说算也算,说不算也不算,这事儿分为故意和无意。”李飞靠在土墙上:“如果是故意的,毫无疑问,这属于凶杀,是犯罪。如果是意外,也分为两种,一种是肇事逃逸,这也属于犯罪。另外一种是肇事者当时没有逃逸,死者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当肇事者愿意提供帮助时死者自己拒绝了,然后回到家里才出事的。这种情况如何定论,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归我们刑警队管。” “我爸是回到家里才出事儿的。”顾勇握了握拳:“我爸回来的时候碰见邻居大叔了,大叔说我爸是自己走回来的。我妈也说我爸回来的时候还好,她还跟我爸聊了几句。正是因为这些,在我爸走了之后,我们才没往别的方面想。” “如果真是交通肇事,你们可以申请交管部门介入。” “邻居大叔听到有人跟我爸吵架,在我爸出事前。这别的话,他听得不清楚,可有一句他听清楚了。”顾勇抬头看着李飞:“那个人让我爸去阎王殿里告。” “告什么?告状?” “算不上是告状,我爸只是想讨要工资。”顾勇握紧了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算了,都过去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的。李警官,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多的话我不想说了,我爸这事儿,不管真相是什么,等他入了土,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入土为安,入了土真就安了?”李飞看着躺在棺木中的顾长鑫。他穿着深灰色的,宽大而又板正的中山服,头上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因为失去了生气,因为被置放在冰棺里,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青灰色。由于死者并未做面部修容,脸上还保留了生前的一些痕迹,例如嘴角的伤痕。 “你父亲被殴打过。” 一句话,让顾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嘴角的伤是被拳头打的。”李飞换了个角度看:“帽子压着耳朵看不太清,可如果我眼神儿不错的话,你父亲耳朵上也有伤。” “没错,我父亲耳朵上也有伤。不光耳朵上有,身上也有。”顾勇用手摁住了冰棺:“他身上的那些伤是我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才显出来的,我问过学医的同学,他们说……算了,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眼见着顾勇不想再开口,李飞走到门外给梁志洁发了条信息。信息刚发过去,梁志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梁队,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李飞抠着老宅上的泥坯:“我觉得顾勇身上有秘密,他父亲顾长鑫的死可能真的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我们看见的那两个民警是假冒的。”梁志洁站在明珠小区门口:“还有,顾勇的母亲住院了,他需要一大笔钱。我刚联系了医院方面,就在刚刚,有人帮他母亲缴费了。具体金额医院那边没有透露,听口气,应该不少。” 第192章 疑幕重重交通案(下) 顾勇母亲生病这事儿,李飞在资料里看见过,之所以没提,是因为觉得不重要。可就是这个他认为不重要的点儿,恰恰成了顾勇撤销报案的缘由。相关内情,李飞不用细问也能猜的出来,无非是对方提出了以钱买命,作为穷人的顾勇在母亲急需医药费的情况下妥协了。 医药费的事儿李飞能理解,让他想不通的是,梁志洁是如何知道那两名民警是假的。 假扮民警这事儿不稀奇。 在2019年的4月26日,海宁市派出所就曾接到过一起报案,报案者声称有两名男子身着警服管他要罚款。然而,当值班民警询问到事情的具体经过时,对方却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后,在民警细致耐心的询问下,对方才放下戒备将实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当天早上,报案者从足疗店出来。这个足疗店不是正规意义上的足疗店,是带有特殊服务性质的。报案人前脚出门,后脚就被人盯上了。在经过一处偏巷时,尾随者快步上前,拽住了报案的那名男子,并且强行拿走了他的手机。 尾随者声称自己是公安局的,说话时,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证件晃了晃。报案者只看到了证件封面,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尽管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可他知道自己做得那个事儿见不得人,心里犯嘀咕不敢多问。 过了不到两分钟,从巷子的另外一头又来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跟尾随者一样,他也自称是警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监视那个足疗店的。他问报案者是不是初犯,如果是初犯的话,他们可以从轻处理。 报案者从未见过警察,当时非常紧张,立马承认自己是初犯,希望对方可以从轻处理,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他有家庭有老婆,还有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他怕丢人。 对方要求他缴纳罚金五千块钱,后经过讨价还价变成了三千块钱。由于报案者身上没有带现金,手机转账余额不足,就跟对方商量问能不能回去取钱。对方具有一定的警惕性,他们先把报案者手机上现有的钱转走,剩下的让他通过手机转账。 他们添加了对方的账号,在得到报案者的保证后,尾随者才结伴离开。 报案者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如果对方真的是警察,不可能采用这种方式,更不会让他把罚款交到个人账号。再回想一下对方那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报案者越发觉得他们不像是警察,他怀疑自己是被人敲诈勒索了。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故意告诉其中一人,说他们楼下就有派出所,他把剩下的两千多罚款交到了派出所去。 此话一出,对方立马恼了,骂出了一连串的脏话来。 这脏话一出来,报案者就知道那两个警察是假的,害怕对方打击报复,就去真的派出所报案了。 《刑法》规定,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定招摇撞骗罪。而警察就属于国家工作人员的一种,所以冒充警察为招摇撞骗罪。一般人就算不知道这个罪,也不会轻易去冒充警察。 故而,当梁志洁说出那句话时,李飞的第一反应是:“那两人没病吧?冒充警察冒充到刑警面前了。” “他们不是针对我们的,是针对顾勇的。”梁志洁也是哭笑不得,毕竟假冒警察这种事情,她从前只在影视剧或者相关新闻里看过,现实中还是头一遭。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顾长鑫的邻居。 在与邻居大叔交谈的时候,大叔曾提到过一个情况,那就是在顾勇报案之后,小区里曾来过警察。那两个警察没有去别的楼,直接到了他们这栋。他们挨家挨户的通知,不让他们私下讨论,更不许他们把顾勇家的事儿告诉外人。 活了几十年的人,多半都是人精,大叔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有蹊跷。尽管心里起疑,他们还是按照那两个警察说的,把跟顾长鑫有关的事情都藏在了肚子里。 当梁志洁问起那两个警察的情况时,大叔不仅特别仔细地跟她描述了那两个警察的长相,还跟她说那两个警察穿的衣服皱巴巴的,看着不像是人家警局里发的。这派出所的民警他们也见过,人家那衣服质量好着呢,起码不易折,不易皱,啥时候看着都是精气神儿十足。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梁志洁把大叔说的话记到了心里。从大叔家出来,他就让栾静给她查了附近派出所民警的情况。栾静并未找到符合她描述的那两个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要了附近几个派出所的电话,亲自打过去问了问。结果跟栾静说得一样,不仅在职的警察里头没有那两个人,协警里头也没有。 除了假警察这件事之外,邻居大叔还给了梁志洁一个电话号码。那号码是顾长鑫给他的,是他老家侄儿的电话,他是怕家里有事儿的时候,邻居大叔那边联系不到人。因为顾长鑫跟他儿子顾勇一直都在,他们家也没什么事儿,那个电话号码邻居大叔也就没打过。 梁志洁打过去问了,对方的确是顾长鑫的侄儿,顾勇母亲生病这事儿就是他告诉梁志洁的。 掌握了这两个消息之后,李飞返回了老宅里。 这一次顾勇说了实话,他的确是因为母亲的病才撤案的。母亲原就身体不好,父亲出事后,她也是强撑着跟自己一起处理父亲的后事的。他知道那两个警察是假的,也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不光找了他,还派人去他老家那边儿找了母亲。看書菈 顾勇母亲病重就是因为他们。 顾勇恼恨他们,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父亲走了,母亲还在。母亲病重,需要用钱。他没钱,只能答应对方的条件。 他也知道对不起父亲,可他没得选择。 说这话时,顾勇先是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跟着跪在了父亲的冰棺旁。 顾勇没有明确地说那些人是谁,李飞猜出来了,他们就是把顾长鑫带走的小区物业。 在李飞的劝导下,顾勇同意了让警方对其父亲进行尸检。身为人子,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 第193章 旁敲侧击找线索 法医费力地脱去了顾长鑫身上的中山装,开始从头到脚进行尸表检验。 死者身高大约177厘米,很瘦,头发被染过,发根儿处呈灰白色。死者的鼻根部有明显的肿胀,鼻腔内有残留的血液。嘴角处有明显的破损伤口,口腔里也有几处很明显的伤口,从伤口的痕迹判断,像是被树枝一类的硬物戳出来的。 “树枝?这顾长鑫没事儿往嘴里放树枝干嘛?”李飞捏了捏鼻子:“我小时候倒是经常这么干,不是叼根树枝就是叼根草,觉得自个儿跟电影里的帮派人士似的特酷。长大之后就没干过这么二缺的事儿了,主要怕我妈打我。” “这可不是一根棍子造成的。”法医仔细查看着:“死者口腔里全是这种不规则的细小伤口,包括死者的舌头跟喉咙,这可不是一根树枝就能造成的。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都是小树枝,应该是绿化带里的那些。就伤口来说,死者生前被人欺负过。” “有人塞了一把树枝到顾长鑫的嘴里?是物业上的那帮人,目的是为了教训顾长鑫。”李飞站在法医旁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么密集的伤口,的确不像是意外造成的。” “不只是教训那么简单,李飞,梁队,你们看这里。”法医指着肩峰和上臂外侧部位给他们看:“这些淤血都是生前被打的。” 切开死者的头皮后,法医看出了更多的异常。死者左侧头皮的创口提示他们,死者的头部在生前曾有和地面撞击的过程。 “死者肋骨骨折,其中一根扎进了死者的脏腑,造成内脏出血。”法医指着那几根折断的肋骨给梁志洁看:“这么严重的损伤,一定不是交通事故造成的。” “既然是殴打,为何在死者的体表看不到明显的伤痕?”李飞问:“死者的儿子说过,他身体上的这些伤是死后才显现出来的。我想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造成这种情况?” “简单,内功。”法医抬头瞧了李飞一眼。 “您的意思是这殴打顾长鑫的是个武林高手?”李飞相当认真地看着法医,却冷不丁被梁志洁敲了一下头。 “笨,在打人之前垫个东西不就行了。” “我明白了,例如在死者身上包一个棉被,用木棍打,用脚踹得时候可能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但这种行为很容易给死者造成内伤。”李飞在自个儿身上比划着:“这帮人使得都是阴招啊。” “的确是阴招!”梁志洁的眸光沉了下来:“如果找不到切实的证据,顾长鑫的这个案子怕是不好定性。人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就算有伤,你也没办法证明他是被别人打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有能被藏起来的真相。” “先从周边的监控查起吧!顾勇的母亲还在住院,我估摸着他们也没想到顾勇会同意我们解剖顾长鑫,更没有想到我们的法医行动会这么神速。只要我们的行动足够快,一定能找到尚未被他们销毁的蛛丝马迹。”梁志洁查看着手机地图:“顾长鑫回家那天,邻居大伯曾看见他跟一个开车的人说话,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涉案人员。先调查小区周边的监控,找到这辆车,确认车主以及车辆信息。” “我去查!” “那我再去一趟中央花园。朱利利的案子还没破,鬼面人还没有真正付出水面,我可以打着查朱利利的名义去查一下他们小区近几天的监控。我跟保洁大叔聊天的事情他们未必知情,与顾长鑫有关的监控录像说不定还在。” “若是他们把监控销毁了呢?”李飞问。 “销毁了就证明他们是心里有鬼。”梁志洁语气加重:“事不宜迟,分头行动。” 这一次,梁志洁是从小区正门驶入的。她想看一看刘志宏的反应,倘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鬼面人,对于朱利利的事情一定会特别上心,只要上心就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行动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梁志洁等的就是她这个破绽。 进门时,梁志洁与刘志宏打了照面。 对于她的出现,刘志宏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梁队!” “小区里还有停车位吗?我想个离那栋楼近一点儿的。”梁志洁摇下车窗,“那个陈阿姨的家人没再找过你吧?” “多谢梁队关心,陈阿姨的家人没再找过我。”刘志宏手动打开道闸门:“您直接进去吧,这个点儿,楼下应该还有停车位。如果没有,您给我打电话,我帮您找个离得近的。” “忙吗?不忙的话我们待会儿聊聊。”梁志洁把车开进小区:“关于朱利利的那个案子,我们有了新的发现。” “恭喜梁队,这案子是要破了吧?”刘志宏往朱利利家的方向看去:“案子破了,她也就能安心了。” “我们也想尽快破案,给朱家以及关注这个案子的人一个交代。”梁志洁将一张照片递给了刘志宏:“你知道鬼面人吗?就是戴着这种鬼怪面具的人,她曾在小区里出现过,随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我们查过小区里的监控,发现她是从下水道溜走的。这小区里的下水道四通发达,就算是住在小区里的老业主都未必能说得清楚,我们怀疑这个鬼面人是小区里的管理层。” “梁队的意思是——” “你跟朱利利也算相熟,她的私生活确实是一言难尽,我想了解一下她跟小区的管理层是否有所纠葛?” “纠葛谈不上,跟我们一位姓陈的经理比较熟。”刘志宏压低声音道:“听人说他们两个是小学同学,但我没看见他们在一块儿过。这道听途说的事儿,不一定是真的,梁队您听一耳朵就算了。” “你们这位陈经理不是单身吧?”梁志洁意有所指。 “不是,他结婚早,儿子都上高中了。”刘志宏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梁志洁把车往前开:“梁队您先去停车,关于我们经理的事儿,咱们晚会儿再聊。”看書菈 “行,那我先去停车,晚一会儿过来找你。”梁志洁摆手,驾驶着汽车往朱利利家所在的那栋楼驶去。 目送着汽车拐弯儿,刘志宏正在摇动着的手停了下来,嘴角的笑容随之消失。 第194章 被人监视的感觉(上) 在梁志洁开车进入中央花园时,赵阳夹着开早会的笔记本回到办公室。 刚把椅子拉开,一只手就从后面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赵主任,干嘛垂头丧气的!我觉得咱们上一阶段的工作做得不错,起码给医院带来了实际性的效益。至于院长的那些批评嘛,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千万别放在心里,容易抑郁。” “你这小子!”赵阳回头,用笔记本拍了小徐一下。“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嚣张的很,一言不合就炒上司的鱿鱼。现在不行了,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中年男人的悲哀啊。”小徐一脸悲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你说这婚姻都给男人带来了什么?我今年26岁,我妈天天催婚,恨不得我明天结,后天就给她生个孙子。可我看看她跟我爸,再看看赵主任你,我是一点儿结婚的想法都没有。婚姻是什么?相互包容,你侬我侬?错了,婚姻是你刷锅我洗碗,你扫地我倒垃圾,只要一件事儿没干顺心,两个人就得吵吵。除了柴米油盐,还有养儿育女,想想都觉得脑子疼。” “何止柴米油盐,养儿育女,还有房贷车贷。”办公室里另外一名已婚男士感慨道:“我还好,我们家房子是我爸妈全款给买的。我记得赵主任家是贷款吧?那赵主任的压力更大。” “是贷款的。”赵阳坐下,顺手打开电脑:“这房贷看似不多,可每月都要还的时候压力真不是一点点儿大,关键是你不敢休息,一休息下个月的房贷就没戏了。” “主任你几个孩子?嫂子是干嘛的?” “嫂子是咱们同行,你入职晚没见过,我们几个都见了,长得还挺漂亮。”那同事说着还冲赵阳挤了挤眼:“其实男人跟女人都不容易,男人要上班挣钱,女人也要上班挣钱。男人下了班可以在外面溜达,女人还要回家照看孩子,还要洗衣服做饭。遇上像咱们这种知道体贴老婆的老公,那压力还小点儿,要是遇上个不靠谱的,那日子过得比咱们这些男人还要难。” “妇女之友,李哥你妥妥是个妇女之友,你老婆一定特喜欢你。”小徐冲着对面比了个心:“我妈那个人心特别大,她跟我说,只要男人婚后不出轨,那就是一个好男人。倘若这个男人还知道往家里拿钱,那就是一个还不错的丈夫。倘若他还知道帮自己的老婆分担一些家务,照顾一下孩子,那他就是一个妥妥的好男人。虽然我爸都做到了,但我妈的累远远超出我爸所能想象的。我心疼我妈,却自认为我做不了比我爸更好的丈夫,所以我不结婚既是为我自己负责,也是对我未来的老婆孩子负责。真的,我觉得像我这样的男人压根儿就不适合结婚,结婚就等于祸害别人。” 小徐的一番话让赵阳陷入了沉思,尽管知道他们不了解他真实的婚姻状况,甚至误把朱利利当成了他的老婆,可他总觉得那些话是在说他,是在暗指他过去的种种做法。 其实,类似的话魏莱也曾跟他说过,可那时候的他压根儿听不进去。魏莱说得对,他从未真正的站在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角度为她考虑过。跟朱利利在一起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没错,即便背叛婚姻他也能为自己找无数个理由。回头再看,他就一个感觉,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适合结婚,魏莱遇到他,嫁给他,许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给魏莱发了条信息:“对不起,我为我过去的种种向你道歉!” 他以为魏莱不会回他,毕竟他之前做得那些事情足够让她憎恨他,怨愤他,可魏莱回了,仍像过去那样,看到他的短信就秒回了——过去了!这个时候再来讨论对和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赵阳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会儿,手指轻点,一行信息又发了过去:“我想见见孩子,行吗?”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赵阳的心就悬了起来。 他知道魏莱可能拒绝,害怕魏莱会拒绝,但又心怀侥幸地想着:兴许她会答应呢,毕竟她是一个心软的,深爱过他的女人。 魏莱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回了一句尚有商量余地的话:“等孩子放学我问问他的意见吧。” 赵阳松了口气,拉开办公桌上的抽屉将笔记本放了进去。抽屉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拧开,里面装着十几粒药片。他倒出来数了数,又把药片装了回去。 “主任,藏啥好东西呢?”小徐伸着脖子看,被赵阳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中央花园,梁志洁打着找鬼面人的旗号在监控室里查监控,陪她来监控室的那位刚好是刘志宏提到的陈经理。 他是孟县城关镇人士,跟朱利利是小学同学,还坐过大半年的同桌。朱利利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初中直接去了实验一中,他是学渣,去了师资力量相对较弱的城关镇中学。要不是小学同学搞聚会,他都不知道他跟朱利利住同一个小区。朱利利那房子是她娘家的拆迁房,写得是她父亲的名字,即便在工作中见过户主的名字,他也没往朱利利身上想。 对于朱利利的个人生活,他以不了解,不方便讨论为由搪塞过去,但对于梁志洁提起的那个鬼面人,他却声称在朱利利家附近见过,且就在朱利利被害之前。 那是朱利利遇害前一个月的事情,那天楼上有纠纷,他跟另外一名物业工作人员负责出面协调。闹事儿的那家老太太特别厉害,两三下就把他推进了楼梯间。他正准备跟老太太好好讲讲道理,一抬头,看见下面的楼道里站着个“鬼”! 他当即就给吓住了,好在只是心里怕,没有喊出声来。等他定神再看时,发现那是个塑料模特,但被装扮成了“鬼”地样子。 那“鬼”站在楼梯拐角处,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唇鲜红且没有眼珠不说,身上还被穿了一件《山村老尸》同款。 陈经理是看过那个电影的,尤其对里面的楚人美印象极深。许是因为在看电影的时候被吓着了,成年之后的他听见那个名字就会不寒而栗,总觉得背后有一股阴风吹过。 第195章 被人监视的感觉(下) 按照物业上的规定,楼道里不能堆放杂物,一是不安全,二是容易滋生蚊虫,三是不美观,不文明,容易引起邻里纠纷。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所有业主都会遵循物业上的规定,例如他们当时正在调解的那一对儿邻居,就是因为在门口摆放鞋柜的事情吵吵了起来。 甲方认为门口是属于自己的地方,乙方认为门口是公共区域,她进进出出都要从那边过,不想闻甲方臭鞋子的味道。 事是小事儿,但吵吵起来没完没了,当一方处于下风的时候,就不是动嘴而是动手了。看见“楚人美”的时候,陈经理正捂着耳朵劝架,余光一瞟,魂儿都飞了。 尽管知道那个电影是假的,尽管知道这个世上是没有鬼怪的,可与生俱来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仍是让他禁不住小腿肚打颤。亏得当时人多,要是他一个人在楼道里肯定吓个半死。 为防那个“楚人美”吓到这栋楼上的住户,尤其是那些身体不好的,具有心脏类疾病的老年业主,陈经理交代手下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稍后去处理一下。 解决完邻里纠纷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不仅把嗓子喊哑了,连带着脑子也嗡嗡的。跟他一起去的工作人员也被那个厉害的老太太折腾地垂头丧气。三个人出门之后直接上了电梯,谁都没有想起那个放在楼道里的塑料模特。 陈经理是去开车的时候才想起来的。这若是别的事情,他可以等到第二天再去处理,可那么个吓人的东西摆在哪儿,万一晚上出事儿了呢?作为本小区的物业经理,他少不得要承担一些连带责任,更何况他晚上刚去处理过邻里纠纷,一旦发生意外,他就是那个背锅的。 思来想去,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楼上。 塑料模特是在13楼的拐角发现的,他本可以直接乘坐电梯到13楼挨家挨户的去问,谁家的模特谁处理。可刚进电梯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他觉得有双眼睛在看自己。 “电梯里有别人吗?”梁志洁问,盯着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那个人。 尽管面容有些模糊,但从衣着和体型来看,很像是顾勇的父亲顾长鑫。看書菈 陈经理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梁志洁的反常,更没有注意到梁志洁在盯着录像中的顾长鑫。他故意压低声音,刻意营造出一种恐怖气氛,用充满渲染的语气讲着:“那是晚上十点多,电梯里空荡荡的,除了我自己的影子和呼吸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实话,真要有个人反而不怕了,就是因为没有人才害怕。” “人都没有你怕什么?”梁志洁看到镜头中的顾长鑫走进了一个摄像头死角里。 “怕鬼啊!”陈经理答得一本正经:“我知道你们警察不信这个,我也不太信,可架不住小时候听的鬼故事太多,心里总是毛毛的。我知道那电梯里没有人,可就是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尤其在靠近13楼的时候,那电梯突然震动了一下。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就那么一刹那间,我脑海中涌现出了无数个恐怖电影中的镜头,真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经理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梁志洁却被突然出现在监控视频中的那只手吓了一跳。那只手不是突然出现在监控中的,而是从监控死角伸了出来。梁志洁示意工作人员暂定,死死地盯着那只手,最终确认它就是顾长鑫的。 从监控角度来看,他应该是趴在地上的,而且那只手只出现了一下就被拖回去了。 兴许在那只手出现的时候,顾长鑫就已经在挨打了。 陈经理的脑袋从后面探了过来,“梁队,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继续,我对你刚刚说的那个楚人美很好奇。”梁志洁摁下鼠标,回过头来看了陈经理一眼:“你找到那个楚人美了吗?既是塑料模特,我想它的主人是从事服装生意的吧?要不就是年轻人,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我没看到那个东西,我的意思是我没看到那个塑料的楚人美。”陈经理说着打了个冷颤:“我原本是想在13楼下电梯的,那电梯不是震了下嘛,然后我就上了14楼。还是站在那个地方,还是用我的这只眼睛往下看,结果那个“楚人美”不见了。 “被人搬走了?” 陈经理摇头:“我当时有两个想法,一是它被自己的主人搬走了,二是它不见了。理智上,我倾向于第一种,它是被自己的主人搬走了。可精神上,我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想象,我觉得它是不见了。这边的楼道都是声控灯,当你站在14楼的时候,就只有14楼的灯会亮,楼上楼下全都是黑的,但我的知觉告诉我,那个塑料版的楚人美就在楼下,就在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看着我。” “这是你的想象,她只是个塑料人罢了。” “我听见了笑声,就在那个角落里。”陈经理皱着眉头:“那笑声有点儿奇怪,不像我们平时笑的那样,它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不是我又听见了第二声,我都怀疑我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陈经理第二次听到的笑声很长,一阵阵的在空荡荡的楼梯里间里回响。有了笑声,楼下的灯全都亮了。陈经理循着声音探身看去,起初什么都没看见,就在他准备回去时,一张脸从13楼的拐角那儿探了过来。 “是那个楚人美?”梁志洁问,视线并未从查找监控的电脑上离开。 “不,是一张鬼脸。”陈经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恐惧:“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吓成那样。”“看清楚了吗?是一张什么样的鬼脸?” “跟那个塑料的楚人美不一样!楚人美是影视剧塑造出来的,她的特征是标配的,例如长如海藻般的头发,惨白的肤色,血红的嘴唇,空洞的眼睛或者是泛白的眼珠子等。我看见的那个更像是面具,就像是小时候戴着玩儿的那种。猛地一看,有点儿吓人。”陈经理顿了一下:“我之所以觉得恐惧,不是因为那张面具,而是那个躲在面具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