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后所有人后悔莫及》 1、第 1 章 枭枫突然从床上醒来，感知到腰腹间异常凸显的束缚感，他面色一僵，本就冷淡的神情越发冷硬了几分，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几下解开了黑色的束腰。 这样的事情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每次解开束腰时他都忍不住尴尬。 昨天晚上，另一个人格绝对又出来了。枭枫无奈地想着，认命地起身洗去脸上的油彩。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涂着厚重油彩的脸，有些愣神，另一个人格的手法好像越来越好了。 那张脸直直地望着他，有些哀愁的样子，猩红的唇却是笑着的，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像极了狐狸，看起来好像是在笑，仔细看却又是哭的样子。 任谁看了这张脸都不会联想到枭枫本人的身上，就算枭枫自己本人站在这里看也看不出任何相似之处。他心下明白，另一个人格大概是用了他的一个异能。 这个时代诸神降临，大大小小自称神明的存在不计其数，神明降临之地称为神降之地，受神明影响的地方则为污染区。 一些生物也受到影响发生了变异，有些人类也因此拥有了天赋异能，每个异能者的异能都会有些许差别。 枭枫的天赋异能类似学习，他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复制别人的异能，因此他的异能不止一种，简直就像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而另一个人格用的就是他收录过的众多异能中的其中一种，这种异能他没怎么用过，似乎叫‘诡面’。另一个人格好像只能运用这一个异能，因此他也干脆不在人前使用这项异能。 其实说是另一个人格也不准确，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那个状态之下他会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残魂，是异世界的另一个人，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经历。 幸好到目前为止另一个人格除了打扮奇怪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去酒吧喝喝酒。 他低头用冷水洗去了脸上的所有痕迹，卷曲的黑色长发从肩上滑落。 腕表响了两声，是时上将发来的消息。枭枫的父亲也是上将之一，和时上将也是多年的好友，因此虽然时上将是枭枫的上级，但在家中的时候枭枫都会称呼对方为叔叔。 时上将让枭枫去他家里一趟，应该是关于任务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他一下。枭枫最后抹了一把脸，冷水激得他头脑清醒过来。他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落下，镜子里的人目光一如既往地冷淡而平静。 清醒点。他暗道。 时上将的家不算远，枭枫很快就到了。 任务内容他早已知晓，但这是枭枫第一次接卧底任务，因此对时上将的嘱咐他听得很认真。 帝国一直都有人暗地里售卖污染地的血腥录像带，有的是异能者的探险记录，而有的却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污染区被虐杀的录像。不管哪一种录像都十分血腥诡异，只是对某些受众来说也许前者更有‘趣味’些。 帝国找不到录像带的来源，对方越发地嚣张，已经从录像带变成了死亡直播的形式，甚至直播中能活下来的异能者还有排名。 传来这个消息的警部卧底已经完全联系不上，而警部那边却根本找不到直播和存活者排名存在的任何痕迹。 就在警部一筹莫展之时，他们发现有一帮星盗似乎也被牵扯了进去，对付星盗军部更有经验，因此这个任务就被转交到了军部这边，派给了枭枫。 而枭枫的任务就是潜伏在那个星盗团体之中，寻求接近死亡直播和幸存者排名的机会，最好能掌握更多信息。 星盗团体的人数、成员以及异能都是未知的，任务内容中提到的‘死亡直播’和‘幸存者排名’更是有可能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任务不可谓不艰难。 他们不知道直播的组织者是谁，也不知道直播的形式。如果是个人的异能还好，但如果和神降有关就棘手了，所以军部只要求枭枫确定直播和名单确实存在即可。 “一旦确定直播和名单的存在立刻撤离，明白吗？”时上将叮嘱道，作为看着枭枫从小长大的叔叔，他担忧极了。 怎么可能直接撤离，枭枫目光微动，没吭声。 时上将看见他的神态不由得头疼，强调道：“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体质？” “你自打从‘十三层’出来后身体就没恢复好吧？污染区本来就危险，星盗又都是一群疯子，真进直播了你还能活？”时上将苦口婆心道。 ‘十三层’是一所监狱的名字，监狱内外隔绝，进去的罪犯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大多疯得不轻，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枭枫是唯一一个活着从‘十三层’里出来的人，但即使是他也不记得在里面经历过什么，而另一个人格也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似乎丢失了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众人都感叹枭枫命大，只有枭枫自己知道，他为了能活下来也许付出过极大的代价。 时上将说到这个不免惋惜道：“唉，如果当初格兰要是没死就好了，那样你也不至于被送入‘十三层’，接这种凶险的任务风险也能小一点。” 枭枫微微顿了顿，时上将拍拍他的肩，神色复杂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枭枫的语气毫无波澜，这样的问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了。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仍有人还在问他。 当初他们这一届参加联校竞赛，谁也没想到神降会突然降临，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考试中的摄像头直接失去画面。 各个军校都急忙派人去救学生，而找到枭枫的时候，格兰的尸体就在他身边静静地躺着，枭枫本人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最为离奇的是，教官们并没有遇到‘神降’，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学生也没有什么伤亡，只有格兰在这场竞赛中不知缘由地死去了。 可是等到枭枫苏醒，他们询问枭枫时他又表现出一无所知的茫然状态，似乎什么都不记得，对格兰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偏偏格兰身份显赫，亲属友人中不乏皇室成员，势力庞大。他们对于此事气愤至极，责怪枭枫没有保护好格兰，坚持要处罚枭枫，而军方却认为枭枫也只不过是一个军校生，实力有限，并非有意为之。 两方周旋下，最后的结果是枭枫被送到‘十三层’监狱中作为惩罚，同时保留枭枫的军衔及荣誉。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几年后，枭枫居然真的活着从没有出口的‘十三层’里出来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从哪里出来的。 他看起来就好像只是出了个远门一般，只不过是累了便回了家而已。 不过没几个人想要他回来就是了。 时上将听见他的回答无奈道：“这种事情你自己要上心，但凡牵扯到神降的都没那么简单。” 任务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可时上将想想这个任务这样凶险，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枭枫，不免有些伤感，忍不住又关心些别的：“我听家里的小辈说，你回来之后你的同期一直在为难你？有这种事吗？” 枭枫摇了摇头，只说没有。 “你回来之后，你爸带你去全面检查了一下没有？‘十三层’那样有去无回的地方，别留下什么隐疾。”时上将关切道。 枭枫回道：“没有。自上次审判前远远见过一面，就没再见过面了。”也就是在那次审判后，枭枫进了监狱。 他回来后父亲从没见过他，大概是认为他犯了错，不愿见他吧。 时上将愣了愣，道：“老枭这么忙吗？不应该啊。你这个事情这么大，搞不好命都没了，什么事能比自己孩子还重要？” 枭枫垂下眼，低声道：“是我让父亲失望了。” 他这么说着，实际倒并没有很难过。他的心里异常的平静，就连枭枫自己也对这种平静感到奇怪。 “我今天就会出发。您多保重。”枭枫认真道。 他很快便离开了。 枭枫走得很快，他做事一向利落干脆，就好像从不担忧自己的生死一般。 时上将越想越觉得不对，老枭和他一个职位，也是个上将，实力更是毋庸置疑的。有什么事情能耽误一个上将那么久，连孩子从那种凶险的地方出来那么久后看一眼都顾不上？ 他干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倒是接的很快，看起来似乎也是在家里。 这也不忙啊，时上将心道。 他开门见山道：“小枫接了个任务，蛮危险的。今天就出发了，你不去看一眼那孩子？” 枭夜阑淡淡道：“没必要。” 他说的极简短，语气中一点也没有对枭枫的任何担忧，也不知是对枭枫的实力太信任还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 时上将也不好多说什么，叹息道：“行，反正我也劝不动你。” “但我多嘴几句，小枫这个任务牵扯到神降，这样的任务本来生还率就不高，军部都没敢让年轻一代的独自接过。而且这次任务的星盗可是边远星系的，这些年轻娃子根本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喂？喂？” 时上将无奈地发现对方早就挂了，他对着空气说了大半天。 他只好无奈地也挂了电话，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老枭这个一点也不在乎的态度，不会是根本不知道枭枫的任务内容吧？ - 任务中提到的星盗团体名为‘太阳花’，听起来是个阳光向上的名字，但残暴血腥的事是一点没少干。 军部探测到‘太阳花’的一只小分队停留在了一个污染区，并且还有一批普通人正在被送过去，枭枫没费多少力气就混在了中间。 军部有改变样貌的装备，枭枫给自己弄了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外貌。他灰头土脸的，眸子里一片灰败麻木，看起来和那些被星盗骗到偏远星球的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太阳花的人并没有因为他们没有异能就放松警惕，而是把他们关在了一个飞行器内，所有人的双手都被捆在身后，眼睛上也蒙了黑布， 飞行器已经飞了很久了，星盗们没有提供食物和水。 刚开始有人在绝望地哭喊，星盗们骂了几声，紧接着哭声就变成了惨叫，那样巨大的痛苦哀嚎声中，只有枭枫听见了一种类似于水球逐渐被充满的细微的声音，继而就是水球爆开的声音，血腥气瞬间充溢了整个空间。 ——有人炸了，字面意义上的。 众人尖叫的声音猛地爆开，然后又是此起彼伏的水球爆炸的声音。一车的血腥气味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没人敢再发出声音，像一只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死一般的寂静。 “安静了？” 星盗们笑得畅快极了，显而易见刚刚的事情就是他们做的，总算有了娱乐，他们语气都透着几丝杀人后的餍足。 枭枫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觉到，周边的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爆炸之后的人血像雨滴一样喷洒。 把那么多条人命当娱乐的工具，饶是枭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星盗团体。 没有人敢再发出声音。 飞行器飞了很久才停下。 “终于到了，这么多天可憋死老.子了。”有个星盗说。 飞行器的门被打开，外部的空气冲散了腐肉恶臭的气味，外面有人语带嫌弃地说：“你们这是玩过一轮了？这玩得也太脏了，一会还得冲洗一下，麻烦死了。” 他们被赶下了飞行器，枭枫也顺势装出磕磕绊绊的样子摸索着走。 忽地，星盗中有人说道：“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才到地方，要不哥几个现在挑几个人来放松放松？” “把那几个人弄过来。”枭枫听见有人这么说。 下一秒罩住他眼上的黑布就被扯开，眼前一片光亮。 而扯开他脸上黑布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充满了恶意：“还有你，也过来。” 2、死亡菌丝 星盗们一共选了七八个人。 连同枭枫在内，这些人都被除了脸上的黑布，几下就被星盗按得跪在了地下，有的人的膝弯处还挨了几下。 几人皆恐慌地四处打量，眸子中尽然是恐慌和泪水。他们想要开口哀求，可想到飞行器内发生的事情又心生惧意，连求饶的声音都细如蚊呐，在喉咙中呜咽着，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有人的心跳声已经震如擂鼓，身体抖若筛糠，几天的折磨让他们更是耳边发出阵阵轰鸣声。 枭枫小声呜咽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里就是任务提到的，太阳花分队停留的污染区吗？ 这里很潮湿，巨大的藤蔓和古怪的植物缠绕生长，像纠缠在一起的巨蟒。阳光被植物遮挡住，抬头也看不见天，连鸟的影子都看不见。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原始森林。 气味很奇怪，有些莫名的熟悉，说是植物的气味又不像是青草那样的味道，倒有些像商场里蔬菜区的一种味道。 星盗们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神情兴奋得有些癫狂。 枭枫隐秘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观察到没有人注意这边，才小心地用力碾了碾脚下的土。 很潮湿，却没有一只虫子，跟他想的一样。 枭枫一出飞行器就注意到了，这里不太对劲，这样的原始森林里蚊虫不会少，而枭枫从一出飞行器开始就没听见过任何虫鸣声。 而且来接他们的星盗应该是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了，可他们穿得还算凉爽，四肢都裸露在外。 一般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里是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里这么穿活脱脱就是来喂蚊子的，可他们身上却没有什么鼓包，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枭枫甚至还能称赞一句他们皮肤保养的好。 这说明这片原始森林里没有什么蚊虫，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的植物估计有什么问题。 枭枫想到这里，星盗们已经商量好要怎么用他们打发时间了。 他们端出来了一盘……生肉。 这还是枭枫凭借着经验勉强判断出来的，那实际上已经看不出来是肉了。 有的肉块还好，有的肉块却已经腐烂变质，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外面已经分泌出粘液，有的甚至裹着一层霉层。虽然是生肉，但却已经失去了原本鲜红的颜色，有的只是变成了棕色，而有的已经发灰发绿。 他们离得进了，枭枫甚至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那肉松散极了，有些还奇怪地鼓着气泡，像极了脓包烂疮，还在淌着发黄的脓。 肉块浸在一层浅浅的发黄的浑浊液体里，也不知道是因为腐败分泌出的黏液，还是星盗们贴心给他们盛的肉汁。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拿着生肉的星盗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一路上颠簸的，都忘了给大家弄饭吃了，现在才想起来。” 他把肉往前递了递，不怀好意道：“都饿坏了吧？来，别客气，快吃吧。”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这群恶人的用意。 这样的肉一看就是生肉，更何况有的都已经变质腐烂了，根本不能吃。 “谁先？”星盗问道，就好像他手上端着的真的是一盘寻常的吃食而已。 自然没有人愿意吃这样的东西，众人都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去看。 星盗等得不耐烦，直接抓起一个人，不顾对方的尖叫挣扎强行捏开他的下巴，抓起一块生肉直接塞进了那人的嘴里，逼着对方强行咽了下去。 那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块腐肉被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腐臭味熏得他快要昏过去，他想要吐出去，可是下巴合不上，那块腐肉就这么顺着黏液滑进了他的食道里。 星盗这才放开他，笑得很畅快。那人被松开的一瞬间就伏在地上呕吐起来，泪水糊了一脸。 跪着的人面色都变得绝望起来，可他们根本就反抗不了。 枭枫思考了一下，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攻击对方，不然一定会引起对方警觉。以死亡直播的隐秘程度，对方不可能在明知有隐患的前提下还开启这个项目。 而且这次被他们抓的都是普通人，并且他们的态度也只是把这群普通人当玩物，因此很有可能这群普通人会被送进死亡直播里虐.杀，作为播出内容。 这次也许他真的能触碰到任务的核心，所以他必须忍下来，混过去。 枭枫眸色微沉，如果只是吃一块腐肉他倒也不是不能忍，只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出乎星盗意料，第二个吃肉块的居然是自愿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们这群人都是要吃的，早吃晚吃都差不多。与其被星盗强迫着吃腐肉，还不如自己主动从盘子里挑一块品相好点的。 那个人颤抖着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块看起来没那么埋汰的生肉，那肉的颜色有些淡，和其他腐烂的不太一样，看起来还能下得了口。只是肥肉的部分有些多，裹上了一层浑浊的黏液后看起来像是玉一样的质地。 他闭着眼睛决绝地把肉塞进嘴里，勉强地咽下，嘴唇都是颤抖的。虽然是自愿，但是吃这样的生肉还是让一般人难以接受的。 他囫囵地吞下，期间还反复想要呕吐，很艰难才吃完，眼眶里都是泪。吃完后急忙问道：“可以了吗？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急什么，一会再说。”一个星盗不耐烦地说。 而这个人却一反常态，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抓住了那个星盗的腿，死死地盯着那个星盗，口中只反复念叨着：“我吃了，我吃完了！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到了最后，这个人发出的声音几乎是惨叫了。 枭枫敏锐地感觉不对，星盗也反应了过来，一脚踹开那人，普通人怎么抵挡得了异能者的一击，瞬间飞了出去，而星盗们的目光都变得玩味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星盗都明显地兴奋起来，像见到了腐肉的鬣狗，兴奋地喘着粗气。 星盗们口中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枭枫紧紧地盯着，那人还在惨叫，哀嚎着让他们放他回去，而很快他的嗓子就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几乎是在几秒钟内整个人就变得青紫，脖颈上青筋暴起，疯狂地张着嘴，抓挠着喉咙附近的部位，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食管在往上爬。 脖子被他挠得溃烂，鲜血淋漓，抓烂的部位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他的眼球拼命地向上翻着，瞬间便附上了一层白色的膜一样的物质。 枭枫看见那人的眼眶部位突然伸出了几缕白色的丝，聚成手一样的形状，扒住了那个人的下眼睑，紧接着那人的整张脸都被从眼球和口中溢出的白丝覆盖。 只是这短短几瞬的时间，那人就已然没了声息。再看过去时那人已是满身都覆着白丝了，远远看去就像蓝星的特产毛豆腐一样，毛绒绒的。 跪着的普通人们有的急忙连滚带爬地躲开，更多的却是只怔怔地看着，全然不能接受刚刚还活着的人那么快就变成了这样一滩东西。 他们中没几个人接触过异能，更是只在电视上见过污染物。之前在飞行器里被蒙住了眼睛还好点，而现在近距离地感受到这样非常规的事情发生，一时竟懵得反应不得。 “呀，原来这东西吃了会这样啊。”一个星盗笑眯眯地说，然后又接着看向了他们，声音沉沉：“那么，下一个谁来？” 星盗们皆是一副面露期待的样子，好像这是一场再精彩不过的真人表演一般。 第一个人吃了没死，第二个人吃了就死，众人哪里还不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吃到没毒的生肉就能活，吃到有毒的生肉就会死。 这是在抽签，生死签。 没人敢再自告奋勇，剩下的人都已吓得腿软，连维持跪着的姿势都困难，有的已然瘫倒在了地上。 一个星盗满意地扫了这群人一眼，他很享受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然而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猛然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看。 注意到对方视线的枭枫猛然一惊，迅速地低下头，身体配合地颤抖起来，像是怕下一个吃生肉的就是自己了一般。 他脑中快速地复盘，从下飞行器以来自己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没有暴露任何会透露自己身份的细节，那么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他？ 很快，枭枫就听见了对方的声音，带着股下.流的调笑的意味：“刚才没注意到这个家伙，虽然脸长得不怎么样，身材倒是蛮好的。” 那个星盗的眼睛像是要扒.光枭枫的衣服一般，话音刚落，枭枫就敏.感地察觉有好几道视线反复在自己下半身的部位流连，他瞬间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这还是枭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一下有些懵，从前他战斗的时候，队友也好，敌人也好，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直白下.流的话。 幸好对方好像也只是随后一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然而那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枭枫全身紧绷：“下一个，你来吃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枭枫，他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枭枫强迫自己的思维从懵着的状态快速清醒过来，思考眼下这个状况的应对办法。 吃生肉腐肉没问题，他没什么抗拒的心理，可生肉有的正常，有的吃下去就会像刚才那个人一样由内而外地长满绒毛地死去。 星盗已经端着盘子走向了他，如果枭枫再不做决定，恐怕对方就会和对待第一个不愿吃腐肉的人一样直接‘帮’他吃。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枭枫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上一个人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枭枫的错觉，白色的绒毛一样的物质更加地茂盛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蠕动。 这样的死状，一定是非常规的力量造成的。也就是说，造成那人死亡的这盘生肉，要么是某个星盗的异能产物，要么就根本是污染地的产物，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的话，也就是说这盘生肉恐怕和神降有关。 假设是前者的话，那么如果是异能的产物，这种异能会是什么？ 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异能者能产生这样的生肉，而这种生肉有让人暴毙的功效；另一种可能则是异能者触摸过的物品，被人吞下会使人暴毙。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也就表明了会让人暴毙的生肉是异能者产生的，而其他正常的腐肉块不是。那么他们去哪里找的那些一模一样，和会让人暴毙的肉块混在一起，却不会让人死亡的生肉块？而且费尽心力找这样变质腐败，除了恶心人什么用都没有的生肉块有什么意义？ 正常的腐肉块也不应该是异能者产生的，因为后者的异能没什么用，不能食用，放着也占地方，太阳花是看不上这种异能的。再说异能是生产腐烂肉块，说出来就很离谱。 更何况一棵树上产生的果子不可能有的有毒有的无毒，一种异能的产物也不应该有的有用有的没用。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异能者摸过的东西会让人暴毙的话，那么星盗们端出来的东西不会这么恶心诡异，毕竟这玩意并不算好找。他们更有可能拿一些手边的东西，比如馊饭或者是坏掉的水果，这对于他们而言更方便。 而且这场游戏的主要乐趣从来不是欣赏他们强忍恶心吃下腐肉的窘迫模样，而是让他们来猜哪一块肉才能让他们活下去，因此他们并不会费心地去找腐肉，更可能就地取材。 所以枭枫更偏向这是污染地的产物，一则这盘肉看起来状态诡异，相比于异能更像是污染的效果，二则这盘肉有的会让人死有的不会，也正好能用有的肉块被污染有的没被污染解释。 而且星盗们的状态其实是期待看到他们吃了肉块后的反应的，这说明他们自己其实也对肉块的效用并不了解，所以这一定不是他们之中某一人的异能。 思考间，星盗已经走到枭枫的眼前 “想好了吗？”对方阴骛的眼神徘徊在枭枫的喉间，语气里尽是不怀好意：“是你自己来，还是哥哥帮你？” 3、死亡菌丝 “我自己来。”枭枫抖着声音说道，他下意识地避开星盗的目光，看起来被之前对方出格的话吓得不轻。 “别害怕。”端着盘子的星盗看着枭枫躲闪的行为笑了起来，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枭枫的脸，异能者即使是轻飘飘的力道也瞬间让对方的脸红了一片：“哥哥们对你这张脸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枭枫听了这句话明显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坏心地接了一句：“不过你这么好的身材死了倒是怪可惜的，要是一会你死的没那么恶心的话，哥哥们倒是不介意爽一爽。” 枭枫瞬间抬起头，眼睛里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眶都红了一圈，盈满了泪。 “别哭了，你哭起来眼睛看起来更好看了，我会忍不住想挖出来的。”星盗笑道，枭枫害怕地连连往后缩。 因为枭枫要自己来，所以星盗给他松了被缚住的手。 枭枫甩了甩手装作缓解胳膊的酸麻，然后小心地抓起一块腐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开口，声音却能让所有人听清楚：“这块肉，是没有问题的。” 众人迷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干脆当个乐子看。没想到枭枫突然暴起，一把抓过一旁还被缚住跪着的人，迅速地把肉塞进对方的嘴里。 枭枫的手搭在对方的喉间，星盗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枭枫就逼着那人咽下了腐肉。 枭枫刻意控制了速度，既不快到让人怀疑他受过训练，又不至于慢到被阻止。 众人没想到枭枫居然会这么做，一时都看着被塞下了腐肉的人。那人面色难看，肉熏得他呕吐起来，可是几天粮水未进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撕心裂肺地吐了一会，居然真的没有任何事发生。枭枫说对了。 拿着盘子的星盗有些意外地看着枭枫，刚刚这个人还一副惊恐得不行的神色，现在眼泪都还没擦干却能干出这么大胆的事。 他心里倒没太警惕，面临生死的时候有的人确实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在污染区，人更容易受到污染性情大变。再者，一个没有异能的人他倒也不怕对方跑了。 不待对方开口，枭枫便开口道：“我们能不能换个玩法。” 即使他竭力想要表现的放松，但语气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好几次，长期没有接触水而干裂的唇因为他的动作渗出血色：“我可以看出哪个是没有问题的肉块，你们不信的话，我挑出来的肉让他们吃。” “如果我都猜对了，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放我走？” 他的话听起来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是频繁地舔唇的行为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枭枫话音刚落，身旁一同跪着的人瞬间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不觉得枭枫真的能看出来，只是在猜，碰运气罢了。 “你能看出来？”星盗挑了挑眉，嗤笑道：“小子，你是真受了刺激疯了？” 他敷衍地同意了，反正一个普通人自己在污染区也是一个死。眼神却带着探究：“行是行，但你是怎么知道哪个是没受到污染的？” 听见对方的话枭枫明白自己猜对了，这盘生肉果然是污染地的产物。污染地的东西恐怕这群星盗们自己都没研究明白就拿过来当玩乐的工具了。 枭枫看着那盘腐烂的肉的眼神，有些害怕，眼神闪烁：“因为……因为，这是我们家乡供奉坐家神的供品。” 他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星盗中有人嗤笑道：“你们家乡的供品？真能编，这明明就是污染区的……” 他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这个人的家乡出现了污染物的产物，那么也就是说对方的家乡有可能已经被污染了，只是那里都是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 而且看枭枫这个言辞闪烁的样子，再联想到他不愿意吃这肉的行为，显然他很清楚这盘肉是什么东西。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枭枫对这种污染一定有所了解，留下这个人对他们在这个污染区的生存和探险都是极为有利的。 拿着盘子的星盗语带威胁，对枭枫道：“我刚才虽然同意了，但是接下来如果这些人之中但凡有一个死了，这一盘东西我可就都塞进你嘴里了。” 枭枫闻言浑身一抖，但还是啜喏着小声道：“好的、好的。” 他的脸因为受到惊吓而惨白，但手却稳得出奇，精准地捏住了几块腐肉。那些一同跪着的普通人即使是想要拒绝吃枭枫挑的肉，却也根本反抗不了星盗，被逼着吞了下去。 吞下生肉的众人都吐了好一会，但却都没有人再死去。 枭枫真的都猜对了。 直到这时，枭枫的心才算真的落了地。 刚才的说辞都是他编来骗星盗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但是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能分辨出哪些肉吃了不会有事。 这些肉枭枫确实知道是什么。 是腐烂的人肉。 一个在污染区的大型星盗团体，从来不会缺人的尸体。 枭枫很早就发现这里没有虫子，一个连虫子都没有的原始森林，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大型生物，所以这些生肉一定不是这片原始森林里的。可同时，也绝不会是星盗们自己带的，因为他们如果带只会带一些罐头之类方便保存的食物或者是营养液。 而假使星盗们的飞船、飞行器非常高端，有储存生肉的地方，那生肉也一定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他们不会让这么多肉眼睁睁地放着坏掉，就算坏掉也应该直接扔了而不是接着放着占空间，和其他还能食用的食物放在一起。 所以这些肉应该就是从死去的人身上割下的肉，而这些死去的人有的是因为受了污染死的，有的没有，所以这些肉也有的会致死，有的不会。 那么哪些是被污染的，哪些没有呢？ 要分辨其实很简单。 变质的肉才是正常的。就像几天前在飞行器上，星盗们使用异能让几个普通人爆炸了，碎肉飞溅，而刚刚到他们下来的时候这些碎肉也都已经腐烂变质了。 只有看起来能吃的，富有光泽的，肌肉紧实新鲜的才是受了污染的生肉。这片污染地不算严寒，不可能肉一直能保存得那么好而不腐烂。 没腐烂的肉有可能是因为人刚死还新鲜，但腐烂的肉一定是没有受到污染的，所以这样的肉一定是安全的。 虽然恶心点，但总不至于死。 枭枫还记得这些星盗们的皮肤连一个包都没有，他之前还想着这些人皮肤挺好，但其实这样看来这群人很有可能已经被感染了，只是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 污染区这样危险的地方，一切反常都要格外注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污染。 只是不知道这群星盗中到底有多少已经被污染了，污染的后果又是什么。 只是枭枫现在了解的信息太少了，他还推断不出来污染源是什么。 端着生肉的星盗挑了挑眉，看着枭枫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他没想到枭枫居然真的都猜对了。 那么这个人说的就是真的了，星盗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和枭枫拉开了距离。 这个人家乡就有这些东西，搞不好这人在被他们绑来之前就已经受到污染了。 他随手把手上的生肉块一扔，擦了擦手，笑道：“你果然真的能分辨出来。但是放你走的话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吧，怎么样？” 枭枫适时地露出了‘你们怎么能骗人’的委屈神色，但对方一副‘不要给脸不要脸’的样子他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只好不情愿地同意了。 成了。枭枫暗道。 就在这时，星盗们的临时基地中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看上去似乎地位很高，一出来这些星盗们都凑了过去，没有过去的也都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来人一头黑色的碎发，这样的危险环境里居然还悠闲地戴着一副渐变色遮阳镜，走路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太靠谱的。 虽然看不清整张脸，但枭枫清楚地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副容貌。 那个人冷脸的时候看起来极其的阴骛，眸子里都淬着毒，即使是唇角勾起的样子也会让人不寒而栗，没几个人敢和那时候的他搭话。幸好他不经常冷脸，总是笑着，让人很有亲近感。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却总带着一股不正经的感觉，一般这个时候老师就会训斥他嬉皮笑脸不认真，让他去写检讨。 即使这个人戴着遮阳镜，枭枫也能知道那后面是怎样的一双多情而风流的眼睛。 只是现在的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再不会有那样的情绪了，而是充满着冰冷、厌恶。 这是他军校的旧友，雷诺。 雷诺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军部，背叛了帝国，枭枫一直都知道雷诺是去做了星盗，他一直都回避这件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对方。 尽管枭枫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脸，做好了伪装，但那是雷诺，枭枫没有任何自信能骗过对方的眼睛。他只能低着头，尽量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那边星盗们在和雷诺汇报着情况：“哥，来了一批新人，兄弟们就玩了一会，耽搁了些时间。” 雷诺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闲适地嗑着，一边贴心地问道：“原味的，要吗？”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资源稀缺的污染地，这人是怎么搞到的。 那个星盗顺口回了一句：“不要，我爱吃有味的。” “啊，原来你喜欢重口味的，怪不得没对象。”雷诺点头道，身形熟练地躲开对方挥来的拳头。 “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肾.虚，更不好找老婆。”他安慰道。 这人怎么当了星盗还是这么不靠谱的样子，他们老大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了？枭枫出神地想着。 他知道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却仍是忍不住地在心里无声地问。 这么久过去了，雷诺还恨他吗？ 可是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雷诺已经是星盗了，不管对方当初到底是不是因为恨他才离开军部成为星盗，现在他们的立场都是对立的，雷诺都会杀了他。 枭枫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看，双手放松地垂下，看起来一副无害的样子，实则身体已经紧绷，随时可以逃离。 他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他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你说你们在玩？那带我一个，我也想玩。” 4、死亡菌丝 雷诺拍了拍手把残留的瓜子屑清理干净，然后对还在低着头，竭力不愿与他对视的枭枫说道：“我刚刚听他们说了，你们玩了游戏，只有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对吧？” “这可不太好，多不公平啊，是吧？你也吃一块，别客气。”雷诺笑道，很慷慨大方的样子。 枭枫猜测雷诺应该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这个时候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他开口连声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不饿。” 枭枫急忙看着之前的那个星盗，用眼神求救道：“我们刚才都说好了的，对不对？” 那个星盗闻言也想起来这件事，对雷诺说道：“哥，这个人之前接触过这种污染，可能对我们有用。要留下吗？” 然而雷诺完全就是不听人话的性格，丝毫没有理会那个星盗，自顾自地跑去那盘生肉刚刚被丢下的地方，丝毫不嫌弃地蹲下来挑挑拣拣，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他似乎真的很认真地找了一会，然后突然满意地叫了一声：“找到了！” 雷诺笑眯眯地走到枭枫面前，因着雷诺出现的打断，枭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仍是跪着的姿势，此刻只能仰着头看着雷诺。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雷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枭枫恍惚以为他们还在军校。而对方脸上浅咖色的遮阳镜直接将枭枫扯入了现实，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从前了。 雷诺甩了甩手上的生肉，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来：“来，吃吧，特意给你挑了一块瘦肉多的。” 他盯着枭枫，一副很热心的样子。 那块被他捏在手里的肉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腐败的样子，肉色鲜红，很是新鲜，也没有什么异味，如果不说是雷诺从地上捡的枭枫还以为是从哪个生食店里偷来的，看上去很有食欲。 即使是枭枫内心也失语了片刻。 挑这么新鲜的，这是生怕他不被污染啊。 这肉看起来这样鲜嫩，一看就是受污染最严重的。刚才那个盘子离枭枫这么近他都没看到还有这么新鲜的，也真亏雷诺能挑出来。 枭枫从被摘下眼罩开始根本没过去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枭枫都能分辨出哪个才是受了污染的肉，雷诺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早该把这块区域摸透了，枭枫根本不信对方分辨不出来。 雷诺是故意的，对方估计已经认出他来了。 既然认出他了，为什么又不揭穿他？ 枭枫的大脑飞速地转着，脖颈处的疤痕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枭枫，他和雷诺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当年这个人走得急，枭枫受了重伤濒死后一睁眼就收到雷诺离开军部，背叛帝国的消息，他甚至都来不及去问清楚缘由。 他想要去找到雷诺问个明白，可帝国的审判已经下来，他也不得不进入了‘十三层’，而等他从‘十三层’中出来的时候都已过去了几年了，雷诺也已经成了星盗，他们之间再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其实也不必问清楚，枭枫自己清楚，雷诺离开的缘由还是格兰。 他没能救下格兰，所以所有的同期好友都怨恨他，雷诺也不会例外，可雷诺终究又不忍心对他做些什么，索性去当星盗，不再见他。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但这次机会很难得，军部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线索，不知道为了得到这个线索牺牲了多少人，枭枫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次的机会浪费掉。 太阳花的成员质量都很高，这里的星盗就有几个异能者。枭枫不知道对方的异能，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在加上雷诺也在，枭枫想要悄无声息地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必须要用异能。 而如果使用异能一定会引起死亡直播幕后者的注意，也许就会打草惊蛇，那么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到时候又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再追到线索。 所以即使知道雷诺可能不怀好意，枭枫也必须吞下这块肉。 枭枫冷静地思索着一切，心里却仍是忍不住地紧缩了一下，像是被谁用针扎了一下。可是他哪里有委屈的资格，他没能护住格兰，就算他受到了惩罚格兰也再也回不来了。枭枫心里有愧，所以尽管他确实被同期排挤，时上将问他时他也只说没有。 他强压下心中的种种思绪，专心应对眼下的情况。 枭枫抬眼看着已经走到他眼前的雷诺，心里忍不住盘算着也许可以用些手段骗过对方。 他作势伸手要接过肉块，却被雷诺一下打开，对方看着他似笑非笑：“让你自己来可不行，毕竟有些人可是很会骗人的。” 雷诺笑着，眸子里却全然是冷意，那是他们一同作战时雷诺看敌人才有的神情。枭枫知道雷诺这句话是故意冲着他来的，但眼下这个情景他也无法开口辩解，只得眼神闪躲过去。 他的下巴猛然被雷诺钳住，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点没收敛异能者的力气，只怕过一会枭枫脸上都会留下青紫的手印。 枭枫被迫张开了嘴，紧接着就是肉块湿.软的触感。 他急忙想要假装咽下，一会再吐出来，然而那块生肉刚接触他的唇.舌就立刻变了形状，撑满了他整个口腔，他根本没法做任何小动作。 枭枫心下巨震，这是雷诺的异能。 怪他看到雷诺后心神不宁，连雷诺什么时候动了手脚都没发现。 他猛然想起雷诺递给自己的那块肉，他确信自己没有在盘子里看到这样新鲜的生肉，之前他还以为是对方太想要他中招才刻意挑了半天挑出来的，现在想来雷诺根本不是在挑选，而是直接在用异能动了手脚。 这块生肉估计也不是那个盘子里的，而是雷诺异能的一部分伪装的。 雷诺的另一只手已经来到了枭枫的喉部，强迫着枭枫咽下了那块‘生肉’分泌的液体，几乎是瞬间枭枫就感到喉间的剧痛，和下半张脸残留的疼连成一片，甚至要渗入骨里。而后那块变了形的肉块便很快地收了回去，消失在雷诺的腕间。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除了枭枫没有任何人看到。 雷诺用力极大，生怕他咽不下去似的，喉咙也被摩擦得生疼，估计喉部也会变得青紫。 他忍不住动了动，雷诺却以为他要吐出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一边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哎哎，浪费食物可不太好。” 雷诺这个时候又有几分还在军校时的样子了，但枭枫没有在意。 枭枫想要把雷诺的手扒开，可是雷诺用力很大，这么多异能者盯着，枭枫也不敢真的使出力气，只能用还在含着泪的眼睛状作惊恐地看着雷诺。 雷诺眯着眼睛笑，像是想要看清枭枫眸中的痛苦恐惧一般，探着头看他，他们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 枭枫不适地转过头去，却听见雷诺在他耳边轻声道：“科目a，第九课。” 他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他们还在军校时的课程，科目a的第九课，是假死。 雷诺的手已经从他嘴上放下，转而又摩挲着他的脖子，显然准备制造成扭断枭枫脖子的假象。 枭枫有些诧异，但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雷诺见他没有丝毫要配合的样子，只好悄声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你能触碰的，走吧。” 他的嘴几乎没有动，声音却清晰：“不要再来人了，都是白送命。” 雷诺直起身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惊奇地说：“啊，没事吗，运气真好。” 他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说道：“但是你有一点像我讨厌的那个人哎，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他没再给枭枫发挥的机会，手腕收紧一扭，枭枫立刻会意地倒地假死。 过了一会，直到枭枫的胸膛不再起伏，雷诺才收起了笑意。他的目光有些冷，星盗们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雷诺这个人着实阴晴不定，平时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也能开得起玩笑，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意从不达眼底，只是一张面皮，一旦他真的变了脸，在他身边丧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而他异能特殊，‘太阳花’里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异能究竟是什么，不知怎么回事就会中招，所以也没人敢真的和他翻脸。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别说是那群普通人了，连星盗们面色都不好看。还是之前那个和雷诺开玩笑的星盗开了口：“哥，不是出来玩一把的吗？别真动气，不值当的。” 雷诺的面色缓和了许多，那个星盗又问道：“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雷诺只淡淡扫了一眼，说道：“就这么放着吧，反正这片森林自己会处理。” 他吩咐道：“进基地吧，这些普通人也带他们去自己的屋子吧。” 雷诺的余光扫到了枭枫的‘尸体’，刻意地顿了顿：“毕竟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不是吗？‘直播’快开始了。” 所有星盗都是面色一紧，只有普通人还一头雾水。 这群人很快就离开了，原始森林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寂静。 枭枫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神色复杂，他没想到雷诺居然会帮他。脸颊和脖颈都传来阵阵刺痛感，枭枫不适地吞咽了几下，痛感愈发明显，嘴里还残留着之前被强硬灌下液体的味道。 是营养液。 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虽然不知道雷诺的用意，但对方给他灌下的营养液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状况。 他眸色微沉，思考着眼下的处境。 雷诺临走时的话极为冒险，分明是在故意提醒他，死亡直播确实是存在的。他有些想苦笑，雷诺还是那么聪明，直接就猜到了自己的任务内容。 雷诺是在赶他走，所以告诫他这件事的复杂性，又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任务内容回去交差。 军部给的任务就是确定‘直播’的存在，枭枫已经完成，可以直接回去复命了。 但是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雷诺没杀他反而还帮了他，明显是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可能藏着隐情。 况且‘直播’马上就要开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枭枫不可能错过。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听劝的人。 但是雷诺已经认出自己了，如果以这个身份再卧底的话这件事始终是个隐患，枭枫并不能确定雷诺能一直不背叛自己。可再换个身份又难保不会被雷诺再一次认出来，他们搭档了那么久，彼此对对方都太熟悉了。 而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换人根本来不及，雷诺也说过再来人也是白白送命。 枭枫神色纠结，眼下也许只能赌一把，让另一个人格替他来完成任务。 他把消息传回军部，想了想还是把雷诺告诫他的添上了。 另一个人格没有他的记忆，枭枫为了不暴露身份把联系军部的设备都丢了。他没有纸笔，为了引导对方刻意在一旁的地上写下字。 他写下字后又顿了顿，想到另一个人格性格懒散粗心，估计发现不了，干脆直接在自己胳膊上刻字，总归疼是能感受到的，感到疼的话就会查看伤口，就一定会注意到他留下的信息。 他留下了‘逃’和‘小心基地’的字样，确保伤口能辨认出字迹才放心。枭枫太了解自己了，越不让他接近的他一定会去看个明白。 他放心地准备唤出另一个人格，后知后觉地才感到了些许羞耻。 另一个人格平时爱穿着高跟和束腰，平时倒没什么，但雷诺也在这里啊！ 想到这里枭枫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尖渐渐地漫上了绯色。 他突然有些庆幸这里是原始森林，另一个人格找不到高跟和束腰的话，应该就会好好穿衣服了吧？ 5、死亡菌丝 “那批普通人都已经安置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能收割了。”一个黄头发的星盗汇报道，屋里的人对他挥了挥手，他便会意地退出去了。 这个屋子一共坐着五个人，都是太阳花的干部，异能至少都在c以上的级别。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个食堂，四个人坐在一个长长的桌子旁，每个人的身前都摆着一盘白色的块状物，吃起来很像是某种植物的触感。 然而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那是雷诺的位置，他没坐在桌子上，而是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歪坐着，手中却稳稳地拿着一个高脚杯，杯中猩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晃动着。 他小口地啜饮着，神色间隐约有些嫌弃之感。 他的面前有一块透明的板子，可以随着他的意念收起或开启，这是直播开启时特有的屏幕，此刻上面漂浮着一大串字幕： 【焯，装起来了】 【虽然我知道欠哥一向是个聋子，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但我还是想说，桌上的蘑菇你快去吃啊！能强化异能的，别浪费啊！】 【笑死，欠哥又聋又瞎】 【说实话现在直播都开始了欠哥还这么悠闲，确实是有些欠打在身上的，怪不得喊他欠哥不喊雷哥】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忍得了欠哥，我看峰哥马上都忍不了他了】 被点到名的林峰本人看到火气更大，他本来就对雷诺很不满了，此刻再也忍不下去了，开口道：“直播已经开始了，你能不能认真点？” 也是太阳花干部之一的萧温赶忙拦住他，温声劝他：“别生气别生气，雷诺就这个性格。这次直播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呆过七天就可以了，你再忍他七天就行了。” 林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对着萧温抱怨道：“也不知道老大到底看中他哪里了，非要他来。这地方是咱们的基地，规律早被摸透了，能死人才有鬼，根本用不到他吧？” 这个污染区很特殊，白天一切正常，晚上就会死人，一般普通人死得最快。而太阳花的人有一次发现，只要给污染区提供足够的人，其他的人就能平安度过。 他们还发现，这个污染区里有一种植物，高耸入云看不见头，像一根根白色的柱子矗立天地间。这些柱子很柔软，挖出来一块吃的话就像是蘑菇的口感，最重要的是可以强化异能，只是时效能持续多久因人而异。 太阳花的人动了心思，干脆在白色柱子生长的区域里建造基地，割下柱子的一部分售卖出去。他们发现只要夜里死了人，那些柱子被他们割下的部分就又会长回去，因此每当这一批‘白柱子林’被他们挖的差不多时，他们就会再给这片污染区送来一批人。 而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片污染区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大了。他们不敢彻底砍倒一个柱子看个究竟，因为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安全，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污染区带来新的变化。到那个时候，规律改变，这里的污染区对于他们而言就不再是安全的了。 他们这次带的人足够多，按理来说应该非常安全，可太阳花的首领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几个干部来，还特意强调了要雷诺也参与，就好像这次的任务有多危险似的。 他们这次一共来了七个人，那两个人也许是还有什么事才没来吃早餐，他们也因此在这里等了一会。 “说起来路加和武忠怎么还没有来？他们平时这个点也还在睡觉吗？”萧温岔开话题道，他也隐隐地感到了些许不安：“不会真出事了吧？我让人去叫了，他们都没开门。” “他啊，他没事。”星霜说道，他嘴里嚼着盘子里的白块，仿佛能量冲刷着身体的感受让他舒爽得微微颤抖，“昨天我和老武去看了新来的那批人，反正这次人多，就想看看有没有几个好看的带回去爽一发。” “本来有个身材好的，让雷诺给杀了。后来我们看哪个都觉得比不上那个，太扫兴了，我就睡觉去了。老武可能找了鸭吧，估计是昨天晚上闹的太厉害。”星霜不在意地说。 “这个地儿能找到？”林峰惊道，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又有些不满：“污染区你们还敢这样，太乱来了吧？” 星霜看都没看他，敷衍道：“这里不是被控制住了吗，又没什么危险。” “我觉得不太对，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萧温沉声道：“武忠是团里的老人了，不会这么拎不清。” 他脾气好，异能等级又很高，众人也愿意听他指挥，也就纷纷起身离开了屋子，只有雷诺还瘫在一边的沙发上没有动作。 萧温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的神色，怕冷落了雷诺便好心地走过去，笑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还要靠你呢。” 雷诺摇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便也走了。 萧温被他这一眼看得笑意都僵了片刻，等雷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缓过来。 他拿起雷诺用过的高脚杯，杯底还残留着些许猩红的液体。他好奇地嗅了嗅，神色无奈。 是营养液。 他想到弹幕里称呼雷诺的名字，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是真的很会让人生气。 萧温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本该属于雷诺的白色块状物，就是那些白色柱子上挖下的，也算这次任务的福利，能让他们异能大涨。 雷诺一块都没有碰。 直播中的人不能看回放，弹幕中涉及到关键信息也都会被屏蔽，因此萧温也不怕这样的行为被雷诺看见。 他抬脚也跟了上去。 他们先来到了路加门前，果不其然，门是紧紧关着的，敲门也没人回应。众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心知多半要出事。 萧温让大家做好准备，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然而门内的景象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是过去了短短的一个晚上，这里却四处挂着长长的白丝，就像是蜘蛛丝一般覆盖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处，看起来过去了很久一样。 站在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路加的床，那张床是整个屋子里白丝最多的地方，就好像是这一屋白丝的源头，幸好白丝还没有旺盛到把整张床都裹起来的程度，他们还能看清床内的情形。 除了雷诺，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床上的那些丝状物已经看不到人的面容了，依稀能看出是两个人形纠缠在一起的状态，这一屋子的白丝都是从这两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两具尸体，估计路加也是在办事的时候突然受到了污染，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新来的那批人里挑的还是叫来的特殊行业人员。 路加无疑已经死了，就在他们以为是绝对安全的昨天晚上。 “一会让人来处理一下吧。”沉默良久后，萧温才说道，他的面色不太好。 “啊，那个的话，我不建议让人来处理哦。”从一开始就离这间屋子远远的，甚至到现在都没进门的雷诺说着。 他没有骨头一般斜靠在墙边，视线穿过门与屋内的人对视着，神色一派悠闲地看着灰头土脸面色难看的几人，甚至唇边还带着笑意。 “你知道什么！赶紧说！”林峰看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温揉了揉眉头，绝对安全的打破对他而言冲击确实大了些，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雷诺说的是对的。 路加的死亡代表了污染区的失控，如果这样的消息走漏，他们只会更乱，在这样一个可能已经失控的污染区里无疑会加速死亡，到时候生意黄了人也没了，没法和上面交代。 他舔了舔唇，心中对雷诺的异能愈发好奇。只是现在并不是想这种事情的好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别吵了，我们去看看武忠的房间吧。” 虽然他们也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房间的情形，但确定情况还是必须的。 他开口，状似不经意地对雷诺说：“雷诺，路加的门是我们开的，你没参与，那下一间武忠的门就你来开吧，好吗？” 萧温试探着，雷诺能看出什么的话一定会拒绝。他端详着雷诺，但对方脸上仍旧戴着那副咖色渐变的墨镜，闻言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萧温看不见雷诺的眼神，但他本能身体紧绷起来，警铃疯狂作响，冷汗浸湿了后背。就在他以为雷诺绝对会拒绝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好啊。” 雷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副浑身紧绷的样子，自顾自地晃到了武忠的门前。 他吊儿郎当的，根本就没意识到有多危险，弹幕都替他急： 【哥，你开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急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路加死了意味着什么】 【别生气别生气，欠哥虽然战斗力拉得一批，但他人品也不行啊】 【前一个哥们是懂虽然但是的】 更多的观众开始吵了起来，他们有些是星盗，有些是被直播扯进来的其他人士，掐得火热： 【怎么让这哥来接任务，太阳花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能不能放几个战斗力强的来】 【真这么想看异能强的，有本事就把枭枫拉进来直播啊，那家伙不是强到变态吗】 【说不定帝国军方真会让枭枫来卧底】 【不可能，枭枫强但是资历不够，太嫩了，到时候被人玩得团团转，而且人家家世摆在那里呢。再说来了你也认不出】 【怎么可能，他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更多的弹幕都对雷诺恨铁不成钢，操心地叮嘱他要小心，雷诺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踹开了门。 弹幕：【……我就多余替他操心】 门开了，屋内的场景直接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看清屋内发生了什么的所有人都由衷地发出了感叹： 【卧槽】 【卧槽】 【卧槽】 就连雷诺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由衷而诚挚地感叹道：“哇哦。” 屋内没有任何白丝的存在，基础设施都和寻常一样，只不过屋内的景象着实令人……血脉偾张。 武忠面部朝下地趴在床上，浑身上下赤裸裸的□□。他的床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面上涂着油彩，大概是模糊面容的异能，下身穿着黑色的长裤和靴子，上边松松披了一件白色衬衫。 那衬衫像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一样，尺寸很不适合他。他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小臂线条分明，胸前的系带也只是散散地搭着，裸露着白皙饱满，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胸肌。 男人的身材很棒，肩部宽阔腰却很细，比例很好。他的肌肉流畅紧实，并不显得臃肿，即使隔着衬衫也能隐隐地窥见腰腹两侧的肌肉纹理，像是深海里的人鱼一般。 对方披散着黑色的卷曲长发，脸上似悲似喜的油彩更为他添了几分妖邪之色，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雌雄莫辨的诡异美感。 这个长得本就让人有生理冲动的男人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旁边的床上还趴着赤裸裸的一个人，再联想到星霜曾经说过武忠去找了鸭，是个正常人都能想象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而直到这个人彻底转过来，他们才发现，男人的脖颈处青紫一片，看上去像是被谁狠狠掐过后留下的淤血和指痕。 所有人都猛然想起星霜说过的那句：‘可能是昨天晚上闹得太厉害’ ……这果然闹得很厉害啊！ 满屋的荷尔蒙简直要把人脑子冲昏，还是雷诺先开了口。 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年头，异能者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刚偷偷潜进来，只是把尸体的衣服扒下来换到自己身上的枭枫：“？” 6、死亡菌丝 “只是个人爱好。”枭枫谦虚地回答，完全没有败坏自己形象的自觉。 虽然这样回答，但实际上他只是把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而已。 毕竟原本的衣服又脏又烂，而且烂的地方不太正常，裂口也都像是同一种外力造成的，他隐隐觉得不安，索性直接扔了换一套算了。 他拢了拢垂到胸前的黑发，上挑的红色眼尾更添了一抹邪气，笑道：“以防你们也想，顺带说一句，我只做上面的。” 枭枫张口就来，反正都是瞎编的话，多说几句也没什么。他留意到众人隐晦的视线，抚了抚脖颈上青紫的部位，随意解释道：“昨天是激烈了一点，没收住。” 他没有丝毫窘迫，眉目之间一派坦然。众人复杂地看着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不论是脸还是身段都是极为惹眼的存在，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萧温他们回过神后也开始打量着枭枫。这个人虽然脸上涂着油彩，看起来像精神方面多少有点不正常似的，但他站起身的时候腰背挺直，仪态也很好，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族气质，应该是有些身份的人，并不是以此为生。 这样看来他脸上的油彩应该只是某种隐藏面容的异能，作用应该就是让别人认不出他。这也能理解，毕竟这种癖好确实不怎么光彩。 几个人里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白狼谨慎地走到床边，小心地观察着床内的情形，而后冷冷地陈述道：“他死了。” 实际上在看到他们动静这么大，武忠都一直趴着没有反应的情况时，众人都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武忠估计也是没了。 白狼阴沉地看着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解释。” 枭枫矜持地想要系好胸前的带子，然后发现这件衣服确实不是自己的尺寸就完全地放弃了，抬头才发现这站着几个人一直在等自己说话。 他咂咂嘴，半真半假道：“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醒过来他就这样了。”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听说你们待遇不错，就来了。”他自我介绍道。 “那你怎么和武忠搞上了？”星霜本来还漫不经心地听着，闻言直起身来，神色疑惑。他怎么也没想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床上去的。 “当然是为了提前搞好上下关系。”枭枫神色坦然。 “那你还真是头脑灵活。”星霜复杂道。 “还好还好。”枭枫谦虚。 白狼打断了两人丝毫没有意义的对话，问道：“武忠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实际上他们从雷诺踹开门开始就一直没有放下警惕，就连刚才和枭枫一直闲聊的星霜实际上身体也是暗自紧绷着的，随时可以攻击。 白狼的瞳孔兀地变了变，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手就变成了兽爪的模样，手臂上裂开数道猩红的口子，边缘张开了锋利的兽牙：“想好了再回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冷硬，威胁意味明显：“劝你最好别做什么小动作，我速度很快。” 白狼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枭枫想动用异能，他就会在那之前先撕裂枭枫的身体。 直播还是会尽量避免他们的异能信息泄露，因此也对画面做出了处理，观众们只能看见白狼威胁枭枫，却看不到他异能化的身体部位。 白狼直视着枭枫的眼睛缓缓走近，用只能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别想撒谎，我能闻出谎言的味道。” 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枭枫的地方便停下了，可枭枫分明能感到脖颈上被牙齿抵住的凉意。白狼威胁道：“如果你撒谎，我立刻就会咬断你的脖子。” “再问你一遍，武忠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枭枫歪着头想了想，丝毫没被紧张的气氛影响到，干脆地说道：“没有。” 他神态自若，就好像没看到白狼已经异能化的手臂一般。 回答简短极了，甚至没有给出任何的理由。 【他是真自信还是真不怕死啊？都不解释的吗？】 【说起来白狼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算了，还跟他废这么多话？】 【啊，可是路加的死状看起来就是污染的原因，武忠的屋子又离得很近，我比较偏向也是污染的原因】 【而且武忠是太阳花的干部，异能等级不会低，在污染区要杀了武忠还不出动静很难哎】 【再说这家伙看起来就很弱唉，一照面就把异能暴露了，连我们都看出他异能了，不可能打得过武忠的】 “他没撒谎。”白狼沉默片刻说道。他收起了异能，那条手臂也恢复了原样。 “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对吧？那直接开始干活吧，我的那份也拜托你了。”雷诺适时地走上去揽住枭枫的肩膀笑眯眯道，很有老油条偷奸耍滑的架势。 他笑着看着枭枫，在枭枫视觉死角处的手指却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其他人看到后神色了然，微微放松了些许。 白狼判断枭枫没有撒谎，这让他们本就对枭枫的说辞相信了几分，而且雷诺的动作也说明他使用了异能，这个人已经处在他们的控制下，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翻不出大风浪，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杀也可以。 再者现在污染区发生了异变，有什么情况把这人推出去挡刀比杀死他价值更大。星盗本就没什么同伴爱，那两人的死除了让他们危机感加重外也没什么别的感受。 萧温语气温和道：“我们还有任务要做，大家先走吧。” 他们没敢动路加的尸体，那间房子里白丝浓郁，只是过了这么一会便连进去都困难。白丝是污染区的东西，触碰说不定也会污染，只能先放着不管，等弄清楚路加被污染的原因再做打算。 武忠的尸体他们倒是翻过来看了，他的死相很古怪，枭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直接让人脸朝下趴着，他嫌弃这张污染后的脸不美观，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不过星盗们不知道，还以为武忠死的时候就是这样。 武忠的脸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仔细看的话五官有些许变化，与其说是长在脸上的，不如说是缝在脸上的，紧绷得过分。就连嘴角也被紧紧地往上提着，形成一个夸张的笑，几乎要咧到耳前。 他的眼睛也是往上提的，眼尾都快要到太阳穴，整张脸笑得十分诡异，没有一丝褶皱，光滑极了。 众人看到武忠这张脸时都不免地沉默了，一时气氛沉重，只有雷诺还有闲心对着尸体感叹道：“这拉皮拉得，圆眼都成丹凤眼了。” 他拍拍萧温的肩膀，叮嘱道：“你可小心些，本来眼就小，再拉更看不见了。” 萧温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老父亲面对自己叛逆又没用的儿子无奈而宠溺的样子，好脾气地回应道：“好的，我会小心的。” 他转头对枭枫道：“我们先走吧，路上我会和你介绍一下情况。” 说完这句他就带着枭枫率先走了出去，没再搭理雷诺。 众人也都走了，没几个想和雷诺说话，毕竟他们可没萧温那么好的脾气。 雷诺也不在意，像个在公园遛弯的大爷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拐角处，白狼正抱着臂等他。 雷诺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头都没转一下，笑道：“你能主动搭理我，这事可真是罕见。不过你留他一命的理由我并不感兴趣，你也不用费这个时间跟我说什么。” 白狼不为所动，简短道：“他身上有格兰的气息，很淡。格兰治疗过他。” 他没等雷诺回应就径直离开了，好像就只是来告诉雷诺这个信息一样。 直播的时候‘镜头’并不是会跟着每个人，一般会直播人多的团体或者是更有危险性的一方，因此现在直播的是萧温他们的行动，雷诺和白狼的交流并没有人看见。 白狼此人就像只疯狗，格兰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因此格兰死后他没少找机会想要杀了枭枫，但枭枫实在是太强了他杀不了。可枭枫偏偏又不杀他，似乎是根本瞧不上他，他觉得受了侮辱越发愤怒。 这种被仇人轻蔑对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一天天蚕食着他，他干脆彻底堕落成为星盗，寻求强大的方法。只要是可以变强的方法，不管后果如何，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去做，时间久了，他渐渐地感觉自己不再像个人类，而是像头野兽。 也许当初格兰死的时候，也带走了属于他的那部分。 他对格兰有执念，所以刚刚在枭枫身上感受到属于格兰的气息的时候才愿意留这人一命。 他对‘太阳花’也没多少忠诚可言，严格说的话他更愿意看到这群星盗和枭枫一样都去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诺本来并没有在意这人，毕竟他和白狼态度差不多，二人都是军校出身，虽然现在自己也是星盗，但看不惯其他星盗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太阳花是死是活压根无所谓。而白狼告诉他这个信息让他不由得对这人多了一丝兴趣。 格兰曾经救过的人，一定都是军校的人。除了他这种奇葩，军校的人大多还是严肃正经的，他还蛮好奇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个精神状况堪忧的样子的。 雷诺摩挲着微微发黑的指尖，心道这人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刚刚他发动异能时，指尖瞬间有种灼热感。这说明这人体内有更高级别的东西，而且在体内呆着绝不止两三年，要远比这更长久。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敌人的异能造成的，因为没有哪个傻子会自己把这样危险的东西留在身体里。而达到能让他的指尖都发黑的程度的异能极少，这异能绝不简单。只要发动异能的异能主人想，被施加异能的对象绝对会活活疼死，可这个人却还能笑着和他们说话。 所以要么这个人没有痛觉，要么，对方压根就是个疯子。 想想对方脸上诡异的脸妆，污染区还敢这么画，是疯子的可能性更大了。 军校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变成现在这样不知疼痛不问生死的疯子，说不定还沾点情.色工作，这还是蛮可悲的一个故事的。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雷诺把墨镜拿下来简单擦了擦，唇边的笑意未减。视觉里不详的白色丝线在目光可及之处蠢蠢欲动着，这是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场景。 萧温他们看不见，还以为污染区只是有失控的倾向，殊不知情况实际上已经危急万分了。不过雷诺也没有告诉他们的打算，毕竟这群星盗死绝了他也挺乐得观看。 他不自觉地往白色柱子林的方向走了几步，毕竟观察记录它们的生长状况也是他们来这个污染区的任务之一。 而雷诺刚刚迈开步子就后知后觉地想到，不对啊，队里来新人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活有冤大头干了。虽然他原本也不干活就是了。 于是他的步子直接转了个方向，向着基地的仓库走去，欣喜地把放在角落里的鱼竿拿了出来，还专业地戴上了同样在仓库里捡到的草帽。 这天气这么好，污染区里又正好有个湖，活儿又有别人干，上司又管不了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愉快地摸个鱼呢？ 7、死亡菌丝 萧温给枭枫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这个污染区的状况，以及直播的一些信息。 这个直播他们也不清楚背后的发起者是谁，目的是什么，源头又是谁，只要接受了直播发起的任务就会被牵扯进直播。 太阳花的人偶然有一次也被卷入了直播中，直接离开的人瞬间就会被污染暴毙，那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后才发现自己的异能居然强了些许，因此被卷进来的人也没有太排斥直播，毕竟谁不想强化自己的异能呢？ 直播过程中出现的弹幕有些是被卷进来的人，比如星盗和普通异能者，有些只是观众，还有一些就不知道是不是人类了。 直播结束后会根据通过的任务等级和个数排名，如果在直播过程中杀了人，那么杀人者就能获得被杀者的排名。排名越高，异能强化程度越大。缓慢升级的异能强化过程是缓慢的，但杀人升级获得的是排名的瞬间上升，异能也会在段时间内大幅强化。 只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获得过新的异能，异能等级上升的人也是寥寥。 “只要你能活过这场直播就可以成为我们太阳花的一份子了。”萧温笑道：“只是新人想要活过任务还是很困难的，所以接下来你一定要听话，不该做的事别做，明白吗？” 枭枫点头表示明白。 萧温适时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邵冰。”枭枫道，自进入这个基地以来他都不知道编过多少谎话了。 “邵什么？烧饼？”萧温惊奇道，又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的名字听起来有点怪。我以后能叫你烧饼吗？比较好记。” 枭枫轻笑：“当然可以。” 毕竟他也记不住这个随口编的名字，一会萧温再问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名字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白柱子林中，这里的气味要更重，像是商场中蔬菜区独有的蘑菇的味道。听这些人说这些白柱子吃起来的口感也很像蘑菇，也许这就是在污染区受了污染的某种蘑菇。 这片白林子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近处，一些普通人在星盗们的监视下不断地从白色柱子上挖下一块块组织。 一个柱子不能挖下太多，不然容易弯折倒下来。随着工人们的动作，不断有白色汁液渗出，很快那些人的衣袖裤子就都被黏液浸湿，枭枫甚至都能看到他们动作之间拉丝的黏液。 那些普通人神色麻木，面色灰败，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烂，有些像他扔掉的那些衣服。枭枫对自己之前的身份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这些就是我们售卖的那些异能块的源头了。”萧温笑道，既是给枭枫介绍，又是在和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介绍。 弹幕都热情了起来，甚至还有当场激情下单的。枭枫看着眼前的弹幕飞速划过，眸色一片冰冷。 这是何其荒谬的一副画面啊。 这样危险的死亡直播，居然还能直播带货。 他默然地看着那些不断挖砍着白色柱子的普通人，很多人的身体部位都让这些黏液泡的发胀，看起来极为夸张，肌肉骨骼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皮包裹起来的一汪气体和液体的混合物。 有些人的每一根发丝每一个毛孔都被液体浸润着，连睫毛都湿成一绺一绺的，眼睛都睁不开，还在机械地挥动着手上的工具。 这个世界他也只是刚刚接触没有多久，却已经深深地对其感到厌恶了。 那些星盗们只是站在一旁指挥着，不时会责骂或者动手。他们身上还是干燥的，可是动作之间却莫名地有种不连贯的感觉，要不是枭枫一直盯着看，估计他也发现不了。 这些人，不论是挖蘑菇的普通人还是一旁监工的星盗，大概是都救不回来了。 “那么多黏液，你这蘑菇不新鲜啊。”枭枫无趣道，也没管直播还开着。 这孩子真会说话，说的这么好，下次不许说了。 萧温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头疼感，雷诺刚刚入团时他也有这种感受，急忙开口力挽狂澜道：“这个是正常的，没变质没污染，就是这个品种。” 枭枫丝毫读不懂气氛，道：“什么品种，‘酸酸甜甜还会拉丝’的那种？” 他看了一眼那些白色柱子断口处渗出的黏液，点头赞叹道：“确实挺会拉丝的。到时候你们买回去还能比一下谁拉得长。” 这熊孩子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萧温目光慈爱，打发他道：“烧饼啊，雷诺好像在湖边弄些什么呢，你去帮他一下吧。” 他像个无奈而辛酸的老父亲，对着影响自己工作的二儿子头疼地让他去找同样调皮捣蛋不省心的大儿子玩去。 弹幕也开始调侃起来： 【笑死，温哥独自拉扯两个熊孩子长大】 【感觉到温哥的烦躁了，也就是他脾气好，要是我恨不得直接一脚踹过去】 【说真的，这个新人的异能也不是很特殊，实力也差，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货太阳花都愿意收】 【没事，新人基本上没几个能活下来，很快就不用看到这个菜鸡了】 【还是那句话，天下苦菜鸡久矣，什么时候把枭战神拉进来】 【？你们没事吧？这里还有星盗呢，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到他好吗？】 枭枫没反驳什么，毕竟萧温说过新人要听话，他也就去了湖边晃晃。 湖边，萧温嘴中忙得需要人帮忙的人正优哉游哉地钓着鱼，粗糙的草帽和浅咖色的太阳镜完全不搭，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搞笑。 他嘴里咬着一根麦秸，一看就是刚从草帽上薅下来的，见到枭枫也丝毫没有摸鱼被抓包的心虚，还自在地冲他招了招手。 “收获怎么样？”枭枫自然地问道，态度熟稔。 “我的技术你不知道吗？收获颇丰啊。”雷诺悠闲地回道，咬着草的唇角咧出笑意，有些模糊不清地回答道。 明明两个人还只是今天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交谈起来却像是多年好友一般奇异地对上了号，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 枭枫走过去看到雷诺放在一旁的桶，里面空无一物，连根水草都没有。 他轻笑：“确实收获颇丰。”毕竟一桶的水呢。 这片湖很大，水有些淡淡的黄色，但是很清澈。近岸边浅水的地方清得能看见湖底，只是却没有什么小鱼之类的游动。 湖边嗅不到什么腥味，反而有另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枭枫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往前看去，浅水区的前面湖底忽地沉了下去，深度陡然增加，一片黑暗，盯得久了就会有种莫名被谁注视着的错觉。 枭枫识趣地收回了目光，恐怖片里越是不让去的地方主角非要去，结果就出事了，都是老套路了，他必不可能中招。 忽地，雷诺的鱼浮子动了动，他诧异地吐掉了嘴里的麦秸，挑了挑眉，惊奇道：“还真能钓上？我这可是第一次钓鱼。” 他神色欣喜，颇为自满：“看来我是个钓鱼的天才。” 直播不知怎么回事转到了他们这边，此时弹幕很是精彩： 【正看温哥介绍产品呢，怎么突然换台了】 【前面的不要太荒谬，这是死亡直播，你当你家电视呢】 还有酸的不行的： 【呵，新手保护期罢了】 【欠哥也就能高兴这一会，看这样子就是条小的】 【钓鱼天才？我不信，看看桶】 【说真的，真没人觉得污染区里钓鱼离谱吗？】 然而雷诺丝毫没有收敛，神色更得意了，自得道：“真以为我和你们这群凡人一样？哥可是天才，区区钓鱼罢了，还不是有手就行？” 弹幕动得飞快，钓鱼佬的愤怒溢于言表。 【别嘚瑟了欠哥！哥！鱼要跑了！】 【会不会钓啊你！】 雷诺只当没看见，沾沾自喜道：“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毕竟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证到一位天才的横空出世的。” 他的语气夸张，透着稀松的慵懒感，颇有些自得的意思。 然而时间越久越不对劲，不知何时湖边的气味也变得浓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随着鱼的上钩而越来越接近。 枭枫眸子微动没说什么，毕竟雷诺这样自信，他也不好打击他。 气味浓重到了一个极点，终于，鱼浮子猛地往下一沉，是时候了。 生死一瞬间就看这一把了，雷诺罕见地认真起来，惯常带着笑的唇也抿了起来，小臂的肌肉线条越发明显，抓住鱼竿的手猛然激动地一甩！ ——一条死鱼就这样直挺挺地吊在半空。 空气一瞬间静默了，弹幕寂静片刻后猛然爆出‘哈哈哈’的嘲笑。 雷诺明显地有些愣怔，墨镜都掉了些许，整个人像朵被雨打蔫的小葵花，再也支棱不起来了。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颇像一只被雨浇透了还无家可归的哈士奇。 然而弹幕没什么心地善良的人，根本没打算放过他，纷纷嘲笑道： 【《天·才》】 【不懂就问，你这鱼怎么不会动啊？是新的品种吗？】 【欠哥你怎么沉默了，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老公你说句话啊！】 【不说话装高手哦】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哦，是欠哥心碎了。那没事了，他心脏，不值钱。】 枭枫没去管划得飞快的弹幕，看了眼丧气的雷诺，他只拿了个竿，除了头上戴的草帽和脚边的桶就没别的了。 他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此刻也终于想通。 枭枫拍了拍垂头丧气的雷诺，道：“你只带了这些东西？” 后者手还没放，死鱼还直愣愣地吊在半空往下滴水，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嗯。” “那你能钓上来鱼还真是个天才。”枭枫感叹道：“鱼饵都没放还能上来鱼，属实是老天眷顾。” “对哦，我没放鱼饵来着。”雷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面色瞬间舒缓起来，唇角又开始止不住地上翘，道：“没放鱼饵还能钓上鱼，更说明我是个天才。” 他愉快地收竿扯线把鱼拽上来，然而看到鱼的一瞬间弹幕就炸了： 【艹，死鱼正口，太不吉利了】 【前面的，这是污染区，这可不是吉利不吉利的问题了】 【这他妈是来真的】 两人都看到了弹幕，谁也没有顾及到仪态的问题，蹲在原地研究了半天都没明白死鱼正口是什么意思。 弹幕都有些无语，明明看着挺聪明的两个人为什么凑在一起脑子还相似相溶了，耐心给两人解释了半天。 弹幕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萧温的心情。 明明身在污染区的是这两人，为什么急得发愁的却是他们。 最后还是一位大哥言简意赅地让这两个傻子搞明白： 【鱼要咬钩才会上钩，可死鱼怎么咬钩？】 【是有人在你的钩上挂鱼】 【湖里有鬼】 8、死亡菌丝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弹幕里给主播解释他们的状况有多危险】 【谁不是呢】 【没逝的，都是小逝。想开一点，太阳花更丢脸】 【说起来这俩大傻子还在这站着干嘛呢？死鱼正口，收杆就走啊！】 “总之，我先解钩吧，回去煮给他们吃了也不算浪费。”雷诺道，丝毫没有半点心虚。 之前离得远了不觉得，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条鱼味道浓重得不正常，和整个湖散发出的味道一样。它看起来死了很久了，不像是因为濒死缺氧大口喘气才咬住钩的。 这条鱼身上的肉都烂透了，整条鱼都是软趴趴的一坨，鱼骨头都化了，雷诺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戴着墨镜枭枫都能感受到他浓烈的嫌弃。 他干脆往地上一甩，死鱼竟就这么被他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直接成了肉泥，本就散发出的那股特殊味道瞬间浓郁起来。 雷诺都有些愣住了，感叹道：“嚯，入口即化啊这是。” 枭枫也赞叹道：“确实。”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么软趴趴的东西，真的是鱼吗？ 这个湖岸边都看不到小鱼的影子，深处更是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这样的湖里真的会有鱼存在吗？ “所以说下面有水鬼，想诱惑你接着钓鱼，然后伺机把你拖下去做替身。”枭枫分析道，他还蛮好奇雷诺的反应的，又感兴趣地问：“那你还要继续吗？” 雷诺没回他，自顾自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他摸了几下没找到，又扭头在地上找，最终拿起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固定在了鱼竿上，而后盯着枭枫看，愣是透过浅咖色的镜片传递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枭枫疑惑地看过去，雷诺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异能和油彩有关系吧？借我点。” 雷诺确实猜对了，枭枫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大大方方地把凭空出现的油彩递过去，好奇地探过头去看雷诺的操作。 雷诺用小树枝沾了些许，在树叶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要活鱼’的字样，然后满意地端详。 “你这东西防水吗？”雷诺问，丝毫没有不应该打探别人异能的自觉。 “防。”枭枫应道，又说：“给我让个空，我也要写点东西。” 毕竟用人家东西，雷诺这次倒很听话。 枭枫学着他的样子，笔迹端正地在雷诺那句话后面写下了‘要刺少的’。他的字和他本人完全不符，看起来冷清又笔锋遒劲，这样的叶子上居然也写得工整干净。 “哇，你可真心机。”雷诺不满道：“知不知道社会生活啊，上司字丑你字怎么能漂亮呢？还和我写一个面？” 枭枫不走心地道了个歉，想了想又在叶子背面写下‘最好是黄花鱼’。 雷诺用手抵着下巴，道：“虽然我也喜欢吃清蒸黄花鱼，但是没记错的话这是海鱼吧？” 最重要的明明是这是蓝星的物种，但两个人谁都没想到这件事。 “没事，他是水鬼，他可以的。”枭枫不走心地说。 两个人在弹幕心惊胆战中再一次开始钓鱼，这次却很久都没有动静。 雷诺却很乐观，笑呵呵道：“你说它是不是捉鱼去了？” 突然，鱼浮子动了动，雷诺已经知道上钩的不会是活鱼，也不等鱼上钩了，直接一拉。 ——没拉动。 那东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气非常大，好像要把人生生地拖进湖里一般。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去湖里帮一把了。枭枫莫名地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他自己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盯着湖面的眼睛逐渐迷茫起来。 湖里有鱼，是条大鱼。 好想……好想吃鱼肉啊，软软滑滑，又白又嫩，一吸就直接顺着食管流下去了。有个声音说道，充满了蛊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枭枫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软滑的液体顺着食管滑落到了胃里，那种诡异的触感就像是吞进了一股软烂湿滑的烂泥，让人头皮发麻。 可能是因为拿着鱼竿的人是雷诺，枭枫出奇地还能保持理智，甚至还有闲心想着这家伙也不怕刺卡着嗓子，谁家好人敢这么吃鱼啊。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真能听见枭枫的心声一般无语了片刻，然后又接着循循善诱，反复呢喃着，枭枫几乎以为那就是他自己的想法。 好想吃鱼啊……这么大的鱼，一定很好吃吧…… 好想吃……好饿啊…… 好饿啊……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近，到了最后几乎是贴着枭枫的耳朵在呢喃，寒意顺着枭枫脖颈爬上天灵盖。 之前一直没怎么进食的坏处此刻显现出来，枭枫只感觉自己从没这么饿过，五脏六腑都像曾经看过的童话书里写的那样仿佛在互相啃食，枭枫甚至能听见血肉被咀嚼的声音。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迷失在这声音中。 那声音还在引诱着：“这次一定要把这条大鱼搞到手，等会下去一定能……” 一定能什么？ 一定能死透透的。枭枫心道，完全不上那声音的套。 他没管那声音已经恼羞成怒，又接着加重了咬住舌尖的力度，疼痛猛然爆开，他也清醒了过来。血迹在唇边溢出，又被枭枫悄无声息地抹掉。 意识回来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站在离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再往前就进湖里了。 这全程，雷诺都没有打断过他，甚至连出声提醒也没有。他回头看去，正好撞上对方笑眯眯的目光。 枭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用衣服包住了手，然后拽住鱼线帮雷诺一起往岸上扯，就好像往前走的这几步就真的只是单纯想帮忙。 “呀，辛苦了。”雷诺笑道，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 枭枫能感受到雷诺的恶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信任，甚至想要亲近这个人。这种感情让枭枫觉得陌生，明明对方和他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这是这个人的异能吗？枭枫若有所思地猜测着。 这人从没在他面前摘下过太阳镜，雷诺的异能也许和他的眼睛有关。 只是眼下并不是想这件事的好时候，水里的‘大鱼’挣扎得越发激烈，枭枫也只能把注意力转到手上的鱼线上。 他们僵持了很久，好不容易终于把水底的东西拉上岸了。然而看清鱼钩挂住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两个人纷纷都有些愣怔。 那是一具尸体。 雷诺更是神情恍惚地喃喃道：“没有鱼就没有鱼，怎么自己还上来了，整得这么客气怪不好意思的。” 那具尸体很奇怪，看起来没有腐烂的迹象，也没有被水泡得肿胀，反而又白又嫩。枭枫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古怪声音说的话，鱼肉又白又嫩之类的。 所以它说的‘鱼肉’实际上是人肉吗？ 而这具尸体最为奇怪的地方是，它没有头。 尸体一上岸后那股奇怪的气味越发浓重起来，却不是尸臭的味道，很难描述。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很难想象，刚才就是这具无头尸体在水中和他们僵持。 是离开了水就不行了吗？枭枫猜测着，走上去观察。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动作，尸体的身上还算整洁，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只是很奇怪的是它的指甲却很脏，满是污泥。 “你认识这个人吗？”枭枫问道。 雷诺沉默着，用长一点的树枝翻翻挑挑着尸体的衣物，又看了眼尸体手腕上戴的配饰，沉声道：“是二队的一个小子，叫黄歧，你不认识。” 枭枫点了点头，看着雷诺不知怎么消沉下去的样子好奇道：“你熟人？” 要不怎么刚刚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却这么消沉，以雷诺没心没肺的程度死人不至于会对他影响那么大。 雷诺摇了摇头，听懂了枭枫的言下之意，解释道：“不算熟。” 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宛如惊雷：“只是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这小子还在那边监工。” 雷诺眸子沉沉地看着枭枫，鲜少地收起了他那一贯漫不经心的态度，难得地严肃起来：“我确定在我钓鱼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 雷诺之前在那片白柱子林里见到了黄歧，然后没过多久就在这湖里钓到了黄歧的尸体。雷诺一直守在这片湖里钓鱼，黄歧不可能躲过雷诺的眼睛来湖边或者是下湖。 而且最重要的是黄歧脖颈处的断口看上去并不新鲜，尸体也不像是刚刚才死的人。 如果这真的是黄歧的尸体，那么之前雷诺看到的又是谁？ 最关键的问题是，黄歧的头去哪了？ “你说现在的那个黄歧，是已经死去而不自知的黄歧，还是这湖里的水鬼？”雷诺随意地问道，也没想从枭枫那里得到答案。 他踹了一脚尸体，抱怨道：“你小子也是，成了水鬼就算了，居然敢拉你上司当替身，也是个不懂社会生活的。” 他踹了一脚又一脚，丝毫没注意到尸体的肩膀都被他踹得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了起来。 ……这是骨折了吧？ “你干什么呢？”枭枫问道。 “把它送回最初的地方啊。”雷诺神色自然地回道，丝毫没觉得自己素质极差：“不然让黄歧知道了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了的局面哦。” 他一脚又一脚，终于把尸体踹回了湖里。枭枫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雷诺堪称滑稽的行为。 【……你真不打算去管管他吗？】弹幕问。 “你们找错人了，我和这傻子不熟。”枭枫目不斜视，语气冷淡地撇清关系。 他就这么自然地和弹幕聊着，丝毫没觉得在死亡直播中和弹幕闲聊有什么不妥。 他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聊天的时候，星霜来了，招呼他们回去吃饭。 “时间不早了，晚上又有危险，不能耽搁太晚，所以现在吃晚饭时间正好，走吧。”星霜道。 他对枭枫没什么恶意，也没因为枭枫的‘爱好’而特殊对待他，反而笑着打招呼道：“我刚听了温哥说你叫烧饼是吧？没想到你长成这个样子名儿倒挺朴实，也挺好的，贱名好养活。” “是吗？居然还有叫这种名字的人？”雷诺笑呵呵地凑上来。 枭枫看他一眼，没否认，只问道：“你湖里的事处理好了？” “湖里什么事？”星霜看了一眼湖问道，全然不知的模样。 雷诺只是把尸体踢到湖边而已，以星霜的水平不至于看不到啊。枭枫也看了一眼湖，然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们谈话的这短短时间内，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了。 所以，尸体是活的？ 枭枫漫无边际地猜想着，星霜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基地里有水，你们渴了最好不要饮用这里的水。” 他解释道：“之前白柱子林的那些人看到了吧？他们干完活一般都会来这湖里清洗一下，咱们的人有时候也会。毕竟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所以你们要喝湖里的水的话就相当于喝洗澡水了。” 星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多么炸裂的消息。 “所以，咱们的那些人都下过湖？”雷诺问道，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多人，全部？” “对啊。”星霜道。 枭枫瞬间就明白黄歧是怎么死的了，大概就是在某次的清洗之中。 星霜说这么多人都在湖里洗过，那么黄歧的情况就绝对不是个例。而如果真是在湖里洗澡造成的话，那么那些人中估计很多都已经不是人了。 “咱们的人下水之前先让普通人试了，没什么问题才下的水。这片水域是安全的。”星霜道：“上来的人说湖里都是水草植物之类的，长在水底，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用担心。” 普通人试了？还没什么问题？ 这说出去鬼才信。 枭枫不得不去想一个更严峻的可能，也许湖里那些东西有神志，在普通人下水试探的时候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你们别磨蹭了，天都快黑了。”见这两人还有想要闲聊的意思，星霜只好催促道。 天色确实不早了，两人也就不再多问，和星霜一道回了基地，众人已经开始吃各自的晚饭了。 枭枫没去吃白色的柱子块，也没人告诉枭枫这种白色块可以提升异能。枭枫不吃正好，他们也乐得拿去分。 他和雷诺一样只是拿了瓶营养液慢慢地吞咽着，和他们一样选择了营养液的还有萧温。 他们吃饭没花多少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各自回房的时候了。 枭枫被安排到住在武忠的房间里，萧温给的理由是没有时间收拾多余的房间，正好武忠的房间也空着。 实际上的原因是武忠的房间里刚死人，如果污染区失控的程度大，先死的也会是枭枫，能为他们争取不少时间。 而且如果枭枫死了说不定也能留下什么线索，能让他们规避死亡事件的触发。 枭枫没拒绝，和众人分别后就来到了武忠的房间。 房间里尸体已经没有了，大概是被人处理了。可枭枫想到白天在湖边莫名消失的黄歧的尸体，又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这个房间很大，视野也宽阔。基地是半沉水式的，武忠的房间就处于水下的位置。 房间是枭枫喜欢的落地窗的设计，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湖底的水景，很是美观，只是现在是晚上，房间里也关着灯，湖底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萧温之前吃饭的时候告诉过他，晚上是整个污染区最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能开灯，发出声响，这样会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也千万不能离开房间。 枭枫准备按照萧温叮嘱的做。他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尸体睡过的床他也适应良好，闭上眼睛准备一觉睡到天亮时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寂静的夜晚所有细微的声都会无限放大，此刻敲门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催命符。 那敲门声不急不慢，缓缓地敲了三下，末尾两下却轻巧而急促。 三长两短，鬼敲门。 不过这个世界观下没有这种说法吧？枭枫想。 是巧合吗？ 敲门声停后，门外缓缓地响起了一个男声：“是我，萧温。” 男人语气温和，带着一贯的儒雅气息：“我刚刚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告诉你，开门吧。” 门外，男人站着的地方已经聚积了一小滩水，不知被什么腐蚀啃咬后的头颅只留下了一半。 他轻柔地敲着门，剩下的那下半张脸上的嘴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张嘴吐出的却是萧温的声音：“快开门啊，外面好冷啊——” 9、死亡菌丝 要不是时机不对，枭枫都想感叹兄弟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 一个男人，深夜敲门，说自己很冷。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再说下去下一句不会就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吧？ 枭枫可还没忘自己之前瞎编的‘特殊职业’，要不是以萧温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事枭枫都以为对方是真动心了想来照顾自己‘生意’。 萧温之前和他说过基地晚上会死人的情况，叮嘱他晚上只要不出门，不开门，不开灯，不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就不会有事。 关着普通人的仓库里彻夜开着灯，不锁门，它们会自己去吃那些普通人的。以往都是这样，所以这个污染区很安全。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进行着，萧温的声音逐渐开始扭曲阴森，又是哀求又是恼怒，甚至还换了声线，装作是其他人，枭枫一概充耳不闻，权当是情景短剧，听着打发时间。 但是无论门外的东西怎么折腾都始终没有要强行破门而入的迹象，就好像只要不开门，不回应就一定会安全一样。 但是事实真的和萧温说的一样吗？ 萧温说那些东西会优先去吃他们带来的普通人，可现在的问题是，那群普通人真的还是人吗？ 星霜说过这群普通人都下过湖，那么这群人里可能已经没有活人了。而这个污染区安全的前提是，有足够的没有异能的人作为‘它们’的食物替他们去死。 这个污染区绝对已经不再安全了，或者说，可能已经失控了。 听从萧温的叮嘱继续安静地呆在这个房间里绝对会死。 因为武忠和路加死的时候门是关着的，他们没有开门没有开灯却还是死了。房间里绝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可是门外有东西，显然关门能防止外面的东西破门而入，所以开门出去也会死。 门外的东西只要关门就进不来，而关了门也会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种，或者几种，会导致死亡的东西。 而更有可能的是，那个‘原因’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可是屋里一片漆黑，枭枫什么也看不清。 忽地，枭枫感到自己似乎听见了一种‘沙沙’的声音，很细微，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那声音古怪极了，像是什么虫子在地上爬。 他循着声音努力看去，发现那声音居然是从武忠的床上传来的。可武忠的尸体早该被处理了，此刻床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枭枫谨慎地缓步走过去，小心地撩起床帐，警惕地注意着随时可能的袭击。 夜色浓重，枭枫几乎是眯着眼睛才能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缕缕极细的菌丝在疯狂地生长着，看起来仿佛是活着的一般在蠕动着。 就这一会的功夫，那些菌丝就已经几乎要蔓延到床下。 植物的菌丝，会生长得这般快吗？ 如果这种植物一直都是这样的生长速度的话，基地里应该早就被塞满不能住人了。 菌丝是在武忠的床上生长的，所以很大概率是武忠尸体上带来的。 白天路加的房间枭枫也看过，菌丝是静止的，而现在这种菌丝却是蠕动着的，只能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加速它们的生长，而且这大概就是路加和武忠的死因。 他垂眸思索着，依稀听见湖底的水波冲击透明的壁面发出的水声，和敲门声一起衬得这个夜晚愈发地寂静。 枭枫对这个地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实在是想不出会是什么导致了武忠和路加那样强大的异能者的死亡。 他今天一睁眼就在这个地方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手臂也像被什么利器割开过一样疼，换衣服的时候匆忙也没仔细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地方荒无人烟，植物也很奇怪，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个建筑沾点人气。 他一无所知，现在唯一的就只有一个办法，开灯看看这屋里究竟有什么玩意儿。 至于萧温的提醒？那家伙叮嘱的事有一件是对的吗？ 再者萧温也很享受这种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快.感。 他舔了舔唇，唇上的油彩将他的舌尖也染得猩红，越发地像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枭枫猛地按下了房间里灯的开关，一刹那整间屋子明亮如昼，枭枫也在那一瞬间彻底看清了导致武忠的死亡的原因。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想，他知道刚刚听见的水波冲击壁面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了。 ——那张透明的、仿佛玻璃一样材质的墙壁之外，是一张张硕大的、女人的脸，此刻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壁面，死死地贴着透明墙壁，肉都被压得平整，而这一层层的女人脸的间隙中，枭枫能看见还有很多很多的惨白面孔，无边无际。 她们没有身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长得很有古典韵味。可是诡异的是那些脸全部都面色苍白，嘴角眉眼不自然地向上勾着，就好像是对人类表情的粗浅模仿。 她们的头颅极大，也许比枭枫整个人都大，没有身子，只依稀能看见白色的、长长的脖子。那脖子长得有些过分，和头颅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在水中浮动的一条条长蛇。 而此刻，她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枭枫，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嘴角仿佛要咧开到耳根一般，猩红的嘴唇开合着。 枭枫依稀能辨认出那个唇形是： ——看·到·你·了 在那些巨大人头的目光之下，那些菌丝长得更加凶猛了，‘沙沙’的声音仿佛就像千万只虫在爬。 巨大的恶意仿佛潮水汹涌而来，转瞬便要将枭枫吞没，无数张硕大的嘴开开合合。 可能是因为枭枫看到了它们，所以这些头颅开始撞击墙壁，惨白软烂的肉不断地在玻璃上碾平又收回，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房间的震颤，让人有一种下一秒基地就会崩塌的错觉。 而面对着无数笑着的硕大女人头的枭枫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所以，路加在‘办事’的时候，它们也在……围观吗？ ……好狂野啊你们。 10、死亡菌丝 枭家。 “所以说我哥人呢？怎么这么多天没在家里见到他，不会是老爹你终于收不住脾气把我哥赶跑了吧？”枭情不耐烦地问道，语气里一丝面对父兄的拘谨也没有。 枭凉川被自己这个弟弟闹得无奈，他看着枭夜阑没有丝毫想要理会枭情的意思，只好开口道：“枭枫出任务了。” “是吗？什么任务能绊住他这么久，你骗鬼呢。”枭情不依不饶道，丝毫没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放过枭凉川。 说来也奇怪，枭家所有人都是稳重内敛的性子，可不知怎么回事出了个枭情这样的异类，性子跳脱极了，要不是枭情和枭枫长相一模一样，枭凉川都要怀疑这孩子是抱错了。 枭情长了一张和枭枫别无二致的脸，他和枭枫是双生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枭情算是哥哥，只是枭枫小时候非要闹着当哥哥，枭情也就随他意改了口。 二人性格一冷一热，关系却十分要好，直到那场意外的发生。 整场竞赛里，只有格兰死了，还死在了枭枫身旁。而枭枫不仅没能救下格兰，醒来也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 从那以后枭情便再没对枭枫笑过。枭情那么开朗的人，唯独只对枭枫冷冷的，话都说不上几句。偏偏枭枫性格冷淡，想要讨好缓和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就这么默默地忍受着。 格兰死后对他厌恶的人太多了，不知不觉枭枫竟也习惯了，也就没了要挽回的心思。 他只把这当成是对自己没能救下格兰的惩罚，忍得久了，居然也没那么难受了。 十三层里，他逃出来了，只是对他的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次任务的时间确实长些。”枭凉川解释道，却也不能和枭情透露太多。 “好吧。”枭情勉强算是信了，只是盯着枭夜阑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后者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枭情忽然开口道：“我不和枭枫说话是因为他没救格兰，而且他对格兰的死太冷漠了。” “格兰是我的战友，我没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再和枭枫这个间接促成格兰死亡的人亲近，即使他是我的兄长，这是我的原则。” 他顿了顿，神情认真，又道：“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和他之间并没有牵扯到任何的原则问题，或者是生死造成的隔阂，你们就只是他的兄长和父亲。” “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父亲你都不喜欢他，连我都能感觉出你对待枭枫和我的不同，明明我们都长了一样的脸。” “这个家里，不能所有人都对他不好的。”枭情看着枭夜阑道。 他也知道枭夜阑这么多年对待枭枫的态度不可能仅仅只因为他这几句话就发生改变，因而也没指望枭夜阑能说出什么来，叹了口气就走了。 枭凉川看着我行我素的弟弟离去的背影，不禁心中感叹明明都是一样的脸，枭情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他语气有些复杂，问道：“父亲，您要不要告诉枭情真相？” 枭夜阑简短道：“不必。” 枭凉川道：“也是，他和阿枫感情一向要好，虽然出了格兰那件事，但是他心底到底还是把阿枫当成哥哥的。” “告诉他真相的话，也不知道他该多伤心。” 当年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枭夜阑的妻子，帝国的长公主，怀枭枫和枭情的时候受人算计吞入了动了手脚的饭菜，那饭菜中混有一种污染区植物的粉末，不知道什么作用，长公主食用后登时腹内绞痛，提前分娩。 枭夜阑急得发狂，严刑拷问之下下药之人终于吐露真相。那粉末是媒介，让污染之物得以通过妇人的子.宫降世。 污染之物不是人形，所以会‘复制’另一个胎儿的身体，就好像是双生子一般。 污染之物降世，孕妇哪还有活路可言。枭夜阑不顾身上还有被沾染上的血肉，一向自持稳重的人那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屋外赶到了正在分娩的长公主床前。 长公主已顺利诞下一名男婴，而另一个婴孩便是污染物化形，妇人的身躯如何承受得了，果真开始难产。 枭夜阑甚至动了杀心，只要能保住长公主的命，就算那真是他的骨肉他也能下得了手。可是那东西精神力极高，如果受到攻击精神力暴动情况会更糟。 幸好最后长公主还是诞下了最后一名男婴，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腹内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化形为人的污染物，还在温柔地告诫枭夜阑，这两个孩子不能和他们哥哥一样，要做最快乐的孩子，让枭夜阑答应他不让这两个孩子进入军部。 长公主累了，枭夜阑松了口气，想着等她醒了再慢慢地告诉她真相。可长公主这一睡竟再也没有醒来，而是陷入了昏迷，一直到枭情和枭枫都已长大成人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长公主对腹中的孩子一直很期待，枭夜阑怕她醒来看不见会伤心，因此也没杀了枭枫，但对把自己妻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也没什么好感可言。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污染物化形的原因，枭枫强得出奇，他就干脆把人送进军部，当个战斗机器保护帝国也算是有价值了。 只是他没想到枭情会因为枭枫进了军部而闹着也要进军部，他没办法只能在枭情进军部后严格控制他的任务，从不让他接风险等级高的任务。 幸好因为格兰的事枭情也与枭枫逐渐疏远，这样等枭情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太过伤心。 枭凉川心情有些复杂，说道：“可是我听时上将说阿枫这次的任务真的很危险，还有‘神降’的事混在里面……” 他话没说尽，但是言下之意很明显：枭枫可能真的会死在这次任务中。 “不会的，‘神降’没那么容易遇到，只是污染区而已。” 枭夜阑回答的迅速，可话里到底还是软了几分。他终归也养了枭枫那么多年，当他每次看到枭枫那张和爱人有几分相似的脸的时候，难免也会心软片刻，然后紧接着就是对自己的软弱感到厌恶。 枭凉川没再说些什么，也离开了房间。 虽然父亲说‘神降’不会那么容易遇到，可枭凉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慌。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母亲，但是枭凉川还是希望枭枫能平安地回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眉眼疲惫。 明明就是自己的弟弟，却非要说那是怪物化身，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11、死亡菌丝 玻璃外，人头猩红的唇角咧开得愈发夸张，长长的身躯和她们的秀发混在一起在水中浮动，莫名有种诡异的美感。 武忠的房间很大，水底下的人头们几乎都攒聚过来，一整个透明墙壁的硕大人头都在不怀好意盯着枭枫。 那些人头太过巨大又太过近了，枭枫甚至能看清它们脸上的皮肤纹理。 这就是白天在岸上看到的湖底的那些东西吗？ 枭枫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忽略了近处不断撞击墙壁的人头，努力向着更深处看去可是湖底还是太黑了，枭枫只能隐约地看到一团团正在蠕动的黑影。 姑娘们的头颅仍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墙壁，枭枫认真地盯了许久。 头颅的皮肉在撞击玻璃的一瞬间被碾开，收回去时又复原，没留下一丝伤痕，不像是真正的人类头颅。 结合之前白天湖边的经历，不难猜到湖底的黑影也许就是那些和黄歧一样被未知生物‘替代’的人的尸体。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枭枫看错了，那些黑影与其说是像人的身躯在痛苦地翻滚挣扎，不如说更像是正在蠕动、甚至还带着触.手的蠕虫。 什么情况人才会像虫一样地蠕动？四肢都被包裹住吗？ 枭枫凝神想要再仔细观察的时候，更多的人头姑娘挤了过来，透明壁面的最后一处也被遮住，枭枫彻底无法看到外面。 巨大的墙壁此刻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填充着硕大的人脸，前面人头的面颊紧贴着玻璃，上翘的唇角和弯成月牙的眼睛几乎要连起来，整张脸的肌肉笑得诡异，后面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有人头不停地撞击。 一张墙壁上所有的眼睛都在不怀好意地紧盯着枭枫，枭枫头顶和脚下位置的人脸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拼命地往枭枫的位置看去，露出一大片眼白。 从枭枫的位置看自己上方正在盯着自己的诡异地笑着的人脸，体验感属实不太美妙。 人头撞击玻璃的声音更大了，枭枫明白时间所剩无几，如果再不做些什么这墙壁估计就真撑不住了。 枭枫看着透明的墙壁，人头姑娘们看着他的目光几乎能用垂涎欲滴来形容。他忍不住勾了勾唇，绯红色油彩附着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一只狐狸。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点点自己的左肩，微微歪了歪头，对着头颅们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语气里带着零星的笑意。 “晚安，嘴馋的姑娘们。” 他按下了开关，一瞬间屋子又恢复了原本漆黑的样子，湖底的人头不再撞击墙壁，但枭枫仍旧听见了水声，他知道头颅们还在盯着他。 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智商如何。枭枫想着，发动异能，手上瞬间多出了油彩。 这是枭枫的异能，名为‘诡面’。 这些油彩一样的液体有改变认知的作用。 比如他的脸上就用油彩涂上了面具，此时的油彩就拥有了‘面具’的作用，所以即使有认识他的人也看不到他真正的样子。 再比如一个墙壁，如果枭枫在上面画了一道门，那么看到的人就会以为这个墙上真的有一扇门。 非要严谨地说的话，其实枭枫的异能本质其实是‘欺骗’。 比如在墙上画门，欺骗的是那些看到‘门’的人，所以他们就以为墙上真的有门，而实际上并没有门。可如果被欺骗的对象是‘墙’，那么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枭枫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对着玻璃完全放松了身体。 一墙之隔外，人头愈发躁动，水声阵阵，宛如置身深海，而枭枫恍然不觉。 他松了松肩膀，缓缓地举起了两条手臂。 他缓步走近透明墙壁，湖水的那股奇特的味道穿过墙壁几乎是瞬间将他包裹住，而枭枫只浑然不觉一般，自顾自地把手掌慢慢地贴在了玻璃上，从手上传来的凉意瞬间冲刷了整个身躯。 油彩从他的掌心下溢出，宛如活物一般在玻璃上游动、流淌，逐渐勾勒出人形的模样。几乎只是转瞬间，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透明墙壁上。 枭枫睁开眼睛，玻璃上已经成型的油画人像冷冷地看着他，活灵活现，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一般。 枭枫能明显的感受到身上的凉意稍减，看来异能奏效了，湖底的头颅们把玻璃上的人影当成了他。 他没怎么画过人像，因此下意识画出的人物五官难免会和他本人有几分相像。 只是不知为何，画出的人物是冷着脸的，这点和他一点都不像。明明只是油彩画出的僵硬眸子，却生生地透出一股冷意。 枭枫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下意识按照自己的脸画的，最后的成品却是一脸苦相。 说是苦相其实倒也不是很准确，只是那人像看起来冷淡严肃，着实不像个爱笑的性子，和枭枫本人大相径庭。 他仰头看着人像，无奈地轻笑道：“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他的指尖揉搓着自己的唇，直到也沾上了猩红的颜色，而后又在油画的人像唇边轻轻抹了抹，人像本来苍白的唇也染上了绯色。 “笑一个吧。”枭枫轻喃道。人像却无声，只是目光低垂。 12、死亡菌丝 枭枫没过多地纠结，很快便把注意力转向了门口。 从刚刚湖底的头颅撞墙开始，门外就再没传出过敲门声。 就好像门外的人已经离开了一般。 但是真的如此吗？ 按照恐怖故事的套路来讲，很大概率门口的东西还没有离开。 枭枫悄无声息地踮着脚尖移动到了门边，屏住呼吸聆听了许久也没听见任何可疑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门和枭枫本来的世界相差不多，居然也有猫眼，通过猫眼就可以顺利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的究竟会是外面的景象还是会对上某些东西的眼睛可就不好说了，而对上尸体的眼睛会有什么后果，枭枫也不清楚。 枭枫思索片刻，指尖碾了碾残留的油彩。 既然有可能对上眼睛，那把眼睛也做好伪装就可以了。 他撩起垂至胸前的蜷曲长发，把双眼露出，目光直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虚无之处。 油彩从他的指尖溢出，枭枫保持着睁眼的动作，用指尖轻触着左眼的眼球。 他毕竟也是刚刚接触这个世界没几天的普通人，几乎是指尖触碰到眼球的瞬间就下意识地一颤，眼球上陌生而古怪的触感激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他努力控制着不去眨眼，下一秒油彩便顺着他的心意在眼球上活动起来。即使知道异能不会伤害异能者本人，枭枫也忍不住微微轻颤，毕竟是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这样被粗鲁地对待还是太过分了些。 很快油彩就覆住了眼球，枭枫眨了眨眼，左眼的视力如常。 他的眼球在自己看来就只是附上了层油彩，但在旁人的视角里就是他的眼眶空荡荡的样子。 做完了这一切枭枫才放心地用左眼从猫眼里往外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外居然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枭枫：…… 真走了？ 这就走了？不再等等了？ 门里不出声你还真走了，难道敲门只是个流程性.行为吗？这种做法和做数学题就只礼节性地写个解有什么区别啊？ 突然就感觉自己白遭罪了。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司都上班钓鱼，下面的也很难有正经人。 挺好的，枭枫自我开导地想，毕竟是自己以后要入职的地方，大家都摸鱼正好。 他控制着左眼的油彩，把它们又收了回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完全把萧温的叮嘱抛在一边，很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门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应该去白天的湖边看看，也许夜里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再说他现在也睡不着。 然而枭枫还没有走多久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阴冷，他下意识地往自己后颈摸去，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东西往这里吹冷气。 夜里除了有会模仿活人声音的尸体，难道还会有鬼吗？ 这可麻烦了，他不会驱鬼啊。枭枫走神地想着。 怕什么来什么，枭枫走着走着就听见了脚步声。他走路一向轻，现在又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所以这脚步声根本不是他的。 那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女孩子嬉笑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基地走廊里。 “嘻嘻……” “嘻嘻……” 基地本就临湖建立的，夜里总会有水滴落发出的声音，衬得这声音越发地阴森。 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乎是每一次响起，声音就近了一分。 “嘻嘻……嘻嘻……” 枭枫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躲好，女孩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距离更近了： “躲起来也没用哦……” “我已经看到你咯~” 枭枫抬起眼观察着漆黑一片的走廊，什么也没看见。这家伙难道一直在盯着他吗？ 而那声音几乎是瞬间再次响起，飘忽的声音饱含着浓重的恶意： “你是在找我吗？” 枭枫抿了抿唇，眼眸微沉。 他想过要不要用油彩伪装起来，但是女孩的表现似乎是有神智的，和外面的人头姑娘们不太一样，当着她的面伪装的话大概率是没什么用的。 ‘诡面’是伪装类型的异能，不是迷惑类型的，因此在对方已经识破欺骗手段的前提下，异能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就好像当着别人的面把白玫瑰涂成红色，即使感官告诉他玫瑰是红色的，大脑也会知道那就是一朵白玫瑰。 女孩的嬉笑声越发近了，而出乎枭枫意料的是，这次却没有更接近，只是停在了不远处。 “大哥哥，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那声音虽然很近，可是和枭枫仍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似乎并不是在和枭枫对话。 正在枭枫疑惑之时，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不太好。” 那个声音熟悉极了，带着一贯的轻佻戏谑。枭枫猛然抬头，他前方的走廊角落里，居然藏着一个人，而枭枫刚刚一直都没有发现他！ 那人是雷诺。 转眼间，女孩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雷诺的面前。 枭枫眼眸微沉。 这个女尸究竟是本来的目标就是雷诺，还是……找错人了？ 此刻，枭枫的面板上弹幕重新活络了起来。他的直播面板是萧温应允他直播结束后就能加入太阳花时出现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枭枫真正意义上被拉进了直播中。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他遇到水底的那些人头时，屏幕上没有弹幕刷过了。直播界面在雷诺这里，而眼下他和雷诺距离很近，所以也一同进入了直播界面内。 那女孩丝毫不在意雷诺抗拒的态度，抬起头来，而直到此时枭枫才看见那女孩居然没有上半颗头颅，一张脸上只剩下了嘴，裸露的头颅界面却并不是血淋淋的，没有任何血腥气，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蠕动着。 枭枫凝眸思索着，那女孩连眼睛都没有，她是怎么‘看’到人的？还是说正因为没有眼睛才找错人了？ “哥哥，我的头不见了，你知道它在哪吗？” “帮我找找我的头，好吗？” 雷诺无动于衷，那女孩几乎要贴到雷诺身上，那些东西也扭动地更欢了：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头啊！” 她的声音越发地凄厉，大概是要开始攻击了。 枭枫这么想着，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捂住了嘴。 饶是枭枫也惊了一下，那人太过用力，枭枫本就还淤青的下巴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扭头看去，是白狼。 后者没有分给他任何注意，浸着冷意的眸子同样地死死盯着雷诺。 武忠和路加的死也许就是这个缘由，他们决不能大意行事。 而此时雷诺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虚空地摸了摸前方一片黑暗的空气，语气慵懒而随意：“妹儿，不是哥哥不想帮你，但是没得办法喽，你也看到了，哥哥是瞎的。” 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浅咖渐变色的太阳镜，动作间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地痞流氓：“不然谁会晚上戴墨镜嘛，是不是？” 女孩愣住了，明明还是阴森的声音却莫名有几分茫然：“啊？” 13、死亡菌丝 几乎是雷诺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枭枫就感到还紧贴着自己身体的白狼紧张了起来，即使不看飞速划过的弹幕枭枫也知道了雷诺的回应很危险。 死人的话是不能回应的，更何况雷诺的回答根本不符合死尸的心意。更确切地说，他是在众多选项中精准地选出了那一个最烂的回答。 所以白狼才会如临大敌，因为现在的这个死尸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杀人。 偏偏当事人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继续没心没肺地忽悠着小姑娘。 那小姑娘虽然是有些智力的，但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比得过雷诺这个老油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脸上的笑太过让她恶心，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地开口：“但是……” 雷诺直接打断，比的就是一个速度：“哥哥还能骗你吗？” 要不是雷诺那张帅脸，这声‘哥哥’属实是油腻。 女孩抿了抿唇，只剩一张嘴的脸上居然透出几分挣扎神色：“可是……” 雷诺仗着对方没眼睛看不到他，面上仍是笑嘻嘻的，只有声音还严肃着：“我说的都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他眯着眼睛，想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哥哥形象，下意识抬起手想拍拍女孩的头，女孩头颅断面上宛如触.手一般的东西猝然扭动起来，雷诺被这一幕辣到眼睛，笑容微微一僵，又若无其事、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 弹幕已经麻木了： 【他还嫌弃！他居然还有脸嫌弃人家小姑娘！】 【连小孩子都骗，你可真狗啊】 【这种方法居然真的有用吗？她居然真信了？】 【楼上，别信，要运气的。一般这种情况女尸下一句就是‘那不用找了，我看你的就挺好’】 【说起来欠哥运气是不是太好了，这么浪都不会死】 【所以危险是不是解除了？这就没事了？】 雷诺随意地看着弹幕，目光忽然凝住了。他那双藏在太阳镜后的眼睛停顿在某处，而后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唇边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充满兴味的笑。 被盯着的白狼和枭枫顿了顿，明白雷诺已经发现了他们。雷诺的笑容意味不明，但是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猛然一突，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太美妙的事将要发生一般。 雷诺的脸还是帅得很有冲击性的，仅仅只露出了下半张脸也显出了十足的邪性，要不是观众一直都看着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哥们是被污染了。 【欠哥这个笑真的吓人，不会要拖队友下水吧】 【不可能，欠哥好歹也是个干部，怎么可能这么没有担当】 【就是，我们虽然是星盗，但还是有义气的！不信你们看看他俩……艹，他俩看起来怎么还没我们信任欠哥？】 雷诺看着两人想要逃跑的姿势笑意更深，和女尸的对话不停。 女孩阴森的声音透着几分稚气：“真的吗，那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哦？” “嗯。”雷诺不在意地回应着。 他瞥了一眼二人所在的方位，忽然伸手把鼻梁上的墨镜拿了下来，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黑夜中似乎都在奇异地泛着光。 那双多情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对着只剩一张嘴，真正什么也看不见的女尸笑了笑，轻声道：“汪。” 那语气欠打极了，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雷诺就直接迅速地朝着枭枫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这下子，白狼和枭枫也出现在女尸的感知范围内了。 别说女尸了，雷诺这突然的卖队友行为就连弹幕也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满屏都是【?】。 【绝了，见过狗的，没见过这么狗的】 【明明都已经骗过去了，为了队友也能被拖下水硬是干出这种损人害己的行为，多么令人感动】 【幸好狼哥性子冷，新来的实力差，要不然欠哥这波必被打死】 然而在场的谁也没有关注弹幕的功夫，因为那女尸回过味来已然暴怒，飞速地在他们身后追赶，白狼和枭枫不出意外地被牵连了，罪魁祸首甚至还有闲心乐呵呵地冲他们抛媚眼。 白狼自然不会搭理他，而枭枫盯着雷诺那双好看的眼睛，莫名有些走神。 虽然现在想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不知为何，枭枫总觉得这双眸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它们的颜色要更淡，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总之，不应该是这样。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双眼睛，可那双眼睛太冷了，枭枫下意识地感到不适，却不知道这种情感从何而来。 明明现在是生死关头逃命的时候，枭枫却总觉得弄清楚眼下的问题更重要。 他盯着雷诺的眼睛，边跑边迟疑地开口：“你……” 后者仿佛知道他所想一般，直接开口答道：“好看吧？看你一直盯着我就猜到你也喜欢了。买的美瞳，还有炫彩荧光版，夜里在坟头都能发光，特好使，你要吗？” 枭枫回过神来，温和地笑了笑，神情是对待傻子一般的包容：“谢谢，不必了。” 他要这炫彩荧光眼有什么用？坟头蹦迪吗？ 他们在这寂静黑夜中狂奔了许久，等身后毫无动静时才停了下来，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湖边。 漆黑的湖水安静极了，无风无波，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湖泊一样。 白狼瞥了一眼这两个生死关头还能讨论美瞳的人，出于‘这两人的命都是格兰辛辛苦苦救过的不能白白浪费’的心理，还是勉为其难地好心提醒道：“湖水危险，小心。” 他皱了皱鼻子，轻声道：“味道更重了。” 14、死亡菌丝 枭枫了然，白狼的异能能嗅出特殊的信息，所以即使不知道白天的事也能推断出湖里危险。 枭枫若有所思地盯着平静的湖面看，湖水这样平静的样子，很难想象下面居然会有蠕动的黑影和蛇一样游动的人头姑娘。 “说起来，这湖是不是变小了点？”枭枫迟疑地问道，他看不出来什么，却莫名地有种感觉。 “不能吧，老板这生意做多少年了都，从没见这湖还有旱期和汛期啊？”雷诺抱着手臂回道。 枭枫没有理会他，顺着湖边自顾自地走，一直走到某处停下，而后蹲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雷诺贴心地上去，枭枫眼前瞬间一片光亮，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因为之前刚刚讨论过美瞳的话题，枭枫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心想着话说早了，没想到这美瞳还真挺有用。他站起来，语气轻松地说：“谢了，你的炫彩荧光眼还挺亮。” 而他站起来才看见原来是雷诺开了通讯器的照明功能，雷诺笑道：“美瞳哪有这个好使。” “找到了吗？”白狼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话语简短。 “嗯。”枭枫道，转而指了指地下的痕迹，对着雷诺说：“这是我的油彩，白天拿出来的时候滴在地上的。” 雷诺闻言也收起了笑意，白天他们在叶子上写字的时候，基本上就挨在湖边，所以即使油彩滴落在地上应该和湖面距离也不会太远，而现在这个油彩的痕迹和湖面的距离别说钓鱼了，八个鱼竿都够不到。 湖面真的在缩小。 他们眼前的这一片地，并不是真正的岸，而是湖床。 就这么不到一天的时间，湖面就悄无声息地缩小了这么多。 枭枫试探地走了过去，地面松软极了，一脚下去几乎要陷落进去，没有任何水草植物的遮挡，土地裸.露在外，触感极好。 湖水的那股奇怪的味道越发地浓重，脚下的土层越接近湖面就越发松软，到最后几乎不像是踩在土上，而是似乎踩在什么粉末上一般，枭枫仿佛感觉那层尘土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起来，又附着在他的衣服上一般。 ——因为枭枫的身上似乎也传来了湖里的那股味道。 不知为何，枭枫莫名地联想到了覆盖在灵芝上的厚厚的孢子粉。大概只是因为颜色像吧，枭枫想。 毕竟湖底哪来的灵芝。 “这个湖床……好奇怪。”枭枫道。 白狼嗅了嗅，摇了摇头：“不行，这里距离湖边太近了，味道太重，闻不出区别。” 事实上，随着他们的深入，白狼已经分辨不出那味道究竟是从湖面散发出来的，还是从他们自己身上传来的了。 “怎么奇怪？”雷诺随口糊弄道：“湖床不都这样，软软糯糯，寸草不生的……” 弹幕纷纷吐槽雷诺的用词，什么【软软糯糯，口感极好，下次还来】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枭枫却猛然看向了雷诺，电光火石间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之前星霜明明说过，为了确保安全让普通人先下了水，那群普通人说过湖底都是水草，没什么危险所有人才下去的，但是现在这湖床哪有什么水草？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枭枫简短地和白狼解释了一下，雷诺摸着下巴思索着：“这湖底难道也脱发的？现在秃都不局限物种了？” “别说那种丢脸的话。”白狼回道，蹲下探查着什么。 【现在还能记得维护太阳花的面子，老板该给狼哥发奖金的，就从欠哥那里扣】 【不知不觉狼哥竟然在引领着节奏，谁还记得狼哥是独狼来着】 【没办法，谁让这俩看起来都不太靠谱的样子，硬生生把狼哥逼到这份上了】 【笑死，酷哥逼成男妈妈】 “土是新的。”白狼直起身，回答道。 “被填埋过？”雷诺笑道：“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从湖底出来了。” 而且还细心地掩盖了痕迹。 枭枫顺着雷诺的思路推断着：“所以那些晚上敲门的尸体，都是从湖底爬出来的？” 他想到白天见到的黄歧的尸体，指甲缝里有污泥，似乎也能对得上。 三人不难猜想出这样一副情景：白天这群尸体安静地躺在湖底，引诱着活人下湖，伺机拉人下水做它们的‘替身’，晚上它们就从湖底爬出来，然后一个个地去敲基地的门。 “劳模啊。黄歧那小子，以前在太阳花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积极啊。”雷诺叹道。 “个体户和给老板打工肯定是不一样的。”枭枫回应着，丝毫没有打工人不该当着直播的时候议论老板的自觉。 “走吧，这里不安全，白天再说。”白狼道。 他们的任务只是在这里呆上七天，没必要查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污染地的失控，也没必要探查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七天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和他们无关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追着他们的女尸应该也走了。二人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准备回到房间，一切都等白天再说。 而两人走了几步才发现，枭枫并没有跟上来。 他们回头看去，发现枭枫仍然站在湖边，目光沉沉地盯着湖面。 “怎么，发现什么了？”白狼问道，他这一晚上操的心比他两星期都多。 “没什么。”枭枫语气平淡，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炸裂：“我要下湖看看。” 15、死亡菌丝 枭枫并不知道的是，从他一出现在直播界面中时，他所有的言行都被收入了一双眼中。 男人身处一片黑暗中，身披着巨大的黑袍，远远看去只露出了一截伤痕累累的下巴，而离得进了就会发现，男人的身上到处都是形状诡异的伤疤，就连脸上也没有幸免，被大片大片的伤痕覆盖着。 如果仅仅只有伤疤倒还好，但男人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一样，呈现出肌肉的纹理，并且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红褐色，有的地方却又是惨白的，皮肉也是肿胀的，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小水泡一样的东西，整个身躯看起来可怖又诡异。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太阳花的直播界面，直到通讯器响起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那是一个系统，所有初次通过直播的人都会被拉进来，系统中有所有参与过直播的人的排名，有直播区，录像区，交易区还有交流区等等。 只有参与过直播的人才会拥有这个系统，如果要透露给外界就会立刻暴毙，因而帝国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系统的存在。 消息正是交流区传来的，有人正@他。交流区有公共交流处，也有私人群聊，男人所在的这个群聊就是有门槛的，成员全部都是排名前一百的大佬。 其他人如果知道前一百的大佬们还会和他们一样建小群闲聊，估计是要惊掉下巴。这些大佬们来自不同的公会，有些星盗团体会直接用自家团体作为公会，但并不是所有的公会都是星盗团体。 [十剑士]隐者：@[雪国]黑袍（我），你小子最近怎么都不说话了。 [十剑士]隐者：@[雪国]黑袍（我），是不是心虚了？特么雷诺就算了，那小子本来就欠，你不知道你的异能是腐蚀吗？你和雷诺两人对着滋水的时候想过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吗？ [堕鸦]冰客：他俩是真变.态，一个强酸一个强碱跟玩水枪似的对着滋，再拿个小魔法棍就和他妈作法一样，真就不顾别人死活是吧？ 披着黑袍的男人挑挑眉，勉为其难地回了个消息。 [雪国]黑袍：在看太阳花的直播，他们来了个新人。 [雪国]黑袍：@[堕鸦]冰客，你还有功夫笑我，听说你之前被枭枫打惨了，现在都没爬起来？/嘲笑.jpg [堕鸦]冰客：……那个不提也罢。 而黑袍这句话几乎是一言激起千层浪，潜水的纷纷表达了对冰客勇气的敬佩。 毕竟枭枫是个著名的挂.逼，星际上就没出现过同时拥有两种异能的人，而枭枫理论上是一个异能，实际上却是一个异能集合，根本没法摸透，更何况这家伙还会偷别人技能。 打着打着看家本领让别人学了，是个人都觉得难受，所以一般没人想和枭枫打。 [十剑士]隐者：哥们牛的，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能采访一下你当时脑子是怎么进水的吗？ [堕鸦]冰客：…… [堕鸦]冰客：他妈的，没人和我说过枭枫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啊！ [堕鸦]冰客：出任务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帝国军部的新兵，那任务简单，我就寻思找点乐子。 [堕鸦]冰客：他们信息库还是很好入侵的，我一看里面有个叫枭情的，火系异能，脸也能对得上。我寻思这不巧了，我克他啊！这不得让军部这群嫩娃子感受感受咱们边远星系的震撼？ [雪国]黑袍：结果你就被震撼了。/对蠢人感到无语.jpg [十剑士]隐者：已经能想象出你对着人家喊枭情，结果人家回‘我是枭枫’的时候你的懵逼了。 [堕鸦]冰客：…… [十剑士]隐者：枭枫是长头发啊！哥哥，你都不知道他长相的吗？ [堕鸦]冰客：？ [堕鸦]冰客：老子又不是同，为什么要知道他长相。 [十剑士]隐者：……该 [雪国]黑袍：该 [堕鸦]冰客：？你们他妈？ [堕鸦]冰客：@[雪国]黑袍（我），看你直播吧，少来烦我。 [堕鸦]冰客：@[雪国]黑袍（我），那个新人我也看了，异能等级d,e都有可能，最多是个c，绝对到不了b。 [堕鸦]冰客：@[雪国]黑袍（我），不过最大的问题倒不是这个，毕竟也有等级低但是异能强的。主要那个新人太信任雷诺了，到时候怎么被雷诺玩死的都不知道。 [雪国]黑袍：无所谓。找个乐子罢了。 群聊渐渐平静下来，很快就不再有人说话。黑袍从交流区退了出去，重新进入直播区。 雷诺此人，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极其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喜好，连他们这种级别的都轻易不敢相信雷诺，这个新人居然还敢往他身边凑。 那家伙的性格很有迷惑性，不知道他实力的很容易被骗住，知道他实力的又不敢多说话，发弹幕的又多是路人，对雷诺并不了解，所以新人几乎不可能从弹幕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不知道太阳花这批人最后能活下来几个，黑袍略微地感到些许无趣，随意地又换了几个直播间。 果然涉及新人的直播都没有多大意思，黑袍想。 - 而枭枫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站在湖边，面对着两人略微有些茫然地神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下湖。” 他的语气随意，完全没有请求询问的意思，仅仅只是通知。 眼看着那两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弹幕都急了： 【非要现在吗？白天不行吗？】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今天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俩异能等级至少有a都不敢下，新人异能等级多少啊，就这么有把握？】 枭枫已经来到了岸边，正在把披散的长发扎起，看到弹幕的留言轻笑道：“d级。” 他当然没有蠢到说实话，不过想来那两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不过枭枫异能的真实等级也没好到哪里就是了，仅仅只比d级高一级，是c级。 他这一笑极为艳丽，好多正在观看直播的人都晃了神，但又很快被枭枫话语的内容唤回了神智。 d等级你凑个屁的热闹啊！ 星际异能等级一共有s、a、b、c、d、e、f七个等级，从d级开始就是分水岭，d级以下就只是普通异能，d级以上才能算作战斗异能，枭枫一个d级，刚刚卡在战斗异能的边，他哪来的底气当着两个至少是a级的大佬这么嚣张的？ 枭枫自顾自地走到湖边，单手抽出束缚在胸前的衣带，高高收拢住长发，卷曲的发尾垂散在后背，整张脸都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面上的诡异油彩愈发显出疯狂之感，眉眼锋利而清亮。 之前拢住的衣衫一下子全部松散，露出了肌肉饱满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背部，两个腰窝在昏暗的光亮下若隐若现。 枭枫微微转头，唇角勾起，把衣服扔给了雷诺：“帮我拿着，一会我上来还要穿。” 雷诺微微有些呆愣，罕见地没说什么，拿着衣服就闭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有些地方却又对不上。不待他细想，枭枫又道：“把通讯器给我。” 弹幕卡壳了一瞬，继而刷得飞快： 【靠，新人这个肩腰比，绝了，怎么练的】 【我承认我之前说话大声了些，这个身材是有做1的资本的】 【艹，这个胸，感觉手感会很好的样子……这是可以看的吗？真的不会被禁吗？】 【说起来还不知道我新老公的名字】 【有人在太阳花有熟人吗？我想问问他们老板，能不能推出新业务，我想包他家小弟整年】 【太阳花：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婉拒了哈】 【笑死，收收味吧。】 枭枫没看到弹幕的狂言，缓慢地下了水，很快湖水就漫到了腰部以下。他的腰部劲瘦，人鱼线分明，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水下的腿，远处看起来像极了一条在水中游动的人鱼。 湖水的味道萦绕在枭枫鼻尖，他甚至感觉整个人都快被腌制透了。 通讯器的灯光照不进漆黑一片的湖水，枭枫索性用牙齿咬住通讯器，身体往下一扎，彻底游进湖里。 【更涩了，谁懂】 【真的好像鲛人啊】 【啧啧，这个腰看起来就很能让人爽到】 枭枫游了一会，很快，一副几近荒谬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他知道星霜说的，那群下水的普通人看见的植物是什么了，因为他也看到了。 湖底长着一根根造型奇特的植物，那植物的外形扭曲奇特，呈现些许的黄褐色，和湖水的颜色很接近，但是要更深一些。非要认真地描述的话，那植物总体的外形很像竖着的蛆虫，但是要更大，大很多，直径和一颗人头差不多，随着扭曲的外形还会有褶皱，外皮看起来很像老人的皮肤。 那植物细细看去是由一根根极为纤细的菌丝组成的，靠近湖底根部的地方是白色的菌丝，从湖底凸起的地方长出来。 底部和棕褐色的上层很不一样，长有松散的黑色的短毛，随着水波的摆动摇晃，远远看上去毛绒绒的，像是一颗颗大型的海藻球，和根部白色的菌丝混合在一起，呈现出黑白相间的效果，不过根部的白色菌丝要更细。 但是还有一些底部是没有黑色短丝的，像是凭空从湖底长出的一般。 枭枫的身体沉得更深了，几乎伸手就能触到松软的湖底。 湖底还是一贯的松软，并不是寻常的湖底的那种黑泥，枭枫只是伸手碰了碰，湖底便出现了一个小坑。 他向着植物的根部游去，湖水的冷意浸入身体，枭枫愈发感到警铃大作。 他选择了一株底部有黑色毛绒球的植物，油彩按着枭枫的心意艰难地在指尖薄薄覆盖了一层。因着湖底湖水的干扰，枭枫并不能很好地控制油彩，能做到这样已是极限， 枭枫用那根覆着油彩的指尖波动着植物的根部，泥沙散去，即使是早有猜想，枭枫也仍是感到了些许震惊。 那并不是黑色的毛球，而是一颗人头。 人头的皮肉已经被寄生的植物啃食殆尽，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从头骨空荡荡的眼眶、鼻子腐蚀后的孔洞，内钻出，而后覆盖包裹住了整张头颅。植物的主干是从口腔里钻出来的，因此尸体的嘴张得极大，有些已然找不到下颌骨。 这个菌丝，和路加死亡的时候尸体上冒出的菌丝一样。 枭枫往后拨了拨湖底的土，尸体的身体要比头颅埋的更深，而且古怪的是，尸体被埋起来的身体姿势是趴着的，头却是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抬起来的，如果这是个活人的话，枭枫丝毫不怀疑这个人的脖子已经扭断了。 最为诡异的是，湖底的所有的尸体的头颅，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抬起来的，就和蓝星上的向日葵的特性一样。 枭枫这下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遇到的女尸没有上半个头颅了，因为他们的头颅与其说是人类的脑袋，不如说已经成了这些植物的花盆。 湖底密密麻麻都是这样的尸体，有些已经有植物从嘴里长了出来，有些却还没有。 所以，萧温说的之前那些夜里死掉的人的尸体，其实都在湖里了吗？ 不对劲，很不对劲。 对不上。 黄歧是从湖底钓出的尸体，雷诺说过他见过好端端出现的黄歧，也就是说出现在湖底的尸体，白天会被某种未知的东西‘替代’，然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萧温说过，他们带来的那些普通人第二天都是直接消失的，两种尸体的死法不一样。 至少从外表来看，路加的死法和湖底的尸体是一样的。武忠的尸体倒是没有菌丝，但也可能是菌丝还没有来得及长出来。 污染区的失控就始于路加的死亡，而路加的死亡又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死亡方式。那么污染区的失控和这多出的一种死亡方式有没有关系呢？ 也许污染区并不是失控了，而是出现了另一种新的死亡原因。 枭枫思索着，湖底地寒意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而很快枭枫就想到了了另一个问题，他之前在房间的时候通过透明的墙壁能看到湖底的景象。 那个时候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湖底似乎有什么黑影在蠕动，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这些尸体了。 这些尸体当时挣扎地那么厉害，他远远地隔着墙壁都能看到，怎么现在会这么安生？ 枭枫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周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些尸体的位置似乎改变了。 它们刚刚，有这么近吗？ 不知不觉间，所有尸体的头颅似乎都‘看’向了枭枫。 16、死亡菌丝 尸体在动。 虽然眼下这个情况有些不合时宜，但枭枫内心仍忍不住的感叹，原来这就是‘万众瞩目’的感觉吗？ 啊，忘了它们没有眼睛了。 它们是什么时候移动的？在他的视线从它们身上离开的时候吗？ 枭枫谨慎地猜想着，‘视线’会是一个制约因素吗？那么如果他一直注视着这些尸体，它们会停止移动吗？ 他立刻付诸于实践，借着口中咬着的通讯器的光线，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尸体。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尸体似乎能感受到枭枫已经发现它们的行动了，干脆也不再伪装，在枭枫的视线中开始移动，甚至速度还更快了。 视线不是制约因素，那么会是光线吗？ 在他来之前尸体都是静止的，他来之后尸体才开始移动，并且逐渐向他靠拢，他咬着的通讯器会发出光线，这是最大的变量。 而且之前在房间里也是，他看到湖底的黑影在挣扎移动的时候也是屋里开灯的时候，正好提供了光线这一要素。 湖底的人头姑娘们也是在房屋里灯光打开的时候才变得躁动，开始撞击墙壁的，而关灯之后就会重新平静下来，这些尸体和人头姑娘们似乎都是湖底的产物，那么习性也许会很相近。 枭枫捂住了口中通讯器的光亮处，视线瞬间暗淡下来，但仍是有光线溢出，昏暗的视野里依旧能依稀看见尸体蠕动的身影。 ……难道是光线屏蔽得不完全，要完全把通讯器的光关掉？ 这下子，枭枫也没有猜想的方向了。 实际上，枭枫之所以还有闲心在这里猜想这些有的没的，是因为那些尸体虽然在移动，但速度着实不快。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任务内容是在这里活过七天，又不是猜谜。 枭枫放弃了，时间不早了，他也准备回去睡觉了。而他正打算扭头游走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尸体的速度这么慢，那些普通人只是没有异能，怎么会中招死亡呢？ 更何况死的人里还有星盗，比如黄歧，他们自己杀过的人都不少了，不至于见到会动的尸体就吓得走不动路。 绝对有什么地方他还没发现。 枭枫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那些被赶下水的普通人，自己见到会动的尸体会怎么样？ 傻子都知道该扭头就跑吧。 这些尸体移动速度这么慢，不应该跑不掉的。 枭枫眸子微沉，打量着这些尸体。他沉入水中已经很久了，氧气快要耗尽了，需要尽快浮出水面换气才行，可是不知为何，那股萦绕在心头的异样却越发浓重。 他再一次凝眸看向湖底的尸体，它们仍在蠕动。而这一次枭枫却有了不同的发现。 那些尸体的蠕动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移动，还在……挣扎？ 枭枫神色微沉。 经过这一段时间，尸体们埋于湖底的身体也显露出来，和路加的身体很像，全身都被白色菌丝组成的薄薄一层白膜包裹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尸体的手臂和双腿完全被束缚住，那层乳白色的白膜像是他们的新皮一样，被束缚住的双臂在白膜之下鼓动着，就像是皮肉之下错位的肋骨。 不知道为什么，枭枫总感觉自己自从穿来这个世界身体素质都不一样了，这样的水里他居然还能看清楚尸体的表面景象。 他看到那层白膜像是活的一般，一伸，一缩，而伸缩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菌丝从尸体各处汇聚于从尸体口腔内长出的那根植物。 那些菌丝，似乎是寄生在尸体上的。 枭枫豁然开朗，重点一直不在尸体上，而是菌丝。 而从来没有证据表明，这种植物的菌丝只长在湖底。 枭枫抬头，咬着的通讯器的光线随着他的动作照亮了枭枫身边的湖水。 果然，他的身边已然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那菌丝极细，不知何时漂浮到枭枫身边的，此刻，那一丝一线构成了一张绝佳的天罗地网。 如果枭枫没有发现这些菌丝，直接游走的话，在上浮换气的过程中必然会碰到菌丝，然后就会和那些尸体一样不知不觉地被菌丝寄生，成为一具尸体躺在湖底，然后身份被未知生物伪装替代。 而且那些菌丝还在变得更加密集，幸好枭枫发现的早，再晚一会即使他发现了也没法从密密的丝线中逃脱了。 问题解决了，枭枫也心头微微一松。白色的丝线像是牢笼，铺天盖地，压抑至极，黑夜里本就难以看清，寻常人怕是要感到绝望，而枭枫仅仅只是眼眸微沉，身体像一尾鱼一般从丝线的间隙中游出。 他小心地换了一口气，继而又埋入水中，一鼓作气地游上了岸，甩开了身后缓慢追逐着的尸体。 他的身形逐渐在湖面中显现出来，湖水拍打在他的下腹。缠着头发的衣带早在游动中不知道落在哪里了，长发没了束缚宛如海藻一般披散在宛如白瓷的身躯上，使枭枫看起来愈发像海底走出的海妖。 黑夜里，湖水像墨一般漆黑，水声随着波面晃动阵阵地传来。枭枫嘴中松松地衔着通讯器，妖冶的诡面让他更加不似人类。 他浑然不觉一般吐出通讯器，从雷诺那里接过自己的衣服随意地套在身上，没了带子的束缚，衣服也只是松散地披着，被残留的湖水浸透，紧贴着皮肤的衣衫上呈现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枭枫能感受到雷诺的目光，他抬眼看了过去，对方脸上依旧是看不透的笑意，似乎很嫌弃地一般擦了擦自己的通讯器。 枭枫的面容一直都被遮盖在油彩之下，再加上他是新人，实力差，因此之前没有多少人认真看过他的脸。现在离得近了他们才发觉，那张脸上的五官是真的很优越。 而且他还披散着头发，浑身被湖水浸湿，这样的场景下属实有种艳丽而诡异的美感，衬得那双似喜似悲的眸子越发阴森妖冶，被盯着的时候尤其能感受到那样惊人的美所带来的冲击感。 【虽然这位不知道名字的新老公看起来更美了，但是这个场景下真的太吓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确实有点不太像人了……而且他的脸上被油彩涂着，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察觉不到啊】 【最重要的是之前下了湖的都被‘替换’了，谁知道新人现在还是不是人】 白狼的目光从枭枫刚刚上岸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他，显然也在怀疑枭枫的身份：“证明你自己。” 他的眸子隐隐有了变化，随时都准备发动攻击。 17、死亡菌丝 枭枫心道，说的好像你们真能辨别一样，明明采蘑菇的小弟都不知道被换了多少了。 他伸出了手，用牙齿用力抵住指甲贴着皮肉的缝隙，不断用力侵入，指甲前端和皮肉快速分离，溢出的血顺着唇角滑落，嘴唇被染得艳红。 枭枫咬住那一截已经脱离了皮肉的指甲，指尖用力，一块完整的指甲竟这样就生生和皮肉分离开来，指尖一片血肉模糊。 弹幕都一度停滞了，感同身受地表示看着就疼，连一旁站着的两人也微微歪了歪头，神色是微不可查的茫然。 证明需要这么……血腥吗？ 十指连心，生生拔下指甲绝对是极其痛苦的事情，可这家伙做这种事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一样。他的神色太过自然熟练了，就好像早就对这样巨大的疼痛习惯了一般。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果然堪忧啊。 枭枫浑不在意地吐出齿间叼着的染了鲜血而变得猩红的指甲，抬起已然只剩一团软肉的食指，道：“血肉都是正常颜色，而且没有拉丝。” 路加死的时候，白色的菌丝是从尸体内部长出来的，湖底的尸体内里也被寄生着菌丝，所以被寄生的人体内应该也会有白色的菌丝。 他们路上遇到的那个女童的尸体，头颅断面是扭曲的触.手一样的东西，和湖底的尸体是一样的，仔细看去都是白色菌丝组成的东西，密密麻麻宛如白色寄生虫一般嵌在那个女尸的肉里。 所以，如果真的被寄生了，即使外表看起来好好的，内里也一定会有变化。 枭枫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不过白狼显然在枭枫解释之前就已经打消了怀疑。他只简短地解释道：“我嗅到了你的味道。” 刚刚枭枫下湖的时候气味被湖中独特的气味浸透，和那些尸体是一个味道，白狼分辨不出，现在枭枫的指尖流出了很多血，这样新鲜的血腥气味是那些尸体没有的，所以白狼认为枭枫并没有什么问题。 “走吧，先回去，白天再说。”白狼简短道。 而枭枫此时才像突然想起来一般，笑道：“啊，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们了。” 他亲昵地拍了拍雷诺的肩膀，后者还在低头专心地擦拭着通讯器，被他这一拍才反应过来：“什么？” 枭枫指着湖面，目光和蔼地对雷诺道：“你看看湖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雷诺凝眸看去，漆黑的水中，有什么东西在攒动。水波被搅动起来，和之前平静的水面完全不同，那些‘东西’的身形逐渐从湖面之上显露出来，远远看去宛如蓝星的鳄鱼一般。 越靠近岸边这些东西的速度就越快，上了岸后雷诺才看清，那似乎是人。 说是人，却也不像是人，它们四肢着地，不知道为什么头颅都被撕裂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般，和之前遇到的女尸一样。 它们似乎还有残留的意识，因为它们是站立着的，嘴里似乎还模仿着人的声音，但似乎又不是很熟练，仿佛凄厉的哀嚎一般。 而后面上岸的东西，至少从外表看来，已经不能被称为是人了。 它们的头颅倒是完好的，下巴却严重撕裂，颈椎断了一般仰着头，有什么圆柱形长条的东西从嘴里伸出来，浑身都被一层膜一样的东西包裹着，黑夜里雷诺看不清它们是怎么移动的，只知道那东西上岸后速度快极了，几乎只是瞬息就要来到他们面前。 即使是雷诺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感叹，说道：“是湖里的那些尸体。” 他语气笃定：“它们上岸了。” 而雷诺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他扭头一看，枭枫早跑远了，只有他和白狼还因为湖里的景象冲击太大而站在原地。 黑夜里，枭枫愉悦的声音夹杂着尸体的哀嚎声远远地传来：“我知道是尸体，所以我先走一步喽！” 白狼和雷诺这才惊觉自己被耍了，尸体速度太快，他们也迅速地开始逃离。 白狼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向着基地跑！把门关上！” 污染区应该还没有失控的那么彻底，用以前的办法应该可以。 而那两个大龄幼稚儿童谁也没听进去，雷诺只顾着对枭枫喊话，语气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你居然敢报复我？我是你上司啊？” 他也不顾自己一边跑一边喊会喝风，捂着心口怒斥道：“欺骗我这样单纯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是一个干部预备役该有的素养吗？ 我没有素质你难道也没有吗？ 直播间的弹幕也感到无语，被尸群追着明明应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而他们却只想感叹眼前这一幕该死的眼熟。 【突然想感叹一句，报应不爽】 【笑死，狼哥下次再也不接团体任务了】 情况过于紧急和杂乱，因而根本没人注意到，枭枫被剥了指甲的食指处，缓缓流出了白色的油彩。 油彩之下的指尖完整如初。 刚刚枭枫在湖底触碰泥沙的时候用油彩覆住的指尖就是这一个，本来油彩就还没收回去，正好用来骗这两人，只是枭枫没有想到的是白狼居然也没识别出来。 看来这个异能要比枭枫想的更加有用。 正在看直播的冰客躺在床上休养，舒适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身心愉悦极了：“哈！雷诺那小子也有今天！” 他感到无比畅快，毕竟他遇到雷诺从来都是被坑的那一个。该说不说他能有今天这个实力雷诺功不可没。 队友递过来一杯水，看到冰客在看直播好奇地凑过去，而后由衷感叹道：“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也许以后结婚了会成熟一些吧。”毕竟男人结婚之后就会成熟许多了。 他说完才发现冰客正惊奇地看着他，质疑道：“不可能，哪家的姑娘那么有善心？” 队友想了想，笑道：“也是。” 他实在是想不出雷诺这样一个本质上冷漠残忍的人爱上别人的样子。 他抿了一口水，摇了摇头，也不禁感叹道：“能被雷诺喜欢上，那那个人的命运该有多么可怜啊。” 冰客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 18、死亡菌丝 白狼的判断是对的，基地确实抵挡住了尸群的前进。事实证明太阳花的人确实不是都像雷诺一样，还是有人做实事的，至少基地的建设就没有偷工减料。 枭枫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自从穿越过来枭枫就变成了短觉的体质，不知道为何这一觉却睡得却出奇得长。 外面安静极了，似乎昨天晚上漫天的怪物尸群只是一场噩梦一样。 一切似乎都和萧温说的那样，只有夜晚才是危险的，白天又会恢复一切正常的样子。 而枭枫想要起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臂被一层薄薄的菌丝覆盖住了，像蛛网一样覆盖住了整个□□的手臂。 和湖底的菌丝不同，这些菌丝枯槁发黄，没有任何光泽，看起来宛如飘荡脆弱的蛛丝，枭枫只是轻轻一挣那些菌丝就断裂了。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个房间，因此这些菌丝不是武忠床上的那些。 是昨天在湖里不小心被这些菌丝寄生了吗？可是他昨天明明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了。 可是既然被寄生了，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指尖忽地传来痒意，枭枫忍不住扯出指尖里冒出的枯槁菌丝，而后微微瞪大了眼。 被拉扯出的菌丝不知为何，末端已然变得焦黑，且脆，丝毫没有之前在湖底的那种韧性，枭枫几乎只是轻轻地触碰，那截黑色的菌丝就碎裂成了几段，仿佛是被烧尽了的碳一般。 枭枫小心地用手扇了扇，而后轻轻地嗅闻，那些菌丝已然没有了湖里的那股特殊的味道，看起来无害极了。 他的身体杀死了寄生的菌丝，并自主地把这些菌丝排出了体外。饶是枭枫也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愣怔。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迅速地找好了原因。 毕竟他是穿越过来的，身上有些外挂金手指也不是不能理解。 枭枫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心道这金手指还挺有用。 等到他洗漱好来到餐厅的时候雷诺已经和萧温交代过昨天发生的事情了，枭枫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白狼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萧温确定过他没事也就不去管了，毕竟白狼性子本来就独。 弹幕纷纷爱怜白狼好好一酷哥被这俩整出了心理阴影，萧温看了更觉得头疼：“我不是都说过了晚上危险不要出去？” 他苦口婆心：“我们就只要过了这七天就没事了，你们能不能安生一点？” 萧温头一次对老板的决定感到了质疑，明明这么简单一任务，老板是生怕他完成的太轻松才派雷诺来给他上难度的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不管人生如何艰难，老板的活都得干。 “白狼今天不去，你们去监工，完成日常采摘工作，没问题吧？”萧温心累地分配任务。 雷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枭枫身旁，仿佛不记得昨天发生过的事一般笑嘻嘻地搂住枭枫的肩膀，听到萧温的声音抬起了头，罕见地搭理了萧温：“我和新人今天不去哦。” 顶着萧温疑问的目光，雷诺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理由有多离谱：“我俩昨天跑了一夜，今天要补觉。” 他丝毫没觉得在一个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污染地中说自己要补觉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 枭枫看着雷诺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不是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并不讨厌雷诺这样，甚至心中还微微有些雀跃。 ……是异能吧。 这个人的异能这么强吗？居然都能让他感到想要亲近。 枭枫思索着，但是这种异能有什么用呢？ 雷诺感受到枭枫的目光还以为是要他给个解释，于是贴着枭枫耳朵小声道：“你看看萧温，觉得怎么样？” 枭枫看了看萧温的脸，客套而礼貌地回答：“英俊，儒雅。怎么了？” 雷诺只是摇了摇手指，语气故作玄虚，再加上他的那副太阳镜莫名像极了一只大眼绿苍蝇，更显得有种滑稽感：“不，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枭枫作虚心状：“那依您的慧眼看……？” 雷诺笑得痞气，语气却怜悯而带着莫名的优越：“一个快要秃头的可悲社畜罢了。” 他苦口婆心，试图把自己偷懒的行为合理化：“给老板干活就是在浪费生命，认真工作的才是傻子，我这是智慧地摸鱼，你懂不懂？” 尽管雷诺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在座的都是异能者，本身身体素质就好，想不听见都难。 枭枫推开雷诺试图搭在他肩膀上的帅气的头颅，劝对方收敛些：“温哥一会真来打你了哦？” 幸好萧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说什么，询问了枭枫的意见。枭枫顶着雷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还是选择了出基地逛逛。 安排好了任务，大家都分散开来做自己的事情了。 枭枫看了看基地外面已然亮堂起来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 昨晚看到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白天他们真的就只是安静的尸体吗？ 似乎某些东西被他忽略了，可他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枭枫和星霜打了个招呼就去别的地方转了，后者对他算是恶意最小的，并没有说什么。林峰虽然脾气暴躁些，但是也没有欺负新人的爱好，因此枭枫离开得很顺利。 风把枭枫的长发吹起，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由衷地感叹上班摸鱼确实很爽。 林峰和星霜完全不知道枭枫正在摸鱼，还以为新人在认真工作，殊不知雷诺早就把人带歪了。 林峰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几眼，闲聊道：“说起来明明刚来这里的时候觉得有股很奇怪的味道，现在居然一点都闻不到了，甚至还觉得这里空气蛮清新的。” 星霜点了点头，回应道：“可能是习惯了吧，而且湖边本来空气就好，觉得清新也正常。” “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联络。”星霜说道。 他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路，这次走起来却总觉得似乎被谁注视着一样。明明并没有什么危险，身体却像是本能反应，下意识地紧绷着。 ……是错觉吗？ 19、死亡菌丝 心跳得越来越快，星霜的瞳孔微缩，他毕竟也是太阳花的干部，身体的反应都明显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察觉不到有危险就是傻子了。 他压制住扭头就跑的冲动，微不可查地放缓了步子，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不远处的小弟们依旧如常地收割着白柱子，只是看起来有些开心过了头。 星霜心跳震如擂鼓，那些人明明都还是寻常的面孔，他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感，盯着一个面孔看得时间久了就会产生对方五官扭曲的错觉，一张张脸似乎五官都粘连在了一起，明明看的是对方的侧脸，对方的唇角却夸张到快要到脖子后面一样。 而等他再定睛看去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让星霜几乎以为这片白柱子林有迷惑心志的功效。 他想要再仔细看看时，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的余光都在看他，嘴唇夸张地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星霜只感觉脑子一懵，还没分辨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一大滩液体就忽地从空中坠下，正中星霜的头顶。 他被这液体几乎要砸晕，一时来不及去想别的，心中怒骂怎么这种地方还有鸟屎，手指触到头顶的液体才发现不对劲，那液体过于黏稠了。 他低头胡乱地想要把头上的液体弄干净，眼前却忽地垂下了长长的黑色的头发。 他忽然感到被呛住了，想要咳嗽，可是明明鼻尖的气味是一如既往的清爽。又不是什么浓烈的味道，怎么会被呛到呢？ 眼前的长发不是他的头发，他是短发。 星霜愣愣地抬头，正对上一颗硕大的，正对着他笑的女人的头颅。 “嘻嘻嘻嘻嘻” “找到你啦……” - 林峰察觉到不对赶过去的时候星霜正靠在一颗白柱子旁休息，身下都是鲜血，左腿处空空荡荡，裤腿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撕裂了一般。 林峰赶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情况，白柱子林发生了异变，幸好星霜反应及时，迅速地使用异能攻击和躲避，这才只用一条腿的代价保住了性命。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星霜左腿的断口处的血肉碎块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肉眼难以看清的纤细银丝。 林峰赶忙上去扶起星霜，低声问：“霜哥，你说的那颗女人头是什么东西。” 星霜抿唇不言，只沉默着用手指了指上面，盯着林峰摇了摇头。 林峰的眸子瞬间瞪大，他明白星霜的意思，那颗女人头，就是眼前的这些白柱子上面的东西！ 他只觉得宛如坠入冰窟，这么多白柱子林，都是女人头！ 而且星霜的意思是对方有可能还有神智，能听见他们说话而找到他们。 林峰瞬间闭上了嘴，可是他忽然觉得不对。这里是采挖现场，不论他们的声音多大都不会显得嘈杂啊？ 他这才意识到周围静得出奇。 而且刚刚星霜在战斗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来帮忙呢？ 显然星霜也想到了这点，二人缓缓转头看去，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们静静地微笑。 “跑！”星霜顾不得会引来女人头颅，大吼道。 林峰瞬间化为巨大的鸟类，双脚抓住受伤的星霜，化为双翼的臂膀振翅而起。 尖锐的喙开合着，传出人类的声音：“艹，忘了还有新人，那家伙去哪了！” 星霜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个时候谁还会顾及一个异能并不出众的新人死活。 林峰没察觉到星霜的动作，他脾气本来就暴躁，这下更烦了，扭头用喙薅了一把羽毛，瞬息变成了几只小鸟，迅速地四散开来。 “告诉新人自己滚回基地，老子没手救他了！” 另一边枭枫完全不知道白柱子林已经发生了暴动，他逛到了林子的偏远处，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柱子林也很稀疏，那股奇特的味道也变得淡了。 这股味道有些像蘑菇，又夹着其他的味道，枭枫也描述不上来。 枭枫四处观察着，这里没有任何人，但是那种隐隐被谁窥探着的感觉又来了。 而枭枫更在意的是，他看着这些白柱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之前在房间看湖底的人头姑娘们的时候，姑娘们的身子像是一条长蛇，仔细想来倒和这些白柱子很像。 那么这些白柱子的尽头是一颗颗人头吗？枭枫猜想着，他抬着头顺着白柱子延伸的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那些人头看起来是人的样子，实际上只是一个用来诱捕的器官，它们与其说是像尸体，人类，不如说更像是植物，或者野生动物。 有些野生动物是会伪装自己的，比如枭枫原本世界有一种叫变色龙的生物就是如此。那么这些白柱子在遇到人类的时候会不会也会伪装自己？ 枭枫自己的异能就和欺骗伪装有关，难免对于这个方面要比别人敏感一些。 他注视着身前的白色柱子，眼神微动，小心地将双手手掌贴了上去。 触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微微用力还会透出湿意，黏稠的汁液瞬间包裹住枭枫的手掌，有什么东西从手掌的地方穿过来，四肢百骸都涌上了说不出的爽感，枭枫被这一下激得差点没站稳，闷哼出声。 这玩意果然是活的。 枭枫没把手收回来，他打算赌一把。 他猝然发动异能，和白色柱子别无二般的颜色的油彩瞬间涌出，霎时间包裹住了大半个白色柱子。 那柱子太高了，枭枫的油彩没那么多，没法全部包裹住，只能包裹住眼前的一截。 油彩开始生效，欺骗被选中的目标这里没有任何人类，只有一片寂静而空荡荡的黑夜。枭枫的异能还要再极端些，直接隔绝了所有的生物气息。 有些生物在遇到危险或者捕猎的时候会进行伪装，所以枭枫把环境塑造成了没有食物的黑夜。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动静，反正在摸鱼，枭枫也很有耐心地等了许久。 忽然在某一刻，枭枫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他把双手收回来，油彩并不能阻碍他这个使用者的视线，因此枭枫清晰地看见，白色柱子微微变成了透明的颜色，柱子内是白色的黏稠浆液，裹挟着看不清的东西。 枭枫小心地用刀割开一个极小的口子，出乎意料这次流淌出的却并不是透明的黏稠液体，白柱子也不像之前一样是固体形态，柱子内的白色浆液涌了出来，那股奇特的味道直接冲着枭枫而去，浓烈得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果然有问题。 枭枫笑了起来，眉眼都充斥着愉悦。 他随意地颠了颠之前随手从仓库里拿出的刀，而后猛地刺入，用身体带动刀柄，霎时便将白柱子划出极长的一道口子，宛如在给鱼开肠破肚一般，动作干脆利索。 周围没什么人，枭枫也就懒得再隐藏本性，站在一旁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 白色的黏稠液体从开口处大股大股地涌出，枭枫也看清了裹挟在这些液体中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一具具还未被消化完的人的尸体。 20、死亡菌丝 这些才是之前送到基地里代替星盗们死亡的普通人，枭枫思索着。 所以太阳花实际上并不是控制住了这片污染区，而是找到了这一种死法的避免方法，现在显然污染区中又出现了另一种死亡事件，这种死亡事件导致了路加和湖里的那些尸体的死亡，也就是所谓的污染区失控。 联想到这是片原始森林，植物众多而动物稀少甚至没有，枭枫更偏向于是某种植物的寄生导致了路加他们的死亡，这种植物就是枭枫在湖底见到的那些东西。 说起来之前在湖底的时候情况紧急枭枫只顾着逃离，现在想想那些尸体口中伸出的植物的外形看起来倒很像是大型的冬虫夏草，就连寄生的特性都很像。 也不知道这些尸体有没有和虫草一样的功效，能不能泡酒。 枭枫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峰的鸟也到了，那么一只胖嘟嘟的可爱小鸟一开口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暴躁声音，简短地说明了情况，让枭枫滚回基地。 枭枫瞬间明白这是林峰的技能，听劝地往基地跑。那边林峰也够呛，本来只是被人追，谁知道湖里居然还爬出来一群东西。 枭枫现在知道他之前忘了的是什么了。 湖底的那些尸体都会演戏引诱更多的人下湖，那么他们凭什么以为白天一定会安静祥和而不是那些怪物们特意伪装出来的陷阱呢？ 即使本来白天是安全的，但是在昨天夜晚发生了那样大规模的失控前提下，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林峰一边拼命逃窜，嘴却一直没停止输出，感叹追他的那些尸体嘴里长得植物真恶心，让他看一眼瞎一年。 “真他妈够变态的，嘴里吐xx，我艹” 枭枫选择性地屏蔽林峰的污言秽语，忽然觉得不对。 林峰说的尸体应该是昨天追着他们跑的湖里的尸体，可是他的反应却表现得好像刚刚知道湖里有尸体一样。 雷诺难道没有告诉他们吗？ 仔细想想也很奇怪，在明明知道小弟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替代了，湖里还莫名有一群可怖的尸体的情况下，萧温为什么还会让他们继续如常的工作？ 真的有人会这么敬业吗？ 枭枫还是更偏向于萧温不知道，也就是说雷诺隐瞒了这些信息。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个星盗团队吗？而且还在直播着，公然隐瞒关键信息老板那里怎么交代？ 雷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枭枫的身体素质自穿越过来就大幅提升，很快就跑到了基地门口，林峰也正好在这个时候飞了回来，整个人化形几近一只大雕，艰难地躲避着空中飞舞的硕大人头。 那些人头就是之前枭枫在房间开灯时看到的，此刻它们正在空中飞舞着追逐林峰，硕大的头颅接近林峰的身形，皆是眼眸瞪大唇角夸张地上挑的形态，在空中飞速追逐扭动着，简直是群魔乱舞字面意思的具象化，枭枫都在怀疑这些人头连着的长长的脖颈会不会打结。 远处的湖水中还在不断地有东西上来，地面上的人形生物也行进飞速，几乎不像是人的行动方式，整个场面充斥着丧尸围城的氛围感。 弹幕刷得飞快，枭枫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挑了挑眉，感叹道：“海陆空三军，凑挺齐啊。” 追着林峰的队伍咬得很紧，等人来再关门就迟了。枭枫反手按下基地大门的开关，大门缓缓降下，林峰俯身飞速冲来，赶在大门关上的前一刻滑翔进了基地。 门被关上了，林峰听着门外传来的指甲划门一样的声音喘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那些是什么玩意？长这么磕碜，老子现在感觉就像眼睛被强x了一样。” 他扶起星霜，后者的血似乎是止住了，微微泛着银色的光泽，冷静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污染地失控的情况汇报给萧温，做好下一步打算。” 星霜喘了口气，又道：“这次别说是直播任务了，恐怕这生意都做不成了。” 他们一边往基地内部走去，一边联系萧温，枭枫走在后面整理着衣衫。昨天晚上衣带丢了，这件衣服本来就不合身，这下更容易散开。 而一直整理到衣袖枭枫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很上的地方有伤口，有些已经结疤了，想来之前感到被割开的疼痛应该就是这个。 昨天还下了湖，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枭枫把衣袖撩了上去，这才完整地看清那些伤口。 那伤口看起来是利器造成的，从肩膀几乎贯穿到手肘的位置，可以看出来下手的人一点没放水，动作利落干净。 丑陋的疤痕组合成了文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逃！ 小心基地！ 最为古怪的却不是内容，而是疤痕的位置正好能让枭枫看清，就好像是有谁故意想让他看到一般。 枭枫扭头看了看已经被紧紧关上的大门，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留下的信息，又怎么做到的悄无声息，以及这个信息真假与否…… 但是枭枫很想对对方说一句，哥们，你觉不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晚了？ 而且有必要用刻字的方式留下信息吗，还写这么大？不是你的身体不心疼是吧？ 他小心地把衣服穿好，遮住那些丑陋的伤疤，心里倒没有太大的触动。 实际上不用伤疤提醒，枭枫也能察觉出基地并不安全。 他们之中绝对有内鬼，而且极有可能是雷诺。 枭枫隐晦地看了一眼星霜浸满血液的腿部的衣料，那里粘附着丝丝缕缕的银白色菌丝，似乎是察觉到了枭枫的视线，那些菌丝仿佛像活的蠕虫一般扭动了几下，而星霜却浑然不觉。 枭枫猜想雷诺大概也是被这样寄生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雷诺明明是太阳花的干部，却隐瞒了致命的信息。 他默默地拉开了和另外两人的距离，审视地看着这两人。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萧温的房间，基地里出奇地静，且冷，气氛阴森。 林峰敲着萧温的门，敲打声一声一声地回荡在空旷的基地走廊中，夹杂着星霜痛苦的抽气声。枭枫只觉得指尖发冷，心跳激烈得仿佛要爆炸。 他猛地抓住了林峰的手，轻声道：“别敲了！” 林峰被枭枫冰凉的体温激得下意识一颤，敲门声停住了，而本该寂静的基地里却传出了另一种声音。 这下子星霜也放缓了呼吸声，几人绷紧了身体，仔细地聆听着： ——是水声。 21、死亡菌丝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水声，分辨不出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宛如有什么虫子在耳膜上窸窸窣窣地爬行，无端让人产生一股冷意。 枭枫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地下？” 林峰摇了摇头，轻声道：“地下封住了。” 那这水声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枭枫忽然想起来，路加的屋子那层玻璃墙，萧温和路加等级相近，屋子位置相似且距离不远，所以大概率萧温的房间里也有玻璃墙，水声也许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么房间里一样有玻璃墙壁，且每天晚上都被人头姑娘们盯着的萧温，有几分可能，没有被寄生？ 虽然路加和武忠的尸体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谁又能确保萧温也一样？ 胳膊上的疤痕说，基地并不安全。 他们很有可能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深渊。 “不对劲。”枭枫道。 林峰只咬着牙，野兽系的异能感知方面要更为敏感：“来不及了！” 他一把按下枭枫的头，瞬间银白色的液体贯穿了他们面前的门，又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落着。 “别让那些液体溅到你，有毒。”林峰叮嘱，飞快地拉上星霜，“是温哥的异能。该死，究竟发生什么了！” 他打开弹幕想要知道前因后果，而弹幕上全是清一色的【快逃！】 几人急速飞奔着，林峰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一个早上啊？” 他扭头去看，萧温已经缓缓地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半个身子都被银白色的液体覆盖着，那是萧温的二阶异能。 萧温的异能至少b级以上，而b级的异能具有二阶，a级的异能则有三阶。二阶三阶是异能的进一步强化，比如林峰一阶异能能产生飞鸟，有鸟一样的感官，二阶异能则是身体化形为鸟类。 此刻萧温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那张勉强还能被称作是萧温的人皮抽搐痉挛着，几乎要包裹不住皮囊之下的那坨人肉，五官都不断地往外溢出着银白色的液体。 林峰急急地止住了步伐，急切道：“温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后者的那双不复温雅的眼睛满是恶意地审视着林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嘶哑地嗓音破碎着：“啊……你们居然没有被寄生……” 萧温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些蠕动的东西，就和路加是一样的……” 他的目光转瞬变得怨毒，死死地盯着林峰他们：“为什么我会被寄生！明明我没吃那些白块，只喝了营养液，为什么被寄生的是我！” 他仿佛没有了神智一般，机械而痛苦地重复着：“为什么？明明雷诺也是这样做的……” “凭什么你们没有被寄生！为什么你们还能好好地活着？” “我活不了了，我不想变成怪物……你们也来陪我吧？好不好？” 林峰还沉浸于‘白块有问题’的震撼中，而枭枫却神色探究。 仅仅一个早上就让一贯儒雅的萧温ooc了起来，基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究竟和雷诺有没有关系？ 另一边萧温皮肤之下的仿若蠕虫一般的生物扭动得更加剧烈，他像是很痛苦一般，眼神转瞬又变得怨毒起来，空中飞舞的银色液体流动得愈发迅速。 枭枫一把扯住还在愣神的林峰，险险地躲开了飞溅的液体。 林峰定了定神，咬牙说道：“现在只能去问问雷诺了！” 虽然他讨厌那个家伙，但是情况紧急成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枭枫挑挑眉，心道：你确定？ 上赶着送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是枭枫并不打算阻拦，毕竟林峰才是领导，况且和这群星盗相比他只是刚刚穿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普通人，肯定没有对方有经验。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弹幕，悄无声息地垂下手，油彩顺着指尖滴落，像是变色龙一般悄无声息地转换成和萧温异能一样的银白色，隐没其中。 以防万一，先留个后手，万一能用到呢。 星霜也动用了异能进行了阻挡，三人磕磕绊绊地来到雷诺门前，林峰一个不慎被萧温的液体卷到，他咬咬牙，瞬间将背上的星霜甩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就被萧温欺身而上，脖子被狠狠掐住，大量的液体往林峰口中涌入。 枭枫一边躲闪一边奇道：“你不是和温哥异能等级差不多吗？刚他啊？” 林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然系异能和野兽系异能能一样？ 他顾不得还在不断地往自己口中涌入的液体，大吼道：“雷诺！你他妈的再不开门老子就真死了！” 雷诺房间的门终于开了，枭枫也瞬间确定雷诺没有被寄生，因为只有雷诺本人才会在这种时候还带着那副太阳镜。 毕竟这种让人手痒的气质是他独一份的。 雷诺靠着门，姿态慵懒随意，打着哈切，嘟囔道：“都说了在补觉……” 待看清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他震惊地拿下了太阳镜，露出一双火红的眸子——大概是又换了一副美瞳。 雷诺迈出的脚步有些迟疑，微微地颤了颤，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罕见地出现了失神：“啊……” 林峰下意识地觉得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能反应地感到生气，果然就听见雷诺下一句话是：“先说好，我个人是不反对办公室恋情的。” 他抖着嘴唇又接道：“但是，你们玩这么大的吗？” 都用上异能了？ 林峰气不打一处来：“恋你大爷！你瞎啊，快来帮忙！” 雷诺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贱嗖嗖地凑上来，说道：“那不太行，我大爷不是gay哈。” 他无视了林峰‘老子也不是！’的怒吼，走了过来，目光莫名地缱绻又温柔，仿佛透过萧温的那层皮肉在看着内里的什么东西一样。 他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萧温的小臂，只是一瞬间萧温的身体就迅速地扭曲抽动起来，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不到片刻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就连萧温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一个异能等级很有可能是a的太阳花干部，仅仅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成了一张人皮。 这是何其恐怖的异能啊。 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 而雷诺仿若不觉一般，弯了弯眼，笑道：“放松，我不会杀你们的。” 他的声音带着懒散的笑意，透着些许夸赞：“毕竟你们的长势还不错。” 22、死亡菌丝 “长势？”星霜迟疑道，他仍是一头雾水。 在他们的视角里，萧温并不是什么‘被寄生了’，他的死亡是雷诺的异能造成的，可雷诺为什么这么做？ 雷诺的眸子透漏着些许悲悯之感，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恶意，他勾了勾唇，语气仍是一贯的懒散：“你们不用知道这些。” 他重新带上那副浅咖色的墨镜，语气欠揍：“你们只要知道，你们表现得很好，老板很满意就行了。” 他理了理衣服，又笑道：“总之来龙去脉很长，我懒得说了，但是你们实在想知道的话可以付费阅读，钱打我账户里就行。” 林峰瞪大了眼睛，他头一次在面对死亡的情况下感到如此荒谬：“你他妈……” 雷诺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太阳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等下。” 他缓缓回头，原本枭枫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对方早就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雷诺的眸中充满兴味，居然能在他眼皮底下跑掉，这家伙的异能等级绝不止d。 “这位不讲素质的朋友确实不太乖啊。”雷诺笑道，而后又扭头看着林峰他们，语气有些歉意：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没空口头讲解了，付费阅读的话发你们电子版行吗？” 明明现在的氛围紧张，雷诺的态度却轻佻得过分，就好像只是在和他们平常地聊天一样。 割裂感太重，林峰愣愣地开口道：“你别太离谱……” 他虽然对雷诺的态度一直都很不好，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身为同伴的雷诺要对他们下手。 星霜反应得很快，异能化出的石块直接向着雷诺飞去，被雷诺轻易地躲开。 雷诺歪了歪头，没怎么生气，只是道：“低头看看。” 语气宽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的脚下皆长出了和路加尸体上一样的菌丝，此刻竟被那菌丝固定着动弹不得。 雷诺把墨镜往下拿下些许，眨了眨眼，笑道：“放心，不会死的很痛苦。” 至少比不上那些被抓来的普通人。 他扭头伸展了一下睡久了的肢体，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下涌出，一闪而过，快得令人看不清。 “白狼那家伙有些麻烦，解决另一个简单些的应该就算任务完成了吧。”雷诺小声嘀咕道，做足了要杀新人的样子。 虽然口头这么说，但实际上雷诺并没有想要完成任务的心思。又不是在军校，那么认真干什么。 他原本也没打算杀萧温的，但是那家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发疯了一样。 虽然在别人视角看萧温还是正常的，但是在雷诺的视角看来萧温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那就只是一张几乎被摊平了的人皮，白色的菌丝在人皮之下不断地游动着，几根还没被腐蚀殆尽的人骨艰难地支撑着那张人皮。 那些异能产生的银白色液体在雷诺的视角里也是变了样的，一束束菌丝倾泻涌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最后眼看着白色菌丝越来越多，几乎都要沾到他身上，他才不得不把那怪物解决掉。 虽然看起来雷诺解决的随意，但实际上他的操作很小心，基本上没有用本体接触到那些菌丝。 实际上，老板也确实给他下任务了，但是从一开始雷诺的态度就不怎么积极，反正他摸鱼成性，老板也是知道的。 再者，他也乐得观看这些星盗‘狗咬狗’，反正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出不了什么意外。 说起来基地里是不是还有娱乐房？ 看看去。 雷诺走远了，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林峰罕见地有些沉默，他在成为星盗的那一天就想过自己会死掉，只是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道：“对不住啊，星哥。我没想到会这样。” 星霜理解地拍拍林峰的肩膀，开解道：“没事，咱哥俩一起上路，也算有个伴了。” 他倒是想得通：“虽然走咱们这条路的各有各的苦衷，但是确实没有手里真干净的，死在这个道儿上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了。” 星霜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峰也沉默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也没想通。 “啊，这怎么会不明白呢？雷诺不是说了老板对你们很满意吗？”枭枫插嘴道。 二人震惊地盯着声音传出来的空地，那里是之前萧温的异能造成的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满溢着银白色的液体。 此刻那些液体忽地流动了起来，缓缓地褪去，露出了枭枫的身影。 他居然一直都在这里藏着！ “我的异能。”枭枫简短道。 之前他的油彩混进了萧温的异能里，他们一直以为那是萧温的异能产生的银白色液体，而实际上那是枭枫的油彩伪装的。 枭枫趁他们说话的空档挪了过去，一瞬间身体就能被油彩包裹住，速度极快。 而枭枫没想到的是，尽管他速度已经这么快了，雷诺都能瞬间发现他的气息消失了。 这家伙的异能果然很厉害啊。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呃，我们，应该是被老板舍弃了。” 雷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他的行为都是老板的意思，所以老板要么是早就知道污染地失控了，要么是中途看了直播知道污染地失控了。 可是污染地失控了明明就表示生意黄了，而雷诺却说老板对他们很满意，又说他们‘长势’很好，枭枫很难不去想到另一种可能。 太阳花的首领相比于星盗，更像是一个商人。生意黄了老板却高兴，只能说明另一桩利润更大的生意成了。 而‘长势’这个词用在这里实在有种令人不适的古怪感，就好像人不是人，而是某种作物一样。 一种作物黄了，另一种作物却丰收了。 枭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到二人的面容抽搐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身处直播的人是看不到直播的内容的，只能在直播内容是自己这边时才能看见弹幕，因此枭枫并不担心对方会顺着直播界面找过来，才敢停留在原地。 枭枫神色淡淡道：“我想，我们也是这场直播的‘商品’。” 他们和那些白蘑菇块是一样的。 23、死亡菌丝 这场直播的重点从来都不是活过七天，而是直播卖货。卖的货除了那些白色蘑菇块，还有他们。 直播展示的也不仅仅是蘑菇块的生产与加工，还有他们‘被加工’的过程。 枭枫猜测整个污染区应该存在两种物种，一种就是人头姑娘，一种就是那些白色的菌丝。人头姑娘晚上吃人，视线能促进白色菌丝的生长，但是更偏爱普通人，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普通人能充当星盗们的‘替死鬼’，成为这些人头姑娘们的食物。 而白色菌丝会在人体内寄生，应该是在人头蘑菇之后才有的菌种，也是造成湖底那些尸体的原因。 污染区的普通人被白色菌丝寄生蛀空后就不再算是人，食物不够，也就造成了人头姑娘们的失控。 而被白色菌丝寄生后的尸体，应该就是老板眼中的第二种货品。 老板应该尝试过用普通人，湖里的那些尸体就是失败品，菌丝呈优势，所以普通人就是那些菌丝的花盆，口中长出作物。 而星盗们的精神力要更强一些，所以只是头颅被侵蚀，没有长出作物，甚至还能晚上来敲门，是湖底尸体中那批症状更轻的。 而那些伪装成正常人类的生物，极大概率是这些植物的某个部分，有可能是种子果实，也有可能是另一株繁殖而成的‘植物’成体。 到了路加和武忠，他们身为太阳花干部，精神力要比普通星盗更强一些，精神力占优势，某种程度上抑制住了菌丝的生长，所以菌丝虽然长了出来但并没有控制住尸体。 武忠可能是精神力更强一些，抑制效果更好，或者就只是时间不够，菌丝还没彻底长出来。 这两具尸体相比之前那些要更为优化，只是不知道尸体呈现出的状态是否让老板满意，算不算得上成功。 再到林峰和星霜，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是成功的作物，只是不知道尸体会成什么样子。 从普通人到星盗再到干部级别的异能者，异能等级逐渐上升，相应的精神力也逐渐增强。这是一个变量控制得极好的实验。 老板恐怕早就想做这个生意了。 他们来这里进行的所谓的直播卖货，卖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尸体作为‘作物’用途是什么。 枭枫说完自己的猜测后，林峰反而松了一口气，释然道：“不用口吐xx就好，路加他们那种死相我是可以接受的。” 星霜更为沉稳一些，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不是雷诺，而是老板要杀我们？” 他心里早有了答案，因此也没想让枭枫回答些什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感叹道：“算了。” 他们吃了太多的蘑菇块，早就没救了。 老板残忍对待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的时候，他们只觉得对方弱小，和老板一样完全没把那些人当人对待，看见他们死、被做实验，心中也没什么触动。 而现在弱小的一方成了他们，他们和那些普通人在老板眼里没什么区别，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那些普通人的绝望。 只是他们没什么后悔的心思，弱肉强食的时代，怜悯弱者的人才是异类。 林峰洒脱地对星霜笑道：“兄弟，麻烦你给咱俩一个痛快了。最好能毁尸灭迹，老子可不想死了还不知道尸体会被拿去干什么。” 星霜神色释然：“行，不过有些疼。” 他的异能是产生石块，二阶异能是被石块攻击到的对象会石化。 “那就多谢了。”林峰笑着，可能是面临死亡，他的语气是奇异地柔顺。 巨大的石块直接冲着二人的身体砸下，而后又逐渐变得干硬，最后成了石块。 场面壮烈。 【头一次看到被污染的人死的这么洒脱】 【是个汉子，兄弟帅的，是太阳花配不上你们】 【踏马的他俩不气吗？我都快被雷诺那个b气死了】 【毕竟要杀他们的人是自家老板，而且雷诺没动手，他们的死因是吃了太多的蘑菇块吧】 【看看我温哥，好不容易躲过蘑菇块但是被雷诺阴了，那气得，都疯了】 【我真好奇死，欠哥到底啥时候下的手，啥异能啊】 【我收回之前对欠哥的话，他居然这么强的吗？】 【太阳花公告说了，售卖的蘑菇块是人头姑娘身上的，给他们吃的是污染区另一种菌种，可以放心购买】 【吃人不吐骨头啊，果然是利益至上的太阳花】 【说起来新人异能是啥啊，刚刚屏蔽了，就知道居然骗过欠哥了，这波有没有可能反杀欠哥？】 【不可能的，温哥快a级了都干不掉欠哥，新人一个d级只有逃命的份】 【说起来现在只有狼哥还能打了吧，我记得狼哥应该是a级】 【说起来老板这两个长势还不错的货是不是就算被毁了？】 聊天群里，几人都沉默了。 [堕鸦]冰客：真没人觉得离谱吗？林峰那么暴躁一人，最后对雷诺一点怨气没有；两个杀人如麻的星盗被人暗算致死，死前一点儿都没觉得仇恨不甘，还他妈挺淡然潇洒的；最离谱的是那个新人还真信了？ [美人花]艳姬：感觉新人之前从没接触过星盗，而且年龄也不大，被保护得很好，不像是边远星系的人，很单纯的样子。怜爱了。 [美人花]艳姬：……说起来这些弹幕是真的吗？他们真没看出来这两人和萧温一样也中招了？只不过这两个的手段温和些，只是思维被引导了 [十剑士]隐者：@[堕鸦]冰客，别这么说，你看看那个新人，多像曾经的你啊 [堕鸦]冰客：……他妈的这种让我看了就不舒服的话少@我 [十剑士]隐者：@[堕鸦]冰客，才发现你刚刚打这么多字……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雪国]黑袍：毕竟这家伙以前也被雷诺阴了好多次，这波属于是破防了/嘲笑.jpg [堕鸦]冰客：@[雪国]黑袍，从上次开始你就一直在针对我！老子他妈的忍你很久了！ [十剑士]隐者：说起来雷诺这家伙的异能怎么还能和他本人一样进化得更变.态了？ [十剑士]隐者：这样悄无声息地引导人的思维，手段看起来温和柔软，实际上却会让对手变得柔顺温和，内里都被掏空了还以为是自己的意愿 [美人花]艳姬：是我的错觉吗？不想让他们死前反抗的话直接和萧温一样把人悄无声息地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要整这一出，引导他们的思维，还让他们互动交谈，和蓝星木偶戏似的？ [美人花]艳姬：就像在演戏给谁看一样 [十剑士]隐者：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雷诺没理由演一个新人啊？难道是在演给直播间的观众看？还是演给‘顾客’看，让他们使用‘货物’的时候负罪感小一些？ [堕鸦]冰客：不，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这个b大概是在演给自己看。 [十剑士]隐者：？？ …… 直播没有播出的是，枭枫走后，林峰和星霜已经石化了的面容忽地扭曲了一瞬，皮下的死肉仿佛在流动一般，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两条纤细得几不可查，宛如那些白色菌丝一般的东西，仿佛蛇一般从二人的耳中游动出来，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又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有些像蜈蚣，而后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 帝国军部。 时上将处理完事务，有些疲乏地揉了揉额头。 也不知道小枫那小子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了。 他唤来任务组长，询问进度，隐晦地透露道：“这个任务确实有些艰难，枭枫毕竟年龄不大，阅历也浅……” 这种任务一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去干的，他们了解边远星系复杂的关系网，即使任务完不成至少也有经验堆积起来的保命的法子。 想也知道这任务能落到枭枫头上，皇室那边的人肯定没少出力。 因此枭枫这任务也就算走个过场，本来就是为了刁难他，谁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完成。 时上将辛劳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想用自己的权力为小辈做些什么，他本想敲打敲打那些人，任务进行的差不多就算了，别太严苛，谁知道对方激动极了。 “枭上校已经完成任务了！” 时上将有些愣怔，这才过去了多久，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吗？ 那枭枫人呢？怎么一直没来见他，汇报情况？ 那边组长支支吾吾了起来，说道：“枭上校汇报完任务情况就失联了。” “我们联系不上他，位置太远，我们还在定位枭上校最后汇报的地点。” “但是就算定位出来了我们的人也没法过去，因为上校最后的一条信息是：‘危险，勿再派遣’。” 24、死亡菌丝 白狼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他没法保持清醒，整个人昏昏沉沉，四肢开始变得沉重，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一如当时他第一次见到格兰的时候的情形。 他知道菌丝已经开始入侵他的大脑，可是他毫无抵抗的能力。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老板给他们提供的蘑菇块有问题，这里的空气也有问题，可是他已经摄入太多了，没有救了。 太阳花从来都是利益至上，这里恶心至极，有太多人成了疯子，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变强。 而现在，他终于为他几乎自虐地想要变强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他快要死了。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他不后悔，他只是一条疯狗罢了，死就死了。 明明早就做好准备了，可是为什么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会有些不甘心呢？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他知道那是谁，因为他明白这只是他死前的幻想。 一贯冷漠的男人此刻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神色，仿佛临死前眷恋主人的大狗一样。 他连牙齿都在发着抖，颤抖的嗓音艰难地喘息着：“格兰……” 对不起…… 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可是却到死都没能杀了枭枫。 他杀不了枭枫，甚至枭枫还救过他几次，这种莫大的耻辱即使是在幻觉中也几乎要让他窒息。 幻觉中的人影带着熟悉地微笑向他伸出了手，白狼明白那只是临死前的幻觉，可还是艰难地向后瑟缩着，躲开了格兰的手。 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流泪，只是摇了摇头，拼命祈求。 如果真的有天堂，请让他下地狱。 他不想让格兰看到他现在这个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甚至连信仰也能出卖的样子，他希望他在格兰眼里一直是那个优秀而坚毅的第一军校军校生。 他怕极了格兰失望的眼神。 原来他这样冷心冷情的星盗，也会祈求神明的垂怜。 让我下地狱吧，以后永生永世不要再见到格兰。 肢体逐渐失去了知觉，他闭上眼，在祈求中坦然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然后在一片温软的触感中醒来。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起身坐了起来，不知是谁为他盖上的被褥从身上滑落下来，一如当初重伤后被格兰救下的那次。 他能嗅到空气中传来的很细微的格兰的气息，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有脚步声传来，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躲藏起来，不让格兰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这么快就醒了，你意志力确实蛮坚强的。” 是那个新人。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新人的诡面，新人眉眼柔和，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眼角上挑宛如在笑，可是那双眼睛却浸着冷意。 那种冷意几乎是瞬间就让白狼清醒过来。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厉害：“是你救了我？” 枭枫摇了摇头：“是你自己意志力坚强，我只不过是用了点小手段。” 白狼的精神力强大，又意志力坚强，那些菌丝竟一时占不了上风。 枭枫干脆赌一把，把自己的油彩灌进白狼身体里，欺骗白狼他的精神力极强，又欺骗那些菌丝它们快要死亡。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只知道他的油彩可以‘欺骗’，但并不知道是否能通过‘欺骗’造成对本体现实的影响。 就比如说将油彩附在人的眼睛上，欺骗对方看不见，这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如果油彩附着在心脏上，欺骗对方没有心脏，那对方是否会死亡呢？ 更进一步，如果对方心脏停跳，那么是否可以用油彩欺骗对方，心脏还是跳着的，以此来维持对方生命呢？ 枭枫并不知道他的‘欺骗’究竟仅仅只是让对方产生错误认知，还是能进一步地影响整个躯体。 最后白狼还是醒了，但是枭枫并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白狼本人的精神力和意志力过人还是因为自己的异能。 不过枭枫隐隐有感觉，他能做到更多，只是精神力有些不够。 白狼咳嗽了一会，嗓子的不适才缓和过来，他接过枭枫递来的水，小口地喝着，沉默地听着枭枫阐述他呆在房间里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的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淡，语气简短：“确实是老板的手笔。” “这个地方没必要呆了，可以直接回太阳花本部了。”他抬眼看着枭枫，道：“我欠你个人情，你呆在这里会被雷诺杀死，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枭枫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他饶有兴趣地问：“回太阳花？老板不是要杀我们吗？” 白狼简短地解释着：“老板只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杀人。在这里是货物，在本部是员工，老板眼里都是利益，一样的。” 似乎没有什么逻辑，但太阳花的老板就是一个极为古怪的人。 可能是因为对方救了自己的命，白狼的话罕见地长了些：“要跟我走吗？” 枭枫轻笑道：“不要。” 他斯条慢理地起身，轻柔的语气里带着奇异的笑意：“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准备送给老板。” 白狼皱眉：“雷诺在基地里，你会死的。”不出意外的话，老板应该给雷诺下了任务，内容就是确保他们都顺利地转化成货品。 不知为何，新人的语气变得轻柔温婉，而白狼却觉得对方的心情很差。 “那就麻烦你告诉我他的异能的都有哪些了。”枭枫回道：“就当做我帮了你的报酬。” “你要做什么？雷诺的异能很强，你至少要有a级才有可能活下来。”白狼道。 他探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新人。 白狼自己都没发觉，他第一次对除了格兰以外的人有了想要了解的想法。 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新人说他实力不强，但是他的做派和性格又极近高调而疯狂。他敢住进污染地里刚死过人的屋子，下满是尸体的湖，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太强就是太疯。 可新人处事为人又很青涩，出乎意料地服从上级，相信队友，丝毫不像在边远星系生活过的人。 白狼从没见过这样矛盾的人。 从这些细微中，白狼能察觉到这人和他不同。 他在军校时就不是一个好学生，呆在军校的一切都是为了格兰。 而这个人至少曾经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军校生，勇敢，赤诚，服从一切命令，即使身处边远星系，远离军校，这些军校的优良品质也像被深深地刻入了骨子里，宛如呼吸睡眠的本能一般。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个如此标准的军校优秀学生，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才会选择丢弃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信仰，转而选择堕落？ 白狼复杂地问道：“你是花院的还是雪院的？” 他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个极为优异强大的人，在军校的时候一定不是普通学院的学生。 第一军校里高级学院一共有四个，风花雪月，花院是人数最少，最特殊的那一个院系；而雪院是最优秀，任务完成率最高的院系。 花院的异能等级可能不高，但是非常特殊，有时和s级对战的都不会落下风，很符合新人的异能状况。 而且由于他们异能特殊，普遍精神状况都堪忧。 可是白狼却莫名觉得新人更像雪院的那群把任务和军规当命一样的疯子。 如果新人真的是雪院的人，那么白狼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愿意与星盗为伍。 枭枫笑容微微一僵，他着实听不懂，只好随意糊弄过去。 白狼知道枭枫不愿意承认，毕竟这也算揭别人伤疤，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会和你说说雷诺的异能的，只是他几乎都是悄无声息地使用，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 白狼严肃道：“但是你要是想在他手中活下来，异能等级至少要到a。” 枭枫随口道：“低一点低一点，太高了，c行吗？” 白狼语塞，看着枭枫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枭枫甚至能感受到白狼的不可置信： 你以为这是在买菜吗还能讨价还价的？ 知道枭枫没打算和他一起走白狼就干脆地离开了，临走之前白狼神情有些复杂，罕见地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声音冷淡地问道：“你叫什么？” 枭枫之前编的名字也没被叫过几回，忽然被问起来他也是头脑一片空白。 他依稀记得萧温好像说过他的假名像一种食物来着，于是思索片刻，笃定地回答道：“鸢潇。” 白狼语气依旧冷冷地，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这次却有什么细微的地方不一样了。 他眼眸沉沉，说道：“我记住你了。”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的。”白狼郑重道。 白狼本身性子就冷，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他们的飞船停在外面没法用，但幸好基地里还有极小型的飞行器，白狼驾驶着从基地顶层离开。 离开的声响引来了许多尸群和怪物，不过白狼技术好，倒是没造成多大阻碍。 此时基地中唯有枭枫和雷诺两个还活着的人。 弹幕大为不解，有些人更是嘲笑枭枫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次见到这么狂的新人，比自己强的都死了还不知道跑，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从雷诺手上活下来吧】 【说实话，他能活到现在主要就是运气好】 【救命啊，为什么看个直播都能吵起来】 【欠哥确实深藏不漏，感觉我这位刚刚看上的新老公要凉】 【别吵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对新人来说确实和狼哥一起离开是最合适的。】 【外面有尸群，基地里又有未知的生物污染，欠哥还像个游走型boss，新人等级经验又低，这波我是真想不出除了逃还有什么能活下去的法子】 【明明和狼哥一起走就能保住命，而且狼哥欠新人一条命，肯定会保新人进太阳花，我不明白新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弹幕激烈地讨论着，谁也没想到枭枫突然凑近了直播界面，一时那张覆着诡面的脸突兀地放大，颇有种诡异的美感。 所有人都不知道枭枫想要做什么，一时间直播界面上疯狂刷屏。 枭枫没去管它们，歪了歪头，绯红的眼角衬得他脸上的诡面更为妖冶，像个噬人魂魄的妖怪。 他轻笑着，凭空敲了敲直播界面，仿佛在敲什么办公室的门一般，语气矜持道：“老板在吗？” “我有些好看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给您看看了。”他的语气兴奋极了，透着几分几近病态的疯狂。 25、死亡菌丝 【我悟了，欠哥虽强，但是得听老板的，新人这波是在讨好老板】 【这波属实是抓住重点了，我脑子要有这么好使现在老板的位置都是我的了】 【但是就算讨好了老板，欠哥要是就是想让新人死，不听老板的话怎么办？】 【不能吧，欠哥有这么胆大妄为吗……嘶，他好像还真有】 直播界面里枭枫一个人走在基地的走廊里，他似乎对要给老板看的东西很有自信，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太阳花的人也在看自己团队的直播，很多人对于枭枫想要讨好老板来求活命的行为嗤之以鼻。 “我说为什么不和白狼走，原来是想要给老板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吗？”有人嘲笑道。 另一个人眼中略微有些惋惜的神色，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浓烈的恶意：“新人这个身段，估计脸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只是可惜了，老板脾气可是怪的很，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就老板那个性格，搞不好直接把人扒皮做成工艺品卖了。 别的星盗团也许可以靠脸活下去，但是太阳花是基本不可能的。 “林峰和星霜那样爷们的都死了，这种人居然还能活着，这狗.日的世道真他.妈恶心。”一个满脸伤疤的星盗啐道。 而更多的人是神情带着恶意的愉悦，毕竟新人确实好看，这样一个要靠讨好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人来到太阳花，不难想想如果没人护着会遭受什么。 甚至有些星盗想着即将要到来的‘福利’下面已经悄悄地支棱起来了。 这并不夸张，在边远星系这样的地方，本来暴力，犯罪，性和死亡就是难以分开的，这样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毕竟血腥的性.爱也是很多人发泄暴虐的途径之一。 然而他们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随着时间地推移，枭枫身边的场景里白丝愈发浓郁，一开始只是空气中隐隐约约地出现零星的几缕蚕丝一般的，肉眼难以看清的菌丝，而到了现在那些菌丝几乎已经成束成束地生长，直播界面里随处可见。 “新人到底想让老板看什么？他看不见这些菌丝吗，为什么不回头？”有人不解道。 “我记得白狼也没怎么吃蘑菇块，他和萧温的中招单纯是因为吸入了空气中的菌丝，新人也就是运气好才一直没事，但是再这样下去绝对也会被污染。”旁边的人也分析道。 “他该不会是精神力太低中了幻觉吧，哈哈哈哈……” 忽地，有一种声音在满是恶意的氛围中猛然响起：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在新人那种境地，还被雷诺盯上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吧？” “萧温那种实力的都被那么轻易地杀掉了，组织里还算照顾自己的前辈也被逼自尽，一般人早就崩溃了吧？可新人却还能想到用老板来制衡雷诺，这是极为冷静的情况下才能想出来的法子。” “仅仅这一点，就是极少的人才能做到的。” “而且我们只是旁观的人而已，如果把我们也放到那个境地中，在场的各位有几个能活下来？” “新人的行为是聪明的，只是有林峰他们在前才会显得那么没有骨气。可是和活着相比，尊严又值几个钱啊？” 这番话说出来，更多的声音也开始附和起来。 “确实，新人其实心理素质已经很厉害了。” “而且他看湖底那些尸体的时候太冷静了，各位想想，你们自己还是新人、第一次在污染地的时候，是什么表现？没吓尿都要夸一句胆子大了。” “而且其实新人发现了很多的重要线索，最后的真相也是新人推断出来的。这真是一个新人该有的实力吗？” 双方各执己见，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是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轻声叹道：“好吧，我承认，新人确实有做1的资本。” 正在吵得激烈的两方众人：？ 你们同别太离谱。 枭枫本人对观众们的反应一无所知，实际上他也早就不关注这些观众的想法了。 不知道是菌丝还是异能的副作用，从想通所有的一切后枭枫就感觉到自己变得异常地兴奋起来，整个人都仿佛轻飘飘的，宛如踩在云中一般，头脑不甚清醒。 他明白自己实际上是在愤怒，可是这种愤怒却越发让他感受到愉悦。 周围的菌丝愈发浓郁起来，枭枫不知道自己所谓的‘穿越金手指’能不能杀死不断侵入体内的菌丝，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他走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此刻，连地板上都已经覆盖着厚厚的菌丝，仿佛是白色的地毯一样，踩上去软乎乎的，有时还会像蠕虫一般扭动着，就像是踩在一朵朵蛆组成的活的云彩一般。 那双仿佛狐狸一般妩媚的眼眸抬了起来，直播界面上所有人都看清了枭枫停在了什么地方。 ——是路加的房间。 太阳花的人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就算能讨好老板的东西在路加的房里，新人也没命拿吧？” “而且他现在就已经被污染了，明明之前都挺聪明的，现在是要做什么？为了讨好老板命都不打算要了？” 直播中，枭枫的神态满意极了，轻笑了一声，长发半遮着那张妖冶诡异的诡面，越发像一个噬人血肉的艳鬼。 路加的门已经被菌丝腐蚀殆尽，门口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菌丝，死死地封住了入口。 弹幕也突然有人反应了过来： 【我艹我艹，我突然反应过来狼哥是什么时候被污染的了，艹，欠哥真狗啊！】 【对对对，我也反应过来了，就是一开始大家都进了路加的屋，只有欠哥是一直站在屋外的！】 【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都没说！】 【所以进这个屋是会被污染的！新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疯到要进去吧？】 【为了讨好老板做到这个地步吗？我要是老板我反正心动了】 枭枫眯了眯眼睛，伸手扯掉了门口的菌丝，那些菌丝看起来宛如死物，但是众人都明白它们正在不断地侵入枭枫的身体，而枭枫却浑然不觉，面上的笑容更加癫狂。 屋里白色菌丝大片大片的生长着，完全地遮挡住了视线，枭枫像拨开蜘蛛网一般动作随意，很快地就来到了路加的床边。 他歪着头，浑然没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一般，对着直播界面轻笑道：“我想给老板看的，就是这个。”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老板的‘新货’应该就只剩这一个了吧？”他询问着，语气却是早就知道答案的笃定。 武忠的尸体没有菌丝，所以后来萧温找人处理掉了，林峰和星霜的尸体都变成了石头，萧温长势不好，被雷诺搞得只剩下了一张人皮，外面的尸群又都是些不合格的‘货’，老板这桩生意做到最后竟只剩这一个‘货’了。 太阳花的人此刻恍然大悟，有人语气赞叹：“新人确实很聪明，屋里都是菌丝，雷诺也不会进去的。污染地失控之后也就没人会再去，老板这货就算废了。” “新人能想到主动帮老板解决难题，确实讨好在了老板心坎上。” 弹幕更是纷纷感叹： 【都被污染了还坚持带货，就这种敬业的精神欠哥不穿鞋都追不上】 【不知道老板感动没，反正我是感动了】 弹幕一片赞叹之辞，甚至还有当场挖人的，即使听不见枭枫也觉得吵极了，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它们。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餐刀，刀身流畅小巧，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枭枫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撩开床帐一般轻轻撩开那些菌丝，眉眼低垂，不甚清醒的状态让他的眼眸看起来十分缱绻多情，像极了古老文书中记载的那些以人血为食的贵族生物。 离得近了枭枫才发现，路加的床上有两个人形的生物被菌丝缠绕起来，就好像是两具尸体被紧紧地缝合粘连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一个人形物是正常的人体大小，另一个却要更小些，有些像是幼童的身形。 可能是这些菌丝的某种器官，或者某种繁殖方式。 大概是因为脑子不太清醒，枭枫的猜测也靠谱了起来。 他不再去想更多，手上猛然发力，不算太锋利的餐刀直接捅进了路加的尸体里。 那具尸体被菌丝寄生得差不多了，刀子捅进去的触感湿润而柔软，甚至没有触碰到什么骨骼肌肉，就好像是真的捅进了一只巨大的蘑菇里。 那股特殊的气味又传来了，可是这次枭枫却兴奋极了。 他带着陶醉的笑意，红着眼睛，姿态优雅至极地将那具尸体疯狂地捅了几百刀，到了最后尸体都碎得不成形状，黏稠的汁水浸透了被单，又缓慢地从床上滴落到地面上。 枭枫踩在那些大滩的汁液里，气味无孔不入，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枭枫整个人都仿佛被泡进了罐头里，呼吸之间都能依稀察觉到菌丝的纠缠。 他闭着眼睛陶醉地吸了一口气，微抬着头，头颅正对直播界面，脸上带着极近癫狂的笑意：“老板，你看到了这个唯一成功的货品了吗？” 枭枫的语气甜腻极了，直播忠实地传递了他包含恶意的声音：“看到了？很好，现在没有了。” 所有人都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们怎么能想得到，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要讨好老板，而是要彻底把老板得罪个透彻！ 此刻众人才明白，枭枫哪里是要把这个货带给老板，他是要直接毁了老板的货！怎么会有为了让老板赔本连命都不要的疯子！ 枭枫把垂到胸前的长发别在而后，他的衣衫大敞，此刻他的锁骨和胸膛显得愈发明显，散发着不正常的晶莹的光泽。 弹幕已经被震撼地空白了好一会了，殊不知枭枫的这个行为仅仅只是个开始。 在污染地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枭枫的袖口早就磨损得不行了。他斯条慢理地卷起袖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半截小臂。 经过刚刚的发泄，他看起来冷静多了，也不再像个疯子了，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就好像是来参加某个宴会的富家少爷，甚至还有种温润之感。 他松松地拿着那把餐刀，眉眼低垂着，此刻他又不像矜贵公子了。 而是像个神情悲悯的佛像，目光却清冷淡然。 床上本来完整的尸体已经被几百刀捅得稀烂，枭枫微微俯身，随意地用餐刀插起了一小块还算完整的，神色自然地放入了自己口中。 就好像那是再平凡不过的肉排，而不是床上异变的尸体的碎块。 坚硬的餐刀触碰牙齿发出细微的声响，枭枫猩红的舌头一闪而过。 他的眸子宛如蛇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直播界面。 “多谢款待。” 枭枫咀嚼着变异的尸块，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