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青梅,酿成酒》 第一章 挂牌 承运三十七年,秋雨绵绵几日。 朝堂动荡数月,随着镇北将军府被抄家诛族最终落下帷幕。 世人唏嘘之余,唯一幸存的将军府大小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拂春院的金桂被秋雨打落,只留寥寥残香。 雅座偏角处坐着的两人,酒盏相碰。 其中一人忽开口,“可惜了!名动京都城的将军府嫡出小姐竟沦为官妓……” 另一人闻言蹙眉,四下看了一圈低声呵斥。 被训斥的这人不以为意,蒙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 华灯未上,拂春院内就已挤满了京都城的显贵。许是吃了酒亦或者等得不耐,时不时就有人叫嚣。 “让曲澜玥出来!” 佛春院的主事赔笑:“让各位爷久等,今儿是我们澜岄姑娘挂牌的头一日,总有些羞怯,且再等等!” 入院之人越来越多,主事满脸堆笑,迎来送往,看着台下这些勋贵,心中思量。 她一青楼老鸨,也算是阅女无数,可曲澜玥这般绝色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尤其是方才一上去瞧。那真真是惊艳,柳眉星眸之下朱唇小巧如樱,肤白如玉,风韵楚楚。 “咳咳!”吵嚷的人群中刻意而为的声音引了不少人回首! “哟,徐二爷!快!给徐二爷上最好的茶!”主事嬷嬷一看来人是国公府的徐毅,脸上的笑容更是殷勤,连忙迎上前去! 拂春院的人见到徐毅就像是瞧见了一座金山,至于旁人怕就只能看看热闹了。 徐毅一出现,这曲澜玥他们是不敢想了,这厮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浪荡纨绔。虽不是个好东西,可架不住家中有势,外祖家有钱,就算瞧不惯也只敢怒不敢言! “澜玥姑娘怕是要吃苦头……” 有人窃窃私语。 徐毅睨着眼看了看身边这些人,一个值得他放在眼里的都没有,哼哧一声,颠着一身肥肉大摇大摆坐在了最中央的梨花木扶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大声说道。 “本小爷今日也让你们开开眼,瞧瞧那自诩清高的将军府小姐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说完这话,似想起什么,持扇在脑门一拍:“你看看我这记性,哪还有什么将军府,她爹那卖国,尸首都不知是进了哪只野狼的肚子,哈哈哈!” 徐毅一副志在必得的嘴脸着实让人厌恶。可碍于其身份,众人虽有不忿的,却也不敢置喙。 “徐二爷,话是不错,可咱澜玥姑娘终究不是一般人,您可别…”拂春院主事早就摸清了徐毅的脾性,财大气粗,关键是无脑,激将法与他屡试不爽。 果然,话一出,徐毅头一歪嘴一撇,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便掏出一叠银票在手中摔打,全是千两面额。 “再废话,小心本大爷收了你这拂春院!” 徐毅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瞪向主事嬷嬷,大声呵斥。 “是是是,奴家这嘴,欠打!”主事嬷嬷装样掩面在嘴上招呼了两下,见目的达成也不再于他说些没用的。 第二章 争抢 主事嬷嬷瞧着该来的大鱼都到场了,也不再磨挫大家的耐心。 “各位爷,今日头次挂牌的澜玥姑娘不用奴家多做介绍,即便没有见过那也绝对有所耳闻,样貌才情,皆是咱们京都一等一的。只唯有一条,澜玥姑娘自幼习武,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床笫之欢上误伤了哪位爷,与咱们拂春院可没有关系,若是畏怕,咱们这儿还有许多可心的姑娘,您随意挑选,若是不怕的,您就准备好银子,奴家可要请咱们澜玥姑娘出来了!” 徐毅听罢顶了顶后槽牙,啐了一口。“一个小娘们,还治不了她!” “请澜玥姑娘!” 声落,众人齐刷刷的望着二楼方向,满脸期盼。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缓缓走来一身着玉色烟罗银丝轻纱裙的女子,单单那玲珑有致的身姿,便叫一众人软了心肝。 再往上瞧,纱巾遮面,袅娜身姿,若仙若灵。一双眉眼似蹙似郁,却依旧如皎月似琉璃。 台下之人不乏勋贵,却无几人见过曲澜玥真容,就连那徐毅也只在皇后的赏花宴上远远见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便生了不该有念头,想休妻再娶,日日围堵在将军府外,被将军府的下人抓住辱骂一番才算作罢。 如今将军府倒台,镇北大将军曲忠镇膝下只有这一女,如今也被皇后下旨充为官妓。可是让徐毅这只癞蛤蟆逮着了机会。 拂春院的主事嬷嬷见澜玥还算乖巧,揪着的心放下不少。 这位主儿打来到拂春院即不反抗,也不顺从,除了废了一位小厮的手倒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原也打算找人废了她的一身功夫,可后来一想,男人嘛总喜欢挑战,乖巧懂事的反而被视为无趣。如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真出了事自也是不怕的! “哎呦,瞧瞧咱们澜玥姑娘,怕是天上的仙女也自愧不如!”主事嬷嬷想着自己与其说了半宿的实心话,今日又这般乖巧,想来是想开了,女人既到了这个地方,哪还有什么光明大道! 台下的众人痴迷的看着曲澜玥,更有几位摩挲着下颌的胡茬,眼神迷离。 曲澜玥立于台上,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其中不乏在曲家落难之际踏上一脚得,最后目光停留在徐毅身上,放浪的模样看的曲澜玥只觉得恶心,恨不能立刻上前取他性命。 “澜玥姑娘,本小爷当初想娶你为妻,你还瞧不上本小爷,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你说你何必呢!”徐毅也瞧见曲澜玥在看他,还想着在澜玥面前留给好印象,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伸手去摸澜玥的绣鞋。 曲澜玥眼中似带着寒霜,冷哼一声,侧过身去。 徐毅见她这般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笑,“不过,往后你好好伺候小爷我,爷定会好好疼惜你!” 曲澜玥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抬眸再次往人群寻去。 “好了,各位爷,瞧也给你们瞧了,接下来就看哪位爷有幸与我们澜玥姑娘共度一夜春宵了!请出价吧各位大爷!” 主事嬷嬷一语闭,锣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响彻拂春院。 “一万两!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跟小爷我抢美人!”徐毅大声叫嚣道。 “徐二爷一万两!还有更高的吗?” 徐毅的这个出价,已是破了天际的高,哪有人会为了这区区一夜春宵掏出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果不其然,旁人一听噤声下来。 拂春院的妈妈见状,已是有了思量,摇着手的缎面扇,“各位爷,若没人出价高过徐二爷,澜玥姑娘这初夜可就归了徐二爷了!” 身侧的曲澜玥闻言,本还蹙起的秀眉,竟松缓了几分。 “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徐毅自觉这方面京都城内无人能越了自己前头,掸了掸衣裳就要上台去牵澜玥。 “即如此,徐二爷您可得好好疼惜咱们澜玥姑娘……” “一万一千两!” 拂春院妈妈的还没说完,人群中传来出价声。 徐毅自然也听到了,被人坏了好事,扭身转头骂去,“哪个不长眼…”待认出来人,顿时哑火,两眼瞪的老大。 “祁王?” 第三章 见故人 来人一身绛紫色直惙锦服,金镶玉带束腰,容貌俊美威严,尽显不凡之姿。 拂春院的主事最先跪在地上行礼。“不知祁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侧身时发现澜玥没有跪下,连忙拽过,“澜玥,见到祁王殿下还不行礼?” 若说最为惊诧之人,当时曲澜玥,看着进来的萧祁,眼神中的冷意比刚才更甚。 来人一手置于后背,舒笑缓步移至曲澜玥跟前,“都起来吧,本王恰巧路过!” 萧祁似没在意澜玥跪不跪他一事,话罢侧目看向曲澜玥。 澜玥看着眼前之人,愤恨之意涌上心头。 因着萧祁的到来,众人的心思都从曲澜玥身上歇了下来,只好奇他来此目的是何? 萧祁突然展眉笑了笑,“瞧着澜玥姑娘在此处,还不错……” 曲澜玥听罢,垂眸屈身微微施礼:“皇后娘娘亲自下旨,澜玥岂敢不从!” 介于他们二人从前之事,主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忙接过话。 “王爷,您刚来可能不知,今儿是澜玥姑娘挂牌头一日,刚刚徐二爷摘了澜玥姑娘的牌子……” 萧祁装作一副不知其事的样子,“原是这般,刚一进门还以为是拂春院的沁娘又作了新画,那倒是抢了徐二公子的心头好了?” 徐毅被萧祁点了名,虚虚一笑,说道,“王爷说笑,不过一个玩意!” 徐毅虽心中不甘,可萧祁如今在帮太子做事,犯不上为了一个女人生出事端。 “王爷的意思?”拂春院主事疑惑问道。 “本王曾也说过,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今儿既恰巧得了这样的机会,自是要讨一讨。” 澜玥听了脸色微变,再次屈下身姿:“当初是澜玥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望王爷恕罪!” 萧祁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此时说这些,澜玥姑娘不觉晚了嘛!” 澜玥见状顿了顿,忽然扭头看像徐毅,一脸柔情委声道,“徐公子……” 徐毅被澜玥这一下惹的有点不知所措,他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曲澜玥,一声‘徐公子’就让他软了腿,咽了咽口水欲要上前! 萧祁冷笑,“随风。” 萧祁身后之人会意,将怀中的银票交到拂春院主事手里。 拂春院的主事眼看萧祁铁了心不放过澜玥,也是没法。牵过澜玥的手叮嘱,“王爷摘了你的牌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好好伺候王爷。” “王爷,二楼请!” 澜玥见事已至此,看徐毅的眼神霎时冰冷,转身离去。 二楼房内。 曲澜玥往后可就是拂春院的头牌,主事妈妈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住的用的皆是上等。 房门关上,曲澜玥看着坐在一旁的萧祁,“王爷可想好了?进了我这房门回去要如何跟府中的侧妃交代!” “本王的事就不劳澜玥姑娘费心,只是本王似坏了澜玥姑娘的好事……”萧祁睨着眼睛看向澜玥。 澜玥将脸上的面纱摘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仰头饮下,酒盏重重放下,冷声道。 “王爷说的,澜玥不明白!” 萧祁细瞧了她一眼,眉心微拧,心里某处竟隐隐作痛,半晌没有言语。 曲澜玥望着他轻笑一声:“王爷若是来羞辱澜玥的,澜玥自是尽数受了,若是装好人的,我劝你还是罢了吧!” 萧祁欲开口,便见澜玥脸色愈发不对。上前拿过其手中酒杯,置于鼻尖。 “这酒里放了东西!”萧祁说到。 澜玥意识尚且清醒,只是恨自己在萧祁面前又一次失了防范,“无所谓了,进了这拂春院,左右不过伺候男人……” 萧祁见她这般,额上青筋微现。“你当真这么想的?” “不然呢?死吗?” 曲澜玥红唇微动,轻飘飘地几个字,重重砸在萧祁心上。 萧祁看着眼前之人,幼时灵动俏皮,少时清纯靓丽,如今明艳动人。 “那日……” “王爷不必多说,当日是澜玥思量不周,险些连累王爷!”曲澜玥打断了萧祈的话。 想起那日,澜玥只恨自己蠢不自知。 第四章 往事 边关传来消息说父亲勾结敌军,至数千将士惨死沙场,圣上大怒,吐血昏迷于朝堂之上。 太子摄政第一件事就是赐父亲腰斩!曲澜玥怎么也不信一生忠良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跪求往日与父亲交好的大人,求他们替父亲求求情,望能细查。哪想跪边整个京都,不是闭门不见,就是称病不适。 澜玥实在没法,滂沱大雨之下跪在祈王府门口,求见萧祈,萧祈是她最后的希望…… 不想跪求许久,没有等来萧祈,却等来了萧祈的侧妃,徐菱儿! “曲澜玥,你还真是脸皮厚啊,两日前暗指我们王爷游手好闲,胸无大志,今儿竟还好意思来求我们王爷!” 徐菱儿本就讨厌曲澜玥,或者说京都城中,没几个官宦小姐喜欢曲澜玥,她太过耀眼,就如那无暇的皎月,而她们就似一旁的星星点点,怎么努力都没法越过她。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侧妃娘娘让我见王爷一眼,只要让我见王爷一面,澜玥任侧妃娘娘责罚!”澜玥跪爬在满是泥泞雨水的地上恳求道,此时的她除了萧祁已经不知道还能求谁。 徐菱儿见到这般模样的曲澜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曲澜玥,你不是孤傲吗,你不是清高对旁人不屑一顾吗?这样吧,你答应去给我那不成器的二哥做妾,我便同意放你进去见王爷!” 曲澜玥一愣,缓缓抬起头,雨水打在脸上,冲去了嘴角鲜红。 “你…” “怎么?不肯?”徐菱儿冷哼一声,“那便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曲澜玥看着一步一步离去的徐菱儿,看着缓缓关上的祈王府大门。 悲切喊出:“我愿意!只求侧妃娘娘让我见一见王爷!” 徐菱儿听罢,扭着身子一步步来到曲澜玥身边,脸上掩不住的畅快:“哼!本侧妃后悔了!” “求娘娘成全!”被这般羞辱曲澜玥还是一下一下叩着头。 “菱儿!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回来,小心着凉!” 曲澜玥闻声,磕头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望着由远走来的萧祈,心像是被撕扯成好多片。 “打发了便回去,若是着凉怎么是好。”萧祈关切地揽过徐菱儿,睨了一眼跪在地上曲澜玥,没有一丝怜悯。 “王爷,曲小姐执意不走,妾身也是心疼多劝了她两句,怎想她竟要妾身帮她搭线给我二哥,说想给我二哥做妾…”徐菱儿半倚在萧祈怀里,一脸惋惜地说。 萧祈听罢,笑笑。 “你回吧,你父亲的事没人能帮你,至于给徐公子做妾一事怕你也不能如愿了,皇后娘娘下旨了,你们将军府女眷…充妓!” 澜玥听罢,只觉得这雨水好似淬了剧毒的飞针,扎在她身上,疼进了心里。 这便是曾许诺要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 愣了片刻,澜玥踉跄起身。绣鞋因泥水的浸透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纤细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一步深一步浅走的决绝。 萧祈望着渐渐模糊在雨里的身影,眼神似凝了霜。 人影再次重叠,却是眼前这般绝艳娇媚惹人怜。 “王爷想看我的笑话,如今也看到了,您回吧!”澜玥也察觉这酒里的东西不一般,到底是自己大意了,端着自若的模样下了逐客令。 萧祁坐在一旁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紧缩的眉峰,跟他纠结的内心一样解不开。 “本王可是花了一万多两才进了你这房间,你让我回哪去?” 如火烧般的燥热让曲澜玥有些难耐,不愿在萧祁面前丢了这最后的一丝脸面,撑起身子往外走去。 可无奈废了好大功夫房门依旧打不开。 此时门外远远传来:“姑娘别费力气了,嬷嬷说了祁王让开咱们才能开门!” 曲澜玥听见这话望向里间的萧祁。 萧祁也瞧过来,没有理会外面的人,抵身伏在曲澜玥面前轻声问道。 “难道本王还不如那徐毅?” 曲澜玥只叹自己可笑,眼中透着悲凉:“王爷说的不错,还不如是徐毅!” 萧祁知道曲澜玥如今定是恨透了自己,既然已经恨了,万劫不复又当如何。 第五章 贪恋 萧祁俯身勾手将曲澜玥禁锢在怀中,唇瓣有意在她耳边摩挲:“你曾说过,本王这样的俊俏男儿很招人喜欢!” 尘封已久的过往一件件涌上心头,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曲澜玥脸上。极力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萧祁,你放开我!” 萧祁惘若未闻,桎梏在她腰间的手不由收紧,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一般。 酒中之物起了作用曲澜玥渐渐没了反抗的力气,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做着徒劳的抗争。 怀中之人面色潮红,檀口微张,诱人不已。他再难自持低头吻了上去,本想轻啄,可触碰到那一片柔软,便像中了蛊毒一般不能自拔。 萧祁这突然的举动惹恼了曲澜玥,扭头躲避,却被其紧紧扣住。 唇齿之间袭来的腥咸不知是谁的,曲澜玥又气又恼,可却无力制止。萧祁探索着让他着迷的每一个角落,让曲澜玥没有喘息之机,神情渐渐恍惚。 萧祁眼角泛红,欲念渐渐吞噬理性,明知不可,却难自拔,抱起泪痕楚然的曲澜玥走向床榻。 衣衫散落一地,身下之人就如稀世珍宝,让萧祁欲罢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祁才停止了一次次的攻掠之势,眼神中情欲还未散去,看着身下眼角含泪的曲澜玥,萧祁俯身吻去那抹晶莹。 “如今可还觉得本王不如那徐毅?” 曲澜玥听罢觉得似有冰锥刺入心中,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从其身下挣脱,扯了锦被盖在身上,红着眼眶说道。 “王爷即羞辱够了,那便请回吧!” 萧祁听了她的话,当真就起身穿上了衣服,就如那些逛青楼的公子哥一般,没有一丝留恋起身离去。 曲澜玥泪如雨下,恨自己如今竟还会被他左右心绪! 出了拂春院,萧祁身旁便多了一个随风,将怀中一物交予他:“想办法带进王府!” 随风拧眉,想劝诫,话到嘴边止住,犹豫片刻双手接过萧祁手里的东西。 一番交代之后,二人一个直奔皇宫,一个回了拂春院。 借口来取萧祁落下的东西,随风顺利进了曲澜玥的房间。 将将收拾好自己的曲澜玥看见随风手里的东西,满脸震惊之色,“祁王这是何意?” “属下不知,只是前来传话,请姑娘随属下去王府!王爷还说,杀一个徐毅除了泄愤得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何苦脏那个手!” 曲澜玥不知萧祁是如何看出她的心思,想起方才一场荒诞。迟疑,以她如今的身份,去到萧王府要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萧祁。 “我若不去呢?” “姑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做!” 随风冷淡的话语让曲澜玥知道在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不知萧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眼前之物却让她别无选择。 头一日挂牌的曲澜玥被祁王领回了府,可是心疼死了拂春院的嬷嬷,立马书信一封送了出去。 萧祁一人策马到宫门前时,被守卫拦了下来。 意料之中,萧祁从马上跨步而下。“本王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尔等速去通报!” 第六章 计谋 前去禀报之人再次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萧祁入宫后,先去了陛下寝殿,如之前一般只能隔着屏风叩首请安。询问了太医几句便去了东宫。 东宫此时灯火通明,不知是为等他,还是刚见完什么重要的人。 萧祁进殿后,跪地行礼,“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萧廷虚长两岁,长相不肖父不肖母,随了母家娘舅,浓眉阔脸,有些粗狂。瞧见来人,扶额的手放回案上。冷声道:“祁王,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未让萧祁起身,他只能挺直脊背缓声到来,“臣弟今日前去看望抱恙的宰辅杜大人,竟在曲府附近发现一可疑之人,本想活捉拷问,谁知那人明知不敌任负隅顽抗,最后咬舌自尽。搜身后竟发现是镇北军!臣弟觉得兹事体大特前来禀报!” 萧廷闻言双目瞬时犀利,“他可有说什么?” 萧祁摇了摇头:“不曾!” 萧廷似长舒一口气,呵责:“定是乱臣贼子的余孽,尸首现在何处?” “刑部大牢,臣弟怕有疏漏,已交予刑部!” 刑部如今归徐憎管辖,萧廷点了点头,示意萧祁起身。 “殿下,除此外,随风还听城防说近日总有面生之人入城,虽盘查无误,可这些人都会去一个地方这就让人不得不生疑!” 许是没想到还有旁得事,脸上有些不耐,“这种小事还需跟本宫提及吗?觉得可疑便统统抓起来严加审问!” 萧祁双手一揖,恭敬说道,“殿下勿恼,只是那地方实在特别,不宜如此,怕引起恐慌。再者臣弟今日也是前来请罪!” 一听萧祁说自己有罪,萧廷抬眸,似来了兴致,“何罪之有?” “臣弟善做主张,将曲澜玥带回了府中!” 萧祁话毕,四下像是突然静寂,就连太子身旁的侍人都顿了手上动作,等着太子发怒。 果不其然,萧廷听罢瞬时阴郁着脸,挑眉怒道:“祁王这是要跟母后对着干?” “皇兄错意!此举只是缓兵之计!近日朝中总有生事之人,眼前正是关键之际,不可再引起事端!”萧祁拧眉娓娓言之,倒真想是在为萧廷出谋。 萧廷轻嗤一声,“皇弟怕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臣弟知晓,此事定会引起皇兄与母后疑窦,可思量再三臣弟还是觉得此举为两全!拂春院那儿地,来往人员杂乱,总不好都抓起来审问,惹得百姓心中惶惶。你我都知那是鱼饵,可若鱼池的鱼太多,怕也没那么容易抓住我们想要的那一只!”说罢对上萧廷考究的神色,任是沉稳自若。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小人之心了!”萧廷嘴角一扯,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倒是说说看!” 萧祁将心中所想细细说与他听,其中细枝是何旁人不知,他们听到的就是祁王醉酒犯上,竟还替罪臣求情,惹了皇后大怒,罚了三十杖让其回府思过。 萧祁替罪臣求情被打一事没一会儿就在宫里传开,萧祁的母妃听罢慌了手脚,哭哭啼啼前来给萧祁求情。看着被打得不能起身的萧祁,哭天喊地,不成体统,也皇后呵斥回自己宫里思过,不得旨不出。 众人散去,东宫正殿走出一人,“太子殿下如何看?” 萧廷冷笑,眼中透着狠厉:“本宫正想如何除掉他,既如此,且让他再活上几日吧!” 萧祁被抬回祁王府时天已大亮,这边的徐菱儿得知曲澜玥被接到了府上正要去找她麻烦,忽一听萧祁被皇后杖责,顿时像是无根的浮木,没了方向。 一见到萧祁便伏在他身边哭天抹泪,“王爷,你糊涂啊!” 萧祁安抚着她,“不用担心,本王没事!” 第七章 情敌见面 相对于萧祁的伤势,她更担心此事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王爷,你怎会去替曲家求情?皇后娘娘可是真恼了你?” 徐菱儿是皇后的侄女,故而即便是个庶出也做了萧祁的侧妃,她自然清楚,所有的依仗都是来自皇后。如今陛下重病卧榻,皇后携太子摄政,一旦陛下驾崩,太子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徐菱儿实在不明白萧祁怎会在此时替她最讨厌的曲家求情。 “侧妃娘娘,借一步说话!”一同而来的皇后亲信将徐菱儿唤到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言语几句便离开。 这几句话虽让徐菱儿的心归位,但转念一想,那曲澜玥就是要留在府中了,手中的绢帕险被撕碎。 请来大夫看了萧祁的伤势,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面容出现在萧祁面前。眼中含泪,满是疼惜伏在萧祁床前,“王爷,你这般可是心疼死妾身了!” 萧祁趴在床上,额间补满汗珠,俊俏的脸颊略显惨白,对着徐菱儿强扯一抹笑容,“让你担心了,无碍,过几日就好了!” 徐菱儿用绢帕拭去眼角泪水,催促大夫快些上药。 处理好萧祁的伤,已过晌午。 下人退去,只留下徐菱儿一人,不等她开口,萧祁先发制人,“菱儿,本王也是没法子,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旁得都不重要!” 徐菱儿本还想拿捏着此事让萧祁与她亲近亲近,如今责难的话梗在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王爷你是知道的,曲姑娘本就不喜妾身,如今在咱们府里,又是那样的身份,妾身都不知该如何待她!” 萧祁在徐菱儿手上拍了拍,低声道,“自是依着你的性子来,本就是要演一出戏,若是能得到咱们想要的那是最好,若得不到也不能让旁人得到!” 徐菱儿不知萧祁眼中的狠厉是真是假,可如今他都这样说了,想来也不会护着那曲澜玥。她与曲澜玥原就是不对付,既来到她眼皮子底下,怎可能让她好过。 叮嘱萧祁好好养伤,徐菱儿揣着一肚子火去了后院。问了几人才知曲澜玥被安置在了沁园,心中的怒火更是难掩。 曲澜玥本就等得焦急,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迎上前发现竟是徐菱儿。 “你个贱人!竟敢有胆子进我祁王府!”徐菱儿拿出女主人的架势走到曲澜玥身边,抬手就想往曲澜玥的脸上打去。 手掌还未落下,便被人桎梏在半空。接着便被一股力量甩向一旁,摔倒在生硬的青石地上。 徐菱儿没想到曲澜玥竟敢反抗,又羞又恼,冲着身旁的下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将这贱人捆起来!” 曲澜玥面色冷如寒霜,对上面前这群人,片刻思索,终还是放弃反抗,任由几个下人将自己钳制起来。 见人被束缚起来,徐菱儿走到曲澜玥身边,咬着牙抬手就是一巴掌,“一个下贱之人,竟敢来污我祁王府院落,你也配?给我丢进柴房!” 曲澜玥实实得挨了她这一巴掌,白皙的脸颊片刻间呈现出五只手指印,火辣辣的痛感,让曲澜玥抿着唇望向徐菱儿。 柴房离此处有点距离,虽被束缚着双手,曲澜玥还是甩开两个下人拖拽,自己朝前走去。 身后的徐菱儿最不愿见到这般模样的她,每每此时一些难堪的回忆便涌上心头,她就更想要将曲澜玥摧毁撕碎。 第八章 疑心 徐菱儿正想着一会要怎么折磨曲澜玥,跟在身旁的嬷嬷在她耳边低声,“娘娘,老奴瞧着她走路不大对!” 这会儿的徐菱儿满心火气,一时没明白,没好气道:“怎么了?” “娘娘,她昨夜可是与王爷待在一起,您就不想想……” 她这话就如锐刺一下扎进了徐菱儿的心里,顿时身形一震,拧眉问道,“你瞧仔细了?” 那老嬷嬷又定住心神,细细打量。 “老奴只能说,瞧着像!” 这老嬷嬷也是国公府的老人儿,这方面的经验徐菱儿还是信的。 若真是如此,那萧祁的那些事儿又作何解释,难道是他故意欺瞒。 疑惑涌上心头,便一发不可收拾,那老嬷嬷伏在徐菱儿耳畔浅声低语。 “那还不快点去!” 想到此处徐菱儿一刻也等不了,手一挥不耐烦地让人快去。 曲澜玥刚跨进堆满废柴杂物的柴房,便被四五个侍女摁住,跟在徐菱儿身边的那个老嬷嬷上手就要撕她的裙子。这曲澜玥可是不能忍,饶是双手被紧束,凭着双脚几个连踢,将人踹翻在地。 伴着几人哀嚎声,曲澜玥望向门外发了话!“徐菱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之人也配在本侧妃面前叫嚣,给我按住,嬷嬷动手!”徐菱儿早已被气昏了头脑,指着身后的几个小厮让他们上前。 曲澜玥猜到了她大抵是为何,站起身来眼神锐利的望着面前几人。 “我要见萧祁!” 徐菱儿不为所动,斥责,“还不动手!” 四五个小厮加上四五个侍女一起涌上前,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果不其然,缠斗片刻曲澜玥还是被几人合力摁在了地上。 曲澜玥何时受过这般侮辱,费尽全力无法挣脱。只听裙摆‘刺啦’一声,那老嬷嬷的手摸到了曲澜玥的里裤,刚要扯下,门外传来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萧祁拖着伤痛来到柴房前,瞧了一眼被摁在地上衣衫凌乱的曲澜玥,再回身望向徐菱儿,眼中充斥着不解。 “菱儿,你这是做什么?” 徐菱儿没想到萧祁会来,如今还没有验明又不敢质问,只得推脱:“王爷曲姑娘方才伤了妾身,妾身害怕只能将人捆起来!” 萧祁的到来让曲澜玥如释重负,坐起身拢了拢被扯乱的裙衫,“祁王,你的侧妃想知道你我昨夜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如你自己告诉她,免得她这般劳师动众羞辱我!” 徐菱儿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连忙解释,“妾身……妾身没有!” 果然,一听曲澜玥这话,萧祁变了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徐菱儿,“菱儿是不信本王吗?” 徐菱儿神色有些慌乱,动了动嘴刚想解释。 “本王不举是数位太医看了数次下的论断,这一年你是受了很多委屈,可本王何尝不是身心都受煎熬,你既不信我,那便验一验,去传太医和女医!” 萧祁痛心疾首,责令下人快去请。 曲澜玥听罢不解,眼神在萧祁身上游走。 徐菱儿最是识时务,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敢在萧祁面前太过放肆。只得认错服软,“王爷,妾身只是不明白,怎得你与曲小姐处了一夜今日便去替她父求情,又受了下人挑唆,才有了这般糊涂的行径,还望王爷宽恕!” 第九章 谜团 曲澜玥垂眸不语,垂思静观。 少倾,萧祁目光在曲澜玥身上停留片刻,浅声说道:“本王瞧着还是验一验吧,若是让你心中存了疑虑,往后再与本王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徐菱儿何尝不想弄个清楚,可萧祁方才的反应让她不敢再多追究,瞥了一眼曲澜玥,轻嘲:“不用了,臣妾也是因方才曲小姐冒犯,气上心头。再说了,那种地方出来的,如何说得清楚!” 再者萧祁不能人道一事,若是大肆宣扬,她面上也是挂不住。只得将对曲澜玥的厌恶悄悄隐下,日后再做打算。 萧祁忍着伤痛将徐菱儿扶起,面露愧色,“菱儿,是本王对不住你!” 一场风波因萧祁的到来得已平复,萧祁全程没有正眼瞧过曲澜玥,更因其对徐菱儿无理,被责难关在了柴房。 徐菱儿虽心有不甘眼下也只能如此,只是回房之后立马书信一封差人送入宫中。 “皇后娘娘,您觉得侧妃娘娘信中所说是真是假?” 锦瑟一边替皇后按揉着肩臂一边疑惑问道。 皇后双目闭合,眉心时拧时舒。须臾后轻声:“太医那边说是无望了,这种事情菱儿这个枕边人都拿不准,旁人谁能知道呢!这个孽障能活下来已是命大,就算有点子不全的,也不为奇!” “娘娘,太子那边有些着急,说是怕夜长梦多,去了书信给国舅望能快些!” 皇后听罢,缓缓睁开眼,难掩愤恨,“本以为除掉曲忠振便可万事大吉,没想到这个老狐狸竟还留了一手,还没寻到吗?” 被问之人摇了摇头,低声,“不曾!” “那就且让他们再多活几日!” 曲澜玥被关在柴房一天一夜,双手被绳索勒出血痕,倚在一堆杂物旁,心中诸多疑虑未解,让她心中烦闷。 萧祁为何会有自己父亲的贴身之物,父亲如今到底是生是死,皇后又怎会容下自己待在祁王府,还有先前信件又是何人所为。 又是一个昼夜,房门被打开,一缕刺眼的阳光打在曲澜玥脸上,照的她睁不开眼。费力抬手遮住艳阳,缓了许久才看清面前之人是随风。 随风帮她松了束缚,冷冷说了一句。“姑娘,请随我来!” 曲澜玥见只有随风一人,没有多言,起身随他而去。 回了之前的院落饮了几口冷茶,曲澜玥抬眸望向随风,“我要见萧祁!” 随风持剑立在院中,像是在等什么人,忽闻曲澜玥出声,回过身淡淡:“王爷有伤在身不便,吩咐让您在此处安心休养!” 曲澜玥浑身无力,坐在椅子上,思踌片刻疑惑问道,“随风,我可是何处得罪过你?” “不曾!” “那我问一事,随云去了何处?” 听到随云二字,随风眼眸一冷,“不知!” 随云与随风自少时就跟在萧祁身边,与她也算相识,她自问从没有做过对不起萧祁之事,可不知怎么就成了如今陌路不如的境地。 随风候了一会儿,院里进来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给曲澜玥恭敬行了礼。 “姑娘有事可吩咐桃柳!”随风说完再没旁得话,转身离去! 曲澜玥只觉得心里窝了一堆事儿,她可没时间在祁王府这么待着,当初若不是萧祁拿了她父亲的贴身之物牵制,她绝不可能那样乖顺的进他祁王府。 “姑娘受困这些天,可得好生休养!”桃柳说着话便着手收拾床铺,好似早已知道事情首尾。 曲澜玥没有应答,细瞧她一眼,十六七的模样,不似旁人那般用些异样神色打量她。 第十章 旧事 曲澜玥没有多言,侧身上榻休憩。再次醒来,外面已是暮色。 “姑娘醒了?刚好可以用膳!”桃柳见她醒来,连忙上前伺候曲澜玥起身,这情形像是守了她许久。 短暂歇息让曲澜玥恢复了一丝力气,撑着身子起了身。 “你不必如此!离我远些与你有益!” 桃柳双眼微弯,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姑娘怕是没认出奴婢来,随风大人命我前来侍奉姑娘,这是顶重要的事情,旁得奴婢不在乎!” 曲澜玥听她这样说,定住心神努力回想,似是眼熟,可想了半天没记起。 “倒是我眼拙!” “五年前,城南一茶铺掌柜因得罪了国公府二公子,被当街打残,那掌柜便是我父亲。当日若不是姑娘相助,我父怕是要命丧那日!”许是想起伤心事,桃柳神情一瞬的落寞。 此事曲澜玥倒依稀记得,那时的徐毅就已如现在这般跋扈,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少,只敢凌霸无权无势的寻常老百姓。 只因茶铺掌柜奉上的茶水烫了些,便惹了徐毅不悦,命下人教训一二,若不是曲澜玥碰巧路过,怕那掌柜就不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如此想来,她应当就是当街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小丫头。没想到竟会有此渊源,曲澜玥缓了语气,“你怎会在祁王府?” 问及此事桃柳脸上添了几分无奈之色,“父亲断了腿,家中没了糊口的营生,只能卖身为奴,阴差阳错进了祁王府!” 这般不值一提的小事,曲澜玥并不想让她承什么情,“若是如此,你更应该离我远些,若是徐菱儿知晓此事,你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如今姑娘处境困难,奴婢怎能袖手旁观,奴婢贱命一条,不怕的!” 曲澜玥半晌不语,只是将这丫头的面貌细细瞧了瞧。 “姑娘身子虚着,奴婢去厨房讨了一些饭菜,姑娘别嫌弃,填饱了肚子,将身子养好方是眼前大事!” 清粥白馍,一碟小菜。 曲澜玥猜想这是这丫头的晚饭,见她恳切,也不在推辞。喝净了白粥,留下了白馍。 吃过饭,曲澜玥简单洗漱了一下,桃柳拿来一件自己的衣衫给曲澜玥换上。 “都说人靠衣装,奴婢今日见了姑娘可不信这话了。明明就是衣靠人穿,这粗麻布裙,竟也被姑娘穿出几分贵气来!” 换上干净衣衫,曲澜玥也觉着清爽了不少。可心中缠绕的事依旧让她舒展不开阴郁的双眉。 思索片刻,她觉着还是要去见一见萧祁,心中诸多疑惑只能找他答疑。 “你可知祁王宿在哪个院子?” 桃柳自然知晓,“回姑娘,王爷住在‘追月阁’!” 听到这个名字曲澜玥讶然,顿了顿。“离此处多远?如何走?” 桃柳流露出为难之色,追月阁门口的下人有两个是徐菱儿派去的,如此过去,怕是不妥! “姑娘,侧妃这两日虽不在府上,可追月阁的下人多是侧妃安排的,若是瞧见您过去了,怕是又要与你为难!” 曲澜玥不知此事,细问才知,徐菱儿的生母抱病,徐菱儿回去侍疾了。 “你只需告诉我追月阁的位置即可!”曲澜玥从未将徐菱儿放在眼里,她不配! 见曲澜玥执意,桃柳应声,“明日奴婢带姑娘去!” 第十一章 避而不见 曲澜玥轻声道谢,回到床榻却也无法安眠。 如今的萧祁她一点都看不懂,求上门不帮的是他,如今纠缠不休的还是他。明明是个健全之人,却被徐菱儿认为是有疾。心头千丝万缕,一夜无眠。 天微明,曲澜玥便起身坐于院中等着桃柳。 “深秋露重,姑娘身子还虚着,怎在院中待着?” 曲澜玥言了声无碍,便请桃柳引路。 王府修造时曲澜玥曾也来瞧过几次,当初二人还因何院种何花畅想了许久,谁料会有今日这不堪的局面。 饶是花木繁茂,曲澜玥也无心观赏,跟着桃柳直奔追月阁。 到了追月阁,果不其然,被拦下。 “何人竟敢来叨扰王爷!” 桃柳识得此人,殷勤恭维道:“宋大哥,我是院里洒扫丫头,我想求见随风大人,您能否通报一声!” “去去去,没空!” 那人瞧见桃柳身后的曲澜玥,便伸手推搡桃柳,满是不耐要将人赶走! 桃柳险些摔倒,幸而身后的曲澜玥将她扶住! “我只问你一次,通传还是不通传?”曲澜玥脸上不悦显而易见。 面前那个大汉,嗤笑一声,“你当自己还是千金小姐?今儿我说不能进谁也进不了!” 曲澜玥深舒一口气,走到桃柳面前,嘴角划过一丝蔑视,裙摆一提,抬脚踢在了那人下颌处。那人猛一后仰,还没叫出声,腹间剧痛让他直接滚在地上哀嚎。身旁的另一个小厮见这情景,也想上前,可触及到曲澜玥的眼神,顿时卻了步子。 畏畏缩缩退到一旁,指着曲澜玥呵斥道:“你竟敢在祁王府撒野!” 随风听见外面叫喊声,走了出来,只看一眼就明白了大概。 “姑娘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 曲澜玥冷着一张脸,说罢抬脚就要往里走,脚还未踏进门槛便被随风抬手拦下。 “我要见萧祁!” “王爷不方便!” 曲澜玥退回一步,抬眸望向随风,“当真不见?” 随风神色坚决,沉默不再言语。 秋风拂过,吹得曲澜玥裙摆纷飞。曲澜玥往院中寝室望去,隔着窗隙,似有人影矗立,隐隐约约让人瞧不清。 “既如此,便罢了!” 曲澜玥将心中最后一点期望浇灭。后退一步,缓缓下了台阶,与桃柳二人一前一后相伴而去。 随风望着远去的身影,回身进了院子。 “王爷,您真不打算见曲姑娘吗?” 床前立着的人瞧着比前几日还要憔悴,透着一身月白寝衣往里瞧似有红色血痕。 “她学过几天医,万一瞧出端倪!”萧祁扶着前胸,缓缓走回床前坐下。 随风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二人之事,轻叹一声。 突然耳朵一动便听见暗处传来。 “王爷,曲姑娘要离府!” 萧祁无奈,摇了摇头。“还是这般!” 腰间撕扯的痛意没有阻碍萧祁前去的步伐,待赶至前头庭院时,远远就看到地上已躺了几个下人。 萧祁住步,满脸怒气,呵斥着不远处那一抹青衣。 “曲澜玥!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你可知你现在什么身份?” 第十二章 断臂 曲澜玥闻声,松了手中钳制的下人,回眸望去。 二人相距十数米,只瞧见他一身玄色长衫,瞧不清神色,想来应当是不悦的。 “王爷囚禁我数日,怎得?是不打算放我走了吗?”曲澜玥心中积攒的怨气并未散去,自是没什么好语气。 萧祁自知站不了许久,给随风使了个眼色。随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迈着步子走到曲澜玥跟前,径直攻了上去。 曲澜玥不惧,出手接招,可这几日的磨挫,让她没几个回合瞧着便要败下阵来,随风没有收力的迹象,招招都是奔着曲澜玥的弱点攻去。 一个不慎,曲澜玥左臂被随风抓住,只听咔嚓一声,剧痛袭来,只能侧身躲避,随风顺势抓过她的右臂同样力道,曲澜玥顿时没了回击的能力,连连后退,咬着银牙,拧着眉望向立在一旁的萧祁。 萧祁的声音透着一丝轻颤,“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还是如此,那下次便是你的双腿!” 曲澜玥冷冷得望着他,心中那座早已坍塌的大山,如今被这秋风吹得一丝尘土都不留。 桃柳本就忧心,这下瞧见曲澜玥的双臂无力垂落在两侧,连忙跪扑倒萧祁面前求情。 萧祁扯过桃柳拽着的衣角,厉声呵斥道:“你若再这般胆大妄为,可不要怪本王不念主仆情分发卖了你!” 桃柳懂了萧祁话里的意思,一下一下叩着头悔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了姑娘!” 桃柳头磕的砰砰响,曲澜玥心中不忍,忍着疼痛:“她不过一个丫鬟,此事与她何干!” 萧祁缓步上前,“她连谁是他主子都不知道,要她何用?你今日若出了祁王府,明日我便让人发卖了她!” 曲澜玥气急,“萧祁!我原以为你不过就是忘恩负义,如今我才发现你何止忘恩负义,你还卑鄙无耻!” 被她这样辱骂,萧祁也不恼,反倒不羁一笑:“把她给本王绑了,若是明日曲澜玥不在府中,便将她买进拂春院!” “萧祁你个卑鄙小人!” 曲澜玥被气得胸前起伏,却无回击之力。 片刻僵持,萧祁目光在曲澜玥双臂稍作停留,随后蹙着眉心转身离去。 曲澜玥双臂疼痛无力,心中愤恨无处发泄,本想一走了之,可迈开几步,终是停住了脚步,她不敢赌,若是桃柳真被卖进拂春院,怕是活不成了。 桃柳怎会让曲澜玥为难,起身来到曲澜玥身边,“姑娘,你走吧!王爷不会那般狠心的,你还有要做的事!就权当奴婢替父报了恩情!” 曲澜玥突然觉得自己是竟如此无能,当初没能救下父亲,没能救下曲家人,如今还是要受萧祁胁迫困顿于此!她不甘啊! 眼角划过一丝泪水,背过身轻声道:“桃柳,对不起!” 桃柳摇了摇头,“姑娘没有对不住奴婢,是奴婢无能!望姑娘以后好好珍重!” 曲澜玥当真想一走了之,心中的不甘,眼前的欺辱,就像是一团息不灭的烈焰,围着她燃烧,将她过往的无限风光烧的灰飞烟灭。 立在厅院之中许久,从灰白到暮色,终还是没有走。 双臂脱臼无法自己接回去,她也不奢望萧祁会良心发现给自己请大夫,就如同半个废人一样由着桃柳伺候,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日。桃柳便听到一事,“姑娘,我听说侧妃明日归府,怕是少不了要找你不痛快,您如今这样万事忍着些!” 她如今的状况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若是徐菱儿真想找她麻烦,她也只能受着,可瞧见桃柳如此担心,还是轻轻点点头,“我知晓了!” 第十三章 夜探 曲澜玥经过这两日的沉淀,心绪平稳了不少。 入夜,躺在床上许久,直到外间再没了窸窣声,她才费力起身。肩部痛感已有些麻木,稍一用力,痛感又会加剧。曲澜玥咬着牙,想给自己复位,可用力几次,痛的额间显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也没能如愿。 “你若再瞎折腾,废了双臂,可怪莫怪别人!” 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曲澜玥停下手上动作,抬眼望去。 萧祁还是身着那日那身玄色衣衫,站在半开的窗柩外,往她这边瞧来。 此时的她只穿了一身里衣,一头秀发松散在肩头,肌肤如雪,似是不染尘埃的落魄仙子。 萧祁推门而入,几日的休养,瞧着好似没什么用,看上去还是病娇无气色。 “本王可是花了钱的,总不想最后得了个残废。” 萧祁的话深深刺激了如今没有还击能力的曲澜玥。还击不得,那就还嘴,“还不是拜王爷所赐!” 萧祁唇角微扬,缓步走近,烛光摇曳,垂目瞧见曲澜玥侧腿坐于床榻,警惕之色尽显脸上。 “本王把你接进府是有些私心的,可你这般不乖,本王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曲澜玥心中闪过一丝落寞,任他奚落,半晌之后,低声喃语,“萧祁,我不知你将我困在祁王府是为何,我只恳求你念在我父数年悉心教授的情意上,能告知你为何会有他的贴身之物?” 萧祁望着面前之人恳切的目光,心中仿佛一滞,衣袖下的双手握了松,松了握。 许久之后,端了一副不经意的模样开了口:“你想知道的本王都能告诉你,本王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只要你能安分守己的好好伺候好本王,别生事端,保你一命本王还是能做到的。” 曲澜玥闻罢,垂下头,突然轻笑一声,“伺候你?” 萧祁见她这模样好似意料之中,“皇后不会放过你,如今她留你一命你以为这是为何?不过就是用你这个鱼饵去引诱你父留下的那些心腹!” 萧祁这话让曲澜玥心里一惊。 “你还作死想出府,自己丢了性命是小,害了那些忠良之士,待到九泉之下可有脸面见你父亲?” 曲澜玥不知萧祁说得是真是假,她在拂春院数月不出事端,就是因为有人给了她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保命,曲家有冤!” 只有这短短一句话,曲澜玥不知是谁留下的,为了弄清事实,她收了自刎的心思,可谁知一等两个月也再没有消息。一直到挂牌那日,见到徐毅,让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报仇的念头,本想杀之后快,不想半路多出萧祁。 在曲澜玥的认知里,萧祁对曲家的事一直都是袖手旁观,如今萧祁的话她不信,却又不能全然不信! 曲澜玥微微昂首,四目碰触,心中扯出千丝万缕。故人如旧,却已物是人非。 碰触到曲澜玥忧郁的神色,萧祁喉间起伏,伏腰靠近。二人相距咫尺,曲澜玥惊的眼瞳微颤,不安的望向眼前之人。 萧祁见她这般,故意将脸凑过去,惹得她往后又是一倾。谁料双臂无力支撑,径直倒向身后,萧祁本想伸手去扶,却被脚下的床凳绊倒,身子失重倒在了曲澜玥身上。 鼻尖袭来熟悉的香味,这是他想念已久的味道,是他无法言说的美好。本想借机贪恋一下,谁料身下的曲澜玥似是受了惊,一些难堪的回忆涌上心头,双脚乱踢,从萧祁身下挣脱出来。 被踹了好几脚的萧祁撑臂而起,脸色不甚好看。 见她这番模样模样,心中苦笑。随后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捞进怀里,让她坐好,接着摸索着她的肩膀,找准方位往上一推,伴着曲澜玥几乎轻得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脱臼的肩膀接了回去,接着是另外一边。 曲澜玥脸颊泛红,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你如今是要保住命才有机会想怎么替你父亲洗刷冤屈,若是你觉得自己能凭一己之力做到,我也不拦你,只别连累了我祁王府就好!” 说到这儿,萧祁扬了一下嘴角,“不过就你那点功夫,连随风都对付不了,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莽夫之怒只会害人害己!” 萧祁说完抬脚往外走去。 第十四章 惠嫔 曲澜玥见他要走,开口唤住,“等等!” 萧祁闻声止住脚步,回身望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会有我父之物?”曲澜玥如今最疑惑的便是这个事情,父亲尸首不知所踪,她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希冀。 被问之人,面无表情,嘴角微动却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曲澜玥失落垂眸,动了动双臂,还有些许隐隐酸痛。 一宿无眠,心中一直萦绕着萧祁昨夜的话,若真是他说那般,想来之前的消息便是父亲的人传给自己。萧祁既知晓此事,却将自己留在祁王府,又是何意!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曲澜玥方起身,桃柳的声音传来:“姑娘,府里来贵客了!” 来人是惠嫔,也就是萧祁的母妃。 曲澜玥心里咯噔一下!那这祁王府她怕是想待也待不了了! 惠嫔怒气冲冲直奔萧祁住所,不等萧祁问安,便是一顿数落,直言让他速速将曲澜玥赶出府去。 “母妃您别急,你听我说!”萧祁早就习惯了一向如此的母亲,想解释。 “说什么?母妃早就说过,她就是个祸水,还是皇后娘娘慧眼,有远见,当初没有同意你娶她,不然遭殃的可就是我儿了!”惠嫔说着说着便抹起了眼泪,絮絮叨叨说起了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 萧祁扶额,望向惠嫔身侧的嬷嬷,“春苑姑姑,你快劝劝母妃!” 春苑是服侍了惠嫔十几年的老人,最是了解惠嫔心性,心不存事,口无遮拦。要不然也不会生了皇子还只是个嫔! “娘娘,咱们王爷如今都已建府成家,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在宫里还一直念叨王爷的伤,怎得见了人也不问问!” 春苑的话果然有用,惠嫔一下把注意力放到了萧祁的伤上。 “都好了母妃!您不用担心!您今日怎能出宫?父皇如今怎样了,儿臣这几日有伤也没能进宫看望!” 惠嫔叹了一口气,“还是昏迷,皇后娘娘说了,不让打扰陛下养病,我也许久未见你父皇了!” 说了一会儿话,惠嫔还是不放心曲澜玥,执意要将她带走交给皇后处理。萧祁无奈,与她说了实情。 “母妃,儿子将她留在府中半分私心都没有,她当初那般折辱儿臣,儿臣身为王爷,总是要些脸面的!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太子能顺利登基,母妃你是知道的,儿臣是个不全之人,以药为食都不能治好的顽疾。菱儿不嫌弃,待我万般好,我怎能负她!曲家不除干净,与太子登基就是一大隐患,儿臣只想尽我所能助太子登基,其中细节,儿臣不便多说,望母妃能理解!若是办好此事,也算对得起皇后娘娘这些年的照料!” “我儿能这般想,母妃自然高兴!母妃以为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智,求了皇后娘娘好几日才能来看望你!”惠斌听他这样说,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萧祁抬眼望了春苑一眼,轻声说道:“母妃放心,眼前没有外人,儿臣与您说句实心话,不管是为我前途还是为着江山社稷,太子都是不可更改的继承人,谁都不能挡了路!曲澜玥如今若不是还有利用价值,儿臣真想杀之永绝后患!” 惠嫔见他眼中狠厉,握着萧祁的手欣慰道:“你有这般心思最好不过,这些年皇后娘娘待我们母子不薄,若不是皇后娘娘,妄说是你,就是母妃怕是在那吃人不吐骨的后宫也难活下来。我们母子眼前的荣华都是因皇后娘娘眷顾,照拂而来的,你就是要以太子为尊,好好辅佐!时刻谨记!” 萧祁连连点头,“儿子都知道,母妃放心!” 得了萧祁的保证,惠嫔也懒得再去寻曲澜玥麻烦。等了片刻徐菱儿,不见归府,便动身回宫。 第十五章 好友 晌午过后,徐菱儿带着一脸哀愁,回了府。 萧祁听闻,将人请了过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怎得回了一趟国公府竟满面愁容,可是国公府有事?” 徐菱儿未语泪先落,“王爷,妾身娘亲,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可怜她重病缠身还为妾身之事困扰,无法安心休养,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啊!” 萧祁宽慰了一番,细问才知,原是国公府知道了萧祁不举的事情,她娘母亲担心她一个侧妃,再没个孩子傍身,等日后正妃入府,她日子不好过。 萧祁听完尽显愧疚,“都是本王对不住你!这些日子让你受了太多委屈。菱儿,本王想过了,你年纪轻轻,大好年华,不如你我和离,我会亲自求到皇后娘娘跟前让她给你赐婚,定不会委屈了你!” 徐菱儿万万没想到萧祁会说这话,吓得一时连眼泪都没有了,连忙说道:“王爷说得这是什么话,妾身既嫁到了祁王府,就是一辈子都要跟王爷在一起的,除非是王爷厌弃了妾身,不要妾身了!” 萧祁长叹一口气,“终是本王对不住你,待太子顺利登基,本王便请旨扶你为正妃!” 这一天一地的两句话,让徐菱儿激动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王爷说话可得算数!” “本王何时骗过你!” 高兴之余徐菱儿想起了国公府那边的叮嘱。 “王爷,昨日户部侍郎宋夫人携女前来拜会,宋小姐听闻曲姑娘如今在祁王府说想来看看,她们从前的交情你我都是知道的,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应,想着还是问问王爷的意思!” “这种事情你看着安排就好,只是有一条,她还有利用价值,别逼急了她,万不要因小失大!”萧祁漫不经心说了这么一句,便与她说起上午惠嫔来过一事。 一听惠嫔等了她许久才走,心中愧疚不已,她这个婆母待她是真的好,隔三差五就送些珍品,再加上萧祁这般俊朗的夫君,看似美满的婚姻,只有徐菱儿自己知道,中间横着怎样无法跨越沟壑! 同萧祁说完话出来已是傍晚,徐菱儿让人传信去宋府,想着明日许有好戏看,便也懒得去寻曲澜玥麻烦。 子时过,祁王府各院都熄了灯,沁园内,院中一白色身影翻飞。 耳边传来一丝异响,曲澜玥停下手上动作,警惕往墙上看去,夜太黑,只瞧着身影有点熟悉。 “谁?” 一身黑衣的随风,一跃落进院子。 “姑娘,是我!”随风行了个礼,回道。 曲澜玥松下肩头,向前一步问道:“何事?” 随风想起那人嘱托,也不绕弯,直言道:“姑娘的武艺虽是曲将军亲自教授,平时防身倒也可以,若是对上真刀真枪,生死攸关的战事时,怕是护不了自己!你内力不足,出手不快,说句不敬的话,您这就是花架子!” 随风毫不委婉将曲澜玥的弱点指了出来,倒是没引起曲澜玥的不满,那她便领教了何为差距。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七岁随父习武,自以为是了不得的身手,那天对上随风,才知自己有多么浅薄。 第十六章 宋莺歌 随风教了她练习内力的法子,剩下就全靠自己平时多练。 为了让她完全明白,随风又与她对上几招,每次出手不出十招曲澜玥必败下阵来。 “若是对上敌人,姑娘可就没命了!”最后一出手,随风直接扣住了曲澜玥的脖子,只要一用力,便可取她性命。 曲澜玥暗暗下定决心。 “多谢!” “那属下告辞了!”随风完成任务,打算离开。 “随风,随云究竟怎么了?” 曲澜玥看着要离去的身影,还是止不住问出了在心底存留了很久的问题。 随风的身形一顿,像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回过身来,对上曲澜玥探究的目光,轻轻吐出两个字。 “死了!” 曲澜玥整个人一怔,眼眶渐渐酝满雾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满的要溢出来的愧疚,让她不敢再去问是不是因为她。 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曲澜玥转过身去。 “对不起!” 随风没有回答,也许是不满,也许是愤恨,不管是什么曲澜玥都理解。 那个存在于她与萧祁之间的传话筒,那个最会见机行事的小机灵鬼,大概就是死在了那个雨夜,那个她执意妄为的雨夜! 第二天,桃柳推开房门瞧见曲澜玥似是又一夜没睡,眼下隐隐有些乌青。本想询问一二,听见有人敲门,桃柳心里一沉,平时这个院子根本就不会有人来。 曲澜玥也听见了,示意她去开门。桃柳很是担心,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躲不了的!去吧!” 曲澜玥也跟着起身,大不了就是再被羞辱一番。徐菱儿那样的性子,若是能容下了她,才是出了奇。 桃柳不情不愿开了门,刚想行礼,发现面前之人并不是徐菱儿。 “莺歌?” 曲澜玥看清来人也是诧异,数月未见的闺中好友竟会出现在祁王府。 可故人相见总是高兴地,连忙迎了上去。 宋莺歌由侍女搀扶着进了院子,脸上没有悦色,反倒是透着一副耐人寻味。 曲澜玥还未来得及细问缘由,便被宋莺歌皱着眉头质问道:“玥儿,你怎会在这祁王府,你与祁王的事情这才刚过去多久,你怎又跟他牵扯起来!” 曲澜玥被她问的不知如何回答,宋莺歌知晓她的心意,也知她与萧祁曾经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往。 “莺歌!我也是无奈!” 这样的回答让宋莺歌轻声嗤笑:“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如何说你?” 宋莺歌素来体贴温柔,相识这么久从未见她这般盛气凌人,“莺歌,你今日怎么了?” “玥儿,你我相识也快十个年头了,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万不会让自己走到这步田地,女子若是脸面都不要了,那就真是让万人唾弃也不为过!” 宋莺歌疾言厉色指责着曲澜玥。 “当初你在拂春院我念你身不由己,可如今这算什么,你就这般贪生怕死吗?曲家的傲骨都被你丢尽了!” 相识于幼时的情谊,让曲澜玥视她为亲人,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如同心口被至亲捅了一刀一般,伤心道:“莺歌?我……” 宋莺歌根本不听她解释,甩开她的手:“枉我当初为了你的事,被父亲罚跪祠堂三日!早知你这般,何苦为你家之事那般费心费力!” 曲澜玥蹙着眉,欲言,被院外传来的声音打住。 第十七章 悲切 “莺歌妹妹,怎得前来叙旧还恼起来了!”徐菱儿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扭着胯进了院子。 宋莺歌闻声,脸上立马端上笑容,连忙行礼,“莺歌见过侧妃娘娘,今日叨扰娘娘了!” 徐菱儿亲自将莺歌扶起,“妹妹无需这般见外,你我之间用不得这些虚礼。难得一见,妹妹若是得空就在我祁王府住上几日,你我也好说说体己的话。”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莺歌最近实在是……唉!交友不慎!不说了!”莺歌叹了一口气,执起手上绢帕擦拭了一下眼角。 曲澜玥立在一旁,满心的话不知如何说起。 “妹妹也别太难过了,我还不知道你嘛,为人最是和善,外面那些子脏心烂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这当事之人都不觉得难堪难听,你何苦与自己过不去,过几日就忘了!” 徐菱儿说这话时满脸不屑的瞥了一眼曲澜玥,通身透着鄙夷。 “曲澜玥!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你也不要怪我念及往日姐妹情分与你决裂。” 曲澜玥挽留的话梗在喉咙,这些日子体会了众叛亲离,见了太多背信弃义。莺歌待她已是不薄,想来受曲家之事连累,她这个素来与她交好的朋友当是不好过。若是与她诀别,能让莺歌好过些,她愿意这样。 徐菱儿在一旁瞧着,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随风的死讯,宋莺歌的诀别,让曲澜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宋莺歌说得那般,就是贪生怕死,或者对萧祁依旧难以忘怀。 整整一日曲澜玥都没怎么用饭,桃柳见她这般也不知如何规劝,只能默默守在一边。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晚,凉风乍起,桃柳找了一件外杉替曲澜玥披上。 “姑娘,夜凉了进屋吧!” 曲澜玥回过神来,回头望了一眼桃柳,喃喃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桃柳摇着头,伏在曲澜玥腿上,“姑娘,是这世道不公!徐毅那种恶人如今都没有造恶报,可见老天也有管不过来的时候,能好好活着已是不易,你可不要想不开,只要留有希望,说不准那天翻了天,咱就是这世道的公正!” 曲澜玥垂下头,没一会儿,似有晶莹落下。 过了许久,曲澜玥平缓心绪,撵了桃柳去休息,自己一人望着满天的繁星,即便仰着头也无法抑制住眼眶的泪水。 树影婆娑,一黑影从院墙落下。 曲澜玥以为是随风,忙拭去脸上泪水,回过身发现竟是萧祁。思及莺歌白日的质问,避开相视的目光。 “你来何事?” 这话也是萧祁想问自己的,晚膳时听徐菱儿说了宋莺歌的事情,明明不该冒险过来这一趟,可在床上辗转难眠,还是想来看她一眼。 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般。 “许宋莺歌也有自己的难处!无需太过伤心!” 曲澜玥以为他是来奚落自己的,忽一听他这样说,有些愣住了,嘴角动了几次也不知该说什么。 将圆未圆的明月挂在高空,月下二人久久没有言语。 萧祁望着那抹清冷的身影,方才还空落落的心,像是有了归宿。 沉眸之际,那抹身影开了口。 “萧祁,相识十年,我竟觉得从未真正认识过你!” 第十八章 奚落 萧祁闻言一怔,心中苦涩难言,牵强一笑:“世人皆是善变,况我生在皇家,择机为己而变,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 曲澜玥抬眸望向他,嘴角上扬出美丽的弧度,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萧祁,你留我在府中定有所图,今日只求你能将你所知之事告知我!就算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 萧祁听到她这样说,敛其笑颜,“宋莺歌还真是你的小诸葛!” 深秋夜凉,曲澜玥单薄的衣衫透着孤寂。 “你知我心中所求,你将我困在府中定有缘由,不论是什么我甘愿与你交换,只求你能将你所知告诉我,我父亲究竟怎么样了?” 萧祁听罢,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王也不瞒你,把你弄进府最大的目的就是给本王治病!” 曲澜玥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她觉得萧祁在戏耍她,胸腔窜起怒火。 “你当真要如此吗?” 萧祁舌尖在唇上划过,像是在回味,“徐菱儿说的不假,本王是不举!” “萧祁!您能不能别这么无耻!那夜你明明……”曲澜玥气得扭身转到一侧,不想再与他多说! 萧祁似想起那一夜,一脸意犹未尽,垂眸轻笑一声,“我也奇怪!为何与你可以!” “萧祁!!”曲澜玥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噎,咬着一口银牙,不想再同他扯皮,决然道。 “那你要我如何?” 萧祁听她说完,心里生出一丝欣慰,缓步进了室内。 曲澜玥蹙着眉,吹了些许冷风,随他入内! 见她进来,下颌一扬,“先学学会怎么伺候人吧!” 曲澜玥面色青白,抿着双唇。 “怎么?不愿意?刚刚还说什么都答应?”萧祁也不恼,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翘首望着她。 “你非要如此吗?”曲澜玥语气中透着无尽失望。 萧祁沉眸凝视了曲澜玥片刻,神色渐渐绷紧,讥讽道,“曲澜玥,你当自己还是原来的贵女吗?不愿之事便可不做,不平之事便想管管,世道变了,由不得你了!” 曲家落难之后曲澜玥曾被无数人这样指着鼻尖奚落过,她从未放在心上,可如今变成了萧祁,竟觉得像是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你生来便金贵,将军府嫡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过得可舒坦?就连本王你也从未放在眼里吧?你区区一个臣子之女,你以为是为什么?” 曲澜玥觉得自己心里那最后一点点的光芒被熄灭! “脱!” 萧祁厉声,让曲澜玥指尖嵌入肉里! 那抹单薄的身影面色惨白如纸,许久之后颤抖的手缓缓移至衣襟处,天青色的外衫轻轻垂落在地。 萧祁心里一滞,有些后悔方才过激的言语。 曲澜玥褪下外衫,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一般,木讷的去解束裙的系带。 半天解不开,生生被扯断,原本贴合在身上的裙衫缓缓落下,露出系在胸前的小衣。白皙如玉的皮肤,惹得萧祁眼瞳一紧。 这最后一缕遮蔽的衣衫曲澜玥像是也不打算留了。抬起光滑的右臂往后颈摸索,系带解开,小衣没了牵制,曲澜玥双目紧闭,任其缓缓垂落。 忽然,感受到温热手掌落在颈窝处,留住了那一抹鹅黄。 抬眸望去,萧祁眉心微蹙,神色难言。 “王爷如今可以告知了吗?” 第十九章 死讯 萧祁半晌不语。 曲澜玥见状,挥开萧祁的手,将那一抹鹅黄扯下,洁白无瑕的肌肤尽然呈现在萧祁面前。 “王爷可还有什么不满意?” 应当是满意的,可为什么心却揪着疼。 萧祁此时后悔极了,悔得肝肠寸断,若知自己放手会将她置于如此境地,就是死,他也不会放手。 可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双眸微眯,缓声说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尸首埋在了沧江边。” 曲澜玥听罢,愣了许久才拧着眉心颤声说道:“不可能!有人告诉我被腰斩的那人并不是我父亲?” 萧祁极力克制自己情绪,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你父亲被腰斩前就已被人下毒,腰斩不过就是堵住悠悠众口的幌子!” 曲澜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落,摇头不愿承认,“不!不会的!” 萧祁掩住心绪,将怀中之物取出,“随风亲自掩埋,此物便是你父临终遗物!如今交给你!” 泪水模糊了双眼,曲澜玥悲痛欲绝。伸手接过父亲遗物。心中唯一的期望破灭了,心痛如刀割,声泪俱下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虽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可萧祁还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许久之后,哽咽之声缓了下来,曲澜玥缓缓抬起头,红着双眼颤声问道“你可知我曲家为何会受此灭顶之灾?” 萧祁一时不知该同她怎么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曲澜玥期盼的神色一滞。须臾,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跪行几步,来到萧祁脚下,双手攀附在他腿上。 “求王爷告知!” 萧祁只觉心中似是挨了一闷棍,痛得他眉心紧锁。 “求王爷告知!” 曲澜玥一声声哀求,就如他所盼那般,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祁俯身拾起地上衣衫,丢到她身上,“你父临终所愿便是你能平安无事,不管是谁都不是你能抗衡的,你只需安稳待在祁王府,也算是本王还了你父多年栽培之情。” 曲澜玥听罢,顿了手上动作,冷冷道:“是太子吗?” “本王言尽于此,你若执意妄为,后果自行承担吧!” 萧祁说完转身离去。 没有希望时,有人给了你希望,当你拼尽力气奔向前去时,发现是空梦一场。 许是因太过悲伤,曲澜玥第二日便病倒了,浑浑噩噩两三日才缓过来。 桃柳担心了几天,见人醒了才放下心来。那夜曲澜玥的哭声桃柳听到了,有心问问出了什么事,却又担心言多有失,徒增悲伤。 一场大病让曲澜玥面色憔悴,可眼中神色却异常清明。 “姑娘,我听闻上次那位宋小姐又来了府上,去了侧妃处!”桃柳见曲澜玥神情飘忽,手中一边拾掇一边无话找话。 果然,此话引起了曲澜玥回眸。 “嗯!” 桃柳欲再开口,院外传来急促的拍打声。 二人相视皆是疑惑,桃柳惴惴不安,迟疑半天才上前去。 院门打开,发现竟是徐菱儿身边的婢女,其中一人双手端着檀木雕花的小箱笼。 “青天白日关着门作甚?”领头的那人脸上带着不悦,推开桃柳,昂着头进了院子。 一行人来至曲澜玥跟前,将那箱笼用力丢在地上,里面所装之物洒落一地,“这是宋府小姐退还的物件,侧妃娘娘心善特让我等送还与你,宋小姐还说了,自此以后,与你再无瓜葛!” 第二十章 滋事 曲澜玥坐在一旁,看着洒落一地东西,神色黯然。 那嚣张的侍女瞧见曲澜玥面无血色,厌弃道:“这幅鬼模样,且不要死在我们祁王府!” 桃柳虽心中气恼,却不得不奉上茶盏,面上堆笑,“银月姐姐,这人病了好几日了,一日得不了一顿吃食,莫说是人,就是阿猫阿狗也撑不住!您说是吧!” 银月挥手打落,掐着腰,瞥眼望向曲澜玥,讥笑道:“怎得?还当自己是贵女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莫不是还想日日好吃好喝被伺候着?对了!娘娘说了,明儿就去她院里伺候!” 曲澜玥闻声不语,只冷眼瞧着。 “银月姐姐,眼下这样子,别过了病气给侧妃娘娘!” 那个叫银月的婢女’哼‘了一声,“我瞧着挺好的!明日若是迟了,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踢了一脚地上的箱笼,扭身离去。 送走了不速之客,桃柳忙上前收拾地上物品,小心翼翼将它们收拢入箱。 曲澜玥细细打量着,每一件都是她昔日相赠之物,明知情理之中,还是轻叹一声。 “这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桃柳劝慰,“姑娘莫要太过伤心,宋小姐一直将您相赠之物悉心保管,相必昔日待您也是真心实意!” 曲澜玥垂眸片刻,对桃柳说道:“你瞧瞧看,若有喜欢的便留下,这些时日多谢你了!” 桃柳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担忧道,“姑娘这样说便是见外了,救父之恩无以为报,怎敢担一个谢字,只是奴婢没用,没能阻了您去那院的事儿!” 曲澜玥撑着身子坐正,伸手将箱笼接过,像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无碍,总不会要了我的命!” 说完伸手在箱笼里翻找,“我没有什么傍身之物,如今也只算是借花献佛,你不嫌弃就好!” 从前所赠也不全是贵重之物,翻了一番,曲澜玥瞧见一只白玉簪,方要伸手拿出,却被簪子边上的一只斗笔引去了目光。 这是曲澜玥赠与宋莺歌的生辰礼,犀牛角制成,精巧之处在于混粗的笔杆内大有乾坤,一支上等紫毫暗藏其中,犹记当初宋莺歌得此物时的欣喜惊叹。 执手取出,细细端详。把玩片刻旋开末端却发现没有细笔滑落,转过一看,神色一凛,将其放回。再次将那只玉簪取出,“这与你倒是不错!” 桃柳推辞,碍于曲澜玥盛情,双手接过:“谢姑娘,奴婢定好好珍视!” 到了晚上,曲澜玥早早遣了桃柳去休憩,自己再次将那只斗笔取出。 本应藏笔之处却藏了一圈小纸,双指捻开,上面几个字,‘十六,子时,西南角敲墙三声相见’! 曲澜玥心中一震,定睛细瞧! 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莺歌所写,且墨迹崭新不像是从前遗留。莺歌为何要这般神秘约见她,十六便是三日后。若是没有记错,王府西南角沿着护城河,那处如何见面? 曲澜玥将那片小纸再次细细查看,确无遗漏,将其放入口中。 第二日一早曲澜玥便起身,穿了桃柳的一身丫鬟服,二人身量相差许多,衣衫穿在身上短了半截。 “姑娘,您真要去吗?”桃柳很担心。 曲澜玥拍了拍桃柳的手,微微一笑,“她若想杀我,便不会让我活到今日了!” 大病初愈,不施粉黛的脸上似着了雪,唇无血色,纤纤细腰不足盈盈一握。瞧着实在是惹人心疼。 柳本想随她一道而去,曲澜玥执意不允,只得红着眼眶留下。 第二十一章 为难 如今已是深秋,枝上落叶飘零,曲澜玥依着桃柳方才的指引寻着往徐菱儿院落走去。 偶有洒扫的下人瞧见她,眼神异样,窃窃私语。 沉稳自若的曲澜玥缓步轻移,垂眸昂首而过。 徐菱儿的院子与主院相邻,来到院门外时,那个叫银月的侍女已在门口等着了,瞧见她来,递了个眼色往院内。 “你当是让你来逛园子的吗?这般磨蹭!”银月白了她一眼,用脚将一旁的木桶踢到曲澜玥跟前。 木桶滚到脚边,曲澜玥低眉轻撇,见那木桶底部已漏了洞,便知徐菱儿的心思,。 “娘娘院里那十个缸莲缺了水,你去满上!” 曲澜玥闻言,缓缓抬起头,眼中透着狠戾,想冲进去将杀了徐菱儿的念头快要抑制不住。 银月被这眼神惊了一下,可想起她如今的身份,量她也不敢如何。梗着脖子叫嚣,“还不快些去!” 曲澜玥衣袖下的手交叠紧握,半晌之后,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木桶,轻声说道,“是!” 徐菱儿是她如今唯一能接近到的徐家人,她真的很想杀之泄愤。 曲徐两家本没有什么仇怨,只因同为武将,若是不能惺惺相惜,那就只能针锋相对。尤其是父亲这些年屡立战功,惹了徐家眼热。状告父亲通敌之人便是徐菱儿的父亲,徐长天! 心中恨意翻涌,只能咬牙忍下。 银月见她乖乖拎起了桶,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娘娘说了,要取荷花池中的净水!” 曲澜玥拿着水桶去了荷花池,眼下九月末,荷花凋零殆尽,叶际也已大片大片的枯萎。莫说景色不美,就是美不胜收,她也无心赏阅。 绕着莲池走了一圈,找了个好下脚的地,将水桶按入水中,蓄满提起,只听水声哗哗,桶底直流。 若是这样提回去,怕是没到地方就漏干净了。 曲澜玥撕下衣角,堵住漏洞,饶是这样,打起的一桶水,到了院子只余小半。 两地相隔数百米,曲澜玥咬着牙来回走了上百趟,直到日落才将那半人多高的十缸水蓄满。 秀发湿漉漉贴在鬓角,两臂酸痛抬不起来,尤其双脚痛到麻木像是没了知觉。 恰好此时徐菱儿从屋内走了出来,瞧见曲澜玥这幅狼狈的模样,不由嘴角上扬。 “本侧妃说的是净水,你自己看看这是净水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曲澜玥没有言语,就这么垂着眼眸,冷冷得站在那。 徐菱儿想再次发难,门外一侍女凑到耳边,“娘娘,王爷往这边来了!” 徐菱儿听罢眼神一勾,冲着曲澜玥骂道,“滚!” 曲澜玥自也听到了侍女所说,离去的步子快了又快,生怕碰见。 回到沁园外,远远就见桃柳在往这边张望,瞧见人影便小跑迎上前来。声音哽咽,“姑娘,那边可有为难你!” 由着她搀扶进院,落了座,曲澜玥这才长舒一口气,缓声安抚,“没什么大事!” 桃柳不信,褪下鞋袜一瞧,原本白皙的双脚此时浮肿泛白,袜上染着血迹,脚底破了皮。 曲澜玥到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徐菱儿那种人,这样也算她手下留情了! 桃柳心疼的直流眼泪,翻箱倒柜,又是上药,又是包扎,折腾到半夜才得以休息。躺在床上的曲澜玥回忆起今日自己寻摸的路线,默默记了一遍又一遍,只等三日后。 第二十二章 旧怨 第二天曲澜玥浑身酸痛依旧,本就是大病初愈,昨日又是那一番折腾。桃柳劝说,可她还是撑着身子一早就去了徐菱儿的院子。 本以为又是被磨挫的一天,没想到徐菱儿竟让她进了内。 徐菱儿生的虽不算美艳,倒也清秀,尤其朱钗环佩,绫罗绸缎的这么一打扮,竟自觉越了一身素衣的曲澜玥。 “王爷昨夜留宿,竟对你的事只字不提,我同王爷说遣了你来我院里伺候,王爷也说甚好!曲澜玥,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曲澜玥听到留宿二字,心里忍不住恶心。 见她不言,徐菱儿眉尾飞扬,拨了拨腕上玉镯,轻笑一声,“想你当初,还笑我痴心!” 二人之间的纠葛算起来也有三四年了,那时的曲澜玥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甚至能护着萧祁免他被欺凌。 可萧祁母妃惠嫔拥护皇后,便敬着国公府,甚至打起了在国公府寻个儿媳的念头,国公府嫡女只有一位许了太子,可庶女有三,其中最出挑的也就是徐菱儿了! 那时萧祁虽年少无权,可架不住模样俊逸,徐菱儿便在心里存了心思。 后来一次太子生辰宴上,徐菱儿堵住了回去的萧祁,生拉硬拽,与他说了心悦他之事,恰巧被曲澜玥撞见。 那时的曲澜玥张扬随性,见她这般不知羞,便多说了几句,就是这几句话,让徐菱儿觉得丢了好大脸,心里生了恨,此后便与她多不对付! 如今往事已矣,多说无益,曲澜玥微微欠身:“娘娘如今得偿所愿,确实是贵人好命!是澜玥当初有眼不识!” 徐菱儿没想到她竟会服软儿,脸上笑意更甚,“你说你啊,当初若是跟了我二哥,哪还有眼前这些事儿!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可好受?” 那人句句戳心,曲澜玥极力隐忍。 “还有一事,本侧妃也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王爷亲口允诺,太子继位之后,便扶我为正妻!你当初可是觉得祁王妃之位非你莫属?哈哈哈!”徐菱儿越说越来劲,后面竟忍不住笑出声。 曲澜玥脸色一阵青白。 徐菱儿说得不错,她当初笃信,祁王妃之位唯她不可!可再多的信誓旦旦,都抵不过富贵与权势,她赌错了,输的一败涂地! 徐菱儿将她这一通奚落,心里好生痛快,竟早早撵了她‘滚蛋’! 明明今日没做什么粗活,可曲澜玥却觉得比昨日还要累许多,累得她不想说话,累得她想哭。 睡梦中亦是不得安稳,噩梦惊醒,满脸是泪!曲澜玥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厌恶自己为何事到如今还会因此事伤心难过! 翌日早起,桃柳满脸笑容的扑倒曲澜玥床前,“姑娘,今日你不用去那边了,听说进宫去了!” 曲澜玥闻声,微微一愣,“可知何事?” 桃柳皱眉摇摇头,“听说一早就去了!王爷昨夜也没回来!” 沉思片刻,曲澜玥起身,今日十六,若是他们都不在府,倒是天助! 心中有事,便觉得一日竟这样难捱,好不容易黑了天,竟又下起了雨。曲澜玥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担忧不已,不知莺歌还不会前来,亦或者会是何人来! 第二十三章 夜探 入夜,曲澜玥算着时辰着了一身暗色衣衫悄悄出了院门。 白日里同桃柳闲聊得知,西南角虽靠着护城河,却在建府时留了一暗流通道,与府中莲花池相通。若是如此,那估摸着来人入府的路径定是那水中暗道。 夜雨微澜,四下静寂。 曲澜玥避开几处夜巡的人,往祁王府西南角寻去。雨水打湿了衣衫,脚下步子越来越急,好不容易寻到荷花池,却被一人多高的荆棘拦住了去路,根本挤不进墙角。 雨来越大,曲澜玥不知是谁等在那处,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人来。心下一沉,抬袖掩面,往荆棘从挤去。乱刺划开衣衫,割破了皮肉。曲澜玥像是觉不到痛一般,费力前行。 挤过荆棘从,黑漆漆的一片。凭着感觉,曲澜玥用石块在一面墙上轻敲三下,屏息静待。 曲澜玥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有些失落。想再次敲击又怕声响引来不远处夜巡的下人,思虑再三,还是抬手。 敲击的手还未落下,忽听一旁的荷花池中传来声响。曲澜玥心里一紧,回退一旁,噤声侧目望去。 就着远处游廊的灯火,瞧见一黑影在水中浮游,像是在往自己这边游来。 那黑影游到岸边,轻唤一声:“曲姑娘?” 曲澜玥迟疑片刻,从角落走出迎上前,双手握拳,轻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瞧见曲澜玥身影,像是放下戒备,双手一撑,迅速攀岸而上。 来人一身黑衣,瞧不清面目,只知是个身躯凛凛的男子。那人浑身滴着水,双手一躬,对着曲澜玥一礼。 雨点纷飞,落在相互打量的二人脸上。 “你是谁?” 厚重沉稳的声音随之传来:“姑娘,时间紧迫,属下长话短说!属下苏之桓,家父是将军麾下副将,将军被徐长天构陷惨死,明知将军是遭歹人陷害,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替将军伸冤。徐长天此人专横残暴,如今镇北军中稍有不顺其意便被定罪处决,已有数位士兵死于其刀下。家父无奈,知得服从!属下原本奉家父之命,前来搭救姑娘,可因太子设下围捕,无法接近,让姑娘困顿于此,还请姑娘降罪!” 曲澜玥听罢怔了一下,短促地呼了一口气,颤声道:“你是苏之桓?” 想了所有的可能,竟没想到会是他! 苏之桓起身。“正是属下!” 曲澜玥心中震惊,也不知他是如何寻了莺歌,想了这个法子。 稳下心绪,想起萧祁那夜所说之事,“我父亲……” 苏之桓心中哀切,低声道:“姑娘节哀!” 曲澜玥闻言顿了一顿,极力隐忍,再次开口,“我父与那徐长天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致我父亲于死地?” 苏之桓闻言,“姑娘,此事说来话长,眼下不是久留之地,听闻你会枭水,且委屈您一下,等出了祁王府,属下再与您细说!” 曲澜玥回过神来,抬袖擦去脸上雨水,轻声应道:“好!” 苏之桓才同曲澜玥说了下水后如何逃离,便听身后传来冷冽之声:“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到我祁王府截人!” 没有瞧见来人,单单这个声音就让曲澜玥整个人一震! 萧祁! “姑娘,你快走!” 苏之桓心知不妙,将曲澜玥护在身后,示意她先走! 第二十四章 斡旋 荆棘从没有拦住曲澜玥,自也拦不住萧祁。一身白衣的萧祁携着随风一个飞身,来到二人面前。 四人相视而立,气氛剑拔弩张。 雨幕之下,萧祁一身白衣,显得格外鲜明,只那冷冷的声音透着不悦,“曲澜玥,本王同你说的,你可还记得?” 苏之桓听出萧祁话里的胁迫之意,厉声说道,“姑娘不怕,今日就是死,属下也要将您救出去!祁王,我兄弟的帐还没同你算,今日便一起吧!” 说罢,苏之桓先手攻了上去。 雨越来越大,二人缠斗一番不分胜负,互推一掌,退至一旁。 萧祁稳稳站住,冲着苏之桓说道:“本王好心劝你一句,快些离开,不然落到太子手里,莫说救她,怕是你父亲都难逃一死!” 苏之桓不屑,轻嗤一声:“萧祁,你在此装什么好人!你与国公府乃是一丘之貉,助纣为虐,残害忠良!” 萧祁见其油盐不进,望向他身后,那个身影始终不发一言。 “你护不了她!” “护不护得不用你说,姑娘我们走!”苏之桓回身拽过曲澜玥便要入水。 “随风,通知太子,就说本王抓获叛军余孽!” 萧祁赤裸裸的威胁,让曲澜玥怒上心头,“萧祁,你这个卑鄙小人!” 细雨绵绵不绝,湿透的衣衫透着一丝清凉。 萧祁皱着眉,“本王提醒过你,可你偏不听!祁王府外皆是禁军!你们当真以为能安然无恙逃出去?” 僵持之下,雨越下越大,像是隔在他们之间的珠帘。 “你劝你莫要害人害己!” 曲澜玥知他是在警告自己,走还是不走,一时难以抉择。 苏之桓所说与她猜测不差七八,徐长天再如何跋扈,若是没有太子授意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可父亲尽忠职守,从未有僭越,太子一党为何会容不下父亲。 这其中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且听萧祁话中之意,他早就知晓苏之桓的存在,眼下也愿放他离去,又是为何? 苏之桓瞧出曲澜玥迟疑,凛然说道。 “姑娘莫怕,今日属下定护姑娘离开此地!” 曲澜玥知萧祁脾性,话已说出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若是真动起手,自己与苏之桓怕是对付不了萧祁与随风,思索片刻狠下心:“苏之桓,你先离开,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定会前去寻你!” 苏之桓一愣,伸手抓过曲澜玥的胳膊不依,“不可!萧祁如今也是太子爪牙,他将你困顿于此,定是有所图谋!” “我自有办法!记住我说的!快走!”曲澜玥遣他速速离开。 费尽万难好不容易见到面,苏之桓怎甘心,上去欲要跟萧祁殊死一搏,被曲澜玥拦下。 萧祁看着夜幕之下拉扯的二人,心中竟升起一丝丝不耐,低声说道:“若是再不走,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苏之桓被曲澜玥硬拽退到荷花池边,二人低声几句,苏之桓不再执拗,双手一躬与曲澜玥道别,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曲澜玥在一旁等了很久,确保没有被人发现,才回过身正面对上萧祁。 湿透得衣衫贴在身上,显出那纤瘦的身形,淡淡的语调:“王爷眼下可满意了?” 萧祁沉眸不语,望着要挤进荆棘从的曲澜玥,一把将其拉回,扣进怀里。 “我只想你安稳待在我身边,你为何就不肯?” 曲澜玥平静地任由萧祁在怀里搓揉,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 “王爷,方才那人是我父亲替我择选的夫婿!您瞧着如何?” 第二十五章 驾崩 曲澜玥伏在萧祁怀中,忽的轻轻一语,却宛如利剑般,刺进了萧祁心中。 萧祁双手一僵,缓缓落下,看着怀中之人离去。 随风候在一旁不忍,“王爷,您何不跟曲姑娘说了实情!” 萧祁仰面,任那雨水肆意打在脸上,疼得让人睁不开眼,疼得眼眶温热。 “我只随心了那么一次,便害她这般!我怕也只能护她一时!何必让她徒增烦恼!” 曲澜玥回到自己院子,想起方才意气用事说的话有些懊恼,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可这事儿倒也不是她信口胡诌,苏之桓确实是他父亲中意的女婿人选。 父亲寄回的最后一封家书,如今每一个字曲澜玥都记忆犹新。 ‘吾儿安否?为父惦念你一人在京,实不放心。此番有一事本想做主应下,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我儿心意。营中好友有一子,名苏之桓,与你年级相仿,品行样貌皆为上等,为父有意择之为婿,若我儿无异议,为父便做主许下此事’! 曲澜玥如今忆起,泪流满面,悔恨当初没有依了父亲,反倒心生妄念。想到自己的回信,是多么荒诞可笑! 一夜如梦。 昨夜一场大雨,今晨竟还出了阳,温暖惬意的小院,因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荡然无存。 丧龙钟!! 恰巧桃柳此时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子,“姑娘,陛下驾崩了!” 曲澜玥面色沉重,一下瘫坐的椅子上,陛下没了,曲家翻身怕是真的无望了! 心中所有的筹划,一下被打乱,曲澜玥直觉如坠寒洞之中。 曲澜玥不走,就是想着依陛下对父亲的信赖,若是能醒来定会彻查,那曲家之冤便可诉!如今陛下薨逝,萧廷继位便是顺应天命,曲家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曲澜玥一筹莫展,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子辞世,全城哀泣数日。 眼看着国丧之事到了尾声,可萧廷登基之事竟没有一点动静。 曲澜玥心中疑惑,本想问问萧祁,不想竟一连一二十天没有见到。耐心被消耗殆尽,这天夜里,曲澜玥对着漆黑的夜空突然开口说道:“我要见你们王爷!” 虽没有得到回应,但曲澜玥知晓那人已经听到。 自那天夜会苏之桓,曲澜玥便断定,这院里萧祁留了人! 谁料,转眼又过了三日,听闻徐菱儿都已从宫中服丧归来,却任不见萧祁人影。 诸多事宜,又没有外界消息,心中乱作一团。 曲澜玥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有了想逃离王府的念头。 这天夜里曲澜玥在箱笼中选了几样许会有用的物件,打算趁着黑夜逃离。 不知是萧祁留下的人通风报信,还是萧祁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一身黑衣出现在曲澜玥院中。 许久未见,面前之人瞧着消瘦不少,眼中透着血丝,眉心打起了结。 “你这是打算去哪?” 沉重的嗓音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是疲倦。 曲澜玥眼中划过一丝酸涩,随后敛起神情,轻声问道:“萧廷为何迟迟没有继位?” 萧祁闻声没有言语,侧目瞧见桌上茶水,伸手拿起便要喝! 曲澜玥想制止,可话到了嘴边已是来不及,只能看着他将自己饮了一半的茶水放置嘴边,缓缓饮下。 第二十六章 内情 萧祁喝完剩余似是意犹未尽,舌尖在唇上勾了勾,方才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曲澜玥。 “你想见我就是为了此事?” 天子亦是萧祁生父,想来此时他心里也不好过。曲澜玥难得脸上没有寒意,轻轻颔首,神色迫切的望着萧祁。 萧祁凝视她片刻,竟转身朝着曲澜玥的床榻走去。甚至不顾曲澜玥蹙眉,仰身躺下。 曲澜玥咬了咬朱唇,无可奈何,低声道:“还请王爷告知一二!” 萧祁枕着双臂,像是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后娓娓道来:“宰相说父皇似是留有传位密诏,诏书如今不知所踪。太子端出一副退位之意,直言等诏书寻回再议储位之事!” 果然有蹊跷! 曲澜玥突然想起一事,再次开口询问。 “此事我父亲是不是也知晓?” 萧祁闭目,嘴角微动:“你父亲知晓,更有甚者说,就是你父心怀不轨,携兵自重,逼迫父皇留下诏书,遗诏就是被你父亲藏匿起来!” 父亲一年前回京复命,被陛下扣在宫中议事整宿,回来后便面色沉沉。问其何事,父亲不语,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可能就是因为此事。 曲澜玥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廷构陷我父亲恐怕就是因为此事吧?” “怕是不止!” 曲澜玥闻言,胸口闷闷,望着床榻上的萧祁,再次询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床上那人半天没有说话,上前一看,竟是睡着了! 心中迫切的曲澜玥眉心沟壑更深,喊了两声没反应,上手一推。 谁料床上那人伸手猛地将她拽过,紧紧拥进怀里。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让我躺一会儿,就这样躺一会儿就好!” 耳边传来热乎乎的喘息声,曲澜玥挣扎几下,却被越束越紧。 许是念其丧父之痛,曲澜玥慢慢静了下来。趴在萧祁胸前,感受到他胸前起伏,心里像是被揉成了一团,隐隐作痛。 许久之后,曲澜玥感觉得身上的束缚越来越松,以为那人是睡熟了,轻轻一推想要逃离。不想那人竟一下惊醒,迷惘的眼神中带着惊惧,看了曲澜玥许久,再次收紧臂弯。 “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话,却真真实实的刺痛了曲澜玥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这是她自幼时便种下情意,曾珍视如命,却被他在她笃信此生不离不弃时狠心丢弃,转头另娶。 曲澜玥自嘲一笑,如今已是这般田地,竟还会被他一句话扰乱心绪。 眼角泪水滑落,消失在他衣襟处。 萧祁似是感受到那一抹潮润,眼神清明不少,依依不舍松开了束缚,起身后瞧见曲澜玥转向别处的眼角微红,心中钝痛。 稳了稳心绪,轻声:“如今朝堂乱作一团,太子命我秘密查问知晓遗诏一事之人,将我推上风口浪尖,惹出许多非议,更有甚者说我觊觎皇位!若不是徐长天带领的镇北军连吃败仗,难以服众,太子因此有所顾忌,怕是早就想法儿将我定罪下入诏狱!” 曲澜玥闻言显出一丝不解,“你如今依附太子,他怎会容不下你!” “天家手足,生来便是死敌!若是没有遗诏,许他还能容我一些时日,如今…”萧祁言语中的淡然,像是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日。 曲澜玥不知萧祁是说得是真,还是为探遗诏一事故意而为。可若真如他所说,那祁王府如今也是危已,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曲府,也未可知。 第二十七章 策反不成 思虑片刻,曲澜玥心中起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说父亲拥兵自重皆是无稽之谈,若遗诏事真,那就是陛下对萧廷有了异心。若是废黜了萧廷,继位之人会是谁?是萧祁,还是其他皇子? 曲澜玥深知此招险之又险,可这是眼前唯一的机会。 “萧廷放任徐长天残害我父,构陷忠良,若是让他这样的人登基称帝,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曲澜玥念起亡父,心中愤恨难掩,恨不能即刻将仇人碎尸万段。 萧祁听罢,理了理衣襟起身,“我无意于萧廷为敌,他若肯放我一马,我甘愿俯首称臣。你无需激我,我斗不过他,只求得一偶安于!” 曲澜玥见他这幅态度,俏丽的容颜绽开一模冷笑,暗嘲自己异想天开:“王爷素来会审时度势,倒是澜玥多言了,既如此,王爷合该放我离去,我这样的身份在你祁王府,只会给你添麻烦!” 久违的笑颜晃了萧祁的眼。 “你我之间,今日一并说说清楚!若说多大仇怨如今看开了也没什么!不管是你弃了我,娶了徐菱儿。还是曲家落难之际你袖手旁观,以及攀附萧廷,所有一切你不过就是求个自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原也以为你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些有用的东西,好以此向萧廷和皇后表忠心。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价值,既如此,你我之间就此别过,若有一日刀剑相向也无需顾忌!”萧祁既没有策反之意,曲澜玥觉得自己在待在这祁王府也就没了意义,不如出去再想其他办法。 萧祁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冷冷说道:“你这是要跟本王一别两宽?” 曲澜玥只觉萧祁这话可笑,嘴角不由微扬,“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初?” 说罢不顾冷脸的萧祁,拿起收拾好的包袱转身要走,谁料左脚还没跨过门槛,便被身后之人擒住了肩膀,曲澜玥一个侧身躲过,扭身与其对上。 “眼下这个节骨眼若是让你出了祁王府,怕我更是无法与皇后太子交代。” “我若执意要走,你要如何?” “我不同意你便走不了!”萧祁说完再次攻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些时日曲澜玥苦练随风所授,自觉较之前进步不少,可眼下对上萧祁,饶是奋力回击,还是不敌。 手上功夫不敌,她还有妙招,从袖下取出一枚小球往地上猛摔,顿时白烟升起。 烟雾缭绕下,曲澜玥得了喘息,连忙往外跑。本以为能得以逃脱,谁料刚上墙头,脚踝便被抓住,那人猛地一拽,她便失了平稳,摔了下来。 地上滚了几圈,一双绣金线的黑色靴子出现在眼前。来不及起身,便被那人一把捞起,禁锢在怀。 接着一道满是胁迫的声音传入耳朵,“本王不放,你哪都去不了!你可知明日我要审问谁?” 曲澜玥仍在反抗,对其说的话充耳未闻。 萧祁单单一只手便将她扣住,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满是戏虐,“明日便是宋莺歌的父亲,你说宋莺歌勾结逃军一事,本王能不能在太子跟前换得一个好脸!” 曲澜玥梗着脖颈,想挣脱,脸上愤然。 “你无耻!” 萧祁扬嘴一笑,俊逸的脸上尽是邪魅,“你不说本王都忘了,已许久没做无耻之事。” 说罢,低头吻上曲澜玥的樱唇。 第二十八章 发疯 曲澜玥心中还因方才之事气恼,挣脱双手,一巴掌甩在萧祁脸上。 萧祁被这一巴掌打得脸侧向一边,五指红印赫然! 半晌,舌头顶了顶脸颊,面色阴郁,“怎么,如今有了下家,便肆无忌惮起来了?” 二人皆是气上心头,曲澜玥也没了理智,“萧祁,是我当初瞎了眼,竟没看出你是这么无耻的一个人!” 萧祁轻笑一声,双目渐渐猩红,将她禁锢在怀拖进房内甩到床上。 “无耻也不是头一次了!既然还是没有学会听话,今日便让你再长长记性!” 曲澜玥手脚并用,抵死反抗!就如那难训的野猫,施展不开拳脚,那就连抓带挠! 混战一番,曲澜玥身上的衣衫一件少过一件,最后大抵是输在了体量的悬殊上,曲澜玥完败! “萧祁,你这个疯子!” 白皙如玉的皮肤,因着剧烈挣扎,泛其片片桃红,很是诱人。 萧祁也是有意磨挫曲澜玥,完全不似上次那般直奔主题,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琢磨着她那些奇妙的地方。 每每情难自制时,萧祁就伏在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问道:“以后乖吗?” 曲澜玥气急,只要得了空隙,逮哪咬哪!咬不到,那就骂! “萧祁!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混蛋!” 萧祁听罢也不恼,一身血痕也不气,他就想这么拥着她,完完全全占有她。 心知明明是自己太贪心,可还是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再没传出谩骂之声,萧祁瞧着昏睡了的曲澜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她额间留下一个又一个吻。 微不可闻的一声:“你且乖乖,我自会替你铺好前路!” 曲澜玥再次醒来,外面已是蒙蒙亮,身旁早已没了萧祁的身影。凌乱的房间,破碎的床幔,四肢像是散架一般皆在提醒她昨夜的种种荒诞。低头往下望,身上松松散散穿了一身寝衣,半系不系的衣带露出萧祁留下的红印。 心中羞愤,恨不能将他弄死。 “萧祁!你这个疯子!” 曲澜玥扶腰起身,寻了一身衣衫穿上。本想趁着桃柳还未起身,将这凌乱地房间收拾妥当,谁料院外传来突然传来‘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 桃柳迷糊着双眼前去开门,还不待她看清是谁,便被那粗蛮的推门之力甩在了地上。 曲澜玥听到桃柳叫声,忙开门望去,瞧见十多个穿着盔甲的侍卫气势汹汹闯入院中。 曲澜玥心里‘咯噔’一下,抬脚出了房门。 领头的瞧见她,抬手一指,大喊道,“将她带走。” 身后二人像是早有准备,上前就给曲澜玥上了镣铐,桃柳爬起身想询问一二,被那领头之人一脚踹倒一旁。 曲澜玥欲上前,却被二人桎梏,动弹不得,急声道:“她不过就是祁王府的一个侍女!” 那人似是根本不在意,扬声,“带走!” 看这架势反抗亦是无用,只能由着这些人带走。人被关进内狱,曲澜玥肯定了心中猜测,怕是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内狱阴暗潮湿,两边油封闪着微弱的灯火! 此处常年不见光,空气中弥漫着发腐的血腥之气。曲澜玥被推搡进了一间牢笼,之后再无人管她。 第二十九章 用刑 初冬夜寒,曲澜玥穿着单薄的衣衫靠在墙角沉思。 能将自己关进内狱的除了皇后就是太子,大抵也是因为遗诏一事!若真如萧祁所言,陛下留有遗诏,那便是对萧廷有了异心,想来如今萧廷定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乎一想起那人,心里一滞。 “这事可与你有关?” 昏暗不知几时,算着送饭的牢差已经来了两趟,若按一日一食,已是两日的时间无人前来问话,曲澜玥本还想着倒是沉得住气,谁料第三日,曲澜玥被提审! 更没想到提审她的人是徐冲,徐长天的长子! 曲澜玥双手带着枷锁,见是他,通红得眼底填满了恨意,僵直着身子不愿跪下。 腮骨横突的徐冲一副小人之相,仰坐在椅子上,对着曲澜玥嗤笑一声,“啧啧啧!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将门之女,瞧瞧这架势可比你爹有风骨!” 曲澜玥听他提起亡父恨得双拳紧握,若不是双手被束,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亡! 徐冲见她一脸愤恨,扯着嘴角对着身旁之人说道:“本大人瞧着你们不来点硬的,怕是不能让她服软!” 徐冲身边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听他这样说,执起棍杖猛地往曲澜玥腿后打去,棍子狠狠落在腿上,曲澜玥吃痛踉跄几步,咬着牙硬是不让自己跪倒在地。 那个牢差见一下无用,一时觉得面上无颜,卯足了劲又是一下。 曲澜玥不敌,瘫坐在地,银牙咬的咯吱响,抬眸望向徐冲,眼中愤恨如烈火燎原。 徐冲摩挲着扶手,心中畅快,“跟我玩硬的,也不看看自己长没长那个骨头!” 曲澜玥想起身,却被身后之人踩着腿,死死摁住。 “说吧!诏书在哪?” 果然是为了此事,曲澜玥昂首不屈,凛然一笑。“想知道遗诏在哪?拿徐长天狗贼的项上人头来换!” 徐冲听罢,嘴角慢慢下垂。 “敬酒不吃吃罚酒!” 曲澜玥笑意欲增,冷艳无暇的容颜,就如盛开在冬日的寒梅,“太子无德!陛下都对萧廷起了异心,你们徐家以为除掉我父,便可高枕无忧?做梦!” 徐冲被戳了痛处,眼眸狠戾顿时尽显:“不识抬举的东西!进了内狱还敢嘴硬!都给本大人听着只要不伤皮肉的刑法都给我在她身上过一遍!谁若问出遗诏下落,太子定有重赏!若今日不说那便明日,若明日不说那就日日都给她来一遭!” 说罢似还是不甘心,叮嘱道:“这可是将门之女,你们且上点心!” 身后之人领命,拖了曲澜玥去行刑。 内狱最不缺的就是刑罚,不伤皮肉的虽不多,可就那几样,牢差也觉得够曲澜玥这麽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受得。 曲澜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自来到内狱那一天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狱卒一刻不停,麻利得将曲澜玥吊起,捆住双脚。有命人取来竹板编制成的竹袄,将它套在曲澜玥前胸与后背。 “说不说?” 曲澜玥闭眸不言! 竹袄两端系了浸了水的两根麻绳,两名狱卒各站一边,见曲澜玥不说,相互递了个眼神,便开始转动麻绳。 不断扭转的麻绳将两片竹袄慢慢收紧,曲澜玥被紧紧勒住,只觉身体似被车辕来回碾压,霎时冷汗满身,饶是曲澜玥咬牙强忍,可不断收紧的竹袄像是要将骨头碾碎,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徐冲在一旁听着曲澜玥的叫声,好似在听小曲儿一般,颠着脑袋,惬意的喝着茶。 第三十章 重伤 曲澜玥整个人像水里捞出一般,衣衫尽湿,鼻翼之下有鲜血流出,漫过嘴角一滴滴落在衣襟处。 开人轮番施力,曲澜玥硬抗不过,痛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就受不了?泼醒继续!” 狱卒让人端来一盆加了冰的冷水,迎面冲她泼去,曲澜玥倒吸一口,瞬时惊醒。 “遗诏在哪?” 浑身湿漉漉的曲澜玥眼神有些涣散,可嘴里依旧轻声说着,“徐…徐长天狗头来换……” 迎接她又是一轮酷刑。狱卒手上的力道算的刚刚好,不会立即要了她的命,却也让她求死不能,昏了便泼醒,来回几次,曲澜玥终是没了反应。 “大人,我瞧着今日差不多了,要不咱明日再继续!” 徐冲未尽兴,有些不甘,望着双目紧闭的曲澜玥冷笑:“这般不经玩!” 曲澜玥被拖回牢房,像是一块凌乱破碎的布条,被丢弃在一角。 若不是那微弱到几近没有的气息,当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曲澜玥觉得自己再次被架起拖走,像是被捆在了椅子上,紧紧固定住双手。 半睁不睁的眼睛瞥见一旁粗细不一的十几根银针。 曲澜玥啐了一口血沫。 徐冲走向前,捏着曲澜的下巴,“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这银针硬!” 都说十指连心,如今曲澜玥是切身体会了。 银针刺破皮肉,贴着指甲缝一点一点往里钻,锥心之痛让曲澜玥紧咬的唇下变得血肉模糊。 每扎进一根,徐冲便问一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便开始下一个!纤纤十指没一个能幸免,被束住的双手止不住抖动。 扎完十指,徐冲砸着嘴角,又让人取来盐水,命人将曲澜玥的手浸在其中,盆中之水瞬间血红。 曲澜玥挨不住,痛得浑身颤栗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不知几何,曲澜玥趴伏在地上,身下稻草都被染上血迹,颤抖的指尖依旧痛得刺骨锥心。 曲澜玥觉得自己像是要撑不过去了。身后牢门铁锁响动,曲澜玥连抬头望去的力气都没。 “哎呦呦!真是惹人怜啊!”徐冲那令人恶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见曲澜玥没有反应,徐冲走向前来,扯过曲澜玥的胳膊将她翻了个身,伸着他那肮脏的的手将曲澜脸上的乱发拨至一旁,露出满是血污的容颜。 “难怪老二那个蠢货对你心心念念,瞧着确实有几分姿色!” 曲澜玥将脸转向一旁,不屑与他对视。 徐冲见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不想看本大人,你想看谁?萧祁?哈哈哈!祁王如今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怕是无暇顾及你!也不知他这几日有没有想起你这个老情人?” 说罢,那不安分的手便要扯曲澜玥的衣衫,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今儿爷心情好!也发发善心,也让你舒服舒服!” 刺骨锥心之痛没有让曲澜玥畏惧,可徐冲眼下的举动,却让曲澜玥惊恐不已! “外头还有好几个等着的,你今儿就好好享受吧!” 徐冲嘴里不停手上也不停,眼看着衣衫就要不保,曲澜玥奋力翻身,肿痛的双手扣着地面,往前爬去。 “刺啦”一声,背后袭来一阵凉意。 徐冲那脏手拂着曲澜玥洁白的背脊,嘴里发着淫笑。 这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曲澜玥几近崩溃!逃无可逃,心下一沉,虽心有不甘,还是将舌头放入齿下,做了赴死的准备! 将要用力咬下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徐大人,太子的叮嘱忘了吗?” 这个声音曲澜玥在梦里听到不知多少次,竟一时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嘴的腥咸,以及舌尖传来的痛意,让她清醒了几分,扭头往身后看去,只一眼,眼泪像是决了堤洪水,倾泻而下。 第三十一章 痛心 一身玄青色常服的萧祁立在昏暗的灯火下,身影都透着要吃人的戾气! 对于萧祁这个不速之客,徐冲像是等候许久,那只不安分的手继续在曲澜玥身上继续游走,从后颈抚摸到腰窝,半晌之后才缓缓起身,“祁王殿下怎有空来内狱?” 萧祁袖下双拳紧握,忍下心中杀意,走到曲澜玥身旁,扯下衣衫盖在曲澜玥身上:“太子说过别伤了皮肉!若是惹了胡人不满,徐大将军怕是还得再退百里!这些徐大人是忘了吗?” 带着余温的外衫落在身上,曲澜玥却不敢回身看来人。 徐冲见状冷笑一声,“下官奉命审查叛军余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倒是王爷前来我内狱何事?” “本王奉太子之命前来押解此女前往北疆,不日便要动身,此来便是来瞧瞧人是否还活着!”萧祁垂眸瞧了一眼地上的曲澜玥,眼中暗涌浮现。 “这般半死不活,怕是去不了北疆了!本王还是同太子言明,若是回头死在了路上,本王可担不起此等大罪!” 徐冲冷脸,他知晓曲澜玥如今的价值,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王爷放心,没什么致命的伤,将养几日便可活蹦乱跳!” 萧祁一刻也不想在此地逗留,“本王觉得还是让太医好好瞧瞧,回头死在路上,本王百口莫辩!” 徐冲皮笑肉不笑,“王爷随意!” 曲澜玥是被随风背着出了内狱,那么高挑的一个人,如今伏在他背上,竟轻的似件衣裳,随风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莫说萧祁了。 到了马车旁,小心翼翼将她放下,生怕稍一用力那人便要破碎陨落。 忽一见白昼的曲澜玥,怎么都睁不开双眼,半昏半醒,稍稍有拉扯便痛得浑身一滞! 坐在一旁的萧祁定睛细瞧她身上面上的伤,深觉剜心之痛大抵也就如此了! 曲澜玥脸上污血混着泥土早已干枯结痂,贴在脸上,狰狞可怕。凌乱的发丝夹杂着稻草缠绕在脸上,尤其是那原本纤长白皙的双手,指尖红肿,污泥血迹混在断甲之下。 泪水从眼角滑落,萧祁猛一闭眼,心疼懊悔将他吞噬,他小心翼翼将曲澜玥拥进怀里,嘴里一遍遍说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曲澜玥依稀记得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后之事便再也不知。 沁园。 宫里来的老太医诊完脉神色凝重。 “王爷!这位姑娘的皮外伤倒不怎么严重,只这内里怕是受了不小重创!须得好好调理修养,不然怕是危已!” 萧祁立在一旁,拧眉不语。 床上之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脸上污物擦拭干净,露出累累刺目伤痕。 “王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姑娘啊!” 桃柳闻言如此严重,抽泣声不断,回身跪地对着萧祁哀求道。 萧祁双眼在曲澜玥身上一刻也不敢分离,像是要一直看着她胸前的微微起伏,方能安下心来。 太医将手上方子交予桃柳,又叮嘱了一些事宜,说是明日再来便要起身离开。 萧祁见太医要走,敛了敛愁容,轻声:“此女还有大用,有劳太医好好救治!” 第三十二章 昏迷 太医走后,桃柳擦干眼泪火速前去煎药,留下萧祁一人守在曲澜玥身边。 那么鲜活明艳的一个人,如今被折磨的重伤不醒,萧祁觉得心中似有千万头野兽要破胸而出! “随风!进宫告诉太子,就说曲澜玥命悬一线,押解之事让他另选旁人,本王难担重任!” 随风在门外沉思片刻,应声去了东宫。 言明有要事,随风倒是没被阻拦,见到萧廷心腹,将萧祁言中之意尽数转达。 “请大人转达太子,如今曲氏之女性命垂危,北疆之行怕是去不了了!押解之事还请太子殿下另择贤士。”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此事还是你亲自同太子殿下说明!” 萧廷接到禀报,脸上划过一抹冷笑,“这萧祁怕是心疼了吧!” 随风被领至大殿,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萧廷坐于上方,眼皮不抬就是一声讥讽:“怎得?祁王这是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本宫使性子?” 随风挺直背肌:“回殿下,王爷说,此事重大,曲氏之女如今被徐大人处置得重伤昏迷不醒,太医说内伤严重,怕是危已。若是押解途中人死在路上,惹了胡人不悦,那可是重罪一条!王爷深觉担不起此重任,所以还请太子殿下另择贤士押解!王爷还说,他相信徐大人不是有意为之,至于曲氏之女随时可送回内狱,一切全凭太子决断!” 将人关进内狱正是萧廷的主意,本是想着借此机会看萧祁会不会乱了阵脚,好抓了他的把柄,谁料竟如此沉得住气。 “徐冲做事素来稳妥,莫不是祁王你等夸大?” “回殿下,太医已经回宫,您可唤其一问!” 曲澜玥究竟如何萧廷并不关心,但是押解之人只能是萧祁,于是,“若真如祁王所言,本宫是得好好责问一番,你且回去转告祁王好好将那人医治好,其余之事容本宫斟酌一二!” 虽心有不甘,却也知最多就是如此,随风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随风前脚走,后脚萧廷就召见了徐冲! 心中窝了火,言语间有些厉色:“本宫不是说不要闹出人命吗?如今舅父就等着这贱人来稳下局势!你怎还会让那萧祁得了理!” 还未起身的徐冲被劈头盖脸一顿说,面上尽是阴狠之色:“死是死不了,倒也够她受得!臣一想到是因曲忠振那个老家伙,让我父受了辱,杀了那贱人的心都有!” “舅父也是,怎得好好的镇北军到了他手里竟都成了软脚虾,数战皆败!害得本宫被那几个迂腐的老东西连连责难!” 徐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殿下这话可是要伤了我父的一片苦心啊!” 萧廷觉出说错了话,牵强一笑,“定是那镇北军中还有余孽,不然依着舅父的手段,十年不战的降书早已是囊中之物!” 徐冲缓了缓神色,“当初是殿下与皇后娘娘执意将计划提前,虽杀了曲忠振一个猝不及防,可惜没有一同除掉萧祁。父亲当初是顶着多大非议殿下是知道的!如今又冒出遗诏一事,我父已是极尽全力帮殿下守住江山,殿下往后还是要三思而后言啊!” 第三十三章 加重 萧廷深知徐家是他最大的依仗,忙从高座走下,双手将徐冲扶起。 “是是是!本宫方才被萧祁气到有些口无遮拦,表兄莫要放在心上!本宫怎会不知舅父为我所做之事!只要本宫顺利继承大统,定不会忘记徐家鼎力相助之情!” 徐冲起身再一躬,“殿下这话倒是见外了,皇后娘娘与父亲一奶同胞,你我也是血脉之亲,自当为殿下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萧廷拍了拍徐冲肩膀,“得此舅父与表兄,幸也幸也!” 闲话一通,萧廷想起要事! “这个萧祁本宫倒是小瞧他了,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徐冲落座,端起宫人奉上的茶,冷笑,“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父亲说了,只要让萧祁去了北疆,定是让他有去无回!” 萧廷闻及此事心中烦闷消散不少,“还是舅父有招,这胡人讨要曲澜玥,可就坐实了曲忠振通敌卖国一事,又能换的胡人停战!两全之策!只是这胡人诡计多端,也不知还会不会生出其他事端!” 萧廷垂眸四下扫了一眼,见无闲杂之人,眼中透着狠厉,低声说道,“如今看来早下手也不是什么坏事,遗诏一事可以看出陛下早就有了异心,只要除掉萧祁,父亲整顿了镇北军,剩下几个皇子皆不成气候,到那时,就算寻回遗诏,也能让它变成废纸一张,到时殿下便可高枕无忧!” 萧廷听罢,内心欢雀,拍着徐冲的肩膀,“到那时,舅父便是头等功的护国大将军!” 祁王府。 萧祁一直守在曲澜玥身边,盼着锦被下那抹纤瘦的身影能快些醒来。 “萧祁,你长得这样高,可都是我的功劳!以后可是要还的!” “萧祁,听闻福宁寺的海棠开了,甚是好看!” “萧祁,你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太可怜了!” “萧祁……” 想起往日种种,萧祁只觉胸口像是压了巨石,不得喘息。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束光,而你却因我惨遭无妄! 伏在床前,望着昏睡中依旧拧着双眉的曲澜玥,心疼得似在滴血。 犹豫半天,还是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拂过曲澜玥脸颊,惨白的唇下咬痕赫然,她那样能忍的性子,伤成这般,可想而知究竟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萧祁此时恨透了自己的无能,眼眶通红却满是坚定,“我保证一定会替你一一讨回来!” 一滴温热落在曲澜玥手上,她那纤长的眼睫跟着颤了颤,似要醒来。 萧祁心像是一下被揪起,盼她醒来,又怕她醒来。 曲澜玥缓缓睁开了眼,入目便是红着眼眶的萧祁,竟有那么一瞬的心安之感。 嘴里残留着方才汤药留下的苦涩,喉间滚动两次才发出轻轻一声,“为何?” 萧祁知她所问何事,可眼下这般,萧祁不忍她再劳心,没有收回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额间,“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有我!” 曲澜玥有些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不切实际的梦,因为只有梦中的萧祁才会像从前那般,揉搓着自己额间碎发,笑着同自己说话。 双目轻轻闭上,胸膛内的钝痛感真实,动了动被包扎好的手指,疼得钻心。 原来不是做梦! 既不是梦,曲澜玥就不会让自己再迷失。 内狱之中萧祁所说她记得清楚,清明的眸子对上萧祁,气息微微道:“萧廷又想了什么诡计,为何我要去北疆!” 萧祁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吃的苦头不少了,为何还是如此执拗!太医说了,你内伤严重,若不好好休养可是会要命的!你若还想报仇,就好好养伤!待你好了,你想知道的,我统统告诉你!” 曲澜玥神色黯淡下来,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报仇,怎么能死呢! 第三十四章 怒火 原以为有太医的诊治,一日三时的汤药喂着,曲澜玥会慢慢好起来,谁料不好反重,已连着昏迷两日。 萧祁疑心徐冲究竟对她施了什么刑罚,遣了随风去查问,得知实情的萧祁一拳捶在书案上,手面瞬间鲜血直流! 竹书之刑!竟是那杀人不留痕迹的竹书之刑! 萧祁心中涌起杀意,恨不能立刻取了徐冲人头。 “王爷息怒,徐冲本意就是激怒你,不可冲动行事!” 连着昏迷两日的曲澜玥,面色如纸,如今连汤药都难以灌下,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王爷,老臣无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萧祁守了两天两夜,唇下有了潦草的靑茬,拥着双目紧闭的曲澜玥,一勺一勺喂着汤药。 “王爷!王爷!” 徐菱儿已经来此喧闹几次,都没见到萧祁,眼下失了耐心,硬要往里闯。 “侧妃娘娘还是回去吧!若是屋里那人死了,大家都得遭殃!”随风奉命拦在门外。 徐菱儿哪受得了萧祁日夜守在曲澜玥身边,早已没了理智。 “王爷,你莫不是对那贱人余情未了!” “侧妃娘娘慎言!” 徐菱儿硬闯无用,哭哭啼啼进了宫。 “皇后娘娘,您得为菱儿做主啊!” 皇后四十有三,正直暮春之年。自十六入宫便一直坐稳中宮之位,可想也是手段了得之人。 譬如眼下虽面上带笑,却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出了何事,让你这般难过!” 话语之声不疾不徐,稳了徐菱儿急躁不安的心绪。 下跪之人抬手拭泪,“皇后娘娘,王爷怕是对那个贱人仍不死心,竟……竟衣不解带守在那贱人身边多日!却连臣妾一面都不愿见!” 皇后嘴角微扬,“若是为此事而来,本宫不好置喙,本就是你兄长下手重了,也不怪祁王与你置气,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与其求我,不如去求你那婆母替你做主!” 皇后一番点拨,徐菱儿似醍醐灌顶,谢恩去了惠嫔处。 “母妃!”人还未到,哭声就已经传进了惠嫔耳朵里。 “菱儿这是怎么了?”惠嫔一身素衣迎到门前。 徐菱儿梨花带泪一通哭诉,惹得惠嫔气上心头,“当初就不该让那贱人留在王府!母妃这就同你回去,替你做主!” 惠嫔随着徐菱儿一路疾驰来到祁王府后直奔沁园,瞧见随风守在一旁,心下知晓徐菱儿说的不假。 “属下参见惠嫔娘娘!”随风没想到来人会是惠嫔,忙上前行礼! “你们王爷呢?”惠嫔话语之中带着不悦。 “属下这就请王爷出来!” “不用!本宫亲自去请!看他见不见我这个母妃!”说罢惠嫔就要往里走,随风虽知不敬,还是抬手拦住。 “属下马上去请!” 惠嫔被气得胸前起伏,指着随风怒骂:“你胆子大了!竟敢拦我的路!本宫就是要看看那贱人死了没有,时至今日竟还想祸害我儿!” 萧祁在院内已经听见喧闹之声,冷着脸出了院子。 瞧见来人,徐菱儿忙上前,却被萧祁眼中冷意吓得凝住嘴角将要升起的笑意! “母妃不好好在宫中替父皇守孝,来儿臣府中做甚?” 惠嫔见萧祁面色憔悴,心中大为不悦,呵斥道:“你为了那个贱人竟冷落菱儿,昏头了不成?” 萧祁自行起身,眼中没了往日的恭敬,“徐大人明知本王领了押解的差事,依旧暗下死手,怕是根本就没把本王当做一家人!母妃莫不是也想看儿臣大祸临头?” 第三十五章 忤逆 惠嫔不知这其中之事,回身望向徐菱儿。 徐菱儿也是只知大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装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无辜模样,让惠嫔不忍责问。 反倒冲着萧祁斥责:“你浑说什么,你与菱儿是夫妻,国公府是你岳家,谁会害你?还不是你自己执迷不悟,做出这等混账之事!如今反倒责怪起旁人来?” 萧祁觉得多说无益,侧身望向别处,“母妃若是闲来无事,便去护国寺替父皇守孝,顺便静静心!” 说完,又看了一眼徐菱儿。 “还有你,若是再这般无事生事,自行收拾了回你国公府!” 徐菱儿闻言一惊,霎时泪如珠落。 自成婚以来,二人虽不曾亲近,可萧祁待她也是敬爱有加,也是因着他这样的态度,徐菱儿才敢这般造次,找人撑腰,本以为萧祁会顾忌,同自己好好赔礼致歉,谁料竟是这样的冷脸,心有不甘,开口责问:“王爷为了她曲澜玥当真要这般待臣妾吗?” “祁王府的安生日子你不肯过,便滚回你国公府!” 萧祁这态度,让徐菱儿落了好大个没脸,身旁都是下人,徐菱儿无颜再待下去,哭着回了自己院子。 惠嫔自是不依,指着萧祁鼻尖怒骂,“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为了那个贱人,当着我的面竟敢这般待菱儿!你快去给菱儿道歉认错!” 萧祁眉间起了峰,眼中氲着雾气。明明是个暖阳之日,萧祁却觉得通身冷的刺骨。 “母妃莫不是见儿子如今分封建府,便忘了太子当初是如何欺凌儿臣的了吗?我每每疼痛难忍求救于您,你只说那是我该受的!儿臣一直不明白,为何您总是向着外人?” 惠嫔没想到萧祁会说起这些旧事,脸上一阵青白。“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话萧祁听了不知多少遍,可他一直不明白,如今他也不想明白了。 一阵冷风吹过,打落了院中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萧祁抬起满是冷意的双眸:“儿臣只知是你口中的低贱之人曲澜玥,是她护了儿臣,是她替儿臣在父皇面前请了恩,儿臣方能有今日。若不是她,儿臣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未可知!母妃,儿子欠曲家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了了!儿臣不奢求您对曲家感恩,只求您从今往后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情,若是您执意不听,那就不要怪儿子不孝!” 惠嫔被萧祁气得胸前起伏,“你竟敢忤逆自己的母亲!” 萧祁嘴角划过一抹苦笑:“莫说旁人,儿臣也想问问母妃,我究竟是不是您亲生的?当初你以死相逼,难道眼下还要如此吗?” 萧祁眼中的疏离冷漠,让惠嫔慌乱不安,萧祁素来恭顺。他会这般定是因为那曲澜玥,思及此惠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萧祁,“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我早就知她是狐狸精转世,她就是来害你的!” 萧祁释然一笑,“母妃,且看着吧!你看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言罢萧祁命人将惠嫔送回宫中,自己回了沁园内。 母子二人头一次闹得这边境地,萧祁母妃回到宫中便去了皇后处,声泪俱下一通哭诉,直说萧祁如何如何不孝,让皇后定要狠狠责罚! 第三十六章 捧杀 就在大家以为皇后定会出面责难萧祁时,事情来了一个大反转! 受斥责的竟是徐菱儿,皇后亲自下旨责其闭门思过半月! 这突兀的责罚,莫说徐菱儿,就连大街上的老百姓都看不明白了。 “听说了吗?如今就连皇后都不敢得罪祁王了,谁继位还不一定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第二日便在京都城被渲染的沸沸扬扬,不堪入耳。 萧祁素来恭敬孝悌,众人猜测祁王为何会有如此不当行径,传来传去最后都说是因为遗诏一事! 萧祁因着曲澜玥一身的重伤几日不曾上朝,因此屡遭弹劾。 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句好话。 说他,狼子野心,与那曲忠振怕是早就同流合污。 说他,身为皇子,竟为了一个女人无心朝事,愧对先皇。 说他,蛇鼠两端,唯利是图! 陛下一生留有五子三女,除了皇后所生的太子萧廷和大公主萧韵,还有二皇子萧烨,三皇子萧祁,以及尚且年幼的四皇子五皇子和最小的两位双生小公主。 二皇子平庸无能,混个闲差依附萧廷,陛下在世时就言明他不是能委以重任之人。其他两个皇子,一个十二,一个六岁,更是不足为惧,那剩下的就只有萧祁。 若是真说起来,众多皇子之中出身最差的便是萧祁,生母原是已故太后身边的一个婢女,阴差阳错承了宠生下萧祁。 没有外祖家的助力,母亲又是空有其表的花瓶,萧祁这一路走来,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如眼下,所有人都想将他推上绝境。 遗诏一事引起朝堂纷争不断,如今边疆战事又屡屡败北,朝上各执己见,乱作一团。 “宰相,您说陛下留有诏书,诏书何在?如今放眼望去,除了太子殿下谁还能担起一国之主的重任!依下官看,定是你年老耳背,听岔了!” 内阁大学士赵正元正因萧祁一事心中不忿,冲着胡须花白的宰相沈老大人喧嚷。 萧廷俨然一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赵大人!怎可对宰相不敬?沈老说有那便就是有,如今本宫也盼着遗诏早日寻回,也好有人出面稳住局势!” 沈老大人立于百官之首,手执玉笏,佝偻身躯不做多言。 “赵大人慎言,宰相可是辅佐了两朝君王的老臣,怎会在储位之事上妄言!” 沈老门生众多,其中不少考取了功名同朝为官,自然看不得旁人这样说,有人出言围护。 你一眼我一语,正殿热闹异常! “三皇弟此番许只是一怒为红颜,若是遗诏寻回,证实父皇中意的储位人选是三皇弟,还望各位大人亦能抛却前尘,鼎力辅佐。” 萧廷的大义凛然让一众官员,连连称赞,拥护者较之前更甚。 反观萧祁,恶名越传越广,也越来越离谱。 甚至有人说萧祁自多年前就开始布了一个大局,先是用了手段俘获曲澜玥芳心许下皇后之位,因此曲忠振才会拥兵自重,胁迫先皇改了传位昭书。后来见事情败露,萧祁为求自保,转身娶了国公府之女,假意依附太子。 第三十七章 苏醒 传言愈演愈烈,说什么就连曲忠振叛国都是萧祁授意。 紧闭大门的祁王府门口日日都有人丢臭鸡蛋。 “王爷,如今外面传言已是不堪入耳,是否需要属下出面制止一下!”随风心中攒了几日的火,实在有些忍不住。 不过四五日的功夫,萧祁面部棱角又分明了不少,连着几日没有拾掇自己,眼下脸上胡茬被清理干净,觉得爽利不少,飒爽的身姿配着一身湖蓝色长袍,虽瞧着有些憔悴,却依旧俊朗不凡。 “随他们去,那人可看牢了?”萧祁理了理束腰的玉带,瞧着没什么不妥之处,迈着步子,边走边问。 “已经捆了两日了,朔月看着不会出问题!”随风答完,心中还是不大放心,“王爷,此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萧祁身形一顿,眸光清冷坚毅,“他们怎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随风垂首聆听。 将一切交代妥当,萧祁不由加快了步伐,直奔沁园。 悬在心尖上的那个人,终于醒了。 沁园内。 曲澜玥今早儿睁了睁眼,虽只是须臾,也让人欣喜万分。太医也说脉象平稳不少,可这也只能算是从阎王殿收回一只脚,依旧不可大意。 萧祁不想那人醒来看到颓靡不振的自己,得了片刻功夫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桃柳伏在床前替曲澜玥擦拭指尖流出的脓水,眨巴着被泪水溢满的眼眶,生怕弄疼了她。 “姑娘,您受罪了!” 床上之人依旧面色如纸,气息了了,桃柳看不出哪里好,只觉是太医看不好推辞。 忽的,桃柳握着的尾指稍稍一动,桃柳顿时激动不已,抬袖将泪水擦掉,不可置信的轻声唤道:“姑娘?” 曲澜玥眼睫轻轻颤了两颤,似很吃力,半天睁不开眼。 桃柳以为是她不适,忙起身去唤人,碰巧迎上刚进门的萧祁。 “王爷!王爷!你快去看看姑娘吧!” 桃柳太过激动一时说不清状况,萧祁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两步进了室内。 曲澜玥只看到一抹蓝色身影奔着自己而来,瞧不清面孔,但是他身上独有的那份气息,让曲澜玥心中一暖。 接着听到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澜玥?” 澜玥? 见曲澜玥紧皱双眉再次闭上双眼,萧祁心里顿时慌了,“随风,去请太医,快!!!” 缓了许久,曲澜玥再次尝试挣开双眼,想看看面前之人,白光刺来,瞧见恍惚人影,聚神再聚神,眼眶通红的萧祁出现在面前。 真的是他! 曲澜玥心情很复杂,曾经不顾一切奔赴而去的决心再也没有了! 萧祁见人醒来,悬着的心归了位,声音不自主的颤抖,“你感觉怎么样?” 曲澜玥喉间似有针尖麦芒,痛痒难耐,发不出声。 见她喉间滚动,萧祁让桃柳端来温水,舀了一勺放置唇上试了温热,再放在曲澜玥嘴边。 曲澜玥本想避开,又觉那般太过矫情,迟了片刻嘴角微张,温水入喉缓了不适。 两三口之后,曲澜玥轻咳一声,震得胸腔闷痛,眉眼深拧。 “轻着些,你身上的伤这才刚好一些,不可大意了!”萧祁将碗盏交给桃柳轻声叮嘱。 第三十八章 计谋 萧祁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不适,恰好此时随风领了太医前来,萧祁起身让太医上前。 “姑娘醒了便是好事,只这内伤不同其他皮肉伤,万不可大意,且得好好养上两三月!” 曲澜玥在一旁听着,临了见太医要走,扯着嘶哑的嗓子,道了一声谢谢。 太医闻声顿住,回身一揖,“担不得姑娘一声谢,曲将军与我有恩,愧对将军!” 曲澜玥闻言一怔,随后望向萧祁,他像是早就知晓。也是,以自己这样的身份,若没隐情怎会有太医前来看诊。 “多谢!” 随风送太医走后,桃柳见曲澜玥无甚大状况,便说去备些吃食,留下室内二人。 曲澜玥一时不该如何面对萧祁,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所有的伪装都不起作用,他总能透过表象看到自己内心所有想法与打算。偏自己瞧他,就好似进了迷雾森林,看不透,逃不掉。 “你可信我?”萧祁见她不语先开了口,可话一说,神色一瞬落寞,觉得多此一言,她怎可能还信任自己! 垂眸说道:“明日一早,我会让随风将你送回内狱!” 曲澜玥神色冷漠望向萧祁,不惊不讶,让他心里一阵酸涩,连忙言明其因。 “萧廷如今想拿你换北疆战乱平息,胡人扬言,要营救功臣之女,只要徐长天将你完好无损的送至胡域,便约定十年不战!” 萧祁见她细眉微蹙,将其中利害关系细细说与她听。 “并且他们指名让我押解!原因无外乎,一来坐实你父与敌军勾结,二,稳下镇北军给徐长天立威,三……” 萧祁说到此处一顿,曲澜玥抬起续满恨意的双眼迫切问道。 “三是什么?” “三是顺势将遗诏一事视为谣言,萧廷好顺利登基!” 曲澜玥心下沉思,深知就算萧祁不可信,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你打算怎么做?” 萧祁舒了一口气,随后从怀里取出一物放在她手上,“明日你只要按随风说的做,旁的事不用管!” 曲澜玥似懂非懂。 “他们不会让你死,而押解之人只能是我,所以他们会将你妥善安置好!虽不能对他们造成重创,可多少也能让他们不痛快几天,最主要是为了你能好好养伤!” 曾经最让她迷恋的那双桃花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微弯上扬。 曲澜玥就这么看着他,想透过他的眼睛,钻进他的心里,看一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你图什么?” 萧祁嘴角一扯,“我想以此跟萧廷作交换,我助他登基,他许我南疆为封地,到那时,你远离此地,我也远去南疆,往后各自安好!” 南疆?她最向往的南疆! 曲澜玥半晌不语。 “你放心,倒时我会助你在胡人那里逃脱,这样你我都可全身而退!也算全了大家多年情分!” 曲澜玥听罢心里隐隐作痛,沉思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只是她心中所想并不是萧祁说的那般,她要去北疆,她要去弄清楚父亲的死因,寻回父亲尸身,只要去了北疆定会找到证据。 受尽折磨的她咬牙撑着,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替父报仇。 第三十九章 请罪 二人各怀心思不再多言。 萧祁同前几日一般守在曲澜玥身边,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喂点水,亲昵地举动让曲澜玥很不适自在。 转眼到了晚上。 “桃柳一人就可,王爷有事就去忙吧!” 曲澜玥的逐客令让萧祁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顿了片刻起身,临走前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只要按我说的,随风会护你无虞。” 萧祁走后,桃柳坐在床前,同曲澜玥细说了这几日的凶险,如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曲澜玥回忆起,只觉自己像是在无尽黑暗中体会了何为刀山火海,眼下身上的痛已经不值一提。 桃柳越说越起劲,连惠嫔与萧祁起争执一事也说了。 “姑娘,为什么惠嫔娘娘总向着外人啊!” 曲澜玥听说此事,心里也是一惊,转念一想,定不是因为自己! 说起惠嫔,莫说桃柳不解,就连曲澜玥也是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待萧祁那般真心实意,就是换不回惠嫔的一个好脸,甚至多次出言辱骂。 扪心自问,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惠嫔每每见到自己就像是在看十恶不赦的恶人,眼中赤然的恨意就像几世仇人。 吃了药,困意上头,曲澜玥眼皮酸涩,没一会便昏睡了过去。 却不知,本应离去的萧祁根本没走,确定她睡熟之后再次进了内室。撵了桃柳去休息,亲自给她十个手指上药,确无遗漏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柔软的手扣在掌心,浅浅握着,生怕她夜间再有什么不适。 曾经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喜爱,如今成了不能裸露在阳光下的隐晦之物。 一夜无眠,外头天已灰明,萧祁望着床上昏睡的曲澜玥,眼眸之中似是存了深潭,悠远深邃。 随风将一切安排妥当前来复命,萧祁微微颔首,伏低身姿在曲澜玥额间轻啄,随后起身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朝服,孤身一人策马朝皇宫奔去。 旧未上朝的萧祁一路走来,引得官员交头暗议。 更有甚者,面露鄙夷。 萧祁一身绛紫色朝服,立在官员之首,身旁站着宰相沈老,二人分立两边,竟连眼神都不曾交流。 “今儿是刮得什么风,祁王竟有空赶来早朝!”赵正元就在萧祁身后,话语中的暗讽让人不禁倒抽一口寒气。 “听闻赵大人近日为了遗诏一事,殚精竭虑,想来是有些线索了?”萧祁微微侧身,身形肃然,垂眸冷声说道。 赵正元一噎,鼻下胡须乱颤。 徐冲在萧祁右后,冷笑一声,“祁王贵人事多,朝上多日不见,想来也是为了遗诏一事,不知祁王可有线索?” 萧祁闻声,脸色霎时冷若冰霜。 “徐大人,且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徐冲欲再回击听到侍者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百官跪地行礼。 萧廷落座,瞧见下首之人,面上有几分诧然。 “各位大人请起!”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唯有萧祁,依旧跪地不起。 “皇兄在上,臣弟特来请罪!” 萧祁挺直背肌,俊逸得脸上透着无奈,双手恭起置于胸前大声喊道。 萧廷眸色一冷,“祁王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请的哪门子罪?” “臣弟无能,不堪委以重任,更是愧对太子殿下所托。臣弟擅作主张,已将曲氏之女送回内狱,恳请太子殿下另择贤士押解罪臣之女前往北疆!臣弟自知有过,请皇兄责罚!” 第四十章 撂挑子 谁也没想到,萧祁竟是来撂挑子的。 萧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矛头直指萧祁:“祁王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知道,徐冲对那曲氏下手重了,惹了你不悦!可你也不能因那点子儿女情长之事任性妄为,置朝中大事不顾!” 果然,听他说完,身后便传来讨伐之声。 萧祁双手缓缓松开,一副寒了心的表情,“原以为旁人这样说说也就罢了,原来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看臣弟的!” 身旁的沈老不发一言,摆明了置身事外的态度。 “当初是皇兄同我说,押解之人除了臣弟,没有可托付之人!臣弟自当领命前往,可徐大人明知曲氏有大用,还是命人施以竹书之刑,几乎要了那人的命。臣弟明白徐大人心情,逆贼之子人人想杀之!可胡人言明要她,要完好无损的她,臣弟无法只能请了太医医治,想着能早日将人送往北疆,缓了战事!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几日的功夫,就因这事儿臣弟成了沉溺女色,忤逆生母的乱臣罪子!臣弟自认处事不妥,更是无法将人送往北疆,人已送回内狱,今后全权交由徐大人处置!只有一事,务必小心!如今那曲氏之女一心求死,徐大人且看好了!” 萧廷与徐冲听罢,神色皆是凝重。 “祁王这是怨恨下官下手重了?” “徐大人,你若如此想,本王也不辩驳。你可有想过,若是那人死在祁王府或者北去路上,本王拿什么给殿下交差?” 强硬的态度让徐冲吃瘪,“王爷说得如此凛然,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 萧祁轻轻一笑,“私心怎会没有?” 徐冲刚要挺直腰板回呛,又听他说,“若是能在曲澜玥身上得些有用的线索,也算意外收获!奈何自人进了我祁王府便昏迷几日,好不容易那日醒了又被你那妹妹折腾一番,如今本王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思来想去,还是恳请太子殿下另择贤士。” 萧祁的一番操作着实让萧廷没有预料到,也不知他那样窝囊的性子,怎么有胆敢在正殿上喧嚷。 蹙眉说道:“祁王,怕是你多虑了!母后不是已出面训斥过你那侧妃,再说都是些内宅琐事,怎可在这正殿上谈及,不成体统!” 徐冲瞧见萧廷示意,咬着后槽牙躬身朝着萧祁一礼,“王爷所言有几分道理,是下官约束不力,本也只是让他们小惩大诫,许是内狱之人记恨其是叛贼之女,暗下黑手,下官回去之后定会狠狠责罚!” 朝堂之上数十位大臣,皆望向跪地的萧祁。 “徐大人不必如此,本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押解之事本王实在担不起重托,人已送回,还是你等自行安排吧!” 萧祁铁了心推掉此事,半点余地不留。 “再说不过就是押解一重伤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觉得随便指派一人都可,待到了北疆还有徐大将军护卫,太子殿下怎会执意本王去呢!” 萧祁的话直接将所有后路堵死。 第四十一章 边疆急报 萧廷正想如何将此事死死按在萧祁身上,就瞧见大殿外跑来一人,神色急迫,快步走到殿前。 “殿下,不好了!北疆急报镇北军糟了胡军偷袭,如今粮草被毁,徐大人已下令后退三十里,并恳请陛下速速粮草支援!” 堂上众人皆已听见,各个面露愤然。 “胡人还说,若约定的时间见不到他们要的人,就只能直逼天门关亲自来京都城领人!”前来传话之人将要转达之事一并说出。 天门关可是国门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北疆失守,若是天门关被破,那萧国可就危已了! 萧廷大怒单手重拍在案几之上:“口出狂言的胡狗!” “殿下息怒!” “殿下,臣请命援驰镇北军!” 眼下局势不利,谏言之人此起彼伏,却都是纸上谈兵! “胡人明明可乘胜追击,为何愿意为了一个曲澜玥停战议和!如今看来那曲忠振怕是早就与那胡人串通一气,说不定遗诏一事也是胡人授意所谓!” 赵正元废话半天,将此事归咎到曲家头上。 “赵大人所言极是!”有人复议! 萧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本王亦觉得赵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赵大人才思敏捷,条理清晰,依本王看,押解之事就交由赵大人前往,兴许以赵大人的才能,还能问出些有用的线索!” 赵正元没想到萧祁会将此事推诿到他身上,一副吃瘪的表情推辞道:“下官担不得王爷谬赞,只是就事论事,押解一事,还得王爷前往。” 萧祁怎会了事,冲着赵正元一揖,一脸无奈:“赵大人,您就饶了本王吧!本王如今只想安稳度日,若是再不夹着尾巴做人,可不就是被臭鸡蛋砸门那么简单的事了,怕是弑父篡位的帽子都要扣在本王头上了!当真是流言蜚语要人命啊!” 萧廷听到弑父篡位,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祁王不可胡言!” 祁王府被丢臭鸡蛋的事朝上有几人不知,如今萧祁将此事搬到台面上来讲,反倒显得自己无奈。 “这真是泼天的笑话,堂堂一国王爷竟谁都能欺辱!祁王啊,你可得好好反思了!自己丢脸事小,丢了皇家颜面事大啊!” 一直没有言语的沈老大人竟开了口。 沈老这一言,让身后好几个官员面上一热,那臭鸡蛋他们可都有份啊! 萧祁长叹一声:“宰相所言本王怎会不懂,可本王也是没法子呀!瞧着怎么做都不对!实在不行本王便上山修行!” 萧廷听罢,面露愠色却不敢多言,今日是小瞧萧祁了!没想到他玩了这么一招。 “本宫竟不知还有这事儿?这帮刁民,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若是抓到定要狠狠处置!” 萧廷言语两句想将此事和和稀泥翻篇过去,可萧祁怎会如他所愿。 “太子殿下,臣弟深觉愧对先皇列祖,请命去护国寺反思己身,请太子殿下应允!” 北疆已设好天罗地网,就等萧祁,萧廷自是不会轻易放弃。 “皇弟,眼下北疆局势严峻,你怎可甩手不管朝事!” “太子殿下就莫要再逼迫臣弟了,臣弟本也一心辅佐皇兄,可偏就有人容不下本王!实在不行,皇兄下旨将本王贬为庶人吧!” 第四十二章 受罚 萧祁这话让身后百官一惊! 萧廷斥声,“祁王怎可胡言!” 眼下这局势,不免让人心生揣测,堂堂王爷竟被逼的自请贬为庶人! 除了殿上坐着那位,怕是没人有这本事了! 如今虽萧廷把持朝政,拥护者亦是不少,却并没到不可撼动的程度,不然他怎会因遗诏一事受牵制,迟迟不敢继位。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便是历经两朝的沈宰相,此人博学,深得先帝信赖,曾任太傅,桃李满天下。 此前陛下昏迷不醒,沈老也因忧思过度,缠绵病榻数月。而后陛下驾崩,宰相拖着病体主持了国丧之仪,也是他将陛下留有遗诏一事说出。萧廷百密一疏,没想到宰相会知遗诏一事。深知其不是富贵荣华能撩拨之人,只能将此事隐忍心中,等除了萧祁再做打算,萧廷虽心有怨恨,却依旧以礼相待沈老,可见此人地位举足轻重。 未免再出非议,萧祁叹息一声说道,“皇弟这是心中有怨呀!本宫明白了!” 萧廷眼下没了法子,咬咬牙将徐冲喊出了队列。 “徐大人,原是因你之过,害得祁王受了屈,退朝后自行领三十大板!好好管住自己底下之人,若是谁再让我兄弟间生了嫌隙,本宫定不轻饶!” 徐冲袖下双手握得咯咯直响。 半晌之后,低声应道:“下官领罚!” 赵正元还想出面替徐冲求情,被萧廷一个冷眼止住。 反观萧祁,好似觉得此举无甚意义,“本王觉得倒是不必,押解之事就有劳徐大人和赵大人等人费心了!” “押解一事再议,尔等无事便退朝吧!” 遣退百官,萧廷发了好大一通火。 奏折笔砚散落一地,“这个萧祁竟敢当着百官与本宫叫嚣!是觉得本宫不敢将他如何吗?” 赵正元心有余悸,轻声宽解:“殿下息怒,等大局一稳,那人还不是随您处置!” 萧廷瞳孔一缩,眸底有道狠戾划过:“本宫一天都不想再忍他!你传信与徐将军,只要萧祁去了北疆,本宫要他有去无回!” 赵正元连忙应下。 诸多琐事缠身,萧廷不耐挥手让他退下。 而这边的萧祁从正殿出来,没有忙着回府,而是在离宫必经之路上等了许久,瞧见被抬着走来的徐冲,轻移两步走上前去。 徐冲一脸怒气,“王爷是在此等着看下官笑话吗?” 萧祁如沐春风,嘴角微扬:“徐大人小人之心了,本王在此等候本意是好心,想告知你那曲氏之女如今知晓要被送往北疆交于胡人,心有不甘,一心求死!这么看来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说罢,萧祁转身阔步而去! 徐冲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心中那团怒火直冲天灵盖。 且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徐冲挨了三十板,虽说用刑的人收着力,可到了内狱一挨椅凳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那个贱人何在?” 狱卒躬身说道,“回大人,在里头呢,就是—就是瞧着不太好!” 狱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方才祁王府的人将其丢下便走了,那人脸色青白,若不是还有气息,跟死人无甚区别。 徐冲自是不信萧祁的话,撑着腰朝里面的牢房走去。 第四十三章 将死之人 内狱。 一阵幽风吹过,墙柱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烛火摇曳。 徐冲隔着牢门瞧见一身白衣的曲澜玥,难掩怒火,阔步走进,好巧不巧那脚跟落在了她将将愈合的指尖,用力一碾。 曲澜玥吃痛轻嗯一声,眉心微蹙,双目紧闭,一眼都不想瞧面前之人。 “我当真的要死了呢!”徐冲轻嘲。 任其自说自话,曲澜玥始终没有言语。 “我当那萧祁有多在乎你,原也不过如此!” 逞完口舌之快,徐冲对着狱卒说道,“细瞧着,别让人死了就是!我倒是要看看,那萧祁当真舍得将人丢在这内狱!” 狱卒应下,瞧见徐冲身上不利索,殷切说道。 “大人放心,有属下在,你就安心回去修养!” 谅她这幅样子也翻不了什么浪花,徐冲冷眸颔首,出了内狱回了府。 一晃就是半日,狱卒时不时进来探探曲澜玥气息,生怕出了纰漏。 见无甚异常,渐渐放下心来。 曲澜玥估摸着时间,趁着外头狱卒行酒畅饮之时,将藏于袖中的褐色药丸放入口中干涩涩的咽下。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的狱卒照例上前看曲澜玥是否有异。 谁料伸手一探,顿时骨寒毛竖,慌忙着人前去请徐冲。 徐冲闻讯火速赶来。见躺在地上那人,面色铁青,僵硬的不似活人! “怎么回事?” 狱卒慌得不行,忙又上前探曲澜玥气息,试了几下,心里一凉。 “大大大大人,先前还好好得,不知怎得突然像是没气了!” 顾不得身上疼痛,徐冲皱着眉头亲自弯腰上手探了半天,又在耳后摸了许久,冷声道:“传太医!” 狱卒撒腿就往外奔,生怕耽搁了救治。 徐冲急在心里,不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将前后串连一想,咬着牙恨不能将萧祁碎尸万段。 “好你个萧祁,竟敢耍我!” 太医赶来时,曲澜玥已经被抬到了外面,见是曲澜玥太医转身对徐冲施礼后说道,“大人,这女子治不治都那样了,一心求死的人,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徐冲抽出腰侧长剑直指太医,“少废话,若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太医摇着头,无可奈何上前诊脉,“祁王前几日同下官说这女子还有大用,让我务必医治好,生怕这女子死了什么贵重的药材都用了!可这身受重伤又一心求死之人,下官实在无能为力,这几日若不是汤药吊着,怕是早就咽气!大人若是执意为难,下官就是被冤死也没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 “定是你与那萧祁勾结,明知此女有大用还不救治!庸医!” 徐冲没想到曲澜玥会真如他所言这般严重,想起北疆局势,徐冲让人将太医院的太医统统请来! 半个时辰后,内狱站了七八太医,探完脉搏,个个摇头,“大人,眼下这情形,已是与死人无异” 徐冲面色阴郁,深觉自己掉进了萧祁挖好的陷阱里。 人人都知是他将曲澜玥重伤,如今若是死在内狱,怕是难辞其咎。 “尔等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要将此女救治好,殿下必有重赏。” 徐冲交代完,火速进宫。 萧廷得知此事,怒火烧心,将手中折子狠狠摔在徐冲脸上,怒吼:“你不是说死不了吗?” 徐冲寒着脸,“定是那萧祁故意而为,他就是要曲澜玥去不了北疆,好让胡人恼怒,将父亲置于险地!” 萧廷一时没了理智,指着徐冲怒骂:“本宫说了别伤她性命,让你忍一时,你偏不听!如今如何是好!就算是萧祁有意为之,你拿他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因你自己没头脑!” 徐冲深知自己此番闯了大祸,垂首不语。 “若是死了我看你怎么跟舅父交代!!” 萧廷劈头盖脸的责骂让徐冲将这一切统统算到了萧祁头上。 “萧祁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设下圈套!所做一切就是等着曲澜玥死后,他能独善其身!当真是好计谋!” 萧祁为了救治曲澜玥连自己生母都敢忤逆,当下若是曲澜玥死在内狱,所有罪责都会落在徐冲头上,若是因此惹了胡人大怒,真的破了天门关,那徐冲便是千古第一罪人! 萧廷怎会不明白其中厉害,怒吼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回去让太医好好医治!” 灰头土脸的徐冲领命转身离去之时,忽听身后传来冷冷一声:“死在哪都不能死在内狱!” 徐冲身形一顿,眼中满是狠辣。 “臣明白!” 回到内狱时,太医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见到徐冲归来,忙上前。 “大人,下官实在没法子,怕是今夜都熬不过!” 徐冲上前探了探,耳后脉搏几乎探不到,心下一横。 “众位太医在此与本官作证,此女现下还尚有气息,只碍于此地不宜修养,特将人安置到祁王府!” 几位太医闻言,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大人,听闻此女要被送往北疆,若是出了什么事,殿下追究,我等该如何上禀?” “自是如实依我方才所言上奏!” “是是是!大人与我等皆是见证!” 几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推到了萧祁身上,虽知不是君子所为,但是生死面前,要那君子情怀有何用。 此事定下,徐冲便让狱卒寻来马车,趁着夜色将曲澜玥送回了祁王府! 狱卒驾车一路疾驰,生怕那人最后一口气咽在马车上。 到了祁王府门口,二人合力将曲澜玥一丢,扯着门环用力叩几下,不等祁王府的人前来查看,撒腿就跑。 回到内狱,任心有余悸,“大人,殿下会不会迁怒我等!” 徐冲如今哪还顾得了那些,依太医所言曲澜玥今夜必死无疑,若真如此胡人那边该如何交代。 思及此,提笔疾书一封,让人连夜送往北疆。 而这边的曲澜玥,自服下萧祁交于她的药丸,便觉得整个人轻飘飘得,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像愈合完好,丝毫疼痛都感觉不到,像是灵魂出窍一般进入一个梦境。 梦里的她,一副稚嫩的模样,粉刁玉琢的模样很是讨喜。 第四十四章 梦镜 梦中的父亲亦是年轻的模样,气宇轩昂,任着皇子们的授武师傅。 她那时性子顽劣,常去教习场寻父亲教授她武艺。 一日恰巧碰见太子一干人将一人围堵在墙角辱骂殴打。 “你们做什么?” 奶呼呼的呵斥声让萧廷身边的下......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四章梦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往事 萧祁嘴角一扬,随她指引跟上去。 直到四下无人,曲澜玥顿住脚步转过身,眉眼含羞的娇俏模样对着萧祁嗔道:“你没有胡言乱语吧?” 萧祁有意打趣她,双手置于后背,微微昂首,“我怎敢?那可是我未来岳丈!” ......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五章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你可后悔? 这话一出,众人皆意味深长得望向曲澜玥。 “罢了罢了!许是空穴来风的事,莫要损了曲小姐清誉!” 皇后欲言又止,没有说是什么事,可萧祁这些年为曲家诸事奔走众人皆知,皇后欲掩欲遮的态度更是让人不免多想。 就算曲家军功累累,却......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六章 你可后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闹事 萧祁脊背一僵,半晌后,回眸望去。 宰相沈老大人,孤身一人佝偻着身躯立在不远处。双手交叠藏于宽大的官袍袖中,浑浊的眼神透着旁人看不懂深意。 “你可后悔?” 沈老口中的寥寥几字,却字字诛心。 萧祁面上似被寒......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七章 闹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大快人心 谁料刑罚没过三道那妓子就咽了气,落了个死无对证! 国公府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就连萧廷都失了耐心。 “表兄是觉得本宫如今烦心事还不够多吗?” 萧廷跪地垂头不言。 “那种废物死就死了,还查什么,国......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八章 大快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中毒 房间里的暖炉烧得正旺,徐菱儿时不时抬头打量萧祁,内心依旧为徐毅之死困惑。 沉默片刻,徐菱儿大着胆子开了口。 “王爷,妾身二兄死得突然,您可觉得蹊跷?” 上座之人闻言微微抬眸,神情怡然:“是有些突然,可本王实...... 《少时青梅,酿成酒》第四十九章中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