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当娇气美人》 1、枫桥高中（一） “投中了吗？！” “哇！！中了中了，三分球！” “靠！！绝杀！！” “谢知牛逼！” “谢知！谢知！谢知！” 混乱的头脑随着身边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逐渐清醒，纪苏晃了晃还在发昏的头，耀眼的天光一瞬间映入眼帘，刺激得浅色眼瞳微颤了一下。 细白的手指握了握落在手上的阳光，屈起的指尖并未感受的平常的僵硬酸涩，灵活得仿佛像是在做梦。 但如果说是做梦的话，那也太过真实了。 纪苏还尚未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分别，身边的女生就发出了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躲开，躲开……快躲开啊！” 纪苏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但还是慢了半步。 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 直到它重重的砸在肩膀上，纪苏才意识到那是一颗篮球。 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纪苏疼得眼前一黑，极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他原以为这次又会像往常一样摔断胳膊摔断腿，或者更不幸一些，折断几根肋骨。 可是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肩膀被砸得钝痛外，身体的其余部位好端端的，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砸中谁了？” 有人迟疑片刻后，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道：“那个位置，好像是纪苏吧。” 同伴面露不屑的轻嗤：“……纪苏？他又搞什么幺蛾子，别是又故意出风头吧。” 身形纤细的少年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右手捂着被砸中的肩膀，像是被砸傻了一样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单眼皮的男生厌恶的瞥了一眼纪苏，高声道：“郑钰，你把纪苏砸得这么惨，不来道个歉吗？” 口中说着要人道歉的话语，语气里却满是看笑话的恶意。 匆匆跑过来捡篮球的郑钰，连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纪苏一眼，拾起篮球后随手在地上拍了两下。 于他看来，对方远没有他手中的篮球宝贵。 至于有没有受伤，那就更不重要了。 “他是故意跑到我篮球下面的吧？我还嫌他把我篮球碰脏了，让我给他道歉，别做梦了。” 故意挑火的单眼皮男生笑道：“也对，谁知道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病毒，咱们正常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郑钰啐了一口：“好好打个篮球，真他妈晦气！” …… 纪苏感受到了来自众人的恶意，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他还停留在震惊的情绪中。 他用力捏了一下肩膀，本就疼痛的肌肉越发酸痛，但他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加重了些力度，直到触碰到骨骼坚硬的触感。 这是完全健康的，不会受到一点打击就折断的骨头。 他眼眶一酸，差点哭出来。 纪苏患有十分严重的脆骨病。 这是一种源自于基因的疾病，又称瓷娃娃病，患有这种病的人骨骼十分脆弱，就像精致易碎的瓷娃娃，稍微一点磕碰都可能造成骨折，只是简单的摔一跤都可能摔断身上好几根骨头。 纪苏从小到大从来没像正常人一样，放肆的奔跑打闹过，自他记事起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 这种一眼便可望到头，还要时时刻刻忍受疼痛折磨的日子，远不如早日解脱来得痛快。 就在纪苏对生活绝望的时候，一位自称为系统的家伙出现了。 对方承诺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但条件是需要通关逃生游戏，来赚取足够的积分。 为了能获得健康的身体，纪苏和系统签订了契约。 【f级新手副本为您导入。】 【枫桥高中是一所管理严苛的封闭式中学，这里有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顶尖的生源，每年都会向名牌大学输送大量的优秀毕业生。直到某个事件的发生，这所高中逐渐变得诡异】 【通关条件：新手副本无特定通关条件，只需存活七天即可视为通关。】 【人物设定：你是一个四处撒网的海王，十分颜控，遇到符合审美的人就忍不住对其告白，如今你正在同时舔三个优质男神，男神却迟迟不进鱼塘，把你当成笑话。】 【即将刷新个人任务。】 【任务1：向谢知告白。 任务2：对项玄诉说爱语。 任务3：与叶向南确定关系。】 【新手副本为单人副本，祝玩家游戏愉快。】 【系统5210竭诚为您服务。】 本来认真倾听的纪苏，在听到系统说到人物设定后，神情越来越微妙。 比起那个存活七天方可通关的任务，更令他在意的是…… 他带着不确定的疑问，问系统：【向……三个人告白？】 系统：【准确来说，你只需要向谢知一个人告白。】 纪苏：【………】 他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系统下达的个人任务清单，无论是海王的描述，还是要对三个目标表露爱意，都让纪苏十分头大。 【个人任务如果不完成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 【会影响评分方面的判定，您的愿望需要大量积分，建议您尽量完成个人任务。】 系统顿了顿，继续道：【碍于你是新人，系统会在适当情况下给予你提示。】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系统提高了音量：【谢知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篮球比赛，正是又热又渴的时候，你可以将手里的水送给他，来增加对方的好感。】 纪苏闻言低下头，他的左手果然紧握着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 只不过因为刚才摔倒的缘故，瓶身上覆盖了一些脏兮兮的尘土。 纪苏不免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系统为他指示了谢知所在的方位。 一米八八的男生身形十分优越，他长着一张极为帅气的脸，眼眸深邃，鼻梁又高又挺，将旁边的人都衬得灰扑扑的。 纪苏看过去时，男生正撩起衣衫，擦拭着额头上汗珠，露出六块明晃晃的腹肌。 似乎留意到了纪苏的视线，谢知极轻的皱了下眉，将衣服放了下来。 纪苏一下子捏紧了手中的水瓶，紧张的就差同手同脚，但他还是向谢知走了过去。 一道又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集中在少年单薄的身上，不是看好戏的恶意，就是对他又凑上去的厌烦。 “哈，他活在世界上的意义不会就是为了勾搭男人吧？” “人多厉害啊，同时钓着三个人，搁你你行吗？” “可别逗我笑了，舔狗都没他会舔。” “你看有人搭理他吗？谢知都快被他恶心死了。” “那照你这么说项玄岂不是得连夜扛火车走？” “人家都拒绝过好多次了，竟然还没脸没皮的往前凑，城墙都没他脸皮厚。” 他们丝毫不避讳，音量放的恰好能被纪苏听见，根本不在意纪苏的想法，换言之，他们就是故意的，想看他的笑话。 毫不掩饰的恶言恶语让纪苏的脊背一瞬间绷直了，有些话他要很费力的理解才能明白意思，但恶心，脸皮厚这种直观的词汇还是一听就懂的。 也不知道原身做了什么，让大家这样讨厌他。 谢知比他要高大半个头，站在身前十分有压迫感。 纪苏好不容易酝酿好的话语顿时卡了壳。 他捏了捏手心给自己打气，然后缓缓仰起了头。 金灿灿的太阳照在了纪苏的脸上，仿若打了一层柔和而又细腻的暖光。 少年的皮肤宛如新雪一样洁□□细，毫无瑕疵，眉眼间却缠绕着一股又轻又柔的病弱之气，像某种漂亮易碎，需要人精心呵护的的瓷器。 按理来说体弱多病的人，嘴唇一般也是苍白的，但纪苏的唇色却是堪称艳色的嫣红。 红得浓郁，似乎微微一吮，就能吸出香甜的汁水来。 这是一张被造物主无限偏爱的脸庞，以色彩分明为笔触细细勾勒，端的是雪肤花貌，美不胜收。 又像是被浓墨重彩加工后的风景图，纯情与欲气融合，清丽与艳色交织。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纪苏会这样……漂亮。 夺人心魄的美貌是最好的利器，篮球场上拥挤得人山人海，却有了几秒钟的鸦雀无声。 受到冲击最大的无异于站在他面前的谢知。 谢知的脑子轰隆隆的，好像同时开过去了好几辆汽车。 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羞辱人的词汇他完全抛在了脑后。 漆黑的深瞳紧紧盯着仰起脸看他的纪苏，从浅琥珀色的眼瞳一路向下，落下到了浓郁殷红的唇瓣上。 纪苏……原来长这样？ 怎么娇娇弱弱的，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一股热气在体内蒸腾而上，似乎连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谢知忽地感觉有些热，这热气来得突如其来，却远比刚才打球时要热上许多。 他看向纪苏握住的水瓶上，声音低沉的问道：“给我的？” 纪苏楞楞的回道：“啊，对。” 男生伸出手接了过来，轻松的拧开瓶盖，喉结上下滚动的几下，就喝进去了多半瓶水。 炙热的天下，冷水早已变成了温水，喝在嘴里的口感并不好，但谢知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瓶水有股甜味。 好像……纪苏身上那个味道。 这瓶水并没有发挥解渴的功效，谢知反倒更热了。 年轻的男高中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也没见识过这样漂亮昳丽的人。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纪苏，声音透着点哑：“谢谢。” “不…不客气。” 谢知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纪苏的神经却还是放松不下来。 谢知实在太高了，投下来的阴影能把他完全罩住。 胳膊上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藏在宽松的短袖下，微微弓起，有着十足的存在感。 纪苏原以为对方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恶言相向，没有想到谢知居然这样轻松的接受了自己的水，而且看起来…… 谢知对他的观感，好像还不错？ 纪苏眼睛微微上挑，悄悄的看了一眼谢知。 男生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对他偷偷摸摸的注视抓了个正着。 “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又不是不让你看。” 纪苏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马上收回了目光。 可爱又可怜。 谢知舌尖抵了下牙齿，轻笑道：“怎么这么胆小。” “我记得你叫纪苏？” 纪苏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几秒钟的沉默，足够没什么经验的男生从现有的几种搭讪方式中，筛选出最好的一个。 谢知道：“学校里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一直想去看看来着，你陪我去？” 哪怕他有意减缓说话的语速，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丝急切。 谢知一向对这些甜兮兮的饮品不感兴趣，只是潜意识里想要找个借口和纪苏待在一块。 而且这少年看起来像只过于漂亮的小猫，糯叽叽的，应该会喜欢喝这种甜腻的奶茶。 纪苏沉默了片刻，想起自己的人设和任务，刚要答应，刺耳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系统冷漠的机械音随之响起：【第一天最好不要逃课。】 纪苏只能婉拒了谢知。 谢知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神情产生了片刻恍惚。 就在这恍惚的刹那，纪苏迅速的跑离了他的身边。 谢知刚想追过去，一群拿着毛巾和冰水的人忽然围了上来，直接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纪苏离去的身影，魂都被勾跑了。 “那是纪苏？” “他长……这样吗？” “好他妈靓啊，真他妈漂亮。” “长成这样我也养鱼，天天养，三条怎么能够？我养他妈三十条。” “操，我tm也想被养啊！” 2、枫桥高中（二） 体育课结束后，纪苏一路按照系统的提示，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里。 篮球场离教学楼有些远，怕迟到，他是一路跑回去的。 长这么大，纪苏还是第一次这样毫不顾忌的奔跑。 潮热的空气顺着浮动的微风一路润泽到饥渴的肺部，氧气供应不足使喘息变得越发急促，喉咙处也随之泛起了一股浅浅的血腥气。 跑步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呼吸费力，腿脚酸痛，因为身体太过柔弱，眼前还一阵阵发黑…… 但纪苏还是很开心。 为拥有一具很普通人一样的身体，而开心。 再也不用担忧身体会出现骨折的状况，再也不用忍受疼痛的折磨，再也不用…… 系统：【你开心得太早了。】 纪苏：【。。。】 【逃生游戏的死亡率一向居高不下，就连新手副本也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你可以看一下你的个人面板。】 纪苏依言打开自己的个人面板。 【体质：d级。一戳就破的软豆腐。 武力：f级。稍微强壮些的女孩子你都打不过。 智力：b+，勉勉强强正常人的水平。 魅力：＊*＊？或许也不是不可以采取另外一种通关方式…… 综合评定：c级，恐怖片里负责作死为主角提供线索的炮灰，完全游离在剧情之外的路人甲。 ps：*＊*的魅力值如果运用得当，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系统的评价难听且中肯。 纪苏有些难堪，羞红了脸庞。 他指着一堆***的魅力值，【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没有等级划分。】 系统顿了一下，回应道：【……很厉害的意思，你可以把它当作sss+。】 系统还是第一次见到魅力值爆表的宿主。 它是系统，自认为是一种等级远高于人类的生命拟态，见多了形形色色、各有千秋的美人。 哪怕它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以一种极为挑剔的态度去苛责，也无法否认宿主的美貌。 系统心想，难怪他会刷出这样的个人任务。 预备铃已经响过一次，班级却依旧吵闹。 纪苏的身体还是有些弱，这样一路跑回来已经开始小口小口的喘着气，他在走廊外平复了几秒钟后才进了班级。 由于身体原因，纪苏只在很小的时候，和这么多人一起在教室里上过课。 那时的病情还算稳定，不像现在这样随意磕碰都会磕断骨头。 可惜好景不长，纪苏只上了几个月的学就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进了医院。 之后纪苏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上学，因为请了私人教师，学习进度虽然也没落下，但总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 可能潜意识里他还是期盼着校园生活的吧。 不过这里却并非是一个圆梦的好地方。 纪苏收回思绪。 他的座位在最后面的角落，要穿过长长的过道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 班级里的同学似乎也很讨厌他，在他回来后，刚才还吵闹不休的热闹氛围霎时冷凝了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纪苏身上。 他稳住心神，生怕有谁从桌案下伸出腿来绊他一跤，或者谁从后面推他一把。 还好一路安全。 纪苏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看到自己的书包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被人泼上了污浊的脏水，散乱的书本上布满了脏兮兮的脚印。 桌子上也被人用红色的签字笔十分恶毒的诅咒着： 纪苏，你怎么还不死？！ 死字的大小是其他字的好几倍，足足占了半张桌子，笔迹歪歪扭扭，大概是害怕被人认出来，施以咒骂的人特意用左手书写的。 红色的墨水晕染开来，像极了浓稠暗沉的血珠，充满了阴郁不详的气息。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瓷白的肌肤细腻的不见一丝瑕疵，琉璃色的眼眸润上了一点水色。 身形纤弱的少年眼睫低垂，红润的唇抿在了一起，仿佛被吓到了，一副可怜又柔弱的姿态，非常容易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纪…纪苏？你没事吧？” 本来想要看笑话的前桌男生，在见到身后的纪苏后，目光一滞，立马收敛起了轻蔑不屑的姿态，担忧的询问。 男生夸张的吸了一口气，一副第一次看见桌子上惨景，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面露震惊的问：“谁啊？这么过分？居然做这种恶作剧？”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靠近，将纪苏包围在中间，目光定定的凝在少年的脸上，闪过惊艳和痴迷之色。 “纪苏，我的桌子很干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 “你的上面都是卷子，整理起来多麻烦啊，不如用我的吧？” “纪苏，你坐我这里，我这里没人！” …… 对纪苏展示敌意的同学们此时此刻好像换了个人，他们纷纷亲切友好的招呼着纪苏，都想把自己的桌子换给他。 不知道是谁太过激动，一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桌椅。 刺耳的嘎吱声吵醒了趴在桌上睡觉的陈绍。 睡眠不足的男生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眉眼间夹杂着阴郁的气息，带着即将倾泻而出的怒火，望向被一群人围在最中央的始作俑者。 陈绍站起了身，拨开挡在身前的男男女女，走向了被挡得严严实实，在众人的盛情下看起来颇为无助的纪苏。 他的个子比周围的人都要高，肩宽腰窄，染着一头格外嚣张的银发，长相帅气中透着几分不羁肆意。 见到他过来，刚刚还在吵吵嚷嚷的同学瞬间变成了被捏住脖子的猫咪，一脸乖顺的闭上了嘴巴。 陈绍漫不经心的偏转眼眸，定在少年格外漂亮的脸上：“新来的？” 在看到纪苏这张格外赏心悦目的脸之后，陈绍的起床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连带着想要找茬发泄怒火的心思也歇了下去。 纪苏没太懂他是什么意思，“什…什么？” “我问你，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吗？” 纪苏：“……不是。” 陈绍本是随口一问，听到纪苏否认了之后，神情却罕见的怔了几秒。 不应该啊，长这么漂亮，怎么之前没有留意到？ 只是这疑惑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琥珀中，激起了一层浅浅的涟漪后就消失不见了。 3、枫桥高中（三） 纪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对着桌子上尚未干涸的字迹擦了擦，血糊糊的几个字被他擦成了粘稠晕红的一片，看起来更加恐怖恶心了。 他抿了下嘴唇，垂下目光深思。 新手副本的通关条件是，成功存活七天。 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七天里，极有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危机。 只可惜系统像个谜语人，除了必要的人物背景和古怪的人物设定，并未对他透露出更多有关于副本的信息。 如果这是现实，确实可以用单纯的恶作剧来解释，有人讨厌他，看他不顺眼，想要用这种方式恐吓他，让他害怕。 但在副本里，纪苏不得不往最坏的一方面去想。 ——有人想要他的命。 会是谁呢？ 纪苏抬起眼眸，看向周围的同学。 与他视线交集的人，都慌里慌张的低下头，目光躲闪不敢直面他。 一副心虚无措的模样。 有相同反应的人实在太多了，纪苏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然后他又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陈绍。 男生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恶意满满的诅咒话语。 “你得罪了谁？竟然这么恨你。” 纪苏沉默：“……”他也想知道。 陈绍慢条斯理的道：“阴沟的老鼠最爱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招数，你要是心中有了人选，最好离这种人远一点。” 说完这番话，陈绍又恢复之前懒散的姿态，他似乎很困，整个人都充斥着睡眠不足的慵懒，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纪苏嗯了一声算是应答，眼神不自觉的飘向昏昏欲睡的男生。 对比起其他人的古里古怪，唯有陈绍的反应还算正常。 而且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人，嗯……总不会有人骂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吧？ 纪苏心念一转，然后拉住了男生的校服衣袖。 怕人厌烦，他只拉住一小点，也不敢施加力气，只要男生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姿态，他就会马上松开。 细细的两根手指，在深蓝色校服的衬托下白得晃眼，指甲修剪的光滑齐整，指尖泛着粉色健康的光晕。 他细声细气的问：“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轻飘飘拉扯的举动，只要稍加使力就会轻松的挣开。 陈绍却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眸色一点点沉下去，变得晦涩暗沉，有什么情绪在他的眼底缓缓酝酿，裹挟着未知的风暴。 陈绍半眯起眼睛，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低头看向纪苏。 少年的脸微微扬起，正满含期待的望着自己。 鸦羽般的碎发乖顺的贴在他脸侧，浅琉璃色的眼瞳蕴着一点润泽的水光，就连挺翘的鼻尖都透着淡粉。 红润的唇微抿，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少年似乎知晓怎样的姿态更会让人心软，他仰着又细又白的小脸，认真而又专注的望着陈绍，就像在看着……什么很重要的人。 弱小，漂亮，精致，乖巧。 让人舍不得拒绝。 陈绍低声道：“……好。” 陈绍带着纪苏在自己的位置坐好后，捧着课本的老师才珊珊来迟。 陈绍随心所欲惯了，收拾了半天才腾出了一点位置。 还好纪苏人小占的位置也少，才能勉强坐下。 纪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围绕在中间，挤挤挨挨的缩成一小团，双腿十分规矩的合拢在一起，生怕碰到什么东西惹人不高兴。 他的脊背挺得又板又直，一张不及巴掌大的小脸又白又粉，眨也不眨的盯着摆在中央的课本，看起来乖巧得要命。 陈绍拇指和食指轻蹭了一下，克制住了莫名升起的冲动，“你先在这里坐着，之后我会把这些东西放到杂物间里。” 纪苏小声的回道：“谢谢，麻烦你了。” “谢什么，都是同学。”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全班的注意力几乎都明里暗里的集中在这里，老师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对陈绍做出的行径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并未说出什么斥责的话语。 副本世界里和现实世界中的知识框架有所不同，无论是知识点还是公式都乍一看起来熟悉，实际陌生的很。 老师讲解的速度很快，纪苏根本有听没懂。 “现在把书本翻到第五十八页，做以下几个习题……十分钟后我会找人提问。” 安静的教室只剩下了翻页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苏总能感觉到老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夹杂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恶毒。 纪苏一筹莫展的盯着那几道题，手心泛起了黏腻的汗珠。 凉意顺着脊背一路攀升，随着时间的流逝，纪苏越发能感觉到讲台上的老师，对自己越来越凶狠的注视。 他会提问我。 在现实世界里，如果回答不上来，最严重的不过是罚站，罚抄写，或者轻描淡写的训斥几句。 可是在副本世界里如果答不出来，纪苏无法想象自己会遭受什么。 同桌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压根没有理会老师的话语，更遑论会去做这几道题了。 旁边的同学正奋笔疾书，他们有意识的将自己书写的答案档好，用手背完全遮挡住，防止别人的窥伺。 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纪苏头脑一片空白，一道题也没解出来。 老师捧着课本，大声道：“时间到，现在我开始提问！” 他像某种游走于阴暗角落冷血动物，嘶嘶的吐着带有剧毒的蛇信，怀着恶毒与兴奋，紧紧的盯着面色苍白的纪苏。 他欣赏了一会少年紧张慌乱的模样，才尖厉着嗓音道：“纪苏，你来回答第一道题！” 完全寂静的氛围下，就连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 寒意侵遍全身，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着寒颤，纪苏蹙起眉，思考如何才能逃离这一困境。 如果放在正常的班级里，哪怕老师的问题你无法回答上来，只要态度够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况且这只是副本中的第一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必死的局面。 温度又降低了许多，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变成了白气，地面上凝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 纪苏穿着简单的夏季校服，在寒冷的侵扰下，手指都在发着抖。 他斟酌着措辞，刚想回答，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念着一串数字。 身旁熟睡的男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见他颤着眸光看过来，手指点了一下课本上的题。 纪苏福至心灵，立刻对着老师重复了一遍那串数字。 恶毒的目光逐渐转换成了不甘心，但因为纪苏回答出了正确的答案，老师又没办法做些什么。 他只能咬牙切齿的挤出个微笑：“很好，你坐下吧。” 一场危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周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温度也逐渐升了回来。 老师拿着粉笔，在讲台上认真的讲解起了这几道难题，下面的同学跟着大声附和。 老师面露和缓的微笑，和刚才的可怖渗人大相径庭。 就像……就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额角渗出的冷汗以及狂乱不止的心跳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纪苏，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纪苏的心里还残留着恐惧的余韵，急需某种东西安抚心神。 他本能的摸向口袋，掏出了三块奶糖。 纪苏很喜欢吃糖，兜里总会备着几块又甜又腻的奶糖，尤其是在病房里的时候，他两天就能吃一盒。 生活过得太苦了，总需要一些甜味。 心血来潮帮了纪苏一把的陈绍，正安静的闭目养神，听见少年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太在意。 直到少年携着甜甜的香气凑了过来，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两下他的手臂。 素白的掌心伸到了自己眼前，上面放着一颗小小的糖果。 纪苏歪着头，又乖又软的弯着唇角，小小声道：“吃吗？” 向来不会接受他人食物的陈绍，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舌尖抵着那块又软又糯的糖，口腔弥漫起来浓郁的奶香气。 这股味道和纪苏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都是又甜又糯的奶味，好闻又容易上瘾。 陈绍含糊不清的说道：“那**老师就那样，喜欢提问人，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害怕。” 纪苏怔了一下。 在提问他的时候，老师的神态明显不正常，也不知道陈绍有没有留意到。 又或者……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陈绍应该是个好人。 不仅告诉他正确答案，帮助他脱离险境，还安慰他不要害怕。 “谢谢你帮我。” 纪苏像是做了什么极其郑重的决定，鼓着小脸从手心里又分出一块奶糖，非常艰难的递给了陈绍。 “再给你一颗。” 4、枫桥高中（四） 能从纪苏手中拿到糖无异于从饥饿数天的人手中获取食物。 对纪苏来说，他可以忍饥挨饿，也可以挨冷受冻，但糖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他的口袋里可以没有止痛药、麻醉药，但不能没有糖。 只要嘴里含着一点甜味，他就觉得由骨折带来的漫长痛苦，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他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只找到了三块糖。 给了陈绍两块之后，就只剩下一快了。 这样的认知，不自觉的让纪苏开始呼吸急促，心慌意乱。 某种想要独占的心思逐渐甚嚣尘上，最后又被他极力压制了下去。 陈绍帮助了他，给他两块糖是应该的，他不能，也不该这样小气。 纪苏的唇角往下压了压，透着点留恋的味道，手指收缩又握紧，最终还是把糖交到了男生手中。 他不敢多看一眼，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又把糖抢回去。 做完这一切后，纪苏略显珍重的摸了摸仅剩的最后一块糖果，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拨开糖衣，放到嘴里。 再等一等吧，只剩最后一颗了。 他还不舍得现在把它吃掉。 陈绍将纪苏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眼睛半眯，看着少年带着些委屈的低着头，视线虚虚的顿在书上，心思却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好像一只被抢夺了心爱玩具的猫猫，连毛茸茸都尾巴都垂落了下来，可怜巴巴的像被谁狠狠欺负了一样。 小巧精致的糖果落在了陈绍的手心里，圆圆润润，很小的一颗，几乎没什么重量，却越来越有存在感。 他又看了纪苏一眼，少年依然紧绷着一张小脸。 啧，就这么舍不得？ 陈绍难得的产生了些许负罪感。 “还给你。”他故作随意的将糖果扔回纪苏面前，“我不太喜欢甜兮兮的味道。” “诶？” 失而复得的惊喜太过猝不及防，纪苏差一点就克制不住面部表情，溢出了笑意。 还好他最后及时收住了上扬的唇角，却不知道闪亮发光的眼眸早就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纪苏小声道：“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纪苏是真的觉得可惜，居然会有人不喜欢吃糖。 手中有了两块糖，就像有了某些底气。 纪苏也不再克制，手指轻巧的拨开一颗。 他先是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轻舔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心满意足的回味氤氲在舌尖上的甜味。 他和陈绍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周围的同学个子都很高，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纪苏藏在书后面，像个护食的小动物又舔了一口后，才将糖果放进嘴里。 吃完之后，他看着指尖上沾的糖霜，又忍不住舔了两下。 少年脸嫩手嫩，就连口腔里都是微润的粉色，洁白整齐的牙齿咬着糖果的一边，舔舐的时候露出一点又红又润的舌尖。 陈绍的困倦早就跑到百八十里外，不见了踪影。 他的眸光定定的，盯着纪苏那张漂亮的脸。 看着他像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一样，仔细的舔着那块奶糖，到最后居然舔起了手指，一点甜味都不肯放过。 那一下仿佛舔在了陈绍的手上，他似乎感受到了少年唇齿间湿润柔软的触感，他反应极大的往回收了下手。 燥意顺着血管在全身蔓延开，然后缓缓融入四肢百骸中。 陈绍忽然感觉有些热，松了松领口。 然后压抑的移开了视线。 没转开几秒钟，又不受控制的转了回来。 为了隐藏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陈绍冷着嗓音道：“吃糖就好好吃，不要舔手指。” 纪苏动作一顿。 纪苏愣了愣。 纪苏完全呆住了。 耳根慢慢泛起了红晕，到最后整张小脸都泛着绯色。 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前纪苏也不是没有这样吃过，在糖果库存不多仅剩几颗时，他也会这样格外珍惜的吃完。 但那时候周围都是没有旁人在的，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哪怕就着糖果封衣直接舔干净，也不会有人看见。 拿到糖果后的习惯使然，让他完全忘却了自己身处的并不是空无一人的病房，而是坐得满满当当，周围满是陌生同学的教室！ 完了，他一定觉得我不讲卫生。 第一次这样无知无味的含完整块糖，不仅没有提升满足感，还尴尬又难堪。 好在陈绍说完之后，又有些犯困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补觉不理他了。 …… 纪苏像个普通学生一样，上了一整天的课。 除了数学老师在最开始提问他时表现出了诡异之处外外，其余科目老师的行为举止目前来看还算正常。 这所高中施行的是封闭式教育，除了极少数的个别情况外，大多数学生都在学校里住宿。 不过宿舍也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的价位能够选择不同的宿舍环境。 如果钱到位，还能享受独自一人的高级公寓。 他在副本世界里的身份有个不错的家境，宿舍是个二人间。 有客厅，有厨房，有独立卫浴，有互不打扰的两个卧室。 只希望室友是个好相处的人。 系统轻哼了一声：【你的室友是项玄。】 纪苏一愣：【……谁？】 回应他的是系统不明所以的嗤笑声。 纪苏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项玄这个名字为什么这样耳熟了。 他的个人任务里，好像是有一个和项玄诉说爱语的任务。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啊，系统先生，是我记性太差了。】 系统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礼貌尊敬的同它说话，还尊称它为先生…… 这小笨蛋瞧着娇娇气气，柔柔弱弱的，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系统矜持道：【这很正常，新人都会有这样的过渡期，不过你要尽快强大起来，新手副本我可以指点你、提醒你，但之后的副本都要靠你一个人过。】 纪苏点了点头：【谢谢你，系统先生，我知道了。】 电梯停在十三层久久未动。 纪苏又按了一下指示键，刺目的红光不停闪烁着，箭头一闪一灭，电梯仍旧没有下降的趋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还没到七点钟，天空早早的就黑了下去。 外面一片粘稠浓郁的黑，只有依稀几个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电梯停下的层数也很不吉利。 纪苏没敢在这里停留太久，转身走向了消防通道，爬起了楼梯。 一下子趴十几楼，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倚靠在走廊里，歇息了几分钟后，才按照门上面的牌号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钥匙在锁孔里扭转了半个身子，纪苏打开了宿舍门。 刺目的光线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纪苏连忙用手挡了挡。 他半眯着眼睛看过去，看见了他的室友正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略显空荡的行李箱半掩着，里面摆放着几件衣服。 5、枫桥高中（五） 纪苏视线微抬，恰好对上了对方满含阴郁和不耐的眼眸。 项玄的长相有种难言的矜贵，眼眸狭长，眼尾上挑，右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痣，居高临下的望过来透着些许冷漠和不近人情。 纪苏一向对他人的情绪很是敏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项玄对自己的不喜与厌烦。 他握住门把手的手指一下子缩紧了，紧张的问道：“你要……搬走吗？” 项玄并未应答，用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眸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他望过来的目光很有压迫力，纪苏半边身子都快被冻僵住了。 【恭喜触发支线任务。】 【任务一：请阻止项玄离开，倒计时：四个小时。】 【任务成功将奖励10点个人积分，积分可在商城购买食物、衣服、道具等多种物品，视副本等级将为您解锁不同的购买权限。】 支线任务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原本在项玄的注视下，想要落荒而逃的纪苏，在看到奖励的十点积分之后，勉强克制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但他向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心思也并不多活络，尤其是在察觉到了项玄对自己的厌恶之后，就是这样站在他面前都止不住的恐惧。 纪苏支吾了几秒钟，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 “你能不能不要走？” “………” 少年身形纤细，颤动的眸光也是怯怯的。 皮肤白皙柔软，一张脸漂亮的足以蛊惑人心。 像盛开到极致玫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馥郁和美丽。 原以为纪苏又要搞出什么倒胃口的小伎俩，却没想到只是这样可怜兮兮的祈求自己不要走…… 项玄有一瞬间的愣神，坚定离开的心思也产生了片刻的动摇。 纪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今天我有点害怕。” 项玄低声反问：“怕什么？怕黑？”，说着说着就带上了讥讽的语气，“我原先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 “我回来的的时候电梯一直停在某个楼层不下来，路上的灯也忽明忽灭，还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人跟着我……” 纪苏有意颤抖着声线想要表现出惊惧慌乱的情绪，但看见项玄越发冰冷的神色，声音慢慢变得微不可闻。 他不抱希望的问道：“只是一晚上，也不可以吗？” 就在纪苏心里揣揣，觉得男生马上要毫不留情的拒绝后，项玄反手拉起了地上的行李箱，留给他了一个冷漠的背影，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没有下次。” 这是同意了？ 纪苏连忙提高音量回道：“谢谢！” 【支线任务一已完成，积分已发送至宿主的个人账户中，请注意查收。】 纪苏打开系统面板，果然看见积分的数目从0转换成了10。 他点开了右下角的商城，里面有权限购买的只有两件商品，售价都为十积分。 一个是持续十分钟的隐身药水，另一个是评级为f的逃脱类道具，可以困住能量体五秒钟。 这两个刷新的道具好像都是用在逃跑或者隐藏上面的，纪苏心头一跳，那是不是意味着，后面他会遇到某些像是追击……或者追杀的事件？ 纪苏稳了稳心神，又注意到了能量体三个字，他在心底琢磨了一下，忽然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要用能量体这三个字？ 是不是有可能，想要他命的不止有人类，还有……怪物或者灵体？ 他又想起了上午那节数学课，因为一时没有回答出问题，老师忽然转变的恶劣态度以及恐怖扭曲的，正常人根本做不出面部表情，像极了某种异形变身时的模样。 如果不是有人好心告诉他答案，他指不定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纪苏一个人，鸦雀无声的氛围下，一切都显得寂静又渗人。 公寓的隔音也不是特别好，总能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某种小动物在翻找垃圾桶里的垃圾。 纪苏没有多待，也转身回了房间。 躺在柔软的床上，才感觉整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他蹭了蹭松软好闻的枕头，想起个人任务里乱七八糟的感情戏就感觉头疼。 一天之内，他接连遇到了两位任务目标。 却一个比一个看起来不好招惹。 遇见的第一个目标是谢知，他在学校里应该很出名。 还未清醒的时候，身旁人就不停的叫喊着他的名字。 只是打个篮球就吸引了好多人的注目，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当当。 紧接着系统就提示他可以通过送水的方式来提升好感，他那时候刚进入副本，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按照系统的提示给谢知送水。 现在想想也是很奇怪，按理来说谢知这么受欢迎，为什么满场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上去了呢？ 如果说他脾气不好，或者说是性格有缺陷，大家怕惹怒他所以没有上前…… 但这样的理由也有点解释不同。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谢知看见他走过来，的确表现出烦躁的情绪，眼底的郁色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然后不知怎么忽然就软化了态度，接受了他的示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瞧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性格暴躁，容易发怒的人。 最后谢知提议请他喝奶茶，大概也是想要礼尚往来，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吧？ 大概他轻慢感情，喜欢勾搭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身边的同学对他的态度都很不友好，遇见了谢知和陈绍这样没有拿以往的偏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的人，就感觉还挺熨帖的。 纪苏想七想八想了好久，到最后神志已经开始模模糊糊，陷入了浅层的睡眠之中。 床头柜上的台灯尽职尽责发着光，使整个房间晕染上了暖橘色的光芒。 纪苏的睫毛又长又密，带着些许卷翘的弧度，在微光映射下，于眼睑处投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长得很好看，五官无一不精致，就连联想都是标准的美人脸。 无知无觉的睡过去的时候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恍惚中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无意识的呓语了两句，似乎觉得有些冷，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纪苏缩成小小的一团，用又轻又软的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 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啪的一声脆响，台灯忽然灭掉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纪苏在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了身上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起先只是手脚无法动弹，像被人狠狠扼住了，死死的钉在了床板上，怎样费力挣脱不开，然后是呼吸费力，胸口宛如压了一块十分沉重的巨石。 巨石的重量还在不断加深，一点一点压榨着纪苏的生命力。 就在他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胸口上的“巨石”忽然消失不见了。 骤然的轻松让纪苏忍不住喘了长长的一口气。 吸进肺部的气体实在太过寒冷，纪苏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冷凝的气体凝结出了实形，先是捏着纪苏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阵，从额头发丝一直抚摸到红润的嘴唇。 稍加使力捻开了柔嫩的唇瓣，露出颗颗洁白的牙齿。 齿间开了一点小缝，殷红的一点舌尖若隐若现。 6、枫桥高中（六） “冷气”掰着纪苏的齿关瞧了半响，似乎还想着顺着少年红嫩的口腔向里面探查，但不知怎么到最后忽然迟疑了，停住了动作。 纪苏被冻得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本来裹得紧紧的被窝此刻成了寒气的庇护所，阴凉的气体顺着纪苏的胸口一路往下，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肆无忌惮的从皮肤一直往内里渗透。 直到骨头都被寒意侵满。 他能感觉到凝着锋芒的冰冷视线，如同打量着什么物件一样，森然凌厉的扫视过每一寸肌肤。 纪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呼出的气体变成了小小的白气，唇色被冰得发白，唇肉微微打着颤。 他本就生得纤细柔弱，哪里经历过这样恶劣的对待，睫毛被泪水粘的湿哒哒的晕在眼睑，眼尾都泛着委屈巴巴的薄红。 显得弱气又可怜。 像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洋娃娃。 某种未知的存在仿佛被蛊惑了般，松懈了挟制少年唇齿的力度，被糜丽着绯色的眼尾吸引了注意，想要轻碰一下，看是不是能蕴出更好看的颜色，又或者能不能产生更有趣的反应…… 就在此时，四肢动弹不得，只剩牙齿还残留些许活动能力的纪苏，暗暗积蓄了一些力气，对着挟持住自己的手，嗯……应该是手吧，虽然没有感觉到有手指的存在，也没有感受到皮肤的触感。 但神志不清的纪苏管不了那么多了，十分凶狠的咬了下去。 但他低估了自己脸颊肉的酸痛程度，也高估了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在他看来恶狠狠咬下的一口，现实中就如同陪主人玩闹的小猫，拿着牙齿轻轻研磨了两下。 “真是只不听话的小猫。” 这句话是顺着纪苏粉白的耳尖说的。 语气阴翳，却夹杂着不知名的，连它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 它好像还要说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放过纪苏，想要再吓一吓他，看他会不会害怕的哭出声音来，流着眼泪哭泣的模样一定更漂亮勾人。 就在它要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时，隔壁卧室的房门却突然发出了声音，是很清脆的嘎吱一声，然后客厅里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或许是感觉到从门缝里传来的刺骨寒气，项玄犹疑了片刻，还是来到了纪苏的卧室门前。 只是站在门前，淬了冰的寒意就扑面而来，夹杂着阴冷的气息，项玄瞬间就清醒了。 敲门的动作顿住了，项玄轻蹙起眉。 甚至有些狐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纪苏总是对他纠缠不休让他无比厌烦外，两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连朋友都算不上。 就算因为空调冷风开得太大，纪苏着凉生病了也和他没有关系。 想虽如此想，但不知怎么，项玄的眼前忽然浮现起少年自下而上抬起的脸庞，粉白的小脸写满了无助和惊慌，用浸了水色的眼眸祈求的望着自己…… 就像那时他鬼使神差的答应留下，现在也好像被蛊惑了一样，屈起食指对着房门敲了三下。 紧闭的卧室门并不十分隔音，项玄依稀听见纪苏呓语般的呻.吟和忽然急促的喘.息声，隔着薄薄的门板，顺着门边的缝隙，就这样直直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项玄眸色微深，一时之间竟没有离开。 直到裹挟着一身甜腻馥郁香气的少年，拉开门，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不择路的扑到了他的怀里。 一双白皙纤瘦的手臂，紧紧攀附着他的肩膀。 如同缠绕在高大藤木上的菟丝花，柔弱无助的依附在他的身上。 身躯还在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惊吓，急促呼吸间能听到细小微弱的哭腔，哪怕刻意压抑，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项玄下意识的接住了他。 纪苏好似没有安全感的小猫，拼了命的往他怀里挤，用冻得发凉的脸蛋轻蹭着男生的胸膛，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项玄的手无处安放，只能垂落在身侧，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腰间两个柔软的小窝。 两个人同时定了一下，纪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整个人都挂在了项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将原本扣得好好的衣服蹭开了两个扣子，脸庞触碰到带着丝暖意的肌肤。 如此亲密无间，旖旎暧昧的姿势，只有情侣才做得出来。 纪苏脸一红，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嗫嚅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细弱的嗓音还含着哭腔，眼眶红红的，眼角汲着泪水。 纪苏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靠近了项玄一步。 “我的房间里，有…有鬼。” 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就止不住的一阵后怕，差点又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项玄垂着视线，意味不明的话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系起了被纪苏蹭开的衣扣。 他这动作做得格外缓慢且赏心悦目，直到将最后一颗口子扣好，裸露的皮肤完全遮挡住后，才语气冷淡的重复：“有鬼？” “真的有……！”纪苏怕项玄不信，急声道：“我本来是开着灯睡的，不知什么时候灯就忽然灭掉了，然后它就出现了。” “我怎么也动弹不了，也睁不开眼睛，呼吸也越来越费劲，整个人就像是被锁在床上一样，这是不是鬼压床……” 项玄打断了他的话：“台灯熄灭可能是线路接触不良，也可能是你睡迷糊了起身关掉的，至于你说得鬼压床，临床上的解释是睡眠瘫痪症。” 纪苏：“………” 他委屈的抿了抿唇，小声的反驳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真的有。” “它和我说话，还，还……”纪苏有些难以启齿，含糊不清的说道：“它还摸我。” “摸你？”项玄眸光微闪，追问道：“摸你哪里？” 见项玄表情松动，为了让他更加信服自己，纪苏拉起了睡衣的下摆，露出了半截白腻软薄的腰。 白得几乎发光的腰身上，赫然有着两道青紫的指印。 好似被什么人狠狠捏住，亵玩了一番。 软塌的腰窝处也有着青红相间的印子，再往下的痕迹，隐在了松松的裤腰间。 纪苏别扭的侧着头，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痕迹。 但这过于“惨烈”的一幕，也让他吃了一惊。 他知道自己的肤肉很容易就能留下痕迹，也模糊模糊的记得那道“冷气”除了捏住他脸颊的软肉外，也…也做了一些其他过分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身体上的痕迹会如此严重。 “真的有……”怕触犯到某种忌讳，除了最开始，纪苏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字。 “我没有说谎。”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将裤脚往上挽了一挽。 纤稠适度的脚腕上也有着几个明晃晃的指印。 这个指印的力度没有腰窝上的大，只轻微的泛着红，再过一会便会完全消失。 除此之外，少年绵软的腿肉上也布满了红红紫紫的痕迹。 “我检查一下。” 项玄的声音带了些哑意，他半蹲下身子，合指扣住了纪苏的脚踝。 那处的软肉轻轻的凹了下去，陷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项玄眼神一暗，拇指搭在了食指上，与那处指印交叠在一起。 手指的宽度与自己的相差无几，看起来是个成年男人的手。 但他对纪苏所说的有鬼一事不置可否，他的内心更倾向是纪苏使出的小伎俩欺骗他。 毕竟，他追人追得人尽皆知。 摆在明面上的就有三个，暗地里的还不知道凡几。 轻微的不悦在项玄眼中一闪而过，他缓缓收拢掌心。 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以一种可怜柔弱的姿态向自己乞求帮助，是真的恐惧委屈，还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勾引呢？ 但不得不说，较之前几次上不得台面的纠缠，这一次的确完美又高明。 让项玄久未波动的心产生了波澜起伏。 项玄沉声道：“他这样欺负你，你没有反抗吗？” 纪苏被问得一愣：“有的，可是我动不了。” 动不了，所以只能任人宰割。 “真可怜。” 指尖在腕骨上轻轻摩挲，带来了片刻的颤栗。 纪苏僵了一下，想要开口让男生不要再摸了，项玄就已经收回了手。 他有些尴尬的将裤子放好，然后讨好般的扯出了项玄的衣摆，眼睫犹带着水珠，“我能去你的房间睡吗？” “我真的很害怕，不敢再回房间了。” 项玄没有作声。 “我只在你床下打个地铺就可以了，真的真的不会妨碍你。” 纪苏咬了咬嘴唇，接着道：“我没有不好的习惯，没有起床气，也不会磨牙梦游说梦话，只占这么一小块的地方就足够了。” 纪苏伸手比了个大概的尺寸，软着声音道：“求你了。” 项玄：“……” 脸色苍白的纪苏极力表现出乖巧听话，他的神情还透着一点惊慌，一向红润的唇瓣也有一点泛白，好似真的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如果说这一切真的都是表演的话，那也太过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 听着纪苏这样软软糯糯的求着自己，项玄的心底逐渐泛起了怜惜的情绪。 甚至想要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的擦拭眼泪，哄他开心。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表情依旧冷淡。 他想，就算是演戏，大概也没有人会拒绝纪苏的请求。 “拿上你的被子，跟我来吧。” 7、枫桥高中（七） 客厅的灯光只能照亮卧室一角，其余的地方都是透不进光的黑洞洞一片，瞧起来像是某种深渊怪物的巨口，恐怖又古怪。 纪苏怕项玄等得不耐烦，更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反悔不让他借住。 连忙鼓足勇气冲了进去。 房间里依然隐着冰冷的余韵，皮肤与空气接触到的地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脊背的汗毛倒竖了起来，犹如攀爬过一条冷血的毒蛇，周身止不住的颤栗。 还没走到床边，纪苏就开始腿软脚软。 一向温暖柔软的蚕丝被，此刻也像是从冰柜中取出来的一样，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一直浸透到了骨子里。 纪苏发出了一声又小又轻的颤音。 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项玄若有所思的看过来，本来还在将信将疑的闹鬼事件，此时不免信了七八分。 如果不是专业的科班演员，任谁也不会拥有这样精湛的演技。更何况纪苏的表演一向拙劣，只是站在他面前，他便知道这人又在打着什么小心思。 但他仍旧觉得是纪苏自己吓自己的可能性比较大，说不定是半夜睡迷糊了，产生了什么幻觉，将做得噩梦当成了现实。 至于那些残留的痕迹，项玄更加倾向于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 细嫩的皮肤上指痕青紫，带着些许暧昧的意味，留在了引人遐想的位置，格外彰显了对方的占有欲。 项玄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想起了抓住纪苏腕骨的触感。 光滑细腻，像碰到了一团嫩豆腐。 也许“那个人”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只不过是因为纪苏的肤肉极容易留下印迹，一碰就红，所以才显得那么严重。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项玄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内复杂的情绪，现在的纪苏较之以前的确更加可爱，也更加……吸引人。 自己不就是被他成功“勾引”到了，才任劳任怨的大半夜不睡觉，听他哭唧唧的讲什么遇鬼的怪事。 如果他能够一直保持这样，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不可以怎么样，项玄还来不及往下想。 就看到抱着枕头被褥的少年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他顺手接了一把，带着纪苏回到了房间。 项玄房间的装修布置和他整个人一样冷淡，到处充斥着简约的气息，除了必要的床和衣柜外，没什么其余的装饰。 如此就显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纪苏十分乖巧的将被子在地上铺展好，趁项玄不注意又暗戳戳的将被褥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一直挪到紧靠着项玄的床边，他才小心的停下了动作。 他是真的很害怕，怕得不行。 就连现在的镇定都是勉强维持住的，被未知存在揉搓过的腰和腿肉仿佛被烙下了某种印迹般，一直冷热交替，让他十分不适。 只有离项玄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消除些许恐惧。 自从来到项玄的房间后，被子和枕头就恢复了正常。 纪苏犹豫了不过几秒钟，就盖好了被子。 比起全身裸露在外，还是裹紧更能给他安全感。 “项玄，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项玄：“………” 哪怕项玄冷淡的没有回应，纪苏仍自顾自的说道：“你有什么喜欢的，或者有什么需要别人帮忙的事，我一定义不容辞。” 系统：【个人任务2，对项玄诉说爱语任务进度已更新。】 【叮，进度条现更新为20%】 任务进度的突然更新，打了个纪苏一个措手不及。 【诶，诶？！】纪苏怔了怔，难以置信：【这也算吗？】 系统：【判定没有出错，就算。】 纪苏有些激动：【那我是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 纪苏再接再厉，暂时遗忘了见鬼的恐惧，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 结果项玄只象征性的涨了5%，之后就不再上涨了。 他说得口干舌燥，就差把项玄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你说这么多，不累吗？”项玄的声音是平淡的，语气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 也许是为了克制自己的反常，他顿了片刻，才接着道：“放心，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纪苏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项玄的意思。 项玄是以为自己怕被赶出去，才说出这些话讨好他的吗？ 虽然纪苏的主观意识并不是在“讨好”他，但除了最开始的话，之后的“蜜语甜言”也的确不是出自真心。 “……谢谢。” 涨了5%纪苏已经知足了。 他摸清了一点门路，这个任务大概和对方的信任度挂钩的。 也就是说，项玄如果相信他说得话，觉得自己是在真心实意的夸奖他，进度条就会上涨。 奈何他后面说得越来越夸张，完全脱离了实际的范畴。 就算说得再好听，项玄也不相信。 任务进度条也就停滞不前了。 想明白了的纪苏知道不能急功近利，以后还有时间。 诉说爱语约等于夸奖，那其他任务，比如说向谢知告白……是不是也有空子可钻呢？ 他润了润微哑的喉咙，软声道：“晚安，项玄。” 项玄下意识的想要回一句晚安，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就在他的床下，小小的，软乎乎的一团。 喘.息间还携着股微甜的气息，气势汹汹的扑面而来，直到他面前的空气都是那股子似花香又似奶糖的甜味后，才偃旗息鼓。 项玄将呼吸放得又轻又缓，还是没办法阻止另外一个人气息的袭来，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能听到纪苏一点轻微的小动静。 比如，可能嫌地板冷硬，小心翼翼的寻找舒适位置时，挪动的声音。 再比如，喉咙间细弱的，无意识中发出的呜噜声。 存在感不强烈，却让人止不住的去留意。 项玄静静的听了一会，直到地铺上少年的动静渐渐微弱，最后完全消失。 终于睡着了，真他妈磨人。 面无表情的咒骂了一句之后，项玄的手指摸索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还没等按下开关，本来应该熟睡的纪苏猛然惊醒。 他只露出来半张姝丽的脸，细声弱气的请求：“可不可以不要关灯？” 台灯最后开了一宿，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项玄才把它按灭。 他都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地板上的那一团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纪苏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完全不见昨晚被吓得可怜兮兮的模样。 项玄半蹲下身子，指尖在半空中轻轻滑动。 从昳丽精致的眉眼，到微微启开的红唇。 少年睡得无知无觉。 他似乎有些热，本来规整的睡衣领口往外翻出了一些，顺着那个浅浅的缝隙往里面看去，能看到线条精致的锁骨，和粉色的…… 指尖悬停在唇齿间顿了几秒钟，就快要触碰到柔软的唇瓣时，项玄眉间一跳，猛的收回了手。 “纪苏。” “还不起床吗？” “起……床？”纪苏迷茫的睁开眼睛。 有那么一刹那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还以为是在那个明亮却压抑的病房中。 是医生来巡视病房，顺便叫醒他做一些常规性检查。 可能是抽血，也可能是在留置针处灌上新的止痛消炎药水。 纪苏配合的伸出手臂。 项玄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想让我帮你穿衣服？” 纪苏：“……！” “不好意思，是我睡迷糊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睡？” 有…有吗？ 纪苏的睡眠一向规律，是在病房中养成的好习惯。 晚九朝六，从不熬夜晚起。 纪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想在被窝里赖上一会。 虽然地板硌得他浑身酸痛，但睡眠不足的困倦可以让他忽视掉这些。 “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你已经错过了第一节课了吗？” 纪苏：“……？” 项玄可以肆无忌惮的逃课，但纪苏不敢。 等纪苏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第二节课都已经开始了。 教学楼离宿舍楼也有一段距离，知道无论怎么紧赶慢赶，逃课已成了既定的事实，纪苏反倒不急了。 但不急不代表不慌。 【系统先生，你说第一天最好不要逃课，那第二天逃课会怎么样？】 系统：【。。。】你搁我在这卡bug呢？ 【不确定，不好说。】 纪苏扣了一下手指，眸中闪过忧虑：【我有些害怕那个老师。】 系统安慰他：【副本前期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必死的局面，只要你机灵点，不犯错，不触碰忌讳，就没什么问题。】 纪苏疑惑：【那我昨晚上也没做什么呀，为什么会碰见……那位呢？】 系统：【……我没办法以正常的角度去揣摩鬼怪的心思，也许是你哪里吸引了它的注意？】 纪苏：【好吧。】 纪苏小心翼翼的顺着走廊的窗户，向班级里面望进去。 里面一片诡异的寂静。 学生们都低着头，十分专注的看着桌面上的课本。 他们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僵硬、死板，宛如展览馆里那些逼真的蜡像， 死寂的氛围下，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就连鸟叫声，虫鸣声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纪苏虽然没有体验过学校生活，也不知道正常的班级应该是怎么样的。 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绝不是正常的现象，就算纪律严明，同学们都十分自律，没有小声交谈的习惯，但总不该连翻书声，写字声都没有。 就像那种卡顿的默片，惊悚中透着十足的诡异。 纪苏放轻了呼吸，刚想悄悄的缩回头。 就在此时，讲台中央的老师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舒展了僵直的身体，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的看过来。 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笼罩着浓浓的怨气，就这样直直的望过来。 纪苏瞳孔骤缩，神经一瞬间绷紧了。 他心有余悸的靠在走廊墙壁上，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看见他。 手心泛起了黏腻的冷汗，无法遏止的惊惧侵袭了全部的心神。 纪苏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些不该发出的声音。 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得赶快逃！ 本来安静的教室忽的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像蹒跚学步的孩童适应着躯体，不时碰到边边角角，偶尔还发出咯咯哒哒的骨节松动声。 8、枫桥高中（八） 跑到拐角处，纪苏被一股大力猛的抓住了手腕。 对方腕骨偏转，一下就把他拽到了怀里。 “跑什么？” 被单手挟持在胸前，另一只手控制了两只手腕。 纪苏惊魂未定的回头望过去。 男生撩起眼皮，帅气的一张脸满是嚣张的笑意。 他声音很轻，不疾不徐的问：“慌里慌张的，急什么？” “谢知？” 谢知眼眸半眯，透着些许质问的意味：“不是说是乖学生，不能逃课的吗？” 他拽了两下纪苏的书包带，嗤笑了一声：“一上午没来，这就是乖学生对学习的态度？” “你真的觉得我好骗啊。” 纪苏：“……” “我只是起晚了。” 谢知：“起晚了？” 纪苏解释：“昨天晚上没睡好，一觉睡醒就已经九点钟了。” “那你为什么往楼梯口跑？你的班级应该在走廊里边。” 纪苏面色苍白，眼瞳微颤。 他害怕的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恐怖的人形怪物追出来，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什么都没有。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除了他和谢知在走廊里拉拉扯扯外，静谧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神经太过紧绷而产生的错觉。 谢知出现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老师维持秩序的呵斥，同学间讨论问题的窃窃私语，新开封的粉笔第一次接触到黑板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在同一时间涌至耳畔。 纪苏怔了怔，才感受到男生喷洒在自己面部稍显灼热的呼吸，以及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痛感。 “你能不能握松一点，好痛。” 听到纪苏的呼痛声，谢知连忙松了松力道。 “我也没用多大力气，这就喊疼了？” 他握住的皮肉已经开始变红，还有逐渐加深的趋势，与旁边雪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谢知蹙了下眉，有些懊恼。 他也没用多大力啊？怎么就红得这么厉害。 真是不经碰，碰一下就又红又肿，再稍微过分一点，岂不是该又哭又闹的。 说不定连眼睫毛都哭得湿湿的，带着细弱哭腔可怜兮兮的抽噎，凶巴巴的要他轻一点。 “真是娇气。” 被指责娇气的纪苏板起漂亮的面孔，很是不理解：“……明明是你弄疼了我，为什么还要倒打一耙指责我呢？” 分明是质问的口吻，但因为说话语气软软的，丝毫没有应有的气势和力度，到是有些像另一种程度的撒娇。 谢知听得耳根泛红：“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说你，我和你道歉。” “但是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喝奶茶？” 哪怕被纪苏勾得五迷三道的，谢知仍旧没忘记，昨天的纪苏是以怎样的理由拒绝他的邀请的。 什么好学生绝不会迟到每一节课。 他们老师管得严，他不敢旷课。 缺了一节课，下节课他就听不懂了。 …… 说得冠冕堂皇，到头来还不是被他亲手抓住了逃课现场。 急匆匆的，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兔子，一门心思的往外跑，连路都不看。 难道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不成？这样匆匆忙忙，也不怕一时不慎摔倒。 不过好在，被他及时抓到了兔子耳朵，还挟持似的绑到了怀里。 这下可哪也跑不了。 也许是纪苏没办法跑掉这个事实取悦了谢知，他的心情开始微妙的好转，也就不再继续纠结少年欺骗他一事。 正愁找不到借口远离教室的纪苏：“那我现在陪你去喝，可以吗？” *** 奶茶店坐落在校园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处。 说是商业街，其实只是一条不足百米长的小街道。 挤挤挨挨的坐落了几家超市，理发店，水果店…… 奶茶里不只有他和谢知，也有几对举止亲密的小情侣和悄悄跑过来放松心情的闺蜜。 见他和谢知两个男生走进来，都惊讶得扭过头来看。 也不知道认出了他们中的谁，有人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低下头，隐晦的和同伴小声交谈着什么。 各种意味不明的复杂目光纷纷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他们不太敢去看谢知，只敢盯着稍显弱势的纪苏。 这一看，宛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四散的涟漪。 “谁啊，这是？” “咱们学校有这号人物？” “哪个班的？哪个班的？！” “肯定是新来的转学生！”女生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十分自信：“长成这样……如果是咱们学校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 纪苏没太听清他们讨论的具体内容，只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在谈论自己。 大概是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是在拿那些他都不知道的“过往经历”，讽刺挖苦他。 纪念垂下眼眸，拿起前面的奶茶挡住了脸。 谢知看出了他的不适，只是用压抑的目光一扫，那些人顿时收敛了许多，不敢当着他俩的面继续交头接耳了。 纪苏坐在靠窗的角落，拿起吸管用力的插下去。 吸进嘴里的奶茶依然是熟悉的味道，甜甜的，糯糯的，大大缓解了纪苏的惊惧和不安。 他简单梳理了一下目前遇到的所有危机。 先是一言不合就要变成异形的老师。 回答不上问题，或者旷课迟到都会触发。 变身怪物的两次都被他幸运的躲了过去，暂时不清楚被抓到的后果。 由老师变成的怪物也似乎行动力不高，肢体不协调，也会给人一定的缓冲时间。 躲开追击并不困难。 然后是，昨晚上遇到的……鬼。 触发原因不明。 触发地点：宿舍的床上？ 能够避免的方式：去室友房间厚着脸皮打地铺。 纪苏运转的思绪一僵。 项玄早就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了，昨晚上回去的时候都在收拾行李，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马上离开的样子。 还是他死缠烂打装可怜勉强祈求留了一个晚上。 也不知道回去对方还在不在。 要是不在的话，如果深夜又遇见鬼压床的话…… 纪苏不敢继续想下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知在纪苏眼前挥了挥手，直到少年瞳孔的焦距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才停下动作。 纪苏的嘴唇蕴上了一层浅浅的水色，如同涂了透明唇釉，还在微微发着光。 他怀着心事，眉心蹙成了一个小巧的结。 形状姣好的唇瓣拢起，挨挨蹭蹭的挤成一团，仿佛在向人索吻。 他看向谢知时，浅色眼瞳忽地亮了起来。 “谢知，我今晚可以去你房间睡吗？” 9、枫桥高中（九） 谢知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纪苏将其当成了变相的拒绝，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的宿舍睡吗？” 简单清晰的字句，谢知却废了一些力气才听明白。 他还特意逐字酌句的分析，今晚，我去，你的宿舍，睡。 睡…… 哦，谢知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迟钝的想，他要来我房间睡，还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说不定还会同我盖一床被子。 什么投怀送抱，自荐枕席在谢知脑海里闪了一遍。 “你确定？”他的声音很轻。 纪苏莫名听出了些许警告的意味。 “不行吗？” 谢知牙齿抵了下下颚，启唇笑道：“行，怎么不行？” 纪苏松了口气，一脸感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系统：【……你真是一句好人行天下啊。】 系统发现它的这位宿主不仅容貌动人心弦，还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说出称人心意的话语，再配上软软糯糯的语气、信任依赖的眼神和若有似无的撩拨…… 没有人会对此无动于衷。 这才进入副本的第二天，就已经有两位优质npc沦陷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纪苏：【他这么乐于助人，面对还算陌生人的我都能毫不犹疑的给予帮助，难道担不上一句好人吗？】 系统：【……你说得对。】 系统不置可否，甚至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在系统的视角可以看到npc简略的身份牌，不同的npc根据身份、地位、能力的不同会划分成不同的等级。 谢知和项玄的身份牌都是金色的，还闪烁着璀璨至极的光辉。 那光芒实在太过刺眼，夺目中隐含高贵。 除了目前所知道的，他俩同属于枫桥高中的学生外，卡面上其余信息都被迷雾所笼罩，处于隐藏状态，无法查阅。 但那象征性性十足的金光，系统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那是独属于s级npc才会有的特殊标志。 s级的npc乐于助人？还是个好人？ 若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经历过无数npc的迫害，因盲目轻信副本里的人物而走过无数弯路的论坛老玩家肯定要笑掉大牙了。 他们给新人的忠告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是无数生命与血泪得到的教训。 ——永远不要对副本中的任何npc托付信任与感情。 听到纪苏给自己发了好人卡的谢知心情愉悦的同时还有稍许疑惑。 这和他是个好人有什么关系？ 但他没多想。 “宿舍号301，单人公寓。”谢知从背包里取出一枚银白色的钥匙，递给纪苏。 在少年接过后，谢知眸光慢慢变得幽暗深沉，最后汇聚成了一汪 如同暴风骤雨前一望无际的海平面，看似波澜不惊，实际已经开始酝酿起了风暴。 “空间很大，隔音……也很好。”男生清亮的嗓音逐渐转变得低哑暗沉，带着成年人特有的心照不宣。 纪苏没听出他的潜台词。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谢知克制的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 血流的速度开始不自觉的加快，身体发热，心脏砰砰直跳。 和打篮球或者运动时候的发热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火急火燎的热，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总想控制不住的干些什么。 目光本能的转动，盯着纪苏过于漂亮的一张脸，和纤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扣住的腰身发呆。 纪苏的脚腕又白又细，隐在宽松的校服长裤里若隐若现，偶尔随着晃动露出一点雪白纤稠的肤肉，如藤蔓般瑰丽的青色筋脉在其上蜿蜒。 白色棉袜勾勒着踝骨向上些许的地方，压出了一小片粉红的勒痕。 谢知耐心的告诉自己不要心急。 离开的时候手脚都是飘的。 年轻的男高中生第一次遇见这么心仪的对象，就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泛着恋爱般的甜味。 再装模作样假装淡定，依然掩盖不了疯狂心动的事实。 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个人，一个误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一个只当作去朋友家借宿。 但不管怎样，此番交涉，彼此都很是心满意足。 **** 自认为找到了鬼压床解决方案的纪苏，一直提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在奶茶店待了很长时间。 不敢回教室，也不敢回宿舍。 奶茶里面的冰块早就已经化成了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也在逐渐升高，从清凉爽口变得温吞吞的，并不好喝。 纪苏用吸管小心的吸取着其中的珍珠和椰果，汲取着那一丁点微弱的甜味。 最后一颗奶糖被他拿出来瞧瞧又仔细的放了回去。 奶糖有一点化了，握在掌心处是稍显黏腻的触感，但他舍不得扔也舍不得吃掉。 只能拿出来看看解解馋。 纪苏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想去超市买一些糖果来着，但身上既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根本没办法付钱。 系统先生说他的手机在宿舍房间的抽屉里，因为许久没用了，早就没电关机了。 如果需要的话，得回去取，还要充上一会的电，才能正常使用。 纪苏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敢回去。 哪怕青天白日，天空上顶着又大又亮的太阳，他也还是不太敢回那个阴森森的宿舍。 而且此刻正是上课的时候，宿舍楼里肯定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可不会像昨晚上那样幸运了。 纪苏在奶茶店一直待到了下午，才起身离开。 行至教学楼的拐角处，纪苏迎面遇到了一群人。 那些人很奇怪。 脸上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伤口，青青紫紫的一片，还在不停的流淌着鲜血。 下手的人毫不留情，专挑鼻梁眼眶这种脆弱的，容易造成伤害的地方。 只是看着伤势就能想象出他打人时的可怖力度。 为首的那个人表情十分狰狞，双目喷射着阴毒的愤怒，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脚步急切匆忙，偶尔目光如电的向阴暗的角落望过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隔着一些距离都能闻到他们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沾染上别人的。 “……找到了吗？” “没有，这边没人！” 有人气急败坏：“真他妈能跑，流了那么血居然还活蹦乱跳的。” “那小子受了伤，肯定跑不远。” “多注意一下偏僻的地方，别他妈的灯下黑！” “方哥，他打伤了咱们好几个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子要废他一条腿！” 吵闹的喧嚣声逐渐远去，直到他们不见了踪影，纪苏才从角落里悄悄走出来。 那些人的气势实在太过强横，怕出什么意外，纪苏躲在柱子后面。 他这是误入了什么校园暴力的现场？ 即使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微风里还带着股明显的腥气。 纪苏的感官十分敏锐，对这些微弱的气味很是敏感。 不，不对。 这个气味明显不是那些人带来的，而是从别的地方飘来的。 小巧的鼻翼翁动了一瞬，确定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那些人身上的气味实在太过复杂浓烈，被同伴的汗味，血腥味混淆了，也就没注意到这股浅薄的气息。 反倒是周身干干净净，身处于状况之外的纪苏注意到了。 在他们路过时，纪苏隐隐听见了几句话。 大致的意思是他们这群人在找一个男生，虽然男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们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还不慎被他跑掉了。 如果被抓住了……瞧着那些人气势汹汹，怒火中烧的模样，纪苏觉得男生的下场应该会很惨烈。 他蹙起眉，隐含忧虑的望向血腥气飘来的方向。 以纪苏面前的处境，根本没有闲心和精力去多管闲事。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只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游戏玩家。 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未得到保证，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危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供他挥霍。 【叮，恭喜触发支线任务二。】 【枫桥高中表面上是所光鲜亮丽的重点高中，暗地里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 【它优越的地理环境、出众的师资条件以及优秀的生源如鲜花般装点着这所本就出名的学校。但这些“花朵”仍然隐藏不了其阴暗腐败的本质。如同盛开至糜丽艳绝，根系却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玫瑰丛。】 【支线任务二：帮助叶向南逃离校园霸凌，倒计时19′59″】 随机触发的支线任务含有巨大的信息量，再一次补充了相应的副本背景。 纪苏从这项任务中获取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个是这所高中藏污纳垢，远不如外表光鲜亮丽，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为人知的秘密……会是那些聚集而成的小团体所实施的校园暴力吗？ 欺辱、霸凌、殴打致人伤残，或者出了人命？ 线索还是有些少，没办法串联在一起，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乍一看这些信息似乎与他的通关要求没有关系，但纪苏觉得副本应该不会给予他毫无关联的提示，也不会随随便便颁布莫名其妙的任务。 搞清楚这些，应该会提高他的生存几率。 不管怎样，总比无知无觉不知道又触犯了什么忌讳，再次陷入危机要强得多。 得到的第二个信息是有关于校园霸凌的人，居然恰好是他的第三位任务目标，叶向南。 叶向南，纪苏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其余的目标都已经遇见了，只剩下这一位还没有见过面。 纪苏总觉得自己的个人任务古里古怪，乱七八糟，无论是与副本的背景还是设定都有着极大程度的不匹配。 但奈何系统总向他强调，完成个人任务会获得大量的积分。 系统在与他绑定之前曾经提过，逃生游戏里中充斥着死亡、惊惧与绝望，一旦进入其中，就要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 所以纪苏一直以为他的任务一定都伴随着极高的风险，时时刻刻都要在刀尖上跳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但他刷新的个人任务，怎么说呢。 纪苏想了想，觉得像是误入了某种恋爱游戏。 也许是出了某种bug。 帮助叶向南逃离校园霸凌，最关键的是要把人找到。 也不知道男生躲到哪里去了，怎么哪里也看不见踪影。 纪苏只是嗅觉灵敏，到底不是狗鼻子，分不出更细更具体的位置。 只能顺着大概的方向，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搜寻。 纪苏在找人的空隙还在想他的个人任务3。 任务3要求他与叶向南确定关系，但并没有具体提及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侣关系？朋友关系？债主关系？只要是关系的一种应该都可以吧。 那救命恩人的关系能算数吗？ 纪苏心里揣揣，总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他打算除了第一种，其他的都试一试。 气味来源于楼上。 纪苏站在楼梯口处向上遥遥望过去，除了随意堆放的各种座椅板凳，掉落的蓝白色墙皮，露出坑坑洼洼的斑驳墙里外，什么都没有。 这个楼层的教室几乎都空着，自从每个年级分属了不同的教学楼之后，最上面的两层楼都闲置了下来，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 “啪嗒。” 纪苏脚步忽地顿住了。 他抬起脚，看向鞋底。 上面晕开了一团血色的印迹，像踩烂了一朵艳丽的花，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如果仔细观察四处，可以看到满是灰尘的台阶上，有着几块粘稠的暗红色血迹。 是新鲜滴落的，还没有干涸凝固的迹象。 纪苏眉心一拧，这人流了这么多血，该不会已经休克神志不清了吧？ 【倒计时9′23″】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得赶快过去。 纪苏定了定神，走了上去。 天光远不复之前的明亮，踏进教学楼之后，乌云翻滚着聚集到了一起，厚厚的云层重重的压下来，天色又变得阴沉沉的。 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无数碎石落叶，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有种即将世界末日的错觉。 这层楼并没有什么感应灯，只能顺着脏兮兮的玻璃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照明。 一扇又一扇的教室门紧紧关闭着，上面还罩着一把漆黑的锁。 10、枫桥高中（十） 除此之外，只有一扇门虚虚的掩着，锁头被人用工具砸碎，随手丢到了地上。 血的味道越来越刺鼻浓郁，纪苏有些不适的耸了耸鼻尖，想要打喷嚏。 这样浓厚的味道，出血量应该不容小觑，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还是不是清醒的状态。 叶向南……会是在这里吗？ 纪苏十分礼貌的敲了两下，才缓缓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还没等他问出一句有人在吗，一具灼热的身体就猛的压了上来，将他一路抵到了墙边。 那人的力气极大，几乎是整个身体都压向了纪苏，压制住了他的所有反抗能力。 冰冷的刀锋横亘在他的脖颈间，只差一毫米就会割破细嫩的皮肤，流淌出鲜红甜腥的血液。 纪苏被砸在冰冷的墙面上，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楚，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犹带着几分温热的泪珠砸落在叶了向南的手背上，他的动作一僵，不着痕迹的往外收了些匕首。 这具身体纤细柔软，腰侧、手臂和腿部都覆盖了一层软肉，压过去的时候软绵绵的，还带着一股馥郁甜甜的香气，像陷入了一团又松又软的棉花。 无论是手感还是触感都十分美妙。 突然闯入的人对叶向南来说毫无威胁可言，只凭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松制服。 至于他来这里的目的…… 莫不成是和那帮杂碎勾结，想看看他死没死？ “你是谁？” 低哑粗重的声音和着又热又烫的呼吸全都洒在了纪苏敏感的耳侧。 雪白的耳朵转瞬间染上了红晕，连带着半边脸都变成粉粉红红发一片。 糯叽叽的，像一戳就会留下一个小洞的糯米糍。 “别，别冲动。” 纪苏又惊又慌，尖锐的刀锋离他只有半寸距离，只要对方一个手抖，就会划破他的喉咙。 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颤栗。 他能感觉到，挟持他的人状态很差，似乎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外界稍微的一点变故，都可能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是我，我是纪苏。” “我没有恶意，只是闻到了血的味道，有些好奇所以上来看看。” 无言的沉寂下，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纪苏几乎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概念。 他的呼吸和叶向南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逐渐开始不分彼此。 亲密无间的姿态下，两人的身体却都是紧绷的。 一个正在忍受剧烈的疼痛，勉强保持清醒的神志。 另一个正在担忧对方不相信他的话，执意想要他的命。 清亮的一声脆响，是匕首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袭击纪苏的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叶向南积攒的所有的力气，他为了维持仅剩的体力，在确定了纪苏的存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后，就放开了对他的挟持。 他屈膝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另一只手死死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那是一条长度约为十厘米的刀伤。 伤口十分狰狞可怖，泛白的皮肉向上翻卷着，血液正不断顺着指缝缓慢渗出。 他面色惨白，额间滑落豆大的汗珠。 “既然已经满足了好奇心，那就赶快离开，不要在这里碍眼。”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纪苏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还未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不自觉的轻咬着唇瓣，泪珠顺着脸颊静静流淌，一副十足的小可怜模样。 直到舌尖品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吓哭了。 【倒计时5′14″】 “不，我不走。” 积分还没拿到，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那他所受的惊吓岂不是白受了？ “我就待在这里。” 听到少年如此任性的话语，叶向南拧起眉头有些无语的看向他。 “有人在找我，这道伤就是他们用刀划破的。” 叶向南面无表情，谈论自己的事情就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他们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 纪苏思考了一会，抬起头道：“那我带你走吧。” 他没问叶向南为什么不跑这种白痴的问题。 想想也知道，如果体力足够的话，他早就跑了。 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我可以扶着你走路。”纪苏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他们不认识我，你可以先去我的宿舍避避风头，包扎一下伤口。” 叶向南的眼神显露出了纯然的疑惑，不理解纪苏为什么会这样帮他。 明明自己刚才还在用匕首抵着他，把他恶狠狠的压在了墙上。 而且他的态度和语气都说不上友善，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的凶恶。 难道这是什么裹着甜蜜糖衣的，想要他放松警惕的计谋吗？ 叶向南不由得往最坏的一方面想。 也许纪苏和外面的那群人是一伙的，他们分开后在各个地方地毯式搜寻。纪苏恰巧看到了他遗留下的血迹，顺着血腥味找到了他。 纪苏清楚自己的实力，知道凭借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制服他，所以就想用甜言蜜语将他哄骗出去，然后交给那群人。 不论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是怜悯，还是伪善，叶向南都不会应承他的提议。 “我想你一个人待一会，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纪苏：“……那一分钟之后，我再来问你可以吗？” “………” 纪苏默默的在心中计算秒数。 一直数到三十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了些许动静。 他猛得站起身，悄无声息的移到门口，侧耳倾听。 好在，他只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楼层是被废弃了吧？怎么这么多垃圾？” “呕，真他妈恶心，你小心点，别踩到了。” “操，哪个傻逼把桌子放路中央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转到了走廊，交谈声也真切了起来。 “门都是锁着的，里面能有人吗？” “害，咱们就绕着转一圈，从那边楼梯就下去了，这种鬼地方，我都不愿意来。” “你说，姓叶那小子不会偷摸溜到楼下的班级里去了吧？” “老大不是已经安排人去各个班级搜查了，要是真在那，就算是藏在桌子底下，老大也能给他揪出来。” 本该是庇护学生的场所，却被他们说得如同自己家一般出入自如。 这种隐藏在学校的流氓团伙，也不知道依靠背后的势力犯了多少罪孽。 纪苏用气声问叶向南：“他们有两个人，你能打过吗？” 叶向南点了点头。 打是打得过，但打斗声肯定会将附近的人吸引过来。 到时候，被围困在这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插翅难逃了。 纪苏也想到了这点，满怀愁绪的摇了摇头。 系统：【我倒是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建议，但我也不太确定是否可行。】 纪苏急道：【系统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系统假模假样的轻咳了一声，用颇为直白的语言现场教他该怎么做。 纪苏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开口，脸就红了半边。 他磕磕绊绊的回道：【这样，这样真的能行？】 【不尝试一番怎么知道不可行？】 【可是……可是我没有经验啊。】 系统：【再次提醒你，倒计时只剩下1′30″了。】 纪苏咬了咬牙，感受到了时间紧迫的压力。 他既不想放弃即将到手的积分，也不太好意思做出如系统所说的……那般出格的事情。 “我眼神不太好，你看一下，那边的门是不是没上锁？” “哪边？” 走廊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咒骂：“还真他妈是开着灯，那小子肯定在里头。” 本来慢悠悠的脚步声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纪苏心一横，□□跨坐在了叶向南的腿上。 他背对着房门，特意将衣服和裤子拽得凌乱不堪，裸露出一大片洁白细腻的皮肉。 纤白的手指在叶向南震惊的目光下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引导着他将另外一只手放在裸露在外的腰侧。 在那两人伸脚踹向门的同时，纪苏俯下身子做出亲吻的姿态。 僵滞的思维重新开始流转，叶向南反客为主，立马单手握紧了纪苏的纤薄的腰身，遮挡住了大半旖旎的风光。 他将少年的身体压向受伤的手臂，是一个完完全全笼罩在怀里的姿势，透露出了十足的亲昵和占有欲。 “呀！”听到有人踹门，纪苏故作惊恐的尖叫出声。 精致的眉眼染上了无边的春色，又羞又恼的望向来人。 然后故作凶狠的怒道：“看什么看？！没看到别人在谈恋爱吗？” 粉红的一张小脸实在太过漂亮夺目，完全没有应有的威慑力，反倒像只挥舞着爪子的奶猫，可爱又吸引人。 进来的两个人完全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光景，直接愣在了原地。 天色阴沉又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太清楚，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一片醒目的白。 甚至连姿势大胆，跨在男生腿上的人是男是女都没太分清，反倒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穿在身上的短袖被一双手几近撸到了胸口，骨节分明的手揉着那一小截纤白的腰，略带红紫的指印镶嵌在又薄又软的腰间…… 这幅旖旎又充满欲.色看得两人眼睛都直了。 来人酸溜溜的感叹：“兄弟好福气啊！” 另外一个人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纪苏的脸上，满眼都是惊艳：“美女，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我有男朋友了！” 那人挑拨离间道：“你看你对象，他连脸都不敢露，这种窝囊的男人留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考虑考虑我？” “我就，我就喜欢他这样的。” “他这样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能满足你吗？” 叶向南动了一下，隐在纪苏身后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幽暗渗人。 纪苏连忙按住他，怕他乱来。 “你们能不能赶快离开啊，我男朋友不开心了之后还得我来哄。”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拥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 “…………”操，那么个没担当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你还这么护着？ “行行行，你们玩得开心。” “美女你要是改变注意了，或者想换个口味，记得随时来找我。” 总算离开了。 纪苏一下子卸了力，歪倒在了叶向南的身上。 原以为是馊主意，没想到居然这样管用，还真的把他们支走了。 不过系统就教给他一句话，后面的全靠他自由发挥。 纪苏只能硬着头皮逼迫自己演下去。 刚才完全处于紧张的心绪中，直到现在放松下来后，纪苏才注意两人的手居然还亲亲蜜蜜的交叠着。 十指相扣的姿势，每一寸缝隙都被填满。 叶向南的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腰，掌心紧贴着皮肤，有点烫，也有点酥。 陌生的感觉实在太过奇怪，纪苏像一只被火烧到尾巴的猫一样，连忙从叶向南的身上跳了下来。 “谈恋爱？”叶向南看不出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男朋友？” “时间太过紧急，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看，这种方式不是很有效果吗？他们成功被我骗走啦。” 纪苏说到后面，不禁面露得意，就连语气都明显上扬了起来。 天空中的浓厚的乌云逸散开了些许，一缕阳光穿过变薄的云层，穿过玻璃直直的射进屋内。 照亮了的阴暗潮湿的教室。 也照亮了少年浅色的琉璃眼眸。 叶向南低着头，声音暗哑：“……的确很有效果。” 11、枫桥高中（十一） 【支线任务二已完成，20点个人积分已发送至宿主账户，请注意查收。】 纪苏的积分已经攒至了30点，商城又刷新了几件物品。 其中一件商品吸引了纪苏的注意。 是一瓶止血药粉，只售价1积分。 叶向南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流血的速度虽然减缓了许多，但仍旧没有止住。 他倒是有处理伤口，但处理的方式实在是不敢恭维。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扯下来的几根破布条，只随意的在胳膊受伤的地方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松松的结。 这浓浓的敷衍之意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他都不知道痛的吗？ 纪苏十分疑惑。 裹在伤口处的布条边缘处已被血液浸透，鲜血正不断的顺着手臂滴落。 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积蓄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液，空气中凝散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股味道并不强烈，但依旧很明显。 好在教室里的灰尘气味也足够浓郁，系统临时提供的方法也够有冲击力，那两人又被纪苏过于漂亮的容貌惊艳住了，才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 纪苏用1积分兑换了止血药粉，又用0.5积分兑换了些纱布。 这些东西暂时存放在系统空间内，纪苏不太好拿出来。 他想了想，打算一会可以找借口出去一下，装作是从校医院买回来的，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出来用了。 系统建议：【我觉得你最好帮他重新包一下伤口。】 它从一个专业的角度，审视的观察批判：【不然的话，等你回来之后，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纪苏蹙了下眉，犹疑道：【可是……】他想说他不会，害怕将叶向南的伤口弄得更糟糕，但当迟疑的目光转向男生一塌糊涂的手臂时，心想他再怎么笨手笨脚应该也不会比这更坏了。 【好吧，我试一试。】 纪苏看向叶向南，用手指轻碰了一下男生的手臂，道：“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吧？” 叶向南眸光沉沉，看过来的目光很有压迫力。 看得纪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又惹他不开心了。 “麻烦你了。” 与沉郁眸光相反的是，男生说出口的话语却很是客气。 纪苏暗中舒了口气：“不麻烦，不麻烦。” 他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大好人，也不是过于什么善良见不得人受伤的圣母。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和叶向南这种人产生瓜葛。 戒备心强，浑身竖满了尖厉的刺。 手肘和腿肉依旧隐隐作痛，那是最开始被叶向南狠狠掼在墙壁上磕伤的。 纪苏不用去看，都知道肯定红紫了一大片。 要不是副本明里暗里的暗示，那不为人知的秘辛极有可能与这场校园霸凌有关，而且纪苏又从叶向南身上获取了20积分，说不定以后还能在他身上刷到支线任务。 只要和任务目标搞好关系，也许就能达到某种程度上的永动机的效果…… 纪苏打着可持续发展的念头，才选择的趟这浑水。 他动作谨慎的解开打了死结的扣子，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叶向南的手臂，温度仍然很高，像碰到一个火炉。 失血过多的人不应该手脚冰凉的嘛，这人怎么还正好相反？ 纪苏眉心拧起了一个小小的褶皱，他稍稍凑近了些，想要伸出手来试探一下男生额头的温度。 毫无防备的少年裹挟着一身甜甜的香气，就这样慢慢向叶向南靠近。 过于精致的面容在眼前无限放大，肤色雪白，唇色红艳。 还能感受到他温热清甜的呼吸。 叶向南的手猛的握成了拳头。 但他没有躲。 直到纪苏冰凉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 原来……只是试温度吗？ 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感失望。 纪苏根本没有留意到叶向南的这些小情绪。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热！” 纪苏大致估计了一下温度，感觉起码超过了三十八度。 再烧下去不会烧成傻子吧？ 他急急忙忙的将布带拆解开，想要好好包扎一下。 纪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是系统现场一步步指导他的。 不过纪苏显然不是个聪明的学生，哪怕系统不厌其烦的讲述了两三遍，他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弄完，纪苏又有些急切的站起身，计划着快去快回，才有理由将系统空间里的药拿出来。 纪苏道：“你先在这里待一会，我马上回来！” 在离开之前，纪苏又嘱咐道：“我会把地上的那把锁重新挂在门上，伪装成咱们已经离开了的样子，要是有什么声音的话，你最好先观察一番，要是他们没有进来就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进来了，能拖就拖，该服软的时候也可以服一下软。” 纪苏顿了顿，继续道：“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我回来的时候，会敲三下门。” 终于走了。 少了另外一个人的喋喋不休，就连氛围都清冷了许多。 叶向南看向手臂上那个大大的蝴蝶结。 少年还有心将两个“蝶翼”扯成了同一长度，就像忽扇忽扇的两个小翅膀。 对叶向南来说，受伤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这么严重的伤势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狼，哪怕拼着受重伤，也要扼住敌人的喉咙，撕下一块淋漓的血肉。 他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那些人从未在他手中讨过好，大概是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所以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厉。 这次居然动上了刀具。 叶向南低下头，看向桌椅下散发着寒光的短刀。 那把锋利的匕首，在寻仇的人过来时，就被纪苏踢到了桌角下面。 少年的动作果决又迅速，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大胆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纪苏的体重很轻，哪怕是全部压在他身上，他也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 指节处似乎还残存着细腻柔滑的触感，还能听到他故作凶狠的训斥别人，然后用软软的声音称呼他为男朋友。 以往的时候，叶向南都是单独一个人在偏僻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从来没有经受过别人的担忧与关心。 能挺过去的话一切好说，生活依旧继续。 挺不过去就这样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12、枫桥高中（十二） 纪苏走下楼梯之后，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没有凌乱的脚步声，也没有粗秽凶狠的叫骂声。 四周有些过于安静了。 那伙人也许是把这里搜遍了也没有找到叶向南的踪迹，就以为他不在这里，去其他的地方搜寻了。 纪苏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负责顶层的那两个人不够聪明。 不然的话，凭他拙劣的演技，以及处处都是破绽的托词，换别人来说不定早就识破了。 纪苏没走多远，他不太敢靠近教室，只在楼梯口徘徊了一阵。 外面的天色依旧灰蒙蒙的，短暂的阳光只停留了刹那，就落到了地平线以下。 太阳落山了。 纪苏顺着窗户向西方望过去，那里残留着些许浅红的薄晕，周围的天空被映成了漂亮的紫红色，阴云与晚霞有着一道十分明显的分界线，看起来矛盾又突兀，就像电脑生成图像时渲染出了问题。 纪苏一直等到那一小片红霞退了颜色，才起身离开。 纪苏又和系统兑换了一些伤药。 好在这些药品消耗的积分很少，他咬咬牙还是能够负担的起。 等他回来后，叶向南的状况更加糟糕了。 纪苏在给他止血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男生身上除了这道惨烈的伤口外，还有许多陈年旧伤。 有些伤口愈合了，化作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有些伤大概就是前几天的，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而出现了一些感染溃烂的症状。 叶向南的肤色很白，所以那些伤疤就格外明显，如同一只只蜈蚣攀爬在男生的手臂上，丑陋又狰狞。 纪苏看得暗暗心惊，也不知道这么多伤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这种炎热的夏天，只要没有做好伤口的清洁消炎工作，就极容易恶化感染。 也难怪他发烧发得这样严重。 纪苏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其余的暗伤，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一层的教室都没有灯，上药什么的都只能摸黑进行。 为了方便观察，纪苏凑得很近，脸都快贴在了男生的背上。 温热的呼吸洒在叶向南的肩胛骨处，他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纪苏立刻停止了动作，“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 “那就好，要是疼得话你就同我说，我尽量轻一点。” 叶向南不觉得疼。 他只觉得痒。 痒意一直从脊背蔓延到心尖，又从胸口弥漫至全身。 他低下头，忽然想起之前少年坐在他腿上，听到踹门的声音时，一脸惊慌失措的向他靠近，想要向外人表现出他俩亲密的姿态。 柔软的红唇离他只有短短半寸距离，是处于一抬头就能亲到的地方。 叶向南希望纪苏能够加重些力道，他说不定能够更好受一些，也不会在这里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结束了，就像经历了一场格外漫长的折磨。 叶向南的额头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纪苏也松了口气：“好了。” 他把口袋里零散的药瓶交付到叶向南受伤，回忆着不同药物的用量，道：“这个是消炎药一天三粒，这个是抗生素一天一粒，这个是退烧药……” 叶向南没有拒绝纪苏的好意，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多少钱？” 纪苏一怔，连忙挥手婉拒：“这些药都很便宜，不用客气的。” 叶向南目光执拗：“……多少钱？” 实在没办法，纪苏只能象征性的报了一个数字。 这些药都是从系统商城里用积分兑换来的，他也不太清楚实际价格，只能随意的说了个数字。 “我会还给你。” 还，还挺固执。 刚才帮助叶向南处理伤口的时候，教室里还能透过来一丝光亮，不算特别黑暗。 而此时，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哪怕他和叶向南面对面，纪苏也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 屋外的天空阴云密布。 不仅没有月亮，连星光都被遮挡在了厚重的云层之下。 夜晚的校园总是显得过于死寂。 纪苏不太敢一个人离开，试探性的看向叶向南，道：“我们走吗？” “回宿舍？”时间居然过得这样快，而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纪苏点了点头，怕男生看不见，又重重的嗯了一声。 “他们知道我住在哪里，肯定会在我的宿舍门口守株待兔。”叶向南的语气是满满的迟疑不决和担心忧虑，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 仗着纪苏看不到，连伪装都不屑伪装。 纪苏想了想，果然如他所想般提议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我的宿舍是两人间，室友……也很好相处。” 项玄似乎很不喜欢他，那天晚上留下来也很是勉强。 这个时候估计他已经搬离宿舍了。 所以也就不存在需要顾及室友想法的问题。 纪苏撇开目光，吞吞吐吐的补充道：“只是……我的宿舍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比如深更半夜可能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明明意识清醒却被困在床上怎么动也动不了，还有喜欢欺负恐吓别人的未知存在。 不过两个人的话，应该可以避免吧？ 毕竟他和项玄住在一起后，就没再遇见过。 纪苏后面的声音实在太小，叶向南根本没有听清楚少年在支支吾吾嘀咕什么。 只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 ——漂亮的少年用温软的嗓音，邀请他前去同住。 叶向南：“可以吗？已经很麻烦你了，这之后会不会太打扰你？” 纪苏巴不得有个人能陪着他。 “不麻烦，不麻烦。” 此时的纪苏，已经完全忘记了同另外一个人的约定。 还满心欢喜，自己终于不用一个人住在闹鬼的宿舍了。 决定离开后，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的血迹，纪苏还特意开了一扇窗户通风。 叶向南因为身体原因，走得很慢。 纪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寂静空荡的走廊里只能听到了两人交叠的脚步声。 长长的走廊里一片漆黑，斑驳的墙面下方有几个已经破烂不堪的安全通道指示灯。 玻璃碎了大半面，剩余完好的地方依然散发着暗绿色的幽光。 那点微不足道的光，根本不足以用来照明，反倒将氛围衬托的更加幽静诡异。 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扇牢牢锁住的门。 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木制的门已经开始破碎龟裂，边角处的木料被白蚁腐蚀出一个又一个小洞。 借着那些稍大的洞口或者缝隙，能依稀看见教室里面的摆设。 纪苏害怕，但又忍不住四处张望。 像只胆子很小但又管不住好奇心的小猫。 仗着有人依靠，警惕的探出小脑袋，悄咪咪的暗中观察。 有什么猩红色的东西在洞口处一闪而过。 短促的尖叫声被纪苏压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胆小的猫咪一下子炸了毛，忙伸手搂住了叶向南的手臂。 “怎么了？”叶向南安抚着少年不断颤栗的脊背，声音难得放得轻柔：“别怕。” 纪苏控制了一下呼吸，某种暗红色的光芒还残存在他的视野中，他不敢回头去确认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快走吧。” “好。” 叶向南握住了纪苏的手腕，触感要比他所想的还要细腻光滑，甚至想要得寸进尺的摸一摸别的地方，看是不是要更加滑腻。 胆小孱弱的少年，最容易激发保护欲。 看着纪苏惶恐不安的可怜模样，叶向南不禁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的安抚。 他摸不透纪苏的真实目的，又不太敢相信他是真的这样一无所求的帮助他。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打着想要做他朋友的旗号接近他的人，好在他并未完全交托信任，那些背叛和伤害也就大打折扣了。 长时间的孤立霸凌，养成了叶向南自负又自卑，强势又懦弱的割裂性格。 理智在叫嚣着克制远离，情感却又不受控制的被其吸引。 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两人一路快步来到楼下。 沉重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的绕在门上，纪苏用力试了试，大门纹丝未动。 被锁上了。 怎么会？居然这样晚了？ 纪苏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忍不住又推了一下门。 不是，高中的教学楼居然还会锁门的吗？难道没有学生在班级里卷到凌晨的？没有安保人员定时巡逻的？ 他俩不会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吧？ 楼下大厅的灯光是感应灯，只要有人发出动静，它就会一直亮着。 但这亮度显然不足以让早就已经离去的人注意到，教学楼里还有两个人的存在。 铁制锁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见纪苏呆呆的愣在原地，叶向南问：“门锁上了？” 纪苏回过神，表情一下就垮掉了，委屈巴巴：“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纪苏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如果我大声喊叫的话，会有好心人听见然后解救我们出去吗？” 叶向南眸光凝住了，面容变得冷酷且不可捉摸，“最好不要，如果你不想惹来别的东西。” 纪苏目露惊恐：“………” “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 纪苏无法确定叶向南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去追问。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楼下的教室每一间都是锁住的。 比起顶层的教室，这里的锁要高级一些，是防盗锁。 纪苏本就对教室有阴影，尤其是在晚上，他总是会想到了那些老师变形后的怪异模样。 叶向南每个门试了试，没有漏网之鱼。 “我们回楼上？” 纪苏的反应很大：“不要！” “那我们就在这儿？” 叶向南自己倒无所谓，他在哪里都能待。 就怕娇弱的少年无法适应。 纪苏道：“这里有灯，还是这里比较好。” 比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明亮的灯光更能给他安全感，那些诡怪的东西也会无所遁形。 两人挑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纪苏环抱住膝盖，忍不住又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奶糖。 比起是某种食物，它显然已经成为了某种心灵寄托。 在白天炎热的温度下，糖果已经变得黏糊糊的，散发着浓郁的、勾人的奶香气。 纪苏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你喜欢吃糖？” “嗯，很喜欢。”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怀念的气息。 纪苏盯着糖看了片刻，又格外仔细的放回了口袋里。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吃？” “因为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叶向南想说等我们明天出去，我可以给你买一筐糖果，什么种类的都有，奶糖、果糖、牛轧糖……都给你买。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天天买给你吃。 但最后只剩下了又长又久的沉默。 因为他没有资格，也不配给予别人约定。 13、枫桥高中（十三） 纪苏是被冻醒的。 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纪苏手脚发冷，在墙边蜷缩成一团。 他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一片漆黑。 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感应灯却没有应声亮起。 像是出现了某种故障。 纪苏立马清醒了。 他伸出手向旁边摸索，除了冰冷的空气外，什么都没有摸到。 本该在他旁边的人，此刻却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教学楼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叶向南？叶向南？” 细弱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回荡，回音与纪苏原本的声音交叠重合在一起。 “叶向南，你在吗？” 没有回应。 “你不要吓我。”尾音已经带上了颤抖的意味，纪苏强忍住恐惧，站起了身。 他强迫自己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也许叶向南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离开，或许只是单纯的去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 纪苏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凭借之前的印象，一点点向洗手间的方向挪动。 待在原地只会胡思乱想，除了加深本就浓厚的惊惧外，没有任何用处。 纪苏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是叶向南放在他口袋，送给他防身的匕首。 校服裤子的口袋又肥又大，里面能装下很多东西。 长条的物品被厚厚的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成一个又长又润的圆柱体，锋利的边缘被仔细的包裹住，就算是不小心碰到刀尖，也不会伤到手指。 纪苏将纱布一层一层的缓缓揭下，这种重复性的动作使他紧张的心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走廊的灯也是坏的。 洗手间位于走廊的尽头，想要过去就要穿过至少两间教室。 纪苏又开始乱想，一会想到老师转动着僵硬的肢体，用恶毒的目光阴恻恻的盯着他。一会想到他和叶向南在顶层时，于门前腐烂的缝隙中瞥见的，一闪而过的猩红色。 纪苏停住了脚步。 这里实在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叶向南……” 还是没有回应。 纪苏抿了抿唇，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先是眼睫毛沾染了水润的湿色，雾蒙蒙的水淋淋的，然后透明的泪水蕴出了眼角，敏感的眼尾以极快的速度泛起了绯红。 积蓄的眼泪慢慢滑落，被沁着寒意的手指温柔的抹去。 纪苏呆了一瞬，立马握住了对方的手。 那只手冷得他心头一颤，比从冰柜中刚刚取出的冰块还要冷上一些，浸满了寒意。 但纪苏并未察觉到异常，全身心的陷入了叶向南终于回来的欣喜中。 他猛的扑向了叶向南的怀里，双手环绕住了劲瘦的腰身，还满是依赖的用脸轻蹭了蹭男生的胸口。 像只受了委屈，急需主人安慰的小猫。 男生的胸膛也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但纪苏并未在意，或者是潜意识抗拒他留意这一事实。 宛如即将坠入悬崖的行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却根本不会想到这棵稻草是能挽救他的性命，还是推他步入更深一层的深渊。 明明被冻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纪苏还是舍不得松开叶向南。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链条把他们两个人一同锁起来，这样叶向南就不会丢下他，独自离开了。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你下次再离开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被人丢下，害怕只剩下一个人，害怕又遇到了某种灵异事件，害怕下一秒身体又无法动弹，只剩下意识清醒。 “……害怕？”男生的嗓音有些低哑，气息浑浊，“怕什么？” “我怕黑，还怕鬼。” 纪苏回答的很诚实。 适当的示弱不仅可以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可以让叶向南知晓他的恐惧，从而意识到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的行为有多么恶劣。 “怕鬼？” 男生的喉咙间发出古怪的低笑，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纪苏软糯的脸蛋，垂下目光，细细打量。 粉白的一张小脸，眼眸又水又润。 阴暗的走廊里，透不进一丝光亮。 但他依然可以清晰看到这张过于姝丽的面容上，残存的一些漂亮痕迹。 睫毛被泪水打湿，湿哒哒的黏在眼睑处，眼眶周围的皮肤格外细嫩，稍微一点刺激都会晕出薄薄的绯红，尤其是细长的眼尾，那里的颜色更加昳丽。 男生仿佛被吸引住了，忍不住伸出拇指摩挲了几下。 眼尾红得越发热烈。 纪苏乖乖的任他为所欲为。 只是力气稍大了些时，会弱声弱气的喊疼。 纪苏小声道：“轻一点。” “真乖，不欺负你了。” 男生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牵起纪苏的手，与他亲密的手指交叠。 然后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见到我你很开心？” 纪苏怔了怔，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没头没脑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还是诚实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开心的。” “那你以后还会怕我吗？我之前那样对你。” 之前……是说把他当成不怀好意的家伙，恶狠狠的拿刀威胁他？ 纪苏虽然有一丢丢的记仇，但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表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惹叶向南生气。 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曾帮助过纪苏规避过不少危险。 他转动了一下眼眸，声音依旧很小：“不会的。” 想了想，纪苏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凶我。” 叶向南领着他回到了之前的大厅。 等到他们回去之后，灯光又恢复了正常。 随着脚步声，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 借着明亮的白炽灯，纪苏看见了叶向南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眼周像是睡眠不足般围绕着晦涩的青黑。 眼窝很深，瞳孔暗沉。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阴森森的灰白。 哪怕脸色这样难看，男生的颜值却依旧抗打。 见到少年明显愣住的神情，“叶向南”饶有兴致的勾起唇，晦暗的眼眸亮了一瞬，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的身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宛若实质般咆哮着、沸腾着、吞噬着光明。 困在囚笼里的野兽即将挣脱枷锁，露出尖厉的獠牙，慢条斯理的沿着角落，向毫无所觉的，独属于他的猎物靠近。 他已经预见了猎物的反应。 或许会惊慌失措的尖叫，然后慌不择路的逃跑…… 或许会被吓到失去任何反应，只会默默的流眼泪…… 无论哪种，都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凝成一股线的黑雾在即将触碰到纪苏衣角时，倏然停住了。 “你还好吧？”纪苏神色凝重，“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伤口留了太多血身体太虚弱了？” “叶向南”：“………” 纪苏偏转开视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眼睫轻颤了两下。 “明天出去后，我们一起去校医院看看吧，你身上很多伤口都出现了感染的症状，这样不行的，得输液。” 叶向南哼笑了一声，道：“输液？” 纪苏面露诧异：“怎么？难道你害怕打针？” “……我不害怕。” 纪苏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在安抚闹脾气的小孩子。 “害怕也不行，生病就要打针吃药。” “叶向南”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对，你该吃药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纪苏的背包里还剩下小半瓶的水，他熟门熟路的从“叶向南”的口袋里掏出药，哪一种该吃几粒他都有了大致的印象，但还是谨慎的参照了一下说明书。 “好了！”纪苏将分好的药片和胶囊递给“叶向南”，“吃吧。” “叶向南”原本阴郁的神情慢慢变得空白，他看着手里的那些黄黄白白的药片，第一次浮现出几乎可以称之茫然的情绪。 他一时之间没有动作，让纪苏误以为他不想吃药。 纪苏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只好掏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奶糖。 他依依不舍的给了叶向南：“乖乖吃了药之后，病才会好。” “叶向南”更迷惑了。 他记得这颗糖。 他不止一次看到纪苏像对待一个宝贝一样对待它，满怀爱惜和珍视。 让他一度以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糖果，说不定糖衣里面包裹着其他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就这样……给了自己？ 奶糖有些化了，握在手里很是黏腻。 叶向南紧皱着眉，像看着某种难题一样看着手心里的糖果。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某种东西开始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谢谢。” “不客气。” 纪苏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我先睡了，你要是想去哪里的话，记得叫醒我。” 纪苏闭上了眼睛，却神志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紧握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松开，他的手掌、后背都泛出了黏腻的冷汗。 细白的腿在宽松的校服裤子遮挡下，不住的颤抖。 两人停止交谈之后，一些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空间里开始无限放大。 他有些害怕“叶向南”能够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将身体又往里面侧了侧。 纪苏将最后一颗糖给了“叶向南”，不乏存着安抚的心思。 就算最开始没有注意到，在灯光亮起之后也会察觉出异常。 毕竟，正常人不会有那样低的体温，也不会有那样惨白的肤色。 人类需要呼吸来维持正常生理功能，可是“叶向南”他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宛如一具会动的尸体。 纪苏在恐惧尚未表现出来之前，就选择了装傻。 他忍不住去想，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生调换的。 只要一想到他和……相处了这么久，就止不住的心有余悸。 纪苏还记得他在半梦半醒间，被人轻轻的捧着头移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因为怕黑，他和叶向南靠得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手臂交缠着手臂的亲密姿态。 那个时候的叶向南还是有体温的，甚至温度比他还要高，紧紧是挨着就好似旁边放了个暖炉，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暖意。 纪苏越靠越近，还差点滚到了他怀里。 …… 如此看来，还是在他熟睡后调换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真正的叶向南去哪里了？是遇到了危险了吗？ 为什么他会同叶向南长得一模一样？ 扮演他又有什么目的？ 不管“叶向南”是出于什么目的演戏，纪苏只能陪着他演下去，并且期盼他能够一直演下去，最好演到天亮。 14、枫桥高中（十四） 一夜相安无事。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落在纪苏的脸上，远方的天际朝霞璀璨，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处慢慢探出头。 天亮了。 纪苏在朦胧间先是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然后是一个人满含讶异的惊呼声。 “……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喂，快醒醒！” 纪苏迷茫的睁开眼睛。 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一脸审视的打量他，见他一副明显的学生打扮，不像什么外来人员后，眼里的警惕消减了许多。 保安放缓了语气：“这里不能睡觉，你收拾收拾赶快回宿舍吧。” 纪苏站起身时，因为血液不流通，四肢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酸麻，他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 纪苏环顾四周，除了他和保安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人。 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叶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了。 纪苏不死心，忍不住追问道：“保安叔叔，除了我之外，你还看到其他人了吗？” “什么其他人？”保安脸色一变，急道：“难道你还有同伙不成？” 同……同伙？ 纪苏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接着道：“对，我还有一个同伙，不对……同伴，他的皮肤很白，又高又瘦，脸色不太好……” 保安打断了纪苏的描述，斩钉截铁道：“除了你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人。” “你要是能联系到你那位同伙……”保安瞧着纪苏苍白的脸色，没忍心说出太重的话。 “我是说你的那位朋友，就让他赶紧出来，别在教学楼里躲躲藏藏的。” 纪苏勉强露出笑意：“可能是我记错了，他应该早就离开了。” 保安暗自嘀咕：“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好管，怎么还大晚上藏在楼里不肯走？万一出点什么事谁负责啊？”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见纪苏态度这么好，保安倒是有点过意不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害……晚上留在这儿是真的挺危险的，我大晚上的都不太敢过来这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踏实。” 纪苏眸光轻闪，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保安谨慎的左顾右盼，纠结了许久，才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这栋教学楼的最顶层，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性事件。” “据说是几个高三的学生闹了矛盾，在那里约架，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死了好几个学生，还发生了一场、一场……” 说着说着，保安的语速忽地慢了下来，神情变得恍惚呆滞。 他面无表情的瞪着双眼，转动的眼珠直勾勾的看向纪苏，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直着舌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苏：“……？” “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苏瞳孔缩紧，向后退了几步。 他将手伸向背包的外侧，那里藏着叶向南送给他的匕首。 只要对方稍表现出攻击他的意图，他就会掏出来防身。 但好在，这种激烈情绪外露只持续了刹那，保安又变得呆呆傻傻的，只一个劲喃喃自语：“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苏悄悄抬起脚步，退到安全距离：“叔叔，你还好吗？” 污浊的眼眸再次转动到了纪苏身上，停顿了瞬刹后，亮起了微弱的光，不似人类，倒似一架重新启动的机器。 “诶？小同学你还在这啊？” 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恢复了之前的热心，笑着招呼纪苏，完全忘记了两人之前谈论的事情。 “叔叔，您说的教学楼顶层……” 保安一脸疑惑：“什么顶层？” 纪苏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顶层发生的恶性事件应该是某种副本禁忌，是不允许外人探寻的。 一旦涉及，npc就会发生“重启”。 他害怕追问下去，不仅得不到任何信息，还会激怒保安。 “……没什么。” *＊*＊ “诶，同学，地上的东西是你的吧？别忘记带走！” 东西？什么东西？ 是有什么垃圾忘记带走了？ 纪苏都打算离开了，听到这话还是转身望过去。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个白色的，方方正正的小罐子。 它安静的待在角落里，很不显眼。 如果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根本不会留意到它。 纪苏不记得自己曾经带过来这样一个小罐子，他有些迟疑，想说那好像不是我的东西。 保安不耐：“怎么能随地乱扔垃圾？快把它收起来带走。” 纪苏只好过去把它拾起来。 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挺有重量。 纪苏在离开教学楼之后，本打算顺手将其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刚抬起手做出扔的动作，里面的东西忽然发出了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他上药的时候几乎把叶向南浑身都摸了个遍，也没见到这个小罐子，他也确信它和自己无关，难道会是什么同副本相关的东西？ 他对这个副本的主要背景，目前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但它处处充斥着诡异和血腥。 如此看来，罐子里面的物品也不会多么赏心悦目，说不定还会很恐怖。 纪苏回忆起自己仅看过几部的恐怖片套路，猜想它极有可能是破碎的肢体，或者其他能引起恐慌的灵异物件。 纪苏先是小心翼翼的撬开了一角，从里面传来的熟悉味道，让他不由得轻皱了下鼻子。 少年的眼眸一瞬间睁大，神色慢慢变得复杂。 他轻抿了下唇，克制住了倏然涌起的情绪。 他猜错了。 罐子里面不是残破的人体碎片。 也不是什么骇人的物什。 而是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糖果。 ……… 【个人任务三：与叶向南确定关系，任务进度已更新。】 【叮，任务进度条更新至50%】 【恭喜宿主与叶向南建立了“拯救者与被拯救者”的关系。】 纪苏还未来得及高兴，迷惑同时浮现心间。 【任务进度为什么是50%？还有这个拯救者和被拯救者，是因为我救了他吗？】 系统：【………】 纪苏：【系统先生，叶向南这种重要npc应该不会有事吧？】 【与任务相关的，我没办法透露过多，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与其有时间担心他的生命安全，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纪苏：【好的，我知道了。】 怎么这么乖。 系统干咳了一声，留意到了纪苏捧着那罐糖果，忍不住开口道：【这糖就这么好吃？】 它很想知道这糖果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为什么可以接连俘获两个高级npc。 【很好吃。】纪苏有些遗憾，【只可惜系统先生没有人类的身体，没办法品尝到了。】 系统：【……】看来还是人的问题。 纪苏回到宿舍后，天光已然大亮。 他刚打开宿舍门，就看见项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项玄环着手臂，神情显露出些许难得的疲惫，投过来的目光暗沉沉的，宛如凝着冰锋。 纪苏被吓得手一抖，钥匙叮铃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没走？” 项玄语气冷淡：“我应该去哪里？” 纪苏被怼得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项玄的凝视很有压迫力，他看向纪苏哪里，哪里的汗毛就立马竖起来，真真切切达到了毛骨悚然的程度。 就像在探测灯下一样无所遁形。 纪苏蹲下身子，寻找掉落在缝隙里面的钥匙，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来暂时回避项玄，缓一口气。 却没想到端坐在沙发上的人蓦然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向他。 纪苏微扬起头，正好对上项玄居高临下的眼眸。 项玄不仅长相冷冰冰的，像高山上的久积不化的清雪，就连瞳孔的颜色都带着些许深蓝的意味。 好看是好看，但直视的时候有一点吓人。 纪苏故作自然的移开视线，处在视野正中央的一双腿逆天长。 趁着纪苏愣神的功夫，项玄已经半弯着腰将钥匙捡了起来。 两人的手指有一刹那的接触，纪苏仿佛触了电一样，动作极快的将手收了回来。 收回去之后他就后悔了，应该缓一缓再往回缩的，这下搞得他好像嫌弃项玄似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不知怎的，他这次回来看见项玄就像老鼠碰见猫一样，止不住的心虚害怕。 难道是项玄的气场太强大了？ 还是说是他回来的动静太大，不小心吵醒了项玄，所以他在发起床气？ 没有人会坐在沙发上睡觉吧？而且他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精神得很。 就在纪苏七想八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男生清冷的声音。 “纪苏。” 是在叫他的名字。 纪苏耳根有些发痒，他忍住想要抓一抓的冲动，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你住了谁的寝室？” 诶…诶？！ “你和他是不是睡在一张床上？” “他是搂着你睡的吗？” 项玄越靠越近，他用指尖轻点着少年因睡眠不足泛红的眼尾，语气淡漠的继续问道。 “你给他亲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纪苏晕头转向。 他很难想象项玄是怎么用这样一副冷漠的表情，问出这种暧昧不清的问题的。 一股热气腾的一下从胸口一路蔓延至脸上，纪苏白皙的一张小脸转眼间变得粉红，耳朵尖都要因为高温烫熟了。 他大声反驳：“没有！” 泛着水光的眼眸轻睨了一眼还要继续追问下去的项玄，男生薄唇微动，没有吐出更过分的话语。 纪苏道：“我没有住谁的寝室，也没有和别人住在一张床上，更没有…和谁接吻……” 他有些难以启齿，思绪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口。 “昨天晚上，我是被锁在了教学楼里，一直等到天亮，才被保安叔叔放出来。” 听到纪苏委屈的辩解后，项玄的神情罕见的愣怔了几秒钟。 “……这样吗？” 纪苏有些生气：“还想怎样？我在那么黑的地方待了整整一晚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项玄的声音放缓了许多：“我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项玄的气势减弱，纪苏反而开始得寸进尺，“那你有去外面找我吗？有和谁打听过我的消息吗？有报过警吗？” 项玄想了想，这些他都没有做过。 哪怕不在一个班级，项玄对纪苏一个勾搭三个的“辉煌战绩”也略有耳闻。 他潜意识里就认定了纪苏喜欢拈花惹草，是个朝三暮四，收不住心的小坏蛋。 所以纪苏昼夜未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去找了别人。 从未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了你。”项玄定定的望着纪苏气得鼓鼓的小脸，轻声问：“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那你要和我道歉。” “对不起。” “要再说一遍。” “……抱歉，是我错了，不该对你说那种话。” 纪苏满意了。 他挑起眉，眼眸里闪着细碎的星光：“我原谅你了。” 系统震惊：【是我错过了什么？他怎么就乖乖的向你道歉了？】 纪苏因为系统的震惊而震惊：【他做错了事，不该向我道歉吗？】 系统无言以对：【。。。】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无法反驳…… 系统复盘了几千遍，依然没找到项玄态度变换的转折点。 就是简单至极的对话而已。 最开始的时候项玄还明显不悦，几乎句句带刺，毫不留情的讥讽着宿主。 然后宿主软着声音狡辩了两句，凝在项玄身上的坚冰就有融化的趋势，慢慢化成了水。 就那么两句话，杀伤力有这么大的吗？ 系统不懂，系统大为震撼。 它意有所指对纪苏说道：【你训人很有一套。】 纪苏不太明白：【……那谢谢？】 和项玄说开了之后，纪苏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哪怕离开了这么久，卧室中的寒意依然挥之不去，冷意刺骨。宛若一根根尖厉的冰刺，顺着毛孔缝隙向皮肤内里扎去。 血流的速度似乎都减缓了许多，心跳的速度也变得格外缓慢。 纪苏轻呼出一口气，凝结的气雾停留了一会后，转而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开始翻找抽屉，找到了手机和充电线，还有几张红色的钞票。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他不敢在房间里多待，马上出去了。 纪苏在客厅找到了插线孔，插好充电线连上手机。 手机不知道关机了多久，电池里的余电早就跑没，充了足足有十分钟，才勉强开了机。 屏幕亮起之后，一下子蹦出了好多条的消息，手机屏幕都有了一瞬间的卡死。 其中好多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记得加我好友，我是谢知。” “你人呢？跑哪去了？” “爽约是吧？” “耍我很好玩？”后面加了个死亡微笑。 他慌乱的将手机按灭了。 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才想起有谢知这么一号人物。 也想起了在奶茶店时，和对方的约定。 纪苏深呼吸几次，稳住了紧张的情绪后，才重新打开手机。 社交软件上都是谢知添加好友的打招呼信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 纪苏本来滑动着页面，想看看谢知有没有再说什么，却一不小心点到了同意添加的按钮。 还没等纪苏偷偷的把他再删掉，那边的语音通话就已经打过来了。 纪苏自知理亏，不敢不接。 他憋了好久，才吐出细声细气的一个字：“……喂？” 谢知哼笑：“你还知道接电话？” 纪苏：“……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来我宿舍当面和我解释吧。” 嘟……嘟……是电话忙线的声音，谢知挂掉了。 纪苏有种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 他皱着一张小脸，不禁有些后悔把手机找出来了。 谢知和他住在同一栋楼，宿舍号是301，还是个单人公寓。 就算他有意放缓脚步，这趟路程也注定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他举起右手，刚准备敲门，大门就从里侧打开了。 身形优越的男生背着光，一张帅气的脸面无表情，眸色深沉。 和项玄一样，将他从上打量到下。 他有意冷着嗓音：“还知道害怕？” 纪苏双腿微微合并，站得又乖又笔直，垂着眼睫，唇角下落，莫名带着些许可怜的味道。 让人舍不得对他生气。 谢知的满腔怒火如同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掉了。 喉结不自觉的往下压了一瞬：“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不是说你可以解释？” 纪苏小心的抬起眼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事出有因！” 纪苏将对项玄解释过的话语又转述给了谢知。 …… “如果不是被困在了教学楼里，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谢知皱起眉：“你被锁在了教学楼？你一个人在那里待了一晚上？” 谢知实在很难想象这样娇气的少年是怎么在那种地方待一晚上的，漆黑阴暗的走廊，潮湿幽暗的环境，连个能够躺着的地方都没有。 他这么胆小，说不定还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哭一晚上。 怪不得眼睛这么红。 谢知将纪苏搂在怀里，动作生疏的轻拍着单薄的脊背，不甚熟练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面对项玄时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发小脾气，因为他和项玄之间没有约定，不存在他犯错的情况。 是项玄无理取闹。 可面对谢知，纪苏就不太有底气了。 因为说到底是他爽约在先，是他不对。 可是谢知不仅没有对他发脾气，居然反过来安慰他。 纪苏有些搞不懂状况，但这并不妨碍他恃宠而骄，来获取更多的心疼与好感，从而拉进同谢知之间的关系。 他伸出纤细的手臂，搂住了谢知的腰。 他搂得很紧，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很多委屈无从诉说的弱气可怜，让人止不住的心疼和怜惜。 随着纪苏毫无保留的抱住谢知，那股萦绕在少年身上的沁甜馨香倏忽浓郁了起来，香得谢知头脑发昏，手脚发麻。 纪苏的身体又绵又软，谢知都不太敢伸手去碰，只能松松的环住他薄软的腰身，还要努力抑制自己的力道，生怕使重了力气弄疼了他。 纪苏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谢知哪还顾得上生气，被勾得魂都快没了，脸热心也热。 “不生气。”他声音低哑。 纪苏得出结论，谢知要比项玄好哄一点。 系统已经不是之前的系统了，它对这场面早就没有了最开始的震撼。 它就知道会演变成这样！ 【你悠着点，小心翻车。】 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直到纪苏率先忍不住了，轻挣了一下。 “有点热。” 谢知先是收紧了力度，然后又克制的松开。 他状似随意的说：“屋里开了空调，要不要进去待一会？” 纪苏有些犹豫。 “我刚买了早饭，有包子油条牛奶豆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如果不合口味，我再出去买。” 纪苏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肚子早就发起抗议了，久未进食的肠胃听到谢知说出一连串的食物名称后开始自发的蠕动起来，唇齿间的口水也逐渐泛滥。 纪苏被谢知连哄带骗了几句，就这样毫无防范意识的跟他进了屋。 牛肉馅的包子泛着热气，足有纪苏手掌大小。 他小口小口吃得很是满足，谢知也没闲着，将微波炉刚热好的牛奶小心的放在纪苏的唇边。 “好吃吗？” “好吃。” “牛奶好喝吗？” “好喝。” …… “那你今天跟我睡？” “啊？” 谢知眸光一戾：“不愿意？” 纪苏只能能回答愿意。 15、枫桥高中（十五） 纯情男高中生嘴里的睡完全是字面上的含义，无任何特殊的引申意义。 谢知只是单纯的想把人拐到身边，省得一个没看住又不见了踪影，这次只是被锁在了教学楼，下次指不定被关到哪里去。 某种隐晦的、无法言说的直觉让谢知觉得，有什么事情又要发生了，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是风雨欲来的汹涌暗潮。 只有把人放在放在眼皮子底下，谢知才会安心。 纪苏也没想太多。 只以为谢知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还是因为他的爽约有些不高兴的。 只要不在自己的房间睡，在哪睡不是睡。 不就是打地铺吗？大不了他多带两床被子，在地上铺得软软的厚厚的，应该就不会被硌醒了吧？ 所以他应承得很是果断：“可以，那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眼，谢知愣是听出九转十八弯的气势，本来没多想的，此刻也不免多想了起来。 他以为的这个睡，会不会和纪苏的不一样？ 会不会是…… 谢知耳根泛红，外表还故作淡定：“……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 纪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准备什么？被子枕头我都有，之后我会带过来。” 谢知：“………”结果不是动词，还是名词。 甚至纪苏都没有和他盖一床被子的打算。 操。 —— 纪苏没打算继续逃课。 他在谢知这里吃完了早饭，又磨磨蹭蹭的刷了会手机，一直快到上早自习的时间，才慢吞吞的起身离开。 坐在他旁边打游戏的谢知，暗地里的注意一直都在纪苏身上。 见此，他抬了抬眼皮问：“去哪？” 纪苏有一瞬间的无措，还是乖乖的回道：“去上课。”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谢知随意的收拾了几件桌上的书本，又给纪苏翻箱倒柜找了一大堆零食，装了满满一书包后，才满意的对纪苏说道：“走吧。” 纪苏自己的书包还未整理，他先是和谢知回了自己的宿舍。 令他没想到的是，项玄居然还在。 见他打开门，男生微皱着眉，气息压抑：“你又……” 话语顿住，他看到了少年身后的另外一个人。 男生长得很高，纪苏大概只到他下颌的位置。 进来的时候，他还细心的护着少年的头顶和腰侧，生怕他撞到。 两人说说笑笑，呈现出一股极其亲昵的，外人插不进去的姿态。 项玄收敛了语气，神情莫测：“纪苏，他是谁？” “项玄，你还没走吗？” 两人的问话几乎是同一时间问出的。 纪苏怔了一下，他怕项玄不喜欢外人进入，没让谢知进来。 “谢知，你先在门外等我一会，我马上出来。” 谢知也注意到了宿舍里的另外一个人，藏着些许锋利的目光凝到了对方贵气疏离的脸上，心里忽然泛起了些许危机感。 他倏然伸手抚向纪苏的脸侧，拇指和食指轻捏起一小块软肉，怕捏痛少年，并不敢用多大的力气，比起捏，更似满怀爱意的抚摸。 像是在暗地里炫耀着他同少年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彰显着独一无二的占有欲。 纪苏也没想到谢知会突然伸手捏他，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只能皱着一张小脸无奈的忍受了。 谢知得寸进尺，捏起来还没完没了。 虽然不痛，但总感觉有些奇怪，纪苏不太想继续给他捏，往后使劲躲了一下，才躲开他的魔爪。 谢知没有再追上去，他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微垂下视线。 纪苏的皮肤光滑细腻，是那种宛若新雪般的凝白，看不见任何毛孔和瑕疵，如同刚刚烧制好的白瓷，微润而精致。 这种皮肤最是容易留下痕迹，哪怕谢知从始至终都有意收着力度，依然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小块晕红。 显眼又夺目。 盯着那片块若宛若标记的指印，谢知按耐的捏了下手指，低声道：“我等你。” 门被谢知轻轻带上，客厅里只剩下纪苏和项玄两个人。 气氛格外压抑死寂，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项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微抬了一点弧度。 只是沉默不语的凝视着他，纪苏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旁边缩了缩。 缩来缩去就缩到墙边。 纪苏贴着墙，像个小学生一样笔直乖巧的站号，想起刚才项玄的问话，连忙解释道：“那是谢知，是我的……一个朋友。” 项玄语意不明：“朋友？”什么朋友眼底的不怀好意都快溢出来了？什么朋友能随随便便摸你脸，当我是瞎的吗？ 纪苏颇为无辜：“对啊，就是朋友。” 他小心的看了项玄一眼，思索着他不高兴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没有事先征得他同意带外人来，所以洁癖发作？ 纪苏是有听说有些人会有很严重的领地属性，只要有陌生人踏足，都觉得会是被冒犯到。 也许项玄就是这类人。 他谨慎的斟酌着措辞：“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不让他来了。” 项玄冷眸微眯：“没有下次。” 纪苏轻蹙了下眉，为项玄过于强硬的姿态。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有人在他好声好气解释后，还这样冷着脸同他说话，纪苏早就不搭理这个人了。 但这是逃生游戏，面前是比他强大、比他厉害的npc，身后是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危机的局面。 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忍着，甚至还要面带微笑。 纪苏控制着情绪，想要牵起唇角扯出个笑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只能低着头，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不让项玄留意到他的神情。 “我记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闷。 他身形纤细，垂着头的模样似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看起来弱气又可怜。 从项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隐藏在细软发丝下，小小的发旋。 他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他的语气有这么重吗？为什么纪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让他格外无所适从，还有点手足无措。 低着头，不让人看他的脸，该不会是在偷偷的哭吧？ 16、枫桥高中（十六） 纪苏没哭。 只是在项玄无所遁形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他有点手脚发软，走不动路了。 但谢知还在外面等他，马上又要到了上课的点，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要不然今天又该迟到了。 训也训完了，项玄该放他走了吧？ 为什么还要定定的盯着他看……难道还在生气？这人看着冷冰冰的，怎么这么容易不高兴，还不好哄。 “你有吃早餐吗？”项玄的语气比起之前和缓了许多，似乎是怕吓到纪苏，声音也放得很轻。 纪苏受宠若惊的抬起头，连忙回应道：“吃过了，吃过了。” 项玄眸色微沉，脸色又有点不太好看。 他侧过身，被他挡在身后的是满满一桌子各式各样的早点。 质问的话语梗在喉咙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大早上赶去食堂买回来一大堆吃食，而他担心饿到的人才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别人的宿舍，接受了另外一个人的投喂。 项玄心口发闷，口舌干涩。 但他不太清楚这种陌生的情绪从何而来。 只是随着本能的心意问道：“纪苏，你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吗？” 什么话？ 纪苏一愣，又反应过来。 他为了刷任务的进度条，对着项玄说过太多夸奖赞美的话语，项玄指的是那一句？ 【叮，个人任务2进度发生变动。】 【……任务进度条更新——17%……15%……】 纪苏震惊了。 他记得之前这项任务的进度条已经20%了，任务进度难道也可以下降的吗？ 系统：【任务未完成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系统也有些急：【你快说些好听的安抚安抚项玄，要不然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纪苏也有些慌：【我该说什么？】 系统：【这方面你无师自通，用不着我来教吧？】 纪苏：【………】 没有系统的协助，纪苏只能自由发挥。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之前说的话当然是认真的。” 这话是真的。 纪苏可以发誓，那些“甜言蜜语”说出口时，他绝对是发自真心的，是真心想要项玄开心，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给他升一升任务进度条。 “项玄，你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 这话也不假。 要不是项玄大晚上好心好意的收留了他，说不定他早就被那只……害死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你一生气我就心绪不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纪苏没有说谎。 他现在的确很慌，生怕项玄心一狠给他降到0，让他还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的任务就此白费。 纪苏伸出手扯住项玄的衣袖，他不敢全部握住。 只伸出细白的指尖，扯住一小点。 然后轻晃了一下。 这一下晃到了项玄的心上，他被勾的神志几乎都恍惚了片刻，只要稍稍低下视线就可以看到，抬起一张漂亮小脸的少年，颤抖着眸光怯怯的望着自己。 纪苏一向很会示弱，天生的知道什么视角，什么姿态会惹别人心软，不舍得对他发火。 正如系统所说，他的确很无师自通。 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还误以为自己在破罐子破摔。 “项玄，项玄……”纪苏叫了几声男生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他小声问：“你有在听吗？” 男生依旧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只是目光稍显僵滞的顿在他脸上。 纪苏不太确定项玄有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在他眼前轻挥了一下手。 才刚挥到半空，就被人一把扼住了手腕。 纪苏的手骨很细，两只手指交合就能完全掌控住。 他的腕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软肉，被项玄捏得轻轻凹陷了下去，触感光滑又细腻，让人舍不得松开。 雪白的腕侧覆盖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力度一点点缩紧，柔软的掌心因为血流不畅而涨红。 纪苏感觉到些许不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颤着眼睫任由项玄加大力度。 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疼轻嘶了一声。 项玄如梦初醒，他回过神后立即松了力道。 手背青筋鼓动了瞬刹，又被他竭力压了回去。 “纪苏，记住你说过的话。” 【叮，个人任务2进度发生变动。】 【任务进度条更新——35%……40%……50%……】 任务2的进度条一路飙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半了。 最后项玄的进度条稳定在了55%左右。 纪苏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门外的谢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靠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从窗户射进来的光正正照在男生的脸上，凌乱的碎发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狭长漆黑的双眸。 哪怕是正面暴露在强光之下，谢知的一张脸仍旧看不到半分缺点，可见其骨相皮相都是一等一的优越。 见到纪苏终于出来了，谢知眸光一亮。 他将神思不属的少年一把拉到身边，低声抱怨：“怎么去这么久？” “……很久吗？” “已经十五分钟了，还不久？”谢知有些不悦，质问：“只是取个书包，你在里面磨磨蹭蹭干什么？” “……只是和项玄说了一会话。” “项玄，就你那室友？”听到从纪苏口中说出的项玄名字，谢知就如同点了火的炮仗，毫无来由的发起怒来。 “他又不是你爸，你干嘛这样听他的？” 纪苏：“……怎么说也是室友，表面关系还是要过得去的。” “室友……”谢知若有所思，压住了胸口不知名的怒火。 他顺手将纪苏的书包解下来，掂量了两下，十分轻松挎到了肩膀上。 “我那里宽敞，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向我报备动向，每天还会提供叫醒服务，当然如果想要哄睡的话，我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能提供……今天早饭很好吃吧？我每天都会起很早去各个食堂买早餐，多你一个人也不多，也可以顺便把你的那份带上。” 介绍了这么多，谢知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搬过来同我住？” 不得不说，纪苏有些心动。 但他还是有所顾忌。 如果没有和项玄同一个宿舍的话，他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那他已经看到希望曙光的任务该怎么办？就此放弃吗？ 纪苏不太舍得。 所以面对谢知的邀请，他只能选择以模棱两可的态度含糊过去。 “最近事挺多，之后再说吧。” “为什么之后再说？”他想含糊过去，谢知却非要他表现出明确的态度。 男生皱着眉：“给我个准话，搬不搬？” 纪苏既不想丢掉即将完成的任务，也不想惹谢知生气。 谢知……这是在生气吧？ 为什么他遇见的男生都这么奇怪，平常看起来都挺好的，也很好说话，为什么要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发火。 项玄是，谢知也是。 就是遇到彼此，他们的情绪才忽然不对劲起来。 这两人估计天生犯冲。 纪苏神思一转，想到了一个谢知挑不出错处的解决办法。 “一周，你给我一周时间，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就搬到你那边。” 副本通关才给了他一周时间，而今天也已经是第三天了，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之后他早就不在这里了，自然就不用纠结到底要去哪里住这种问题。 纪苏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谢知狐疑的盯了他半响，也没挑出什么错处，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 纪苏和谢知并不在同一个班级，谢知先是把纪苏送到了他的班级。 他们来得不算晚，但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老师拿着练习册正在讲着习题。 纪苏还特意拿出手机，想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迟到。 他刚解锁屏幕，背对着他在黑板上书写板书的老师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脖颈扭曲了一个惊人的弧度，直勾勾的看向他。 纪苏的动作很快，马上藏到了谢知的身后。 “纪苏！你又迟到！”故作严厉的声线藏着几分喜悦的颤抖，就像捉住了什么把柄，急切的想要借题发挥，或者借此机会撕开虚伪的面具，暴露出真实面目。 “校规规定，连续迟到早退两次就可以……” “老师，纪苏他没有迟到，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五分钟。” “……什么？” 被黑气笼罩的瞳孔逐渐能看清眼白，老师扭曲着头颅，望向教室后面高高悬挂的钟表。 分针缓缓转动，离指向整点还有一个空格。 对方满是恶意的神情收敛了许多，暗暗看向他的目光隐藏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气。 “是老师看错了，纪苏你先进来坐下吧。” 谢知如同出入自己班级一样自然，他背着书包，问纪苏坐在哪里。 纪苏指了个位置之后，谢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先将书包背带挎在椅背上，然后又将书笔掏出来摆在桌面上放好。 他照顾纪苏照顾得十分精细，纪苏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想婉拒他，自己来整理。 “中学放学我来接你，一食堂的炒饭还挺好吃的，到时候我领你去吃。” 纪苏红着脸，不住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知看着他乖巧害羞的模样，有点手痒，想伸出手捏一下他颊边的软肉，但又有点怕少年恼羞成怒。 只能克制住了冲动，转而揉了揉脑袋。 “你乖乖的，我们中午见。” 17、枫桥高中（十七）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纪苏有些心不在焉，他转着笔，脑子里的思绪打成了一个乱糟糟的结。 这是他进入副本的第三天。 前两天对纪苏来说就已经很困难了，不是遇见鬼压床，就是被锁进教学楼里见鬼。 但他的运气似乎还好，总能有惊无险的度过。 按照系统所说，随着副本的进行，每一天的危险度都会指数型攀升，也会更容易遇见危险的情况。 纪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也不知道后面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的力量似乎也越来越强大了。 第一天晚上还只是在睡意朦胧间控制住了他的行动能力，在他耳边含糊不清的威胁了几句。 第二天晚上就已经进展到能够伪装成他所熟悉的人，潜藏在他身边，状似自然的同他对话。 身上虽然不似活人的温度和触感，却是真真切切可以触碰到的。 那时候的纪苏十分惊惶无措，还扑到对方怀里，搂着腰身抱了好一会。 纪苏回想起“叶向南”浸满寒意的冰冷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他的背包里，还装着对方送给他的一罐奶糖。 不同种类的糖果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都是他喜欢吃的口味。 但纪苏没敢动。 他猜不透“叶向南”的真实想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送自己糖果。 无论是站在人类和鬼怪的角度，还是玩家与boss的角度，他们俩都应该是站在对立面上的。 会有……向人类示好，表达善意的吗？ …… 也许会有，但纪苏不敢去赌那微弱的可能。 他怕自己忍不住，还特意将糖罐藏在了最底下。 想起那罐糖，纪苏的心尖就开始泛痒，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想用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马上就要下课了，谢知说会同他一起去食堂用午餐，也不知道他特意提到的炒饭会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纪苏鼻尖耸动，闻到了像是东西烧焦的糊味。 这股气味斑驳复杂，直直冲向了他的鼻腔和肺部。 纪苏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暗色的烟雾顺着门的缝隙一团团涌了进来，转眼间狭小的教室里满是刺鼻的烟气。 安静的课堂顿时乱了起来。 也不是谁大声喊了一句：“着火了，着火了！” “快跑！” 本就惊慌的人群越发混乱起来，大家纷纷推开门跑了出去。 狭窄的走廊里到处都是人，纪苏被裹挟在人群中，顺着拥挤的人群跑向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烟雾更加浓郁，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掺杂在浓郁的烟气之下，纪苏闻到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腥气。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保安大叔对他说过的恶性事件。 “据说是几个高三的学生闹了矛盾，在那里约架，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死了好几个学生，还发生了一场、一场……” 还发生了一场什么？ 一场火灾吗？ 纪苏用衣袖掩住口鼻，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在楼梯角紧贴着墙壁的位置，勉强站直了身子。 有人推搡着他，想要他让出位置。 不时有胳膊打在他的肩膀、腰侧，脚面上也被好几个人重重的踩过。 一开始还能感觉到钝痛，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纪苏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 耀眼的火光从顶层一路向下蔓延，木质的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哪怕站在这里，依然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是顶层着的火。 纪苏的脸色倏然一白。 楼梯是最容易发生踩踏事故的地方，只是纪苏站在这里的十几秒钟，就有好几个人脚底踩空摔了下去。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脚底用力踩在楼梯上时，发出的脆裂声响，偶尔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哀嚎。 纪苏紧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知道那几个人有没有重新站起来，也不知道这源源不断的人群什么时候能接近尾声。 离火灾蔓延到这里还有一段时间，烟气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纪苏打算等拥挤的人流过去之后，再下楼。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的手肘拐到了他的身上，那人的力气极大，几乎是顺着这股力道，纪苏狠狠的跌了下去。 眼前是带着棱角的楼梯，身后是还在向前挤的人潮…… 纪苏本能的用双手护住了头。 是谢知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 男生的脸色很难看，深色眼瞳含着薄薄的戾气，搂着纪苏的手臂绷得很紧，见少年没什么大碍后才舒了口气。 谢知的力气很大，哪怕是带着一个人，仍旧能稳稳当当的拨开人群，护着纪苏走下去。 纪苏被裹在谢知的怀抱里，能闻到男生身上好闻的，带着点薄荷味道的气息。 是他喜欢的气味。 他像只依赖主人的小猫，纤细的手臂死死搂着谢知的腰，将整张小脸都埋到了对方怀里，很是缺乏安全感。 纪苏真的很害怕，柔软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要不是谢知及时赶过来，他就摔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在下面了。 他也许能经受一个人的踩踏，但经不过后面的十个……百个。 再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让纪苏忍不住又收紧了些力道，恨不得四肢并用一起环住谢知。 谢知抽出只手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弯下腰身，温热的唇紧贴着纪苏的粉白的耳尖，他低声道：“苏苏别怕，我在呢。” 他像抱小孩一样将纪苏抱起来，另一只手护在身前。 谢知一只手抱的十分轻松，甚至还掂了两下，找了一个更加方便施力的位置。 谢知没抱他之前，纪苏恨不得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但当他真把他抱起来之后，他又不由得感觉羞耻。 他两只脚腾在半空中，双手从抱腰变成了攀住脖颈。 视线骤然上升了一大截，从较低的位置一下来到了海拔最高处。 也许是他和谢知太过吸引人注意，疲于逃命的众人也不由得向他看过来，纪苏飘转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几个人看过来的目光。 看到纪苏的脸后，那些人的表情明显呆滞住了，身体仍然动作着，却一直回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 纪苏垂下眼睫，粉白的脸颊泛起了漂亮的绯色，丰润的唇微抿，只露出一点嫣红的唇肉。 好多人……都在看他。 连耳朵尖都要冒出热气的窘迫情况。 纪苏忍不住轻挣了两下。 被谢知捏着细薄的脚踝，低声警告：“你乖一点，别乱动。” 比起这些专注的热烈目光，其中有一道格外凛冽刺骨，宛如游弋在冰冷角落的爬行动物，晦涩黏腻，阴鸷深沉。 在离开教学楼大厅之前，纪苏似有所觉的从谢知的怀抱里探出头，下意识的向上望了一眼。 恍然间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人站在高高的最顶层，隔着浓浓的烟雾和灼热的火光，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纪苏微一晃神，那人就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谢知抱着他走出了教学楼，散发着热意的气浪以及刺鼻难闻的烟雾气息被男生宽阔的脊背隔绝在后。 “谢知，你先放我下来。” 纪苏的脚小幅度的踢了两下，想引起男生的注意。 “你腿不软了？能走路？” 纪苏底气不足：“我哪有……腿软。” 谢知又抱着他走了一段距离，离教学楼远远的才把他放下来。 纪苏刚一落地，就跌坐在了地上。 被人抱着的时候毫无感觉，站在地上才发现腿已经软麻的使不上力气。 “这还不软？” 谢知又想抱他，纪苏手脚并用的往后躲了躲。 “你别抱我，我这样挺好的。” 谢知没强求，只是默默脱下外套铺在了地上。 “坐在衣服上，草地里都是小虫子。” 比起谢知衣冠齐整，纪苏看起来又惨又可怜。 他的袖口被撕扯开一大截，一直到肩膀处才堪堪停下来，又白又细的手臂完□□露在外，手肘和臂窝这些地方都是细腻的粉色， 宽松的裤子绷开了丝线，露出了细白匀称的脚踝和肤色莹润的腿肉。 谢知只看到一大片晃眼又夺目的白，还有昳丽精细的粉。 男高中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活色生香的场面，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他呼吸一滞，克制的移开视线。 正人君子只装了半秒就完全破功，谢知呼吸变得急促，额角也跟着一跳一跳，绷起了青筋。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 18、枫桥高中（十八）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纪苏听见了。 本就强自压抑的情绪顿时翻涌而上，纪苏的眼圈以极快的速度变红，清亮的眸底转瞬间弥漫上水雾，积蓄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他没想哭的，也知道谢知大概率不是在凶他。 但就是忍不住。 突如其来的火灾，差点被人推下楼梯的恐惧，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 纪苏的神经本就绷到了极限，稍微一点刺激都会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哭得无声无息，只几秒钟地上就湿了一小片。 “喂……不是，我没骂你啊。” 谢知慌了，他伸出手想要替纪苏擦擦眼泪，马上要碰到时又像触电了一样迅速收回。 哭泣中的少年，就像某种精致脆弱的易碎品，他连碰都不太敢碰。 谢知在纪苏侧面蹲下身子，手足无措的又换了个地方。 “你别哭啊，我刚才是在骂自己，绝对没有凶你的意思。” 谢知不说话还好，纪苏一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 “是刚才磕碰到哪里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谢知不是没见过人哭，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哭成这样。 眼眶红红，眼尾濡湿，粉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脏就止不住的发紧。 谢知加重语气叫了声纪苏的名字，然后轻声哄道：“你跟我说句话，你理一理我。” “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说。” 纪苏抽噎的动作一顿，忍不住抬起湿湿的眼眸看向谢知。 男生皱着眉，眼底深处藏着一点慌张和无措。 谢知是单眼皮，睫毛又长又密，瞳孔是很少见的湛黑色，黑白分明。 面部线条流畅又优越，是一副标准的帅哥长相。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苟言笑的时候，看着有那么一点凶。 但纪苏早就不怕他了。 如果打个恰当的比方来形容这种感觉的话，谢知在他看来就像是一条看似凶恶的狼狗，乍一看不好接近，但只要熟悉了之后，对方就会向你敞开又软又暖的皮毛。 纪苏情绪平复了许多，他深呼吸了几次，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 “嗯。” “胳膊和腿伸出来，让我看看。” 纪苏神色一僵，不太自然的往后面躲了躲。 却被男生握住纤细的踝骨，硬是把腿掰直了。 细腻的皮肉上覆盖着些许青青紫紫的痕迹，那些痕迹零散又纷乱，有的地方已经蹭破了皮，渗出鲜艳的血珠。 格外触目惊心。 谢知竭力忽略手中滑腻的触感，强自镇定的问：“怎么弄的？” 纪苏轻声道：“在楼梯口的时候，被人撞得，破了皮的大概是在哪里蹭到的。” 那时的场景很是慌乱，纪苏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留意哪里受伤，光顾着不被人潮挤下去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谢知脸色难看，手指下意识收紧了，陷入了软滑的肤肉中。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抱住即将跌落下去的纪苏，说不定他真的会…… 他想皱着眉责问一句，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上次被关进教学楼是，这次也是，只要一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机。 害他也跟着担心。 谢知将诘问的话语收了回去，怕语气稍微不对，纪苏好不容易停止的抽泣又卷土重来。 纪苏哭起来，他实在招架不住。 谢知小心的碰了一下膝弯那处青肿的印迹，问：“疼吗？” 纪苏蹙着眉回答：“有一点。” “又软又嫩的，一会不见面就弄得满身是伤。” “这样不行，得去医务室看看。” 纪苏迟疑：“医务室会有很多人吧？” 谢知眉峰微挑：“那回宿舍，我那里还剩下几支伤药。” “不用这么麻烦，过几天就好了。” 谢知定定的望着纪苏，漆黑的眸子瞧不出喜怒，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高兴的。 也不知道是不悦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还是不满他不将自己身体当一回事。 纪苏本能的察觉到了一点危险，他忍不住转动了下脚踝，男生的手指一再缩紧，严丝合缝的制止住了他所有小动作。 纪苏被抓得有点疼，他先是从地上捡来枚圆润的鹅卵石，犹疑了片刻后又换成一小块杂草根茎，愤愤不平的扔向谢知。 “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抓着我很难受。” “不同意我就不放开。” 纪苏：“……谢知！” 到最后妥协的还是纪苏。 平时谢知很听他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这样强硬。 纪苏不同意，他还真的打算一直不松开。 那里的皮肉很少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触碰过，细嫩又敏感。 谢知惯爱打篮球，手还粗糙得很，就连指腹上都是硬硬的茧子，碰得纪苏又疼又痒。 ******** “你轻一点。” 纪苏坐在椅子上，对半蹲在地上给他腿肉上药的谢知颐气指使道。 “行行行，我尽量。”谢知出了一头汗，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的。 药膏先是按在掌心里揉化开，然后才慢慢抹到受伤的地方。 纪苏又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祖宗，我已经很轻了。”从牙齿缝隙挤出的低哑声音。 话是这么说，谢知还是有意放轻了力道。 沾满药膏的掌心先是贴在伤处，等纪苏慢慢适应了之后，才在粉红的肌肤上轻轻研磨起来。 因为疼痛，纪苏的皮肤沁出了薄薄的汗珠，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越发稠丽馥郁起来。 顺着呼吸慢慢融进了身体里。 谢知带着喘意，从下方的角度仰望纪苏，“你喷的什么香水，怎么这么香？” 纪苏：“……？” 看着少年茫然迷惑的神情，谢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狼狈的低下头，将最后一点药膏研抹均匀，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了，另一条腿。” 纪苏乖乖的将另一条腿伸过来，面前的男生狭长的眉眼微垂着，动作不算轻柔的磨化掌心里的药膏，带着些温度的触感覆在他的膝盖上。 纪苏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谢知以为又弄疼了他，连忙抽回了手。 “躲什么？” 纪苏：“有点疼。” “疼也忍着。” …… 氛围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纪苏娇气又怕疼，最开始上药的时候一直往后缩，到后面就好了一点，只要习惯这种漫长的钝痛，也不是不可以忍下来。 人一旦静下来，就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纪苏一会想到楼梯间纷乱嘈杂的人群，一会想到被大火熊熊包围的教学楼顶层，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隔着人群和浓浓的烟气，他依稀感觉到那个人影一直在注视着他。 纪苏忍不住叫了声谢知。 “谢知。” 谢知从喉咙里挤出来个嗯字。 “你对这次火灾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比如？” “你觉得会是人为的吗？” 谢知分出一点心神，“为什么这么想，说不定只是个意外。” “火是从顶层向下蔓延的，最开始起火的地点应该也是顶层，顶层的话又没有人，有人才会有意外。” 谢知随口道：“也许是电路老化。” 纪苏强调：“可是顶层根本没有通电呀。” 谢知动作一顿，自下而上的抬起眼看向他。 男生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眸藏着某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背着光的时候显得摄人心魄。 他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什么？” “你怎么知道顶层没有通电？” 纪苏呼吸一窒，心神瞬间凝紧了。 他眸光微闪，偏开了头。 “我上去过。” 谢知意味不明的重复：“你上去过……” “在教学楼建成之后，顶层一直是锁着的，顺着楼梯走到最上面，就可以看到缠着锁链的铁门……所以苏苏，你是怎么上去的？” 纪苏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的反问：“顶层…是锁着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有上去过。”他有些惊惶，急切的想要解释之前真的有去过顶层，不仅上去过，还在那条走廊来回走了好几次。 “我没有说谎。”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墙皮剥落后显得斑驳不堪的墙壁，和走廊上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破碎安全指示灯。 在那里他遇见了叶向南，还帮助他逃脱了校园霸凌，然后因为上药的缘故，他们没有顾忌到时间，一起被锁进了教学楼里。 “谢知，你认识叶向南吗？” 谢知沉默了片刻后，道：“不认识，他是谁？” 纪苏轻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汗湿的发丝紧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因为之前哭过的缘故，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红的，晕染着糜丽的色彩。 软软的唇肉被他咬得陷下去，越发嫣红。 显得弱气又可怜。 谢知眸色渐深，用湿巾将手指上残存的药膏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像往常一样捏了捏纪苏鼓起的脸颊。 “你太紧张了，要好好休息休息。” 谢知顿了顿，继续道：“我会帮你请假，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情，学校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继续开课了。” …… 纪苏睡得很不安稳，等他醒过来之后，天色已然暗沉了下去。 室内一片昏暗。 谢知不在。 纪苏打开了灯，看到桌子上谢知留下的纸条。 “我去买晚饭，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笔势锋利，行云流水。 黑色的笔迹尚未干透，笔锋仍有些湿润，谢知应该是刚刚才离开。 谢知的卧室很干净，没什么杂乱的东西，装修风格十分简约，仅有的几件家具也是简单的黄白配色，在略显昏黄的台灯下，倒映出薄薄的暗影。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阴影边缘处融合集结，那里的影子也比其余地方阴暗许多。 涨大的黑影就快要挣脱束缚，向三维世界延伸…… 纪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纪苏睫毛轻颤了两下，抱着被子向床尾缩了缩，【系统先生，你在吗？】 【我在。】 【我想问一下，叶向南他是人吗？】 系统无言。 表面娇气又柔弱的宿主，直觉却出乎意料的敏感。 碍于某些明面上的规则，系统不好正面回答。 纪苏从系统的沉默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好，我换一个问题，谢知是人吗？】 系统：【谢知的身份是……人。】 所以我遇到的叶向南，从始至终都不是人？ 纪苏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顺着血腥气寻到教学楼顶层，被叶向南整个人压在墙壁上，男生滚烫的体温紧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清晰的划过耳畔。 从伤口出流出的血带着温热甜腥的气味，在他包扎伤口时叶向南也会发出低低的忍受痛苦的闷哼，也会因为伤口感染发烧，因为失血过多昏沉。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人。 鬼…会有那么热的体温吗？ 会呼吸吗？ 纪苏所认识的鬼，都是虚无缥缈的没有实体的存在。 副本中的鬼怪和他所认知的鬼怪可能完全不同，他不能用过往的经验套用在这里。 停留在副本的时间尚未过半，纪苏就有些心力憔悴了。 系统忽然道：【你和谢知相处得不错，要不要先做一下任务1？】 纪苏怔了怔，回想起个人任务1的内容，磕磕绊绊：【向…向他告白？】 这个告白应该和他想的告白一样，都是要明目张胆的向对方表露爱意。 无外乎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很中意你，我对你很有好感…… 完全不像其他的个人任务，还有多余的漏洞可钻。 【会不会有些太早了？】纪苏谨慎的分析：【如果谢知对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的告白一定会让他猝不及防，很是难办。】 纪苏下结论：【告白之前还可以做朋友，告白失败连朋友都没得做。】 【谢知一定会想法设法的躲着我，不想理我。】 系统无语，系统不想说话。 【随你。】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吧？真当这种npc是什么善良可爱的慈善家？什么都不求，就是乐于助人的情感发作，所以大发慈悲的无私奉献？ 别搞笑了。 在别的方面还有几分小聪明，怎么在感情问题上迟钝的这么厉害？ 【系统先生。】 纪苏的声音微不可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谢知喜欢我，我也不会现在同他告白。】 系统讶异：【…为什么？】 纪苏用他软软的声音慢吞吞的答复：【我依赖谢知，谢知保护我，这个局面已经很稳定了，我为什么非要打破平静，去面对未知的结果呢？】 系统：【……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些。】 【告白的事情可以等到后面，我会对他说的。】 …… 纪苏的手机倏然震动了一下，它震动的幅度很大，从桌面稍远的角落移动了些许，借着冲击力震到他眼前。 纪苏按亮屏幕，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转账记录。陌生人的头像是空白的，名字昵称也是空白的，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有。 纪苏蹙起眉，划开聊天界面。 最先看到的是他转过来的钱的数目，有零有整，是一个很零散的数字。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聊天信息。 之前的“纪苏”有向别人借出过钱吗？还钱的话为什么只单单甩过来一个转账，别的什么都不说？ 好奇怪，这个人怎么连一个备注都没有。 纪苏想起来什么，浅色瞳孔骤然一缩，手机从手心滑落，砸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这个数字……这个数字……是他之前对叶向南说过的，购买的那些药的价钱！ 所有的药品他都是用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出来的，哪需要什么钱，只不过是为了显得更加逼真一些，随口说出的一个数字。 手机滚落到了床下，纪苏跪在地板上，试探着向里面探出手臂寻找。 纪苏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乱糟糟的思绪像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怎么理也理不开。 难道他猜错了，叶向南根本没有出事？那他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不见，今天的教学楼失火与他有没有关系？站在顶层的人会是他吗？ 系统的沉默不语又该作何解释。 手机不知道掉落在了哪里，纪苏只能弯着腰身向更深的地方探过去。 纪苏的腰很细，随着动作衣服上摆翘起了一角，窄软的腰肢塌下一个小巧的弧度，肩膀处的精细的蝴蝶骨微微凸起，蹁跹着翅膀。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在地上费力摸索。 然后，他碰到一只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手。 纪苏完全僵在了原地，寒意顺着脊背向上攀升，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几乎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清晰的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紧握着他久寻不到的手机，然后缓缓放在了他的手中。 在将要离开时，还轻捻了一下虎口的位置。 力道很重，比起抚摸，更像揉捏，宛如什么透着暧昧意味的惩罚。 纪苏想要尖叫，但在极度恐惧下喉咙里只发出了微不可查的气音。 “谢知，谢知……”他本能的呢喃谢知的名字，似乎想要从中寻求一些安全感。 但谢知并没有再次像盖世英雄般从天而降。 他缓了缓，想站起身，酸软的腿实在不好使力，过了好久他才艰难的爬起来。 此时，松松握着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纪苏差点把它扔出去。 视野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有泪水滴在屏幕上，纪苏抖着手擦干净。 空白的头像发来了一连串信息。 “谢谢你的药，我的伤好多了。” “被挤在角落里的时候，很害怕，很无助吧？” “今天我在楼上看到你了，搂着你的男生是谁？” “你怕我？” “为什么怕我？” “你猜到了？真聪明。” “你哭起来还挺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 “游戏又快开始了，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新的轮回居然可以看到这样心仪的猎物……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也期待你能够获得游戏胜利。” …… 纪苏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待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谢知。 他睡了又醒，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眼尾还是红的。 纪苏很饿，饿得不行。 除了昨天早上用过早餐之外，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过食了。 脆弱的肠胃几乎蜷缩在了一起，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股难以想象的空虚，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已经饥饿到胃开始消化本身了。 他声音虚弱：【系统先生，我是不是快死掉了？】 【死什么？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背包底下不是有一罐糖吗？拿出来吃掉。】 纪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拉开了背包的拉链，从中取出来一块奶糖。 撕开糖衣，放进嘴里。 当舌尖品尝到熟悉的甜腻味道后，纪苏差点又要哭出来。 【恢复力气之后就赶快离开这，不要坐以待毙。】 【可是谢知……】 系统难得发了点火：【他让你等你就乖乖等？他都快自顾不暇了，哪还顾得上你？！】 系统的机械音重归冷静：【副本进展比我预想的要快上许多。今天是第四天，却已经步入了副本后期，boss提前苏醒……之后的每一天都会越发艰难，你只有尽力撑下去，才能活到副本结算后。】 【纪苏，游戏已经开始了，你最先应该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无所不用其及的活下去。】 …… 【我知道的。】 走廊里安静得诡异，平常的时候还能听到些许打闹声，可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像这栋空洞的大楼，只剩下纪苏一个人。 纪苏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决定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的东西和衣服都在宿舍里。 钥匙刚在锁孔里转动了半个身子，房门就被人从内侧打开。 来人携着一身戾气，气势汹汹的用手肘直击他的面门。 攻势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堪堪停下，项玄一向冷清的嗓音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口吻：“纪苏？” …… 纪苏捧着杯，小口小口啜饮着热水。 微烫的水流从口腔一直熨帖到腹部，极大程度缓解了胃部的酸涩和疼痛。 项玄坐在沙发上，眼神复杂的盯着他看。 “你去哪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 项玄一怔，率先回答道：“教学楼着火的时候……你在吧？” “有人在火势扑灭后上去看过，顶层有一间教室里满是血迹，还找到了好几具烧焦的尸体，这些尸体面部不清没有显著特征，无法辨认身份。” 纪苏捧着玻璃杯心不在焉，他自言自语：“满地都是血……死了好几个学生，还发生了一场……一场火灾。” 保安说得话，正在一一应验。 “然后呢？” “然后……”项玄冷笑了一声，微凝的眸光透过玻璃看向远方，“然后发生了一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他声音干涩：“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我以为你也……还好你没事。” 项玄后面的话语很是微弱，被淹没在忽然想起的诡异声响中。 刺啦刺啦的声音是从广播喇叭中传来的，十分尖锐刺耳，宛如指甲剐蹭黑板时发出的声响。 广播调试了许久，才恢复了正常运作。 【恭喜诸位在第一轮挑战中成功活下去，现在开启第二轮挑战。】 【身份反转。】 广播里的冷漠声音带着嘈杂的电流和噪音，不免有些失真。但纪苏还是能听出来，这道声音是属于叶向南的。 【鉴于有人没有经历过第一轮挑战，我再次重申一下规则。】 【全校学生分为狼人和平民两个阵营，狼人杀死平民，积分加一，杀死多位，积分递增。平民成功存活一日，积分加一。】 【第一轮挑战，积分为零者，淘汰。】 【狼人处于食物链顶端，平民无法伤害狼人。】 【第二轮挑战，身份反转。积分为一者，淘汰。】 【身份牌已发放至各位手上，祝各位游戏愉快。】 …… 什么身份牌？什么狼人、什么平民？ 怎么一觉醒来忽然就变成了大逃杀模式？ 纪苏的脖颈上多了一根细细的项链，项链正中央坠着一个小小的吊坠，吊坠勾勒得十分精细，是个带着皇冠留着长发的公主形象。 项玄没见过这样的身份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少年的脖颈又直又细，银白色的吊坠正正垂落在锁骨上方，显得肌肤光滑又白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摸。 很漂亮，也很适合他。 项玄收回目光，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仿佛在抑制着某些情绪。 纪苏：“这是什么？” 他声音平淡的解释：“不论什么形象，只要是人面人身，身份就是平民。” 项玄的手腕也多了一个简洁的手环。 手环总体呈黑色，靠近腕骨的地方略略突出，形成了一个狼头的形状。 凶恶的狼头正睁着猩红的眼睛，露出满嘴狰狞的獠牙。 19、枫桥高中（十九） 纪苏怔了好一会，他呆呆的抓住颈间的公主吊坠，饰品的棱角带着些冷硬的弧度，微微陷进柔嫩的掌心中，有些许刺痛。 他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嗓音问项玄：“所以，我的身份是平民，需要躲避狼人的追杀，成功存活下来才能获取积分？” 相比纪苏的忐忑慌乱，经历过一场游戏挑战的项玄要很是冷静沉着，甚至连神情都没什么变化，显然对目前的状况接受良好。 但他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就连眼角的泪痣都透着几分不近人情。 项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纪苏强自镇定：“那你呢？你的身份牌是什么？” 项玄随意的松了松袖口，衣袖自然下垂，遮挡住了手腕。 他整理的动作实在太过漫不经心，指骨翻动间赏心悦目，纪苏并未察觉出异常。 待到袖口边缘齐整之后，他才抬起一双蕴着蓝黑色浮光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纪苏锁骨上方的银白色吊坠，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吊坠上“公主”的面容和纪苏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很难不让人去想其中的缘由。 和别人大相径庭的“身份牌”样式，上面精细勾勒出的人物形象，以及仿佛特意关照般再次提及的规则…… 仿佛设计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与纪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项玄收回纷乱的思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薄薄的眼皮微抿，语气淡淡：“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那就都是平民了？ 按照广播中播放的规则可知，狼人玩家与平民玩家处于敌对地位，平民玩家又位于绝对的弱势。 狼人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平民无法对狼人造成伤害，平民遇到狼人出来逃跑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和项玄在这样狭窄的室内空间里，如果项玄是狼的话，纪苏认为，他能成功逃脱的概率无异于陨石撞地球。 还好他没有这样倒霉，项玄的身份牌同他一致。 知道二人处于相同的阵营，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冲突后，纪苏紧绷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 但他还是有些在意，克制不住向项玄略微凸起的腕骨处瞟去。 他的身份牌是项链，项玄的身份牌好像是手环？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项玄身份牌上雕刻了什么，也会是带着皇冠的公主形象吗？ 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骨节分明，肌理匀称，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似是感觉到不适，正在调节手环的位置。 宽厚的手掌几乎将细细的手环完全遮住，只露出一点黑色的边缘，看材质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某种哑光的人造革皮。 好像也不太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样奇怪? 不知不觉间，纪苏离项玄已经很近了，就差直接凑到人家手腕旁，掀开衬衫袖口一探究竟。 携着一股惑人的香气，无知无觉的少年越凑越近，他睁着浅淡的清亮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翩跹。 项玄呼吸停滞了片刻，他要比纪苏高出许多，在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那两扇新月似的眼睫眨了几次，每一下都像眨在了他的心上，如同羽毛拂过的痒意让他的喉咙不由得发紧。 再往下面是又白又细的脖颈，似乎很好掌控，只要轻轻扼住就能控制住他所有行动能力，细嫩的皮肤只要稍微用些力气就会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说不定还会发出好听的求饶声。 项玄的眸光暗沉了一瞬，咬了一下舌尖来保持清醒。 狼牌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那些本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挣脱囚困的枷锁，肆无忌惮的侵袭着神志，促使着他释放内心的欲望。 狼牌能以极大程度放大内心的阴暗面，自制力稍微差些的人都会被欲望掌控，沦为欲望的奴隶。 在第一轮挑战开始的时候，广播也如这次一样播放了规则。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根本没人当真。甚至开起了玩笑，调侃不知哪个中二病发作的人偷偷溜进了广播室，保安是睡着了吗？居然就这样放任人进去……他们甚至打赌，赌这个中二病患者被抓到之后，会写几千字的检讨，会不会记大过。 直到他们的手腕在同一时间覆盖上陌生的手环，根据身份的不同浮现出人脸或者狼头，这种超出认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中。 有人在惊慌失措中大声叫骂，有人试图将手环扯下扔掉，有人想要冲出校门…… 然后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爆炸成一团又一团的血雾。浓厚的血腥气漂浮在空气中久久未散，往日欢声笑语的校园里一片死寂，绽放的“血花”随处可见。 接连死了数十人之后，至此再没人敢质疑广播的任何决定。 沉寂了几个小时后，开始有“狼人”试探着张开獠牙。 …… 最开始的局面尚还可控，狼人和平民的分布大概是3:10左右，规则规定狼人只要杀死一位平民，获得一积分就可以免除被抹杀的命运。 就算所有狼人都找到了猎物，也会剩下大概三分之二的幸存者。 但太多的人在这场杀戮中迷失了自我，被欲望掌控，彻底沦为了杀人机器。 积分是可以递增的，只要多杀一个就可以多获得一积分，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多得一分保障。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杀别人死的就会是自己，自己能过得好，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死活？ 被杀欲控制的“狼人”肆无忌惮的收割着往日同学的性命，享受着杀人的快感，鲜血溅在脸上，猩红的舌尖舔衹而过，继续寻找下一个幸存者。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项玄已经习惯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和空气中一直蔓延的铁腥气。 他的身份是平民，按理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一直等到猎杀结束，但不知怎的，项玄总想到纪苏。 他在一个地方待不安稳，只能边转换阵地边寻人。 项玄身手很好，就算他的反击无法对狼人造成伤害，也能较为轻松的逃脱追捕。 一次又一次甩掉后面的狼人，项玄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纪苏。 怕鬼怕黑的人就算被分成了狼人，也不敢提刀去杀人吧？若是不幸分为平民，他这样娇气又柔弱，大概连跑都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狼恶狠狠的按在身下。 干净的肌肤会蹭满灰尘，细嫩的皮肉会因为旁人的粗劣对待而泛起红痕，眼尾又润又湿，糜丽的艳红会一直延伸到乌黑的鬓角之下。 他们会嬉笑着欣赏他的恐惧，将他布满泪痕的漂亮脸蛋抬起来，某些无法言说的恶欲也会随之激增，他们或许不会杀他，而是选择用别的方式来发泄。 就像他想的一样，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过分一些。 项玄回过神来，身前的少年大约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细长的眉毛微蹙，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腕。 项玄眉峰微挑，声音透着喑哑：“想看？” 大有只要纪苏点头，他就大方的让他看个痛快。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了。 偷看居然被发现了。 纪苏向后退了半步。 也不能算是偷看，他就差光明正大的掀开男生的袖子，上手去摸了。 想起身份牌骤然出现时，男生放下袖口遮掩的动作，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不对，项玄大概也是厌恶的。 毕竟，没人会适应这种被规划的身份，也没人会喜欢视人命为草芥的挑战游戏。 讨厌到不想看见手环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想要得到满足，非要人家拿出来给他看。 “不用了，我不想看。” 他对项玄总有些畏惧的情绪，不太敢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大概是知晓这人并不太好拿捏，如果换作是谢知，他肯定会换一种说法。 项玄：“好吧，不看就不看。”语气中莫名透着可惜的意味。 项玄在宿舍里存了很多速食，因为怕弄出动静引人注意，他们没有生火做饭。 只是用暖瓶里剩余的热水给纪苏冲了一碗泡面。 纪苏第一次知道，泡面居然能有这样好吃，他香得舌头都快要吞掉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泡面入肚之后，饱经折磨的胃部也缓解了不少。 他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消食，项玄将巧克力和压缩饼干收进背包里。 “我们不能待太久，这里迟早会有狼人上来，他们会挨个宿舍搜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们真的会杀人？” “会的，他们会杀很多人。” 除了想要活命之外，更多的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仇恨。 今天的狼人是昨日侥幸逃脱的幸存者。 昨日残暴的狼人成为了卑微弱小的平民。 身份的转换代表着权利的更迭，被压迫至绝境的幸存者会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发泄怒火和仇恨。 他们杀起人会更加无所顾忌，因为他们屠戮的是率先杀人的刽子手。 是报仇雪恨，是以杀止杀！ 太多无辜的生命惨死在狼人手下，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一定要把这些杀人犯就地正法！只要今天把所有平民杀光，明日身份互换后就不会再有狼人的存在！ …… 所以，他们不会有负罪感，杀起人会更加肆意妄为。 项玄道：“第一轮挑战刚开始时，狼人与平民的比例大概在1:3左右，后来狼人杀红了眼，生生将比例杀成了3:1。” 纪苏一怔：“你为什么……” 项玄打断了他的话：“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游戏开始前和结束后，广播都播报过各个阵营的人数，你没参加第一轮，自然不知道。” “昨天火灾过后，我睡了许久，直到傍晚才清醒过来，并没听到什么广播声。” “这很奇怪，似乎只有你没有参与第一轮挑战，广播是全校覆盖的，总不会是因为睡得太死所以什么都没听到吧？” 纪苏：“会…会吗？” 项玄抽动了下唇角：“怎么可能？”违反规则，不想参加挑战的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纪苏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正怯生生的满是依赖的望向自己…… 规则偏袒他，甚至偏爱他。 项玄偏开头，掩盖住眸底的郁色。 “现在探讨原因毫无意义，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的身份牌是平民，他们会把昨天的仇怨延续到你的身上……” 项玄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只有杀过平民的狼人才能安全的活到今天。” 20、枫桥高中（二十） 只有杀过平民的狼人才能活到今天…… 项玄经历过第一轮挑战，所以他今天平民的身份是互换过的。 昨天身为狼人的项玄，却安全活到了今日，那也就意味着……项玄杀了人。 这个可怕事实令纪苏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却还咬着唇极力维持面上的镇定。 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他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项玄的做法是否正确，只能说在那种状况下，杀人已成了最优解。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选择手染鲜血。 如果换做是他，他未必会比项玄做得更好。 他想不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死的如果不是别人，死的就是自己。 纪苏不想死，他想好好活着。 发病最严重的时候，纪苏也不是没有想过死，但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死亡对他来说也已经不再是解脱的方式，而是另一种折磨的深渊。 见纪苏陷入沉默，项玄伸出手臂轻揽少年冰凉的脊背，手掌下的身躯先是小幅度颤了一下，然后瞬间绷紧了。像是一只全身毛毛炸得蓬蓬的小猫，明明已经怕得不行，却还要倔强的强装镇静。 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项玄的心情莫名好转了一些，骨子里隐藏的恶意被狼牌慢慢勾出来，他意识到了却并不想克制。 他忍不住想要欺负纪苏，想要把他欺负成眼圈红红的委屈模样，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弱声弱气的祈求他，然后再说出一些好听的、让他忍不住心颤的话语。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项玄明知故问。他紧紧盯着少年瓷白的脸，不肯错过他半点的情绪变化。 “怕我？” 纪苏连忙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狼的话，的确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类，漂亮、娇气、柔弱不堪、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于强大的存在才能生存下来，完美符合男人的一切喜好，顺便满足了阴暗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纪苏：“………” 项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纪苏不太喜欢被这样定义，忍不住轻轻的蹙了一下眉，但他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将这点不满极好的隐藏在了心底，并没有表现出来。 纪苏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快，就连多走两步路都要喘上几口气。他这样的“平民”一旦落单被狼人发现，就像摆到桌子上，放到狼人嘴边的自助餐，他们不费丝毫力气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项玄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也确实没有什么错处。 他胆小、娇气、羸弱不堪，浑身上下都是弱点，就连系统在第一次见到他时都说过： ——他这样的放在恐怖电影里活不多三分钟，放在无限世界里活不过三天！ 只有跟着项玄，这个副本里较为重要的npc，他的生命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他小心的观察着项玄的神情，回想着刚才项玄说的话，以为对方喜欢这样的人设，抬起一张又白又俏的小脸，特意将语气放得又轻又软：“如果我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你，那你会保护我吗？” 似是没想到纪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项玄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的眸色变得幽深，蓝色的瞳孔纹路逐渐被墨一样的漆黑侵染，只留下边缘处狭窄的一点蓝，白色的巩膜也蔓延上了猩红的血丝。 纪苏敛气凝神，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只是摸索着项玄的喜好，试探着说出了可能会让他高兴的话语，项玄的状态怎么反而变得更怪异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吗？ 就在纪苏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的男生忽然很轻的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将纪苏皱起一个小窝的眉头抚平，指尖缓慢下移，从挺翘的鼻尖移到了粉红的唇瓣。 纪苏的上唇形状姣好，在稍里面的位置有个小小的，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唇珠。 项玄的动作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的按了按。 被这点力度一磨，纪苏的唇色一下子被嫣红染透了，宛如捣碎的樱桃汁水，只是看着似乎就嗅到了它的甜味。 “只要你乖，不惹我生气。” ……什么？ 是说只要他乖，就会保护他的意思吗？ 纪苏别的不擅长，装乖最会了。 以前住院的时候，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医生会克扣他的糖果和零食，他装乖装可怜装得十分得心应手，就算怕疼会听话的遵循医嘱，让打针就打针，让吃药就吃药，绝对没有二话，护士姐姐不忍心，就会帮他向医生说好话。 “那我一定乖乖的，你不要生气。” …… 【叮，个人任务进度2发生变动。】 【任务进度条更新——75%】 纪苏眨了两下眼睛。 什么嘛，原来只是表面厉害，听到喜欢听得还不是上涨进度条。 纪苏悄无声息的瞄了几眼项玄，男生清冷的一张脸不见刚才的阴郁，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实在冷淡。 完全看不出进度条一下子涨了20%的样子。 项玄走在前面，单手握着纪苏的手腕。 校园里看不到什么人，空荡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项玄很谨慎，时不时停在角落里观察一下四周，见周围没什么动静之后才带着纪苏继续前进。 校园里实在太过安静，就连踩过枯枝碎叶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暗沉的血迹随处可见，或是一小滩一小滩的，或是泼洒成一大片，只是看到血迹就能大概想象出这些人哪里受了伤，怎么受的伤。 想象力太丰富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在纪苏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尸体或者残肢断臂，不然的话，他会做好久好久的噩梦。 项玄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废弃的二层小楼。 这栋小楼处于学校最北边的角落，四周满是荆棘丛生的灌木和杂草，最外围是密集的竹林。 也不知道项玄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不会有什么人来吧？ 纪苏刚缓了口气，踏进去的脚就踩上了一摊又黏又稠的血。 先是极轻微的咕唧一声，此时的纪苏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尚未干涸的血飞溅出去了一点，大部分溅在了他雪白的鞋面上。 …… 纪苏皱着一张小脸坐在刚刚擦拭干净的椅子上，项玄蹲在他身前，手里拿着纸巾将他鞋子上的血一点一点仔细擦干净。 “这里还有……还有这……”，纪苏不太好意思心安理得的指使项玄，“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项玄伸手握住少年细腻的脚踝，挑眉问道：“不晕血了？” 纪苏很是诚实：“有些晕。” “晕就乖乖坐着。” 21、枫桥高中（二十一） 这栋二层小楼是存放工具的地方，里面有不少废弃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未曾使用过的扫帚和拖把。 昨天在此地躲藏的人应该不少，地板上有许多吃剩下的泡面盒零食袋，还有打斗、挣扎、拖拽的痕迹。 食物的味道夹杂着血的腥气并不好闻，纪苏皱了皱鼻子，勉强忽略掉了这股难闻的气味。 纪苏没话找话：“这里这么偏僻，昨天也来了很多人吗？” “嗯。”项玄神色淡淡，“大概有十几个，学校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就算再偏僻，也会有人知道。” “这里的地形比较空旷，周围又有丛林环绕，相比其他的地方好跑又好躲。” 纪苏：“……这样。” 纸巾很干燥，就算再仔细擦拭，仍然没办法将鞋上所有的血迹擦干净，比起最开始的粘稠腥红，那些经历过反复摩擦的脏污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粉色，与旁边的干净鞋面晕染在一起。 好好的一双白鞋变成了脏兮兮的粉鞋，还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只要想到那上面残存着别人的血，纪苏就感觉到了一阵生理不适。 但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就算整双鞋被鲜血染透，纪苏也不是不能忍耐。 他接连婉拒了好几次，项玄都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甚至不想他乱动，另一只手牢牢扼住了他的脚踝。 被控制住行动能力的纪苏只能伸直腿，乖乖的任他擦。 纪苏有些无奈。 怎么会人这样执着，明知道不可为还为之。 难不成项玄的洁癖已经严重到连别人身上的污秽都不能忍受的程度……那不对啊，有洁癖的人不应该一点都不想碰脏东西吗？或许是强迫症，一经上手就非要擦干净不可，忍受不了残存的半点脏污。 纪苏疑惑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男生身上。 项玄弯着腰，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蹲在他面前。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很难受，但他已经保持十几分钟了，非要和那点血迹较劲。 纪苏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下腿。 沾着血的纸巾不小心碰到了干净的地方，白净的鞋面上又脏了一块地方。 男生泛着凉意的手指箍紧了些，指尖陷进了薄薄的皮肉中，语气透着不愉：“别动。” 纪苏僵住了，不敢再动。 项玄低着头，纪苏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能看到男生修剪整齐的，带着些栗色的发丝。 项玄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擦下去不是办法，他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来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纪苏见状连忙制止他要拧开的举动：“擦不干净就算了，没必要浪费水。” “很脏。” 纪苏一怔，没被挟制的那只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我尽量不让它们出现在你眼前。” 项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看向纪苏。 对方分明处于仰视的角度，纪苏硬是产生了一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 项玄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藏着薄戾的眸光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他就像一只误入了猛兽捕猎范围内的食草动物，只要稍微露出怯态，猛兽就会恶狠狠的讲他，露出尖利的獠牙咬上他脆弱的脖颈。 纪苏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他偏开视线：“怎…怎么了？” 项玄没说什么，只是眉眼间缭绕的郁色越发浓重了些，缺少了某些重复性的动作转移注意，无法压抑的欲望侵袭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手背上浮现起青色的筋脉，血液的流速加快，一鼓一鼓的跳动着。 项玄将散乱一地的纸巾团成一团，对着角落的垃圾桶掷了过去。 咚的一声很响，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 太阳逐渐升了起来，穿过薄薄的云层，直直的照射进来。 盛夏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纪苏搬着椅子挪到了阴凉的地方。 热气不仅来源于感官，更来源于内心，焦灼的情绪正在累积。 哪怕这里好像很安全，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人来，但纪苏还是有一点不安。 他松了松领口，舔了舔干燥的唇。 项玄似乎感觉不到热，就在阳光的正下面。 暖金色的光芒柔和了男生的神情，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先是看了纪苏一眼，目光顿在了少年泛白起皮的唇上。 因为缺乏水分又总是不安分的舔舐，原先粉红的唇瓣变得干燥泛白，靠近口腔的唇肉却还是丰润嫣红的，再深一些的地方隐在了整齐白净的齿关间。 看起来又软又嫩，似乎很好亲。 只要稍稍舔吻，唇瓣就会被吮出漂亮的颜色，小小的唇珠也会变得莹润红肿，从躲藏的地方悄悄露出头来。 项玄呼吸急促了一秒，他的眉心拧出了褶皱，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然后收着力气扔过来一瓶水。 纪苏的手指刚碰到微凉的瓶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响动。 像是刀具或者木棒拖在土地发出的沙沙的，有些高昂的刺耳摩擦声。 纪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种地方…会有人吗？”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白天寻不到人，晚上更不好找。” “我的积分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杀人了。” “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可是……” “可是什么？昨天那群狼有放过我们吗？”沙哑的男声猛然激动起来，“他们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又为什么放过杀人犯？” “……” “我的积分不嫌多，你不要正好少个人跟我抢。” “……你们几个堵在门口，我和陆奕他们上去看看。” 外面吵闹的声音慢慢趋于平静，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 项玄的动作很轻，像是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纪苏的身边。 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带着纪苏轻巧的来到了窗边。 二层的高度不算特别高，但对患有恐高症的纪苏来说无异于是云端到深渊的距离。 纪苏的恐高症是后天的，对患有脆骨病的他来说，一切高的地方都藏满了危机，稍有失足就会折断骨头。 他只是向下望了一眼，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纪苏忍住恐惧，张唇用气声道：“没关系，我可以跳下去。” 项玄：“……别怕。”他偏开头，声音很低：“相信我，我会接住你。” 项玄低下眉眼深思。 他在纪苏面前伪装了身份，广播只说了平民无法伤害狼人，却没说狼人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他倒是想试一试狼人能否对狼人造成伤害，但看着胆战心惊的纪苏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声音楼下不少于五个人。 如果只是项玄一个人的话，倒是可以印证一下想法，但因为身边有了想要保护的对象，就不得不考虑更多。 担心会不会护不住他，如果打起架来会不会吓到他。 项玄落在地上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这一声闷响仍然惊动了下面蹲守的人 他似是没有听到向这里奔来的急切跑步声，缓缓张开手臂，对着上面的纪苏无声的做了口型：“跳下来。” 知道自己没有犹豫的时间，纪苏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从二楼跳了下来。 刻在神经里骨骼断裂的剧痛没有袭来，甚至连冲击力都没怎么感受到，就陷入了一个散发着阳光气息，安全感十足的怀抱中。 项玄接住了他娇贵脆弱的花朵。 …… 后面的人很是穷追不舍。 喉咙间传来了明显血腥气，肺部也因为氧气供应不足产生了憋闷感。 纪苏喘得很厉害。 他和项玄躲在一块突起的草地下面。 这个地方很是狭窄，两个人要贴在一起，才能完全躲藏住，不露出衣角。 纪苏将脸紧紧靠在项玄的怀里，才能削弱接连不断的喘.息声。 刚才跑得实在太急了，要不是项玄拉着他，他早就不行了。 肌肉拉伤的酸痛绵绵不断，胳膊和腿都疲惫的抬不起来，眼前还在一阵阵发黑。 有什么被项玄用手指推进了唇齿间，纪苏还用舌尖推拒了一下，不想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男生动作一顿，还是强硬的塞了进去。 甜甜的，腻腻的，接触到湿润的口腔后瞬间融化开，呼吸间都融入了香醇的气息。 是巧克力。 纪苏浆糊一般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他只咬了一半，还有一半在项玄的手里。 他就着项玄的手指，先是伸出红嫩的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两口，然后才小口小口的用牙齿咬碎，慢慢含到嘴里。 有那么一两次，他迷迷糊糊的把男生的手指都吮进去了一点，又无知无觉的吐出来。 完全没想过这样的举动会给项玄带来多大的冲击力。 指尖泛着莹润微亮的水渍，在阳光下闪着一点细碎的光，仿佛还残留着柔比果冻还要柔软细腻的触感。 稍纵即逝。 项玄怔了怔。 他单手掐住少年粉糯的脸颊，整张脸猛的凑近。 离红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清晰的嗅闻到了少年唇齿间诱人的香气。 浓郁袭人。 怎么能这样软？怎么香得这样厉害？ 无法言明的欲望甚嚣尘上，逼红了项玄的眼睛。 22、枫桥高中（二十二） 在项玄捏紧他的脸，凑过来的时候，纪苏晕晕沉沉的脑子总算清明了些，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男生纤密的睫毛微垂，呼吸略略急促了几分，微敛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下半张脸。 如果描述的更准确一些，是紧紧盯着他的唇。 项玄在他面前一向是冷清的，像无人问津的深山丛林里，树梢上的一捧清雪，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 很少像普通人一样表现出正常的情绪波动。 但今天的项玄实在太不一样了，让他陌生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 他竟然在清冷的如松如雪的项玄眼中，看到了宛如恶狗扑食的急不可耐。 就连眼角处那颗薄情的小痣都表现出了热切的意味。 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纪苏往后躲了躲，发出了一点气音：“项…项玄……” “唔……”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气息传递而来，有点烫，又有点磨人，洒在脸上就红了一片。 先是唇瓣贴着唇瓣，下颌顶着下颌。 项玄侧着头，高挺的鼻梁也挤挤挨挨蹭在了纪苏的脸侧。 这种亲密无间的只属于情侣才会做出的行为，骤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纪苏人都吓傻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拒绝。 纪苏伸出手，细白的指节颤抖着，推在项玄的肩膀上。 推了一下……没动。 推了两下……甚至得寸进尺的更近了一些。 …… 因为搜寻的人还在他们附近，纪苏不太敢做出幅度太大的动作。 他有些呼吸不上来，想要往后靠一靠，被男生单手抵着后颈用力往下压了压。 柔嫩的唇肉被毫不留情的推挤着，小小的，项玄觊觎已久的唇珠也从躲藏的地方露出来。 那股似有若无的甜腻清香，随着恶劣对待而越发芬芳浓郁，香得项玄几乎失去了理智。 “嗯…松…松开。” 项玄眸色暗沉，他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钟，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才将自己从纪苏脸上移开了一点。 他没进行深一步动作，只是这样轻微的唇肉相贴，就燃烧掉了他的大半神智。 如果真的不管不顾亲过去，他会当场发疯的。 毫无夸张的，现实意义上的发疯。 从来没想到这样简单的触碰，只是单纯的一个亲吻，就让他丢失了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像饿狼追逐着肉骨头，只剩下本能。 这里不是合适的地点，此时也不是恰当的时机。 四周全都是碍眼的存在，稍有不慎都会暴露。 只有将他们解决之后，项玄才能安下心来享用甜点。 男生的眉峰有些不悦的向下压了压，被打扰兴致的不快，以及内心并未减缓甚至加重的燥意都让他的火气一增再增。 他对着少年可怜红肿的唇珠舔了舔，然后又张开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拇指抵在纪苏的唇上，将柔软的唇肉摩挲得越发糜丽艳红，声音透着满是欲.望压抑的喑哑：“你待在这，等我回来。” 纪苏：“………” 纪苏的脸红了一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红红粉粉的，蒸腾着甜腻的香气。 浅色眼眸中满是朦胧的雾气，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睫毛濡湿了大片，轻轻一眨，就有泪花堆积在绯红的眼尾 仿佛被人狠狠的、从里到外欺负了一遍。 荏弱又娇气。 听到项玄的话，纪苏顾不得震惊、生气、委屈的情绪，他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扯住了项玄的衣袖，“……你要去哪？” “他们寻不到人是不会走的，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所以……”纪苏睁大了眼睛，“你想独自引他们离开？” “这太危险了。” “我跑得快，身手也很灵活，他们追不上我。”就算追上了，狼人的身份也不会限制他对“同类”出手。 但纪苏不知道，纪苏仍然对他平民的身份深信不疑。 他只知道平民一旦出现在狼人面前，就意味着极致的危险，“平民无法伤害狼人”这一规则，代表着平民遇到狼人只剩下逃跑这一个选择，一旦被抓住了，就只能任狼宰割。 哪怕刚刚项玄……欺负了他，纪苏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纪苏力道收紧了些，袖口在手指缠了好几个圈，“我们再等一等，说不定他们一会就走了。” 项玄的薄唇轻轻啄吻纪苏嫩白的脖颈，那处的皮肤娇嫩又敏感，微烫的气息略一靠近，就变得粉红剔透，像是剥了皮的水蜜桃。 说不到两句话就又开始了。 有什么好亲的？怎么像只狗一样，一亲就亲个不停？ 纪苏的指甲嵌在了男生的手腕里，气息不稳：“项玄！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苏苏，我是为了你才去做诱饵引他们离开的，所以等我回来你要给我奖励。” “等我回来后，乖乖伸出舌头给我亲。” 纪苏：“……？” 你是怎么用这样冷清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狂妄胆大的话语的？ 爱回不回，死外面得了。 ****** 项玄不顾他的阻拦走出草丛，还故作慌乱的接连踩断了好几根树枝，徘徊在附近的人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纷纷追了上去。 项玄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些人离他有多远，然后刻意降低速度。 直到项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纪苏才收回目光。 粉嫩的脖子上被亲出了好几块明显的红痕，有的地方连衣领都遮挡不住，鸦羽般柔顺的碎发被蹭得有些乱糟糟的，发丝浸出了一点汗水，湿湿的贴在脸颊上。 带着齿印的红唇更是惨兮兮的，红肿的唇珠坠着，就连唇周边的软肉都晕出沁红一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一向沉默寡言的系统都有些不太忍心。 【你还好吧？】 纪苏抬起蓄着汪汪一层水的眼眸：【……还好。】 【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帮你屏蔽声音。】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走后门了，但纪苏并没有注意到。 【刚才确实有点委屈，但现在已经好多了，就当……】纪苏顿了顿，接着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指尖轻点覆盖着齿印的上唇，纪苏嘶的一声发出轻哼，他语气不满：【项玄果真是属狗的吧？亲就亲，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气咬我呀？】 系统：【……】 【他们这种人，总有把喜欢的东西打上标记的癖好。】 【什么叫喜欢东西……】纪苏后知后觉，讶异道：【难道，项玄喜欢我？】 系统无语：【。。。】你才看出来啊。 纪苏理直气壮：【他又没有明说，我怎么知道。】 系统：【项玄的任务进度已经进展至99%，你在对他说两句好听的，应该就会满了。】 纪苏更惊讶了：【怎么上涨这么多？什么时候涨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系统：【……在他亲你的时候。】 纪苏：【……哦。】 纪苏眉头轻蹙，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项玄的任务进度上涨的如此轻易，刚才说回来后乖乖给他亲时，就顺承着说几句好听的了，项玄的任务就顺理成章的进展到100%了。 他也好去找下一位。 系统难得一怔，没跟上宿主的思维转换速度：【你要去找谁？】 【谢知。】 系统：【6】 项玄在外面拼死拼活引开敌人，还想着将周围碍眼的存在清理干净，好放心享用他的“小甜点”，结果却被偷了家。 还是家里养的，自以为乖乖巧巧的离不开人的漂亮小猫独自跑出去的。 回来之后，见不到人估计会气到心梗吧。 纪苏点开积分商城，用二十积分购买了两个限时五分钟的隐身药水。 隐身药水也有冷却时间，要等三小时后才能使用下一瓶。 药水在系统空间里，只要点击使用就能发挥效用，很是方便。 项玄没将背包带走，留在了他身旁，纪苏挑捡了大约四分之一的东西，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包里倒出一小半的糖果放入了项玄包中。 他不太好意思随便拿项玄的东西，只能将叶向南送给他的糖果借花献佛。 纪苏眸光水润眼圈红肿，还时不时的吸吸鼻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他的神情却难得的冷静，边整理东西边和系统搭话：【系统先生，我刚才握着项玄的手腕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在他的手环上我摸到了一颗獠牙。】 【他没有给我看他的身份牌，本身这件事就很存疑……我不是怀疑他说过的会好好保护我的话，也不是恐惧他会对我下杀手。】 【项玄对我没有恶意，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对我很好，也很关照我……】 系统：【……是个好人。】 纪苏：【……是个好……系统先生，你怎么抢我的话？】 虽然被抢了话，纪苏也不太在意，他轻咳了一声润润嗓子，继续道：【但他的行为越来越不可控，难免后面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纪苏：【而且他说回来后，要我伸……】对过分直白的话语，他选择含糊过去：【嗯…给他亲。】 少年的神色很是苦恼：【他亲得我不舒服，我不太想让他亲。】 系统：【。。。】破案了，原来是吻技不好，所以才讨不到老婆。 【还不如及时止损，去找谢知。】 纪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未接来电和消息，大部分都是来自谢知，还有一小部分源自于一个既没有名字也没有头像的好友。 信息里谢知明确的告诉了纪苏他所在的具体位置，让他看到消息后，立刻去找他。 后面又说算了，外面太危险，还是换他来找纪苏。 系统：【你就不怕谢知也是狼人？】 纪苏：【可是谢知也说过会保护我的，他不会伤害我。】 系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保持沉默。 纪苏有时很聪明，有时又过分天真。 大概是生长环境造成的，从小到大没遇到什么坏人。 所以他对人很不设防，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异常的好骗。 ****** 纪苏和谢知约定好了具体的碰面地点。 谢知本来是想来找他，纪苏有点害怕他会在半路上和项玄碰到，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十分不妙。 况且他还有五分钟的隐身药水，只要遇到危险时点击使用，就可以轻松的脱离危机。 谢知似乎对他的自作主张不太高兴，没有第一时间秒回他，过了十几秒之后才不甘不愿的发了个位置过来。 23、枫桥高中（二十三） 一路上还算安全，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纪苏十分谨慎，稍有一点动静，都会屏住呼吸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人小动作也小，附近的建筑也有很多，躲藏在角落里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前方大约几十米处，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了三个人，他们手里拎着红色的木棍，步伐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像是在享受追捕的乐趣。 纪苏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木棍的颜色根本不是什么红色的，而是被血水染透后呈现的一种渗人的猩红，上面还有些残破的碎肉。 血迹没有凝结，还很新鲜，逶迤在地上拖出一道道暗色血痕。 木棍不像刀剑，不像匕首，是一种钝器，多数情况下用于挥舞击打，一般情况下不太容易造成伤口。 可那上面满是破碎的血肉，很难想象下手的人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整根木棍都染上痕迹。 纪苏满脑子都是血腥残忍的画面，他背靠在墙壁上，清晰的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 手心沁出了微凉的冷汗，浑身都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结住了。 好在那几人并没有在这里过久的停留，似是另有目的，去往了另一个方向，转眼不见了踪影。 就在纪苏稍稍松了口气，打算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有谁忽然靠近了他的后背。 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身手矫健的如同成年的猎豹，根本不给纪苏反应的时间。 他有意识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遒劲有力的手臂一把拦住了他的腰身，只是随手往后一带，纪苏就靠到了男生的胸膛上。 不软，很硬。 隔着距离撞在对方的肌肉上，硌得他有些痛。 “别怕，是我。” 带着丝热气的磁性嗓音轻飘飘的滑过耳畔，纪苏粉白的耳尖也跟着颤了颤。 “谢知？” 只差一点点他就使用了背包里的隐形药水。 谢知似乎很疲惫，将纪苏箍到怀里之后，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手指陷在了绵软的腰间，衣服下摆被他带开了一些，露出了细腻滑嫩的一小截腰。 那腰白得晃眼，又实在太细，看得谢知一阵眼晕。 他张开拇指和食指悄悄比了比，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 只比他手掌长了半个指节。 谢知的呼吸加重了一点，眸色渐渐变暗。 纪苏被勒得很不舒服，男高中生下手没轻没重，体温又热又烫，只这么一会他就热得出了汗。 “谢知，你先放开。” 想了好久的人好不容易抱到了，怎么可能这样随随便便的放开？ 谢知装作没听到。 没抱够，不放。 “谢知！”纪苏加重了些语气，“你肯定听到了。” 谢知声音含糊的拒绝：“不行，再让我抱会。” 怎么一天不见，谢知也变得这样粘人。 抱抱抱，有什么好抱的？ 副本里的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情感吗？ 纪苏遇到的人，都很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不是捏他的脸，就是搂他的腰。 而且一搂就搂个没完。 纪苏耐心的等了谢知几分钟，谢知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他热得不行，又有些担心一会会有人过来。 他将语气放得轻软，像含着一颗甜腻腻的棉花糖，“咱们到安全的地方，我再给你抱好不好？” 谢知：“………” “行。” 纪苏挑了挑眼皮，心想你还真好意思答应。 谢知不仅好意思答应，还好意思去牵他的手，手指相互交叠，握成了十指相扣的亲昵模样。 男生深色的瞳孔里蕴着一点浮光，唇角弯出带着笑意的弧度，亮亮的眼眸看向纪苏…… 尚未完全勾勒的笑容僵住了，眉骨向下压，漆黑的眸底寒意凛然，酝酿起了骇人的风暴。 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的怒火堵在胸口，谢知死死的盯着纪苏唇上的齿印。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少年在来寻他之前经历了什么。 大约是哭过的，眼尾还晕着糜艳的红。 额角的血管鼓动着，眼里闪烁着无法抑制的妒火，谢知神色阴郁，从牙齿缝隙挤出几个字：“谁干的？” 纪苏：“……？” “你唇上的痕迹，谁亲的？” 纪苏的神色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本能的想要伸手遮住唇瓣。 他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项玄只贴着他的唇瓣咬了一口，其余的什么都没干，纪苏以为唇上不会留下太显眼的痕迹，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只不过是一个浅浅的，咬在里面的唇珠上的齿痕，谢知眼睛怎么这么尖，这都能看出来？ 谢知讥讽道：“还藏什么？当我是瞎的看不见吗？” “你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来找我？是觉得我会喜欢别人玩剩下的？” 谢知的口中吐出毫不留情的冷漠话语，如同一根凝着冰棱的刺，一下子扎在纪苏柔软的心口处。 纪苏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睛，像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要缓一缓才能理解他的意思。 谢知口不择言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 他几乎预料到纪苏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少年小脸一白，眸中马上蓄起了泪花。 大颗的眼泪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微润的热意。 从空中掉落的眼泪并不烫，谢知却像是被火烧到了般反应极大的抽回了手。 他有些烦郁的抬起眼，面前的少年无声的抽泣着，细弱的肩膀微微颤动。 漂亮的人哭起来也很好看，泛红的鼻尖耸动着吸气，因为不敢哭出声音，只能用力紧咬着唇瓣，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两声如同幼猫般，细弱的呻.吟。 这点又弱又小的动静让谢知微晃了两下心神。 他无措的抬起手想要帮纪苏擦一擦眼泪，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又冷着脸放下。 一半的心又软又涩。 你看他哭得这么可怜，一定是知道错了，吓唬吓唬得了，哭到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一半的心强自冷硬如铁。 这次不让他知道轻重，下次指不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操，他都没亲过，就让别的王八蛋捷足先登了。 一定要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给别人亲。 谢知眉峰微蹙，略显冷漠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烦意乱的掰了两下手指。 少年蹲在地上，低着头。 从他这个角度俯视，只能看到下巴尖尖上垂着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妈的，怎么还在哭。 哭两声得了，想把眼睛哭坏吗？ 谢知轻啧了一声，“别哭了。” 纪苏也不怎么想哭，除了最开始被谢知忽然暴躁的语气吓掉了几颗眼泪，之后完全是蹲下去装装样子。 他皮肤薄，又容易上色。 稍微淌两滴眼泪，眼尾眼圈就会泛红，一副哭得很惨的样子。 “又不是我要给人亲的，是他突然靠过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开始翻旧账，“你留下纸条，告诉我去买晚饭，一会就回来，我饿着肚子在宿舍等了你一个晚上，却一直没等到人影。” “看到你的信息，我又不顾危险，立刻赶过来找你。” 纪苏吸了吸鼻子，继续条理清晰的控诉：“谢知，不守承诺的是你，骗人的也是你，你又有什么理由冲我发脾气？” 谢知：“………” 谢知没有理由，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反思自己。 “欺负我很有成就感吗？看到我哭成这样你会很开心吗？你要是看不惯我，我可以马上离开。” 谢知：“……你想去哪？”要去找谁？ 纪苏偏过头，不想看他：“不用你管。”本就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这个不行，他还有下一个。 纪苏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谢知在恼火和心疼两种情绪上反复横跳。 谢知捏了捏眉心：“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你先跟我回去，这里不安全。” 谢知向纪苏伸出手。 他的神情有些不耐又掺杂着无奈和纵容，似乎拿纪苏根本没有办法，他的身影融在灿烂的阳光下，轮廓分明，周身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谢知的手腕上严丝合缝的覆盖着黑色的手环，狼的獠牙正正抵在突起的腕骨处。 帅气的男生微挑眉峰，示意他快把手放上来。 纪苏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属于狼人的手环。 项玄的那个他只摸到了属于猛兽的獠牙。 纪苏没有犹疑太久，将手放在谢知的手心里。 谢知的手很大，能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 他握得很紧，也很用力。 一直忐忑不安的内心，好像到了谢知这里，出乎意料的安定了下来。 似乎知道无论怎样，谢知也不会真正生他的气，他就不免有些有恃无恐，恃宠而骄。 纪苏声音发闷：“谢知，我不是怪你没来找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所以耽搁了。” “你也不要再凶我了。” …… “我们和好吧。” “嗯。” 谢知的心软成了一团。 纪苏总是能轻松的拿捏他的软肋，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说什么话语更容易引他怜惜。 他还该死的，就他妈吃这一套。 ****** 谢知昨天的身份牌是平民。 第一轮游戏挑战刚开始的时候，他正在食堂打饭，广播宣告规则的时候，没有人当真。 直到他们的手腕在同一时间套上了身份牌后，场面才开始混乱起来。 周围死了很多人，都是想要试探着取下手环的人。 触犯规则的人爆炸成一团碎肉，飞溅而出的血液溅在墙壁上，溅在周围的人身上，手环连同着手腕却都是完好无损的。 场面一度很是血腥，诡异且恐怖。 还在说笑的人们如梦初醒，有人满头满脸都泼洒上了热烫的鲜血，不知道哪里的碎肉耷拉在头上，凝出的血珠正缓缓滴落而下……那人白眼一翻，顿时吓晕了过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得谢知耳膜生痛。 他记挂着纪苏，有些急切的跑回了宿舍楼。 但诡异就诡异在这里，他在三楼绕了不下数十次，却怎么也找不到门牌号为301的宿舍。 就好像301宿舍凭空消失了一样，本来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堵又冷又硬的墙壁，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的记忆出了差错，宿舍楼自始至终都没有301宿舍。 …… 属于狼人的狩猎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宣告结束。在此期间，谢知不止一次的在楼里寻找。 甚至不仅拘泥于三层，每一层他都找了好几遍，结果就是找不到，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宿舍楼里来回打转。 除此之外，他也超乎常理的倒霉，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迎面碰到一群狼人。 正如规则所说，狼人处于食物链顶端，平民无法伤害狼人。 但谢知昨天晚上实在碰到太多太多，他甚至怀疑全校的狼人是不是都集合在了自己附近。 谢知躲得很狼狈，甚至撬开了顶楼的铁门，躲到了天台上。 平民本身无法伤害狼人，却可通过外力反杀。 比如意外。 拿着刀过来追砍他的男生，一时不察绊倒在废弃的管道上，撞断了天台破损的栏杆，身形不稳的摔了下去，只剩下两只手攀在边缘处摇摇晃晃。 刚才还杀气腾腾想要他命的男生，现在涕泗横流的求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求谢知拉他一把。 谢知什么都没做。 从十几层的高度直坠而下，下面又是坚硬的水泥地。 生存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当地上扭曲的肢体不再抽动的时候，谢知的手环上的积分由0变成了2。 24、枫桥高中（二十四）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宿舍忽然消失不见，你才找不到我的？” 真是奇怪。 纪苏没有怀疑谢知的说法，因为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广播声，只有纪苏一个人没有听到。 广播声没听到，可以说是他睡得太沉，大脑自动屏蔽了。但总不至于睡醒之后，也什么都听不见吧。 跑步声、尖叫声……什么都没有。 来自于外界的声音仿佛隔绝了一样，一点都没有传递进来。 谢知：“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他自言自语：“看你睡那么香，不舍得把你硬拖起来，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要不然也不至于……” 不至于被别人抢了先。 外表再怎么平静，也改变不了内心正嫉妒冒火的事实。 谢知不想在纪苏面前表现出斤斤计较的一面，心里再怎么酸得咬牙切齿，表面依然风平浪静，装得人模狗样。 然后他听到纪苏软着声音问他。 “我们要去哪里？” 只是一个简单的“我们”二字，就让谢知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他想，外面的猫猫狗狗再怎么诡计多端，也影响不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纪苏还是最看重他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冒着这样大的危险跑过来寻他。 他这样胆小，一定吓坏了。 谢知刚想好好安抚一下纪苏，路过的拐角恰好迎面走过来两个人。 两个男生叼着烟吞云吐雾，正用纸巾擦拭着染血的匕首。 个头较高的男生见到谢知之后，带着杀意的神色微敛，习惯性的叫了声：“谢哥。” 谢知在学校很出名，打架厉害人又狠戾。 就连善于挑事的刺头在碰到他之后，也会安静的像只碰到猫的老鼠。 高个男生的视线略过谢知的手腕，漆黑的手环上有着独属于狼人的标识。 不是平民，没办法动手。 对谢知隐藏的恐惧促使着他吊儿郎当的站姿都收敛了一些，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做出这种的丢人动作，还在新收的小弟面前……高个男生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表情变得难看。 他急于找补些什么，眼珠开始四处乱窜。 不期然转到了纪苏身上。 少年人小脸也小，不足男人巴掌大的一张脸粉粉白白的，五官小巧精致，浅色眼眸潋滟着水色，丰润的唇像涂了唇釉，嫣红的厉害。 漂亮到了惊人的地步。 见他呆呆看过来，少年细长的眉毛微蹙，躲在了谢知的身后。 高个男生的目光楞楞的，扭着头还想凑过去看，眸中闪烁着惊艳和痴迷。 谢知唇角向下压了压，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他眼睑半阖，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当着他面觊觎他的宝贝。 他将纪苏半搂半抱在怀里，轻声道：“没事，别怕。” 森冷的眸光落在高个男生身上，谢知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滚。” 谢知的眼神很有压迫力，宛如藏着锋利的锐器。 高个男生浑身止不住的发冷，他脸色白了白，目露惶然的移开视线。 也许是今天杀过几个人增加了胆量，也许是那份惊人的美貌放大了无法言说的欲.望，蛊惑了他的神智。 他不甘心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逐渐染上了嫉恨和疯狂。 “谢…谢哥，跟在你身边的这位……他是平民吧？” 高个男生最开始颤着声线，到最后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底气，越说越流畅。 “狼人的手腕都有手环，他没有。” “既然是平民，昨天一定是杀了人的。” “根据现有的规律推测，明天他的身份就会转换成狼人，而我们会成为没有反抗能力、任狼屠戮的平民。” “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我们不能放过他。” 高个男生下颌微扬，将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说得十分慷慨激昂。 到最后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仿佛他是真的在为所有人考虑。 “那你想怎么样？” 高个男生有些近视，只看到谢知停下了脚步，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只以为谢知被他说得态度松动，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咽了咽唾沫。 口水滑过干涸的嗓子，却越发饥渴了。 眼睛不受控制的瞟向藏在谢知怀抱里的纪苏，少年藏得很严实，细软的发丝下是白皙透粉的耳尖。 我想怎么样？我想让你把他给我！ 但这话却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高个男生眼珠转了转：“他这样漂亮，随便杀了岂不是可惜，倒不如让我们一起……” 更难听的话语尚未说出口，面部就受到了剧烈的撞击。 一颗带着血沫的牙齿飞向半空中，高个男生顺着这股恐怖的力度向后倒飞了好几米，重重的撞在墙上才停止下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死掉了，剧烈的疼痛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谢知面无表情，单手拽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用可怖的力道对着地面疯狂撞击。 他只能发出细弱的，宛如蚊蝇般的痛苦哀嚎。 “你怎么敢的？”谢知的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想和我抢？” “为什么你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非要觊觎别人的东西？” “……你该死。”谢知神色狠厉，眸中也染上偏执的疯狂。 头皮被撕裂，血液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滑落。 一只软软的手摸上了他的手背，只是这样轻飘飘，好似棉花般的力度，一下子就把谢知岌岌可危的神智拉了回来。 “谢知……” 熟悉的清澈嗓音缥缈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谢知眸中的血红渐渐消退，他缓缓松开手。 “苏苏。” “别怕，没事。” 有事的明明是他自己，他却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掌，轻拍着纪苏的脊背。 躺在地上的人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他的同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谢知，谢知……”纪苏一声声叫着谢知的名字，细白的手指紧紧扯住男生的衣袖，生怕他又忽然发疯。 好在谢知喘了几口气后就冷静了下来。 手上满是黏腻的，恶心的鲜血。 谢知和纪苏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冲洗干净。 冰冷的水流顺着指节缓慢流淌，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戾气横生的脸。 谢知瞳孔瑟缩，有些怔然。 他察觉到自己的冲动，却并不后悔出手。 只后悔没打得更重一些。 ——他怎么敢？ ****** 平静下来的谢知带着纪苏来到一间员工宿舍。 桌椅杂物堆在了窗边，挡住了玻璃。 室内的空间不算大，一张单人床就占了大约三分之一。 谢知：“床单是我新换过的，你要是困，可以躺下睡一觉。” 纪苏对睡觉快产生应激反应了，尤其这个词还是谢知口中说出来的。 他反应很大的拒绝：“我不困。” 谢知有些无奈：“这次我不走，保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纪苏迟疑不定，最后还是坚持想法：“那也不困。” “行，要困的话记得和我说。” 室内维持了一种鸦雀无声的死寂。 纪苏低头看自己圆润的指甲，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吸引他注意的东西。 谢知盯着纪苏看了好一会，少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就是不抬头看他。 过了很久，谢知清了清嗓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苏苏，我今天打人，你害怕吗？” 这句话在他心口盘旋了许久，到最后终于问了出来。 谢知呼吸绷紧，急切的等着纪苏的答案。 纪苏抿了下唇，很诚实的回答：“害怕。” “不过后来想一想，你是为了我打的人，我又不怎么害怕了。” 这句话纯属说谎。 就算谢知是为了他打人，他还是害怕。 他倒不是怕谢知，只是怕他打人的那股狠劲和毫不收手的力度，总是会幻视到自己身上。 纪苏对自己的体质了如指掌，那个高个的碎嘴男生还能挺个几分钟，要换做是他，早在那凌空一脚袭过来的时候，就当场去世了。 虽然知道谢知不可能打他，但纪苏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毛骨悚然。 他底气不足的说完这句明显是在哄人的谎话之后，开始不甚熟练的转移话题：“谢知，你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男生的手腕，似有所指：“是不是因为手环的影响，你才控制不住脾气的？” “你也注意到了？” 纪苏揪出字眼：“也？” 谢知嗯了一声，“手环会放大人内心的阴暗面。” “不然的话，他们杀人不会这样干脆果断。” 都是未出社会的高中生，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拿着开了刃的匕首都会头晕眼花，呼吸急促。 如果不是被恶欲侵袭了神智，怎么可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收割昔日同学的性命，甚至心安理得从中享受乐趣。 他们早就疯了，剩下的人也是在将疯未疯的边缘徘徊。 纪苏：“原来如此。”也难怪项玄会崩了清冷人设，对着他的唇亲了又亲。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 嘴上说不困，身体却分外诚实。 纪苏的头一点一点的，坚持了没多久还是趴在被子上睡得又香又甜。 天色暗了下去，谢知没有开灯。 借着微弱的月光来到了床边。 他晚上的视力依旧很好，可以清晰的看到，纪苏压在被子上的那张脸，挤压出一小团圆滚滚的软肉。 谢知遵循内心，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软软的，手感很好，像按着一整块糯米糍。 谢知不怎么喜欢糯叽叽的甜品，但一看到纪苏，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这些东西。 前两天他还特意逛面包店，买回了好多不同种类的小蛋糕。 不过他还是无法适应蛋糕过于软糯甜腻的味道。 谢知只吃了两块，剩下全都送给了别人。 但纪苏却正正符合他的胃口，让他总忍不住想要上牙咬一咬。 谢知舌尖轻抵了下牙齿，克制住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动。 锋利的牙齿咬在上面的时候会把人吵醒，但如果只是轻描淡写的碰一碰，又无法缓解内心的燥意，只会加重欲.望。 纪苏嗫嚅着唇瓣，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处拧成了一个小小的褶。 谢知用手指抚了好久才抚平。 夏季的衣服都很轻薄，宽松的短袖贴在身侧，勾勒出窄软的腰身。 纤细的两只手臂裸露在外，在浅浅的月光下白得剔透，手肘弯这种地方都透着薄粉。 谢知呼吸一滞，他拉开被子盖在了纪苏的身上，还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只这么一小会的时间，被子上就沾染纪苏的独有的香气。 又甜又香，腻人的厉害，裹挟在狭小的空间里经久不散，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上瘾的味道。 谢知不会骗纪苏，只会对他有所隐瞒。 手环其实放大不止他的坏脾气，还有某些无法言说的，正在蠢蠢欲动的，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爱欲。 他面无表情，眸中翻滚着激烈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偏了偏头，忽然对自己强自忍耐的行为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忍着？ 少年睡得无知无觉，就算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大概也不会知晓。 就算知晓了又能怎样呢？无外乎发发脾气，委屈的掉几颗眼泪，到头来还不是乖乖的，任他施为。 眸中血色的光芒乍隐乍现，一点一点上涌，完全侵占了眼白。 谢知忍不住迈上了床。 单人床的宽度很窄，搁下纪苏一个人绰绰有余，如果再加上谢知，就会变得很拥挤。 他只能跪在床的边缘，手肘撑在了纪苏的脸侧，半伏在他身上。 唇珠上属于别人的齿痕已经消失不见了，但他还是偏执的蹭了蹭，想要彻底消除别人的痕迹。 红唇蹭得越发鲜艳，上面沾了一些湿漉漉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