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保镖不可能见过大世面》 第1章 莫问前路·一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明明是漆黑的夜,却似白茫茫的一片,大雾弥漫,偶有凌厉的风呼啸而过。 浓雾微微散开,其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人在做着什么。 “谁?是谁在那里?”南音光着脚踩在云上,声音因害怕紧张而有些微颤。 远方是五六个身着白色衣衫的人,好似仙风道骨,可却为何黑云压城。 他们围聚在一起,正中的空中似乎有把琴。 南音揉揉眼睛,想再往里走走,却一直处在原地,眼前像糊了一层雾,只能看到虚影。 整个世界好像陷入盘古开天辟地之初,满是混沌,唯有那把琴散发出光芒,在一片荒芜中熠熠生辉。 几道晦暗的光束分别从几人手里释出,像是在对着那琴施展什么法术。 明明连模样都看不清,南音却好像能看见他们的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啊!” 突然之间,巨大的炸裂声迸发,南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蹲下身发出惊叫,蒙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中间的琴一瞬炸开,四分五裂,散向四面八方。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眼前飞过,又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流动却毫无疼痛感。南音伸手一摸,是血。 许是那琴的碎片又划伤了脸。 是的,又。 这不是南音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每过一段时日,这个梦就会出现。南音总是在这个梦境里反复踱步,她好像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却明明走不近也看不清。 “阿音,阿音。” 南音被母亲温柔的声音从梦中唤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说是唤醒,也可以说是从梦中惊醒。南音每每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梦境就会如世界末日一般,天空裂变成碎块砸下,山崩地裂,唯有她脚下的云,虽剧烈晃动但一直依托着她。 “又做那个梦了?”母亲微微蹙眉。 近日南音做这个梦越来越频繁,以前是上百年才梦见一次,这段时日竟每过年就做一次。 母亲知道,能陪伴在南音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阿娘,”睁眼看清眼前母亲担心爱抚的脸庞,南音扑进她的怀里,“我不想离开你。” 南音也意识到了,她就要离开这个她生活千年的地方。 南音是几万年而生的神音族帝姬,她的出生本就意味着使命。自小,族里的长老与父母就倾尽所有教她神音秘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足够强大,肩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同时还能护住自己。 可即使这样,长辈们依旧舍不得对她太过严苛。不用学习的时日里,长辈们把所有的爱与关怀都给予了这个可爱的小帝姬。 南音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解,为何偏偏是她。 在还没有自我意识,蜷缩成小小一团居住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还未曾睁开双眼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人生就被什么东西无形之中规划好了,她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是否愿意视世间大爱为己任,是否愿意以这样的理由出生于世上。 南音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她只想做个普通人,能无忧无虑永生永世陪伴在家人身边。 可她无能为力,她不想让祖辈们失望。身为神音族唯一的帝姬,未来的神音女君,她定要护族人周全。 天族,凌霄大殿。 天帝正襟危坐高台之上,上方有一道霞光照下。周边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伫立在凌霄殿的周围,天族的神仙们直挺挺地站在大殿中央。 一抬头,就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帝。 自上而下的角度,冷眼藐视一切的压迫感。 “预言碑上所刻灾难即将降临,今欲派遣我天族战神风落澄仙君去往神音族寻找神音帝姬,与帝姬一同集齐上古神器神音筝碎片,渡过难关。” 天帝说话的速度很慢,但其中威严不置可否。 “臣接旨。” 一名身着蓝色战服的男子从人群中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抱拳微微鞠躬。 黑发蓝衣,孤傲疏离。 看似不过三千岁,约莫人间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 浅棕色的双眸,眼神泠冽,眉如墨画,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下颌线性感清晰。 风落澄身边似围绕着一股寒气,举手投足间却尽显潇洒不羁少年气。 “此行危机重重,你一定要护神音小帝姬周全,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沉吟片刻,天帝再次缓缓开口。 “若这次任务你顺利完成,本君会让你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风落澄黯沉的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他终于抬眼看向天帝。 “是,臣定不辱使命。”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风落澄并不是对天帝言听计从之人,他有自己的人生抱负和理想。 本想着接了这单活可以顺理成章离开天族游历世间,潇潇洒洒一走了之。可如今天帝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竟用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当作掌控他的砝码。 也好,或许这次,他终于可以看清那个朝思暮想每每出现在梦境中的模糊相貌。 神音一族世代久居流光浴月山谷之中。 这里层层结界,世外桃源,对与世无争的神音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僻静之地。 樱花盛开,山川流水,静谧祥和。 忽的一下,枝叶抖动,一阵风呼啸而过。一个雪白的庞然大物驰骋而过,伴随着南音爽朗的笑声。 “雪桃,能不能飞高点啊?行不行啊你?”南音拍拍承载自己的神兽,挑衅地发问。 这是一头雪白的雄狮,四肢粗壮有力,背上长有巨大的羽毛翅膀。它上下煽动着自己的白翼,带着南音在高处盘旋欣赏流光浴月谷的美景。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很娘。”雪桃并不会说话,但作为神音族的族人,南音拥有感知生灵情绪并与其交流的能力,其中甚至包括人。 “多好听,可别嫌弃了。名字就是给别人叫的,当然要考虑别人的喜好,对不对?”南音跨坐在雪桃背上,上半身也趴在他身上,双手抱着雪桃的背。 她可太喜欢坐在雪桃身上俯瞰自己美丽的家园了。 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她都想刻进脑海中。 雪桃加快煽动翅膀的频率,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快,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缓缓下落将南音安稳送到地面上。 雪桃盘俯在地上休息恢复体力,毕竟这么远的距离,等下还要带着南音再飞回去。 南音便在附近四处走走逛逛,准备摘些果子给雪桃补充体力。 这时南音才发现,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陌生,流光浴月谷不该有她没见过的地方。 除非,这里已经接近结界的边缘。 不知不觉中,竟飞了这么远。 南音走到结界边境,远远望见结界外有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他躺在大石头上,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翘着二郎腿,另一只手正把玩自己的佩剑。 少年的脸十分俊美,少年气十足,意气风发,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冷气场相伴左右。 倏然,少年好像察觉到南音的存在,歪头向结界的方向看去。南音还未反应过来,躺在石头上的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了南音眼前与她面对面。 只不过南音在结界内,少年在结界外。 虽从未踏出过山谷,但南音知道,结界外看不见结界内的景象,只会觉得是一片荒芜。可为何,南音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来者何人,但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灵力不弱,南音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无措。 雪桃感觉到南音的不安,不出几秒就奔赴到达了南音的身边,深邃的眼眸同样注视着结界外的少年,以狩猎姿态对着少年低吼。 就这样两人一兽僵持了一刻,风落澄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说话。 “可以让我进去吗?” 南音微微蹙眉,她不知来者何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方已经直白地告诉了她,他能看见她和她的神兽。 “你是谁?”南音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对方灵力是否在她之上,又在她之上多少。她不动声色地抚上雪桃的背给它传递消息,她害怕对方来者不善自己打不过还能马上让雪桃回去通风报信。 “别紧张。我是天族的,来找你们帝姬的。喏,你看,我有腰牌。”从小学着察言观色的风落澄感知到南音的慌乱,直白了当地自报家门,掏出腰牌向结界里一扔。 南音顺势接过,仔细端详起这块玉牌。 风落澄不知南音就是他要找的帝姬,但他知道这一定是神音族王室中人,只有王室才有和神兽签订契约的能力。 等等,这少女约莫两千来岁的模样,琥珀色的瞳仁,皮肤晶莹剔透,身着一袭黛色及地流光裙,手腕上的珍珠银饰闪闪发光。怎么看都不只是一般的王室。 “你就是小帝姬吧。”风落澄轻轻地笑了。 听闻这话,南音抬头望着风落澄。 这少年笑起来,还挺好看,让人感到莫名的平和与心安。 只感受到片刻平静,南音马上意识到这个少年不出意外就是即将带她离开家乡的天族使者,内心的焦躁油然而生。 南音忍不住蹙眉,反手将玉牌往雪桃嘴边一递,这白狮神兽也没有丝毫犹豫,张开血盆大口将玉牌吞了进去。 “欸?我就这一块牌子。”风落澄皱着眉头,嘴里着急,行动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也是,他在结界外,着急也于事无补。 南音也不理会,带着雪桃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见少年没有跟上,确定对方不能自如踏过结界后,南音又回头看着风落澄。 “进来吧。” 手尖转了个圈轻轻微动,结界裂开一条细小的缝,完全不够一个人通行。 明显是故意的。 风落澄无奈地笑笑,直接透过裂缝瞬移到南音身边。 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样子,南音这次完全没有任何讶异。再轻轻转动指尖,结界合上,完好无缺。 二人并肩头也不回地向山谷深处走去。 第2章 莫问前路·二 王室大殿与结界相距甚远,走了没一会儿南音就累了,翻身跃上雪桃的背部。 有狮子不坐是笨蛋,不坐白不坐。 “你叫什么名字?”相顾无言一路,南音终是忍不住开口。 “风落澄。”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好名字。” 风落澄轻笑,他隐约记得当初母亲为他取这名字的确是喜欢这首诗词。母亲走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关于母亲的记忆不知为何,竟仅剩下这一句诗词。 “哪有那么浪漫,不过是落地的尘埃罢了。”风落澄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毫不吝啬地揶揄自己。 南音微微偏头看向风落澄,好看的侧脸,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 这还是南音第一次与除夕年外的同龄男子独处,想到这南音脸颊突然有些泛红,倏地看向别方。 好在风落澄专注于欣赏流光浴月谷的风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雄狮身上少女细微的变化。 俩人一同穿过幽幽深谷,这是风落澄记忆中第一次来到神音族境地,他对周边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参天古树直冲云霄,树干粗壮,感觉抵得上五个他抱在一起。时不时有动物从身边经过,小松鼠,兔子甚至还有狐狸。 在天庭里,风落澄想养只猫都不行,更别说像南音这样有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他有些羡慕。 痴痴地盯着雪桃看了许久,雪桃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风落澄。 “他一直盯着我看。”雪桃意念呼叫南音。 南音斜睨了一眼风落澄痴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决心逗逗他。 南音轻轻拍了拍雪桃的背,接到指令,雪桃展开双翼,未等风落澄缓过神来就已飞行出大半距离。 风落澄的瞬移天赋每次使用距离有限,而这流光浴月谷内竟也有结界,除本族人与神兽动物外无法飞天。风落澄只得在地上苦苦追着雪桃的身影。 而雪桃保持着风落澄看似能够上却又追不上的飞行速度。 看着风落澄有些狼狈的模样南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和他共行,或许也不是那么地糟糕吧。 两人到达住所已接近酉时,陪南音玩闹了一整天,雪桃落地就去觅食休息了,独剩南音带领风落澄拜见母君。 结界边缘随时有神音族人站岗,边境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递到女君耳边。 女君也早已穿着正式得在神音族的星月大殿上等着风落澄的到来。 “拜见母君,儿臣游玩回来偶遇此人在结界外徘徊,遂将其带回供母君处置。”南音左手摊开搭在右手手掌之上再呈十字状捂至胸前,向母亲行拜神音族礼。 “拜见女君,臣乃天族战神风落澄,奉天帝之命前来保护帝姬并协助帝姬寻找神音族上古神器碎片。” 听到风落澄自报家门,女君微微愣神,却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无人察觉到她这一刻转瞬即逝的失神。 在正式的场合下,风落澄一扫之前的悠闲随意,一言一行让人倍感稳重与可靠。他将衣袍往侧面一撩,单膝跪下向神音女君行半礼。 原来他是天族的战神。 那又如何,还不是来给我做保镖的。南音不屑地撇撇嘴。 “可有信物自证身份?”神音女君并非不知玉牌在雪桃的肚子里存放着,可她偏要试试这个要把宝贝女儿带离身边的所谓战神是个什么能耐。 南音心头一紧,若是风落澄将她出卖,母亲定会怪她又淘气没有帝姬该有的稳重了。 “臣既是天族战神,自身便是最有力的信物。是真是假,女君一试便知。”风落澄完全不提玉牌喂狮子的事情,倒是赢得女君几分认可。 女君默默点了点头,这才让二人起身并让他们退下听候旨令。 “刚刚谢谢你。”一齐从星月殿走出来,南音主动开口道谢。 “帝姬不用客气,不过,你不会真以为女君什么都不知道吧?”风落澄眼含笑意地看着南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说离开天族不过才一天,风落澄却觉得是久违的舒适时光,甚至产生了隐隐的期待。 “小帝姬,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等了你一天半了,啥也没吃,真的好饿啊。”风落澄一副讨好的表情看着南音,与刚才和女君对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是谷外的男人吗?脸变得好快,真可怕,难怪长老们都说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南音暗戳戳地想着,却还是尽了地主之谊将风落澄好好安顿下来。 “你就先住在这个院子里吧,不会有人打扰你。等下会有吃的送到你房里来。别随处乱走,有什么事情找我的话可以摇门前的那柄铃铛。”南音交代着,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不过我不一定会来。” “知道啦知道啦,小帝姬。谢谢你呀。”风落澄明明是笑眯眯的脸庞,却依旧让南音觉得有些疏离,他的身边好像有挥之不去的寒气,让人无法走近。 “叫我南音就行。” “嗯嗯,晚安哦,南音小帝姬。” 南音前脚离去,风落澄转身进入房间,将门关上。 刚刚看起来如沐春风的笑容一秒钟消失殆尽,他打开刚刚南音在门口和他说话间隙时接到的天族密信。 【尽早启程】 看完密信,风落澄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手轻轻一挥,密信瞬间消散融入空气中。 这天帝老儿,自己不和人女君商量好,随便派个人就要把人女儿带走,让人母女分离。 最惨的是,他这个不受天帝待见的私生子偏偏还是这个倒霉蛋。也是,好事不敲门,坏事装满楼。 翌日一早,风落澄就被门前的铃铛声吵醒。 这到底是南音用来方便他找自己的还是方便自己找他的啊。 风落澄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耳朵,想继续睡觉。无奈铃铛摇曳得越来越厉害。 实在忍受不了这刺耳的声音,风落澄躺在床上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模样,终是对着门外轻轻一抬手,铃铛声戛然而止。 一则消息凭空出现在风落澄眼前。 【巳时星月殿用餐】 巳时…巳时…现在才卯时啊姐姐! 风落澄因被无缘由地从梦中吵醒而有些无奈,翻身决定继续睡个回笼觉。 另一边的南音通过传信感知到风落澄烦躁的情绪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 正和南音下棋的夕年正专心地研究着眼前的棋局,头也不抬却感知到对面南音的笑靥。 “笑什么,这么开心。” 夕年与南音从小一同长大,是流光浴月谷里南音最好的伙伴。 听闻这话,南音上扬的嘴角马上恢复正常,顺带还给了夕年一记白眼。 “不准感受我的情绪!” 这是神音族人特有的天赋,能感受其他生灵的情绪并与神兽动物们交流,但只有王族中人可以感受其他同级生物的能力。并且感知强度与个人灵力强弱、双方距离等有关。 “你就坐我对面,你以为我想知道啊。”夕年有些无奈。 这天赋虽说是主动技能,但是夕氏祖辈守护神音王室,夕年更是自小就被当作小帝姬的贴身侍卫培养,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便签下契约。 夕年永远会被动感受到帝姬的情绪,他别无选择。 说来也奇怪,夕年小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或许是夕氏作为神音王室世代守护者的缘由,夕年自身的情绪力很弱。 在与南音见面之前的六百年里,他没有开心没有伤心,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灵。 他经常去深谷中寻找动物,感受他们的情绪。可惜动物们也没有过多的情绪,神兽却又难得一见,并且那时他灵力微弱,即使碰见了也不见得可以接收到对方的情绪。 直到遇见南音。 按理说他不算王室中人,无法感受南音的情绪,但他的身份注定了要为南音服务半生。 二人听从长辈指示签订契约后,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剧烈的情绪波动。 那时二人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契约意味着什么。 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开心的时候有些新奇,他想,哦,这就是开心啊。 可不过一会儿,夕年就意识到,这是南音的情绪,不是他的。 他有些羡慕。 后来二人长大了些,南音不想有人随时随刻都能感受到她,便在二人间设置了某种情绪结界,只有在南音情绪变动较大时夕年才能感受到。 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夕年不用时不时就莫名其妙地伤心或者是开心。坏的是随着年龄增长,南音的情绪变化本就没有以前频繁,若不是面对面,他都很难体会这种久违的快乐。 偶尔夕年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心情,但时间长了,他甚至都分不清那感受到底是南音的还是自己的。 “走吧,午宴要开始了。若是迟了,女君又要说你了。” 一局棋毕,南音又意料之中地输给了夕年。 “没意思没意思,和你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俩人每次见面都会下棋,南音却从没赢过,次次都想着下次一定赢,却从没有意外发生。 “那和谁玩比较有意思?”夕年还不知道神音族来了位不速之客。 南音眼珠子一转,起身收拾棋盘。 “走,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南音和夕年是在星月殿外遇到风落澄的,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衫,步伐慵懒地向他们走来。 远远地看见南音,风落澄挥了挥胳膊,算是和小帝姬打过招呼。 见南音一脸笑意看着陌生蓝衣少年,夕年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两千三百年来,南音身边都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这是谁?”夕年抬眼看向风落澄。 蓝衣黑发,浅棕色的眼眸,明明面带微笑,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喏,天上掉下来的保镖。”南音指指上面。 “什么意思?”夕年没听明白。 沉静了一会儿,无人接话。 蓦然,南音转头看向夕年,先前的笑意全无,是夕年难得一见的严肃。 “夕年,我们得走了。你能明白吗?” 第3章 莫问前路·三 星月殿内,女君身着正装稳坐高台。 帝姬与战神隔着殿堂对坐,夕年坐在南音的侧边,回想着二人刚刚在殿外的对话。 夕年自与南音签订契约后就一直同进同出一起读书练功修行法术,还未成年之时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 历代帝姬都有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而他夕氏一族的使命就是世代辅助帝姬保护帝姬历劫救世。 虽说早就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当这个时刻突然降临,夕年心里还是难逃一些细微的波动。 “这位是天族的战神,落澄仙君。今日他来到我们流光浴月谷是奉天帝之命带走帝姬。”虽说是为风落澄设立的欢迎宴,可谁都知道说是鸿门宴或许更为贴切。 听闻女君的话,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风落澄。 风落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没有一丝慌乱,毫不怯场。反倒是双拳一抱,笑着对大殿环行了一圈礼。 “承让承让啦。本人不才,算是有几分本领。一定不辱使命保护帝姬周全。” 众人议论纷纷,多少对这所谓战神的狂妄自大有些许质疑。 倒是南音虽看起来不为所动,心里却觉得这仙君甚是有趣。 “肃静。”待星月殿重新安静后,女君才又缓缓开口。 “既然这位战神如此自信,那本君便给你个机会。我这有三道难题,若是战神替本君完美地解决了,本君自然认可你的能力,许你带走本君的帝姬。若是失败了,请战神回去转告天帝,让他换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再来打帝姬的心思。” 赤裸裸的挑衅。 这话一出,风落澄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是天族的尊严和实力。 “那是自然,我定努力不叫女君失望。”风落澄起身抱拳向女君浅浅鞠躬接下挑战。 话毕开席,风落澄终于能吃上些东西了。 前一晚南音说好给风落澄送些吃的,可让人送到门口时风落澄太过劳累已经睡下了。 半夜风落澄因为太饿而苏醒了一时半刻,却实在舍不得离开这软塌塌的床铺,硬生生将这饥饿感压了下去。 看着风落澄此时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南音竟觉有些可爱。 夕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俩人便直接在殿上开启了意念交流模式。 “这小子怎么和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他真不是天族的战犯嘛?” 收到对方发出了聊天申请,南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天族的吃食估计不怎么好吧。你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土包子,昨天竟盯着雪桃出神。” “啊?他们天族难道没有神兽嘛?真的是好土的族群…” “怎么样,观察他是不是比和你下棋有趣多了?” “这就是你说的见见世面啊?我真是谢谢你了,南音帝姬。” “不客气呢,好朋友嘛,有好东西当然是要一起分享啦。” 南音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众人突然都抬头看向她。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南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遂埋头吃饭。 约莫亥时,南音睡不着带着雪桃来到静思湖边赏月。 正是夏季,湖边蝉鸣阵阵,偶有蛙声。 雪桃找了块阴凉地趴下,南音搬来块石头坐下靠在它身上,若有所思。 天空中繁星点点,月光肆意落下,南音很喜欢这种静谧祥和之感。 雪桃正舔舐着自己的毛发,全身发散着王者气息,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 雪桃多少也有些无奈,想它堂堂神兽之王,竟沦落在此替主人避蚊虫。 远远看到一头雪白的大狮子趴在湖边,风落澄没想到自己趁着夜深人静出来欣赏山谷美景会遇见同样出来散心的南音帝姬。 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雪桃的耳朵动了动却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那日一起走了大半个下午,它早已经记住了对方的脚步声与气息。 “小帝姬,这么晚不回去休息呢?”风落澄一边说着一边不等南音的邀请就自如地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 雪桃在感知到风落澄的第一时间就让南音知道了他的靠近,因此南音并没有因为风落澄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 “你为什么在这?明天不是要试炼吗?”南音不答反问。 “睡不着呗,就出来欣赏这里的美景。”风落澄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里一扔,打出几个漂亮的水花。 俩人坐在湖边,天上辰星闪烁,时不时还有流星划过。 风落澄在天上待久了,早已不记得上回这样仰望星空是什么时候,只觉得这一刻真是美好惬意,甚至想将这一幕铭记于心。 “你希望我赢吗?”风落澄向后一仰,枕着双臂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突然发问。 “什么?”南音好看的眼眸充满疑惑地看向风落澄,遂意识到他在问些什么。“你的职责不就是要带我走吗?” “我不在乎那些职责,但我有私心。”风落澄在天族的两千三百多年来,除了二皇子,他没有和任何人袒露过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和南音注定是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或许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莫名熟悉感。 再或许是觉得现在的南音像从前的他。 风落澄多少有些不忍,不想那个让南音母女分离的人是自己。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对母亲残留的模糊记忆也只有当初母亲笑着和他说带有他名字的那句诗。 风落澄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是死是活,身于哪里,又将去往何处,但他知道,母亲留他独自一人并非本心。 他想找到母亲,他也自觉现在的他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母亲,他坚信未来他定会与母亲团聚。 南音对风落澄的感情也很复杂。 她知道对方是即将带她离开家人去往凶险前路的人,她也知道前路未卜,这一去甚至不知生死。她本该厌恶他。 但南音也知道,这是她的使命,无关任何人。不是风落澄,也会有别人,既然逃不开,她反倒希望那个人是他。 “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是我的命运。”南音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悲凉与无可奈何,“也是你的。” 感知到主人的悲伤,雪桃将脑袋凑到南音身边,轻轻地蹭了蹭她。 没有人知道,南音曾独自偷偷进入过王族禁室,除了夕年。 大约是八百年前,那时南音刚过成年礼不久,还非常抗拒接受她的宿命。 直到那天下午。 南音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春风拂面,好不自在。 那日南音拉着夕年一起与族人玩捉迷藏,游戏开始后她便偷偷地溜进了王宫。 正纠结着要躲在哪,南音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六层宝塔上面刻着【藏书阁】三个字。 正逢守阁长老换班,戒备并不森严,她便偷偷地寻了个夹缝溜了进去。 不知不觉中,南音爬上了藏书阁的顶层,王族的禁室。 八方墙壁都放满了神音族收藏的奇珍异宝,正中间的位置是一座高台,上面斜立了一面铜镜。 南音不解,禁止入内日日由长老轮班值守的王族禁室里竟只是供奉这样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怀揣着愈发膨胀的好奇心,她忍不住走上前端详起那面镜子。 因太久无人入内,也没有人打扫,镜面上已覆有厚重的灰尘。 南音用袖子包住食指轻轻拂去镜上的积尘,只稍稍擦拭一角,那些灰尘便自行散开。 镜子里浮现出南音的娇容,却又些许不同。 那镜中女子逐渐倒退,整个景象动了起来,南音这才意识到,这女子是她年轻时候的母君。 她看见镜中的母君骑着一条白龙正匆忙赶往什么地方。 刹那间,砂石四起,雾霾漫天。 画面急转直下,来到一处世外桃源,南音识得,是流光浴月谷。 母君身披铠甲,手执长剑,正与敌人浴血奋战。 似有黑衣敌军上万,族人们倾巢出动,乃至妇孺,均奋力抵抗。 不出片刻,整个山谷一片狼藉。 那条白龙化成一名与母君年龄相近的女子,手持鱼骨状的双锏,与母君一同战斗着。 三天三夜,精疲力竭,族人伤亡惨重,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敌军却还源源不断地加入战争。 神音族不敌,败下阵来。 此时,成千上万的白衣将士奔赴而来,击退敌军,解救神音族于水火之中,替神音族保住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本是春和景明的流光浴月谷一片荒芜,母君与五大长老用仅剩的气力建造了里外三层结界,自此,神音族与世隔绝。 画面戛然而止,镜面恢复最开始的平静。 而受到剧烈冲击的南音一瞬间瘫坐在地上,她四肢无力,好像有石块压在胸前,使她喘不上气,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片刻。 南音感到全身发麻,站不起身,呆坐在地上任凭时间流逝。 躲在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夕年,也是在突然的瞬间感觉到胸闷气躁,郁郁气结,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令人感到窒息的悲怆。 立刻意识到这猝不及防的情绪并不来自于他自身。 只有一个可能。 反应过来的夕年立刻跑了出去四处寻找南音。 越靠近藏书阁,夕年的悲伤感越猛烈。 不知为何,那日的藏书阁无人值守,大门敞开,就好像是在等着夕年的到来。 当夕年找到南音时,她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失神落魄的模样让人揪心。 夕年缓缓走上前去,单膝跪在南音的面前。他看着南音的眼角流下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落下,滴落在地上。 “阿音。”夕年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倍感心疼,他甚至不敢动手去拍拍南音的肩,如此脆弱的她,好像一碰就碎。 听到声音,南音的眼神缓缓聚焦,看清来者是夕年后,她的眼眶里霎时充满了泪水。 “夕年”软糯脆弱又无力的一声叫唤,南音扑进夕年的怀里,眼泪如洪水决堤般流下,不消片刻夕年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衣衫的肩膀处湿漉漉一片。 “夕年夕年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怎么救他们能不能救救他们” 南音反反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 无尽的哀伤瞬间冲撞着夕年的每根神经,他不知道南音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一日所感受到的情绪惊天动地,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即使是八百年后的今天,再回想起那一幕,夕年都还记得那份愤然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悲怆感,深入骨髓。 第4章 莫问前路·四 南音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回到这个房间里的。 似是夏日夜晚的湖风实在过于惬意,也着实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中靠着雪桃沉沉地睡去。 许是雪桃昨晚将自己扛回来的吧。 南音下床快速地梳妆了一下便直冲练武场去,她刚刚收到通知,今天将进行对风落澄的第一关试炼。 当南音火急火燎赶到练武场时,正听到女君在宣布第一关的规则。 “昨日本君说过有三个难题需要落澄仙君帮助本君解决,今日就烦请仙君为本君解决第一个难题。” “众所周知,我们神音族对三界之中的各族争斗一直尽力保持中立的态度,但这也导致我们神音族的战场斗争力不如其他族。然而我们也需要有能够保护自己不受他族侵犯的能力。所以今日想请仙君和帝姬的侍卫夕年小将军切磋几招,让我的族人们知道我族与他族之间的差距何在,好刺激他们对武学的进取之心。” 南音趁着无人发现她到来的间隙,偷偷顺着练武场的墙边摸到了观战席上女君身边属于自己的座位。 看到台下武场中间两边各自站着风落澄和夕年,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母君说的第一个难题试炼是什么。 这关考验的是风落澄的个人能力,设置得倒是合理。 夕年是神音族从小为南音培养的侍卫,风落澄若是连他都打不过又哪来的资格成为协助南音的那个人。 风落澄自然明白个中道理,他不能输给对方,但也不能让对方输得难看,以免驳了神音族的面子。 练武场比的是近身肉搏,若说比的是法术,夕年未必会输。但神音族的确在肉搏方面不甚擅长。 夕年知道这一点,自当全力以赴,毫无谦让试探的想法,他也确实想看看他们神音族与其他族在这方面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锣鼓敲响,两个少年面对面抱拳微微鞠躬,比武正式开始。 风落澄不知夕年是个什么水平,微微一笑抬手请夕年先出招。 夕年也不客气,直接冲上前去抬起右臂直直地冲着风落澄俊俏的脸庞就是一拳。 风落澄没有一丝慌乱,面带笑意身子轻轻一侧,顺势躲过。 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夕年身后。 夕年反应速度也极快,瞬间转身给了风落澄一记扫堂腿。 风落澄没有接招的意思一直向后退又躲开了这次的进攻。 意识到风落澄刻意躲闪,夕年直接立定,默念法诀,双手中指食指合并,旋转再交错。 指尖淡蓝色的光芒散出。 只消一刻,夕年又再次果断出拳直向风落澄。 风落澄本想用一样的方式躲避,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瞬移。想必是刚才夕年施法设了结界禁止他使用瞬移。 明白过来的风落澄歪嘴一笑,倒是有几分本事和头脑。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握拳带至身前用手臂抵挡夕年的进攻。 约莫就这样一个进攻一个防守地过了十来招,看得众人都觉得有些无聊。 不过这短短十几个回合后风落澄倒是把夕年的招式摸得透透的,既然看清了自然要开始反击。 远坐在看台上的南音注意到风落澄的姿态变化,瞬间明白过来这个人要转变对战策略的意图。下意识地姿态前倾了一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比武台。 风落澄开始出招,夕年也是一边闪躲一边攻击。然而风落澄出招速度愈来愈快,夕年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渐渐地,夕年明显落于下风。 疲于应付的夕年自然破绽百出,风落澄慢慢将其逼退至比武台的边缘,最终夕年不敌,被逼退出了比武台的范围,败下阵来。 输得不算难看,但也明显是压倒性的胜利。 南音率先鼓起掌来,“打得漂亮啊落澄仙君。” 坐在一边的女君冷不丁地看向南音,南音瞬间噤声。 这瓜娃子,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 风落澄依旧是那副自信满满的笑靥。 “夕年小将军,承让承让。” 夕年倒是没有什么挫败感,本就是个工具人让神音族众人看看风落澄到底几斤几两,更何况这才第一关,也不能让远方来的客人第一关都过不了落荒而逃吧。 第一关以风落澄的胜利告终,第二关将在翌日进行,大家便各自散开。 听到结束的锣鼓声,南音便小碎步跑下看台直奔比武场去。 风落澄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笑眯眯地看着南音向他奔来。 “怎么样,小帝姬,我还算是有” 后面想说的【两把刷子吧】几个字还未出口,南音已经越过风落澄跑到了夕年身边,风落澄有些尴尬得立在原地,随后他耸耸鼻子撇了撇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坐在了比武场的台子上听他们二人讲话。 “怎么回事啊你,水平不太行啊夕年。”南音拍了拍夕年的臂膀,带着略微嫌弃的表情揶揄他。 “你行你上?”夕年毫不吝啬地给了南音一记白眼,“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我上?哈哈哈哈哈。”南音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男不和女斗懂不懂,要是我上,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看我挨揍你很开心?”夕年有些无奈,自己在下面打得满头大汗,这大小姐在上面看得不亦乐乎。 “那倒也不是。你没发现他一直在观察你的招式嘛?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全给他展示了一遍,你这样怎么可能打得过。”南音摇了摇头,竟开始和夕年认真复盘起刚才的比武。 夕年也不恼,就这样站在南音身边看南音认认真真地比划刚才的场景并一招招告诉他应对破解的方法。 虽说南音这样属实马后炮行为加纸上谈兵,但是作为旁观者,她确实比身临其境的夕年看得更加清晰。 风落澄靠着比舞台的柱子,慵懒地看着神音和夕年交流刚才如何才能成功打败自己。 此刻的他,在专注的俩人身边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也是,他们俩人看上去好不热闹,而他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看起来又是何等落寞。 虽然俩人这样的马后炮复盘行为在风落澄看来十分幼稚以及异想天开,毕竟他也会见招拆招,他们在讨论的那些招数本就是风落澄的应对之法,根本不会一成不变。 但是他竟感受到一丝羡慕。 能够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该是多美好的事情,而不是像他一样,一直以来在这漫长岁月中都是孤身一人。 南音和夕年说完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风落澄。 “你怎么还在这?” “小帝姬,我初来乍到的,不认识你们神音族的人啊,这不只能跟着你混了?”风落澄可怜巴巴地看着南音,适时地摸摸自己饿瘪的肚子。 “懂了懂了,说吧,想吃什么?”南音无奈。 “嗯…”风落澄闻言也毫不客气,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夕年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他:“敢问洛澄仙君,你们天族是有虐待你吗?” 风落澄不恼,反倒是嘿嘿一笑:“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这个天上吧,规矩也太多了。这些破神仙呢只会吃些琼浆玉露,鲜花糕点,偶尔吃个蟠桃就觉得是恩赐了。吃了几千年了,没意思。我以前无聊在天上看话本,里面说除了天族以外都有很多好吃的,这不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嘛。” “欸,在下闻言,人间的烤兔肉十分美味!前几日我刚来到这流光浴月谷时,见到不少兔子!嘿嘿嘿…”风落澄不等二人接话又自顾自地点起了菜。 谁料南音和夕年双双皱眉,各自给了风落澄一记大白眼便转身就走。 不明所以,风落澄潇洒跳下比武台快步追了上去:“怎么啦?你们怎么都不等等我!” 跟在南音夕年的身后吵了许久,南音终于受不了了回头盯着风落澄。 “我们谷里的动物都是灵兽,你竟然想吃他们!” 终于明白了缘由的风落澄有些不好意思,快速道歉承认错误后却依旧一副赖定他们的样子。 南音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也就默许他跟着一起去参加家宴了。 风落澄却完全不知二人是要去参加家宴,若是知道的话他是断不可能跟着去的。 谁知道会不会又变成鸿门宴。 当风落澄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食色厅的门口了。 神音族王室与夕氏一族约莫十人左右,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风落澄。 南音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此时脸上挂着凝滞笑容的风洛澄。 风落澄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稳定,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南音感觉,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风落澄非得把她捏碎了不可。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你们的家宴啊?” “那这不是你也没问嘛?”南音小声回他,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更何况,是你非要跟来的。” “你…” 不再听风落澄要说些什么,南音一边拉着夕年走进了食色厅,一边和在座的长辈们亲切地打着招呼。 “各位长辈们好,阿音来迟了,真是不好意思。”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模样,南音转身拉住门口傻站着的风落澄的衣袖走进了厅堂中。 “阿娘,各位长辈。落澄仙君说来了咱们流光浴月谷这么多天了,却还没有好好地拜访各位,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来和各位叙叙家常。阿音想着,既然落澄仙君一片赤子之心,万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就带他来参加咱们的家宴了。各位长辈请多包涵。” 风落澄就这样看着南音胡说八道,却也无法开口反驳,只得任由她拉入席内坐下。 若是自己会地遁术或者时间回溯术就好了…… 第5章 莫问前路·五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风落澄犹豫许久,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先开这个口,毕竟场上除了王室的人还有刚成为自己手下败将的夕氏族人。 女君浅叹了口气,主动开了这个口。 “来者便是客,诸位也不要如此拘谨,请自便吧。” 女君都开口了,风落澄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早在坐下的时候就开始观察桌上的菜色,一道道做得精巧得很,都是他在天上没见过的玩意儿,让人垂涎欲滴。 见各位长辈动筷了,风落澄才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烤凤梨。 莫说吃了,风落澄甚至都没见过这黄色的玩意儿。 他夹着这块凤梨,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然后试探性低往嘴里放,轻轻咬下一口,慢慢咀嚼。 风落澄眼里一亮,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味道,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他张开嘴一口气把剩下的四分之三包进嘴里,两个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一脸满足。 坐在风落澄斜对面,女君身边的南音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虽说已经在上一次宴会中看到了风落澄狼吞虎咽的样子,但这次风落澄的举动依旧给南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简直,和她以前在话本上、在学堂里了解到的天族战神判若两人! 这也…太土了吧! 南音记得,她在话本上看到的战神是多么威风凛凛。 话本上说,天族战神身披蓝色战甲,头戴白色蛟玉发冠,手持一把只要挥动就会有蓝光相伴的淡紫色上古神剑坠明,所到之处妖魔鬼怪无处遁形,曾经在五百年前的天魔大战中以一当千。 学堂里的先生说过,天族战神智勇双全,年纪轻轻但战力非常,在成年之时就受到举荐成为天族的新战神,并创下许多丰功伟绩,甚至直接执掌天兵天将的训练任务。 可南音眼前这个目不转睛盯着凤梨,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的风落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英姿飒爽的战神啊难不成书上说的已经是先战神了? 女君注意到南音痴痴地看着风落澄进食的模样,干咳了两声提醒她的失态。 然而不仅是南音,在座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年少有为,所谓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战神感到好奇。 “落澄仙君。”女君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请问仙君父母是哪位名家?” “咳咳咳。”风落澄嘴里的凤梨还未咽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到,凤梨趁机从他的嗓子眼一溜而下,直接把风落澄呛得不行。 “慢点慢点,我们这食物管饱,没人和你抢。来人,给仙君奉水。”女君被风落澄这副模样逗笑,觉得他甚是可爱。 风落澄接过侍女递过的杯盏,扬起头就往嘴里灌水,好不容易才把凤梨咽下去。 “咳咳,多谢女君关心。在下无父无母,遥想记得母亲曾陪伴在我身边数百年有余,后来我被天帝接到天庭在师傅宸崖真人的抚养下长大成人。” “你对你母亲可曾还有印象?你又是何岁被接到天庭的呢?”女君听了风落澄的回答后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追问。 “在下约莫是在五百年岁的时候被接至天庭的。关于在下的母亲说来有些惭愧,也不怕各位前辈耻笑,在下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和她有关的记忆也是寥寥无几,唯记得她为我取名落澄是源于一首她很喜欢的诗词。”说到自己的母亲,风落澄虽然脸上波澜不惊,还是像之前一样面带淡然的微笑,但南音却能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一丝落寞与忧伤。 “嗯,我知道了。我暂时没什么想问的了,你把流光浴月谷就当作自己家吧,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随时和我说。”风落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女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爱与珍惜。 “我有问题。”南音接上女君的话直直地盯着风落澄,语气清冷,“你为什么要抢了先战神的位置?你用了什么低劣手段?如实招来!” “啊?”没有明白南音的这个问题从何而来,风落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女君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南音的想法,毕竟知女莫若母。然而明白南音想法的女君却忍不住笑了一笑,随即赶忙出来打圆场。 “南音这孩子,以前话本看多了,对战神有些自己的认知,今日一见,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落澄仙君。望仙君海涵。” “呃,那是自然。”这话一出口,反而激发了风落澄的好奇心,他倒是想看看南音平常看的话本里都是怎么形容他的。 他好奇,到底是如何把他夸大得宛如两个人,才引发南音这样的疑问。 可事实上,话本里没有任何的夸张修辞,出现今天的结果纯粹是因为风落澄自己在美食面前完全不记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倒是也有其他的原因,风落澄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在流光浴月山谷中,他不知为何,毫无之前在天庭里的拘束与压抑感,这里好像有什么魔力,能让人暂时忘记自己所有的不开心。 宴毕。 夕年因被女君留下,风落澄便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主动提出送南音回房。 虽说这神音王室宫殿不算小,但神音族本身就是个毫无内乱、和谐安宁的种族,更何况宫殿处处都有侍卫值守,再不济,南音自身的法力并不弱,何来的【不安全】一说。 南音也懒得和风落澄争辩,自顾自地就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风落澄追上的声音。 “说吧,想干嘛?”南音不喜和人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他。 “嘻嘻,小帝姬,刚才席间听女君说你看过和天族战神有关的话本。里面怎么说的啊?也借我看看呗?” 颜如朝露这几个字南音本觉得该是形容女子的,但放在风落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合适。 南音思考了半晌,终于点头:“我可以给你看看,但我也有要求。” “嗯嗯,你说你说。”风落澄连着点了好几下脑袋。 “我想看看坠明。” 本以为会是什么很难完成的要求,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风落澄右手一摊,一把淡紫色的长剑就躺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那把剑套上刻着一朵莲花和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剑穗上是一块白色的玉玦,尽显优雅与王者气息。 风落澄将坠明向南音一递:“喏。” “真真的是坠明”南音有些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想触碰又有些紧张。 坠明散发着淡淡的悠悠蓝光,在夜晚中透着些神秘。 南音曾在书中看过这把剑的历史。 这剑曾是上古时期四族帝王之争时落入世间的神剑。 那时正值天族、冰海族、地族和魔族即将开战之际,坠明剑有一天突然从天上掉落,直直地插入地面。而坠明的剑套也落入了它掉落时产生的旁边的地缝里。 一瞬间地动山摇,而坠明周围以外的地块也纷纷裂开。 各族众人纷纷慕名而来,前往坠明掉落之地一览此神剑风采,多少也怀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试试自己是不是那个可以将坠明拔出作为己用的命定之人。 千千万各族人来来往往,皆铩羽而归。 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有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坠明从地里拔出,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不出几个时辰,世人皆知一名唤做伏羲的男子成为了坠明的主人。 伏羲死后坠明剑被封存在冰海的最深处数万年,待坠明再次面世的时候,就是在风落澄的手上,这个小小年纪就已经名扬四海的天族战神。 不过风落澄一向低调,世人只知道【天族战神】,却不知道【落澄仙君】,这也为风落澄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见南音犹豫的模样,风落澄顺势抬高了手臂将坠明送至了她手里。 一阵冰冷感从南音的手心传来,不过数秒又马上感到炙热。 坠明给南音的感觉并不算重,她尝试着将剑拔出,只轻微抽出一点,蓝色的荧光便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好美。”南音情不自禁地赞叹。 风落澄在她身边却沉了沉眼眸。 南音不知道的是,坠明认主,只有他认可的人才能将他拔出。 伏羲是第一个,风落澄是第二个,南音是第三个。 沉溺于坠明绚丽光芒之下,南音眼中好似有星光闪烁。 就这样,天上繁星点点,月色如银,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手里握着一把荧光点点的上古神剑,身旁伫立着一名英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背景是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木,伴着夏日的蝉鸣在时光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伴着悠长岁月默默生长。 良久,南音将坠明送回鞘中,略微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坠明还给风落澄。 “怎么?不试试吗?”风落澄有些不解,他本以为南音会迫不及待地将坠明完整拔出再挥舞两下看看他的溢彩流光。 “不了,能摸到就很满足了。”今晚,南音终于笑了,她的双眸笑起来的时候弯成月牙状,莫名让人也感到开心。 南音抬头对上风落澄的双眼,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看似温柔但透露着坚定。 “现在的我,还不配使用他,但是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落澄仙君。” 霎那间,笑靥如花,风落澄感觉天空好像突然亮了。 第6章 莫问前路·六 并没有给什么休息调整的时间,女君给风落澄的第二关隔日在流光浴月山谷最深处的玉幽林里进行。 玉幽林是流光浴月山谷中最大的一片森林,这里灵力充沛,花繁叶茂,古树参天,是灵兽们最爱的栖息地。 风落澄按照规定的时辰早早来到了玉幽林的入口等待着,女君、南音、夕年等一行观战人员均于星月大殿落座。星月殿的中间放了一面巨大的水镜,他们可以透过这面镜子观察风落澄那边的动向并通过这面镜子与其对话。 “落澄仙君,这第二个难题是想请你帮我们神音族收服一只小小小小的神兽。这神兽就在昨日突然跑了出去,现在就藏在玉幽林中。落澄仙君,可万万,不要伤他性命啊。”女君发布着第二关挑战的任务,并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玉幽林入口前的风落澄笑意盈盈,双手抱拳微微对着空气鞠躬,便毫不犹豫地迈入了林里。 “欸,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神兽?”南音闻言用手肘撞了撞身旁夕年的胳膊,压低声音在殿堂上公然说着小话。 夕年淡淡看了南音一眼,微微摇头,又将视线投向了水镜之中,聚精会神地关注其中风落澄的动向。 南音也只得将视线收回看向水镜里的景象。 这边风落澄刚踏入玉幽林就感觉到一股清爽充盈的力量扑面而来,真是好清澈的灵力。 他向玉幽林深处走去,却时不时地被周边的奇花异草吸引着目光,偶尔蹲下端详又偶尔爬上参天古树眺望远方。 这家伙哪里是来收服神兽的,根本是来春游的吧! 走着走着,风落澄看到几只小兔子从他身边一蹿而过,被兔子吸引了目光,他竟跟着跑了一段,不一会儿又看到两只雪白的灵狐走过。 这时,风落澄才意识到,女君并未告诉他要收服的神兽是只什么动物。所以,他首先得找到目标神兽的位置。 “这土包子,终于想起来干正事了。”星月殿内,南音忍不住小声喃喃。 风落澄先是选了棵离自己最近的古树,这树高耸入云,枝繁叶茂。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越上了最高点,想要登高望远看看自己要找的神兽在哪,无奈玉幽林处处都是生命力强盛的植物,即使已经算是在最高处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地面的景象。 风落澄抿了抿嘴,刚准备一跃而下,突然远方一群灵鸟扑腾着翅膀四散分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惊吓着了他们。 风落澄眼中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寒光,轻盈落地便向着刚才有惊鸟的方向直奔而去。 随着距离惊鸟处越来越近,许多灵兽略带惊恐地向着风落澄来时的方向奔逃。 看来他要找的神兽就是在这个方向了。 感到地面在震动,风落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越过剧烈晃动的丛林,风落澄远远地看到一头健硕的黑牛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撞击着周边的大树。 “我要找的不会是你吧,小牛牛。”风落澄轻轻一笑,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个用金丝线编织而成的巴掌大小的乾坤袋。 那黑牛完全没有注意到风落澄的出现,还在不停地摇晃着牛角不知疲倦一般破坏着这玉幽林深处的一草一木。 风落澄也不含糊,将乾坤袋随意向黑牛的方向丢去,瞬间乾坤袋变得百倍大,袋口张开,强力的吸气将黑牛直接收了进去。这乾坤袋收入黑牛后,自动扎紧了开口,还在袋子里四处冲撞的黑牛也突然没了动静,乾坤袋又慢慢变回先前的大小回到风落澄的手里。 就这么简单?风落澄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比昨日与夕年比武还要简单上许多啊,女君莫不是经过昨晚晚宴后察觉到了他的可爱之处不想为难他故意给他放水吧? 正当风落澄深感不可置信之时,这边星月殿上却鸦雀无声,南音扯起嘴角一笑,静候即将到来的好戏。 即使不知风落澄要收服的神兽到底是哪一位,但南音也知道,必不可能是这平平无奇的黑牛。 很快,风落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突然感觉地动山摇,还伴随着乌云密布的时候。 隐约感觉到远方传来凶猛的狗叫声,风落澄心中一紧,快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会是灵犬吗?亦或是狼狗?不对,灵犬与狼狗皆不如黑牛凶猛,必不可能比发了狂的黑牛难以收服。难道是鬣狗?鬣狗似乎不该是这般叫声。 越向深处走去,狗叫声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像是狗却并不急促,伴随着沉闷的低吼,以及剧烈的地面晃动。 风落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是个庞然大物。 突然,风落澄站定了脚步,一头奄奄一息的赤狐滚落到他的右脚边,四周鲜血淋漓,红得有些刺眼。 他低下头,看了看这只尚存一息却无法动弹的赤狐,眼神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一扫平日的慵懒温和。 风落澄的目光顺着赤狐流淌成一道窄窄溪流的血液看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巨型神兽,他满身暗红色形如猛虎却又好似没有角的牛,身上布满了刺猬毛,体型大约有两个雪桃的大小,背上长有两个巨大的蓝色翅膀。 龇牙咧嘴,面目可憎。 风落澄皱了皱眉,他认得这玩意儿,是上古神兽穷奇。想不到神音族以和平为旨,族内竟会饲养穷奇这样残暴的上古凶兽。 先顾不上应对前方这蓄势待发的神兽,风落澄右手双指相并发出一道悠长的蓝光,直指脚边的赤狐,没过一会儿,赤狐踉踉跄跄地重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逃离了现场。 运输了少许的灵力救活这只可怜无辜的赤狐后,风落澄抬眼看向穷奇。 不似平日里的潇洒随性,他身边的寒气开始凝聚,神情严肃,束着高高发馆的紫色飘带也因自身的寒气被吹得上下飞舞。 蓝色的甲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上,与此同时一把淡紫色手柄银光闪烁的剑慢慢生长出现在风落澄的手中。 “是坠明!” 星月殿内观战的众人爆发出了一阵讨论声。 “早有耳闻坠明剑荧光闪闪削铁如泥可挡千军,今日竟有机会可以亲眼见证他的神力。” “是啊,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啊!” 早在昨晚已经感受过坠明的照亮,此时的南音只觉得殿堂上这些说着小话的族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无心再关注他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南音心里有些郁闷,她忍不住为正与上古神兽穷奇对峙的风落澄捏把汗。 你可一定,一定,一定要赢啊。 不似昨日与夕年的小打小闹,风落澄这次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稍微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被穷奇咬去鼻子或是吃下头颅。 那穷奇发出阵阵低吼,骤然向抬起前蹄向风落澄冲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 风落澄蹙眉,反手将坠明举起挡在胸前,一阵蓝光迸发出来形成一个屏障将他的前方包围了个严实,顺利抵挡下穷奇的第一波攻击。 不可伤及穷奇性命,却要成功将其收入乾坤袋中,那就只能让他体力不支或是被定身。 持久战必然是下下策。风落澄想寻个机会施展定身术法封了这凶兽的行动。 在坠明释放出的屏障处吃了个闷亏,穷奇似乎也对这个对手高看了几眼。 穷奇突然仰天长啸,又压低了前身,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冲向风落澄。这次他张开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竟直接将坠明的保护撞了个粉碎。 风落澄的眼眸深不见底,浅棕色的瞳仁似乎暗沉了许多。 受穷奇冲撞之力,风落澄节节后退。身后是一棵千年古树,他借力踩上树干随后纵身一跃到穷奇的身后,速度之快还能让他手里的坠明犹如闪电霹雳似地在穷奇的背上留下几道剑口。 坠明不愧是上古神剑,穷奇厚实的表皮瞬间爆开,皮开肉绽,内里鲜红的生肉裸露在湿漉漉的空气之中,久违的刺痛感冲击而上。 趁着穷奇还未转过身的间隙,风落澄又飞速手持坠明在穷奇的四肢处来回瞬移留下七八道剑痕。虽说穷奇皮糙肉厚,一般的宝剑只能划伤个表皮,但坠明确是剑剑划破了穷奇的血肉。 一时之间,穷奇不知痛感从何处传来。源于□□四面八方的痛意一齐席卷而来,通过神经聚合大脑,如同火花炸裂一般迸发开来。 穷奇发出巨大的哀嚎声,这声音甚至变得有些扭曲。他的尾巴甩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将身侧的风落澄重重地一扫在地。风落澄被扫出好几丈远的距离,单膝跪地,坠明在土地上划出了一道直直的缝隙深坑,就这一下,他的嘴角就渗出了一条细细的血渍。 风落澄抬起衣袖擦去血痕,撑着坠明站起身来。 穷奇也转过了身与风落澄面对面。 不知为何突然有惊雷滚滚,明明是正午的时间,却没有一丝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本该绿意盎然活力满满的玉幽林好像陷入了死寂,只有穷奇和风落澄的存在。 此时,不仅仅是风落澄,星月殿上众人也心头一紧。 穷奇,暴走了。 第7章 莫问前路·七 约莫是许久没有受到这样猛烈的疼痛感了,穷奇有些癫狂,进入了暴走的状态。 风落澄本以为砍伤了穷奇的四肢可以使他短暂地无法做过多的行动,而正好趁机将其一举收入乾坤袋中。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 那穷奇喘着粗气,发了狂似的向风落澄不断进攻,一遍又一遍,好似不知疲倦。 坠明的剑痕在穷奇的背上、腿上留了一道又一道,但这凶兽好像已经失去了痛感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倒是风落澄因为剑剑不能下死手而受到了诸多限制,稍有不慎就被穷奇扫落在地。 风落澄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不是有些体力不支,再一次撑着坠明踉踉跄跄站起了身,好不容易站定了身,一口血却吐了出来。 不等他喘息的机会,穷奇狠狠地冲向他,那速度、那冲力,分明就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星月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水镜。 南音不忍看到风落澄继续受到冲撞,她死死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长长的指甲因为她的用力嵌入了肉里掐出了几道血痕。 一声撞击声迸发,南音下意识地偏开脑袋不忍心去看水镜里的景象。 再将头转回去,是因为听到了周边众人的惊呼声。 “落落澄仙君他竟然是” 水镜中的少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有龙角的巨蟒! 说是巨蟒,却又长得像没有四足的真龙,这便是风落澄的真身! 那巨蟒粗壮非凡,不知有几丈长,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像是淬了毒一般令人看到就心惊胆跳。 不过分秒之间,那巨蟒就躲过了穷奇的攻击并用肉身死死地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穷奇嚎叫着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无法再挣扎,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只乾坤袋突然从那巨蟒身体里升到空中,将无力动弹的穷奇收了进去。 而中间蜷缩死缠的穷奇被收了以后,那巨蟒瘫软着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佝偻着身子躺在玉幽林的深谷中,一动不动。 第二个挑战结束,水镜化为乌有,躺着的少年出现在星月殿的大殿上,只是姿势依旧不变。 谁也不知道,少年的真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快!来人!把仙君送入房间!快请巫医!”女君焦急地站了起来,直奔风落澄。 这整个挑战中的生物其实都是幻象,落荒而逃的小动物们是幻象,濒临死亡的赤狐是幻象,就连黑牛也是幻象。 除了那穷凶极恶的穷奇。 并非是女君不想停下,只是这挑战结界一旦开启,在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能进出也不能随意喊停。 没有人预料到,穷奇会发狂。 不愧是战神,与上古凶兽缠斗了四五个时辰而精疲力竭的风落澄只消半天就醒了。 此时已经入夜,虽身体还有些虚弱与无力,但是足以支撑他自由行动。 风落澄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他裹了个棉被穿上了长靴,想要走出门吹吹晚风。 即使是夏日的夜晚,也还是多少有些寒冷。 风落澄想要推开房门,却受到阻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门口。 少女粉色的薄纱一角从闭上的房门缝隙透入,不知是谁坐在门口挡住了风落澄的去路。 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浮现在风落澄的脸上,似乎是南音的衣裳。 此刻正柔弱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撑开了旁边的窗户,压低自己的气息轻轻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刚向坐在门前熟睡的粉纱少女走了没两步,一声响亮的撕拉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咚”的一声,被撑起来的窗户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风落澄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就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挂在身上的棉被被窗边的撑脚划破,顺带还把窗户带了下来。 “落澄仙君看来并无大碍嘛,还能翻窗户了?”清脆的少女声带着些慵懒的困意在风落澄前方响了起来。 忍不住偷偷咂巴嘴,一脸尴尬地皱了皱眉头。风落澄又带着略微讨好的哂笑转过脸来看着一脸玩味正看着他出丑的南音。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帝姬,惊扰了您的美梦。” “怎么会呢,落澄仙君。倒是您,这么晚了还翻窗户出来,总不能是为了赏月罢?” “我就是,躺太久了,出来吹吹风活动活动筋骨。”风落澄愈发感觉到尴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南音偏偏头,瞟了一眼被窗户死死压住的裹在风落澄身上的棉被,瞬间明白了原委。 偏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发问:“落澄仙君为何一直站在那不动?是嫌弃南音年岁小,不屑与南音交谈一二吗?” 一脸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心里却憋笑憋得慌。 “呵呵,”一眼就看出南音的小伎俩,风落澄却也只能干笑两声,再小声嘟囔一句,“明知故问。” 南音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掩嘴偷偷地笑。 一边纤纤玉手轻轻一挥,风落澄身上的棉被掉落下来,终于是给还了他自由。 风落澄紧紧拽着身上的棉被,撇了撇嘴走到南音身旁坐下:“小帝姬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怎么在这堵我的门?” 停住了笑意的南音斜睨了风落澄一眼,声音清冷地答道:“这不是看战神今日与那凶兽缠斗许久,怕战神在我们神音族丢了性命,没法和上面交代么。” “嗯,那倒要谢谢小帝姬的关心了。”风落澄微微点了点头,听出了少女话中的关心之意,又因身体不佳,难得地带着淡然雅致的微微笑意,话语温柔。 可惜,南音正专注看着天空,没有注意到身边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颜。 俩人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困意再度向南音袭来,不知不觉中南音又一次地在风落澄身边睡着了。 刚想和南音分享刚刚流星划过的风落澄转头看到她一张安静熟睡的脸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只能又将她抱回去了。 第二天的一早,刚接到战神苏醒的消息,女君便前来慰问。 当女君到达风落澄的住所时,他正房门大开着优哉游哉地喝着神音族厨子为他特制的大补汤。 “落澄仙君。”女君刚踏入院子就唤了他的名字。 “参见女君。”风落澄放下手里的碗出来迎接。 “快快请起。”女君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仙君身体可恢复了?” “已无大碍,多谢女君挂念。” 女君轻轻点头,带着风落澄进了屋。 她摒退了跟着她的随从,并吩咐将门带上。 显而易见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落澄仙君,本君有些话想同你说。” “嗯,看出来了,女君有话可以直说。”风落澄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女君也顺势在厅堂内坐下,并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递给风落澄。 “这是?”有些迟疑,风落澄不知该不该接下。 “拿着吧。”女君牵起风落澄的手,将玉玦放到他手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 “我…母亲?” 风落澄摩挲着那块玉玦。 是一块白色的玉,晶体剔透,有些墨色的纹路散在里面,好像一滴墨汁滴在上面晕染散开。那玉状似一片龙鳞,在阳光下还会散发点点荧光。 “你可知自己的真身是什么?”女君淡淡发问。 “是…其实我也不知,或许是个什么四不像吧。”风落澄有些自嘲地笑笑。 自小在天上,他就因为这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的真身受到父君的嫌弃,天族同袍们的嘲笑。也是这个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定不会显示真身。 “你是蛟龙。”女君对上风落澄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风落澄的心里闪过丝丝诧异,是…蛟龙吗? “可我没有脚。”镇定自若的模样,抬头看向女君,完全看不出风落澄心里对这个答案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像是没有听到风落澄的陈述式发问,女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从听到你名字的那刻我就怀疑你是她的孩子却迟迟不敢确认,直到昨日见到了你的真身。你小时候我也曾抱过你,如今倒是…大有不同,许是着实成长了吧。” 女君一脸慈爱地看着风落澄,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一圈,她拉过风落澄的身子到了跟前,一只手捧起他俊秀的脸庞,细细端详着。 默然,一颗泪从女君的眼角留下。 “孩子…这么多年,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天帝待你如何?” 风落澄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本以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君天帝,再也没有人可以告知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终是犹豫颤抖着试探性地发问了:“女君,我母亲她…她还…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也几千年未曾见过她了。我也在找她。我所知道的并不多,最后一次与她相见时是她带着小小的你来到我们神音谷看望阿音。那时你才那么点大,转眼间却已经是战神了。” “她那时告诉我,你的父亲想要将你要走,她舍不得却无能为力,只得将你送回天庭。再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寄了成千上百封信,却从未收到回音。” “哎,孩子,希望你不要怪她。留下你,不是她的本心。” “嗯,我知道。”风落澄抬眼轻轻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母君不会不要他,他一直相信,从未怀疑。 第8章 莫问前路·八 前脚刚送走女君,坐下还没有独处多久,风落澄看着手上的白墨玉玦,不自觉地开始回味刚才女君说的那些话。 【既然母亲还活着,那她会在哪里呢?】 【这玉玦看起来,灵力充沛,又是何作用?】 【女君和母亲是故交,那她知道我父亲是天帝吗?】 【她又是否知道父亲为何不喜欢我?】 好似获得了些许消息,但却还是一无所知,内心的问题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 他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可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离这些他想知道已久的东西,比之前近了一些。 昨晚夜里醒来,与南音帝姬坐在门前台阶赏月,又将熟睡的帝姬送回房,再早早地享用着早膳等待女君的来临。 风落澄着实有些困倦了。 正准备将脑子里的问题放在一边,先去好好地睡一觉,风落澄就听见门前挂在屋檐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声。 这小祖宗,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吗? 风落澄有些无奈地扶住自己的额头,手轻轻一挥,铃铛声戛然而止,南音的口信浮现在他眼前。 【午时,星月殿门口见】 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刚过巳时。风落澄只得收敛了困倦之意,将手中的玉玦小心翼翼地收好,再转身束发更衣,换了一套红黑色的衣衫出门赴约。 神音王宫星月主殿的殿门极高,却不算宽。门的顶部是尖尖的又像是半圆的拱门形状。门的上方有一个大大的圆形窗户,像是剪纸一般的窗框紧紧地贴在那个窗户上面。 风落澄记得,他在星月殿时曾面向着这面窗户仔细观察过。那日正好是个晴朗的下午,阳光透过那窗户打进来,一道闪亮的光束。看起来确有神明降临的意味。 南音今日身着了一件会反射各种光亮的珍珠色雾纱裙,挽起了长长的棕黑色秀发。 婷婷玉立的袅袅身姿站在星月殿的门前,与那硕大神秘的玫瑰圆窗一齐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当真犹如神明下凡。 风落澄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愣神停下来脚步痴傻地看着南音入了迷。 直到南音看到他,向他挥了挥手,他才回过神来向南音走去。 宛如义无反顾向神明奔赴,即使自己已是仙人。 “怎么啦小祖宗。这么急急忙忙叫我出来。”虽是责怪的语句,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备的语气。 “母君说你重伤未愈,第三关历炼的时间不得已向后推。今日让我带你四处逛逛,好好休息一下。”南音瞥了风落澄一眼。 “重伤未愈…四处逛逛…好好休息…你自己听听看这几个词串在一起合适吗?”一下就听出南音话语中的漏洞,这丫头,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就说要不要去吧?”被看穿了心思,南音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些不耐烦。 “去去去,当然去!小祖宗,您请带路。”风落澄笑眯眯地微微一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音也不客气,直接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二人并肩同行,途经静思湖,又穿过一个深深的峡谷,就像风落澄刚到流光浴月谷时的那样。 “小祖宗这是要带我去哪?”风落澄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跟着南音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等你就知道了。”南音看也没看他,一直盯着前方要走的路。 带着风落澄不知走了多久,南音的眼里亮堂起来:“到了。” 穿过一片丛林,风落澄伸手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一片芭蕉叶。 芭蕉叶后面的,是一个城镇,神音族的子民们就世代驻扎在这里。 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农田,他们自给自足,邻里间和谐相处孩子们聚成一团在开敞的草地上玩耍。 犹如一幅静谧祥和的画卷。 “这是我神音族的子民。”南音不知是在和风落澄说,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是风落澄从未见过的景象。男耕女织,邻里修好,家家和睦,宛若一个大家庭。 不像他生活了千年的天庭。 神仙们好无聊,每日就是上朝、议事、修炼,偌大的天庭里,一天下来除了宫女恐怕只有他的师父和不知道自己是亲哥哥的二皇子会和他说上几句家常话。 他有些羡慕南音,生活在这样祥和的风景之中。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 俩人站在城镇远处的山头,俯瞰着这整个城镇。 “总感觉,要走了,舍不得。想带你看看我的子民。”南音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眼神里透露着满满的不舍。 “谁说就要走了,打赢穷奇都废了我这么大力气,最后那个挑战谁知道我能不能过。”风落澄本意是想安慰南音,开玩笑地打趣她,“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战神无所不能?这么崇拜我?” 南音琥珀色的瞳滴溜溜地转过来浅浅看了风落澄一眼,没有答话。 她沉浸在自己对流光浴月谷万物与子民的不舍中,尤其是自己的家人们,暂时没有与风落澄调笑的心情。 “落澄仙君,对你而言,世间的存在是什么意义呢?”南音实在好奇,这个即将和她一路同行的天族战神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给她当这个保镖,在她身上耗费自己的时光。 思忖良久,风落澄表情严肃地回答她:“于我而言,世间或许不过是给了我一方天地以苟活于乱世之中吧。我早与你说过,我不在乎什么天地责任,但我有私心。我想再见见我的母亲。你呢,对你而言,这场旅程又意味着什么?” 少女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淡漠,不似平常喜笑颜开的灵动可爱模样。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只小小的神鸟飞过,南音伸出手,那鸟停在了她的指尖。 “我不解,都说神女爱世人。我作为神音族的帝姬,新一任的神女。为何我感受不到这份对世人的爱呢?我又该,爱他们什么?”南音盯着那鸟看了许久,轻轻将手一扬,那鸟便飞走了,“落澄仙君,你说啊,我就这么多爱。我连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都还没有爱够,就要去爱那些与我毫无交集的世人了吗?” 见南音这副模样,风落澄有些手足无措。他给不了南音答案,他想,他又何尝不像南音一样呢,相比于苍生命运,他更在意他的至亲。 虽说他被唤做【战神】,却从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战。 风落澄在天上的时候,看过许许多多的史书。那些无人与他交谈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尽情地享受着书里的世界。 通过那些书籍,他看到历届战神是如何将保护天下苍生视为己任。那些占据着天庭最重要位置的神明,却愿意为了不曾见过的人们奉献自己的神灵。风落澄对他们有尊敬、有好奇、有敬佩,也有羡慕。他们都视自己的使命为自己的信仰,这个信仰支撑着他们努力地保护世间万物。 可风落澄不同,他没有这种信仰。 风落澄卷翘的长睫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一双浅棕的眼睛好像容纳了许多。似是不想被沙子迷了眼,他眼眸微闭,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输的。” 听到这话,南音终于转头盯着风落澄优越的侧脸。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 南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落澄打断接过了话头:“嗯,你上次是说过,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但是…不会有别人。”风落澄也转过来,紧紧盯着南音好看的琥珀色瞳仁。 “我是天族最能打的,除了我,再无他人。” “所以…只要你想,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的帝姬,我回去复命接受我的惩罚。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好吗?” 风落澄的眼里透着坚定。若那个夜晚他们二人在静思湖边,他的恻隐之心只是瞬间而过的走马灯,那么今日他的言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长叹一口气,南音轻笑道:“你已经赢了。” 微微蹙眉,风落澄不解:“什么意思?” 这第三关的试炼,本就不再是试探风落澄的武力值了。况且,他本就是天族战神,能力有目共睹。 可作为要与神音帝姬一同收集上古神器碎片的人,他还要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尊重帝姬的意志。 “在你说出刚刚那些话时,你就赢了。”有了确切的答案后,南音反而感到有些释然。 虽说,南音在结界边缘见到风落澄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那个人,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风落澄,以后就是同行的伙伴了。一路上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南音努力地挤出满不在乎的微笑,她对着风落澄伸出手,“希望仙君日后多多包容,请多指教。” 见状,风落澄知道南音已下定决心,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南音柔软的芊芊玉手:“也请帝姬,日后多多指教。” 俩人终是为出行做好了心理准备,并肩站在山丘之上,眼前是神音族人专注生活的一片祥和,内心是不知前路如何却绝不退缩的一腔孤勇。 愿,我们一路顺风。 第9章 莫问前路·九 距离风落澄顺利通过神音王族的考验已经过去了几天,这些天里神音族全族上下都在为帝姬的出行做准备。 许多族人也纷纷去往灵力充沛的玉幽林内,跪拜天地与自然,由衷地为这位前路未卜的小帝姬送上虔诚的祝福与保佑。 时光如梭,明日,就是南音一行启程离开的日子了。 夜深人静,在南音的寝殿内,丫鬟在为南音收拾行装,而女君正为她仔细梳着长发。 南音透过面前桌上的铜镜看着里面为自己温柔梳头的母亲,想要努力将她的形貌刻进脑海里,永远地留下不要忘记。 而女君专注地为南音松开发髻梳着头,她也不知下一次为女儿梳头会是什么时候。 “阿音,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女君看着铜镜中南音姣好的面容,一脸慈爱地笑了,她的眼睛弯弯的,眼角的鱼尾纹因为笑容深了许多,“不知下次再见到阿音会是什么时候。” “阿娘,我总以为我长大了,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害怕与迷惘。您说,父君会在天上保佑我一路平安吗?” 在南音很小的时候,她便失去了父亲。等她再大些,她也会问母亲为何别的孩子都有父亲,可她的父亲却不见所踪。 那时母君只是轻轻摸了摸南音的头,和她说:“父君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也没办法。但是他很爱你,阿音。” 南音一直知道这一点,她的记忆中还有关于父君的模糊片段,在那段记忆中,父君会给她讲睡前故事,会教她放风筝,会陪她在炎炎夏日的夜晚陪她捉蚂蚱。 似乎偶尔还会有一个男孩儿与他们一起,但南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也看不清他们一起相处的细节。 “阿音,苍生万物都是这样对未知的事情会有不适的情绪,这是你踏出自己熟悉的地方而去涉及全新的世界所必须经历的。你不用害怕,阿娘相信你会克服一切困难的。至于你的父君,他一定会保佑你祝福你的。”女君话语柔和,却十分笃定。 南音转过身,紧紧握住女君一只手,看着女君,目光灼灼:“阿娘,阿音每天都会想你的。阿娘也要想我,记得常常用灵蝶传信给我。” “那是自然。”女君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南音的头,她的宝贝女儿就要离开她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是来得这样快。 “孩子,你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不要逞强,你是阿娘最珍贵的宝藏,阿娘永远爱你,永远在家等着你回来,神音族也永远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阿娘。”南音早已红了眼眶,听到这话扑进了女君的怀中。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滴一滴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一会儿,终是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那声音,忘情而悲伤,满是离别相思之苦。 女君轻轻拍着南音的后背安慰她,动作极其轻柔,好似怀揣着什么琉璃珍宝,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碎了。 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南音奔涌而出的情绪。 这次,夕年不是突然感受到南音的悲伤心情的。 是一点点的循序渐进和到后面的突然爆发。 临行前晚,夕年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在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他感到心中有丝异样的感受,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那是南音的情绪,只当是吃坏了肚子或是这几天太过疲惫而产生的生理不适。 这淡淡的异样感,起初若有似无,犹如一枚种子种下,慢慢地生根发芽,然后在夕年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之间疯长成参天大树。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做了两千多年的心理准备,等到了这一刻却还是被悲伤与分离冲击得措手不及。 夕年突然也想去和自己的父母,好好地告个别。 夕年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衣物,打算去拜访父母。 他拉开房门,抬头一瞬,清风吹动,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夜晚空气中的淡淡凉意混杂着青草香味扑面而来。 “爹,娘。”似是想到一起去了,夕年的父母正坐在庭院内的茶桌上等着他。 夕将军夫妇看到夕年出来的那一刻,刚刚还因为犹豫是否该敲门打扰夕年而挤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孩子,怎么出来了?”夕将军神音有些微微颤抖。 夕年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把真实的原因说出口:“想再看一次神音的夜空。” 听到这个回答,夕将军有些淡淡的失望,但又马上调整好,却依旧被紧张有些抽动的嘴角出卖:“好,好。” “孩子,来这边坐。”见状,夕夫人对着夕年挥了挥手,笑容可掬。 夕年转身关上房门,走向父母,坐在了他们身边的石凳上。 “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 夕夫人拉过夕年的手,凑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亲亲抚摸着他的脸,终是红了眼眶。 怕孩子见到她的泪水,她别过脸去,用水袖遮挡住自己的脸,豆大的泪水如晨曦间荷叶上的露珠在脸上滚动、滑落。 “母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为我担心。”夕年想安慰一下自己的母亲,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夕氏男儿本就自我情绪感知力薄弱,这个情况要一直到帝姬与自己解除契约才会改变,而帝姬想要解开这个契约,必须在自己完成使命之后。不然,契约一旦建立,永世不得摧毁。 父亲母亲知道夕年的情况,自然不会对他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和期待,毕竟夕将军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但是夕年心里不这么想。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不像南音这样有决堤的悲伤冲泄而来,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难过,该感到伤心,该为了与至亲分离而泪如雨下。 还是踌躇着迈出了自己的步伐,夕年将母亲揽入自己的怀里,像他小时候母亲哄他入睡那样,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肩膀学着去安抚她。 本还是轻轻抽泣的夕夫人,因为儿子意料之外的安抚,瞬间溃不成堤,眼泪成溪流绵延不断。 来之前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护族大将军,也陪伴着现在的女君、上一任的帝姬走过那么多艰难险阻,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夕将军看了这一幕也终是忍不住背过身去轻轻抬头强忍心头伤感。 夕将军一直觉得自己对夕年有愧,这种愧疚是对自己的后代而不只是“夕年”。 夕年从小就负担着保护帝姬、守护神音族的使命,夕将军为了不愧祖先不愧夕氏千秋万代的名声,一直对夕年非常苛刻。 虽说夕年的情感力很弱,对夕将军从未有过什么不满的情绪,但夕将军却忍不住地责备自己。因为生在他们的家族里,而被迫承受与普通人的不同。 “一路顺风。”思忖良久,转过身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缄口。夕将军不是没有话想和夕年说,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不出口,他还是想等夕年顺利归来的那天再和他促膝长谈。他想,那时的夕年或许会对自己的情感感受深些,也或许相对于现在更加有成长。 “谢谢父君。”夕年一如往常,对着父亲淡淡地笑了笑。 “孩子,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呀,也要保护好南音帝姬。”夕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努力压下了自己的哭腔,泪眼婆娑地看着夕年,眼神中满满的怜爱与不舍。 “别忘了爹和娘都在家里苦苦等着你回来。” “嗯,我会的。”怕是觉得自己的说的还是太少了,夕年又加了一句,“母君父君都可以随时通过灵蝶传信给我,我应该会很开心的。” 夕夫人点了点头,时不时地低头用手绢擦擦脸上的泪痕。 蓦然抬起了头,对着夕年努力挤出自认为最温暖的笑颜:“走吧儿子,娘给你收拾行李。” “好。”迟疑了片刻,夕年还是应下了。 母子二人双双起身,向着屋内走去。 月光洒下,树影婆娑,蝉鸣阵阵,夕将军一人留在院内,在无人注意被夜晚包裹的阴影中怆然涕下。 另一边王宫的偏院花园里,风落澄靠着廊柱坐在亭子里,他嘴上叼着一根路边随意拔下的狗尾巴草,手里拿着女君交给他的那块带有墨纹晕染的白玉正对着月光仔细琢磨。 “欸,这东西,有什么玄机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在和谁说话,抑或是觉得今日的夜晚太过安静的自言自语。 抱在怀里的坠明忽而亮了亮,闪了几下没有规律的光。 “你也不知道啊,你这上古剑灵都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 坠明的光又闪了一闪,却和刚刚的频率完全不同。 “或许吧,希望这一路上真的能遇见娘亲。” 坠明再次闪了闪,像是在安慰因为思念母亲而感到失落伤感的风落澄。 风落澄不再执着于琢磨那玉,将它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许是嫌弃那靠着的廊柱太硬,他将一只手臂垫在了自己的脑袋下枕着抬头欣赏这处处透露着神秘的夜空。 今夜月明星稀,明日定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罢。 第10章 莫问前路·十 许是因为久违地有母君陪伴在侧一整晚,南音昨晚睡得十分踏实安心,一夜无梦。 “帝姬,该启程了。”南音的丫鬟叩了叩门,提醒着南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南音兀自轻叹了口气,翻身下了床沐浴更衣。 当南音到达星月殿时,启程仪式皆已经准备好,所有该到的人也都已经在场,只欠她这东风。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等南音走到了预留的位置上后,女君霸气挥手,一声令下,送别的启程仪式开始了。 一排女侍从依次走上了大殿站定,她们身着神音族一直以来的仪式特别装束,手里各自端着不同的物件,是呈给帝姬、仙君与小将军的出行必备之物。 “知各位前路慢慢,本君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这些物品未来能帮助你们。”女君话毕,侍女们便纷纷将手中的物件拿到大殿中间展出并开始介绍它们的用处。 第一个侍女拿出来的是二十几个银色的物件和一堆银色的小物件,每一个都噌噌发亮。那大一些的刚好能被一只手握住,小的碎成各不相同的形状。 南音、风落澄和夕年三人对望,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启禀帝姬、仙君、小将军,这是人间的货币,名叫银两,是三位在人间时必不可少的东西。”捧着这些银两的侍女朱唇轻启,仔细介绍着这新鲜玩意的来历。 南音拿起一块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还挺有分量。 第二个侍女也跟着走上前介绍手里托着的东西:“小的手里的是可以装下一切东西的百川袋,这宝物可以容纳万物,这样帝姬就不用带着一大包的行李长途跋涉了。” “好东西啊,帮了夕年大忙了。”南音一面点点头一面还不忘带着稍许幸灾乐祸的笑意瞟了瞟夕年。 无奈地瘪瘪嘴,夕年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第三件是这四海八荒的地图,可以帮助各位找到正确的方向。”第三个侍女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珠球,拿在手上念动咒语,那玻璃球就会释放出光芒浮现出一幅光影地图。 “确实都是好东西。”见侍女们介绍完毕,风落澄点了点头,把那玻璃珠拿在手里端详把玩了一番又放回了原处。 “母君,女儿有一事不明。”看了看眼前的三样东西,行了一个神音族礼仪。 “帝姬请说。” “女儿此次是为了收集神音族上古神器神音筝散落在四海八荒的碎片,您提供的三样东西女儿相信都对这一程的帮助很大,可是这里面却没有指引我们寻找神音碎片方向的神器。请问母君,女儿要如何找到他们呢?”南音有些疑惑,略微蹙眉。 女君闻言,微微颔首,嘴角略微上扬:“阿音,等你遇到他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呃,是。”既然女君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南音也不好再问。但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不就是让她跟无头苍蝇一样走到哪算哪嘛。 南音撅着嘴皱着眉的微表情被女君尽收眼底,她却笑而不语。 不要目的性过强地去走完这一程,多用心欣赏欣赏路过的风景对南音而言或许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需要带走的东西尽数呈上,接下来就是落水仪式了。 这是神音族特有的为了保佑出行的人一路平安的祈福仪式。 南音一行三人双手合十,闭眼盘腿坐在大殿中心的三个蒲团上,由女君亲自用麦芒穗沾取晨露再轻洒到三人身上。寓意着最诚挚最高的祝福。 仪式结束,三人向女君微微鞠躬,一齐站起身来。 大殿的两边站着的都是王室中人与夕氏一族,如此重要的日子,就连几个神音族长老也都暂时封印了藏书阁中的禁室来到星月大殿上送南音一程。 泱泱一众护着南音三人离开流光浴月谷,谁知一踏出王宫的大门,四面八方就涌来了许许多多的族人,他们手里抱着各式不同的东西,有自己栽植的灵花、仙草,也有编织的衣物,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送到南音的手里。 “帝姬,仙君,小将军,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灵花白音,您们带着点上路吧,包治百病的。” “帝姬啊,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是不是像咱们谷内一样,您多带点衣服,总是好的。” “南音姐姐,回来以后可以告诉阿浩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一个看起来约莫人间四五岁的男孩轻轻地拉了拉南音的裙摆,奶声奶气的充满向往的语气。 南音低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她蹲下来,摸了摸那个男孩的脑袋:“阿浩,等姐姐回来一定和你分享外面的风景,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多新鲜玩意儿,你在家要乖乖听你娘的话好不好?” 男孩笑得灿若朝阳,他的眼睛亮亮的,睁得大大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他对着南音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姐姐拉勾!不能骗我!” 南音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明媚,她伸出小指勾住阿浩得指头,眼睛眯得弯弯的,让人见到忍不住地一起开心着。 “嗯,拉勾。” “南音,我们该走了。”一旁的夕年看着被族人们簇拥包裹着的南音,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提醒。 南音抬头看了夕年一眼,站了起身对着身边一圈的族人们鞠了一躬:“谢谢各位今天来送我们,我真的很感动,各位就到此止步吧。剩下的路我们得自己走了,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 围着的族人们默默地叹着气,其中还能听到一些零碎的啜泣声。 但依旧还是悄无声息地让出了一条通往山谷外的阳关大道。 南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她也不再多停留,径自向前走去,夕年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风落澄一面和这些族人们道别一面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明明不是一个人上路,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就像是石子打入湖面,荡起层层漾开的波澜。 离开王宫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结界的边缘。 南音回头看着一路跟在她身后的长老与女君,释然地笑了笑:“母君,长老,就送到这吧。南音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四位长老也走上前来,都是一脸的不舍。其中属长老一直在抹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南音竟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阿音阿。属爷爷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从那么小点长到现在这样了,呜呜呜,爷爷的宝贝哟!” “夕年啊,你小子!一定要给我看好了阿音,不要让她受伤知道吗!”突然,属长老松开南音转向夕年,吹嘘瞪眼得语气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一副【你小子敢让南音出问题你就完了】的模样。 “是,长老,我一定好好保护帝姬。”夕年板正着脸,乖乖地应下。 “哎呀,老属,干嘛呢,都是孩子。”一旁的诚长老忍不住嗔怪了属长老一句,一手拍了拍南音的肩膀,一手拍了拍夕年的肩,“出门在外,你们一定要相互照应。离了这里,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俩人听着长老的教诲,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诚长老又转头看向与他们隔了有一段距离的风落澄:“仙君,我们族里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仙君多照拂一二了。” “那是自然,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保全他们二位。”风落澄向着几位长老浅浅抱拳。 见几位长老都说得差不多了,女君这才走上前来叮嘱一二。 “流光浴月谷出去不久就是人界,你们切记,不可被人发现用法术。万万不可扰乱人间秩序。” “知道了。”三人这次倒是颇有默契,异口同声。 女君看着这三个孩子,眼中满是不舍。她朱唇微张,像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出口。 “唉,走罢走罢,一路平安。” 夕年向女君行了一个正式的告别礼:“烦请女君多多照顾家父家母。夕年在此拜谢女君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本君与你爹娘可是过命的交情,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倒是本君,要请夕年小将军一路上多多包容南音的臭脾气。”女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亲自将他扶起。 “女君,”风落澄甩开自己的袍裙咚的一下双膝跪地,给女君磕了个头,“落澄在此谢过女君了。” “战神说的哪里话,快快请起,本君实在是受不起这大礼。”女君心里知道风落澄拜她的原因,却还是觉得受不起,“小女自小任性,修行的时候也总不认真,要麻烦战神一路照拂了。” 风落澄起身摇摇头:“不碍事的,女君。” 女君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等着的南音,看向南音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更加柔软了几分。 “孩子” \"母君。\"南音紧紧地抱住女君,鼻音中混杂着努力抑制却还是难以掩饰的哭腔。 女君抱着南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一下两下三下 \"走罢,孩子们,别回头。\" 第11章 云京 告别了神音族的众人,三人出了山谷一路向人族最近的城镇走去。 倒也不是一起走吧,至少南音是坐在雪桃的背上,由雪桃代替她走这长长的一路。 还没有从离别的酸楚中缓过神来,南音一路无话,只是默默地呆坐在雪桃身上,眼角还在流泪但却眼神空洞好像没有知觉的木偶。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南音再无法忽视这种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泪眼朦胧地看向风落澄和夕年,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我饿了”潜台词是【怎么还没有到】。 “嗯,听到了。”风落澄好看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嘴角翘得老高。嘴上说着听到了却再也没有后话,完全没有要作出反应的意思,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揍模样。 “夕年,你看他!”南音有些恼,不自觉地对着夕年告状。 突然被拉到判定是非正义之位上的夕年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点而选择回应南音的第一个问题,他掏出女君赏赐的玻璃球抛向空中念动咒语看了看那张地图:“我们就要到了。不知为何,山谷外离我们最近的城竟然是人界的都城。” 确定完路程后他便收起玻璃球,接着他看了看雪桃,想起女君的叮嘱,抬头望向南音:“你下来吧,我听说人族不禁吓的。” 明白夕年在说自己的宝贝雪狮,南音只得不情愿地下了坐骑,念动咒语将雪桃收进了腰间系着的荷包里。 三人就这样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模样,终于看到远方一座高大的城墙,门口有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把守,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经由那城门出入,城门的上方清晰地刻着几个大字【云京】。 终于到了。 早就听闻人间美食一绝,赶了一上午的路已经是申时了,几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进城后也来不及看都有些什么美味佳肴,直接挑了进城后看到的第一家饭馆进去坐下。 虽说没吃过猪肉却总是见过猪跑的,南音看过许许多多的话本。上面说人间饭馆中招呼客人的人叫作【小二】。 “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统统给本帝给我上了!”心里太过于急迫,南音差点说错了自我称呼。 “得嘞!客官们稍后,马上就来!”店小二应声答道。 夕年略施小计让那地图变成了一纸羊皮乖乖地躺在桌上,正仔细琢磨着城里的情况。 风落澄四处张望着,滴溜溜的眼珠子四处转着打量着其他客人桌上的美食,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好在菜品上桌的速度并不算慢,小二将第一道菜端了上来:“诶!客官们,这是本店的招牌,也是我们云京的特色!木云糕,欢迎各位细细品尝!” 几块糕点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小的宝塔,模样洁白无瑕,令人垂涎欲滴。 南音和风落澄俩人早就拿好了筷子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老虎,菜一上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真是美味至极! 菜品陆陆续续地上来,每道菜都令人赞不绝口,话本上说的果然没错!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声音愈来愈大,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戛然而止。一群人乌泱泱地聚集在了饭店的门口。 “小兔崽子!把你爷爷的玉佩还回来!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偷!”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一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坐在为首的马背上呵斥着什么人。奇怪的是,那汉子看起来身宽体胖的,面上却毫无血色,言语粗鄙恶劣,却明显感觉到中气不足。 看热闹属实是人的天性,即使是神仙也止不住地想吃瓜。 三人坐着的位置正好是抬头就能看见门口的绝佳看台,夕年对这种热闹一向没什么兴趣,南音和风落澄俩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的筷子也不忘夹着鲜美的菜肴不断地往嘴里送。 “我我我真的是没有饭吃了。”那马前有一名倒在地上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惨白,身形很是瘦小,透露着一股脆弱的阴柔气。 “没饭吃了关老子屁事!给老子滚一边去,快点把玉佩拿出来!再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那大汉怒目圆睁,不停地口出狂言。 少年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之色,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向前递去,或许是因为害怕导致面部乃至嘴唇都毫无血色。 那大汉冷笑一声,给了旁边侍从一个眼神。 那侍从收到指令,翻身下马接过玉佩递给了大汉。大汉看也不看就将玉佩揣进了怀里,一脸的轻蔑,微微对着少年扬了扬头。 像是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指令一样,大汉身边的五六人全部翻身下马,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饶命饶命啊好汉饶命”那少年抱着头,弓着身子躺在地上,被这几个打手踢的左右翻滚,在地上哀声求饶,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街上聚集了不少路人纷纷站在旁边围观,隐约能听到他们同情的评论声看到他们意图指指点点却又怕被波及的犹豫模样。 看着那少年被当街凌-辱的惨烈模样,南音忍不住皱了眉头,连嘴里的食物都不觉得香了,下意识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紧紧盯着外面这暴虐无道的一幕。 这不是人界的都城吗?皇城之下,光天化日,大街上竟会发生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南音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与流光浴月谷中大相径庭的场景,她没有拿筷子的那只手紧紧握拳,隐约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青筋。 “勿要多管闲事引人注目。”夕年虽背对着门口,但对发生的事情也猜出了个大概,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吃着东西,看也没看南音一眼。 风落澄时不时地看看外面的骚动,又时不时地看看死盯着外面的南音,嘴里没停下,却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那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地上动弹不得,大汉这才让底下的人停手。 他冷哼一声,向那地上的少年恶狠狠地淬了口痰,这还没打算完,竟驭着马还要从那人身上压过去! 围观的人群被吓得纷纷后退,少年在地上似乎已经是失去了意识,而那马的前肢已经跃起就要轧下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南音终是没忍住,轻功跃到外面的大街上对着那马的腹部狠狠扔了一块她刚顺手拿起的木云糕。 那马受到重击失去了重心,偏向了侧方,那大汉也因为马儿受到惊吓被重重地摔落在地。 “哎哟!”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手底下的狗腿子们纷纷上前去将那大汉扶起。 “你-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那大汉扶着腰踉踉跄跄地刚一站稳就急着找南音的麻烦。 他倒要看看,这都城内,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管他的闲事! 南音站在大街正中间,挡在了那少年的身前,一脸严肃,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正牢牢盯着那大汉,长长的睫毛跟着眼皮微微颤动。 “哟,怎么是个小美人儿啊。”大汉看清来人的窈窕身影,一抹贼笑浮上脸庞,他眼睛眯起,猥琐地打量着南音,“美人儿既然这么爱管本大爷的闲事,不如就跟着本大爷回府吧!” “呵。”南音冷哼一声,眯着眼睛扬起头看着这肥头大耳的腌臜东西,眼里满满的厌恶,“痴心妄想,你也配?” “哟,小美人还是个有心气儿的,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大汉不怒反笑,随即大手一挥,“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给我上!” 那几个走狗一股脑地挥着拳头就要向南音扑来,眼见就要挥到南音的脸上,几秒后几人纷纷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一眨眼的功夫,夕年已经把几个随从尽数打趴在地将南音护在了身后。 饭店内的风落澄一脸笑意地看着这出好戏,手中的筷子还不紧不慢地夹着桌上的好菜。 冷冷地看着地上疼到打滚的几个随从,目光又缓缓地移到了猪脑大汉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一股寒气直冲大汉。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大汉见自己的下人们不敌夕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遂又狠狠踢了倒在他身边最近的那个打手一脚:“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我们走!” 几个随从听了大汉的话赶忙捂着小腹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跟着大汉逃离了现场。 街边围聚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了开来。 “不是说了别管么。”夕年看了一眼南音,语气有些不悦,“人各有命。” 而南音就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转身将那少年扶起,搀扶着他慢慢走进饭店。 见南音直接将他无视了,夕年也只得乖乖跟在身后。 向小二要了间客房,给了他几个铜板,小二便也帮着南音将那少年扶进了房,还顺带送来了一些药物。 风落澄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见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上了楼。 第12章 新人入队 南音让小二打了盆温水,又倒了碗汤药,想了想向里面加了一点点白音花磨成的粉末,一点点地喂到了少年的嘴里。 喂完药又拿脸布沾了沾温水甩干替他认真地将脸上的血痕擦拭干净,见少年的衣衫破烂不堪还沾满了血迹,南音又转头找小二要了套干净的衣物放到床边。 少年的脸虽然毫无血色的惨白,但眉清目秀,却也瘦骨嶙峋。 不知南音是不是碰到了少年哪处伤口,他突然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这肥猪,真是猪狗不如!”南音恨恨地说,一边又将少年新吐出的血擦掉,“别再让我看到他!” 风落澄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盯着那少年的脸微微蹙眉。 南音与夕年正聚精会神地照顾着那个少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风落澄的细微变化。 “咳咳。”神音族的宝贝白音花对凡人而言还真是至臻瑰宝灵丹妙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少年就恢复了意识,半梦半醒地睁开了双眼。 灰暗的世界好像慢慢照进了一道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也迷糊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叠影重重,抓不清楚个具体的轮廓。 少年努力地睁开双眼,适应着光线。重影慢慢地叠在了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少年认得那个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担心,真是久违的情感啊。 “你们是?”带着疑惑的语气,少年的气息微弱,声音极轻,“是你们救了我吗?” 见他醒来,南音明显送了口气,脸部线条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南音温柔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担忧。 少年强撑着坐了起来,虚弱地点了点头:“谢谢几位哥哥姐姐的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打你的那个人是谁?你又为什么偷那人的玉佩?”一直靠在门口默默观察的风落澄开了口。 少年微微扭头看了眼风落澄,面露胆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我叫蒋时。我从小无父无母,只得在云京流浪,靠着一些小偷小摸或是翻翻垃圾过活。但是我没有偷拿那人的玉佩,是他自己落在地上的,我凑巧看到便捡了去想换点钱,那玉佩够我生存好几年了。” 少年顿了顿,看着南音又继续说道:“那人是护国大将军的亲弟弟,虽说没有什么官职,但是人人都忌惮他,在都城内除了皇家没人敢插手他的事情。你们今天救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此人报复心极重,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 南音对着少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眉眼间尽是温柔与安抚:“你放心,哥哥姐姐们不会有事的。” “你肯定饿了吧,我让小二拿点吃的上来。”依旧是温柔的语气。 “谢谢姐姐。”南音的存在让少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他看着南音的脸,有些怯生生地小声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没预料到少年会突然赞美她,南音愣了一下“噗嗤”一声低头笑了出来。 “蒋时弟弟,小二等下就会送吃的上来,你就在这养伤吧,我们等下会把账清了,你就安心在这住几天。” 安抚过少年,南音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少年拉住了裙角。 南音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弟弟,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蒋时涨红了脸,沉默了片刻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南音,“姐姐能带上我一起走吗?我我从小无父无母的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了。” “” 虽说南音心里对蒋时满是同情,但她明白自己这次的任务根本不适合带上一个凡人,前路未知且凶险,她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底气与信任去应付突发事件,更别说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南音低头不语,任凭蒋时热烈期待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蒋时弟弟,我们——” “姐姐,我很乖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看出南音的为难,蒋时急忙打断南音的话。 南音实在不忍心直接回绝这炙热的眼神,心知夕年不会管这事情的她只能向门口若有所思的风落澄投去求救的期盼眼光。 见南音主动求助,风落澄微微一笑,歪头看着南音:“那就带上吧,保护两个和保护三个没什么差别嘛。” 听了风落澄这话,南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拜托,是要他严词拒绝!只要他态度强硬不让步,南音就可以顺势显露出为难拒绝蒋时。可这风落澄,怎么偏偏答应了啊! 风落澄倒是像没看懂南音的潜台词一样,对着她笑的更甚了。 “谢谢哥哥姐姐!”这边得到了风落澄的许可,蒋时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哥哥姐姐,我怎么称呼你们啊?” 见事态已定,南音只得轻叹了口气,有些强颜欢笑地看向蒋时:“叫我南音就好,这是夕年,门口的哥哥是风落澄。” “好!谢谢南音姐姐,夕年哥哥,落澄哥哥。”十几年来,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了归宿,蒋时发自内心地笑得很开心。 既然打算带上蒋时同行,又考虑到他重伤未愈,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干脆就在这个客栈住下。 听闻人间的都城最是繁华,南音和风落澄也都想多逗留几日欣赏一下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都城风光。 翌日,南音早早地醒了过来。 昨晚并没有睡好,不知为何,睡梦中总感觉有些胸闷气躁与细微的不适,虽然微弱但是无法忽略。 南音梳妆完毕,迈出房间转身关门,正逢上住在她隔壁的风落澄踏出门崖。 “哟,早啊小祖宗。”见是南音,风落澄大大方方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风落澄今天也是高高挽起的马尾,额前两缕刘海看起来清爽又灵动,少年感满满,一如既往的阳光好看。 “早阿,仙君。”南音看了风落澄一眼。 “我说小祖宗,在这儿,可不能这么叫吧。”风落澄转身关上了门,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颇有君子风范地邀请南音先走。 “呃,也是呢。那叫什么呢?小土包子?”南音挑挑眉,无声地笑了笑从风落澄面前走了过去。 “那倒也不必这么伤人吧,我的小祖宗——”风落澄拖着长长的尾音,略带撒娇的语气,跟着南音走着下了楼。 “要不要出去逛逛?”在前面暗自偷笑的南音问道,“夕年和蒋时好像还没醒呢。” “好啊,你是怕蒋时醒了缠着你夕年醒了又管着你吧。”风落澄清脆爽朗的笑声从南音身后传来。 算是被他说中了,南音回头睨了他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随后并肩出了客栈。 今日艳阳高照,正好是人间二月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芳香和一切初生的新鲜。 “南音南音,我的好祖宗——”风落澄突然站定扯了扯南音的裙子。 突如其来的殷勤和撒娇让南音直接愣在原地,这人一反常态必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果然,南音顺着风落澄灼热明亮的目光看到了几尺外立着的玩意儿。 那是一根顶部包裹着厚重稻草的竹竿,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着红彤彤的东西。 旁边抓着杆子的小贩嘴里大声吆喝着:“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又甜又香的新鲜糖葫芦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南音目光收回,有些无奈地看向风落澄,正对上他像小狗一样的带着期待和渴求的眼神。 好看的眸子,长长的睫毛,配上里面好似只有糖葫芦的浅棕色瞳仁,紧紧看着南音。 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南音默默地把脸别开,不再看风落澄,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然而风落澄虽也向前走着,灼热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南音。南音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不觉得脸颊浅浅地发红。她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浅浅的白眼无奈地停下了步子转身递给风落澄几个铜板。 “真是拿你没办法,去吧去吧。” “嘻嘻,谢谢南音姐姐!”风落澄瞬间笑开了,几颗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接过铜板快步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没过一会儿他就举着三串糖葫芦回来南音的身边。 “喏,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串!”风落澄抽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南音,一面还不忘向南音邀功。 拜托,那本来就是南音的钱啊! “剩下那根留给夕年的吗?他不怎么吃甜的。”注意到风落澄手里还有两串糖葫芦,南音出声说道,“不过可以给蒋时,他们小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东西。” “啊?谁说要给他们啦?”风落澄听了南音的话,急忙用袖子遮住那两串糖葫芦,“见者有份,不见者自然是没有的啊。” “那你这多的一串是?”听了这话,南音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风落澄。 “嘿嘿,当然都是我的啦!”风落澄看着怀里的两串糖葫芦笑开了花。 无视了南音一脸的不可置信,风落澄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洋洋地在南音眼前晃了晃,紧紧地又跟着补了一句。 “我要吃两串!” “” 南音对风落澄的战神滤镜,这下可算是碎的差不多了。 第13章 欢怡楼 南音与风落澄趁着朝阳正好,在客栈附近随意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大家伙也该醒了,俩人便往回走。 犹豫再三,南音还是开口问了风落澄:“昨日,你为何答应带上蒋时?我本以为” \"本以为我一定会严词拒绝这个拖油瓶?\"风落澄吃着最后的那串糖葫芦,一边接下南音的话柄。 “嗯。”南音点了点头。 风落澄正了正神色,深邃的眼眸沉了沉,压低了声音:“我自有我的考量,等我有结果了会告诉你的。有我在,你不用想那么多。更何况,在这个地方,我多护着一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听了风落澄一本正经的回答,南音眼里的光闪了闪,她突然觉得十分心安,好似胸口淌过一股暖流。 她转过头看向风落澄,刚要说些煽情的道谢话,风落澄也恰巧转头看向她。 他手里拿着一根空空如也的木棍,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吃完了” 南音瘪了瘪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径自走进客栈。 不愧是山谷外的男人,脸变得真快! 一走进客栈南音便看到蒋时乖乖地坐在夕年身旁一动不动,桌上是丰盛的午餐,夕年趁着等他们回来的间隙又在盯着那地图仔细琢磨路线。 “南音姐姐!”蒋时最先看到进来的南音,开心地叫出声音,“姐姐上午去哪了?” “早啊,蒋时弟弟。第一次来都城,就去外面转了转呢。”南音温柔一笑。 “既然回来了就吃饭吧。”夕年将地图收起。 南音笑着入了席,风落澄紧随其后。 “小笼包,黄金糕,都是特色。”夕年简短地介绍了桌上的菜品。 那一笼笼的小笼包早已飘香四溢。 风落澄的眼睛瞬间亮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不停歇地吃了好几个。 南音看着他如狼似虎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真的是刚刚吃完两大串糖葫芦的人吗 早餐过后,几人决定去都城四处走走,大概看看人间烟火景。 人间着实不太一样,先不说不过一个都城,人数感觉上就已经是神音族的两三倍了。 一路上,街道两边排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与摊贩。人来人往,时不时停留着交谈,又继续行走着。 吆喝声此起彼伏,来自四面八方。 街上尽是些他们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纸鸢、糖人、窗花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诶,蒋时弟弟,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像无头苍蝇似的走了有一阵子,南音开口问道。 “当然有啊!南音姐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娱乐啊?你喜不喜欢看戏曲?或者是说书?”蒋时仰起头看着南音。 “我——”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办事!”刚要答话的南音被急促的喧赫声猝然打断。一队腰戴佩剑的,身着统一服装的人马从南音一行人身旁仓促地奔过。 眼见要被来人撞上,风落澄眼疾手快拉起南音的手腕一把向自己身边揽过。 南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因为惯性扑进了风落澄的怀里,一阵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南音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风落澄的脸。 一抬头就是近在咫尺的精致的下颌角,风落澄平常一副无所畏惧、没心没肺的样子,此刻脸上却毫无笑意只剩下生人勿近的冷峻。他目光犹如利剑,直直地盯着那队人马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风落澄才想起关心还在怀里的南音。 “你没事吧?”风落澄微微蹙眉低头看向南音。 突然投来的关切眼神让南音感觉有电流流过全身,倏然羞红了脸。她像弹簧一样挣开风落澄的手,站离开了他的身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低着头紧紧盯着脚下粗糙斑驳的混凝土地面,完全不敢抬头看他:“没事,谢谢你。” 风落澄上下打量了南音一番,确认她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后顺手抓过一个路过的平民百姓询问刚刚的情况。 “这位兄台,您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刚刚骑着马过去的人都是谁啊?” “你们不是云京的人吧?”那路人是个身穿藏青色布衣的男子,他看了看风落澄以及随行的南音等人。 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无人答话。 “唉,看你们穿着应该也是富贵人家吧!刚刚过去的是我们云京的监理寺,负责处理京中大大小小纠纷的。”见无人搭话,布衣男子也不恼,继续说道。 “敢问兄台,他们为何如此着急?是京中出什么事情了吗?”风落澄追问。 “几位有所不知啊,这云京两个月前开始就总是无缘无故地有女子失踪,且大多在风华正茂的好年岁啊。这些女子有普通人家的良家妇女,也有风花雪月场所的风尘女子。监理办这两个月东奔西跑,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皇城脚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掠走十几名女子,不是在天子头上放肆嘛。这不,当今圣上有旨,要在十五日让案件水落石出。监理办这才如此混乱惊慌。”布衣男子大致将原委讲给几人听。 “多谢兄台。”风落澄礼貌谢过,男子摆摆手走了。 “蒋时弟弟,你可知道这事情?”风落澄话锋一转,看向蒋时。 像是早有预料,蒋时很快地接过话头:“大致是知道一些的,落澄哥哥。我四处流浪,总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能听到有人零零碎碎地讨论这个事情。” “那你可知这些人都是怎么失踪的?”风落澄抱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蒋时。 “这个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过一些传闻,不知真假。只道是这些失踪的人中有是在夜晚中不见的,可也有大庭广众下突然消失的,总之是越穿越玄乎。”蒋时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听说到的说了出来。 “但我确定的是失踪的人里有富家小姐,有风尘女子,还有普通的平民百姓。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妙龄女子。”或许怕是自己提供的消息不够,蒋时又跟着补充了几句。 风落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南音不知风落澄为何对人间悬案如此感兴趣,但是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多问。 倒是夕年乌黑的眼眸看了看他们,淡淡地说道:“别惹事。刚刚不是说要去看人间戏曲吗?走罢。” 在蒋时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地到了一处楼阙前停住了脚步。 这楼约有三四层高,顶层的歇山顶屋檐的四角各挂着一个大大的铃铛,随着吹动的春风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二层是个面向大街的半开放厅堂,楼阙的外立面系着颜色艳俗的大花彩带。 来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却多为成年男子。时不时地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门口徘徊喜笑颜开地与男子们搭话。 楼阙大门敞开,门顶上挂了一块很大的名牌,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欢怡楼】。 三人一脸狐疑地看向蒋时。 虽说他们都没来过人间,但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跑的,话本里的人间剧院可不是这个架势。 “嘿嘿。”蒋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们云京最有名气的风月场所,云京的达官显贵都会时不时地来这玩一玩。” “可我们不是要去欣赏戏曲吗?”风落澄眯起眼睛,看向蒋时。 “是啊是啊,哥哥姐姐们有所不知。欢怡楼里的戏曲和说书都是整个云京最有名气最好的!”被风落澄审视的目光打量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蒋时赶紧慌忙解释道。 这话倒是不假。欢怡楼的位置正好是在云京城的中心,四通八达,又美女如云,琴棋书画才艺精通,各路达官显贵也就都爱在这美女相伴的地方谈些国事私事。 自然而然地,为了更好地服务这些富家子弟,欢怡楼所有能提供的娱乐项目自然是尽力做到了最好。 见风落澄的目光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蒋时不动声色地往南音身后一躲,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角。 “好啦好啦,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正好我也对这种地方充满了好奇,这不是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啦!”南音赶忙出来打圆场,然后一手拉着风落澄的衣袖一手拉着夕年的衣袖就要往欢怡楼内走。 “啊。”刚向着欢怡楼走了两步,南音猛然松开二人的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轻声叫了出来。 昨晚睡梦中那种胸闷的感觉又袭来了,这次不如之前隐隐的闷热,比昨晚猛烈了许多。 “怎么了?”夕年上前一步扶住南音。 风落澄则在一旁若有所思看着他们。 “最近总感觉不舒服,胸闷气躁的,一阵一阵。不过一下子就好了,许是水土不服吧,应该没什么大碍。”南音摆摆手,自顾自地缓和了一下,“走吧,我们进去吧。” 刚要踏上欢怡楼的台阶,门口招呼的一名女子就迎上前来。穿着露肤度极高的水袖襦裙,妆容艳丽配着玫红色的口脂,额间点有一朵菊花,手里的手绢跟着她的步伐随风飘摇,摇曳生姿。 “哎哟,几位客官生得俊俏啊,快快里面请!” 随后又对着欢怡楼里面吆喝着:“来人啊,招呼招呼这几位!” 第14章 彩棠 一名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女子摇晃着婀娜身姿走了出来迎上四人,一边引着他们进入楼内一边询问他们的来意需求。 “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欢怡楼吧!真是少见带着女子来的呢。客官们是开个雅间还是坐大厅即可呢?哦,对了,小女子花名阿清,各位客官唤我阿清便好。” “听闻你们这里的戏曲演绎十分不错,当得上是天地一绝,不如就给我们找个视野开阔方便欣赏表演的僻静雅间吧。”风落澄环视了一下楼内的景象,回答道。 南音也在细细端详着这欢怡楼内的场景。 整个室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红色戏台子,台上正好有几名女子正轻歌曼舞着。 台下大大小小的桌子坐满了年纪不一的成年男子,皆都色眯眯地盯着台上曼妙生姿的女子,空气中也或多或少地弥漫混杂着猥琐的风情味。 身边不断走过各色各样的漂亮女子,伴着浓郁的花香。 “啧啧,做男人真好啊。”被如云的美女们迷了双眼,南音忍不住默默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这些猥琐的狗男人了。” 四人跟着阿清走上了二楼,寻了个角落的位置。 刚准备入座,纱帐隔壁传来一声尖厉的巴掌声,还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什么丑玩意儿!会不会伺候人啊,不会伺候人就给本少爷滚!真是晦气,什么玩意儿,我呸!”一名男子粗犷的声音传入几人的耳里。 听到辱骂声的阿清也神色骤变,向几人表达了歉意就赶忙赶去隔壁处理突发事件。 “哎呀,管少爷,这是怎么啦。”刚刚在门口招呼几人的女子也赶来圆场,听这声音像是惹怒了什么不该惹怒的富家公子。 “我说锦娘阿,这么多年了我可没少照顾你们家的生意。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要再让这个丑八怪出现在我面前吗,怎么回事!老子说话现在不管用了是吧?”被唤做管少爷的青年男子面对锦娘的讨好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南音的眼神忍不住向隔壁飘去,她实在有些不解,这人间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却伤天害理的事情。 夕年背对着事发地,毫不关心地品着桌上的好茶。 风落澄虽说也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却暗暗地用余光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是是是,管少爷教训得对。是我的疏忽,今日实在是太忙了,才让彩棠来打下手的,实在是不小心疏忽了,惊扰了少爷。”锦娘一边陪笑着,一边温柔讨好地搭上管少爷的胳膊。 透过淡粉色的纱帐能隐约看到地上倒着一名青衫女子,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还愣那干嘛,快把她带走!”锦娘嗔怪着一旁站着无动于衷的阿清。 “哦哦,好的锦娘。”阿清看起来终究还是不怎么老练,过去了只知道呆呆站着,直到锦娘发声她才匆忙赶去将地上的青衫女子扶起向外带走。 等二人走出纱帐,南音这才看清那青衫女子的模样。 细长柔软的长发轻轻垂下,柳叶细眉,樱桃小嘴,温润柔弱的模样,好美好温婉的一张脸,上面却赫然映着一个深红色的巴掌印记,令人止不住地心生怜惜。 青绿色的长裙湿了好大一块,似乎是刚端上的热茶被人泼了一身。 “她的脸”蒋时的目光追随着俩人离去正要上楼的身影,小声喃喃了一句。 南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女子转过身去的另一半侧脸上赫然印着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是烈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疤,即使长发已经在努力遮挡,却还是透出了若隐若现的褐红色疮痂。 “不是我说啊,锦娘,你留着这丑八怪在店里,是真不怕把客人吓唬走啊?”青衣女子已经离开,管少爷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模样。 “哎呀,管大少,可怜人罢了,你和她计较什么。这次是我不对,今天算我账上,管少吃好喝好啊!”锦娘一脸谄媚的笑容巴结着管少爷,总算是将这大少爷安抚好了。 “呸,人渣。”南音冷笑着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隔壁这个管少爷听到。 “南音!”夕年低愠了她一句,“勿要惹事。” 纱帘“咻”的一下被拉开,一张满是怒气的大饼脸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位小美人,刚刚可是在骂本少爷?”在看清南音漂亮的脸后,这管少爷的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少了几寸愤怒。 “啊?小女子刚刚可什么也没说,莫不是这位公子耳朵不好,听错了吧?”南音换上一副虚假的讨好笑容,满脸的无辜。 “你——”自然是听懂了南音骂他的言外之意,管少爷刚想要发作就被锦娘打断了。 “管少爷,您和她小女子计较啥,这也是我们的客人,少爷,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呢。” 听了锦娘的话,管少爷冷哼了一声,猛猛甩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一脸恶狠狠的模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南音勾起一边嘴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眼神透过隔在中间的纱帐冷冷地盯着管少爷的背影。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管少爷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了。 锦娘安抚好管少爷又赶忙来到南音他们这儿招呼自己的新客。 “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今日吃好喝好,锦娘埋单。” “锦娘,请问,刚刚那姑娘她脸怎么了?”风落澄放下手里的茶杯,礼貌地笑笑,看向锦娘。 “客官说的是彩棠吧?唉,她也是个可怜人,之前可是咱们这的头牌,可惜可惜,经历了一场意外的火灾,把脸给毁了。”锦娘颇为惋惜地叹了叹气,“欸,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各位客官有需要就和我说。” “多谢。”风落澄点了点头。 “怎么,你对那姑娘挺感兴趣?”南音挑挑眉,带点玩味的笑看向风落澄。 风落澄看着南音笑了笑,接着看向楼下戏台边上扬了扬下巴:“喏。” 南音顺着风落澄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彩棠正一脸窘迫地被几个登徒子缠着脱不了身。 “呸,世风日下!”南音一字一顿地骂着,毫不犹豫地就站起来向楼下走去。 “南音——”夕年刚想站起身拦住南音就被风落澄拉住了身子。 “你什么意思?”夕年转过头,一双剑目看向风落澄。 “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了不知道她什么性子?随她去吧。”风落澄语气云淡风轻,手里却加强了力道将夕年拉回了座位上。 “可是”夕年还想说什么反驳风落澄。 “安心啦,坐下吃东西吧。”风落澄无所谓地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菜盘子,“更何况,我会替她兜底的。” 另一边,不一会儿的功夫南音已经走到了戏台附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别,别碰我。”彩棠有些着急但无力地恳求着几个将她团团包围的男人。 “哎哟,还当自己是花魁呢?装什么清高?大爷不嫌弃你是你的福分懂不懂?”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紧紧拽住彩棠的手,另一只手说着就想去摸她光滑干净的那边脸。 南音见状,快步走上前去反手打掉了男人意图不轨的手并将彩棠护在身后。 她面露寒光,直接抓住那个男人正拉着彩棠胳膊的手腕。那男人因为手腕吃痛不得不松开彩棠,一边发出痛苦的叫声。 南音微微用力,三下五除二地将男人的胳膊背到了他身后,“咔嚓”一声,是骨头的声音。 “哎哟!!”男人痛的面目全非,一时间说不出话只知苦叫。 “狗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下次再动手动脚被你姑奶奶看到,给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了!”南音面露凶色,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滚!” 男人和他的同行伙伴急着去求医挽救自己的胳膊,什么也没说发着惨叫跑出了欢怡楼。 “呸,杂碎。”南音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道。 “谢谢谢姑娘出手相助”彩棠清冷的声音从南音身后传出。 “不打紧,彩棠姑娘没事吧?”南音回头轻轻牵起彩棠的手,彩棠却冷不丁地往后缩了缩把头别开不看南音。 “姑娘”南音歪了歪头想对上彩棠清澈的双眸。 “我我没事,姑娘我我太丑了,不想吓到你”彩棠避开南音的目光,声音透着满满的自卑。 “不打紧的,彩棠姑娘。更何况,我觉得你很美。”南音眼睛弯弯的,轻轻对她笑了。 彩棠这才唯唯诺诺地将头转了过来,对上南音闪着星光的眸子,微微失了神:“姑娘你也很美。” 南音笑得更甚了,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彩棠的心里。 突然南音忍不住地蹙眉,松开了牵着彩棠的手瞬间捂上自己的心口,怎么这种感觉又来了,还更为强烈。 “姑娘,你怎么了?”彩棠见南音蹙眉捂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上手扶住了她,并歪头看向她的脸有些关切地问她。 “没没没事”南音忍着疼痛答复着。 彩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缓解南音的不适。 这时,一声好听的男声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不知何时风落澄已经从二楼的包间来到了她们身边。 “彩棠姑娘,我来吧。”风落澄对着彩棠扬起嘴角,伸手就要接过南音。 彩棠紧紧盯着风落澄,她扶着南音,一脸的警惕,完全没有要假手于人的意思。 “没事姑娘,是我朋友”南音虚弱地替风落澄解释,再也撑不住晕倒在了眼疾手快接住她的风落澄怀里。 又是那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心甘情愿地安稳进入梦乡。 第15章 陷阱 南音是在客栈的床上醒来的。 明显能感觉到脑袋沉沉的,还是有些晕晕乎乎。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房间里只有她。 房间里黑不溜秋的,她摸索着下了床点了灯,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看这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了,不多久就要日出的模样。 南音趴在窗边,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闪闪发亮,她抬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对着她眨眼睛。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小麻雀,南音伸手去接,它便稳稳地停在南音的手上。 “小麻雀啊,你要飞去哪里呢,要去找你的阿娘吗?”南音轻哂着自言自语,可惜这人间的生物不比流光浴月谷中的大小神兽,无法听懂南音说的话。 南音有些自嘲地将小麻雀往外送,那麻雀也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轻轻叹了口气,南音有些想家了。 正当南音沉溺于独自一人享受夜晚静谧星空的时候,一把冒着淡淡蓝光的剑慢悠悠地飞到了南音的面前。 “坠明?”南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见坠明的剑尖挂着一颗小小的紫蓝色珠子,南音伸手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摩挲打量着,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 坠明见东西已经送到,还没有等南音张口询问便“咻”的一下飞进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中。 算了,既然给了那就戴着罢,想必风落澄给她这东西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南音紧紧将那紫蓝色透明珠子握在了手里,乘着晚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与前一晚不同,即使是趴在窗户边,这一晚她也睡得格外的踏实。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别挡道!” 第二日一早,南音是在一阵骚乱中被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珠子小心仔细地别在了腰间。 刚想推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房门就被猛烈地撞了开来。 几个昨日穿着统一服饰腰配长剑的人直接闯进了南音的房间,为首的人从腰间掏出一块监理寺的令牌,居高临下地看着南音:“监理寺办案,现在怀疑你们涉及城中的命案!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狗屁命案,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南音刚气急败坏地要发作反抗,就看到风落澄双手被反押在身后从她房门经过,对方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轻轻摇了摇头。 南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得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老老实实地跟着监理寺的人走。 出客栈的路虽然不长,但也站满了围观群众,其中南音看到蒋时一脸的焦急站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看他们。 看来,被抓的只有他们三个外乡客。 不一会儿三人便被押着跪在了监理寺的后院厅堂上,厅堂中坐了一个正在品茶,头戴乌纱帽身体健硕的男人。为首的侍卫对着那男人拱手深深鞠躬,接着向男人汇报:“报告陈大人,三个嫌犯已经带到。” 被唤做陈大人的男人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几位可知我找各位来作客是什么缘由?”陈大人凑近手中的茶杯闻了闻飘出的浓郁茶香,漫不经心地问南音他们。 “不知,还望陈大人赐教。”风落澄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应上。 “哟,来了我们监理寺还能笑出来,小兄弟有胆识阿。但愿你是真的有胆识,哈哈哈。”陈大人将手里的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才看向三人慢条斯理地说明前因后果。 “我知道,你们是前两天才进城的。可怎么,偏偏一进城就惹恼了齐家小老爷呢?”陈大人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三人。 “齐家小老爷?”南音不解地喃喃重复了一句。 “是阿,这齐家小老爷要找你们麻烦,下官人微言轻,实在是没办法呀。”陈大人语气中虽透露着为难,脸上却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所以陈大人想将我们如何呢?既然大人都诚实告诉我们了,必然是想与我们做什么交易吧,大人不妨直说。”风落澄嗤笑一声,抬头直盯陈大人。 “哟,这位小公子确实聪明阿!有大智慧!”陈大人见已经被风落澄看穿了想法,也不遮掩,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监理寺嘛,抓人是要有理由的。这不正好最近有一桩悬案嘛,当今圣上要我们在半月之内将此案调查得水落石出。如今只剩十日就到了圣上给的期限,下官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了” “陈大人是想我们帮你破案?”风落澄接上陈大人的话碴。 “诶!没错!正是如此!”陈大人一拍大腿。 “若我们不答应呢?” “哎呀,若是不答应,我又不能交不出差。你们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城人当然只能是最大嫌疑人啦。”陈大人显露出为难的模样。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南音忍不住顶了一句。 “被这位漂亮姑娘说对了,就是威胁。那几位觉得,我这个威胁,有没有效用呢?”陈大人完全不因为南音的顶撞生气,站起身来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没问题阿。”风落澄轻轻一笑,抬头对上陈大人深沉的眼眸。 “哎哟,小公子果然是好胆识!”陈大人听了风落澄的回答,双手合着为他大声鼓了鼓掌,随后对着厅堂外面叫着,“诶,快来人,给我的贵客们松绑!” “不劳烦陈大人了。”风落澄挑了挑好看的剑眉,站起了身,身后绑着双手的绳子自然地掉到了地上。这种人间玩意儿,哪里绑得住他。 见状,陈大人笑得更甚了:“不错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不但有胆识,还有能力。” 南音与夕年也纷纷站起身,转了转自己被捆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陈大人。 “来人。”陈大人一声令下,外面进来一个侍卫对着风落澄送上了监理寺的令牌与案件卷宗。 “那就,祝几位一路顺利。请,送客!” “为什么答应他阿,他们根本奈何不了我们。”从监理寺出来,南音皱着眉,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就说别管闲事别惹麻烦吧。”夕年瞟了南音一眼。 南音闻言,不开心地撇了撇嘴,不想应他的话。 “小祖宗,你来了云京之后是不是时不时地身体不适?”风落澄抱着胳膊走在南音身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 “是阿,估计没适应云京的气候和吃食吧。怎么了吗?”南音不以为意。 风落澄无奈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从南音的脸上掠过,这小帝姬,也太不仔细了。 “我怀疑,你身体不适是因为云京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风落澄说出了自己一直怀疑的猜测。 “你是说云京有上古神器碎片?”夕年接过风落澄的话。 “是阿,不然你们想。为什么我们一从流光浴月谷的结界出来,第一个到达的是人间的都城。总不能是因为都城繁华,结界送我们来看风景的吧。”风落澄解释道。 “有理”夕年垂下眼眸,仔细思索着这一路走来的细节,反复回忆寻找自己漏了却不自知的东西。 “你们再看,南音来到这里就身体不适。当初她问女君如何知道碎片在何处,女君说到时她自然明白。现在这不就是碎片在提醒她自己的位置吗?”风落澄继续分析道。 “可我这几日的感觉深度不同阿”南音有些疑惑。 “昨日,你身体不适,竟严重到晕倒,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风落澄提醒道。 “阿!欢怡楼!”南音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昨日在欢怡楼的身体反应如此剧烈。 见大家得出了答案,风落澄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表面上是受陈大人威胁帮他探案,实际上是借着他给的机会四处走动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一个监理寺探案的借口在,城中不管是哪里大约是都拦不住我们吧。” “有理你好聪明阿土包子。”南音有些惊讶地看向风落澄。 明显是对这称呼不太满意,风落澄一脸嫌弃地看了南音一眼:“是你太笨了。” 三人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欢怡楼门口。 抬头看了看这欢怡楼的的牌匾,南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又有反应了?”风落澄注意到南音的蹙眉,问她。 “不是,这次竟毫无反应,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南音不解地问道。 风落澄闻言垂下眼眸,看向南音别在腰间的透明珠子。 那珠子正散发着不易察觉的紫色光芒。 南音顺着风落澄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珠子:“这珠子是?” “送你的。你戴着它,神器对你产生的影响会被珠子吸收,你不会感到不适,珠子也会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提醒你神器的位置。”风落澄解释得云淡风轻。 南音忍不住愣愣地看向风落澄,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也早就在为她考虑解决这个问题了。 “走吧,我们进去。”风落澄收回目光,看向欢怡楼的牌匾,深邃的眼眸沉了沉。 三人并肩向欢怡楼高耸壮阔却好似有些神秘的台阶走去。 第16章 莫名失踪 好巧不巧,这次招呼三人的又是上次的阿清。 “哎哟,三位客官,昨日属实是招待不周了,实在是抱歉。”阿清甩着手绢就要揽过风落澄的手臂,风落澄脸上笑眯眯的模样,身子却不动声色地闪躲开来。 阿清也不觉得尴尬,提起裙子带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座,并奉上好茶。 阿清刚要离开,却突然被风落澄叫住:“阿清姑娘,您看方便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公子也太客气了,想知道什么您问就是,阿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清娇笑着回答。 “我听说,咱们欢怡楼近来丢了些姑娘,此事当真?”风落澄嘴里问的是正事,却语气轻飘飘的,满脸笑意。 “呃”阿清明显没想到风落澄问的会是这件事情,笑容尴尬地凝在了脸上,眼神躲闪努力避着风落澄清澈的眸子,她舔了舔嘴唇咽下了口水,有些结巴地回答道,“公子哪儿听来的谣言啊,我们欢怡楼阿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可从来不犯事儿阿公子。” 阿清的紧张与胆怯显而易见,风落澄轻轻笑了笑,也不勉强她放她离去了。 阿清倒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讨好地笑着麻溜跑了。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南音属实没想明白风落澄竟如此容易地就将她放走了,“这个传闻沸沸扬扬地传满了整个城,她却还对我们隐瞒,明显有鬼。” 风落澄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慢悠悠地吹了吹浮在面上的热气,开始细细品尝。 “我们只是问她,姑娘失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见风落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夕年便解释给南音听,“你看她那样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凭她的表现就能看出此人愚笨。哪怕欢怡楼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知晓其中一二。” 风落澄静静听着,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南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夕年的解释。 “不对,”南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她愣是想不出问题在哪,“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对阿清太掉以轻心。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不管她,我们现在只有欢怡楼这一条线,要从中挖下去目前看起来并不容易。先要找到多少有消息可以透露给我们的那个人。”风落澄仔细思索着。 “诶,你们说,锦娘会不会告诉我们一些她知道的情况啊?”突然瞟到锦娘正在挨桌地与那些达官显贵打着招呼,南音灵光一闪,“毕竟她也不想自己的店里总丢人吧,再说谁也不会在自己的店里干坏事吧?” 风落澄点点头:“可以问,她一定会说些什么,不管真假,她说的消息对我们来说都有用。” 好巧不巧,锦娘正好招呼着来到了他们的雅间。 “哎哟,几位客官,今日玩儿得如何?吃食都还合胃口吧?”锦娘甩着手绢,虽看得出已经上了年纪,却依旧是风韵犹存。 “锦娘,您来得正合适呢,正好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风落澄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轻飘飘模样。 “您请说,只要是能说的,锦娘一定如实相告。”姜还是老得辣,锦娘一眼就看出风落澄他们想问的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正了正色压低了声音。 “我们呢,想打听一下最近城里的花季少女失踪案。”风落澄笑了一笑。 这倒是在锦娘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几个外乡客连着几天光临他们欢怡楼,却明显不是流连风流的人。 “我说呢,几位客官频频光临我们欢怡楼,原来是为的这事。”锦娘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花一边笑着,没有丝毫的紧迫与心虚,“不是锦娘不肯说啊,实在是不能说啊。锦娘虽然与各位萍水相逢,但还是想好心提醒一下各位,这是官府的事情,几位客官可别给自己找麻烦事儿。” 风落澄轻轻笑了笑,将陈大人给的令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看到令牌,锦娘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了,她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后便领着三人上了三楼的内室:“各位随我来吧。” 内室。 “锦娘,现在能请您告诉我们您知道的事情了吗?”南音问道。 锦娘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各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欢怡楼这三个月来总共丢了三位姑娘。第一个是在城中第一起失踪案件发生半个月左右后,那姑娘花名丝丝,失踪的前一日还有其他姑娘见过她,可第二日就再没人有她的消息了,最初姑娘们以为只是被哪位贵人带回了府中小住一二,等众人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一周。” “有了第一个的前车之鉴,又处于特殊时期,欢怡楼就定下了不可出门露宿的规矩。第二个失踪的姑娘,就丢在我们楼里,当时正好轮着阿明和我们家另一个姑娘彩棠在后院打扫收拾,可等有人发现时,阿明毫无踪迹,而彩棠一个人晕在地上。等她醒了之后,我们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等等,您是说,在阿明与彩棠同时在场的时候,只有阿明被掠走了?”风落澄有些疑惑。 “是这么回事,小女子也觉得甚是奇怪,可这彩棠也没有撒谎的理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阿。”锦娘答道。 “那第三个姑娘怎么失踪的?”南音追问道。 “第三个姑娘失踪的更是玄乎,那日失踪的那位姑娘月儿是我们楼现在的花魁,当时她正在台上彩排练舞,台下阿清和彩棠都在陪着,就这么突然一下,月儿竟然直接在台上凭空消失了。”说的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奇闻异事,但锦娘的语气却异常平静。 “您是说?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南音重复了一遍。 “是阿,我也觉得很稀奇。你说这众目睽睽之下,人怎么就没了呢?”锦娘也着实想不明白。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莫不是,这人世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仙魔界的人。 思忖过后,风落澄又开始好奇另一个问题:“请问锦娘,这三位姑娘的失踪可有何异同之处或是规律?” “倒是有,”锦娘歪着头思索了一番,“这三位姑娘消失的间隔差不多都是半个月上下的模样,这样算来,距离月儿失踪已过去半月有余了,若不法之人作案真有规律,最近几日必定还会犯案。” “既然这样,不知锦娘这可有几间空房供我们几人这些时日在欢怡楼住下?”风落澄看向锦娘,“这样我们也可以试着帮您守护一下剩下的姑娘,毕竟在下相信您也不想自己的地盘再丢姑娘吧。” “公子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就劳烦几位了。锦娘这就将客房收拾出来,让各位住下。各位有什么问题,也可随时问我。”锦娘说道。 “多谢锦娘,给您添麻烦了。”三人拱手作揖。 也不知陈大人的人在何处盯着他们,入住欢怡楼的第一晚,陈大人就知晓了此事,案件卷宗也直接送到了欢怡楼。 怕蒋时担心几人的安危,南音也寻人去通知了蒋时但并未多说,只让蒋时安心待在之前住的客栈中。 三人总感觉这欢怡楼不可信,即使已经选了个最角落的房间凑在一起翻阅卷宗却还是谨慎地设置了个结界。 风落澄嘴里咀嚼着不知从哪里薅来的橘子,一边细细琢磨卷宗上记录的细节。 “你在吃什么?”看着风落澄一动一动的嘴,南音忍不住发问。 “嗯?这个吗?”风落澄看向南音,指了指桌上橘黄色的玩意儿,“反正是能吃的,你要不要?” “味道如何?”南音问道。 “很有层次的味道,一开始感觉有点硬,味道很涩,但是后面觉得还挺香甜可口的。试试?” 夕年瞟了那橘子一眼,淡淡地说道:“那玩意叫橘子,要剥皮。” “啊?”风落澄闻言马上把嘴里还在嚼巴的橘子皮吐了出来,“呜呜,难怪这么难咽。” 南音有点无奈:“我怀疑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在食物上下毒害死。” 风落澄脸色一变嘴角一扬:“帝姬这是在担心我吗?” 南音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明明是在骂他土包子吃货,怎么能想着是关心。 “发现什么了吗?”夕年坐在一旁问道。 风落澄点了点头,正了正神色,指着卷宗里的信息:“你们看这里。第一个失踪的姑娘,是大将军府里的六姨太。齐磊齐大将军只有一个夫人,但是他的弟弟齐添齐小老爷除了自己的妻子外竟还有六个小老婆。而这个六姨太才刚刚年过二十,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这这齐小老爷就是陈大人口中的那位吧,应该也就是咱们进城遇见的为难蒋时的那位。”南音实在忍不住粥紧了眉头,这人间怎么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能拥有如此多的小妾。在他们神音族,可都是一夫一妻制,也从来没有纳妾的说法。 人间这莫名其妙的不成文的纳妾制度,简直是荒谬至极! “七个内室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重点,你们绝对想不到,这齐小老爷底下竟然有十八个女儿,两个儿子。”风落澄冷哼一声,就算是猪也没他能生阿,更何况人还不是一胎多生呢。真是可笑。 “而且,还有一个事情。”风落澄满脸神秘地看着另外俩人。 “你们肯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