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又缺德了》 1、第 1 章 鹅毛大雪簌簌落地，又很快被无数脚印踩进了覆盖路面的泥浆里。 云水城这段时间分外热闹。 城内家家户户挤满来投奔的亲戚好友，行人走在路上都要防备被人踩掉靴子。城外，五花八门的帐篷密密麻麻排到几里外，有的住不起帐篷，干脆就裹着全部的衣裳挤在人家帐篷外，挨冻也不走，生怕错过几日后的验仙会。 验仙会是修真界各宗门在凡俗界招收新弟子的盛会，是凡人求仙最大的机会，十年一次，向来由长阳、兰岩、湘海、西沙、云水五大城轮流督办，这一次正好轮到了云水城。 这会儿雪忽然变大，平时眺望天空等待迎接仙师的城卫们都畏冷回了屋里，其他人也赶紧找地方避雪，也就没人注意到一道绿色流光从天而落，混在雪中砸向城外景和山的方向。 景和山上空，几乎结成冰的雪块在奚玉黎身前三寸便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但呼啸的风声还是吵得她脑袋里嗡嗡发麻。 奚玉黎紧紧捂住耳朵，小心地睁开了一只眼，视线扫过斜下方灰扑扑的帐篷群，便看到了白茫茫的荒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小破坏，咱们为什么不能直接降落到云水城？” 系统义正言辞的小奶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检测云水城人流量密集，高空抛物会对此区域内居民的生命安全造成极大威胁，因此导航自动规划至无人区域着陆！” 勉强听懂内容含义的奚玉黎：“……” 说得很有道理，但能不能别把她形容成‘高空抛物’？ 毕竟她可是自己跳进风离界界门的！ 作为神界至尊元庆帝君的独生爱女，九重天高高在上的玉黎公主，奚玉黎愿意独自来到风离界这个对她来说偏远到她从未听闻的小世界，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绑定的这个自称剧情破坏系统的小东西说能让她修炼。 神族公主不能修炼，这事谁听闻都要说一句离谱，奚玉黎自己也觉得离谱，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她老爹元庆帝君用尽办法都没能改变，以至于到了要送她转世重修的地步。 这时候别说做做任务就能修炼，就是有骗子告诉奚玉黎得交五亿神晶才能修炼，她也要先给钱再说——反正要是还不成功，大不了让老爹捏碎系统再继续转世重修嘛！ 至于她要做的任务…… 奚玉黎心中默念“打开面板”，一道旁人看不见的光屏瞬间在她眼前出现。 光屏的正上方标着‘剧情破坏系统’六个大字，下方还有几行小字。 【首次任务：破坏男女主初遇时男主对女主英雄救美的情节】 【奖励：修炼上限提升至练气一层——练气圆满（据任务评分结算）】 【剧情开启倒计时：71:09:04】 【任务关闭倒计时：76:21:33】 【剧情坐标：云水城（当前坐标：景和山上空200km…195km…191km…）】 光屏左下角还有剧情梗概。 女主越拂晓是云水城主的嫡长女，本是力压各城英杰、备受追捧的天之骄女，但上了验仙台后，被验出五灵根的她地位瞬间一落千丈，与此同时，她的庶妹却被验出天灵根，从此姐妹地位两级反转。 为了变强，越拂晓忍气吞声跟庶妹一起拜入仙门之首的朝元宗，从此各种被庶妹打压。 好不容易赢下庶妹，却又不断遇到跟她作对的人，但这些人很快被凭借自身努力和接连不断获得机缘变强的越拂晓打败，成了她成名路上的垫脚石。 梗概的最后一段，越拂晓已经成了当世也就是风离界最强的几个修士之一，牵手美男榜榜首的冰山剑圣墨寒瑜，爱情事业双丰收。 说实话，奚玉黎看完剧情梗概的第一想法，就是猛灌女主修炼资源让她飞升，然后把她打包去神界，这么努力的姑娘不培（ya）养（zha）着为老爹分担政务太可惜了。 但她这个念头立刻被系统打消了，这小东西几乎尖叫着让她不能打着囚禁男女主的主意，说是要维持剧情走向的稳定性。 听听像话吗？一边必须维护剧情走向的稳定，一边又让她做破坏剧情的任务？奚玉黎觉得这系统背后发布任务的人多半脑子有病！ ——但如果能让她修炼，有病就有病吧。 奚玉黎叹口气，再次做好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的心理准备，关闭剧情梗概，当前坐标已变成了（景和山上空1km），她纳闷道：“小破坏，景和山上空后面的符号什么意思？” 系统‘呜呼’一声，活力满满道：“目的地到达，本次空中导航即将结束，请宿主做好降落准备，五、四、三……” 奚玉黎一怔，立刻关闭影响视野的光屏，便见她的身体正不受控制的朝着山顶的方向猛地俯冲过去，山顶巨石后隐隐露出山崖下被四面环绕的幽幽深谷，看不到有没有出口。 这要是掉进去，得多久才能爬出来！ 奚玉黎连忙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竭力调整方向：“小破坏！你到底靠不靠谱？” “二、一！”系统信心满满道：“宿主放心，我定位程序可是最先进——” 它话还没说完，奚玉黎已经擦着山顶巨石朝悬崖俯冲去，她当即惊出一身凉汗，努力伸出胳膊朝巨石旁边的枯树抓去，手指将要碰到树干的瞬间，护体的无形屏障忽然增大，结结实实罩住了她的手。 强烈的阻力压弯了树干，奚玉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枯树反弹出去，一头扎进深谷。 系统慌忙道：“完了宿主，你这个保护罩的反弹力度没在我计算范围内！” 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冲向另一侧的峭壁，奚玉黎眼前一黑：“小破坏，就算我没有护身屏障，你规划的位置也距离悬崖太近了！” “但绝对不会让你掉下来。”系统很有信心的反驳：“我的计算程序也是最先进——” 被另一侧峭壁撞飞回原先峭壁下侧的奚玉黎这会儿也不享受在空中飞翔的乐趣了，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闭嘴！” 虽然跳下风离界界门之前，元庆帝君告诉她这小世界的界壁薄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联系他，但这会儿奚玉黎还真有点冲动想让老爹把自己接回去。 ——她很怀疑这个不靠谱的小东西到底能不能让她修炼！ 很快，奚玉黎也没心思跟系统较劲了。 峭壁上横生的歪树像一只只大手向她推来，并无智慧的护体屏障忠诚的裹着她被歪树抽飞，又在另一侧山壁上撞回，像只弹力球般被两侧峭壁来回传递着往下落。 奚玉黎眼冒金星，恶心感汹涌袭来。 眩晕之际，她听见系统问：“宿主，你这弹力空气泡保护罩防水不？” “什么？”奚玉黎茫然，她正捂住胸口抑制着突如其来的呕吐欲，转瞬反应过来系统的意思，心中一惊，立刻低头看去。 正下方有一道覆着碎冰的深潭，此刻距离她已经不到三尺，奚玉黎清晰看到水面上她惊恐的脸越来越近…… 要命了！她可不会游泳啊！！！ 奚玉黎只来得及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做出蜷缩的姿势，已做好溺水便回源归境的打算。 然而，刹那间她仿佛进入另一个区域，但包裹着她的不是想象中冰水的窒息跟凉意，反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腔。 奚玉黎发出两声干呕，感觉自己落在了实处，身体往上弹了几次，力度越来越小。 她连忙双手捂住脸，下一刻，她落在了松软之处，手背陷进一团软塌塌的冰凉中。 是雪地——难道水潭是伪装的秘境结界？ 奚玉黎下意识想，睁开眼，就见不远处十来个穿着窄袖黑袍的男子正把一个同样穿着、衣衫却明显破损濡湿的少年围在中间。手中的武器还滴着血，脸却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虽然奚玉黎只是感觉自己弹了几下，但在这些人眼中，这个美貌的绿衣少女从天而降，胳膊腿蜷缩在身前，正面朝下坠落在山洞正中的雪地上，然后弹起、落下、再弹起…… 其中一个声音粗嘎的黑袍男脱口而出：“……这啥玩意儿？蛤i蟆精？” “你才……”蛤i蟆精！ 奚玉黎利落爬起来想骂回去，噗呲一声，一柄带着寒芒的长钩却已经穿进了说话人的心口，被围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拔出长钩，带出的鲜血喷溅到他苍白的脸颊上，手中长钩仍毫不迟疑的朝着下一个人要害刺去。 瞬息之间，他足足干掉了四个人。 “姓石的，你找死！” 时姓少年这样狠辣的出手自然激怒了其他人，众人顿时将突兀闯入的绿衣少女抛在脑后，破口大骂着结阵一拥而上。 到底双拳难敌四脚，在十余人围攻下，很快少年的衣衫上又多了几道破口，染着血污的劲瘦腰身在衣裳破口中若隐若现。 地方越偏远越混乱，娆云诚不欺她！ 奚玉黎看得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往后退：“小破坏，秘境出口在哪里？” 系统道：“宿主，定位显示这里就是普通的山谷，但以宿主为中心，半径三百米内有异常能量波动，疑似是幻境阵法。” 奚玉黎听得云里雾里，只捕捉到最后的重点：“不是秘境，是幻阵？” “大概率是。”系统遗憾道：“可惜我穿梭进神界时商城的加载包被磨损了，不然宿主就能购买几分钟天眼，轻松看破阵法！”难得捞到富婆宿主，偏偏没办法赚钱，好气！ 奚玉黎同款遗憾脸：“太可惜了，你怎么不该磨损的却磨损掉了呢。”比如说那个计算程序就大可不必那么精准！ 系统赞同：“嗯……嗯？” 奚玉黎往周围看去，这是个极大的山洞，她头顶正上方有个很大的窟窿，离地大概十丈，没有借力的东西很难爬上去，雪伴着微弱的阳光正从窟窿里落下来，洒在她身上。 山洞三面都是结实的山壁，唯有北边有两个黑黢黢的洞口，尽头隐隐有橙光，但如果这是幻阵，除了山洞西南角落打得越发激烈的黑袍们，其他一切可能只是她的幻觉。 不过云水城位于凡俗界，这些人生死搏斗都没用术法，看着像是只会些武艺的凡人，就算这里真是幻阵，也不一定是他们布下的。 奚玉黎有点头疼，剧情开始只剩不到三天时间，她必须在这之前赶到云水城才行！ 可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呢？ 奚玉黎下意识朝‘战场’看去，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少年仍是默不吭声，出手却比最开始滞涩了不少，甚至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都力不从心，褴褛的黑袍湿漉漉贴在身上，脚步稍稍挪动，地上就多几摊暗色。 他深棕色的眸子里像是燃着一团能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湮灭的火，脸色白的近乎透明，血点在他侧脸上凝结，像是点点红梅盛放在雪地里，精致漂亮的脸此刻显得噬人般妖冶。 奚玉黎看得出来，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奚玉黎收回视线：“小破坏，你找不到幻阵阵眼，就先找一下山谷的出口。” 系统道：“宿主，当前山谷只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往原本作为修真界跟凡俗界屏障的西决山脉，但此路距离云水城很远，预计路程所需时间超过任务截止时间，另一个就是……” 它顿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奚玉黎试探道：“刚才我掉下去那条？” 脑海里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跟掌声，系统称赞道：“宿主聪明！” 奚玉黎：“……哼！”别以为它这样硬夸，她就会忘记为什么需要多赶一段路。 她放慢脚步朝着北边的洞口走去，但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惊醒了打红眼的人群，他们像是才想起这里还有个外人似的，一人厉声喝道：“小丫头，你要做什么！” “抱歉，无意打扰，我这就离开。”奚玉黎加快脚步走到洞口前，左侧和右侧的洞口都像是极幽深的样子，肉眼看上去没什么差别，她心里多少有些纠结：“请问出口在哪？” 黑袍男们被她有恃无恐的态度气笑了。 “出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逼近，利刃的破空声跟男子带着恶意的冷笑声从她脑后响起：“姑娘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奚玉黎回头，一黑袍男手持大刀正朝自己头顶狠狠砍来，不远处，他的同伴们也更凶狠的攻击少年，显然想把他们俩彻底留在此地。 有没有搞错？ 她不愿招惹是非，他们却认为她好欺负！ 奚玉黎气恼想着，带着血线的刀刃已侵入她额上三寸，黑袍男脸上露出狞笑，他想象出这美貌少女被自己劈成两半的场景，顿时浑身发热，却看见少女不慌不忙的仰头盯着他。 ‘吓傻了？’ 黑袍男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刀刃却仍是用力下劈，刀尖距离少女额头半寸时忽然像是砍在了什么钢筋铁骨上，在空气中摩擦出大片金星，便再也砍不下去。 “你竟然还能用灵气？！” 黑袍男大骇，便见少女面露冷意，来不及做出反应，像是被人从头到肚子狠狠踹了无数脚，整个人朝来时的方向倒飞出去。 破空声响起，他的同伴们来不及回头看什么情况，面对这边的少年却已经将那转瞬间发生的事情收入眼底，晦暗的眼中闪过光亮。 他猛然弯腰硬吃了对面几刀，后背顿时血肉模糊，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震颤，硬生生将口中的腥甜咽下，抡起长钩毫不迟疑的从左到右狠狠朝众人小腿划去。 这一动作只在须臾，对手们想躲开已经来不及，小腿纷纷被带着倒刺的长钩划开口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右方倒去，一个压一个的叠在一起，然后被像是炮弹般轰飞过来的同伴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什么叫她能用灵气——这些人是修士？难道除了幻阵，这里还被布下了禁灵阵？ 奚玉黎忽然感觉脊背上渗出寒意，心脏突突狂跳，她看着少年踉跄着把长钩朝跌倒在地的黑袍人心口扎进，拔出，又扎进，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姓石的，你该死！”少年一连杀了五六个敌人，自身却已到强弩之末，抬臂的力度微乎其微，握着长钩的手腕都在颤抖。 而远处还剩六个没死的黑袍人已经咬牙爬起来，双目猩红的往他这边扑。 顾不得对少年警惕，奚玉黎奋力跑过去。 她自己没办法破阵，只能求助旁人，但刚才跟那群人一伙的黑袍想杀她，奚玉黎很不高兴，那么选项就只剩下这个少年。 他不能死！ ——要死也至少得等到她出幻阵后。 奚玉黎虽不能修炼，但平时没少锻炼，这时跑得脚下生风，比伤腿的黑袍男们更快，等黑袍男们扑到少年近处，她也恰好赶到。 时琅川剧烈喘息，弓着腰把长钩直直杵在地上，他眼前阵阵发黑，硬撑着才没倒下去。 察觉到有人到了身前，他下意识抬起长钩，但忽如其来的清新香气隐隐驱散了旁边萦绕的血腥味，让他略提了些精神。 时琅川吃力抬头，便见泛着流光的绿色裙袂在眼前划过，少女背对着他，纤细窈窕的腰背像是坚韧的青竹，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前。 他因失血过多迟缓的心跳忽然有力起来。 黑袍男们亲眼看着大多数同伴死去，此刻又恐惧又恨，理智全无，现在见奚玉黎现在还敢挡在时琅川面前，早把同伴那句话跟倒飞回来压倒他们的疑点抛在脑后，六把刀同时狠狠往她身上砍去：“去死吧！” 身体比脑子更快，时琅川指尖忽然出现淡淡黑气，向六个黑袍男疾射而去。 黑气离体，他瞬间面色如纸，喷出一口血，彻底坚持不住，僵直的栽倒在地，勉强绷着最后的心神，才没让自己晕厥过去。 黑袍们的刀砍在屏障上，纷纷仰倒下去，已经受伤的腿再次被重创，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发出阵阵哭爹喊娘的哀嚎跟咒骂声。 奚玉黎却僵住了。 她缓慢往颈后一摸，低头的瞬间，没看到黑气融进黑袍们体内，却瞧见一手的血：“……” 系统小声问道：“宿主，你怎么了？” 奚玉黎幽幽道：“……不防水。” 系统：？？？ 没理会系统在自己眼前发出的大大问号，奚玉黎拿出手帕用力擦着自己的后颈。 她很严肃的思考一个问题。 ——去云水城前，还来不来得及洗个澡？ 2、第 2 章 洗澡对奚玉黎来说不是难事。 元庆帝君早在使用各种秘法都无法为女儿开辟超凡路及增寿时，便已经做好了送她神魂轮回重修的准备，源归境便是他让多宝神君打造的空间神器，绑定了奚玉黎的神魂。 源归境被拳拳爱女之心的元庆帝君塞得满满当当，但为了不给奚玉黎神魂造成负担，那些仙器、神器等智慧之物都被封印了，她能随意动用的也只有外围的小宫殿跟修士飞升之前才有用处的一些杂物，当然还有功法之类的。 不过在风离界，应该够用了。 但奚玉黎还没心大到在这七个身受重伤却还神智清醒的人眼前进入源归境。 手帕上带着星星点点的红斑，又肉眼可见的变得光洁如新，奚玉黎又擦了两遍，见手帕上再也没出现血迹，就弯腰将它裹在脚边的刀柄上，暗暗用力想把刀提起来。 然后她手腕一坠，没提动。 奚玉黎：“……” 系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疑惑道：“宿主，你空间里没武器吗？” 听清系统笑声的奚玉黎温声反问：“小破坏，你主人铸造你的时候没给你商城吗？” 系统：“……” 源归境里哪有凡人能用的武器？法器等级最低，但最轻的也有几百斤，比这刀更沉，她没有灵气认主，根本就拿不动。 也不知道是系统本来有商城后来没了比较惨，还是她有武器却用不了更惨。 奚玉黎状似无事的站直身体，抬着下巴朝黑袍们看去，驾熟就轻装出倨傲的模样。 躺倒在地上的黑袍们顿时被唬住，挣扎着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忽然动弹不了，学蚯蚓那般把腰往后拱也无济于事。 他们以为奚玉黎出手了，表情瞬间绝望，其中一个声音粗涩的求饶：“姑娘……方才是我们冒犯……但冒犯姑娘的弟子已死……其他人跟姑娘无冤无仇……那小子是我们宗门的叛徒……” 他说一句便嘶一声，显然已经痛得说不下去，其余黑袍忙你一言我一句的补充他没说完的话，哀求着奚玉黎饶过他们。 奚玉黎勉强总结出内容。 这少年叫石头，半年前被狼群攻击重伤垂死，被他们三木宗的少宗主救回去，治好伤后让他拜入了宗门，哪知这人就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三天前打伤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少宗主，偷了门派重宝叛逃至此。 好……质朴的名字。 奚玉黎回头，少年石头弓着背倚坐在山壁旁，右手松松攥着的长钩在血泊中不断泛起涟漪，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他长睫轻颤，抬眸看她一眼，随后就漠然垂下了眼帘。 他没有开口解释。 奚玉黎不知道他是认了这罪名，还是不屑于解释，但她一点都不在乎——那什么三木宗的少宗主跟她非亲非故，她又不是审判断案的神官，孰是孰非对她来说重要么？ 况且刚才他们试图杀她的时候也没手软，现在还想跟她求饶？做梦！ 不过，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顶着黑袍们瞬间热切的视线，奚玉黎果断俯身，手朝着时琅川探去。 时琅川瞥到这一幕，也并不意外，他自嘲勾唇，垂在膝上的左手掌心渐渐覆上一层稀薄的黑雾，缓慢抬了起来。 丹田中只剩这点魔气，大概破不开这女子的护身屏障，那就——一起死吧！ 可惜这一次又要白重生一场，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更早？或者……再也没有下一次？ 时琅川麻木想着，做好了再次死亡的准备，随着那只白皙漂亮的手越来越近，他左手也越抬越高，指尖对准北面，深棕色眼眸低垂，其中满是疯狂的杀意。 他会死，可杀他的人也别想活—— 下一刻，时琅川感觉那只手以极快的速度触碰了他的唇，嘴里就多了个东西。 时琅川手僵在半空，他甚至来不及吐出去，那东西便化作清醇的甜充斥在他口中。 一股庞大的药力迅速涌向他四肢百骸，时琅川只感觉受伤的地方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深至浅的痒意，浑身发烫—— 系统看着少年身上外翻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面色也变得红润，惊叹道：“宿主，你给他吃了什么神药？” 奚玉黎：“一重天的稚童止血糖。” 系统哽住，神族等级森严，一重天最低，九重天最高，它怎么也想不到元庆帝君的掌上明珠竟然还有一重天神族幼童才吃的糖，更没想到这糖的效果好到这个程度。 时琅川猛地抬头，鬓间绾着碧色玉梳的绿衣少女双目盈盈的看着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她笑得眼睛弯弯：“你知道怎么出去吧？” 时琅川哑声道：“……知道。” 奚玉黎开门见山：“那就好，报酬算我提前给的，请你解决完麻烦就带我离开。” 黑袍们破口大骂：“你这个贱……”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时琅川将滴着血的长钩收回来，从第一个死的黑袍男、也就是那个叫她青蛙精的手里掏出个指腹大小的圆珠。 奚玉黎不认识那圆珠是什么，但联想到这些人明明是修士，却偏偏跟凡人一样刀剑相向，便猜测这很可能是个禁灵的东西。 她猜得不错。 时琅川将圆珠扔到地上，一脚踏上去，刹那间，山壁隐隐晃动，激得山洞中间的积雪打着旋儿飘起来五六尺，奚玉黎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又被手心温热但带着几道凸起老疤的皮肤惊到。 她意识到对方的衣裳几乎已经成了挂在身上的碎布片，连忙松手，转移话题道：“小石头，这幻阵中的山壁是活物？” 小石头？ 时琅川侧身瞥了她一眼，没对她的称呼提出异议，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小的黑皮扁袋，奚玉黎注意到每个黑袍男的腰封上都有——从里面取出一套黑色衣裳。 这就是储物袋吗？ 神族哪怕是幼童，修炼时识海都被开辟出了神魂空间，便是有些天赋薄弱的空间不大，也请炼器师铸造了能绑定神魂的神器，奚玉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挂在体外的空间装备。 她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见时琅川捏着衣裳盯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要换衣服，她连忙背过身往北边的门户走，还没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奚玉黎脚步顿住，脸颊发烫，心中有些发恼。这人好无礼，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换衣裳！要是在九重天，娆云肯定会…… 她心情忽然低落起来。 但奚玉黎的思家愁绪没持续太久，她听到一声粗重的吸气，旁边山壁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脚下地面发出震动，猝不及防下，奚玉黎险些被晃倒，好在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肩。 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松开她，俯身捡起一把刀，附上灵力，果断向北掷出。 那把奚玉黎根本提不动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直直刺进了两个洞口中间，顷刻间，地动山摇，奚玉黎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山洞的景象在她眼前寸寸崩碎。 雪已停了，几乎有小山高的巨蟒脑袋骤然出现，两眼之间正挂着个裂成几瓣的玉盘，带着花斑的粗长蟒身正好将他们圈在里边—— 奚玉黎：！！！ 不是说这里只是凡俗界？凡俗界能养出这么大的蟒？？？ 她有心责问系统，就听到脑海里一阵凄厉的惨叫：“啊！好大的蛇！宿主救命！” 奚玉黎：“……”它有实体吗？叫唤什么！ 巨蟒高亢的嘶了一声，忽然竖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的朝他们俯冲过来，它张开嘴，两颗毒牙在阳光映照下发出瘆人的绿光。 保护罩能不能扛得住？ 奚玉黎看得头皮发麻，想着少不了得靠时琅川离开谷底、甚至景和山，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巨蟒尾部空出的缝隙跑：“小石头，你有没有飞行器具？咱们快上去！” 时琅川冷不丁被她拽着跑出包围圈，巨蟒追在身后，庞大的腰身爬过雪地掀起一地碎草屑，他听见它不停地嘶嘶抱怨：“主人，你们跑什么？添财肚皮磨得好凉啊！” 他被这两方你跑我追的架势弄得颇有些无语：“你没……”没必要害怕。 然后他就被几个飞行法宝糊了一脸。 “你看看哪个能用！”奚玉黎跑得飞快，旁边的景物几乎已经成了残影，她来不及挑选，从源归境专门放飞行器具的五号仓库里抓了几把，边跑边往后扔：“要追上了！你快点！” 飞舟、仙鹤、荷花……各种形状的飞行器具，时琅川粗略一看，这些竟都是灵器，等级极高，连七品之下的都没有。 这是哪里来的大小姐？ 时琅川看得额角青筋直跳，生怕遗失哪个，立刻布置灵力网，将迎面而来的飞行灵宝全部兜起来：“好了！别扔了！” 风离界炼器师能锻造的器具有两种，低等级的是法宝，高等级的是灵宝，各分九品。 但能铸造出七品以上灵器的锻造师本就少之又少，高等级的灵矿又稀缺，修士们凑齐材料也多半选择用来铸造武器跟防具。 便是大乘修为的高阶修士，也未必能有七品灵宝的飞行器具，这位大小姐却满地丢—— 时琅川心中咯噔，忽然停住。 奚玉黎惯性的踉跄了一下，刚站稳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轻轻推开，她蹙眉回头，就见时琅川直勾勾看过来，面色沉凝，深棕色眸子里藏着让人心悸的审视跟猜疑。 他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3、第 3 章 这是自报家门的好时机吗？ 奚玉黎气得想踹他一脚，又觉得没必要跟自寻死路的人浪费时间，刚想转头自己跑，就见那条巨蟒也停了下来，竖着上半身安静待在时琅川身后，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时琅川。 奚玉黎莫名感觉这蟒好像在……看戏？ 她心中一动，手中就出现一颗散发着浓烈甜腥气的红色果实，朝巨蟒丢过去：“接着！” 这是神界银龙一族供奉给元庆帝君的赤焱果，据说是神界前任至尊南华帝君最喜欢的果实，不过自从南华帝君的伏念宫结界被自行封印后，这赤焱果就送不进去了。 元庆帝君对供奉一事并不在意，就由着银龙一族继续送上赤焱果，直接放到源归境里。 ——万一奚玉黎会投胎成蛇或者龙族呢？ 不等时琅川阻止，闻到香气就控制不住流口水的巨蟒瞬间拉长身子，张嘴把红色果实吞进去，紧接着，它骨节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巨蟒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嘶，脑袋上迅速冒出了两个小小的鼓包，蟒身苗条了不少，谁都看得出它实力在这颗果实下精进了不少。 时琅川就见这条厚脸皮的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忽然趴下去扭了扭蟒身，朝奚玉黎发出谄媚的嘶嘶声：“女主人，添财还想要！” 时琅川：“……” 活了几世，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家伙竟然是条嫌贫爱富的势力蟒。 奚玉黎听不懂添财在说什么，但对它此刻讨好的态度并不陌生，顿时放下心来。 她瞥了任务面板上【剧情开启倒计时：66:42:58】的字样，朝时琅川冷哼一声，看向添财：“小蟒蛇，你要是能把我送出景和山，刚才你吃的果实我就再给你一颗。” 奚玉黎不在意这点东西，但她很不喜欢时琅川的眼神，索性换人……蟒带她出去。 时琅川很难不觉得他前八世之所以对这位出手壕气的大小姐没有印象，是因为她总这么肆无忌惮的露富，却没有保住财富的实力，于是还没成名之前就被那些贪婪的鬣狗暗杀了。 但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瞬间把他从死亡线拉回来的神药、让添财提前几十年有化蛟趋势的灵果、这么多七品以上的飞行灵宝——这些东西岂是什么人都能拿出来？她若被杀，修真界又怎会毫无动荡？ ——天外之人，此世变数。 时琅川冷冷瞥了想上前献殷勤的添财一眼，将灵力网中的飞行灵宝尽数塞进储物袋，递给奚玉黎：“收回去，我现在带你下山。” 要是在前五世碰到奚玉黎，时琅川一定会抓住这个变数，蒙骗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只要能让他离开风离界怎么都行。 但现在，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先杀死所谓的天道之子、天道之女，再灭了天道。 至于这个变数…… 时琅川脑海中闪过少女横臂挡在自己身前、喂他吃药的画面，抿了抿嘴，心口莫名升起一股渴望、畏惧、抵触混杂的焦躁情绪。 但这情绪力度太小，很快被他心里根深蒂固的恨意压下去，没激起多少波澜。 时琅川缓缓舒出一口气。 ——不重要的人罢了！ 奚玉黎一言难尽的扫了眼时琅川腰封上挂了一圈的黑皮袋子，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那些尸首上的储物袋都解了下来：“算了，送你了！”谁要拿尸体上的东西啊！ 系统心疼坏了：“宿主，真不要了啊？” 她眼中的嫌弃实在太明显，时琅川眯了眯眼：“这是我自己的储物袋。” 奚玉黎一怔，想着在当事人面前表现嫌弃也确实失礼，犹豫着接过那个储物袋，顺手丢回五号仓库，指了指目光殷切的添财：“不需要你费心，小蟒蛇会送我，对吧？” 添财尾巴尖骄傲的在地上拍拍，刚想点点头，就看到自家主人投来的阴冷视线，它蟒身一僵，顿时恹恹的趴下去装死。 时琅川道：“过两日是凡俗界十年一度的验仙会，至少方圆万里的适龄凡人都会赶来，景和山附近也未必没人，你确定骑蟒下山？” 奚玉黎不解的问系统：“有人怎么了？” 系统解释：“宿主，凡人胆子很小的！” 奚玉黎恍然，是了，话本里写着凡人一辈子也未必见过妖魔，突然看见这么大的蟒蛇，连她都被吓得跑出这么远去，又何况他们？ 想到在高空中看到的云水城外鱼鳞般密密麻麻的帐篷，奚玉黎只得放弃这个打算，只是看见时琅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中倏地无名火起，不乐意让他看笑话，便嘴硬道：“那它把我送出山谷，我再自己跑下山就好！” 系统忙道：“宿主，等你到云水城外还得想办法进城，时间肯定不够的！” 奚玉黎：“你闭嘴！”能不能别拆台！ 时琅川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轻拍两下手掌，侧身让出道路：“姑娘，请吧。” 竟还鼓掌？果然在看她笑话！ 奚玉黎便扬起下巴，看都没看时琅川一眼，高视阔步的走到了添财旁边。 然后，她看着它小山高的脑袋和比自己胸口还高的尾巴，陷入了沉默。 要是手撑蛇尾往上爬，是不是有点丢脸？ 背后传来时琅川的声音，似乎含着一点笑意，听着并无嘲笑的意思，但奚玉黎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不如我扶着姑娘上座驾？” “不用！”奚玉黎冷漠拒绝，抬手拍了拍安静等着她踩的蛇尾：“小蟒蛇，把我卷上去！” 添财嘶了一声，尾巴尖蠕动着去卷奚玉黎的腰，圈起来的尾巴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在里面，时琅川只能看见她漂亮的脑袋露在外边。 他面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两步，就惊诧地看见奚玉黎背着手，气定神闲的站在添财能轻易绞烂巨石的尾巴圈里上了天。 她周身三寸正被无形屏障结结实实的保护着，跟添财的蟒身无任何接触，轻轻松松站到添财的头顶上，居高临下瞥视时琅川——然后被湿黏的‘地面’滑倒，一屁股坐在了蟒头上。 奚玉黎：“……”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 奚玉黎脸颊滚烫，尤其听见下方飘来的一声轻笑时，她几乎想立刻联络老爹把她带走。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还得做任务飞升九重天，怎能因为一个背景板的嘲笑就退缩！ 奚玉黎深呼吸，摸了下鬓间的玉梳，强行把羞恼的情绪压下去，她拍拍添财的脑袋，生怕再次滑倒丢人，心一横，索性坐在它头上不站起来了：“小蟒蛇，出发！” 添财嘶嘶叫着，下一刻，奚玉黎臀下巨蟒忽然直立而起在峭壁上攀爬，她顿时刺溜打滑，背栽倒在巨蟒头上，像葫芦般往下滚去。 “老爹啊！”奚玉黎生无可恋地捂住脸，祈祷自己掉下去后至少得背部朝下——总不能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只蛤i蟆精吧！ 就在奚玉黎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掉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搭在她肩头，扶起她稳稳推回添财的头顶，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奚玉黎惊讶的看过去，少年却没看她，他单膝跪在蟒头上，脊背挺直，正仰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暴雪后略显阴暗的天幕。 他侧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跟在山洞中被六人指责白眼狼后无动于衷的模样迥异，此刻他周身气息阴郁的让奚玉黎有些压抑。 奚玉黎恍惚间想到她几年前养过的银焱狐，也整天仰头望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果然男性，是人是物都这么难懂！ 她摇头把吐槽咽下，想起刚才对人家那么不友好，对方却不计前嫌帮她，忽然就有点心虚，她取了条帕子递到时琅川面前，指指他的脸，别扭道谢：“小石头，谢谢啊！” “不用。”时琅川手指动了动，却没去接那条手帕，这时巨蟒恰好经过一道裂口极大的山涧，忽然加速，奚玉黎脚下滑溜差点掉下去，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像是有力的钳子般，瞬间把她拉回原地，稳稳固定在他身旁。 很快，添财爬到了山顶。 奚玉黎瞧见了那棵让她被反弹下去的枯树，时琅川伸手握住它，足下轻点，失重感袭来，她登时就被少年揽着腰带到巨石旁。 她刚站稳，时琅川就松开了手。 奚玉黎信守承诺的扔了颗赤焱果给添财，巨蟒仰着头一口吞下，看向自己的主人。 时琅川微微颔首，巨蟒添财欢快地发出嘶鸣，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它庞大的身影很快就爬下了峭壁，消失在山谷中。 奚玉黎松了口气，转头就见时琅川从腰间的黑皮袋里摸出把剑，掂了掂，注入灵力，朝她伸出了手：“上来，我送你到山下。” 她看了眼任务面板上【剧情开启倒计时：66:23:24】的字样，估算了下时间，果断把手搭在他手上：“麻烦了，小石头。” 奚玉黎只在话本中见过御剑，原以为定然很危险，但不知是她想得太多，还是少年技术太好，飞得又快又稳，连点晃动都没有。 不过半刻钟，两人就到了山下。 奚玉黎意犹未尽跳下飞剑，刚想道别，就听见时琅川问：“你是要去云水城吧？” “对啊。”奚玉黎也不意外他能猜出来，她瞥了眼时琅川的腰，实在觉得辣眼睛，便掏出只玉扳指连带着刚才没送出去的帕子一起强行塞进他手里：“呐，谢礼！” 这扳指也是能绑定神魂的空间容器，虽然体积不大，只有几千立方，但应该够把他腰上那些黑、储物袋全收进去……了吧？ 奚玉黎不确定的想。 “以后别随便把贵重的东西往外拿。”时琅川看不出扳指等级，但他天生对宝物直觉敏锐，虽然这些宝物从没落到过他手里，但几世下来也算见多识广，立刻察觉出这东西不凡。 他垂眸，把帕子认真叠成方块，连带着玉扳指一起塞回奚玉黎手里，才掏出瓶水倒在手上，平静的洗去了脸上的血渍，语气听着很是冷硬：“姑娘，收回去吧，我这人不配用太好的东西，也不愿欠别人的人情。” 奚玉黎：“……” 如果她没猜错，所谓的人情是那颗止血糖?至于形容得这么严重嘛！ 但时琅川已经两次拒绝，奚玉黎深觉自己的好意被辜负，语气也冷淡下来：“哦。”不要就算了，难道谁还求着他收下东西不成！ 时琅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如我把姑娘送到云水城，当是你救我一命的报答？” “这就不必了，我之前说过，那是你带我离开幻阵的报酬。”奚玉黎似笑非笑：“石公子，咱们现在两清了，我用不着你报答。” 人家这么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就好像她会仗着对他有恩提出什么无礼要求似的，奚玉黎只觉刚才的感激愧疚十分可笑——她今天便是跑断腿，也不用他送！ 时琅川心里有点憋闷，但他只以为是太久没欠过别人的恩情不习惯，想了想，还是觉得干脆说清楚了结这段恩怨才好：“我欠姑娘一个人情，若是姑娘需要，以后再见……” “可能性不大。”奚玉黎扬起下巴，云淡风轻的说：“风离界这么大，咱们萍水相逢，未必能再见面，公子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她做的是破坏剧情的任务，那么最起码在她飞升离开风离界之前，接触的应该都是主要剧情人物——剧情梗概里可没有叫石头的人，想来这少年最多是个背景板。 “……也好。”时琅川喃喃道，而后朝奚玉黎微微颔首，就提剑要走：“告辞。” “告辞。”奚玉黎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就挺直脊背往云水城的方向走，还没走出两步，四周的光线倏地黯淡下去。 是乌云吗？又要下雪了？ 奚玉黎疑惑抬头，一条极大的鱼形飞舟正穿破了她头顶上空厚重的云层，在空中留下圈圈点点的尾迹，向云水城方向驶去，而在它后边，还有条宫殿形状的飞舟也隐隐冒出了头。 系统惊叫：“宿主，任务面板变了！” 4、第 4 章 “什么？”奚玉黎心中一紧，连忙打开任务面板，就见剧情开始倒计时和任务关闭倒计时都变成了【??:??:??】的未知符号。 奚玉黎顿时觉得一股火焰从自己胸口烧到了脑袋，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小破坏，你最好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系统战战兢兢的告诉她，剧情中明天傍晚才会到达的各宗门招新队伍提前到了，现在她头顶上那条鱼形飞舟就是剧情里男女主等人的师门朝元宗派出的飞舟，也就是说—— 奚玉黎得尽快赶到云水城。 奚玉黎：“……” 说实话，如果她有修为，现在一定会像老爹那样，把系统从识海里揪出来捏成饼！ 似乎察觉到奚玉黎强烈的抵触跟怨念，系统及时补充：“按照宿主跟系统事先签署的契约，如果系统提供的剧情出现未知错误，只要宿主能完成任务，奖励都会按照最高的标准结算，任务评分高，还可获得额外奖励！” “如果评分达九十以上，额外奖励包括更改一次任务内容、提升一级修为上限、向无所不知的主脑提问一次的机会，三选二！” 奚玉黎本来还想数落系统，听到最后的条件时心跳忽然错了一拍，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犹豫着扭头看向身后的时琅川。 对方还没离开，正仰头直勾勾盯着已经越过头顶的飞舟，深棕色眼眸看着格外晦涩。 “你最好是真能让我修炼！”奚玉黎对系统放了句狠话，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走到了时琅川身前：“那个，石公子……” 时琅川垂首看她，奚玉黎双颊发烫，只觉得生平从没这么羞耻难堪过，她避开他的视线，支支吾吾的说：“你刚才说的……能把我送到云水城的事……还作数吗？” 刚才把话说得那么绝，现在又不得不低头寻求人家帮助……出尔反尔！前倨后恭！奚玉黎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实在让人不齿。 时琅川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局促到攥得发白的拳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空中逐渐变小的鱼形飞舟，心口那股还没散去的憋闷感蓦地加重，忍不住开口：“因为朝元宗的人到了？” 奚玉黎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时琅川抿唇：“验仙会不过是毫无根基的凡人鲤鱼跃龙门的机会，看得出你家世不凡，想要修炼，其实不必参与此事。” 错了，要想修炼，她不去不行。 奚玉黎尴尬一笑，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个背景板解释什么，看着鱼形飞舟飞的越来越远，她生怕各宗弟子抢先进了云水城，急忙道：“小石头，石公子，石头哥！咱们能不能边飞边说？我想赶在飞舟到之前进城！” 时琅川面无表情的攥紧了拳，呵，原来又是被冰碴子迷昏头的蠢……笨蛋。 他这么想并不奇怪。 墨寒瑜作为风离界公认的美男榜榜首，又是天资卓绝的剑圣，哪怕性格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爱慕者还是前赴后继的往他身上扑，只不过最后跟他走到一起的总会是越拂晓。 时琅川活了八世，也见证了八世，实在对他们所谓坚定不移的爱情故事感到乏味，满心只想杀了这两人——他成功过几次，也被杀过几次，当然还是被杀的次数更多。 但他没想到这个变数竟也对墨寒瑜有意。 时琅川盯着奚玉黎低垂的眼尾看，忽然有些恶劣的想，不知道面前这姑娘亲眼看着墨寒瑜死，这双笑起来像月牙的眼睛掉泪更多，还是见到越拂晓跟墨寒瑜成双成对时掉泪更多？ 但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一股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陌生情绪搅得他焦躁难忍，便直接御剑而起，朝远方而去。 奚玉黎霍然抬头，便见少年御剑的身影潇洒远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他就这么走了？”那他问这么多干嘛！她还以为答应了！ 系统小心翼翼嗯了一声。 奚玉黎万万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低头竟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跺了跺脚，便朝山下跑去。 没跑两步，她便看到半空中一个小黑点迎面而来——竟然是时琅川又御剑回来了。 他冷着脸，朝奚玉黎伸出手：“上来。” 奚玉黎本想无视时琅川继续往下跑，但想起只有自己有了修为，才不会再落入刚才的窘境，深吸一口气，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奚玉黎如此配合，反倒让刚才已充分认识到这姑娘娇气程度的时琅川楞了一下，但那颗充满暴躁破坏欲的心却离奇的缓缓平复下来，他一把将人拉到飞剑上，朝着云水城而去。 时琅川御剑速度比飞舟还要快一点。 等奚玉黎站在剑上，离云水城不到一里距离时，正好看见城外唯一那块没被帐篷覆盖的空地上，八座形状各异的飞行灵宝齐刷刷打开了门，穿着各色宗袍的修士们鱼贯而出。 八宗修士利落的在空地上各自列队站好，水云城的迎接队伍过去，几个大概是领头的修士才不徐不疾从飞行灵宝上走了下来。 想着这些人就是以后自己做任务时常会接触的剧情人物，奚玉黎认真朝下张望，恨不能悬在空中多看几眼、多记下几个人的模样。 然后她脚下的飞剑就一阵烟似的加速冲进了云水城的城墙，少年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姑娘，你可有落脚地？” 望眼欲穿却看了个寂寞的奚玉黎：“……你找个地方随便放下我就好。” 她可能跟这个叫石头的少年犯克。 时琅川没说话，却轻车熟路的御剑朝云水城西南方的迎仙山庄而去。 迎仙山庄是云水城占地面积最大、最豪华、消费也最贵的客栈，如今验仙会将至，云水城中其余的客栈酒楼爆满，也只有此地因为这段时间只接待修士，大概还有空余的房间。 迎仙山庄院墙极高，奚玉黎站在飞剑上也只隐约瞥见其内部似乎被各种花木分成了数十个小院落，在这冰天雪地看着倒还算清新。 时琅川道：“姑娘，迎仙山庄在验仙会时期收的房费是灵石。” “我知道了。”奚玉黎不缺灵石，元庆帝君陆陆续续往源归境安放了二十几条极品灵石矿脉，虽然挖矿难，但在源归境内随奚玉黎心念而动，最多有点晕，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倒不是元庆帝君小气，只是神界用的都是神晶，神界跟风离界这种小世界中间还有仙界，仙人们则用仙石，想在神界找到灵石这么低等级的东西，其实也是难事。 奚玉黎跳下飞剑，朝山庄大门走去，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她疑惑回头：“你怎么不跟上来？” 时琅川淡淡道：“我另有落脚地。” “这样。”奚玉黎了然点头，眼珠转了转，忽然开口道：“石公子，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时琅川疑惑看过去，便见少女嫣然一笑，语气格外温柔：“巧了不是。” “什么巧了？”他下意识追问，就看到奚玉黎笑容瞬间消失，恶狠狠朝他翻了记白眼：“就你清高！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欠人情！” 然后，她冷哼一声，狠狠丢过来一个东西，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山庄大门：“你爱要不要，反正在我这里是彻底两清了！” 阳光下，那泛着淡淡黄光的东西直直朝时琅川脸上砸来，他伸手接下，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先前退回去的玉扳指。 时琅川：“……”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大方还是小气。 明明一句话惹她不高兴都要还回来，可出手就是高级灵宝的气势又实在称不上小气。 山庄里，系统也疑惑道：“宿主，你既然生他气，怎么还愿意给他那么好的东西？” 迎仙山庄的店伙计是个练气修士，见奚玉黎跑进来呼吸粗重不似有修为，又见她衣着气势不似凡人，本想委婉请她展示法力，奚玉黎果断拍出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刚好下楼的山庄掌柜立刻亲自带路，恭恭敬敬请她进去。 在风离界，一颗极品灵石就是一百上品一万中品十万下品，这块灵石几乎能切出十块，而房费才多少钱？掌柜已经决定就算八大宗的高阶修士跟这位大小姐看中一个院子，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力挺金主到底了！ 这会儿，掌柜正带着奚玉黎挑选院落。 她打量着旁边布满青竹的竹园，闻言，心中冷哼道：“人家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高洁之人，尽心尽力把我从幻阵中带到这山庄，我要是毫无表示，倒显得是我不知好歹似的！” 最关键的是，奚玉黎憋着气，若是不借着给东西的机会把气撒出去，岂不是要气很久？ 系统心疼道：“可你这路费也太贵了吧！” 奚玉黎慢声细语道：“谁说不是呢？如果你有商城，这路费我肯定就付给你了呢！” 系统：“……”别说了，它更心痛了！ 奚玉黎刚选好院落，山庄影壁后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回头看，便见十几个俊男美女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若是我云水城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各位仙师见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道。 众修士中唯一的银发男子笑道：“也是我们这批人首次操持验仙之事，难免激动的早来了几天，越城主不必客气，大家说是吧？” 他似乎在这些人中人缘极好，众人纷纷应和，唯有站在边上身量最高的俊美男子面容冷峻，一言不吭，还趁机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墨真人。”但作为主人的越城主并没忽略他，笑着招手把安静跟在人群后的美貌少女叫了过来：“我女儿拂晓倾慕朝元宗已久，更钦佩墨真人的剑术，不如这几日让她在您身边做个侍女，若能得您指点一二也是她的荣幸。” 男女主？居然这么快就撞上了！ 站在隐蔽处观察的奚玉黎立刻打起精神朝两人看去，女主越拂晓雪肤花颜，明眸善睐，仪态从容，端的是个明艳端庄的美人；而男主墨寒瑜……嗯，确实很冰山。 听到父亲这话，越拂晓明显怔了一下，只是脸上却没半点羞怯，落落大方的朝墨寒瑜福身拜礼：“越拂晓拜见墨真人。” 旁边两个女修不由面露不屑。 墨寒瑜侧身避开这一礼，视线在越拂晓脸上扫过，面无表情道：“要学剑术你该拜入无涯剑宗，没天赋的人学不了我的剑。” 旁边几个抱着剑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无涯剑宗修士：“……” 剑圣的名号被你一个朝元宗的剑修取了就算了，怎么还拉踩他们呢？太过分了！ 越拂晓并不在意墨寒瑜的冷脸，只是笑道：“若也能得无涯剑宗的仙师指点，自然也是拂晓的荣幸，谁会嫌弃老师多呢？” 墨寒瑜便打量她一眼，见她胳膊纤细不似有肌肉，青葱玉手看不见任何茧子，那张冰山脸更冷了几度：“好高骛远！” 他指向一名冷着脸瞪他的无涯剑宗女修：“剑修就该像她那样手臂粗壮，单臂能扛鼎，满手老茧，提起几千斤的剑仍能步履如飞。” 女修：“……” 要不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墨寒瑜，她今天说什么都得跟他决一死战！ 奚玉黎：“……” 女主这种勤奋又心态坚强的大美人居然愿意跟这种男人在一起？离谱！ 奚玉黎没忍住又翻了遍剧情梗概，可惜这上边并无细节，只能纳闷道：“小破坏，你确定男主真的是英雄救美？” 她怎么感觉以男主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只会嫌弃女主她们俩没直接动手呢？ 系统不敢吭声，奚玉黎瞥了那十几人一眼，灵机一动，当即看向掌柜：“掌柜，你替我去找几位随侍来，修为越高越好，每月薪酬不低于我给你的房费，具体面议。” 掌柜眼睛一亮，立马动了跳槽的念头，但想到奚玉黎要不止一位，便决定先把这事办漂亮交个投名状：“是，您稍等！” 注意到不远处那些人都看了过来，奚玉黎状似毫无察觉，步履轻盈的回了房。 她姿态高贵优雅的关闭房门，然后迅速趴在门缝往外瞅上，目光灼灼似贼。 默默感慨宿主不愧是神族公主的系统：“……” 呸，什么高贵优雅，全是她装的！ 5、第 5 章 系统看不下去：“宿主，人家有神识的！” 奚玉黎摸了摸头上的玉梳：“你以为随便什么人的神识都能穿透防护屏障探查我？” 实力最起码也得跟她老爹实力差不多吧。 掌柜笑呵呵走上去跟众修士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要走，越城主却叫住了他：“吴掌柜，您这是做什么去？” 吴掌柜道：“城主刚才也看到了，贵客提出要求，我自然是要尽快把事情做好的。” 银发男子抬头：“贵客？” 穿着青底黑花宗服的男修明显对吴掌柜刚才跟着奚玉黎而冷落他们的行为有些不满，冷笑道：“吴掌柜，也不知道你这贵客是什么来路？说不得她家长辈我们也认识呢！” 口气还挺大。 想到老爹，奚玉黎骄傲的扬起下巴。 吴掌柜脸上笑容微敛，但想到刚才奚玉黎忽然开口说那些话的时机，心中一动：“道友可知我迎仙山庄一套院落房费是多少？” 男修冷哼：“迎仙山庄虽也算家大势大，但在凡俗界，一晚也不过几十下品灵石吧！” 吴掌柜摇头：“是二百。” 旁边的修士们顿时面面相觑，无涯剑宗的修士更脱口而出：“这么贵！” 吴掌柜便笑道：“各位不妨猜猜奚小姐给的房费又是多少？” 干得漂亮吴掌柜！ 隔着门缝，奚玉黎向吴掌柜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决定等会儿多给他份打赏。 众修士早被吴掌柜的话引起了兴趣，这时除墨寒瑜、银发男子跟越家父女外，都七嘴八舌猜了起来：“刚才那位奚姑娘说每月薪酬不低于房费，能让吴掌柜一个金丹真人这么殷勤，我猜怎么也得一百上品灵石？” 除了无涯剑宗，其余七宗的月俸都差不多，练气弟子一百下品，筑基一百中品，金丹真人一百上品，丹药、法器不计，若师父或家里有钱还会另行贴补，但宗门给的便是这些。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只是他们这些大宗门修士的待遇，那些散修或者小宗门修士夙兴夜寐的做事，每月也未必能有这些收入。 无涯剑宗的修士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在凡俗界花这么多灵石住几晚？有聚灵阵也不值这个价！” 众人面面相觑。 说的也是，虽然他们每月还有额外进项，但也舍不得花掉一月俸禄只为在凡俗界的客栈中住一晚，哪怕这客栈是迎仙山庄也不行。 那穿着青底黑花宗服的男修不耐道：“吴掌柜，别卖关子了，你直接说吧！” 吴掌柜呵呵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托着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这，就是那位贵客给我的房费。” 成了！ 看着众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奚玉黎笑眯眯的直起腰，闪身进了源归境。 系统没办法看到源归境里的情形，但感知一片空茫，也能猜到她去了哪里，不由好奇道：“宿主，你怎么不看了？” “女配又没跟来，浪费时间看他们在外边寒暄客套，还不如洗澡换身衣裳等人来应聘呢！”奚玉黎说着，走进了偏殿的浴池里。 不多时，奚玉黎便清理完毕，换了身紫色神裙出了源归境，玉梳在她湿滑的发间来回穿梭，不多时，就把她恢复干爽的乌发梳成漂亮的发髻，玉梳自动绾在鬓间变成了紫色。 奚玉黎摸了摸玉梳：“巧巧，谢了。” 系统诧异道：“宿主，它有意识？” 会有的。 奚玉黎笑而不语，刚在软榻上落座，便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进来。” 吴掌柜推门而入。 见奚玉黎换了衣服，像是洗过澡的模样，吴掌柜一怔，恭恭敬敬双手递上两本册子：“奚小姐，上面是城主府请您前去赴宴的帖子，下面是应聘的修士名单，您看看？” 奚玉黎先看了眼城主府的帖子，上面的内容写的是邀请她今日酉时前往城主府赴宴，若她愿意，届时会派人来迎接云云。 吴掌柜腰身半躬，缓声道：“今日的宴会是城主为迎接八宗那些主事弟子而设，若您愿意去，我便写一份回帖给城主府的人。” 奚玉黎刚才亲眼看见吴掌柜跟八宗那些金丹修士说话时口称道友，不难猜出他的修为也不会弱于那些人。 注意到他此刻的姿势，她诧异挑眉，了然的翻开下面的册子，果然第一行便是‘吴启明，五十六岁，金丹，迎仙山庄黄级主事’。 奚玉黎随意地翻看着下边的名单：“吴主事在迎仙山庄的月俸是多少？” 吴启明犹豫片刻，咬牙道：“每月二十……上品灵石。”说出这话，他脸臊得通红。 怎么会这么少？ 似乎是看出奚玉黎的震惊，吴启明苦涩一笑：“我当年是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了云水城，一呆就是十年……” 练气寿命一百五十年，筑基二百年，金丹五百年，元婴一千年…… 尽管十年对金丹修士不算多，但凡俗界哪怕是有聚灵阵维持修炼，但这么点月俸，根本不够吴启明修炼，相当于这十年空耗。 ——难怪他立刻就想跳槽。 见吴启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奚玉黎也不好追问人家的伤心往事，想想刚才她没叮嘱、对方却把事办的不错，便直接摸出一纸契约。 “不想说也无妨，只要不是你作恶理亏在先，我自然会庇护你。”奚玉黎道：“每月二十极品灵石，其余另说，先签十年，如何？” 她说着，契约纸上自动把内容整理成了文字，将待遇跟惩罚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是奚玉黎临来前身边的总管女官娆云用神力浸润过带着法则的契约，若实力没超过娆云，在契约到期前是脱离不了契约掌控的。 吴启明并不怀疑出手这么大方、身上还有能容人进入的秘境空间的少女会庇护不了自己，他面露喜色，拿着契约纸仔细端详片刻，当机立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纸化作白光，钻入少女眉心。 吴启明感觉似乎有某种法则约束住自己，心中顿生敬畏，立刻进入下属的角色：“小姐，城主府那边怎么回复？” “给他们回帖吧。”男女主跟女配同时在的场合，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奚玉黎翻着名册，大概是吸引还不够，刚才那八宗弟子没一个上钩的，名册上都是散修跟小宗门弟子，而且实力也都不高。 不过不急，这些人本身就是出身大宗门的天才修士，有点傲气也正常。 奚玉黎随意挑了两个筑基修为的女修，便把名册还给吴启明：“让她们准备一下，等会儿陪我赴宴，其他你跟她们谈，晚些我会给你一批灵石，日后若是还有旁人，也归你管。” 这明显是让他当管家了。 吴启明虽然有些好奇小姐为什么只身来这里，身边服侍的人还要现选，但既然对方出得起高薪，他管那么多干嘛：“是。” 新鲜上任的吴管家离开房间去做事了，奚玉黎再次闪身进了源归境，走进五号仓库，拿起了之前随意扔在第一排架子上的储物袋。 她本想直接把东西装进个神魂空间里再给吴启明，但想到先前时琅川说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这东西风离界的炼器师打造不出来，若是当消耗品，多少也不够她用。 等进了修真界，怎么也得雇佣个炼器师专门负责批量打造储物袋，这次便先用这个装。 在外面奚玉黎虽不能让储物袋认主，但在源归境这片未被封印的空间里，她几乎算是无所不能，打开一个低级储物袋不是难事。 她随意拉开袋口，往下一倒—— “哗啦哗啦。”一大堆跟极品灵石比色泽明显黯淡许多的、切割成手指长的晶莹石块从储物袋中倾泻而下，在奚玉黎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少说也有几千块，先前那二十几个飞行灵宝被埋在石块堆中，显得毫不起眼。 奚玉黎呆住了。 这是……中品灵石？下品灵石？ 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奚玉黎努力回想，记忆从接过储物袋往前倒推，最后定格在对方换衣裳时自己背对他的那一瞬，心情忽然有点复杂起来。 这储物袋中除灵石外就只有那些飞行灵宝，没有杂物，她不难猜到，恐怕在自己拿出飞行灵宝前，少年就已经决定把这些灵石给她——人家不是故作清高，确实是知恩必报。 她那种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奚玉黎忽然有些内疚，想了想，将那些灵石全装回储物袋，郑重的摆在了寝殿的多宝阁柜子上——人家为了感恩送的东西，哪怕对她确实没用，也至少不该随便给了其他人。 正在她考虑着要不干脆把东西放出去、让吴启明自己装起来的时候，闲来无事充当警戒的系统提醒道：“宿主，有人敲门。” 奚玉黎闪身出了源归境，果然就听到外边有人敲门，杏黄色窗纸上倒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嗓音听着有些熟悉：“奚小姐，在下是登神殿少主施月磬，可否开门一叙？” 6、第 6 章 登神殿少主？ 奚玉黎楞了一下，一边回忆风离界的修真势力，一边迅速打开剧情梗概对照。 风离界正道八大宗分别是朝元宗、登神殿、仙海阁、玄云寺、无涯剑宗、破云宗、凌霜书院跟白鹤楼，邪道则以无极宗魔修为首。 朝元宗作为主要角色的师门，剧情占比自不必说，而其余那些宗门修士，除跟女主有爱恨纠葛的敌友外，也不过是有名字的背景板——这位登神殿少主便是其中之一。 剧情中关于他着墨不多，只提到这人交游广泛，乐于助人，出手十分阔绰。 奚玉黎更纳闷了。 这人不缺钱，来找她干嘛——难道像是剧情里形容的那样，他是主动来交朋友的？ 这样想着，奚玉黎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银发黑袍的俊美男子正含笑看过来：“奚小姐，施某不请自来，望你不要见怪。” 他明明生着一双眼尾微翘的琥珀色狐狸眼，但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媚态，反而显得温润亲和——如果忽略他白到反光的脸庞。 奚玉黎被施月磬反光的脸晃得眼疼，忍不住别开了眼：“不知施少主找我有什么事？” 这人该不会是往脸上涂了油吧！ 施月磬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嘴角稍稍僵硬，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有些幽怨的开口道：“在下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奚玉黎诧异的看向他。 这人没事吧？主动找上门来，张口就问陌生人自己好不好看——剧情形容他交游广泛，不会就是凭借这份不惧旁人冷脸的心性吧？ 系统总结：“宿主，这叫社牛。” 奚玉黎习惯性无视系统这些怪词。 “奚小姐也接了越城主的请帖吧？”似乎感受到奚玉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施月磬的狐狸眼中略显失落，但很快便重新恢复微笑：“在下想着奚小姐是独自来的迎仙山庄，若你不嫌弃，不妨跟我们一起赴宴？” 奚玉黎冷不丁开口：“施少主，你怎么知道我是独自来的迎仙山庄？” 别说是听到她叫吴启明去招随侍后猜的，她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身边没人这种话，而吴启明从那时便动了给她做事的念头，对外吐露主子的私事可是大忌，连迎仙山庄是谁针对他都不肯往外说的吴启明恐怕不会犯这种错误。 施月磬面露意外之色：“原来不是吗？” 他有些懊恼：“那便是在下想当然了……” 奚玉黎以为施月磬是要解释或告辞了，刚准备说送客的话，便见他笑吟吟的看过来，狐狸眼中丝毫没有被她冷待的尴尬：“不过，这并不妨碍你接受在下的邀请，不是吗？” “你说的有道理。”奚玉黎赞同点头，向施月磬回以礼貌一笑，然后把他关在了门外：“多谢好意，但是不必了，施少主请回吧。” 系统不解：“宿主，你明明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怎么有人来了，你却这么冷淡？” 奚玉黎盯着窗纸上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小，淡淡开口：“他不在我的目标范围内。” 她从小就知道，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即便是神界那些以擅长交际闻名的神族，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去接近庸碌之辈。 奚玉黎不在乎别人接近她别有用心，但她必须得知道这个人的用心是什么。 若是在神界，她或许有闲心仔细观察这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但现在，奚玉黎不愿意浪费精力在与主要剧情人物无关的人身上。 施月磬盯着紧闭的房门哑然一笑，无奈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他一进门布下隔音屏障，站在屋内的男子立刻单膝跪地，忐忑道：“少主，没找到。” “我知道了，起来吧。”施月磬施法变出一盆水，认认真真擦洗脸颊，轻笑道：“若能轻易被你们找到，我倒怀疑是不是他了。” 看他心情不错，手下才暗暗松了口气，依言站起来：“少主，属下已命人在云水城各处驿馆、客栈盯梢，一旦见到此人定会来报。” 施月磬取出帕子擦脸，挥手将水变没：“不错，那城主府可有人盯着？” 手下摇摇头。 施月磬漫不经心道：“让人混进去。” 手下点头应是，继而问道：“少主，若是见到此人，属下是否要将他抓过来？” 然后他就被自家少主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看，仿佛在说他怎么这么敢想，好在少主很快收回目光，沉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手下被施月磬的目光吓了一跳，小心应了声是，转移话题道：“跟他一起的那位姑娘……” 施月磬重复：“不要做多余的事！” 手下欲言又止。 施月磬不耐烦的瞥他一眼：“怎么，你还有什么事？” 手下犹豫片刻，谨慎的朝门外张望，检查确定没人过来后，才疾步凑上前，压低声音问：“少主，什么是多余的事？” 认真倾听的施月磬：“……” “滚！” …… 奚玉黎才懒得去想她拒之门外的那个登神殿少主有没有阴谋，等那两个叫做白薇、白萱的姐妹俩被谈好条件的吴启明带过来签完契，距离酉时也只剩下不到两刻钟。 城主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山庄外。 迎仙山庄虽在云水城的西南角,但跟城主府相距不远,马车沿着长街吱呀吱呀的行进了一刻钟,便缓缓停了下来。 吴启明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到了。” 实际上，作为迎仙山庄的黄级管事以及云水城修为最高的修士之一，吴启明自己也收到了城主府请帖，但他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以奚玉黎管家的身份陪她来赴宴。 奚玉黎对他的选择十分认可，同样果断决定给他加一月薪酬作为嘉奖。 当然，上述顺序得倒过来。 白薇掀开轿帘，奚玉黎探身而出，把手搭在先一步跳下车的白萱手中，施施然下了车。 站在门口迎接的越城主面露错愕。 倒不是因为奚玉黎现在这副架势，实际上他两个女儿身边伺候的人还更多，但这里是凡俗界，谁还特意去找两个筑基圆满的修士做侍女？越城主自己也不过这个修为，还有—— 越城主扭头看向吴启明，压低声音道：“吴掌柜，你称呼这位奚仙子小姐，难道她是迎仙山庄哪位天级统领的女儿？” “非也。”吴启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越城主的肩：“我已传讯跟总部完成交接，不再是迎仙山庄的管事，总部几日后会派人来云水城交接，城主可直接叫我一声吴管家。” 越城主吓得忘记屏住呼吸，原本就鼓胀的肚子顿时又大了一圈：“吴管家？” 这更吓人了！ 据传正道八宗之所以地位高，一方面天才层出不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每个宗门的仙山下都有一条大型灵石矿脉，供养得起弟子。 而迎仙山庄地位虽比不上正道八宗，但跟那些小宗门、小势力相比，算得上数一数二；况且迎仙山庄开门做生意，即便对八宗弟子也不必曲意逢迎，多少散修都恨不得往里挤。 吴启明虽只是一名黄级管事，但他十年前已经是金丹修为，如今年纪比越城主还小，比不上如今城主府宴客厅中那些天骄，但也能算得上年少有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翻身了。 这样的人，突然选择放弃在迎仙山庄的大好前程，心甘情愿去做别人的管家？尤其那姑娘年龄看着跟他的长女拂晓相差不大！ 越城主细思极恐，见身穿紫金色长裙、头戴紫玉梳美貌少女缓步而来，腰身立刻弯了下去，热情地笑道：“奚仙子，得您赏脸前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越城主不必客气。”奚玉黎礼貌性颔首，淡淡瞥了吴启明一眼，后者便心领神会的取出一只小玉瓶，递到越城主手上。 “这是我家小姐送的百年增寿丹。” 越城主顿时瞪大了眼，喜出望外道：“多谢奚仙子厚赏！”百年增寿丹对有千年寿命的元婴修士也是宝物，何况他这个注定突破不了金丹，仅剩几十年便要坐化的筑基修士？ “奚仙子快请进。”越城主当即挥开旁边要去接礼物的家仆，把玉瓶小心翼翼塞进怀里，亲自引着奚玉黎往宴客厅走。 系统叹为观止：“他好歹也是女主爹，怎么这么不矜持？”虽然增寿丹确实很珍贵。 奚玉黎凉凉道：“我还是元庆帝君的女儿呢，不还是跟着你独自跑到风离界？” 想活得久一点，有什么可指摘的？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只可惜老爹让人苦心研制的那么多延寿丹对她都起不了作用。 奚玉黎有些怅然，但想到完成任务便能自己修炼增寿，那点难过便化成了期待。 好在，现在有机会了！ 城主府从门口到宴客厅的路两边摆放着各种鲜花盛发的盆景，想到景和山上那些枯木和歪树，奚玉黎有些好奇的看过去，身后的白薇极有眼色的解释：“小姐，这些花都是专门的匠人们用绸缎和丝线扎出来的。” “真是精巧。”奚玉黎称赞，神宫中到处都是盛放的各种奇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假花。 走在旁边的越城主眼睛一亮：“奚仙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小女拂晓亲自画了花样指点着府中的匠人去做的，若是您喜欢，在下等会儿便让小女将花样和匠人给您送回去。” 吴启明调侃道：“城主真是慈父心肠啊！先前在迎仙山庄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奚玉黎听得出来他在暗示自己越城主是想让女儿接近自己，跟在迎仙山庄中让越拂晓接近墨寒瑜的用意相差不大，都是为以后越拂晓进入修真界提前积攒人脉。 不过，这正是她合理接近女主的好时机。 “花样跟匠人就不必了。”奚玉黎笑道：“贵宅清幽，若主人家许可，我倒很想逛逛。” 越城主面露喜色：“等会儿宴席结束，在下便让小女带您在寒舍四处走走？” 奚玉黎颔首：“那便麻烦令爱了。” 几人刚走到宴客厅门口，便听到里面飘来一句冷笑，那穿着青底黑花宗服的男修正面带不屑的盯着俏脸含怒的越拂晓。 “什么贵客！不过是拿出个极品灵石，也值得你爹丢下我们这些人，像条狗似的闻着味儿就追出去？好像谁没有这点灵石似的！”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够勇！ 略感无聊的系统瞬间兴奋，它看了看脸上怒气更盛的女主，看了看嘴角下撇的女主爹，又看了看忽然温柔笑起来的自家宿主，整个统瞬间进入看戏状态。 得罪女主爹，不算什么；得罪女主，前途无亮；得罪它家小心眼的宿主…… 它提前替他点根蜡！ 7、第 7 章 越城主勉强把愤怒压下，挤出笑容。 “奚仙子，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也被我们父女牵连受辱。”他压低声音：“这人是破云宗掌门的大弟子云从冕，性子不太好相与。” 云从冕？这家伙倒是有自己的剧情线。 奚玉黎秀眉微挑，相关剧情浮现在脑海。 他不知因什么原因叛出师门，跟散修们一起去秘境中寻找资源，正好看到那时实力低微的女主取得宝物，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却被女主反杀，从而引发了女主被破云宗天骄云昭抓回破云宗，并因祸得福、实力大增的剧情。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就跟女主产生了矛盾，难道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夺宝，而是杀人？只是被剧情梗概省略掉了？ 奚玉黎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迁怒女主，还是就算没有她、也会因为其他事去找女主麻烦，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若不给这家伙个教训，恐怕其他人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那她想最小代价完成这次任务、以及为未来任务铺路的计划不是要失败了？ 这绝对不行！ 奚玉黎顿时燃起斗志，不过她也能猜出越城主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怕自己跟那云从冕争执起来，会牵连他们越家——毕竟女主没崛起前的越家可得罪不起破云宗。 她微微颔首：“越城主不必担心，等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别插手便是。” 越城主就知道奚玉黎听懂了，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刚想说什么，便见奚玉黎已经昂首阔步带着两个侍女朝走进了大门。 吴启明稍稍落后半步，安慰地拍了拍越城主肩膀，长叹一声，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宴客厅左右两侧相对着各摆了三排案几，其余七宗主事修士已带着几名弟子在最前端落座，除他们外，还有年龄各异的修士坐在靠门的案几后，大概是冲着验仙会赶来的散修。 登神殿的座次就在破云宗旁边，施月磬坐在案几后，仰着脸劝架：“云兄，以你的身份修为，又何必欺负一个尚未入道的小姑娘？” 除‘冰山剑圣’墨寒瑜只是冷着脸用嫌恶的眼神盯着云从冕外，包括破云宗弟子在内，八宗弟子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云从冕消气。 越拂晓就站在宴客厅正中，她低着头，先前嫣红的唇抿成一条线，垂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对面便是站在案几前的云从冕。 奚玉黎看得出来，女主其实并不愿只是躲在旁人庇护下忍气吞声，她现在很想对云从冕反唇相讥，但大概是对越家的责任感拉扯着越拂晓的理智，让她现在进不得，退又不甘。 似乎是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包括越拂晓跟云从冕在内，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然后，他们便瞧见穿着紫金色长裙的美貌少女自昏暗的门口走来，冷淡的朝两侧颔首示意，昂然自若的带着两个侍女朝中央走去。 路过表情忽然僵硬的云从冕时，少女停住脚步，下颌轻抬，清淡的瞥了他一眼，勾唇浅笑：“是算不上贵客，但比你，绰绰有余。” 少女声音很柔和，但顷刻间，让人感觉压抑的倨傲清晰的从她那双眼尾微垂的漂亮桃花眼中倾泻出来，厅内通明的黄色烛光映在她如美玉般剔透的脸上，撒下一层金色的光晕。 即便她鬓间只简单绾了个瑞香花形状的紫色玉梳，并无多余饰物，但包括见多识广的八宗修士在内，无人怀疑她不是出身显贵。 云从冕面色倏地阴沉下来，下意识拔剑。 周围顿时传来惊呼，身后同门跟旁边其余七宗弟子急忙站起来，连越拂晓都本能伸手跟白薇姐妹一起抓住奚玉黎的胳膊往后拽。 “云兄！不可！” 但反应最快的还是吴启明跟施月磬，前者箭步上前挡住奚玉黎，后者一把攥住云从冕的剑柄，硬生生将出鞘半截的佩剑按回鞘中。 周围的散修们视线隐晦的在奚玉黎几人之间徘徊，表面战战兢兢，不敢吭声，长袍衣袖下的传讯玉符却亮个不停。 兴致勃勃吃瓜的系统给奚玉黎同步复述，小奶音抑扬顿挫地模仿人家传讯符里的语气。 “云从冕好歹也是破云宗掌门首徒，一向不将除其余七宗外的修士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小小的云水城撞上铁板！” “害，谁不知道他这个首徒也就是仗着入门早定了名分，根本无人在意，他那个天资卓绝的师弟才是他师父心中属意的接班人！” “说来也确实是这越城主倒霉，刚才在八宗中将云从冕座次排在最后，他脸色就已经不好看了，现在又突然在朝元宗对面给新客人加了案几，他不趁机发难才怪呢！” “切，除朝元宗外，其余七宗地位并无区别，但人家要不来得是未来继承人，要不就是宗门天赋最强的天骄，他不排最后，谁排？” “不过越城主向来擅长攀附，能将新客座次调到最前面，必然是认为此女身份能压下八宗天骄，也不知道此女到底是何来历？” 正冷眼盯着云从冕的奚玉黎：“……” 她现在这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差点端不住，没好气地打断系统的话：“行了，别念也别看了，窥探旁人隐私是失礼之举！” 系统才意犹未尽的闭了嘴。 被施月磬牢牢按住剑柄拔不动佩剑的云从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宴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跟他那个偏心的师父和碍眼的师弟一样，在跟他作对。 实际上，这次破云宗来验仙会的主事修士本该是他师弟云昭，但出发比原定的日期提前了一日，而师父不忍打扰云昭闭关，便将这毫无油水的苦差事强行塞给了他。 云从冕虽不情愿，但想着在宗门也总被弟子们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还不如来凡俗界被追捧，便也配合的上了飞舟，谁知道—— 朝元宗这些宗门都有病吧！ 不就是来凡俗界给凡人测灵根吗？至于各个都把宗门天骄派出来吗！ 还有，为什么这种看上去家世不凡的大小姐会出现凡俗界啊？这破地方是在养蛊吗！ 云从冕越想越觉得气恼，但又不敢吭声，他刚才头脑发热，实际上刚拔剑就后悔了，可现在让他低头，面子往哪搁？ 施月磬瞥了他一眼，松开按着剑柄的手：“好了，咱们这些人难得来云水城一趟，倒是给主人家添麻烦了。” 藏在人后的越城主干笑道：“没、没有！” “说来倒是我的不是。”奚玉黎深深看了施月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宴客厅的烛光温和，白天他脸上仿佛能折射人影的反光已经消失不见，看上去比先前清新不少。 “为表歉意，我给诸位加道菜压压惊。” 奚玉黎说着，手中出现个白色储物袋，幸好她在吴启明那里买了几个备用的储物袋——白薇毕恭毕敬接过去，从门口开始挨桌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分发下去。 有人惊呼：“竟然是七品灵药金蕊果！” “我这是七品灵药水寒参！” “我这里也是七品灵药，不过是沙玉果……” 连带着八宗弟子一起，厅中众人看着奚玉黎的目光忽然变得炽热起来，无涯剑宗那几个修士更是身体前倾，恨不得扑上去求包养。 奚玉黎随意送出来的好几样药材都是结婴丹的主药，这么多数量，便是化神修士也未必能凑得齐——当真是大手笔！ 系统心疼极了：“宿主，就为打一个小炮灰的脸，你就把珍惜药材往外扔？” “若只为此，他还不配，我丢一颗下品灵石都嫌多。”别说这些灵果都是在一重天大批收来的，在源归境的二号仓库里堆积如山；就是更稀有珍贵些，只要能帮助她达成目的，奚玉黎也照样不心疼：“最多是捎带着而已。” 白薇已经手脚麻利的分发到了八宗弟子这一边，她毫不犹豫越过云从冕的案几，直接发给了他身后的破云宗弟子。 那些破云宗弟子原本担忧被师兄牵连，见状松了口气，但看向旁边却惊愕的发现除他们外，其余七宗弟子收到的全是八品灵果。 破云宗弟子面面相觑，而后充满怨念的看向云从冕的背影，七品跟八品差不少灵石呢！又不是每个大宗门的弟子都富有！ 好白薇！果然够机灵！ 奚玉黎满意一笑，无视了脸色越发阴沉却不敢出声的云从冕，礼貌朝施月磬道了声谢，便转身看向越拂晓：“越姑娘，我在这里有些闷得慌，你可有空带我在府里转转？” 不等越拂晓开口，越城主立刻把女儿往前一推，喜滋滋道：“她有空！” 被亲爹推了个趔趄的越拂晓：“……” “奚仙子请。” 两人走出宴客厅的大门，向城主府后院走去，白薇姐妹跟越拂晓的侍女远远跟在身后。 “多谢奚仙子能顾虑我们越家。”越拂晓已从先前的愤怒中恢复过来，这会儿想到刚才父亲那露骨的表现，羞愧难当地解释道：“我父亲只是太盼着我修炼有成，若是让您困扰……” “不必说了，我懂。”奚玉黎道。 奚玉黎毫不怀疑，若是屈膝求人能让她修炼延寿，元庆帝君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越拂晓怔愣片刻，见奚玉黎不似敷衍，忽然笑了起来：“如此，拂晓便放心了。” 她道：“寒冬腊日，府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有个暖房里有许多花木，这几日开得十分漂亮，不如我让下人去端些茶果点心来，奚仙子也顺便尝尝我们云水城的特色？” 女主性格确实大气！ 奚玉黎心中暗赞，点头道：“依你所言。” 城主府的暖房距离宴客厅有些远，中间是结冰的湖泊、稀疏的梅林跟几座高大的假山。 路过一座假山时，奚玉黎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争吵声。 年轻些的女声愤恨道：“是我不想去吗？你只顾着催我！可父亲都不叫我去，难道我还要腆着脸贴上去吗！” 年纪大的女声不满道：“老爷不叫你去，你就不会去找大小姐？” 前者声音骤然变大，尖锐道：“大小姐！大小姐！你能不能哪天不提她！” 后者冷哼：“还不是你没出息，讨好不了你父亲？你要是有大小姐半分聪明，还用得着老娘替你操心？明日便要上验仙台，你赶紧趁这个机会去巴着那些大宗门的天才，日后人家手里漏出来点也够你用的！” “是，我确实没出息！”前者忽然冷笑道：“可惜您再喜欢越拂晓，她也不是您的女儿，而是夫人的女儿！” 奚玉黎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假山中往自己这边过来：“我若也是夫人的女儿，也未必比越拂晓差到哪里去！” 然后，假山上的干枯藤蔓被掀起，一个生着细眉杏眼的粉裙少女弯着腰走了出来，她俏脸冰寒，张嘴似乎还想要回头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有两双脚在假山外，下意识抬头—— 顷刻间，六目相对。 粉裙少女：“……” 越拂晓：“……” 奚玉黎：“……” 听对话内容，这就是女主的庶妹越晚照。 那么问题就来了。 是背后说人被当事人撞破尴尬？还是偷听别人说自己、却被说的人看个正着更尴尬？ 奚玉黎觉得自己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8、第 8 章 三人相视无言。 而此时越晚照身后的山洞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人骂骂咧咧：“你个不孝女，老娘这么拼死拼活讨好老爷夫人是为了谁？”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从藤蔓下探出头。 见越晚照停在原地，挡住了出口，妇人弯着腰、满脸怒容的轻推了女儿一把：“你在这僵着干什么？装雕像啊？” 奚玉黎便见对面的粉衣少女眉宇间浮出屈辱之色，她手攥了攥，在妇人再次伸手推过来的时候，忽然面露冷笑，猛地往旁边一挪。 那妇人哎呦一声，瞬间从山洞中一头跌出来，眼看着就要倒地，奚玉黎下意识上前去扶她，与此同时越拂晓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两人协力将妇人扶起来，奚玉黎朝越晚照看去，便见她微微探出的手闪电般收了回去，略带厌烦的瞥了越拂晓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系统气愤道：“女配真的好坏，故意害自己亲娘摔倒，还无动于衷！” 无动无衷？ 奚玉黎想到越晚照的手：“那倒也未必。” 妇人刚站稳便要骂女儿：“你这个没良心的……”她细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抬头，便看见了刚把手抽回去的奚玉黎跟越拂晓。 妇人：“……” 奚玉黎便看见那妇人脸色登时变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道：“大、大小姐。” “柳姨娘。”越拂晓冷淡点头，便转头看向奚玉黎，微笑道：“奚仙子，咱们走吧？” 仙子？ 柳姨娘眼睛一亮，连忙把越晚照拽到两人身前：“晚儿，还不赶紧给你长姐道歉！” 越晚照皱着眉头明显抵触，沉默半晌，她才不情不愿道：“对不起，长姐。” “不必。”越拂晓这才淡淡扫了越晚照一眼，她先前就心知肚明这个庶妹不喜欢自己，而她作为嫡长女虽对弟妹有教养之责，但对方既然抵触她，她倒也不会上赶着去解开心结。 柳姨娘连忙道：“大小姐带着这位仙子在咱们府里做客，身边也不能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要不让晚儿跟着去伺候吧。” 越晚照抿了抿唇，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杏儿去了膳房，等会儿便回来了。”越拂晓无视庶妹母女期待的目光，态度疏离的婉拒道：“明日便是验仙会，姨娘不妨带二妹回去好好休息，以免延误吉时。” 她再次看向奚玉黎：“奚仙子，膳房里做的点心不比外边卖得差，您一定要尝尝。” “好。”奚玉黎若有所思的瞥了面色阴沉的越晚照一眼，跟着越拂晓继续往暖房走。 如果柳姨娘跟越拂晓对待越晚照的态度一直没变，结合刚才母女的对话，她倒是知道越晚照得势后为何要一直欺辱女主了…… 但越晚照现在的尴尬处境更多来自越城主的不作为，以及柳姨娘不断用女主的优秀来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越拂晓只是选择对这个庶妹漠视疏离而已，本身又没做错什么。 可越晚照明显把账都记到越拂晓头上了！ 要如何才能破开这个死局呢？ 奚玉黎正冥思苦想，便听到越拂晓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奚仙子，抱歉，本来是让您散心的，没想到却让您见到家门丑事……” “确实影响了我的心情。”奚玉黎煞有介事的开口，看着越拂晓面色愈发紧张，忽然噗嗤一笑，迈开步子往前走：“不过，若是点心足够好吃，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越拂晓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拂晓可得求着膳房这次别失手了！” 奚玉黎有意跟女主搞好关系，而越拂晓本就抱着相同的目的，也乐得配合，况且两人年龄相仿，又同为女子，关系自然逐渐升温。 等穿过冬日城主府荒芜的园景，走到流光溢彩的暖房时，两人已经手挽着手，互相称呼对方“阿黎”、“拂晓”了。 暖房整个儿被不透明的琉璃罩着，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四角悬吊着发出柔和白光的萤灯，墙壁上搭了高达天花板的竹架子，密密麻麻的各种花草将四面环绕起来，唯有中间极有闲情雅致的摆放了石桌石凳。 这地方要是藏个人，也看不出来吧？ 奚玉黎坐在石凳上，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念头，就听到身后有破风声响起，一道黑气从她身旁穿过，朝着正弯腰搬花的越拂晓而去。 奚玉黎脱口而出：“小心！” 越拂晓迷茫的抬头，奚玉黎就看着她斜上方靠内的花盆忽然莫名其妙掉落下来，那道黑气正好撞在花盆上，霎时将花盆撞碎—— 然而那花盆本来也要落地，随着一声哐当脆响，满盆的土倾泻在地上，盆里的花草被摔残，合着花盆碎片成了碎裂的一摊。 仍蹲在地上的越拂晓看看近在咫尺的满地狼藉，又抬头看看花盆空出来的位置，心有余悸的感慨：“幸亏我刚才没让你过来看花。” 奚玉黎：“……” 系统：“……” 天道之女，恐怖如斯！ “白薇、白萱！”虽然越拂晓没受伤，但奚玉黎却没忘记身后突然穿过的黑气，她霍然站起，边拽着越拂晓往外跑，边指向黑气袭来的方向：“那里有人，抓住他！” 守在门口的白家姐妹迅速进门，而先前奚玉黎背对着的那侧花墙轰然倒塌，暖房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墙后身材矮胖的黑衣蒙面人提着剑猛然跃起，敏捷的朝奚玉黎两人刺来。 白家姐妹当即掐诀朝蒙面人攻去，奚玉黎拽着越拂晓后退几步，高声叫道：“你们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 也要能跑得了才行啊！ 白家姐妹暗暗叫苦，她们是筑基圆满的修为，感受着面前这人修为不过练气，就信心满满的冲上来想在小姐面前好好表现。 她们本以为拿下他必然手到擒来，哪想到这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战力却诡异的高。 矮胖蒙面人熟练地左手掐诀，右手挥剑，术法跟剑上全覆着魔气，招招刁钻的往她们要害处打，就算她们姐妹配合默契，也被这人压制到一时无法反击，最多缠住他而已。 奚玉黎看得心急不已：“小破坏，你这剧情梗概怎么还缺斤少两的？女主遭遇刺杀这么严重的事，上面为什么没有！” 剧情梗概上，越拂晓离开云水城前往朝元宗之前，除了遭遇越晚照欺凌、被墨寒瑜救下这一段，并无什么可称之为危机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连防具跟武器都没给白家姐妹配上。 系统也慌了：“对啊，怎么又出问题了？宿主你才来这个世界根本还没来得及结仇，女主也还是一个凡人，谁会特意杀她呢？” 奚玉黎被气笑了：“你居然问我？” 系统忙解释：“这份剧情梗概是此方天道给我家主人的，我知道的不比宿主多。” 所以，委托她做任务的就是风离界天道？ 奚玉黎忽然打开光屏，看着【首次任务：破坏男女主初遇时男主对女主英雄救美的情节】这行字，脑海灵光一闪，气得差点吐血。 她冷笑道：“既然是初遇，墨寒瑜跟拂晓至少已经见了两面，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玩文字游戏？当谁不会呢！ 系统委屈道：“宿主，给你提升修为是需要能量的，不是我想给你结算就可以的。” 奚玉黎便仰头朝天看去，目露寒意。 都怪她太相信剧情的正确性，才认为这次任务指得便是女主跟女配之间的矛盾，浑然没想到这该死的天道坑了她一把！ 但奚玉黎岂会咽下这个哑巴亏？ “你想办法联系天道，要求祂交出完整的剧情，以及对这次坑我的行为作出赔偿。”想到先前元庆帝君的话，奚玉黎冷笑道：“否则我会联系老爹把我带走，任务我不做了！” 元庆帝君在她进来前告诉她，风离界界壁薄弱，一旦有高等级力量进入，这个小世界很可能会湮灭，内部生物也会一起烟消云散——这也是奚玉黎不敢联系老爹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她是太给祂脸了！ 想算计她，祂配吗？ 9、第 9 章 系统不说话了，奚玉黎只听到脑海中不断响起‘滴滴滴滴’的怪异声响，大概是它在忙着联系系统背后的主人或者风离界天道。 奚玉黎冷着脸等它给一个交代。 然而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胳膊被大力拽着不受控制地跑了两步，拽着她的越拂晓拔腿就往来处跑：“阿黎，咱们快去宴客厅求救！” 奚玉黎：“……” 难道现在要给男主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道：“别跑了，我身上有……”防护屏障！ 话还没说完，奚玉黎便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她猛地回头，便看见那矮胖男人已经甩脱了白薇姐妹，手持长剑朝两人飞来，蒙面巾上方那焦石般的黑色瞳仁中满是狠戾的杀意。 借助暖房萤灯的光亮，奚玉黎甚至看到他身后不断有血点落下，显然是硬吃了白家姐妹一招，也一定要来杀越拂晓。 ——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呐！ 来不及多想，奚玉黎一把将仍拽着她往前跑的越拂晓扯到身后，张开双臂准备挡剑。 然后，她便看着那矮胖男人身体毫不迟疑往旁边一歪，长剑错过她扎向越拂晓。 奚玉黎：？？？ 奚玉黎只是个凡人，这会儿她一边拽越拂晓一边试图以身挡剑，急的团团转，也比不过这个一门心思杀女主的蒙面人速度快。 就在越拂晓快被长剑刺到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鸟窝，掉到长剑上，竟直接把蒙面人的长剑撞歪了角度，剑光几乎是贴着越拂晓的身体而过，在她身后的石板路上刺出一个深坑。 好在这算盘天道足够护崽！ 奚玉黎松了口气，忙再次护在越拂晓身前，而那蒙面人一击不中还要再击，偏偏奚玉黎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他的剑往左就快速往左闪，剑往右就快速往右，结结实实把越拂晓挡在了身后，没给他留下一点机会。 蒙面人：“……” 越拂晓也不是坑队友的人，她看出对面这人的目标是自己，还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敢伤害奚玉黎，便极为配合的老老实实躲在奚玉黎身后，奚玉黎往左就跟着往左，往右就跟着往右，生怕坑到奚玉黎，半点不敢自作主张。 停止了‘滴滴滴滴’的系统冷不丁开口：“宿主，你们现在是在玩老鹰捉小鸡吗？” 奚玉黎跑得气喘吁吁：“那小算盘现在还有时间盯着祂女鹅，你还不赶紧去跟祂谈！” 蒙面人的攻击再一次落空，身法并不怎么样的白家姐妹也终于赶到，两人脸上满是怒意，手中飞快结印，两道蓝色符文在空中合为一只蓝色光箭，重重朝蒙面人射去。 蒙面人闷哼一声，扔下飞剑，左右手同时掐诀，左手飞快划出一道黑色暗屏挡住光箭，右手倏地浮出一道黑色巨网，在空中变大，铺天盖地的朝着白家姐妹罩了过去。 “快躲开！”奚玉黎大声提醒。 此时，有听了动静跑来观看情况的下人发出一声惊呼，拔腿就往外面跑：“快去禀告老爷，这里有仙人打架啦！” 奚玉黎便见那蒙面人脚步一顿，目光越过她肩膀阴冷的看了越拂晓一眼，视线扫在她脸上时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随后足下轻点，身体迅速没入了黑暗，再不见了踪影。 这人既然能用术法，刚才为何不用？而且还处处顾忌着不肯对她下手。 ——总不能刺杀还不想伤及无辜吧？ 奚玉黎百思不得其解，风离界绝无人知晓她的来历，便是宴客厅中那些被震慑住的修士，在不会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介意试探她虚实。不过，若是知道自己的防护罩能反弹攻击，刻意避开她也说不定，那就只有—— 小石头！？ 奚玉黎心下一惊，转念想到那些灵石和蒙面人的身形跟眼眸，本能抗拒这个猜测。 但事关任务，她还是看向躲过魔力巨网、正朝着她走过来的白家姐妹，确定两人没受伤后，才迟疑道：“白薇、白萱，修真界有没有什么术法能将人变成不同模样？” 白家姐妹面面相觑。 思考半晌，白萱摇头道：“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术法，只有真正的仙人才能做到吧？” 仙人能不能做到，奚玉黎不清楚，反正神族倒是能做到的——起码她身边的人都能。 她沉吟道：“如果只是改变体型呢？” 白薇想了想，道：“我倒是听说过魔宗有种术法能改变人的体型，那个人也确实是魔修，不过那术法级别极高，能用出来，修为最起码也得有元婴吧？可他……” 她摊手道：“小姐，刚才他真受伤了。” 蒙面人战力远超同级，要是有元婴修为，恐怕她们姐妹不是一招之敌，又岂会受伤？ 奚玉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只是短暂接触过，但她内心其实并不愿意跟少年敌对，可若少年真是蒙面人，那她也只能选择跟他对着干：“确定只有元婴修为才用得出？” 白薇道：“属下有个筑基圆满的道友便是魔修，他也有这个术法，确实学不会。” 白萱这时用灵力裹着手掌将蒙面人逃走时丢下的长剑拿了过来：“小姐，这就是兵器阁卖的一品制式法剑，很多小宗门和散修都用这种，所有兵器阁都有卖，量大价廉。” 越拂晓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暖房、散发黑气的长剑，迷茫道：“可是，谁要杀我呢？” 奚玉黎意味深长的重复：“是啊，你还是个没上过验仙台的凡人，谁会想杀你呢？” 心知肚明她这话问谁的系统：“……” “在谈了在谈了！” 这时，越城主带着家丁们急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凑热闹的修士们，吴启明第一时间走到奚玉黎身旁，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修士们显然对这里的情况有些意外，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时不时偷偷看向奚玉黎。 “打得真是激烈，还有血腥味呢！” “不过刚才这里便只有越城主的女儿跟那位奚小姐，刺客总不能是冲着一个凡人吧？” “天哪！怎么会这样？”越城主显然也不觉得刺客的目标会是自己的女儿，他惊恐的看了看暖房跟石板路上的深坑，颠着肚子凑到奚玉黎身前，殷勤道：“奚仙子没受伤吧？” 他完全没往自己女儿身上看。 奚玉黎把众人的话听在耳朵里，却不以为意：“没事。”她仍在思考蒙面人的身份。 越拂晓连忙解释：“父亲，那贼人是冲着女儿来的，是奚仙子救了我。” 越城主大为惊诧：“你？” 他刚想追问，墨寒瑜却在此时走到白萱身前，认真看了长剑一眼，冷声道：“魔修。”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一阵骚动。 “魔修来验仙会做什么？” “这次验仙会可是有八宗天骄，难道他们是针对这些人而来？那我们要不要赶紧走？” “这时候敢来，岂不是实力非同一般？” 奚玉黎听着这些话，茫然道：“魔修很厉害吗？”她还以为魔修跟修士的本质并无不同，只是修炼体系迥异，一个最终飞身神界，一个则是魔界——但两边都是要去仙界的。 奚玉黎曾听娆云说过，神界在四千年前曾跟魔界相连，彼时战争不断，后来她老爹元庆帝君跟魔界的紫霄魔帝各付出一半魂力和修为强行将两界分开，上清九重天为神界，下浊九重渊为魔界，仙界作为中转，两界再不相通。 “不是厉害。”吴启明只当小姐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并没想到她从没听说过魔修：“只是魔修心狠手辣，他们修为提升大多是汲取了嗔痴恨欲这些情绪，因此很肆意妄为。” 白薇也补充道：“若是平常的魔修，大家虽然敬而远之，倒不至于怕，但这种出手想要人性命的魔修很可能修炼的是杀道……” 奚玉黎了然：“原来如此。” 外人围堵在后宅到底不妥当，越城主下令让人在府内搜查后，便又请众人前往宴客厅。 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奚玉黎只是又深深看了暖房跟剑光留下的深坑一眼，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朝宴客厅而去。 修士们离开后，府卫们四处巡逻，走到暖房附近时，一道极细小的黑线忽然从暖房尚算完好的竹架子后蹿出，贴着地面迅速钻进了走在最后的府卫身体里。 他瞳仁迅速变成黑色，忽然停住，开口道：“头儿，我想如厕。” 走在最前方的府卫正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暗中看，闻言连头都没回一下，不耐烦的往后摆摆手：“去吧去吧，抓紧时间！” 说完，他就带队继续往前走。 而那个号称要如厕的府卫站在原地默默目送众人远走后，走进了暖房。 几息后，他低着头快速跟上了大部队。 “你这次怎么这么快？”旁边的府卫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只看见同伴低着头捂着腹部，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哎呀，你是不是肚子疼？要不我跟头儿说声，你去蹲一会儿？” 他依言停住了脚步：“多谢。” 府卫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拐角。 穿着府卫制服的少年微微抬头，浓密的睫毛轻轻忽闪，露出了那双深棕色的眼。 10、第 10 章 时琅川仰头看向黑漆漆的夜幕，忽然嗤笑一声，喃喃道：“你现在竟还有力量护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重来多少次！” 时琅川想不明白，这该死的天道既然如此在意越拂晓跟墨寒瑜，又为何不彻底弄死对二人有致命威胁的他；更想不明白，明知他也会带着记忆回来，它仍然这般接连不断的回档重来，就好像这样不需要付出代价一般。 但这绝不可能，凡事皆有代价。 时琅川要做的，就是抓住祂的软肋不断消磨祂的力量，直到祂彻底丧失重来机会那一日，即使自己同样会身死道消也无妨！ 时琅川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抬起按在腹部的手，就看到了满手鲜红。 他用神魂操控旁人，傀儡受的伤也会出现在他身上，大概那傀儡的身形实在跟他相差太大，该出现在他背后的伤竟被挪到了腹部，好在他忍痛早就习惯了，倒也不至于影响行动。 这已经是时琅川的第九世，却只有一次是受伤后很快便不疼的——可那唯一一个给了他一点甜的姑娘，竟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时琅川自嘲一笑，把借助傀儡之眼看到的那个牢牢护在越拂晓身前的叫‘阿黎’的女孩抛到脑后，毫不犹豫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他身体像是灵活的游鱼般绕过密集的荆林，很快便从梅林中找到了那个矮胖的傀儡。 时琅川将府卫制服脱下来递给傀儡，忍着虚弱命令：“穿上这个到暖房用那昏迷府卫的剑刺伤自己腹部，把他杀掉后继续逃跑。” 没被注入神魂的傀儡表情有些木木愣愣，他接过制服使劲往身上套，刺啦一声，制服就成了绷在他身上的布条，原本的黑袍在布条空隙里大大方方露了出来，每一根布条仿佛都在表达四个字——伪、装、失、败。 时琅川：“……” “算了。”时琅川眼疼的转过脸：“刺伤自己后，把这件衣……碎布直接扔在暖房就好。” 他实在不容许自己把这堆布条称为衣裳。 傀儡以不符合他身形的轻灵消失在夜幕中，时琅川往腹部倒了些药粉，从空间中取出块帕子，垂眸看了看，还是把帕子收回去，在身上熟练地撕下一片衣袍紧紧把伤裹了起来。 他转身想离开，便听见有说话声渐近。 “姨娘以后可别让我厚脸皮往上贴！你瞧着越拂晓千好万好，也不看人愿不愿理你！” “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丫头？大小姐不喜欢你，你就不会去讨好她？” 时琅川悄无声息往上一跃，躲进两棵花叶茂盛的梅树之间，就见到一老一少两个长得有些相似、明显是母女的女子走了过来。 年轻那个有些眼熟，时琅川蹙眉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每世都曾有一段时间被称为朝元宗天骄的越……越晚霞正是越拂晓的庶妹。 当初朝元宗两姐妹争夫到你死我活的消息在整个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时琅川自然有所耳闻，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两人真是因为那个冰碴子才闹到势不两立的程度，但越家姐妹之间有难以化解的矛盾想来不是假的。 而现在粉裙少女的话也在印证他的猜想。 “我讨好她？你愿意不要脸，我可不愿！”越晚照的眼神堪称轻蔑，她冷声道：“现在越拂晓跟我一样是凡人，起点都是一样的，若有朝一日她攀上哪个高修那又怕什么，我长得不比她差，焉知我攀上的高修不会比她更强？” 时琅川指腹轻按太阳穴，只感觉失血的空虚感跟腹部的绞痛一波波往上涌。 他对这个越晚霞印象不深，但能被朝元宗称为天骄必定天资卓绝，就算他憎恨越拂晓，也不得不说，她比她这庶妹要有志向的多。 不过这正是可趁之机。 时琅川静静看着妇人毫不客气扇了女儿一巴掌，粉裙少女眼中的不敢置信跟怨毒之色愈发浓重，神识忍着昏沉在附近探查起来。 找到了。 时琅川唇角微勾，手掌轻翻，两道黑线自指尖悄无声息的没入黑暗。 须臾，有两个侍女捧着菜品经过。 “我看那些仙人都可喜欢大小姐了，说想让她加入自己宗门呢！” 时琅川便看着原本不打算动的粉裙少女拉着亲娘迅速躲在了树后，偷听两人说话。 “不过老爷肯定是想让大小姐选最好的！” “老爷对大小姐真费心，不过二小姐明日也要上验仙台，怎么老爷也不顺带着为二小姐也寻条出路呢？”两个侍女一唱一和。 “二小姐在咱们这些人眼里是主子，但在旁人眼里又算得上什么？”瞳仁乌黑的侍女面无表情的捧着菜品往前走，说出的话却很是刻薄：“再说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能不能做仙人还不知道，也配肖想大小姐的东西吗？” 妇人勃然大怒：“这些贱蹄子！” 她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却被神情愈发阴鸷的粉裙少女强行拉住：“姨娘，你现在听到这府里都是怎么瞧不起我的了吧？” 妇人张了张嘴，叹息道：“晚儿，都怪姨娘讨好不了你父亲，拖累了你……” 越晚照咬唇，眼中闪过恨色：“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早晚让他们后悔这样对我！” 时琅川目视母女远去，冷笑着再次抬眸看了眼天际，他在梅树稍稍回复了下状态，感觉略恢复几分力气，才提气朝府外跃去。 他倒要看看，若越家姐妹在离开云水城之前便爆发冲突，这该死的天道打算怎么化解。 …… “阿嚏！”奚玉黎正慢条斯理的夹起一筷子菜，忽然鼻子一痒，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手一抖，筷子上的菜瞬间掉到腿上，又顺着神裙倾斜的弧度掉在了地毯上。 努力维持矜贵形象的奚玉黎：“……” 千万别被人看见！ 她状似无意的转头扫视着满厅宾客，便见那些人齐刷刷扭头，掩耳盗铃地大声对话：“也不知道这次验仙能出几个有灵根的？” “咳咳，多一些才好，人家八宗当然不愁没有新人，可咱们这种小门派招人难哪！” “可不是！要是有哪个富婆肯来咱们宗门看看，我们掌门得把她供起来！”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近？ 奚玉黎下意识朝右看，便见旁边无涯剑宗所在的座位，一个把剑搁在膝盖上的小眼睛男修正美滋滋捧着她刚才送出去的灵药盒，朝她挤眉弄眼：“奚姑娘，考虑考虑呗！” 他身后那个被墨寒瑜评价为‘剑修典范’的女修似乎颇感丢人，捂着脸果断伸腿，一脚踹到男修屁股上：“路剑音，你正常点！” 路剑音登时连人带桌滑出去几尺远，他却完全顾不上稳住自己的身体，忙不迭将药盒收进储物袋，才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奚玉黎看得大为震撼。 “奚姑娘，在下宁剑心，抱歉，我师兄脑子有病。”女修严肃拱手，然后话音一转，笑嘻嘻的说：“不过我们无涯剑宗的其他人都非常正常且热情好客，姑娘真的可以考虑！” 奚玉黎瞥了眼正往回拉案几的路剑音，莫名感觉安慰——果然只要有比她更丢人的，那点尴尬就算不上什么了。 她沉思片刻，想到无涯剑宗的剑修在剧情中并没出过反派，果断抛出橄榄枝：“宁真人可愿做我的护卫？” 将给吴启明的条件报了一遍，奚玉黎矜持道：“我知道你们剑修的钱都用在了养剑上，每月的奖金可以是各种灵矿，比如碧云仙沙、白柳金……”这些都是六品以上的灵矿。 宁剑心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那个倒霉师兄丢下案几扑了过去：“我我我！我实力比她还强，我给你当护卫！” 奚玉黎默默凝视了路剑音努力瞪大的小眼睛一眼：“不好意思，我想让姑娘来。” 她还想说几句面子话，脑海中安静半晚上的系统忽然开口：“宿主，我已经跟天道谈清楚了，要不要现在把情况告诉你？” 这哪里是听这些的好时机？ “回去的路上说。” 此时，墨寒瑜早已离开，而越拂晓有那小算盘天道死保出不了事，奚玉黎果断起身，无视不停自荐的路剑音，看向宁剑心：“宁真人好好考虑，验仙会开始之前给我答复就好。” 说罢，奚玉黎回绝越城主的挽留，带着吴启明三人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咦？”马车正吱呀吱呀的行进着，门外忽然传来吴启明的疑惑声：“小姐，你瞧那是不是把你送到迎仙山庄的小友？” 时琅川带着奚玉黎御剑到迎仙山庄的时候，吴启明在山庄二楼的窗前看了全程。 “什么？”奚玉黎当即探出头，便见一个略显熟悉的单薄背影扶着沿街铺子的墙壁艰难往前走，他每挪一步，触碰过的墙壁上就留下一道似有似无的深色拳印，大概是血迹。 才分开几个时辰，这家伙就又受伤了？ “把他叫上……”见时琅川一步一停的走入了这条街的拐角处，奚玉黎下意识开口。 但想到少年不知为何不愿进入迎仙山庄，她顿了顿，从空间取出一瓶塞得满满当当的止血糖递给吴启明：“吴管家，把这个给他。” 吴启明应了声是，就要下车。 “等等！”奚玉黎叫住他，朝拐角张望了一眼，笑吟吟的开口：“若是他不肯收，你只管把瓶子往地上一扔，回来便是！” 她就不信不能让他欠下人情了！ 11、第 11 章 吴启明依言去了。 奚玉黎闭目倚在马车靠背上，佯装小憩，实则心中冷哼一声：“说吧。” 系统忙不迭把消息告诉了奚玉黎。 任务面板上的剧情梗概是女主越拂晓的命运线，但这中间发生了很大意外，导致原本应该进行顺利的剧情出现了致命的波折。 叫做时琅川的疯子不知为何恨上了越拂晓二人，从此致力于跟男女主作对，在追杀他们的同时大肆破坏风离界，女主去哪个秘境他就毁了哪个秘境，最后甚至跟男女主同归于尽。 风离界天道不得已，只能消耗自己的力量拨回时间线，却没想到那个疯子时琅川也带着记忆回来了——刺杀越拂晓的人就是他。 奚玉黎：“……” 也就是说，不光这一次任务会出意外，后续的任务都可能被这个不可控因素破坏？ 听到奚玉黎这么问，系统道：“宿主，天道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决定自掏腰包，给您增加一级修炼上限。” 才一级？这天道真够抠门的。 奚玉黎声音温柔：“小破坏，帮我问祂一件事，明明时琅川是这个世界的生物，按道理讲祂作为天道想弄死他很容易……” 系统忙道：“两级！” 果然有鬼。 “两级也不是不行。”奚玉黎睁眼瞥了眼车窗外的街景，这已经到了迎仙山庄的拐角，大概很快就要下车：“只要祂把不直接对时琅川下杀手的原因告诉我，如何？” 奚玉黎刚发现任务再次出现意外时，确实非常生气，甚至恨不得一走了之，管祂是死是活——但越拂晓、小石头他们都是无辜的，她不能因一时之气就让他们失去存活的机会。 但无辜的是风离界那些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生物，不是这个胆敢欺骗她的天道！ 若是不将祂出回血，她难解心头之恨！ 系统这次回答的没有那么快，直到马车停在迎仙山庄门口，它才开口道：“祂说回档后剩余能量不多了，就三级，不能再多了。” “五级。”奚玉黎无师自通了讨价还价：“当然，这只是这一次的赔偿，若是之后的任务还会突发意外，赔偿必须另算！” 系统尽职尽责的充当传声筒：“你这是敲诈。”说完，它忙补充：“这是祂自己说的！” 奚玉黎把手搭在白薇手上，缓步下车朝竹园而去，闻言柔声细语道：“我当然也可以不敲诈，只要祂把为何忍让时琅川的真相如实告知，或者任务不要出错，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个鬼！ 听到她这话的风离界天道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任务出不出错祂哪里能控制得了？要是真能控制，祂根本就不会请这祖宗来！ 但祂到底不敢得罪这个或许是唯一能帮祂解决问题的神界公主，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下来。 系统迅速转达：“祂说，等首次任务结束后一起给你。” “任务归任务，赔偿归赔偿。”奚玉黎已经让白家姐妹回去休息，这时候独自待在卧房里，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凭本事要来的赔偿，凭什么要等到任务结束后才给？” 系统很想吐槽她靠得是拼爹，才不是什么自己的本事，但想起元庆帝君将它拿在手里捏扁揉圆的恐惧，它识趣闭嘴，并统假黎威的催促天道赶紧把能量交出来赔偿。 风离界天道：“……”这一对强盗！ 祂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能量交出来，系统‘呜呼’一声，兴致勃勃催促奚玉黎：“宿主，快盘膝坐好，赔偿到账啦！” 真的能让她修炼吗？ 刚才要赔偿时，奚玉黎寸步不让，但天道真把赔偿给到系统这里时，她忽然有些紧张。 奚玉黎捂住自己噗噗直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软榻上：“开始吧。” 她闭着眼，却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个蓝色小球，悬浮在她头顶斜上方，像是坏了一样，发出节奏快慢不一的光波。 霎时，暖洋洋的金色光点从蓝色小球上方涌出，不断没入奚玉黎的身体，沿着她的经脉朝丹田而去——并没有任何疼痛，奚玉黎反而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温水里，小腹隐隐有些酸胀，但这感觉也很快就没了。 与此同时，小蓝球发出的光亮骤然消失，奚玉黎眼前又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难道还是不行？ 奚玉黎心中一沉，手指下意识蜷了蜷，缓缓睁开眼，便见一团看着让人心生不详黑雾缓缓从她胸口漫出，随后在空中逸散消失。 这黑雾又是什么东西，看着不像魔气——难道这就是导致自己不能修炼的元凶？ 系统略显疲惫的小奶声打破了奚玉黎对黑气的疑惑：“宿主，我已经把你的修炼上限提升到练气五层了，你赶紧引气入体吧！” “……好。”奚玉黎听见自己的嗓音略显沙哑，她屏住呼吸，用力在自己胸口上按了按，取出脸盆那么大的极品灵石抱在怀里，闭目修炼老爹亲自为她编写的功法。 凉丝丝的灵气自灵石中引出，沿着功法线路运行几周天，丹田中的灵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迅速填满开辟出的狭小空间。 ——就也没办法增加了。 奚玉黎并没感受身边人曾说的那种薄厚不一的壁垒隔膜，她操控着灵气在那片狭小空间中横冲直撞，但那片空间就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连条缝隙都没有，更别说冲破隔膜。 看来，靠自己修炼确实没办法冲破。 虽然得出这个结论，但奚玉黎还是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了下来。 这让趴在屋顶上将瓦片撬开一条缝、想把糖瓶子扔下来的时琅川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哭？ 系统也问：“宿主，你哭什么？你不会还是不能修练……你这就练气五层啦！” 它匪夷所思的看了看宿主资料修为那一栏清晰的‘练气五层’四个大字，整个统都恍惚起来：“不是，你练气五层还哭什么？” 开玩笑呢！谁不是一层、两层的修炼？怎么到它家宿主就直通极限啊！ “你管我！”奚玉黎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想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法诀，心念一动，手中瞬间浮起一团旺盛的火苗，在略显黑暗的室内，照亮了她那张白玉般无暇的脸。 火焰轻轻摇曳，少女那双月牙般的桃花眼亮得惊人，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就像银光璀璨的装饰物，整张脸像是月影银湖般清丽动人。 怎么他的心又跳得这么快！难道那该死的天道这次趁机给他下了毒？ 又或者，这位‘阿黎’就是毒药的诱剂？ 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该再见她了！ 时琅川狼狈地挪开视线，恰好瞥见手中已经被攥得发热的糖瓶，便要拉开瓦缝将它丢回去，偏偏他一抬头，就看见远远被他甩在身后的吴启明带着个身材高大的女修朝竹园走来。 算了，下次再还吧。 时琅川自己也说不出来是遗憾还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复杂情绪，他放下瓦片，依着敛息的习惯迅速翻滚下屋顶，娴熟地避开山庄内部布下的防护阵法，悄无声息离开了山庄。 修为达到练气五层后变得耳聪目明的奚玉黎疑惑抬头，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小姐，属下带着宁道友过来了。” 奚玉黎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请进。” 吴启明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宁剑心：“小姐，属下已经将您给的东西丢给了那位小友。”他在‘丢’字上加重了语气。 闻言，奚玉黎噗嗤笑道：“我就知道！” 她有心想听经过，但总不能为听故事冷落宁剑心：“宁真人，看来你是要给我答复了。” 宁剑心脸一红，郑重点头：“奚……小姐给的实在太多了，要是在下错失这个机会，回到宗门也会被师父数落的！” 她挠了挠头，赧然道：“小姐你也应该也知道，我们剑修……除朝元宗那家伙，都穷！” 奚玉黎听得乐了，还真是这样。 别说风离界了，便是神界那些飞升上去的剑修也同样又穷又爱打架，她老爹为了管住这些剑修还特意设了重力牢笼，若他们一时兴起在九重天打架、给其余神族造成损失的便被关进去，一年到头都没有空闲的时候。 “那好，跟吴管家一样是十年契，你没问题吧？”奚玉黎摸出契约纸递过去。 宁剑心看都没看内容就签下了名字：“才十年？当然没问题！” 奚玉黎没想到她竟然痛快到这种程度，楞了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时候还有谁会来？ 奚玉黎下意识向吴启明看去，便见他突然抿住嘴，身体剧烈抖动；而旁边的宁剑心则瞬间脸黑，紧握剑柄，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系统更是发出了丧心病狂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宿主，你可真作孽啊！哈哈哈！” 她又怎么作孽了？ 奚玉黎早习惯了做凡人，这会儿有了修为也一时没想到自己还能用神识，见屋里两人一个憋笑一个忍怒，脑海中的系统还笑得止不住，狐疑地直接冲到门口拉开了门。 然后，她就被震住了。 以路剑音为首，二三十个身穿不合身裙子、头发梳成跟宁剑心同款的无涯剑宗‘女修’整整齐齐站在门外，见到她齐齐用粗大的手捂唇轻笑，笨拙地福身行礼： “小女子见过奚小姐。” 系统笑得超大声：“哈哈哈哈哈！” 奚玉黎：“……” 身后传来宁剑心咬牙切齿的声音：“老娘的衣服……你们死定了！” 奚玉黎这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艰难转过头，看向握紧佩剑，凶狠瞪着师兄弟的宁剑心，莫名欣慰。 好在，还有一个正常的。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宁剑心看了过来。 奚玉黎就看见她眼底的凶狠逐渐褪去，不知道想了什么，脸上闪过惊恐、挣扎之色，接着视死如归的深吸一口气，学着师兄弟的模样僵硬下蹲：“……见过小姐！” ——不自称小女子是她最大的倔强！ 奚玉黎：“……” 他们无涯剑宗的掌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培养出这么多大聪明？！ 12、第 12 章 奚玉黎头疼地收回视线。 她对这群女装求职的无涯剑宗修士很是无语，但对方二十几个人已经表现这么大的‘诚意’，若是直接拒绝就太伤人积极性了。 于是奚玉黎委婉拒绝：“若是跟我签了契，最起码十年内是没有自由的，况且我这儿优先录用女修，你们真能坚持穿女装十年？” 二十多个修士你推推我，我拽拽你，最后齐刷刷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路剑音。 路剑音不负众望地往前一步，严肃问道：“奚小姐，不知你跟师妹说的云仙沙、白柳金这些灵矿，我们签契后也能有吗？” 呦，这样也愿意？ 奚玉黎这会儿倒是有些钦佩这人百折不挠的心态了，她轻轻颔首：“当然，你们实力相当，基础薪酬自然也是一样的，不过奖金多寡，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表现。” 路剑音就回头看了眼师兄弟，不必问，就从众人快流出口水的雀跃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他斩钉截铁道：“只要您肯用我们，别说十年，二十年我们也签！” 宁剑心虽然气这群师兄弟偷穿她的衣服，还觉得他们觉得丢她的脸，但狠狠瞪了众人一眼，还是朝奚玉黎拱手道：“小姐，您别看他们脑子不正常，其实做事还算利落。” 奚玉黎沉思起来。 现在练气五层的修为已经证明了系统确实可以让她修炼，那么下一步的目标就不应该只定在完成这次任务，而该放得更长远一点。 虽然这里许多实力一般的弟子对她用处不大，但若是能借机收服八宗之一的无涯剑宗为她做事，日后做任务就简单多了。 思及此，奚玉黎笑道：“既然你们都愿意签契，那我还有什么还拒绝的。” 她扬手将一沓契约纸递给吴启明，好奇道：“你们这次可是接了任务来的，现在跟我签契，就不怕耽误事情，你们掌门会生气？” “他才不会呢！”路剑音从吴启明手上抽下一张纸，略扫了一眼，潇洒地签下大名。 “我们掌门说了，自从朝元宗出了个墨寒瑜，我们无涯剑宗每次验仙会带回去的新弟子就是大猫小猫三两只，这次就干脆别抱希望了，能抱上富婆大腿……嗷！”他发出声惨叫。 宁剑心面不改色地把剑鞘从师兄脚上提起，解释道：“我们掌门的意思是，若我们这批弟子实力精进，未来自会有人慕名来投。” 无涯剑宗掌门很有格局啊！ 奚玉黎顿时心生欣赏：“你回去联络你们掌门，问他肯不肯跟我签契？” 正在签契的无涯剑宗弟子握笔的手瞬间僵住，脑袋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满脸络腮胡、头发稀疏的壮汉穿着女装捂着嘴唇盈盈拜下，对着奚玉黎尖声尖气的说一句“小女子见过奚小姐”—— 众人同步打了个寒颤。 杀了他们吧！谁要看这种画面啊！ 路剑音脱口而出：“我们掌门肯定不愿意穿女装！”他也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他的！ 奚玉黎：“……” 她没有非让身边人穿女装的奇特癖好！ 奚玉黎忍不住看向吴启明，却见后者瞬间低下头去，故作无事的将契约纸都收了回来，坚决不肯女装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奚玉黎：“……”她真的没有！ 奚玉黎决定用实际行动破开误解：“我想过了，这样确实不妥，不如……” “小姐！”宁剑心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似乎也知道这样不妥，她背对着师兄弟悄悄朝奚玉黎讨饶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嘴上却义正言辞道：“我回去便联系掌门，将此事告知他！” 这群混账玩意儿既然敢偷她衣裳穿，以后就老老实实穿着，别想再脱下来！ 奚玉黎大为震撼。 她当然看懂了宁剑心的用意，为了让师兄弟们保持女装，竟不惜将掌门也拖下水！ 系统啧啧称奇：“孝，太孝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是现在澄清自己没有这个恶趣味的癖好？还是等待看宁剑心收拾师兄弟的乐子？ 奚玉黎不用多考虑，立刻答应下来：“剑心，那此事便交给你了！” 宁剑心感激一笑，扭头就握紧剑柄，冲着师兄弟们咧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姐妹们，穿我的衣裳不要紧，可别忘了付钱哪！” 奚玉黎：“……” 系统：“……” 一人一统脑袋里同步浮现一个念头：气到这程度，第一反应居然是要钱，不愧是剑修！ 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就要发生‘师姐妹’阋墙的惨剧，奚玉黎轻咳两声：“剑心，明日你带他们过来，陪我一起前往验仙会。” 宁剑心立即答应下来：“是。” 奚玉黎又看向路剑音：“路真人……” 路剑音当即挤眉弄眼道：“您也像叫我师妹那样，称呼我剑音就成！” “……小路。”奚玉黎实在叫不出口，只得折中：“你帮我打听个人，他叫——” 时琅川？ 想到这个名字，奚玉黎忽然顿住，想起城主府那个刺客对自己多番留手，而她离开城主府后又偏偏遇到了身受重伤的小石头—— 真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她沉思片刻，忙问系统：“这个人的姓是哪个字？相貌有何特征？” 系统回想风离界天道的话，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的时是时间的时，琅是琳琅的琅，川是山川的川，长相尖嘴猴腮，面目可憎！” 面目可憎？ 奚玉黎脑海中浮现少年小石头那张漂亮的脸，果断把先前的猜测抛到脑后。 他哪里跟这八个字扯得上关系了？ 看来真是巧合！ 奚玉黎将时琅川的名字跟长相一字不改的复述给路剑音，见他认真记下，才道：“行了，你们尽力去找，若是在云水城实在找不到也无妨，等咱们回了修真界继续找便是。” 路剑音忙答应下来。 奚玉黎目送无涯剑宗众人回了自己的院落，才看向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吴启明。 “吴管家，他什么反应？” “小姐猜得果然不错，那位小友确实不肯要。”吴启明说着，忍不住蹙起眉头，面色有些凝重：“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又是这句话！”系统迅速接了一句：“难道你不让他讲，他就不讲了？” “闭嘴！”奚玉黎在心里默默回复系统一句，才朝吴启明颔首：“但讲无妨。” “属下尾随他到了一处破庙，他突然消失，属下心急地追上去，便被他从身后偷袭，且此人出手便是杀招……若不是属下有自保之力，而他身受重伤，恐怕属下就回不来了。” 吴启明迟疑道：“虽说属下不能干涉小姐跟谁来往，但还是想劝您一句，此人实在过于危险，不像是善与之辈啊！” 奚玉黎一进风离界就正好看见了时琅川的杀伐果决，当然知道他不是善与之辈。 但这人同样有恩必报，倒也不像是吴启明认为得那么危险——若有陌生人无故尾随她，就算不杀了此人，她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奚玉黎刚想宽慰他两句，便被另外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去破庙干什么？” 吴启明道：“要么是发现属下尾随，就选了处伏击地点；要么是本身便在破庙落脚……听其口音，不像是云水城人，该是后者。” 见奚玉黎满脸不解，吴启明补充道：“云水城的客栈、驿馆早在半月前就没了房间，若在城内没有亲戚投奔，或住进迎仙山庄，便只能随意找个地方落脚，这也是散修惯例了。” “可……”奚玉黎正想问他明明有灵石为什么不住进迎仙山庄，但想到黑色储物袋那些灵石，嘴边的话瞬间卡进了喉咙里。 他……不会是把所有灵石都给她了吧？ 奚玉黎心情有些复杂，迟疑着问：“吴管家，一个小宗门弟子身上能有多少钱？” 吴启明也是从散修起步，对这个问题十分清楚：“若只是普通弟子，多不过几百几千，少可能也就几十，当然，都是下品灵石。” 破案了，他还真是把所有灵石给她了。 还真有这种倾其所有只为报恩的傻子？ 奚玉黎一面安慰自己也强送了一瓶止血糖给小石头，这玩意对她来说虽不值一提，但对他来说也算合用；一面又止不住的心虚。 ——人家内心诚挚的报恩，偏偏她不是怀疑人家，就是跟人家较劲。 实在太卑劣了！ 于是奚玉黎决定自己再怀疑小石头最后一次：“吴管家，你看清楚他的伤口位置没有？” 吴启明毫不犹豫回答：“在腹部。” 奚玉黎记得清楚，那个刺杀越拂晓的刺客伤在背后，腹部并未受过任何伤害。 ……还真是她多疑啊。 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忽然涌上奚玉黎心头，她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玉梳，默默决定。 要是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就对他好点吧。 13、第 13 章 翌日辰时，宁剑心等人就赶到竹园，簇拥着奚玉黎往云水城外走去。 城墙外此刻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奚玉黎粗略扫了一眼，只看着人群大概绵连出数里地，少数也得有十几万人。 云水城的城卫军清出一条路，恭敬的请众人过去，奚玉黎收回视线，纳闷道：“这么多人，你们在这里得折腾几天？” 宁剑心就尾随在奚玉黎右后方，闻言上前一步：“验仙台的年龄范围在十到二十岁之间，现在看似人多，其实真正需要测试的人不过十之一二，况且第一步也不会消耗多长时间，等会儿您看看就知道了。” 奚玉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受着城卫军手臂外狂热的目光，她不自在加快了脚步。 昨日奚玉黎见过的停在空地上的八宗飞舟已经被收起，其余七宗弟子跟越城主等云水城的一众高层正在此地列队等待。 他们正相互寒暄，似乎是听到动静，齐齐望过来，云从冕更是阴阳怪气的开口：“呦，你们无涯剑宗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奚玉黎身后，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路剑音，你们无涯剑宗的人脑子有病吧！” 其他人也傻了。 没办法，任谁看到无涯剑宗那些又穷又爱挑事打架的汉子们整齐划一地换了身颜色各异的长裙、发髻簪花、表情羞答答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还没醒。 这会儿，宁剑心这个万绿丛中一点红反而是唯一打扮素净的——至少她没往脑袋上簪花。 站在越城主身后的越拂晓大脑一片空白，没忍住脱口而出：“剑修……都有这种爱好吗？”她下意识看向墨寒瑜，脑海中思绪瞬间歪了：这位剑圣要是穿上女装，好像还挺好看的？ 感受到她冒犯的目光，又听到越拂晓说的话，墨寒瑜没回头，身上却飕飕放着冷气。 路剑音轻咳两声，摸了摸头上被宁剑心强行簪上的小黄花，忍住羞耻理直气壮道：“我们打扮成啥样，关你屁事？赶紧开始吧！” 奚玉黎就感觉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她看过来，表情怪异，似乎认定是她这么要求的。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无涯剑宗这些弟子都投奔了她，而他们之前并无这种嗜好。 奚玉黎：“……” 算了，她就是有这种嗜好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始吧。”施月磬忽然轻咳两声，走过来，笑吟吟看着奚玉黎：“奚小姐，你是想看我们布下验仙台，还是让登神殿的女弟子带你去那边休息？” 奚玉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不远处正有个蚌壳样的软榻，旁边的矮几上还摆放了茶果点心，准备不可谓不精心。 路剑音酸溜溜的嘟囔：“狗大户。” 不管这人到底为什么屡屡接近示好，反正奚玉黎都不打算接受。 “不用了。”奚玉黎收回视线，手中忽然浮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飞行器具，她注入灵力，这东西瞬间变成了一把覆着白色绒羽的云朵形悬空宝座，载着她悬浮到跟城墙差不多高的位置上，又缓慢的落在人群斜上方一丈处。 忽略凡人们艳羡的惊呼，奚玉黎视线从施月磬难掩惊诧的狐狸眼上一扫而过，又操控着宝座上升几丈：“谢过好意，不过我都要！” 藏在人群中的时琅川默默抬头。 奚玉黎今天穿了身金色如意纹的红色神裙，金色细链松松坠在腰间，头上绾发的玉梳是红色牡丹形状，整个人俏皮又高贵。 她高高在上地坐在宝座往下看，初升的阳光映在身上，却还远不及少女炫目。 似乎感受到人群中灼热的视线，少女漫不经心扫过来，时琅川下意识低头，胸口上蓦然涌上一股酸楚跟难以言喻的自我厌弃。 他前所未有的认识清楚一件事。 她这种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天之骄女，本就不该跟他这种生活在阴沟旮旯里的生物扯上关系——这也正应该是他要的结果。 奚玉黎心里嘀咕：“奇怪，我明明感觉有人看我，怎么看过去却没找到人？” 系统幽幽道：“宿主，现在盯着你看的少说也得有上千上万人，你要找谁？” 这倒也是。 不过，奚玉黎很快就无暇思考谁盯着自己看了，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八宗弟子各自站在一方，这也恰好是八卦阵的八个方位。 站在众弟子前排的领头弟子齐齐取出一角碎片，乾位的墨寒瑜两根手指为碎片覆盖灵光，往中间一抛，沉声道：“诸位，启！” 其余七个领头弟子齐齐做出相同举动。 八块碎片在半空中合为一体，拼凑成完整的圆形，然后速速增大，很快就变成了带着两层台阶、几乎占据整块空地的巨大高台。 这高台正中沿着两侧台阶有一条带着些许神纹的白色小路，隐隐有些玄妙；而两侧各被分成四块带着几十个座椅的区域，座椅后方悬浮着的八宗徽记十分显眼。 奚玉黎盯着神纹看了眼，满心疑惑。 神纹意思很简单，不过是‘测验’二字，但风离界的人怎么会认识神纹的？ 似乎觉得刚才那样就足够彰显朝元宗仙门之首的地位了，墨寒瑜自顾自到朝元宗那侧随意地挑了个座椅，便闭目不言了。 有了带头的，其余不愿为这些琐事费心的修士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只剩施月磬朝越城主笑道：“越城主，让他们先排好队吧。” 越城主忙道：“是。” 他颠着肚子推了越拂晓站在最前方，又招呼着云水城其余的高层子弟也排队，等安排好这些人，才指挥着城卫军将凡人排好队。 奚玉黎就看着被父亲忽视的越晚照咬着唇瞪了过来排队测验的凡人一眼，见对方识趣的稍退一步，才站到高层子弟的最后。 而此时，站在第一位的越拂晓已经走上台阶，白色小路瞬间亮起，神纹在她脚下像鱼儿般游动，朝元宗一名男弟子当即笑吟吟的朝她招手：“越姑娘，过来测一下灵根。” 台下的云水城高层瞬间向越城主拱手道贺：“恭喜城主，教女有方啊！” 越城主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 先前越家父女已经充分表现过对朝元宗的向往，于是其他宗门也没争取，视线从已经走向朝元宗的越拂晓身上挪开，目光灼灼的看着下个测验者。 可惜，拥有资质的到底是少数。 奚玉黎也终于知道宁剑心为什么说消耗不了多长时间了——测验者几乎是流水线般从白色小路上走过，但能让路亮起的也只是寥寥几人，等到身体略显僵硬的越晚照走上台阶时，刚才招呼越拂晓过去的朝元宗男修发出惊呼： “怎么会是五灵根！” 饶是已经在剧情梗概知道了越拂晓未来的逆袭之路，但奚玉黎现在看着女主呆立在测灵石前，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吐槽天道：“那算盘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给她好资质，让她顺顺利利的呢？” 系统道：“天道说是磨砺她。” 奚玉黎嗤之以鼻：“给人压到最低层，不断给她安排磨刀石，再将修炼资源给她……磨砺，说得好听！”如果她是越拂晓，宁可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也不愿意被天道磨炼。 系统哑口无言，只得提醒她：“宿主，你快看，女配也要测灵根了。” 奚玉黎再度看向朝元宗的地盘，不出意外看到越晚照将手按在了测灵石上，测灵石瞬间亮起汹涌的红光，几乎照亮了半个高台。 那弟子惊叫道：“天火灵根！” 奚玉黎就看着原本因为寄予厚望的长女测出五灵根后脸色发青的越城主怔了怔，瞬间喜笑颜开，先前表情怪异的云水城再次上前道喜：“恭喜城主，教女有方啊！” 越城主似乎已经忘了那个还站在台上失魂落魄的长女，洋洋自得道：“哪里哪里！” 而台上，除了根本不在乎弟子灵根资质的无涯剑宗外，其余六宗弟子起身冲向越晚照：“这位姑娘，你若是入我们宗门，我保证你立刻能拜入我们长老门下，做嫡传弟子……” “姑娘，我们掌门就是天火灵根，你要是拜他为师，才不辜负你的天赋啊……” 越晚照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没有一天像是今天这么痛快过，她一面享受的听着旁边众宗门争夺自己争相许下承诺，一面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的嫡姐。 糟糕！ 奚玉黎眼皮一跳。 女主，男主，女配，这不是她最开始设想的男主英雄救美的场景吗？ 不行，她必须得破坏掉！ 越晚照倒没有疯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刻意刁难越拂晓，但一朝扬眉吐气，她不想趁机让越拂晓难堪是假的，于是她笑着拒绝了其他宗门的招揽，走到越拂晓身旁，假惺惺道： “长姐，日后我跟你就要去一个宗门了，你开不开心？” 没等越拂晓回答，她头顶上忽然响起一个女声：“我今天挺开心，所以也想让大家陪着我一起开心，现在诸位听好了——” 14、第 14 章 昨日奚玉黎展现出的财大气粗实在给人印象太深，饶是这时候众人在争夺越晚照这个天灵根，闻言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即便是保持冰山本色的墨寒瑜都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 虽然为宗门招得新人有奖励，但绝对没有这位大小姐随手送出的灵药更值钱。 见越晚照都茫然不解跟着旁边人抬起头，忘了找越拂晓的麻烦，奚玉黎噙着笑想开口。 但她眼尾余光瞥见踏上白色小路的几个凡人正满脸疑惑地瞅瞅旁边仰着头的修士，又抬头看看她，往前走的步伐逐渐缓慢，流畅的队伍近乎凝滞，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 她最知道这种等待命运宣判的感觉有多么焦灼，反正越拂晓眼下危机暂解，又何必在此时占用他们的时间？ 不过这话倒没必要跟其他人解释。 奚玉黎面不改色道：“等会儿再说。” 正满脸期待的八宗修士：“……” 系统忍不住吐槽：“宿主，我觉得这些人里肯定有一半都想骂你。” 这跟耍人有什么区别？ 奚玉黎嗤笑道：“反正没人敢当面骂我。” 她低下头，就见越拂晓抬头朝她感激地无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趁众人还没回过神，悄悄下台走到了越城主身边。 不知父女两个说了什么话，越拂晓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强装镇定地朝周围人福身，大概是碍于越城主的情面，周围年纪稍长的高层冷淡地点点头，而半个时辰前还簇拥在越拂晓身旁的高层子弟们此时却视她如无物。 奚玉黎就见着她强笑着脱离了人群，泪水无声落下，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城墙旁。 系统惊奇道：“她不是坚强的大女主吗？” 奚玉黎冷哼道：“废话，坚强的性子是一日能养成的？我看她已经够坚强了。” 她小时候不懂不能修炼意味着什么，娆云和其他的女官也刻意避免在她面前动用神力，所以在老爹又是让她泡药浴又是给她神力灌体、来来回回折腾的时候，奚玉黎还觉得烦。 直到她后来见比自己看着还小的稚童都能飞上飞下、变火变冰、甚至变成漂亮的小动物，才知道自己什么都学不了，那天她趴在被窝里不吃不喝足足哭了几个时辰，直到元庆帝君将她哄出来——当时的难过她至今难忘。 奚玉黎托着腮看了眼被朝元宗女弟子亲亲热热拉到后排不知在说什么的越晚照，又看了眼飞快走上走下白色小路的人群跟专心做事的修士们，悄无声息挪动宝座到了城墙上方。 系统好奇道：“宿主，你要干嘛？” “神女的事儿你少管！”奚玉黎怼了系统一句，探头看了眼背对城墙无声哭泣的越拂晓，默默从源归境取出了些东西。 越拂晓正极力控制着呼吸，生怕自己哭出声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她已经不想更丢脸了。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想着无论自己资质如何差，也不能放弃修仙这条路，便闻到一股清冽的花香，姹紫嫣红的不知名花瓣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亮，在她眼前飘然落下。 越拂晓愣住，下意识抬起头，便见头顶上的红衣少女正笑眯眯的抱着一大束花，正大把大把往下揪花瓣，又对准她撒下来。 或许是这些花太绚丽，也或许是少女的笑靥抚慰了她被家人朋友冷落的不甘，越拂晓只觉自己那颗难堪失落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系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宿主，你怎么能这么浪费清心花呢！这可是破障丹、清心丹还有好多种丹药的主要药材！” 奚玉黎理直气壮道：“我自己的东西，爱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你管我！” 越拂晓眼神重新恢复镇定，奚玉黎便知道她已经从那泥泞般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不等她开口道谢，便直接操控着宝座重新回到验仙台上空——她最不耐烦宽慰别人了！ 越拂晓看着奚玉黎的身影飘高远去，心中默默说了声谢谢，便将这些花瓣一片一片捡起来，仔细整理好，塞进了荷包里。 她并不知道这些花瓣是珍贵的药材，只是想要铭记这一瞬间的感动。 而人群中，暗暗盯着越拂晓动向的时琅川忍不住蹙眉，他是知道‘阿黎’喜欢冰碴子的，但越拂晓跟冰碴子的情缘关系坚不可摧，她若是知道，又怎会对越拂晓这样好？ 若不知道，届时若他还没来得及解决此二人，她见了……会不会难过？ 时琅川面无表情的攥紧了帕子。 所以还是赶紧杀了这两人，只要她陷得不深，就不会难过太久了。 夕阳西沉，人群渐渐稀疏，成千上万的凡人走过，能让白色小路亮起的却不过寥寥百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脚步沉重的踏上了归程，而测出灵根的则欢欢喜喜在心仪的宗门玉录上按了指印，便跟着已从城卫军手上领了安置银两的亲人团聚。 飞舟明日离开，他们还有一夜时间道别。 时琅川混在人群中间悄悄看了眼天上盯着话本直笑的奚玉黎，又冷淡的瞥了眼闭目蕴养本命剑的墨寒瑜，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掐诀。 一股无形的能量从他眉心钻出，藏在地下悄无声息绕着被众人奉承的越拂晓转了两下，而后散开成粒，融入她身旁其他人体内。 ——天魔惑心术，一种放大人心中最大恶念的魔修高级术法，据传是魔族所传。 最重要的是，时琅川这一世刚回来没几日，实力不强，若被抓住恐怕想跑都难。 其他术法波动明显，这些天骄尤其墨寒瑜又不是看不出来，唯有天魔惑心术隐藏在神识中，才能让他在众修士眼前出手不被发现。 他满意的看着越晚照面色阴沉的带着身边几个刚从嫡姐那里招揽过来的小弟，气势汹汹地向已经在朝元宗玉录按下手印、正孤零零往城门走去的越拂晓追赶过去。 时琅川掩下唇角的冷笑，面不斜视地从越拂晓等人身边掠过，头也不回进了城门。 他身后传来越晚照憎恶的声音：“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城主嫡女……” 成了。 时琅川将敛息术放到最大，飞快敲晕一个城卫军换了衣裳走上城墙，目光在岗哨上一扫，手指轻动，一点魔气迅速蹿进其腹部。 几息功夫，那岗哨便捂着肚子左顾右盼，见时琅川恰好走到楼梯上顿时面露狂喜，连忙冲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往下跑：“兄弟，帮我看一会儿，我解决完就回来啊！” 时琅川光明正大地走到那个岗哨的位置往下看，见越晚照毫不客气的给了越拂晓一巴掌，其余人也恶言恶语，嘴角微微翘起。 他倒要看这颗恶念种子能发挥多大作用。 时琅川没注意到，验仙台上有个人深深看他一眼，就极其自然地让人挡住了验仙台到城门的方向，并放大声音跟众人说笑起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修士都吃这一套，墨寒瑜就被他们吵得眉头紧皱，提着剑直接走下验仙台，他准备放出飞舟上去休息，恰好就看见被越晚照横眉冷眼不断讥讽的越拂晓。 墨寒瑜眉头蹙得更紧，他一贯觉得若不能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人实在太过无能，但他有印象越城主这两个女儿都拜入了朝元宗。 ——这两个女子是姐妹亦是同门，在外争斗岂不被别宗看笑话？ 想了想，墨寒瑜还是朝城门口走去。 于是，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专心致志看话本的奚玉黎被系统兴奋的尖叫惊的打了个激灵：“宿主！男主去救女主啦！你一定要抢在男主之前救下女主！不然任务就失败啦！” 什么？越拂晓又遭难了？ 奚玉黎恍惚了下，连忙收起话本朝地面扫视而去，果然就看见被越晚照等人围住的越拂晓跟距离她们还有不到百米距离的墨寒瑜。 糟糕，快来不及了！ 奚玉黎倒没责怪系统没及时叫她，毕竟她自己也因为等待太久拿出话本打发时间，眼看着墨寒瑜越走越近，她沉思片刻，当机立断从源归境摸出一枚黄色小球，注入灵力用力一捏。 顷刻间，一道锐不可当的白色剑光自她手中冲天而起，直接划破云层，直冲云霄，在长空上滞留着一条极长极细的白色光线。 一时间，下方不管是正说笑的修士们、正要去拦下宗门新弟子的墨寒瑜、欺负嫡姐的越晚照跟被庶妹欺负的越拂晓都忘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震撼的抬头盯着那道划破长空的剑光。 强烈的撕裂感充斥在这片空间，几乎要将他们割碎，连皮肤都隐隐作疼——虽然这只是错觉，但足以证明剑招的强势程度了。 奚玉黎看着众人呆若木鸡，满意的从源归境摸出一份玉简跟做成喇叭形状的扩音灵器：“我先前说过，我今天开心，所以——” 她拉长了声音：“你们现在开始跳舞，谁跳的舞能让我满意，这剑谱就是谁的。”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经过‘小姐说什么都要配合’上岗培训的无涯剑宗诸人毫不犹豫跳到宽阔的地方，开始僵硬地扭动身躯。 其余人傻眼的盯着宁剑心拿着剑舞得虎虎生威，又看向路剑音扭着屁股舞得格外妖娆，大脑发麻，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奚玉黎视线在众人脸上一扫，嘴角微勾，气定神闲地靠近喇叭：“这份剑谱中刻有十个剑招，刚才那只是其中一招。” “仅此一份，阅后即焚哦。” 痴痴望着剑招刚回神的墨寒瑜：“！” 被庶妹跟先前小弟欺辱更加认识到变强重要性的越拂晓：“！” 其余不练剑但也知道这东西有多珍惜、能换来多少宝贝的其他修士跟预备修士：“！” 变强（暴富）机会摆在眼前，不努力争取简直是愚不可及！ 跳！必须跳！ 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因为天魔惑心术而死盯着越拂晓的越晚照等人也急红了眼，一窝蜂跑到奚玉黎宝座下方，生怕她瞧不见。 会跳的、不会跳的都各自用尽办法争抢奚玉黎注意，这边路剑音扭腰大秀美腿，那边墨寒瑜下腰利落舞剑，会跳舞的越拂晓撕下裙摆充当水袖盈盈一荡，又被不会跳舞的云从冕像只猩猩般蹦起来恰好踩在脚底…… 系统看着面前包括男女主在内群魔乱舞的场景，陷入了沉默。 良久，它幽幽开口：“宿主，你真作孽！” 15、第 15 章 城墙下众修士热舞不断，城楼上的时琅川却踉跄着用力攥住城墙，吐出一口血来。 天魔惑心术不易被察觉，效果惊人，但失败后的反噬也同样厉害。 刚才越晚照突然改变主意去跳舞而非继续欺辱越拂晓时，时琅川便感觉一股极强的腐蚀感从自己探出的神识往主魂而来，一个不慎便会留下附骨之疽般的损伤。 不得已，时琅川当机立断切割那片神识。 这也导致他现在识海昏昏沉沉，一动脑便有种强烈的刺痛感，难受至极。 他下意识摸出那瓶止血糖，倒出一颗塞进嘴里——然而瞬间充盈的气血并不能让他刺痛的识海感到一丝丝轻松。 而此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只带着些许异味的手搭在了时琅川的肩膀上，他手指下意识掐诀，但额角又是剧烈一疼，便听到背后男子爽朗的道谢声：“谢了啊兄弟，等会换岗请你喝酒……咦，你脸咋这么白？” 可惜，这次又被越拂晓逃过一劫！ “没事。”时琅川咬着牙硬挤出这两个字，不甘心的扫了城墙外一眼，便跌跌撞撞的往城墙下走，那岗哨担心的要扶他也被他挥开，忍着疼敛息将衣裳扔回了尚未醒来的那个城卫军身上，便回了用来落脚的破庙。 直到时琅川躺倒在被照暖的稻草堆中时，看着头顶隐隐透出的黄昏，才发现他手里还一直攥着糖瓶。 而这时，他的神识已昏沉的如陷泥沼。 时琅川忍痛将糖瓶收回空间，嘴里残余的甜味让他下意识回想起这几次吃糖疗伤的经历，晦暗的心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萌芽——然后他猛然发觉这几次受伤，‘阿黎’都在场。 意识晕沉的时琅川：“……” 昏过去前，他脑海中浮现最后一个念头。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克他？ …… 奚玉黎并不知道小石头发出了跟她相同的感慨，她只是托腮扫视下方，认真思考着到底该怎么从这一大群跳舞辣眼睛的人中选出优胜者——尽管有些人跳得不错，但说实话，在这种人挤人的环境里还没有猴子荡树好看呢！ 刚才还吐槽奚玉黎作孽的系统别别扭扭开口：“宿主，你这剑谱叫什么名字？” “这个啊？没有名字。”奚玉黎这时候却想到了主意，坐姿稍稍端正起来，底下留神她的人们瞬间跳得更火热：“就是神界幼童启蒙时必学的剑法而已，还有棍法、掌法之类的。” 系统默了默，下意识将那一剑破苍穹的剑谱跟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画了等号，顿时满肚子吐槽欲，偏偏这时它听到宿主说道：“通知天道，让祂准备好拉偏架，别忘带上越晚照。” 什么意思？ 系统一懵，便见奚玉黎微微俯身，把喇叭放在嘴边：“诸位跳舞费尽力气，想来若是我一言而决未必能叫你们心服，不如这样。” 她掌心出现十朵娇艳欲滴的清心花——正是先前尚未被辣手摧残的其中十朵，慢条斯理地在空中轻轻抬起，笑道： “我把这十朵花一起丢下去，得花者进入决赛，花在空中各凭本事，一旦落入主人手中便不可再争抢准备好——开始喽！” 等待着她按照约定俗称那般报数的众人猝不及防下竟没反应过来，便见十朵花如红色流星般迸射而出，眼看着便要落到他们头顶，墨寒瑜忽然凭空朝下挥出一道剑光，众人眼前霎时尘土飞扬，几乎看不见花落在哪。 墨寒瑜则从容不迫地抬臂伸手，稳稳握住一朵清心花，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缺德。 奚玉黎：“……” 接触这几次，男主次次刷新她的印象——这家伙除长了副面瘫脸外，哪里像冰山了？ 但这让她对自己的计划更有把握。 只剩九个名额，反应过来的众修士倏地像是打了鸡血，甚至毫不客气的动起手来。 仙海阁女修袖手一扬，一道水波迅速卷着一朵清心花到了手中；白鹤楼男修放出飞鹤叼走了几个打斗中被卷至半空的一朵清心花；玄云寺的小沙弥扯断一串念珠，念珠在空中飞旋着将一朵清心花圈在球内带到他手上…… 这不比他们驯化四肢好看多了？ 不过无涯剑宗的修士呢？ 奚玉黎没忘记自己的雇工，视线在场中搜寻，便见到这样一幕—— 云从冕正伸手去抓一朵清心花，头戴小黄花的路剑音忽然面带坏笑地冲上来重重将他扑倒在地，正在旁边的宁剑心面无表情，但动作丝毫不比师兄慢，一屁股坐在了他背上。 其余的无涯剑宗的弟子也避开师姐所在的地方，像是叠罗汉似的重重压向云从冕……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啊！” 那朵无人在意的清心花恰好掉进了自觉没有机会，想要离开‘战场’的越拂晓怀里。 意外捡漏的越拂晓：“？？！” 系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宿主，你的报复欲竟强烈至此？”这也太吓人了！ 它是知道今早奚玉黎是安抚过宁剑心他们的，说今天不管她送出什么东西他们都不必在意，她自然不会让为她办事的人得到的好处还没有外人多云云。 ——但它没想到宿主说这话是暗示无涯剑宗那些人继续报复云从冕啊！ 奚玉黎：“……闭嘴！”她真没这么小心眼！ 很快，那十朵清心花各自有了主人。 墨寒瑜、越家姐妹、施月磬、仙海阁女修、玄云寺沙弥、白鹤楼男修，凌霜书院跟破云宗也各得一朵，最后一朵花竟落到了今天才被测出灵根、尚且没入仙途的凡人手里。 这人不会也在剧情里是重要人物吧？ “诸位虽没能进决赛，不过我到底不能让你们白舞一场。”奚玉黎惊奇地看了那人一眼，一挥手，储物袋径直落在宝座下方的白薇手中：“白薇，给诸位送上礼物。” 储物袋里除了灵果灵药还有些灵矿，价值不比第一次送出的差——那些拿到东西的人虽然还是遗憾没有进入决赛，但仍旧恭恭敬敬朝奚玉黎拱手道谢，半点没后悔丢脸这一场。 系统再次心疼：“宿主，你……” “若是这次我不送，先前送出去那些岂不是也白费了？”奚玉黎眼皮都不抬一下，取出药瓶扔到白萱手上：“决赛不得使用法术，这是暂时封住灵脉的药，就算不吃解药，三个时辰也会灵脉自解，各位服下吧。” 不大把大把撒钱，这些天之骄子岂会将她一个在风离界实际上并无根基的女子放在眼里？难道要像系统支招的那样贴着主角走，在风离界这段时间围着他们转？ 抱歉，哪怕任务非做不可，但奚玉黎还是喜欢反过来支配着他们围着自己转！ 她在这些人眼中财大气粗、言出必行的印象至关重要，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领到药的十人犹豫地对视一眼，但一来这位大小姐没理由对付他们，二来他们同门就在旁边且并未失去战斗力，便齐齐吞下药去。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奚玉黎指了指验仙台，笑吟吟开口：“决赛第一轮，十进三。” 她将几件乐器灵宝丢到宁剑心手里：“根据音乐随意跳舞，音乐不结束，舞蹈不能停，结束前还站在台上的三个人进入下一轮。” 这显然是鼓励他们跳‘武’了，而这还有三个凡人，难怪先让他们封了灵脉。 十名选手神色各异，但都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同样封了灵脉的旁人，他们登台调整好姿势，暗暗打量着其他人，准备认真聆听音乐。 已经失去参赛资格的众修士见宁剑心带着几个无涯剑宗弟子各自在验仙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纳闷道：“无涯剑宗还兼修音修？” 他旁边的修士疑惑：“没听说啊！” 恰好有个站在旁边的无涯剑宗弟子，闻言好心回答道：“确实不学。” 修士们：“？？？” 修士们：“！！！” 不是，那他们信心满满的上去干嘛？！ 或许，没入门之前学过？ 头顶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开始”，众人纠结地朝台上不知情的十人看去。 坐在东北方的路剑音动作优雅的扶了扶小黄花，拨动琴弦，一脸享受：“刺啦——” 像是碎瓷摩擦的声音响起。 尽管乐器未认主，但属于高级灵宝自带的扬声效果这声音响彻整片天际，更不要说近距离听到声音的十名选手。 越晚照当即露出痛苦面具，手脚动得弧度都小了不少；越拂晓机械地跳着舞，脑袋还没忍住诧异的看向路剑音；墨寒瑜动作倒是没受影响，只是眼神都直了…… ——这也叫音乐？ “好难听的音乐！”台下有人吐槽，看向台上人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同情。 可不就是同情么！ 越拂晓三人算是反应快的，至少在路剑音这样‘炸裂’的音乐中还坚持跳着舞。 水袖扬起的白鹤楼男修顿时傻愣着看向路剑音，又被自己掉下来的水袖绊倒在地。 早守在旁边的无涯剑宗弟子们像是兔子般蹿上去，架着他从另一侧跳下了台。 “刺啦——咣咣——”西北方的宁剑心低头敲锣加入，紧接着，东南、西南也加入了战局。 叮铃咣当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天空。 台下的修士都没忍住满脸痛苦的捂住耳朵，有的甚至直接御剑远去。 系统同样被吵得蓝色小球里的数据流都发生了极不规则地波动，它恍恍惚惚的‘看’向面不改色的奚玉黎，刚想夸她处变不惊，便从她的耳朵里发现了一对做成耳塞的灵宝。 系统：“……” 每日一问，它家宿主什么时候能做个人？ 16、第 16 章 在‘路上行人欲断魂’的乐声中，选手们一个个出现纰漏被无涯剑宗弟子架下台，验仙台上很快就只剩下越家姐妹跟墨寒瑜、施月磬四个人从始至终没停下。 系统啧啧称奇：“男女主这么能忍耐就算了，他们人设本身就要强，没想到这白毛跟女配竟然也能坚持到现在！” “那是银色，还有——”奚玉黎视线落在面色涨红、明显体力不支但还咬牙坚持跳舞的越晚照身上，面色微缓：“越晚照的性格虽然不如越拂晓讨喜，但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救。”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越晚照眼珠一转，悄悄转到越拂晓旁边就是一个扫堂腿。 奚玉黎：“……” ——前提她得克制住对越拂晓的敌意。 越拂晓到底久经锻炼，当即跳起来躲过了庶妹的腿，虽然姿势有些狼狈。 她怒斥道：“二妹，你这是做什么！” 越晚照出手就不怕旁人知道她们姐妹关系不好，轻笑着又撞了过去：“长姐走到这儿已经够远了，妹妹送你一程！” 越拂晓俏脸旋即浮起怒意，她本也不是怕事的人，况且越晚照再怎么资质好，现在也不过是尚未修炼的凡人，她怒极反笑：“那咱们就各凭本事，看看谁先送谁下去吧！” 系统抓狂道：“宿主，你快拦下啊！” “闭嘴！”奚玉黎凝重地看向墨寒瑜，身体微微坐直，做好他一旦出手就立刻阻止的准备——她必须确认剑谱跟剧情本能对男主哪个影响更大，这决定她以后拿捏的尺度。 墨寒瑜现在跟施月磬挨得极近。 月光下，施月磬银发熠熠生辉，他灵活的舞动着身躯，指尖梳理着月华。 施月磬微微抬头，不知怎的，奚玉黎总觉得那双狐狸眼含笑瞥了她一眼，但他很快就把视线挪开，让她几乎以为是个错觉。 他似无意般开口，声音清晰：“寒瑜，你猜这二位姑娘哪个会赢？” 墨寒瑜眼皮都不抬一下，笃定回答：“哪个都不能，因为赢的一定是我。” 他没有放低声音。 越家姐妹听见这话，面露不忿，互相针对下狠手的动作忽然都慢了下来。 成了！ 奚玉黎紧绷的心神稍稍松弛，笑眯眯的重新将手臂支在了扶手上。 姐妹俩对视一眼。 越晚照露出挑衅的眼神，嘴唇微动，无声道：长姐，这人瞧不上你呢。 越拂晓深深看她一眼，同样无声回答：你不必挑唆，剑谱只有一份，无论咱俩谁赢，至少还在越家，但若是被他们得到…… 她抿嘴，越晚照却面露深思，她当然不愿意越拂晓得到剑谱。但她不得不承认，越拂晓并不是什么爱剑之人，若她得到剑谱多半不会用，不管是卖还是留着，她多少能占些便宜。 况且，若越拂晓留到最后，她尚有一搏之力，若是留下两个男子，只怕她也没机会了！ 越晚照心里渐渐偏向合作，但嘴唇嗫嚅着却无法主动开口妥协，恰巧这时越拂晓再度开口：将他们撞下去，咱们再斗？ 越晚照犹豫片刻，轻轻颔首：成交！ 越家姐妹你推我一手，我撞你一下，不动声色的配合着朝墨寒瑜两人挪去。 施月磬眼中闪过玩味，却故作不觉，仍旧笑吟吟的跟墨寒瑜说话，但墨寒瑜却已经微妙的觉察到了不对。 等姐妹俩一路‘打’到近前时，他猛地往旁边一闪，‘反应不及’的施月磬就被忽然加速的姐妹俩齐心协力撞下台，后空翻落地。 音乐戛然而止。 奚玉黎狐疑地瞥了朝她眨了眨眼的银发男子一眼，将十到第四的奖励扔到白薇手里：“前三名已出，最后一场的规则跟上一场相同，比赛继续。”她总觉得这人好像是故意出局。 音乐再次响起。 知道已经被识破的越家姐妹索性直接包抄了墨寒瑜，越晚照一拳，越拂晓一脚，硬将比舞变成了比武。 墨寒瑜虽然灵力被封，但到底修炼多年，轻而易举便架住了姐妹俩的袭击，他直截了当道：“你们自己下去，我就不伤你们。” 墨寒瑜尽管面色严肃，但话语中的轻视却十分明显，越拂晓眼中闪过决然，又用力挥拳朝他面门砸去，冷声道：“莫说废话，我的人生绝不会有放弃二字！” 越晚照平生最恨别人瞧不起她，这时候闻言大怒，同样被激起胜负欲，她彻底忘了面前这男子是未来宗门的金丹真人：“想让我们认输，你独得奖励？绝不可能！” 看着未来为墨寒瑜争风吃醋闻名风离界的越家姐妹齐心协力殴打男主，系统大为震撼：“宿主，我不明白！” 奚玉黎点开面板，看着任务已完成、奖励待领取的字样跟左上角高达99的评分，心情大好：“用不着明白，给我准备奖励就好。” 不过这可不是接收奖励的场合，奚玉黎关闭面板，悠闲地朝下方看去，便见墨寒瑜面沉如水，飞起一脚将越晚照踹倒在地。 “你竟然敢！”越拂晓怒火中烧，她自幼接受嫡长女的教育，心中向来认定自家姐妹可以不和，但决不能让外人欺辱亲人——她并非不气恼庶妹那一巴掌，但她自己可以找机会打回去，却容不得旁人对庶妹动手。 越拂晓扑上去死死咬住墨寒瑜的腿，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松口。 越晚照也意识到自己出局了，见嫡姐竟如此愤怒，心中五味杂陈，顿了顿，忽然伸手一爪子朝墨寒瑜脸上挠去：“我让你赢！” 舞台一时间变成了角斗场。 奚玉黎：“……” 系统：“……” 半晌，奚玉黎看着墨寒瑜一瘸一拐地从她手上接过玉简，又看看领了二三名奖励后、站在远处敌视地盯着他的越家姐妹。 她沉吟片刻：“小破坏，要不你去跟那小算盘商量下把任务调整到跟感情线无关，咱们看看剧情怎么给他们修正回去？” 系统：“……”宿主，你做个人吧！ 不过更改任务内容是要占据一项额外奖励的，奚玉黎再怎么任性，也不至于为了这点恶趣味就浪费一次奖励机会。 任务已经完成，奚玉黎也懒得再盯着这几人还会不会再发生矛盾，索性将宝座换成稍大些的荷花，将荷花的控制权给了白薇，带上宁剑心他们便慢悠悠往迎仙山庄飞去。 荷花看着小，实际空间极大，中间的花蕊是私密小房间，花瓣处则布满了舒适的软榻跟桌椅，容纳二三十个人毫不拥挤。 奚玉黎已经在宝座上坐了一天，这会儿走到花瓣边沿观赏居高临下地观赏云水城夜景，就听到身后有个小碎步快速走近。 路剑音悄声汇报：“小姐，不管是其余七宗弟子还是散修我都调查了，没人听过时琅川这个名字，今天也没有什么尖嘴猴腮、面目可憎的魔修接近，会不会已经离开云水城了？” 今天确实也没见到什么人搞破坏。 不知道时琅川间接被她折腾到反噬昏迷的奚玉黎认可点头：“明日就要回修真界了，届时你再招募些人手仔细找找，不信找不到。” 路剑音嬉皮笑脸地说了声是。 渐渐夜深，奚玉黎双手叠在花瓣边缘、下巴压着手背往下看，云水城左侧是灯火通明的深宅大院，右侧却是鳞次栉比的重重黑影。 她视线扫过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矮房，恰好瞥见一处屋顶有个大窟窿的残破建筑，透过窟窿隐约能看见没了脑袋的石像、跟一动不动仰倒在窟窿正下方的模糊人影。 这显然是个破庙。 奚玉黎本已经收回视线，但刚才时琅川这个名字又勾动了她对少年石头的些许愧意，想起先前吴启明说过他就落脚在破庙，她心中一咯噔，猛地回头凝视那个像人形的东西一眼，不敢置信地探出神识快速朝破庙探去。 他不会倔到连送上门的药都不肯用吧！ ……还真没用！ 奚玉黎神识扫到少年苍白的面色跟嘴角凝固的血渍，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真不辜负他的名字，性子硬得完全不会拐弯，都伤到晕厥过去了，居然还不肯用她的止血糖疗伤？ 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死了算了！ 她气呼呼地甩手往里走。 …… 半个时辰后，奚玉黎双臂环胸站在床前，死死瞪着床上昏睡的少年，冷哼一声：“剑心，你去看看医修请来了吗？”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外伤已经痊愈、明显吃了止血药，像是伤着神魂才会昏迷不醒的份上，她绝不会把他带回来！ 系统听着她碎碎念的抱怨，忍不住吐槽道：“宿主，你说的这么厉害，干嘛还自己亲自把人家背到飞行灵宝上？” 奚玉黎干咳一声，傲慢地扬起下巴：“这家伙还算有眼光，知道我可靠！” 刚才她让白薇将荷花停在破庙外，本是叫路剑音他们将人带回来，哪知小石头这家伙虽然昏迷，身上的灵气却还自行护主，有人靠近三寸内便自动攻击，而且灵气极为暴戾。 路剑音他们倒不是打不过，只是不清楚石头伤在何处，怕动手反而让他伤上加伤。 奚玉黎等得不耐烦，想着干脆随便往他嘴里塞些滋养神魂的灵物，尽人事听天命算了。 哪知她不小心被那些稻草绊了一跤，摔到少年身上也没被他护主的灵气攻击——想来必然是先前救他时被他记住了气息，哪怕昏迷，潜意识也知道她是个不会伤害他的好人。 奚玉黎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她想着这人既然如此相信她，总不好真让他死在破庙里——幸而她能修炼后力气大了不少，少年也不算沉，这才让她把人背回来。 不过虽是奚玉黎自己决定背人，但她盯着少年这张俊脸，还是气恼不已——堂堂元庆帝君的独生爱女，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等他痊愈，她非让他十倍百倍还回来！ 17、第 17 章 宁剑心跟路剑音一左一右，将一个身穿白底蓝波纹宗服的女修架进了竹园。 女修任由两人架着胳膊走，也不挣扎，柔美的脸上略显无奈：“宁师姐，路师兄，你们何必如此？我又不是不肯来。” 奚玉黎一眼认出这姑娘便是进入比舞前十的仙海阁女修，江清菡。 难道这位江真人是名医修？ 奚玉黎一怔，便见宁、路二人齐齐放开江清菡的胳膊，路剑音更朝她嘿嘿一笑：“小姐，仙海阁分三脉，音修、法修及医修，这位江清菡江师妹正是医修一脉的未来首座。” “见过奚小姐。”江清菡略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襟，行云流水的朝奚玉黎行了道礼，姿态赏心悦目：“您别听路师兄胡说，那不过是同门跟道友们对清菡的谬赞罢了。” “江真人太谦虚了。”见江清菡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不徐不疾往床边走，奚玉黎忽然明白宁剑心二人为何要把她架着过来了——这姑娘的性子真不是一般的慢。 她让开床侧：“麻烦真人看看伤在哪。” 江清菡轻笑点头：“好。” 但她走到床前三尺时，变故忽生，时琅川身上暴戾的灵气像是无数根无形长针般弹出，接连发出嗖嗖声，精准朝江清菡要害扎去。 好在江清菡虽性子沉稳，但应对危机的反应却不慢，她袖手一扬，立刻召出一面极厚的水蓝色水幕挡下了灵气针。 “小石头！”奚玉黎气不打一处来，因顾忌着他防备心强这事，她刻意没敢离远，但他被她背着倒是能让路剑音他们靠近，这会儿就不能了？总不至于她还得把人背起来看诊吧！ 她狠狠瞪了床上仍旧没有任何动静的少年一眼，深吸一口气，坐在床延把手往他膝盖一搭，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江清菡一眼。 “江真人，麻烦你再试试。” “好。”江清菡谨慎迈步进来，果然这次就没有受到时琅川护体灵力的攻击。 她讶异地看向奚玉黎，视线扫过后者搭在少年膝盖的手，忽地嘴角翘了翘，撩开裙角坐在床边软凳上，三根手指搭上了少年手腕。 “确实没有外伤。”江清菡沉吟片刻，奚玉黎便见她双手飞快掐诀，食指中指直直指向少年眉心，一道水蓝色灵光迅速没入皮肤。 然而一息不到，江清菡额角倏地冒出汗珠，她猛地睁大眼，险些栽下软凳。 “江真人！”奚玉黎连忙去拉她，却险些来不及，幸好宁剑心就在不远处站着，眼疾手快地将江清菡扶了起来。 见宁剑心扶着江清菡在桌前坐下，奚玉黎才松了口气，关切道：“江真人没事吧？” “无碍。”江清菡接过路剑音倒的灵茶啜了一口，脸色肉眼可见地回复了红润，她甚至能感觉自己的丹田处似乎都受到了滋补。 这灵茶堪比高品灵药了！ 奚玉黎见她惊诧低头，心中一动：“真人若是喜欢，等会儿带几斤走，就当是诊费。”弥补她让人来看诊却差点让人受伤的纰漏。 几斤？！这种灵茶居然还能给几斤？ 江清菡张目结舌，但想着这位奚小姐的大手笔，恍然点头：“那……谢过奚小姐。” “这位道友神魂自行护主比灵气还要厉害，在下灵力探入后，便被一路围追堵截，险些沿着灵力追过来。”江清菡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起时琅川的情况。 “也因此，在下只探得他神识确实有损，但具体如何……请恕在下无能。” 奚玉黎蹙眉：“那该怎么医治呢？” 干脆直接将滋养神魂的灵药塞到他嘴里？ 看出奚玉黎的想法，江清菡哭笑不得：“奚小姐，在下知晓你不缺养魂宝物，但寻常灵药若被实力低微的修士吃了，都易爆体而亡，何况神魂乃重中之重，万万莽撞不得！” 这么麻烦！ 奚玉黎顿时有些烦躁，要不是小石头这家伙除她之外无差别攻击，她现在真想给江清菡一笔巨款让她把人带回仙海阁——她就不信那么多医修还治不了他的伤了。 江清菡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空白玉简，贴在眉心片刻，递给宁剑心：“这是份效力温和的养魂汤药配方，奚小姐不如先给他养几日，等醒了，再让宁师姐找我便是。” 奚玉黎勉强接受这个提议，反正熬药的不是她：“那好吧，多谢了。” 她将江清菡送到竹园门口，也一并打发宁、路二人回去休息，刚要转身回房，便听到身后传来江清菡的叫声：“奚小姐。” 奚玉黎回头，便见江清菡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以今晚她所见最快的速度将一份玉简塞进她手里：“这是一种检测神魂的术法，我瞧着那位道友对小姐十分信任，兴许你亲自检查有不一样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什么？背他不算，还得给他当医修？ 绝不可能！ 奚玉黎断然拒绝：“多谢江真人费心，不过我救他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况且我对医修的手段并无兴趣，确实用不上。”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干脆了，但江清菡却以为奚玉黎只是不想偷学旁人的秘术：“放心，这不是什么秘术，很多书铺里都有卖。” “我不是……”奚玉黎伸手要把玉简推回去，便见江清菡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掩唇轻笑，快速行礼便转身往回走，动作麻利极了，浑然不见来时那慢悠悠的从容姿态。 不是，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会去检查？ 奚玉黎捏着玉简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干脆往源归境角落一丢，气势汹汹地走回房。 她奖励还没领呢，谁要管那家伙！ …… 半晌，奚玉黎捏着玉简拉开门缝，小心往外探头探脑，见周遭无人，快速进了偏房。 目睹一切的系统：“……” 它无语道：“宿主，你去就去呗，又没人会拦着你，干嘛做出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刚才把话说那么绝，这会儿要是被看见了，我面子往哪搁？”偏房中的烛火已熄，奚玉黎索性取出个橙黄色的荧珠放在床头，坐在软凳上学习玉简中的术法。 这术法的名字叫慰魂诀，确实如江清菡所言，是种温和检测神魂的术法，并不难学。 奚玉黎只掐诀一次，便学会了——只是掐诀手法看着跟江清菡所用的并不相似，也不知道是她改良了、还是用的根本不是这种。 系统吐槽：“那你干脆别来呗！” 奚玉黎倒是真想不来，但她坐在软榻上等着系统发放奖励的时候总觉得心神不宁。 这家伙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她，若真眼睁睁看他出事，万一产生心魔怎么办！ 奚玉黎冷哼一声，手指略有些生疏的掐诀，动用神识往少年体内钻：“现在谁也不清楚他伤得是轻是重，若是突然恶化没了命，那我岂不是白背他一场？这怎么行！” 她神识钻入少年体内，目标明确的朝对方识海而去，果然就如江清菡猜测那般，小石头并没抵触她的神识，她轻而易举窥见了那片不大却显得深不见底的魂海，边缘缺了一小块，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斑点。 那是什么？ 奚玉黎小心地凑近，便听到耳边传来略显干涩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别动，我……”奚玉黎心中一凛，就感觉一股轻微的排斥之力将自己的神识推了出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头重脚轻的不受控感，身体晃了晃，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握住了肘弯。 “谢……”她揉着头下意识开口道谢，就见少年已经半坐起身，面无表情凝视着她。 略带暖意的萤灯映在少年脸上，中和了他眉眼间的冷漠疏离，给他增添了几分气色。 奚玉黎：“……” 她不敢置信地又把玉简贴在眉心。 不是吧？这是检测神魂，还是治愈神魂？她还什么药都没给他吃，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奚玉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然后她就瞧见少年虽然还绷着脸，眼中却闪过恼意，耳根肉眼可见多了一抹薄红，朝她伸出手来：“我看看这是什么术法。” 时琅川尽管昏迷不醒，却并非毫无意识，他的意识被困在前几世无边的梦魇中，如同深陷泥沼般清醒不过来，但身体的每一次防御他都有所察觉，这也可以说是他有意为之。 但感受到‘阿黎’靠近时，时琅川一时有些心惊，下意识抗拒伤害她——但他没想到自己不能完全控制的肢体并未做出攻击她的事情，更没想到这娇气的小姑娘会背他回来。 再就是那个仙海阁女修将灵力探入，他自然不愿意别人窥探到他的识海，但或主动或被动的反击也使得他操控身体的进度越来越快，便是奚玉黎不来，再过几个时辰他也会醒。 但她不光来了，还…… 想起自己的神魂像被一只小手温柔抚慰的感觉，时琅川匆匆把那种心悸的感受压下，读了遍慰魂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然后迅速将玉简收了起来，沉声问道： “谁给你这东西的？” 18、第 18 章 这家伙什么态度啊？！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把他伤成这样的呢！ 奚玉黎狐疑地瞥他一眼，不客气地抢过玉简贴在眉心又阅读一遍，确认这绝不是什么害人的术法后，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你管得着是谁给我的么！” 她见这话怼得少年哑口无言，也懒得跟这家伙计较，拿出传讯玉符就要联系宁剑心：“既然你醒了，我就让医修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找医修。”少年修长有力的手快捷地捂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将传讯玉符连带着她的手一起覆在掌下：“我自己会医治。” 他自己会医治神魂之伤？ “你可别为了不想再欠我恩情就拿这事骗我！神魂受伤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奚玉黎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手指动了动，想要挣开：“你不愿意求医，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难道我会强逼你治疗？” 她手刚动，少年的手就像是被蛰到一样，弹起来背到身后：“不、我不是这意思。” 时琅川背在身后的手指蜷了蜷，感觉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有些发烫。 他不自在地将手攥成拳，认真道：“你给了那瓶药，又把我背……”在奚玉黎威胁的目光下，他识趣地替换了字眼：“带到这里来，我已经欠了你许多，也不差再请医修这笔。” 橙黄色萤灯照耀下，奚玉黎看着少年深棕色的眼眸中写满郑重：“不骗你，我真会医。” 曾几何时，他只是个资质平庸但却有个飞升梦的底层修士，为了变强，他费尽心思去学去拼，法修、丹修、器修、剑修、体修……他几乎每条路都走过，但条条都不能让他实力精进——直到他绝望堕魔，才迎来转机。 或许是他心中强烈的不甘成了养分，他修魔后实力一日千里，几乎超越墨寒瑜、越拂晓这些人，成为年轻一辈的最强——但时琅川没想到哪怕自己实力反超，却仍旧得不到一个公平，还眼睁睁看着自己次次去当垫脚石。 想到曾经为了练习这些东西没日没夜赚钱换材料的过往，时琅川只感觉刚才稍稍轻松脑袋又眩晕疼痛起来，他背后的拳头用力撑着身体，心中的羞涩跟不自在被愤恨压了下去。 奚玉黎料想这人不至于真不想活了，便点点头：“那好，你要什么药，我让人买来。” “……不用了。”奚玉黎看着少年身体微微颤抖，冷淡地别过脸去：“谢谢你救我，不过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稍后便会离开。” 她就知道——这家伙没完了是吧！ 奚玉黎面色一沉，起身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怎么，这次的恩情石公子不还了？” “还。”感受到头顶上红衣少女不悦的目光，时琅川头压得更低，他眼前阵阵发黑，模糊地察觉自己额角发痒，似乎有凉汗渗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看着必定很狼狈。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堪，本能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若是姑娘有事，尽管交代我。” 这还差不多。 奚玉黎对时琅川郑重的回答还算满意，心里那点怒气平息下去，觉得还是值得救一救。 “那你听好了。”时琅川努力集中精神，就听着少女略带倨傲的声音响起：“要么你现在开方，要么老实配合医修治疗，你伤愈后爱到哪去都随你！现在谁准你跟我讨价还价的！” 看了半天戏的系统嘿嘿笑出声：“宿主，是谁说不会强逼人家治疗的？” 奚玉黎理直气壮：“若这家伙死了，那我可真白背了！但总不能让他现在还回来吧？” 她扬起下巴，得意地俯视时琅川，心里想着若这家伙还不识好歹要拒绝，该怎么驳斥得他哑口无声，便见少年忽然一头朝床下栽去。 奚玉黎：“！！！” 不是吧？这么小气？竟然被她气晕了？！ 她迅速弯腰，双手用力撑着少年肩膀，堪堪将他下坠的姿势止住，把人扶回床上，才瞥见他几乎与脸同色的薄唇跟满头的细密汗珠。 系统惊呼：“宿主，他又晕过去了！” “看见了，我又不瞎！”奚玉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双手掐诀，再次运起慰魂诀。 于是意识尚存的时琅川就感觉自己的神魂被少女温暖的神识摸了一把又一把，像湖水般荡起阵阵酥麻的涟漪，他心中又羞又恼，原本快沉溺的精神强撑着将她神识小心驱赶出去。 这术法其实不是检测，而是强制唤醒吧？ 感受着自己神识再次被驱逐的奚玉黎睁开眼，便见少年也正好睁开眼，刚才还苍白的脸色此刻面若桃花，深棕色眼眸中满是气恼的盯着她，双唇抿了抿，声音发哑：“你……” 这家伙怎么又生气了？ 奚玉黎虽有些不解他此刻的表现，但想着刚才他醒过来时同样是这么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倒也不觉得他是故意找茬。 她将这两次的共同点联想起来，心中倏地咯噔一下，僵硬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小石头，这术法……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慰魂——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时琅川看着少女那双桃花眼中显而易见的崩溃跟羞耻，跟她紧紧攥着玉简的手指，心中一软，挪开了视线：“没什么问题，只是你的神识进我……检查我的时候会有很明显的异物感，神魂本就私密，我觉得不太舒服。” 奚玉黎悄悄松了口气：“仅仅如此？” 时琅川反问：“不然呢？” 奚玉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潮红的面色已经褪去，面色沉静不似伪装，总算放下心来，别扭道：“你要是肯老老实实配合，我也不至于再检查你一遍了！” 时琅川这话奚玉黎是相信的，系统待在她神魂里，她偶尔还觉得别扭，更别说旁人的神识进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 时琅川这会儿还真怕他再晕回去，这大小姐又会用一遍慰魂诀，他沉吟片刻，认命的叹了口气，从空间里取出纸笔，忍着眩晕下床，洋洋洒洒把药方写了下来。 奚玉黎捧着萤灯站在旁边替他照明，他一边写，她一边看，看清字迹的那一刻，心中先是赞了句好字，才注意到内容—— 人参、柏子仁，白羽草…… 奚玉黎怔了怔，药方上基本不是灵药？ 她昨日便找吴启明讨要过风离界的灵物图鉴，自然认出小石头整张方子上连一品灵药都没几样，大部分都是凡俗界的普通药材，这让她不得不打消了从源归境直接取药的打算。 奚玉黎有些怀疑这些药能不能对神魂损伤起作用，刚想开口，便见地面上少年的倒影正微微颤抖，她一顿，才佯装不耐烦的开口：“行了，我先走了，等会儿让人把药送来。” 她强行将时琅川推到床上，拿起药方便要出去，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背后传来少年略显无奈的声音：“姑娘，那术法你别再用了！” 他三番两次提起，难道这术法真有问题？ “废话！”奚玉黎又产生了怀疑，决定再碰到江清菡时一定得问清楚，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地回头冷冷瞥他一眼，打开门就往外走：“你当我是那么轻易便会亲自救人的么！” 要不是旁人基本没办法靠近小石头，她早就把这家伙打包交给江清菡了！ 门砰地关上，被遗留下的萤灯光线微弱地在门跟床之间布下昏暗的光圈，光影摇曳。 时琅川怔怔盯着门口，久久回不过神。 他脑海反复回放着奚玉黎最后一句话，即使头疼欲裂、满头大汗，都无法阻止这一瞬间的震撼，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着：如果亲自救人对她来说不寻常，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测，在‘阿黎’眼中，他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想到这，时琅川胸口逐渐躁动，但他视线扫过小臂凸起的老疤时，心中瞬间被浇上一盆冰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他与她喜欢跟保护的那两人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他必须得离开！ 时琅川很快做了决定。 他面色沉凝，咬牙坐起，但脑袋竖起来的刹那间，时琅川眼前忽然一黑，重重歪倒。 时琅川：“……” 他盯着眼前的枕头，认命地拉过来枕着。 ——算了，还是喝完药再走吧。 …… 不同于满脑子爱恨交织的时琅川，奚玉黎把药方交给吴启明，就放下这桩事回了房间。 她小跑着到软榻上盘膝坐好，期待地搓了搓手：“小破坏，奖励！” “宿主稍等。”系统小奶音一本正经的问：“检测本次宿主评分达九十分以上，可任意选择两项额外奖励，请问宿主的选择是？” “选择一次提问机会，以及……”奚玉黎本来想选修为，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试探着问：“小破坏，第二次任务刷新了吗？” 系统道：“还没有呢！” 奚玉黎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当然想修为越高越好，但系统每次任务奖励都是提升修为上限，不会改变——她跟系统签署的契约确保她在完成全部任务时，它也同样得把她修为上限提升到足以飞升的程度。 首次任务奖励系统承诺了按最高结算，而筑基五层跟筑基六层区别其实没那么大。 奚玉黎果断开口：“更改一次任务内容！” 19、第 19 章 小蓝球再次悬浮在头顶，洒下金色光点。 奚玉黎仍然心潮澎湃，但想着上次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不详黑雾，强行忽略丹田中远比上次更加酸胀的感受，动用神识从另一侧‘看’向自己的胸口——如前次那般，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不详黑雾正缓慢地从她心脏一侧涌出。 她也总算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目。 说是黑雾，不如说是像是黏稠黑油般的细密颗粒，在脱离她身体的刹那间变轻变薄。 不行，她得把这东西装回去给老爹看！ 顾不得丹田还在被改造，奚玉黎飞快取出一只能聚集气体的玉筒，筒口扣紧自己的心脏，黑雾穿过玉筒的瞬间，仿佛有亿万个声音同时贴着她的耳朵发出惨嚎：“啊啊啊啊！” 奚玉黎脑后发麻，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再回过神，便见那逐渐稀薄的黑雾正穿过玉筒底部，飞快逸散消失，没受到任何阻碍。 收集失败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诅咒？怨念？ 奚玉黎百思不得其解，这两种猜测连她自己都不信，如果真是这两者，哪怕再严重，她老爹也不会毫无察觉，更何况哪有这种只是不允她修炼、其他并无影响的诅咒跟怨念呢？ 系统突然问道：“宿主是否要使用额外奖励中向主脑提问的机会换这个问题的答案？” 奚玉黎心中一动，这家伙怎么好像很期待她用这个问题将奖励用掉似的？难道它知道她原本打算问什么？想规避那个问题？ “我不问这个。”这黑雾来源看着就很棘手，先不说她现在的上限只有筑基五层，哪怕再高点，不能联系老爹就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还不如暂且押后：“我是要问你……” 奚玉黎听着自己胸膛里心脏突突跳动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我娘的详细资料。” 系统无语：“你想得真美，手里的钱只够买个自行车，你还想全款买下跑车回家啊？” 奚玉黎听不懂‘自行车’跟‘跑车’是什么，但不妨碍她推测出这两者之间的价值差距极大，这么说来——她娘并不像是九重天猜测的那般是老爹历劫时娶的凡人妻子，而应该是个强者，甚至还活着！否则系统没必要这么为难！ 奚玉黎胸膛那颗悬着的心渐渐落回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失落跟不解，生母既然还活着又是强者，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见她一面？ 她把这些落寞的情绪按下，冷哼一声：“还说你们主脑无所不知，我看是吹的吧？” 系统反驳道：“主脑当然全知全能啦！但推算是需要能量的，何况你爹娘……” 爹娘？ 奚玉黎悄悄直起腰，系统顿时警惕起来，不管她再怎么诱导，都不肯多透露一句，只是说：“反正宿主只能选一个，她的名字，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以及她当前的实力。” “我都要知道。”没能套出真相，奚玉黎有些失望，熟练地讨价还价：“小破坏，是你自己吹你们主脑无所不知的，但现在这个折扣……”她摇了摇头，冷笑道：“若你们次次不守规则，那我岂不是也能随心所欲？” 系统沉默片刻，奚玉黎听到自己识海里传来‘滴滴滴滴’的声响。 半晌，系统开口：“只能挑两个。” 它语气坚决，奚玉黎也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摸了摸头上的玉梳，说道：“前两个。” 知道名字和位置，还怕筛选不出人吗？ 系统道：“玉华笙。” 这就是她娘的名字吗？ 奚玉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胸口倏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喜悦，她嘴角噙着笑，等待系统报出位置：“神界，九重天，镇钧殿。” 奚玉黎笑容僵在脸上：“？？？” 奚玉黎瞪大了眼：“！！！” 这是她老爹元庆帝君的寝殿啊？！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老爹究竟是将她娘囚禁在寝殿了呢？还是分裂成两半、自己把她生下来的？ 想到老爹那张正气凛然的俊脸，奚玉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钻进源归境修炼起来。 …… 偏房里，时琅川端着药碗一饮而尽，感受着额心的晕眩疼痛逐渐平息，松了口气。 实际上那些凡药并不能治愈他的伤，只是能压制这副作用几日，但这也足够他赶回修真界再去配置真正对症的药了。 时琅川抿了抿嘴，瞥了站在门旁面带笑容、眼中却含着警惕的吴启明一眼，解下腰封上的储物袋，佯装将它倒过来，实则是从空间里将所有值钱的东西跟那糖瓶一起堆到桌上。 不是时琅川不舍得一个储物袋，只是他对奚玉黎那时嫌弃的眼神还记忆犹新。 吴启明愣住：“石小友，你这是？” “劳烦帮我交给……”时琅川先前觉得自己情绪受到奚玉黎影响，因而刻意避免再次接触，自然也不愿问她姓名，此刻便犯了难。 他只知道她叫‘阿黎’，可他又怎么能不经她同意，轻浮地将这名字宣之于口？ 吴启明想不通他怎么会连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还是提醒道：“我们小姐姓奚。” “……交给奚姑娘。”时琅川视线落向桌子，萤灯因为那堆多出来东西微微晃动，他摊开手，玉瓶连带着其中的药丸倒影就在他掌心轻轻飘荡，满满当当，好像从没缺少过那两颗。 但他此刻却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时琅川手猛地攥成拳，捏碎了糖瓶倒影：“告诉她，我欠她的恩情改日必加倍奉还。” 说完，他不再犹豫，径直往门口走。 “石小友。”吴启明叫住时琅川，他视线在桌上一扫，眼中的警惕渐渐消退：“你不如还是亲自去跟我们小姐道别吧，我来时看着她房里还亮着灯，应该是还没睡。” 时琅川顿了顿：“不用了。” 他打开门，刚迈出一只脚，便听到身后吴启明友善地轻声提醒：“你要是不跟小姐打声招呼就这样一走了之，她肯定会生气。” “……知道了。” 时琅川垂下眼眸，毅然走进了黑暗。 生气了，就不会再向他伸出手了吧。 ——这样也好。 时琅川出了迎仙山庄，便一路御剑到了景和山，打算带着添财离开凡俗界。 然而他刚走到崖顶，还没来得及呼唤巨蟒，就听到身后传来嗖的一声破空声。 时琅川眼神一厉，侧身躲避，便见泛着银光的灵箭噌的一下射进了山顶巨石中，灵箭尾端还系着一只毫无标识的储物袋跟字条。 他想都没想，从空间中取出一柄长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掷出，霎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啊！” 山崖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巨蟒冒出头，支棱起来左右摆了摆，发出疑惑的嘶嘶声：“主人，你把女主人弄丢了？” “……”时琅川瞪了它一眼，指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冷声道：“去追，死活不论。” 添财一声长嘶，身体骤然变大了几圈，像飞梭般蹿进了草丛，时琅川还听见它遗留在空气中的碎碎念：“穷鬼主人好不容易傍上个富婆，竟然被踹了，唉，我这穷蟒的命哦……” 时琅川：“……” 回去他就把这条嫌贫爱富的蟒扒皮卖掉！ 时琅川收回视线，从枯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拨动着灵箭上的字条，赫然看到一行小字：“奉上阁下需要的宝物一份，请笑纳。” 这熟悉的字体…… 时琅川眼眸倏地阴冷下来。 ……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辰时，听到外边有人敲门的系统把奚玉黎叫了出来，才发现她的修为已经提升到了练气圆满。 它纳闷道：“宿主，你怎么还没筑基？” “第二次任务刷新了吗？”奚玉黎反问。 系统讷讷：“……还没有。” 奚玉黎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她昨日又翻阅了剧情梗概，女主拜入朝元宗后，有去过只允许筑基以下修士进入的小秘境，虽然在里面肯定没有她跟男主的互动，但万一任务需要呢？ 她提升修为容易，进不去秘境就麻烦了！ 奚玉黎打开门，吴启明正恭敬地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将昨晚的事情汇报一遍：“……石小友留下的东西现在还摆在桌子上，属下没动，小姐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早就见识过这家伙撇清关系，现在他做出这种事，奚玉黎毫不惊讶。 但她仍旧非常生气他这种不跟她说就离开的行为——虽然她知道了大概率不会让他走。 于是以为大小姐并不稀罕那些便宜货的吴启明惊讶地看着她露出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大步朝偏房走去：“看！怎么不看！我倒要看看他这次都留下了什么东西抵债！” 吴启明默默后退，咽了下口水：“……” 可怕，怎么会有人表情声音这么温柔，但字字句句都带着杀气啊！ 奚玉黎走到偏房门前，气势汹汹地伸手就推房门，然而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身穿黑衣的少年恰好走出来。 于是奚玉黎眼睁睁看着她来不及收回的手啪一声按在了少年胸口上。 奚玉黎：“……” 时琅川：“……” 20、第 20 章 黑衣少年浓密睫毛颤了颤，缓缓垂下头，一缕乌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下肩头，扫过奚玉黎手背……凉丝丝的，还有些痒。 她倏地抽回手，故作若无其事偏过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奚玉黎说话语气难得有些扭捏。 刚才‘轻薄’了人家一把，饶是满腹疑问，奚玉黎也不好气焰嚣张的质疑了。 吴启明瞳孔微缩，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片刻，无声朝迎面过来的白家姐妹招了招手，三人悄然离开了竹园门口。 奚玉黎对此毫不知情，时琅川却看在眼里，他一顿，知道他们误会了他和她的关系，心里不知怎的骤然升起一股隐晦的满足感，但又瞬间被反复涌上心口的自我厌弃压碎。 他没资格、也不配有这样的想法。 但时琅川到底没把这事告诉奚玉黎，他只是垂眸，淡淡道：“我还上欠你的恩再走。” 昨日那个储物袋中装着前几世他都曾收到过的一颗红色的不知名灵果，还有一件完整的府卫制服——这意味着背后那个阴影至少在他进入城主府之后就一直在关注他。 时琅川不知道为什么他才重生没多久，就又被那人盯上；也不明白这人为何只是隔段时间送样东西给他，却不像是对他有所求——但既然没仇没恩，他也没兴趣知道，更不会服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他想像前几世一样带着添财躲进深山中，毕竟那人的手段也没到通天彻地的程度。 但时琅川走出几十里，还是回来了。 既然那人什么都看到了，就不可能看不到他对‘阿黎’的异样，他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因为他对‘阿黎’的关注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也不知道‘阿黎’的防护能否隔绝一切危险—— 他只是不想赌。 奚玉黎古怪的抬头瞥了时琅川一眼，怎么他被人帮助后总是迫不及待想要还清？难道曾经有人挟恩图报让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也可以。”奚玉黎想了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事需要让他解决：“那你……” 恰巧这时，识海的任务面板忽然亮起来，她瞥了时琅川一眼，佯装思考，实则飞快对系统说了句：“小破坏，打开任务面板。” 光屏浮现在眼前，任务赫然已经刷新。 【第二次任务：进入松原秘境，保全女主活着离开，并取得龙泽仙草】 【奖励：修炼上限提升至筑基六层——筑基圆满（据任务评分结算）】 【剧情开启倒计时：2166:23:34】 【任务关闭倒计时：2328:23:34】 【剧情坐标：松原秘境（当前坐标：云水城，迎仙山庄，竹园）】 距离第二次任务还有三个月。 奚玉黎快速估算出了时间，但这不是认真思考任务的好时机，她面前还有个直勾勾盯着她、似乎疑惑她为什么还没说出要求的少年。 奚玉黎让系统把面板关闭，微微仰头，对上时琅川的视线：“这样，你那些东西就别想着给我了，咱们各取所需，你任我驱使两个半月，咱们两个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她给他‘当牛做马’了一次，不使唤回来实在不甘心；而他给她做了下属，治病的医药自然而然由她这个主人承包。 两全其美，不愧是她。 时琅川深深看了她一眼，觉得两个半月足以将监视的人找出来灭口，那时顺势跟她分开，想来已经将心中那点影响他理智的复杂情绪消磨掉，同时也不会影响他进入松原秘境继续坑杀越拂晓——这实在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于是他轻轻点头：“好。” …… 过了午时，便是八宗弟子返程的时候。 其余七宗弟子已经将飞舟放了出来，大部分弟子已经进去了，飞舟旁还剩下跟亲人依依惜别的新弟子，跟墨寒瑜、施月磬等领头的修士，而他们此刻正站在越城主面前，表情各异，眼神耐人寻味，但一致保持着缄默。 奚玉黎带着吴启明等人靠近的时候，恰好看见越城主慈爱地拍了拍越晚照肩膀，滔滔不绝道：“我女儿晚照向来羞怯胆小，实在不会跟人做朋友，若是各位真人不嫌弃，以后尽管使唤她，也当是锻炼一二。” 从侧面看，越晚照嘴角止不住上扬，十分得意，怎么看都跟‘羞怯胆小’扯不上关系。 “越城主这话可真够耳熟的，你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虽然只是凡俗界，但至少得读两本书吧！”云从冕嗤笑，阴阳怪气的说：“来来回回这么一套话，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 越城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见其余人都没有解围的样子，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僵笑着应和：“是是是，我回去就读……” 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 奚玉黎实在没见过这种对自己的子女也拜高踩低的人，她眉头蹙起，视线下意识扫向周围，白薇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指了指侧面。 她顺着白薇指的方向看去。 城墙下，身着素衣、面色有些憔悴的越拂晓正跟一个跟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美妇手牵手站着说话，两人一看就是母女。 奚玉黎看过去的时候，越拂晓正朝父妹的方向看去，美妇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强笑着点了点头，黯然地收回视线时，恰好撞上奚玉黎的视线，然后就顿住了。 奚玉黎就看着越拂晓霎时灿烂一笑，歪头跟越母说了句什么，就快步朝这边走来。 她福身行礼：“奚小姐。” “不是说好了叫我阿黎吗？”奚玉黎顺势扶起越拂晓，就见着她怔怔看过来，眼中浮起一抹泪光，用力点了点头：“阿黎！” 时琅川站在吴启明身边冷眼盯着这一幕。 身后忽然传来接连不断的穿风声，时琅川微微侧头瞥了眼地面，二十多个穿着长裙站在剑上的影子正越来越近，其中一个的裙角似乎被风吹起，暴露出下身两半圆润的…… 时琅川瞳孔地震：“！！！” 无涯剑宗竟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看着前方的奚玉黎似乎想要抬头看看什么动静，时琅川想都不想就箭步上前，从背后牢牢捂住了她的眼：“别看，会脏了眼。” “啊？”奚玉黎猝不及防被遮挡住视线，抬臂抓住他的手想扯下，就听到身后少年压抑着怒气的咬牙声：“反正别看就是了！” 她放下手，疑惑道：“到底是什么？” 越拂晓抬眼看看收起佩剑朝这边走来的无涯剑宗修士们，看看背过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奚玉黎二人的吴启明跟白家姐妹，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看到了什么才如此愤怒。 于是她又茫然地朝父妹那边看去，就看见了盯着奚玉黎二人、脸上还挂着神秘微笑的江清菡；嘴角噙着笑但眼眸深沉的施月磬；置若罔闻地不停推销着庶妹的父亲以及……仍旧冷着脸、像是别人欠他八万灵石的墨寒瑜。 似乎觉察到视线，墨寒瑜面无表情的看过来，两人对视的瞬间，不约而同想起验仙台上那一幕，同时脸黑地别过脸去——呸，晦气！ 满脑子都是不让奚玉黎看到那不堪场景的时琅川看着两人的互动，捂着奚玉黎眼睛的手微微绷紧，却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力气伤到她，头一遭在碰到越、墨两人时杀意没越过理智。 他心中又遗憾，又庆幸——遗憾的是奚玉黎没看到刚才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庆幸也是。 此时，终于完成采购的无涯剑宗修士兴高采烈地朝奚玉黎走来：“小姐，我们回来啦！” 每值验仙会，无涯剑宗都要列出一大堆需要采购的东西，像是布料、食材之类——奚玉黎昨晚听到这个集体请假理由时瞬间无语，但就算她再富裕，也不会无缘无故出钱养这一宗的人，只好摆手让他们去。 奚玉黎立刻拉下时琅川的手，眨眨眼，适应着明亮的视野：“回来就赶紧放出飞舟吧！” 宁剑心应了声，就朝空地走去。 周围这七宗弟子大概早习惯了无涯剑宗这一习俗，没人出言催促，见他们回来便各自催着自家的新弟子上去了，越拂晓小声跟奚玉黎道别，也跟在墨寒瑜身后上了飞舟。 唯独施月磬迈步朝奚玉黎走来，他状似无意的瞥了时琅川一眼，微微低头，指向身后宫殿般的飞舟，笑道：“奚小姐，在下已命人为你准备了房间，你不妨跟我一起回去？” 时琅川面色一沉，几乎下意识想抬脚上前，但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只是垂在衣袖中的手默默攥成了拳。 施月磬眼皮几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路剑音倒是毫无顾忌的上前两步，不悦道：“施少主，你这是要干嘛！” 施月磬拱了拱手：“无意冒犯，不过，奚小姐可能适应不了贵宗的座驾。” “多谢施少主好意，不过你请回吧。”奚玉黎此时已经适应了这人莫名其妙的热情，仍旧礼貌拒绝：“我坐无涯剑宗的飞舟回去。” 时琅川仍旧面不改色，衣袖下几乎快攥出青筋的拳头却缓缓放开，路剑音等一众无涯剑宗弟子骄傲地拍拍胸膛。 施月磬表情有些意外：“奚小姐确定？” 这难道还有假？ 她斩钉截铁道：“当然。” 侧后方传来宁剑心的叫喊声：“师兄，快请小姐过来吧！” “告辞。”奚玉黎朝施月磬礼貌微笑，优雅转身，霎时间愣住，稍稍抬起的脚怎么也踩不下去——宁剑心正站在一只巨大的姜黄色蛤i蟆前方，笑容满面地朝他们招手：“过来呀！” 很明显，这蛤i蟆就是无涯剑宗的飞舟。 系统憋着笑，幸灾乐祸地感慨道：“宿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 奚玉黎：“……” 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21、第 21 章 身后传来一声揶揄的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 奚玉黎心生恼怒，猛地转头睨向身后。 施月磬脸上笑意微敛，讨饶地拱了拱手：“在下已命人在飞舟上布下菜肴，正好给小姐赔礼，小姐原谅在下一回，如何？” “施少主！”路剑音的小眼睛简直快要瞪得跟眉毛一样宽，当即手握剑鞘往身前一横，身后的无涯剑宗众弟子也团结地学着师兄的动作，站在后边怒视着施月磬：“没听到我们小姐拒绝了？你这是在挑衅我们无涯剑宗吗！” 无涯剑宗弟子们应和：“对！是挑衅吗！” 路剑音甚至还不忘了回头安抚奚玉黎：“小姐，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他叨扰到您！” 奚玉黎：“……” 很有气势，一群壮汉穿着裙子还如此灵活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她刚想摆手示意路剑音等人不必大动干戈，就见他颇有气势地补充一句：“当然，你若是真对我们小姐有歉意，应当将菜肴送过来赔罪，让小姐去你们那边算是怎么回事！” “对……”无涯剑宗弟子应和到一半，纷纷傻了眼：“路师兄？” 奚玉黎：“……” 这人真是把搞钱这事刻在了骨子里。 系统小声道：“算盘珠子快崩我脸上了。” “自然不会少了诸位的。”施月磬莞尔，拍了拍手，身后几名略带警惕盯着无涯剑宗众人的登神殿弟子便飞快跑回了飞舟，片刻，举着酒菜的长队从飞舟门口鱼贯而出，涌向各个飞舟，自然也不会错过无涯剑宗这边。 施月磬再次上前两步，笑吟吟的开口：“小姐不肯赏脸也无妨，那些菜都是在下特命厨子们学的云水城特色菜，若是小姐尝着尚可，可随时联络在下来送菜。” 他手臂轻抬在奚玉黎眼前，微微攥着的拳头翻过来张开，露出掌心中银色的传讯玉符，声音中有难以觉察的紧张：“随叫，随到。” 时琅川倏地抬起头。 奚玉黎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缀着细小珍珠的神裙，低头看向传讯玉符时，鬓间棣棠花形状的黄色玉梳将阳光金闪闪的折射到了对面男子顺滑光亮的银发上，灼得时琅川有些眼疼。 时琅川胸口骤然升起一股狠戾的杀意，施月磬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像是翻滚的浪潮一样，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腰间的灵兽袋开始晃动。 时琅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两人，泛着寒光的长钩在衣袖下的掌心中若隐若现，直到奚玉黎接过施月磬手指的传讯玉符—— 他握紧骤然凝实的长钩，缓缓迈步往前。 奚玉黎并不知道她跟施月磬这些接触已经足够身后的‘小石头’发疯，她只是奇怪地瞥了笑得越发灿烂的施月磬一眼，随意看了眼传讯玉符，就将其收了起来。 倒不是真想以后点菜，只是人家屡屡示好，先前又是帮她拦下云从冕，又是在验仙台上配合她的计划——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归不像有恶意，她总不能当众让对方下不来台吧？虽然拿着她也不用就是了！ 不过风离界的修士可真奇怪，眼前这个顺杆往上爬，想方设法都要制造联系，而小石头却不停划清界限——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奚玉黎下意识回头，就见少年正一步一顿地朝这边走过来，那双漂亮深棕色眼眸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微凸，像是刻在他侧脸上方的刺青，非但没有破坏少年这张脸本身的俊俏，反而多了些诡异沉郁的美感。 奚玉黎倒吸一口气，立刻冲上前几步抬手覆上少年的额头，感受着手心中的烫度：“你头疼是不是又发作了？” 这人可真是倔驴，好好的医修不肯用，非自己逞强说能治——看看，疼得眼都红了！ 时琅川被额头的柔软触感惊到，向前的脚步霎时停住，他低头怔怔看向这双手的主人，被杀意笼罩着的理智渐渐回笼。 少女正仰着头看他，那双桃花眼中满是责怪，时琅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她现在一定会再次讥讽他。 但奇怪的是，明知奚玉黎此刻心里没憋好话，时琅川心中却没有丝毫恼怒，他只是后知后觉的有些难堪——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失控。 也为此刻的难以启齿。 掌心长钩再次虚化回到体内，时琅川偏过头，抬起两只手状似捂住额角，实则挡住微微发烫的耳朵，也避开她的视线：“嗯。” “我就知道！”奚玉黎狠狠瞪了他一眼，跟面色不知为何有些古怪的施月磬礼貌告辞，对路剑音说：“小路，去请江真人过来！” 她看向时琅川，命令道：“你，跟上！” 时琅川漠然地瞥了施月磬一眼，默默跟着奚玉黎，两人一前一后朝黄色蛤i蟆走去。 吴启明同情地看了正盯着两人背影不知道想什么的施月磬一眼，上前行使作为管家的职责：“施少主，我家小姐……” “吴管家不必说了。”看着奚玉黎跟时琅川的身影消失在蛤i蟆的巨口中，施月磬收回目光，友善朝吴启明一笑，同样递出一块通讯玉符：“奚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定会竭尽所能。” 吴启明真诚点头，半点都看不出敷衍：“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告诉他。 开玩笑，他又不是看不出小姐不愿理他。 施月磬微微颔首，再次深深看了那姜黄色的蛤i蟆一眼，转身朝宫殿形状的飞舟走去。 …… 奚玉黎摩拳擦掌，试图把时琅川揍晕。 刚才他老老实实跟着回来，她还以为这家伙终于肯配合治疗了，没想到等江清菡来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对方检查自己的神魂，只说自己完全能治好，没必要麻烦别人。 呵，他要是能治，刚才还会疼成那样？ 奚玉黎想着干脆还是把他揍晕过去，虽然这样江清菡还是不能靠近检查，但至少她可以用慰魂诀一边检查一边复述给……呃，那个慰魂诀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不由看向正在看时琅川那张药方的江清菡，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清菡缓缓将药方放回白薇手中，朝奚玉黎轻笑着点头：“我想，这位石道友确实不需要我医治。” 江清菡作为仙海阁医修一脉的继承人，一眼就看出这并非已有的成方，而是医者独创，各种药材用量十分精妙，组合的效果甚至不会比用灵药差——不管此人医术如何，至少在用药开方的手段比她要强上不少。 听到这番话的奚玉黎陷入沉默，一言难尽地看向不远处闭目修炼的时琅川。 有这种能力，居然还能混到住破庙？ “不过……”她重新被江清菡的话拉回了注意，没看到时琅川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瞥了两人一眼：“这副药方的效果并非是治疗神魂上的伤病，而是镇痛。” 江清菡顿了顿，道：“也就是说，石道友此刻的伤势并未被改善，只是被这药物强行压制住了，一旦效果消退，会比之前更疼。” “那……”奚玉黎立刻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药，无非是没有买灵药的资金，也厚不下脸皮张口向她要这些东西。 她心情有些复杂。 这家伙从前大概没少被人挟恩图报和欺负，以至于有这么好的医术还过得凄惨，不光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更不愿意亏欠别人——难得他品性善良正直，仍旧如此知恩图报。 “那就麻烦你了，江真人。”奚玉黎将江清菡送到飞舟门口，悄悄往身后瞥了眼，压低声音：“若是你们飞舟上有低品阶的灵药，只管卖给我，价格高出市价一成，不拘种类，数量越多越好，半个时辰后我让剑心去拿。” 江清菡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没问题。” “等会儿！”见江清菡转身要走，奚玉黎连忙叫住她：“那个慰魂诀到底是做什么的？” 哎呀，这就是进去了嘛！ 江清菡忍笑地嘴角有些抽搐，奚玉黎狐疑地盯着她：“这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术法吧？” “当然不是。”江清菡正色道：“那真的只是检测神魂的术法，若是奚小姐有疑虑，在修真界随便找家书铺问问，结果都会一样。” 虽然慰魂诀真正的作用是检测双修道侣的神魂是否贞洁，被测者对检测人稍微有点恶念或对其他人亦有遐思都会进不去——但这也确实是能检测神魂是否受伤的好方法，不会伤害到对方的神魂，只是不能人人都用而已。 奚玉黎定定看了江清菡几息，见她表情十分坦荡，隐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看来真的就只是检测时不舒服而已。 那就好。 22、第 22 章 施月磬走进飞舟，大殿中正忙着各自事情的登神殿弟子们立刻停手，朝他身后看去，见只他一人，便齐齐单膝跪地：“少主。” 施月磬淡淡抬手，视线在站起的众人脸上扫过，定格在嘴上粘着肉屑油光的男人身上，背手朝里走：“胡藏过来。” 在众人或同情或嫉妒的目光中，胡藏忙把藏在背后的肘子塞进旁边一个女弟子手中：“等会儿还给我！”就慌忙追了上去。 施月磬走得极快，银发飘扬，抽在一路小跑着跟随的胡藏脸上，他只得稍稍放慢脚步。 两人穿过几条雕梁画栋的长廊，走进偌大的寝殿里，胡藏便看着少主目标明确地走到寝殿西南角的多宝阁柜前取下一只玉盒。 施月磬垂眸盯着那只玉盒长达十息，胡藏正暗自揣测那里边是什么东西，便见少主倏地扭头看向他，那双惯常含笑的狐狸眼此时显得格外晦暗：“告诉三木宗那边，三个月后，派人进松原秘境，他们知道该做什么。” 目睹刚才那一幕的胡藏觉得自己悟了，愤慨道：“是！属下知道了！”竟然敢跟他们少主抢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施月磬双眼微眯，转眼就把这家伙的心思猜透，但并无解释的意思，只是把玉盒递给他：“你在殿内也找些炼气期的，三个月后也带着这玉盒里的东西进入松原秘境，找到能让玉盒里那些珠子亮起的东西，带回来给我。” 知道这些家伙擅长画蛇添足，施月磬又补充一句：“让他们进入后跟三木宗那些人保持距离，专心找东西，不要参与他们的纠纷。” 明白了！少主这是不想让那位奚小姐知道是自己派人去杀那个叫石头的家伙啊！ 胡藏恍然，双手接过玉盒，欲言又止。 施月磬已经坐在纱帐内的软榻上，俯身捏起案几上小巧精致的玉质摆件，头也不抬地把玩：“有话就说。” 胡藏便道：“少主，昨日无涯剑宗的弟子问属下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时琅川的人，咱们要不要也帮他们找找，卖个人情？” 施月磬怔住，缓缓抬头：“哪个shi？” “说是时辰的时。”胡藏将每个字都解释一番，便见少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狐狸眼第一次卸去平常的伪装，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胡藏茫然，不懂这有什么有意思的，只能傻呵呵地跟着笑：“呵呵呵，确实有意思。” 然后他就看着少主略带嫌弃地瞥过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表情忽地凝重了：“吩咐最近驻守天门的弟子加强警戒，若有实力高强的陌生面孔出现，即刻来报！” 胡藏看得出施月磬对此事的重视，上次这种态度还是拿出那个石头的画像，让他们暗中到处找寻此人的时候。 于是他心中一凛，将玉盒收入储物戒，上前两步郑重问道：“少主，可有画像？” 施月磬：“……” 要不要猜猜为什么他说是陌生面孔？ 他指向门口，言简意赅道：“滚！” …… 八宗飞舟已经起行，赶在最后一刻回来的宁剑心将储物袋递给奚玉黎，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江师妹她们这次带着的所有灵药都在这里了，不过没有超过四品的。” “要的就是这种。”奚玉黎打开储物袋看了眼，装着各种药材的大箱子几乎堆到了袋口。 这些应该够用一段时间，等用完了，再跟仙海阁那边多买些好了。 这样想着，奚玉黎瞥了正坐在蒲团上盘膝修炼的时琅川一眼，心里轻哼一声，走过去。 轻缓的脚步声跟已经很熟悉的清新香气渐渐靠近，时琅川睁开眼，便见缀着珍珠串的明黄裙摆在蒲团边撩过，停在他身前：“接着。” 时琅川下意识抬手，一个白色储物袋便精准地掉落在他掌心。 奚玉黎双臂环胸，轻描淡写道：“你同意任我驱使两个半月，但我思来想去，也用不着你做什么，你既然会医术，就把这储物袋里的所有灵药捏成市面畅销的药丸或熬成汤剂。” “当然，也不叫你白干，你治病的药自己在这里边拿，就当是报酬了。” 旁听的宁剑心等人暗暗咋舌，他们知道这里边到底有多少灵药的，这要是全都熬成药或者捏成药丸，别说两个半月，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完成吧？跟这比起来，药丸、汤药比丹药浪费损耗的那些灵药对大小姐根本不是事儿！ 这少年到底怎么得罪大小姐了？ 路剑音眼瞪得比眉毛还要宽，他倒是跟别人想得不一样，纯粹觉得这样也太浪费灵药了，下意识想开口帮忙找个丹修：“小姐……” “小姐，我师兄皮痒了，我帮他松一松。”旁边的宁剑心一脚踹在他腿上，朝奚玉黎干笑两声，气冲冲地捂着他的嘴拖到了后面。 时琅川忽地笑了。 他平时总是一副沉郁的模样，这一笑像是初春时节新生花瓣上悬着的露珠，短暂却惊艳，灿亮到整个飞舟内舱都为之失色。 ——虽然这飞舟内舱本来就斑驳黯淡。 “奚姑娘。”奚玉黎没想到在风离界第一个惊艳到她的并不是号称风离界美男榜榜首的墨寒瑜，而是这个甚至没在剧情中出现过的背景板，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以为少年又要拒绝，就听到他轻声说：“……其实我会炼丹。” 准备强令他答应的奚玉黎：“……” 可恶！他之前怎么不说！ 系统看戏：“宿主，这就尴尬了吧！” “闭嘴！”奚玉黎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气纯属无理取闹，但她还是没忍住含怒瞪了时琅川一眼，下巴微抬：“炼丹也可，熬汤药也罢，反正报酬你自己从里边自取就是！” “吴管家，等会儿你找个炼丹炉给他。” 吴启明怔了下，刚想问能不能让路剑音他们御剑去仙海阁的飞舟上买一个，或者回了修真界再去找，就见奚玉黎暗暗使了个眼色，会意的点头：“是，属下等会儿去找。” 奚玉黎转身：“剑心，找个安静的房间，我小憩一会儿——也给他准备一个。” 她头也不回，往后指了指时琅川：“给他炼！丹！用！”就抬脚往走廊走去。 黄衣少女缀着明珠的小靴子重重踩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声响，看得出是气得狠了。 时琅川的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宁剑心在前边带路，奚玉黎带着白家姐妹穿过狭窄的走廊，打量着两边相对的小房间。 这飞舟大概很久没被器修检查过了，很多房间的门都是坏的，随着飞舟在空中的晃荡时关时合，甚至能看到大部分房间都只有一张硬榻，有的甚至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蒲团。 奚玉黎实在没忍住开口：“剑心，这飞舟是哪位器修炼制的？造型怎么如此别致？”她必须记住这个人，有需要时坚决不用他！ 宁剑心尴尬一笑：“小姐，这是金蟾……” 奚玉黎：“……？” 她窒息片刻，才缓缓开口：“上边没有钱币珠宝之类的也算了，这颜色……” 宁剑心沧桑地叹了口气：“这是我们掌门找到的便宜染色灵矿中最接近金色的了。”她当初拜入无涯剑宗时，看到这飞舟差点逃走。 奚玉黎礼貌微笑。 系统道：“宿主，我还以为你看到这蛤……这金蟾时就会掏出比那宫殿更好的飞舟呢！” 那不就是明摆着嫌弃无涯剑宗了吗？ 虽然奚玉黎确实嫌弃这飞舟，但也知道若是真那么做了，就是在登神殿面前打无涯剑宗的脸，而无涯剑宗这些人最起码十年内都是自己的人——他们没脸，自己又哪有颜面？ 她哼了一声：“我要用的飞舟那地方可放不开，等到了修真界再换也一样。” 系统信以为真，又好奇道：“宿主，现在石头的头应该还疼，你怎么不让他写下药方，让江清菡她们把药直接炼制好再送过来呢？” “我再端茶倒水顺便喂他吃药呗？”宁剑心已经推开了尽头的房门，奚玉黎扫了眼，见空间还算宽阔，便朝跟在身后的白家姐妹看去：“人家拒了医修，口口声声说自己能治，不过忍着头疼炼丹罢了，对他还能是什么难事？” 看着白家姐妹利落收拾房间，宁剑心倒退出房间，讪讪道：“小姐，这屋里的家具……我去其他宗门那里要一份？” 奚玉黎摇头：“不必，我这里有，你把屋里的东西收走，带白薇她们去休息就是了。” 她休息也是要回源归境的，这屋里放些床榻桌椅掩人耳目就足够了，难不成还真要用？ 不一会儿，吴启明就来了。 “这些都给他拿过去，看看他要用哪只。”奚玉黎直接从专门放丹修器具的七号仓库里随意拿了几个炼丹炉跟一堆空玉瓶，挥手堆在吴启明面前：“等他练出成品，你想法子拿去卖掉，灵石分五成给他，你留一成。” 有本事还赚不着钱？她给这家伙上一课！ 吴启明却没动，他认真凑过去观察着丹炉，为难道：“小姐，这都是七八品的丹炉吧？那石小友才练气……” 练气期那点灵气哪够这么高等级的丹炉消耗？这不是小马拉大车嘛！ 炼气期不行？ 奚玉黎将信将疑地拿过一个丹炉注入灵气，丹炉底部立刻亮起火光：“这不是可以……”话音未落，丹炉忽然传来强烈的吸力，奚玉黎体内的灵气转眼下去一半。 吴启明脸色一变，连忙去救。 恰在此时，奚玉黎头上的玉梳亮了亮，无形屏障瞬间切断了她跟丹炉的联系。 “还真是不行。”奚玉黎惊诧地看着丹炉，倒是没有在意眨眼失去一半灵气的事，反正这点灵气她修炼几息就回来了。 可她这里也没有法器级别的炼丹炉啊——这些灵宝炼丹炉都是多宝神君门徒的练手作品，用的材料等级都不低，所以便是这种练手作品的等级也低不到哪里去。 吴启明疑惑地看看炼丹炉，又看看明显没受什么影响的奚玉黎，松了口气：“小姐，要不属下还是让路真人他们去买个丹炉？” “也行。”奚玉黎轻轻颔首，眼看着吴启明要出去，脑海中浮想起话本中的内容，灵机一动，塞给他一样东西：“吴管家，丹炉拿回来前，把这东西给他，说让他用这个炼丹。” “然后等丹炉到之后，你再告诉他，其实真正用来炼丹的是这个。” 吴启明恍恍惚惚地出去了。 系统幽幽道：“你还能再小心眼点吗？” 奚玉黎理直气壮道：“我乐意！” 跟奚玉黎所在房间隔着五六丈的另一个房间里，时琅川看看僵笑着的吴启明，再看看桌上巴掌大小的香炉，一时陷入沉默。 所以她是真心想让他捏药丸、熬汤药的？ 23、第 23 章 “石小友……” 吴启明干咳两声，想劝时琅川去哄哄奚玉黎，便见时琅川伸手捏了捏香炉壁，沉思片刻，平静点头：“我知道了。” 吴启明：“？？？”你知道啥了？ 几息后，他满脸麻木地站在时琅川房门外，盯着刚升起的结界屏障，久久回不过神。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宁剑心肩膀扛着个双臂环抱那么大的炼丹炉朝这边跑了过来：“吴管家，丹炉来了，你看看行不行？” 她小心把丹炉放到了脚边，准备敲门，就咦了一声：“怎么设了结界？” 修士间有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看到别的修士布下结界后，就不能前去打扰——当然，生死仇敌不在不能打扰的范围内。 吴启明视线缓缓从炼丹炉挪到了宁剑心脸上，迟疑片刻，问道：“宁道友，贵宗的飞舟能不能抵御住炸炉的冲击？” “我也不知道，我们宗门没出过丹修。” 宁剑心不确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疑惑问道：“不过刚才不是说小姐那里没有合适的炼丹炉吗？这会儿又在哪里找到了？” 吴启明艰难道：“……没找到。” 宁剑心更疑惑了：“那你说……炸丹炉？” 吴启明笑容沧桑：“炸香炉。” 宁剑心：“！！！” 她们宗门可就只有三架健全的飞舟了！ “这小子疯了吧！”她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不能破坏别人结界的规矩了，提剑就要往上边砍，吴启明连忙挥手布下灵盾挡住她一剑，补充道：“是小姐让他这么干的！” “小姐也……”宁剑心下意识想再砍一剑，脑袋里后知后觉的将小姐跟财大气粗四字画了等号，手一僵，若无其事地收剑回鞘：“既然是小姐的吩咐，那我现在去找师兄。” 吴启明愣住：“找路道友做什么？” “让师兄多去找些香炉过来，炸炉就换个房间继续嘛！”宁剑心转身就往大厅中走，大义凛然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只要能够完成小姐的吩咐，我们受些损失又如何！” 吴启明：“……” 呸，他看她们是想趁机换一架飞舟！ 一门之隔。 时琅川左手化灵为匕，熟练地割破手指，以血为墨，快速在空中勾画起来。 一道泛着淡淡红光的繁杂符阵在半空中逐渐成型，最后一笔连成之际，红光大盛。 时琅川从容伸直手臂，手掌贴着符阵顺时针旋转半圈吸到手里，朝香炉狠狠一拍——香炉倏地泛出红光，符阵立刻被隐没到了炉壁内，只在炉底浮现出均匀的红色凸起。 若是有丹修或者器修在这里，立刻就能发现这正是炼丹炉的驱动阵法。 实际上用香炉炼丹对穷惯了的时琅川算不上难事，他最开始炼丹的时候屡屡炸炉又买不起丹炉，只能将残余的材料重新炼制成丹炉，再烙印上驱动阵法也能凑合着用。 况且这香炉的材质比普通炼丹炉还要好上许多，想来够用许久……就是小了点。 时琅川默默盯着新鲜出炉的炼丹炉，从储物袋中挑出治疗自己神魂反噬的药，打开灵兽袋将缩小成筷子大小的添财捏出来：“喷火。” “可怜的添财，又被压榨了……”添财吐了吐信子，熟练地爬到香炉旁吐火温炉，它是时琅川神魂契约的灵兽，每一世跟着主人死了又变弱活过来，做这些活儿已经十分淡定了。 但等到丹药出炉，它瞥了一眼，倏地竖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嘶嘶道：“主人，你开一次炉就只练一颗？这破丹炉你从哪弄来的？” 它迅速往旁边钻：“不炼了不炼了！” 时琅川吃了药，顺手捏着小花蛇七寸将它重新提回香炉前，丹药入口即化，他感觉隐隐作痛的额角平顺下来，就凉凉地瞥了它一眼：“这‘炼丹炉’是你‘女主人’给的。” 小花蛇僵直一瞬，兴奋地趴下去，继续吐火：“难怪这丹炉如此坚固，主人快来，让女主人看看咱们的实力！”可不能让富婆跑掉！ 时琅川：“……”这势利蟒是真该扔了。 不过女主人…… 时琅川轻轻按了下心脏，好似将那点烦躁的情绪也压了回去，冷静地再次将配好的药投入了香炉：“老实干活，别总想有的没的。” 就两个半月。 …… 奚玉黎手握玉简贴在眉心，在源归境藏书阁的软榻上翻了个身：“没有、没有……怎么还是没有？这龙泽仙草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烦躁地松手，那玉简飘回原本的位置，与此同时，它下方的另一份玉简飘了过来。 这一份自然也是毫无收获。 奚玉黎更烦了，干脆一脑袋闷进软榻上的被子里：“小破坏，你确定那个任务物品叫龙泽仙草？而不是别的什么？” 她已经在藏书阁里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将跟龙族有关的、仙草类的全部资料翻了个遍，却硬是没有见到什么龙泽仙草，什么龙芝仙草、蓝泽仙草的倒是看见不少。 系统坚定道：“绝对是龙泽仙草。” “可风离界有龙吗？”奚玉黎咬牙切齿道：“你给不出相关的资料，又没办法让我看到那是什么样子，我怎么找？” 她冲动想用额外奖励把这项任务修改掉，但理智告诉她——这任务难点只在于不清楚这东西的样子跟习性，但名字里面既然有个泽字，多半就是生长在水边，还是有方向的。 这项特权留得越晚越好。 “宿主放心！”系统信誓旦旦道：“宿主只要触碰到任务物品，我就能感应到。” 有办法就行。 不过介于上次任务系统表现出来的不靠谱，奚玉黎还是觉得不能完全相信它，于是她坚决跟它要了颗能检测到任务物品的珠子，并让它跟天道签下了确保这东西管用的契约，才勉强满意地离开了源归境。 然后她就听到了门外隐隐的喧哗声。 “这都两个时辰多了吧？怎么还没炸？” “他会不会还没开始？” “……该不会是已经晕过去了吧！” 这门竟然不隔音？ 奚玉黎眉头一挑，将众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一凛，立刻推门出去：“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怎么都待在这里？” 吴启明、白家姐妹以及无涯剑宗所有弟子将这条狭窄的走廊堵得密不透风，闻声齐刷刷朝她看来，脑袋上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争艳。 奚玉黎：“……” 不管看几次，这群壮汉穿裙子戴花的模样还是一样辣眼睛，剑心这是什么审美？ 偏偏这会儿宁剑心和白家姐妹都被埋在了人群里，她不由多看了吴启明两眼，想换换眼睛，后者却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往后缩。 奚玉黎：“……” 很好，她早晚得让这人戴花穿裙子。 “小姐，您看。”宁剑心不客气地将师兄弟们推到一边，奚玉黎顺着她腾出的位置看去，便看见一个炼丹炉。 她疑惑道：“你带了几个炼丹炉回来？” 宁剑心表情复杂：“……就这一个。” 奚玉黎：“！！！”他还真用香炉炼丹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疾步穿过人群，脚步停在门口那一刻，恰好结界消失，浓烈的药香忽然从里边钻出，迅速席卷了整条走廊。 “阿嚏！”有几个人打起了喷嚏。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时琅川走了出来。 他并不在意外边有这么多人，径直走到奚玉黎身前，将掌心的储物袋递到她面前，轻声开口：“这些先给你，我回复些灵气再继续。” 奚玉黎莫名有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既视感，她挑了挑眉，没接储物袋，只是掏出极品灵石塞进地上的炼丹炉里，等塞满后，拍了拍，诚恳道：“放心，我从不亏待为我做事的人，你回复灵气就用这个！” 这家伙天性善良正直她信，但一个杀伐果断、甚至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手刃敌人的人这么好欺负？她才不信！ 时琅川：“……” 气性真大。 他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俯身将储物袋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是我不对，不该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看在我用香炉一颗一颗炼药、还练了这么多的份上，能消气了吗？” 说这么直白，她不要面子的吗！ 奚玉黎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慌张地扭头，却发现刚才还聚在这里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整条走廊只剩下他们俩。 她松了口气，恼羞成怒道：“小石头！你竟敢对我动手？” 时琅川弯腰任她戳回来。 “还有……”奚玉黎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便瞥见了里边满满当当的药瓶，粗略一数足有上百瓶：“这些都是你两个时辰炼制的？” 时琅川平静道：“还有几颗我吃了。” “早就说了是给你的报酬，不必汇报。”奚玉黎无语地瞥他一眼，将储物袋递回去：“等装满再给我不迟，你用那个炼丹炉！” 时琅川却没接，只是扫了眼炼丹炉中的灵石：“奚姑娘，我能用这些换一个条件吗？” 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抗住金钱的魅力。 奚玉黎扬起下巴：“你说。” 少年垂眸，伸手接过储物袋，粗粝指腹蜻蜓点水地擦过她掌心，带来一阵轻微的酥麻。 奚玉黎低头的瞬间，震惊地看着自己腰间的珠子腾地亮起红光。 “我想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24、第 24 章 “奚玉黎。” 奚玉黎条件反射地抓住时琅川的手臂，眼角余光瞥向挂在腰上的珠子，果然，刚刚随着少年手离开而熄灭的珠子又亮起红光。 他是龙泽仙草化形，自己跑出秘境来了？ 奚玉黎把这个离谱的猜想抛在脑后，这绝不可能，灵植本身就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化形之后绝不可能像是小石头这样…… 她偏头看向少年的手，他手指修长干净，偏偏骨节微微凸出，掌心、指腹一层层叠着老茧，手腕、手背甚至手指满是细小旧疤。 时琅川盯着自己手臂上那双十指纤纤、白皙柔腻到没有任何茧子的手，再看看自己粗糙丑陋的手，状似无意地垂下手臂，让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蜷缩着攥起的手：“姑娘？”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就不必叫得这么客气了。”奚玉黎不动声色地放开他手臂，再次垂眸确认，果然就见那珠子又灭了。 不确定，再试试！ 奚玉黎抬臂拍拍时琅川的肩：“说起来，咱们之间并未签订契约，你也不必像剑心她们那般称我小姐，你叫我阿黎好了。” 珠子又亮了。 奚玉黎质问系统：“小破坏，你能不能靠谱一回？这次不是保证绝不会出现问题吗！” 系统连连喊冤：“任务物品现在绝对在松原秘境！珠子会亮，大概率是因为他身上有跟龙泽仙草气息相近的东西，甚至源自一脉！” 气息相近？源自一脉？ 奚玉黎看向时琅川，正对上少年的深棕色眼眸，不知怎的，她忽地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挣扎、期待跟谨慎——他低头抿唇，声音中带着试探：“我能叫你……黎黎吗？” 他不想跟越拂晓用一样的称呼唤她。 “想叫什么随你。”奚玉黎不甚在意的回答，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跟龙泽仙草气息相近的东西——只要能得到这东西，那就能多一条跟龙泽仙草有关的线索。 时琅川嘴角忍不住上扬。 奚玉黎一把将时琅川拉回房间里，抬手布下隔音结界，认真看着他：“小石头，你身上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你能不能把身上携带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若是有，我可以用任何你需要的东西跟你换。” 她向来是想要什么东西便直接说的。 时琅川这才意识到刚才她这些举动都是为了确认这样东西的存在，联想到少女腰间亮起却被他忽视的红光，时琅川顿了顿，将挂在腰封上的储物袋地给她：“那空间的价值远超这些，不必换，你看中什么拿走便是。” 他早就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放在神魂空间，储物袋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掩人耳目。 奚玉黎刚接过储物袋，腰间的珠子倏地亮起红光，她精神一震，连忙翻找起来，很快从里边摸出一颗散发着浓烈甜腥味的红色果实。 此时已至黄昏，狭窄的房间中红光大盛。 “我就要这……”奚玉黎话音未落，闻到这个熟悉味道的时琅川眼神一厉，当即把红色果实从她手中抢了回来：“这个不行！”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让她触碰？ 奚玉黎错愕抬头，想了想，试探道：“我没打算占你便宜，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只是这个不能给你。”时琅川果断将红色果实放进了神魂空间中，奚玉黎大惊，连忙冲过来准备去抢，却扑了个空，还差点晃倒，好在时琅川及时抓住她胳膊把人扶了起来，他轻声解释道：“这东西……” 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正因为时琅川重活了这么多世，才知道这个每世都收到的神秘果实危险，但重生之事决不能被别人知道，哪怕是她也不行！ 时琅川不想被奚玉黎当成怪物，更不想赌她会不会站在越拂晓、墨寒瑜那边。 可抛开这件事，他又如何跟她证明呢？ 奚玉黎毫不客气拍开他的手，双臂环胸，冷笑道：“你倒是说啊，这东西怎么了？” 时琅川心中憋闷，垂眸避开她的视线：“除了这个，其他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谁稀罕你这些破铜烂铁啊！ “很好！”奚玉黎气极反笑，她想嘲讽几句，但到底不是那种因为生气就要戳痛别人自尊的人，深深凝视时琅川一眼，冷着脸往外走：“你自己好好留着吧，石公子！” 走到门口时，她站定，深吸一口气：“石公子，刚才是你自己承诺我看中什么东西都能拿走的！如果做不到，就不要随意承诺！” “出尔反尔！小人行径！”她甩门而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上追出两步的时琅川鼻尖，也让他从这种骤然绷紧的绞痛情绪中清醒过来，强行止住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微微颤动的门，拳头紧攥，指节发白，一步步后退，直至小腿撞上桌角，克制着不让自己打开这扇门。 这样也好，本就是要用这两个月将躲在背后的威胁揪出来，然后跟她做一个切割，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他心里怎么这么难受？ …… 奚玉黎怒气冲冲地往回走，迎面看到白薇从她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白薇，告诉剑心她们，飞舟抵达之前，谁都别来打扰我！” 说完，在白薇惊诧的目光下，奚玉黎进入房间布下结界，直接回了源归境。 系统小心翼翼的开口：“宿主……” “有话就说。”奚玉黎气呼呼地冲回寝殿，本来是要往罩着纱帐的软榻上扑，眼角余光瞥见西南角多宝阁柜子上摆着的黑色储物袋，立即改变方向，拿起来用力扔了出去。 “谁稀罕你的东西！” 系统虽然看不见奚玉黎在源归境干什么，但也大致能猜到，它不解道：“宿主，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人家不就是不给你吗？” “我最讨厌不能信守承诺的人。”奚玉黎冷冷说了句，看都不看地上孤零零的储物袋一眼，抬脚迈过去，朝藏书阁走去。 好在那红色果实她虽然没得到，却记住了它的气味形状跟气息，这几天在藏书阁中仔细找找，或许会有线索。 奚玉黎泡在藏书阁整整七日，饿了就啃颗灵果，渴了就随手召来灵泉，困了就在软榻上稍微眯一会儿，勤奋到几乎赶上当初阅遍群书寻找修炼之法的时候，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这东西简直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不管是风离界、仙界还是神界，竟都没有记载。 就在奚玉黎打算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时，系统的小奶音响了起来：“宿主，白薇在外边敲门，说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无涯剑宗了。” “这么快？”奚玉黎恍然地坐起，听到镶在袖口的小珍珠碰撞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许多日不曾更换衣物了，登时一阵嫌弃——倒不是因为脏，神裙自洁，当然不会脏。 她只是心里有些障碍而已。 奚玉黎回到偏殿，跳进浴池，感受着灵泉温水将她包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说话：“宿主，等下了飞舟你准备去做什么？” 奚玉黎漫不经心地撩动水波：“当然是找小石头啊。”她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但谁让这么多天硬是没找到资料？ 老爹还在九重天等着她回家，这灵果她非要不可，所以……对不起了小石头！ 系统：“？？？” 奚玉黎没理会系统发到她识海中的满屏问号，只是脚在池壁上用力蹬了一下，像只鱼儿一样往前滑去……然后就扑通掉到了池底。 可恶，她早晚得学会游泳！ …… 飞舟停在了空地上。 无涯剑宗的掌门带着众长老跟留守的其他弟子立刻迎了上来，路剑音大摇大摆的刚走出门，脸就青了，立刻退回来哀怨的盯着宁剑心：“师妹，你……你怎么还是跟掌门说了！” 说什么？ 奚玉黎好奇地看过去，就见宁剑心轻咳两声，义正言辞道：“师兄，你这种想吃独食的行为十分不妥当，咱们身为晚辈，遇到好事，当然是要为长辈们尽一份心哪！” 路剑音表情抽搐：“什么尽一份心，我看你就是想要一条命吧！” 奚玉黎很快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还是我们宁丫头孝顺！”似乎是看他们久久没下来，外边走进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大汉，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裙子，簪着木头发钗的发髻歪歪扭扭，隐隐露出下方光洁的发际线。 “呕……”不知哪儿传来一声干呕，大汉猛地扭头看过去，飞舟大厅里的无涯剑宗弟子当即齐刷刷拱手：“拜见掌门。” “好好好。”掌门随意摆摆手，瞪了路剑音一眼，然后就疾步走到奚玉黎身前，露出个谄媚的笑：“是奚小姐吧？院子已经准备好了，您去瞧瞧？要是哪儿不满意，尽管告诉我！” 奚玉黎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宁剑心一眼，从容起身：“那就劳烦掌门带路了。” 反正她当初看到无涯剑宗二十多个弟子穿女装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觉得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惊讶的事了。 ……不过显然她准备的还不够。 “奚小姐，你瞧瞧满不满意？”奚玉黎僵硬地看着被刷成粉红色的院落、粉色的家具跟粉色的地面，身旁是热情的掌门，身后还跟着一群肌肉壮硕、嘴上还有胡茬的粉裙修士。 他们无涯剑宗还有一个正常人吗？ 还有，就算粉色好看也不能这么用啊！ “挺……挺好的。”到底是人家认真花了心思布置的，就算心里崩溃，奚玉黎仍旧微笑点头，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一圈，迅速走到了表情淡漠的时琅川身边，抓住他胳膊：“麻烦给他在这个院子里收拾出同样的房间。” 要粉一起粉！ 不交出红色果实，休想离开她的视线！ 时琅川：“……” 他一言难尽地瞥了那伤眼的院落，又低头看了看抬眼看着他、眼底眉梢尽是得意的奚玉黎，心中忽然像是被她的话轻轻扎了一针，积攒了多日的烦躁顺着钻出的空隙流淌了出去。 他嘴角弧度微不可查的上扬：“好。” 然而半个时辰后，时琅川看着路剑音在他房间里又摆了两张床，面沉如水。 吴启明往天花板上瞅，躲避开他的视线，干笑着开口：“你在无涯剑宗人生地不熟，小姐怕你走丢，所以让我们俩多陪陪你……” 原话是这样的：“给我死盯着小石头那家伙，不能让他跑掉！我不信我拿他没办法！” 时琅川忽地笑了，只是这笑让吴、路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阴恻恻的。 他偏过脸，视线仿佛能穿过墙壁看到另一边的奚玉黎，一字一顿：“很、好。” 他倒要看看，这小祖宗打算怎么报复他。 25、第 25 章 次日辰时，无涯剑宗掌门路慎远跟几个长老们登上迎客峰峰顶，眺望着从藏书楼到峰腰的粉红小院来来去去忙得不可开交的宗门弟子，忍不住面露笑意，感慨道：“真好啊。” “掌门。”其中一个长老表情难以言喻的盯着路慎远的假发髻看了眼，连忙挪开视线：“我还是觉得咱们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跟那奚小姐签订十年契约的行为实在太莽撞了，咱们甚至都没打听到她的来历……” 昨日看到无涯剑宗众人诚意的着装，奚玉黎就大手笔的开出了高待遇高奖金，除已经闭关多年的几位渡劫太上长老外，无涯剑宗上到合体、大成修为的高阶修士，下到练气修为的普通弟子全都跟奚玉黎签订了契约。 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对此事积极，至少这几个长老就颇多顾忌，认为该更慎重些。 “且不说这身让人不忍直视的装扮，只说此女身份。”长老皱紧眉头：“我前些天曾打听过那些隐世家族，并没听说过哪家姓奚……” “等你打听出来，还有咱们无涯剑宗什么事？”路慎远伸手拍了拍旁边这位虽穿着裙子、但倔强的没换发髻的长老，笑呵呵道：“咱们无涯剑宗除了战力高超，相较其他宗门又有何优势？下注，自然越早越好。” “况且朝元宗如今将墨寒瑜推成年轻一代的剑道第一人，此子天赋高是一点，大笔资源投入又是一点，咱们的弟子若得到相同的资源，未必会比他差多少，可偏偏咱们确实拿不出这么多资源培养弟子，多少好苗子为了一点灵石出生入死废掉了？现在这样没有生命危险却得到比原本更高的收入，难道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大部分长老都赞同地点头。 唯有没换发髻的长老叹息道：“正因如此手笔，我才更怕她所图甚大。” “你们可知我在奚小姐那契约上感受到了远超天道规则的力量？咱们风离界的契约比起那契约简直像是蚍蜉撼树一般。” 路慎远话音刚落，长老们便悚然一惊，纷纷议论起来，路慎远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是喃喃道：“上次渡劫飞升的还是朝元宗的朝林羽，距今已有三千年……赌她一把又如何！” …… 奚玉黎正坐在书桌前背秘境地图。 自从她跟无涯剑宗签订契约后，原本除了练剑、赚钱跟吃瓜外无事可做的无涯剑宗就高效运转了起来——大部分弟子待在藏书楼上下筛选着各大秘境的记载玉简，路剑音带着一批弟子来回往粉红小院送。 而宁剑心、白家姐妹等一众细心的女弟子则坐在桌案前将千百年来秘境内部变迁过时的消息剔除，整理好录入空白玉简，经吴启明检查后，放进储物袋里：“小姐，无涯剑宗去过的秘境都在这里了。” 旁边的宁剑心连忙补充：“小姐，这其实并非我们已知的全部秘境，只是有很多秘境我们宗门进去的弟子就再也没有出来，所以没有相关记载，要不要属下汇报掌门，向其他宗门传讯跟他们借来？” 奚玉黎沉吟片刻，摇头道：“不急。” 至少无涯剑宗内部关于松原秘境的资料还算齐全，其他等从松原秘境出来也来得及。 沉默了一早晨的系统突然开口：“宿主，这就是你花费这么多钱雇佣他们的原因吗？” “其中一项吧。”奚玉黎凉凉道：“但凡你们靠点谱，我也不至于费这份心了。” 系统面板上的剧情梗概虽有女主进过的秘境名字及其遇到过的危机，但也只是寥寥几笔，更详细的情况还得要看各大宗门花费千年万年记载下来的资料，她作为雇主自然是能轻易看到，总不能一无所知的进秘境吧？ 奚玉黎算是看出来了，除了提升修炼上限之外，其他事情完全不能指望系统。 系统被噎的不说话了。 奚玉黎再看了一遍松原秘境的大致地形图，确定已经记住所有湖泊、河流的位置后，站了起来：“对了剑心，人挑好了吗？” “……啊？”宁剑心整理了一上午资料，这时有些头昏脑涨，她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掌门已经在练气弟子中挑选合适人选了，说是等训练好了再给您送过来。” 奚玉黎轻轻颔首：“先让吴管家选一选。” 既然定下了管家之位，便该各司其职——在九重天，这些大小琐事也都是娆云统一管理的，她只要看到满意的结果便可。 旁边表情有些黯然的吴启明倏地抬起头，眼中全是意外和惊喜：“是，小姐尽管放心！” 奚玉黎屈起食指轻敲一下桌面：“好。” 恰巧这时，一个弟子快步走进来，凑到吴启明身前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者面色大变，连忙站起来看向奚玉黎：“小姐，跟丢了。” 昨天晚上时琅川突然提出要出门一趟，吴启明跟路剑音自然也不能寸步不离跟着他，只得派了两个弟子跟着，哪知道这家伙跑路的本事一流，只过了一个街口，就不见人影了。 “什么？”奚玉黎登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这家伙自己跑了倒不要紧，但那颗红色果实可不能丢：“带路，剑心带人跟着去找！” 吴启明看着奚玉黎匆忙的背影，感慨道：“小姐对石小友真是情深意重啊！”以后在他面前还是慎重些，别得罪了未来的姑爷。 白家姐妹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弟子在前边带路，奚玉黎在心里不停催促系统定位：“小破坏，你们提供不了龙泽仙草的线索也就罢了，能提供小石头的位置，也算你还有点用处，是时候证明自己了！” 系统振奋道：“宿主放心，我的定位系统可是最先进的，一定能找到——” “黎黎去哪儿？”熟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奚玉黎倏地停住脚步，僵硬转头，便见换了身衣裳、但仍旧是黑色的时琅川安静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奚玉黎总感觉他眼中有笑意划过：“你什么时候来的？” 时琅川疑惑地眨了眨眼：“刚刚。” 奚玉黎：“……” 她只觉一道闷雷从头劈到尾，咬牙切齿地质问系统：“小破坏，你这先进的定位系统就是连近在咫尺的人都定位不到呗！” 系统小心翼翼道：“还没打开呢……” “下次快点！”奚玉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瞥了时琅川一眼，扬起下巴：“我要去做什么轮得到你问吗？丹药你炼制了多少了？” “炼完了。”时琅川垂眸，解下储物袋递过去：“黎黎若是不满意，我再炼就是。” 奚玉黎不敢置信地打开储物袋，就看到那堆自己先前遗落在他房间里的极品灵石和堆积如山的玉瓶，几乎每个玉瓶里都被装得满满当当：“你……炼了几天啊？” 时琅川淡淡道：“七天。” 那岂不是说，在自己忙着找资料的时候，他也正在昼夜不休的在炼制丹药？ 奚玉黎心情忽然有点复杂，她抿了抿嘴，挥退了正凑在一起往这边看的宁剑心等人，走过去低声道：“小石头，只要你肯把那颗红色果实给我，咱们两个就算是两不相欠了。” 时琅川定定看了她一眼：“你要这个做什么？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她要是认识这是什么东西，还用得着要它吗？早就顺藤摸瓜查出龙泽仙草的线索了！ 见奚玉黎摇头，时琅川拒绝道：“该还的恩我会还，但这东西不能交给你。” 他此次出去本是为了将之前从三木宗那群狗腿子身上翻出来的储物袋跟杂物卖出去，没想到除了无涯剑宗那几个被这记仇的小祖宗派出去的弟子外，还有几个暗中盯梢的人。 时琅川把他们抓起来却没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杀了喂添财，而这几个人的储物袋里都有跟当日送红色灵果那个人身上一样的令牌，偏偏明面并无这种令牌代表的势力。 奚玉黎这次倒是没生气，她似笑非笑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确定不给？” 时琅川不假思索道：“不能给。” “很好，那我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奚玉黎忽地一个健步冲上去，时琅川一惊，条件反射想躲开，但克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本能，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路剑音！” “来啦~”一声捏着嗓子的应和声响起，路剑音带着七八个人穿着穿着粉红裙子的彪形大汉摇着扇子朝着这边晃晃悠悠地跑过来。 奚玉黎适时松手，后退两步，看着路剑音他们围着时琅川站了一圈，朝时琅川挑衅地眨眨眼：“小路，以后这位石公子就是你们少爷，少爷走到哪儿你们就跟到哪儿，让碰见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少爷的排场，明白了吗？” 路剑音等人齐声应道：“明白了！” 时琅川沉默片刻，张嘴欲言，路剑音立刻掏出先前奚玉黎赏给他的七弦琴，快速拨了一下：“刺啦——”他面色严肃地扫视周围，吆喝道：“安静安静，我们少爷要发话了！” 时琅川：“……” 奚玉黎正笑吟吟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见时琅川眼睛微眯，嘴角缓缓勾起，迎着路剑音“少爷要起行啦！”的吆喝声朝她走过来。 这家伙想干什么？ 她见势不妙要跑，手腕却被牢牢抓住了，少年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黎黎如此盛情，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不如一起？” 26、第 26 章 奚玉黎暗暗攥拳，使劲想要挣脱时琅川桎梏，但后者的手像是装了弹簧的钳子，始终维持在不会让她疼又让她挣脱不开的力度上。 路剑音等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吆喝。 奚玉黎实在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力挣扎撒泼，她眼角余光往后瞥去，见其余人都离得极远，悄悄使劲将时琅川往自己身边拽。 时琅川怔了怔，装作被她拽过去，就见少女在无人能瞧见的死角自觉凶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姓石的，你给我撒手！” 小石头，石公子，姓石的——这小祖宗的心情好坏还真是透过称呼便能分辨清楚。 时琅川指尖抵着少女柔嫩的皓腕，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让他极其陌生的燥意跟贪念，试探般下滑，食指将将触碰到少女紧握的拳时却猛然清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抽了回来。 奚玉黎松了口气：“算你识相。” 她正大发慈悲的想让路剑音等人稍稍收敛些，手腕却再次被牢牢攥住，她一怒，抬头瞪过去，便见少年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是什么从没见过的稀奇物种。 ……虽然也确实是。 奚玉黎空闲着的左手暗自掐诀，鹅黄色神裙上垂在右手袖口处的白色毛球动了动，轻飘飘扫在时琅川攥着她胳膊的手腕上：“撒手！” 不然痒死你！ 时琅川清清楚楚在奚玉黎眼中看到了这句话，心里的燥意顿时烧得更旺盛了，他一惊，侧过脸不看她，抓着她皓腕的手却仍旧没半点空隙：“只要黎黎别再折磨我，就放开你。” 一语双关。 奚玉黎不假思索道：“你当我愿意折腾你？只要你把红色果实给我，就爱去哪去哪！甚至你有其他条件，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谁都不肯让步，问题又被绕回到原点。 时琅川眸中一暗，叹息道：“黎黎，看来我暂时是没办法放开你了。” 奚玉黎含怒凝视他片刻，忽然莞尔一笑，温声道：“没关系，你要抓就好好抓着吧。” 反正她已经把要做的事情都交代下去了，不用她亲力亲为——耗着呗，看谁耗过谁！ “路剑音！”奚玉黎喊了一句，路剑音连忙跑过来，就看见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少年，笑吟吟道：“愣着干嘛？继续啊！” 正在心中嘀咕小姐这眼神可真够情意绵绵的路剑音愣住，眼睛瞪得像黄豆：“啊？” 时琅川也有些意外，他是见识过奚玉黎有多爱面子的，没想到为了迫使自己交出红色灵果，竟肯跟着他一起丢人？ …… 他错了。 半个时辰后，时琅川面无表情的走在无涯剑宗的坊市里，身后是走一路喊一路“给我们少爷让开”、“看到我们少爷要说话了没？还不赶紧鼓掌啊”的无涯剑宗粉裙男修们。 他们倒是都将脸遮起来，说话尖声尖气，露在外边的眼睛画的艳丽，半点不怕被人认出来，整个队伍中丢脸的就只有时琅川自己。 时琅川闭了闭眼，侧头看向旁边被粉白色幕笠从头遮到脚的奚玉黎，有些被气笑了：“黎黎这样就不觉得闷吗？” “一点都不闷，我觉得透气得很呢！”奚玉黎声音中满是得意，虽然被握着手腕有些不自在，但带着幂篱反而让她比先前更放得开。 她指着坊市边上的一家铺子，猛地加快脚步带着时琅川往前：“哎？小石头，你看那红色的灯笼，是不是看着好生眼熟？” “你已经第六次说这话了。”时琅川听着身后再次响起的“赶紧给我们少爷让让路”，额角青筋跳了跳：“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的。” 奚玉黎似笑非笑：“那就继续咯。” 还有两个多月，她不急。 奚玉黎仗着带着幂篱别人瞧不见她的相貌，拉着时琅川在每个铺子里蹿来蹿去，买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时琅川无奈至极，可又只能认命地在她要付钱的时候拦住她，跟掌柜们讨价还价——他总不能看着这小祖宗被坑吧？ 虽然前脚迈出铺子，后脚就听到背后有人议论：“还少爷呢，给自己的女伴买点东西还扣扣索索地讨价还价，就剩一点利润……” “嘘，你没瞧见刚才是那位戴幂篱的姑娘自己付的灵石？这种人居然还能找到道侣！” “真是天道不公啊！” 时琅川：“……” 天道不公这点倒是说对了。 不过道侣么…… 他无意识地紧了紧手腕，就被感觉轻微疼痛的少女毫不犹豫用另一只手在他腰间拧了一圈：“姓石的，你给我轻点！” 时琅川倒没觉得疼，只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小祖宗真就是半点都不肯吃亏的性子。 奚玉黎才又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往前走。 系统忍不住吐槽道：“宿主，你也别太放飞自我了，就你这高调做人的劲儿，今天的事传出去，人家一准能猜到是你。” “猜到又如何？”奚玉黎不以为意，打从她让八宗天骄在凡俗界跳舞抢清心花开始，就没想让人家认为她是个正经人：“或者说，我还巴不得他们都能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呢！” 现在风离界修士越觉得她肆意妄为，未来她为任务做更多稀奇事就都会被他们合理化。 系统不解：“那你戴什么幂篱？” 奚玉黎冷哼道：“我乐意！” 她才不要跟着小石头一起丢脸！ 时琅川此时已经对路人的议论麻木了，他从前不是没感受过万夫所指、甚至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想要杀他而后快，可这种意义上的指指点点——还真是九世以来头一次。 倒不好叫这小祖宗一直作弄下去。 他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路剑音等人，他们早就过了一开始的亢奋，现在看见他做什么，也只是敷衍的叫一声，甚至精力都分散了。 这就好。 时琅川垂眸，掩下眼底的隐晦笑意，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掐诀，挂在门楼一侧的红灯笼忽然掉落，顺着一阵风砸向侧下方的书铺，好在掌柜及时出来，才避免了被灯笼砸下招牌。 他提着灯笼嘟囔：“哪来的这阵妖风！” 奚玉黎循声望去，看到书铺两字本没什么感觉，反正书铺里有的东西无涯剑宗都有，只是旁边的时琅川忽然面露不自在，拉着她就要往前走：“黎黎，咱们回去吧。” 他为什么这种表现？ 奚玉黎怔了下，忽然想起江清菡曾说过慰魂诀是家书铺就有卖，顿时起了探究之心。 她让路剑音等人先找个地方休息，才转头看向时琅川：“我要去书铺一趟。” “……还是别去了。”时琅川脸色一变，将人往回拽了拽：“坊市里能有什么好书？” 小石头为什么这么抗拒？ 奚玉黎狐疑地瞥时琅川一眼，心中一动，若是这慰魂诀真像是自己想的那样，被自己戏弄了一下午的小石头该迫不及待想报复回来才对，除非这东西针对的是被检查的人， “不去也行。”她伸出另一只摊到时琅川眼前，理直气壮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时琅川顿了顿，表情有些犹豫。 良久，他摇头：“不行。” “那我去了？”奚玉黎作势要进书铺，再次被他拉回来，但她再问却仍旧得到了不给的答案，于是这次强行拉着时琅川进了书铺。 半刻钟后，她拉着时琅川加快脚步走出来，仿佛身后有鬼再追。 奚玉黎走在路边还觉得脸颊阵阵发烫，脑袋里回荡着掌柜的话：“慰魂诀啊？确实是检测神魂的妙法呀！姑娘要不要买一份进阶版？进阶版可是能让两位都得到享受呦！”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又羞又恼，猛地看向时琅川，隔着幂篱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少年眼眸中满满都是疑惑，紧接着，他似乎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难以启齿道：“黎黎难道觉得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吗？” ——没错，他能。 奚玉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出问题，况且经历这一场尴尬，她现在还羞耻得厉害，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作弄时琅川，便晃了晃手腕：“行吧，那咱们今天先回去。” 她刚要转身，忽然感觉清风微扬，少年俯身钻进幂篱，双目澄澈，无辜地弯了弯唇。 “黎黎，你好像脸红了。” 奚玉黎：“……” 呸！什么正直善良？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27、第 27 章 少年精致的脸距离她只两拳距离，奚玉黎想都没想，左勾拳朝他脸砸去。 时琅川早就预料到奚玉黎会有这种反应，笑了笑，避开少女这一拳，直起腰出了幂篱，还顺手整理了幂篱垂下来的纱，回头就看见路剑音等人正站在不远处，眼含钦佩地盯着他。 路剑音悄悄竖起大拇指，无声道：“牛！” 然后他就瞥见少年冷淡地收回视线，要拉着他们小姐往前走，小姐带着幂篱看不见神情，但从她迅速踩了少年一脚，又加快脚步走在前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还在生气。 路剑音有些脚疼，怎么女修都用这一招？ 师弟小声问：“路师兄，咱们还喊吗？” 路剑音慎重地看向前方，带着幂篱的少女时不时快走，时不时又忽然停住脚步，而那个面对其他人始终阴郁冷漠的少年此刻却一肚子坏水，时而配合，时而却故意跟她反着干。 但少年嘴角始终噙着笑，眼底眉梢带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感受不到的轻快。 这分明是在打情骂俏嘛！ 路剑轻拍了下旁边师弟不开窍的脑袋，没好气道：“喊个屁，慢慢跟着吧！” …… 奚玉黎足足跟时琅川较劲了两个月。 前脚她布下隔音结界，让路剑音他们唱歌‘哄’时琅川睡觉，后脚这家伙就堂而皇之钻进她屋里，黑布蒙眼自在地躺在房梁上。 奚玉黎不信邪，干脆让白家姐妹也搬进房间，以为他会不好意思进来——时琅川确实没进来，但只要她想进屋，他就拉着她往外走。 每次她的损主意都被时琅川见招拆招的化解，甚至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几乎算是形影不离，真就将‘一起’这俩字落实得彻底。 奚玉黎被他缠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眼看着距离松原秘境开启也只剩不足一月，跟时琅川约定的时间更是只剩下一旬，奚玉黎也不得不为任务做出妥协。 她挥退众人，把时琅川拉到屋里坐下：“小石头，咱们俩各退一步，你不肯将那红色果实给我就算了，但是借给我几天行不行？” 那日到手只一瞬，她只粗略记得大概。 时琅川顿了顿，道：“在我面前看。” 奚玉黎意外地瞥他一眼，轻拍桌子：“那好，你拿出来吧。”她还以为还会被拒绝呢！ 时琅川将红色灵果放在了桌上。 奚玉黎拿出空白玉简，一边观察一边记录：通体血红，外皮富有光泽，气味浓烈…… 奚玉黎在脑海中跟那些记载一一对照，却仍旧一无所获，她苦恼地咬唇，伸手试图去摸，手腕就被时琅川握住了：“你要做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她想把这东西抢走吧？ 经过这段时间时琅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一味缠着她躲避戏弄的来回折腾，奚玉黎对他的耐心也在无形中增加了许多。 “放心，我言出必践，绝不会偷拿的！”她也没生气，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抬起另一只手向红色果实摸去：“光滑……咦？” 她看着被自己食指轻轻触碰就凹进去一个圆坑的红色果实，下意识收回手，就见那个圆坑随着她手指离开，回到最开始光滑的状态。 时琅川瞳孔一缩，下意识去按刚才奚玉黎触碰过的地方，指腹却顶在了坚硬的果皮上。 奚玉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立刻伸手去抓红色果实，时琅川手指微动，到底没说什么。 “触手温热，流动感明显，又软又滑，里面装得像是液体。”奚玉黎轻轻晃动手掌，果然就见那红色果实表皮上微微泛起波澜，她盯着看了看，果断将塞进时琅川手里：“你来。” 时琅川手掌微攥，但在他手上的红色果实却像是凝固的石头，毫无波动：“是凉的。” 两人面面相觑。 奚玉黎犹豫片刻，朝门外使了个眼神，时琅川顿了顿，到底还是想知道其他人碰到这灵果会是什么反应，便将灵果重新塞进她手里。 奚玉黎轻咳一声：“白薇，你们进来！” 白家姐妹推门而入，奚玉黎迅速将手里的果实塞进白薇手里，微俯下身，直勾勾盯着她的手问：“快说说，摸着什么感觉？” 白薇捧着果实认真看了看，表情逐渐变得古怪：“小姐，这不就是凡俗界的绿苹果吗？” 旁边的白萱也跟着点头。 绿苹果？绿的？ 奚玉黎心中一凛，下意识就看向时琅川，正对上他凝重的眼神，碰巧这时吴启明跟宁剑心带着几个弟子走过来，她招手：“剑心，吴管家，你们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吴启明不假思索回答：“绿苹果。” 宁剑心也道：“绿苹果。” 要不是这几个人前后并无沟通，奚玉黎几乎以为他们在联合起来作弄她，系统嘿嘿笑着开口：“宿主，你该不会是红绿色盲吧？” 她当然没这个毛病，而且也不至于将充满能量的灵果跟凡俗界毫无灵气的水果弄混。 想来灵物自污，这玩意也未必真是果实。 奚玉黎没搭理系统，顺手将东西塞回到正沉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琅川手里，看向宁剑心两人：“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人？” “是。”宁剑心鼓励地将旁边小圆脸的漂亮女修往前推了推：“剑星，快来拜见小姐。” 小圆脸眼睛也是圆滚滚的，整个脸像是饱满的水蜜桃，气色极好，她咧嘴一笑，利落地拱手行礼：“属下宋剑星，见过小姐！” 吴启明也道：“小宋确实是无涯剑宗这批练气弟子中最机灵那个，由她带队跟着小姐进松原秘境，属下也能稍稍放心了。” 时琅川霍然抬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奚玉黎并没注意身后，她只是认真打量着宋剑星跟其他几个弟子，见其余几人虽也目光热切的盯着她，但始终没露出什么不服气的表情，便知宋剑星的御下能力尚可。 她点头认可：“白薇，你这几日带带她。” 白薇恭声应是。 奚玉黎心里惦记着进源归境去查灵物来历，敷衍地对宋剑星等人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以闭关修炼为由，让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 小石头走之前一步三回头，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奚玉黎也只当看不出来，他前脚踏出房门回头看，后脚她就关门布下结界。 哼，反正她除了没亲口尝尝是什么味道，其他特征都已经很清楚了，小石头有什么疑虑与她何干？她才懒得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呢！ 奚玉黎隔着淡粉色窗纸看了眼呆立在门外的颀长身影，满意勾唇，扭头进了源归境。 拜拜了小石头！ 门外，时琅川默默盯着罩在房门上的波纹状结界，心里的百般忧虑都化作哭笑不得。 ——这小祖宗过河拆桥的速度太快了吧？ “咳咳。”吴启明走到时琅川身旁，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小姐闭关，短时间应该是不会出来的，石小友不如先回去？” 时琅川心中一动：“也好。” 两人走出几步，时琅川试图从吴启明嘴里套出奚玉黎要前往松原秘境的原因，杀了他都不相信她会稀罕里边的资源：“对了……” 话音未落，时琅川就瞧见吴启明从袖口中摸出个储物袋递到他面前，郑重道：“石小友，我们小姐一番心意，你可莫要辜负啊！” 心意？不会又是想法子整他吧？ 时琅川实在是被奚玉黎这两个月手段整得习惯性防范，已经在考虑着若是破开结界进去会被她揍几拳，就听到吴启明呵呵一笑。 “你前段时间炼制的那些丹药已经都卖出去了，这是小姐嘱咐我给你的分成。” 时琅川愣住了。 吴启明见时琅川不接，硬是将储物袋塞进了他手里，语重心长道：“石小友，小姐知道你自尊心强，不愿被任何人怜悯，所以这里边的灵石只是丹药一半利润，是你辛辛苦苦炼丹赚来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时琅川只觉得手里的储物袋在发烫，心里也在发烫，他手指轻颤，忍不住侧头看向罩着结界的房门，不敢置信：“她会这么说？” “我们小姐可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吴启明摇摇头，跟在奚玉黎身边两个多月，后者又毫不遮掩自己的性格，他已经对雇主很了解了：“石小友啊，了解一个人不要光看她说什么，更得看她做了什么。” “我们小姐大概因为从小被捧着长大，行事自我了些，但她从未倚势凌人。”吴启明试图去拍时琅川的肩，但被后者反应极快的避开，他也不在意，只是叹息道： “我不清楚前段时间你们两个在闹什么，但刚来那日你出去了，可能不知道无涯剑宗包括掌门在内已全部跟小姐签契，她若真想对付你，你是没法子靠近她一步的；况且你休憩的房间还被特意点了万金难买的安神香……” 前者时琅川确实不知道，但从这些日子那些人的着装和态度上也能猜出一些；后者他虽发觉了，却并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特意点的。 一股陌生的喜悦跟受宠若惊强势而不容抗拒地入侵了他尽是泥泞沟壑的心，时琅川攥紧了手中的储物袋，心脏如擂鼓般跳动，近乎听不见吴启明此刻在说什么。 时琅川垂眸怔怔看了储物袋半晌，深吸一口气，忽然目光坚定地往外走去。 “石小友，你真的要珍惜我家小姐的……”吴启明话还没说完，就看着时琅川身后像是被狗撵着似的，转眼已经走出了一里地。 他只能讪讪地闭了嘴，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 奚玉黎并不知道吴管家因为感激她的重视，正尽心尽力在为她安抚‘后院’。 她快速来到藏书阁，找出先前将注意力放在灵植而草草略过的龙族风物志，神识翻到稍有印象的其中几页，认真地读了起来。 当神识化作的小手推到其中一行小字旁边时，奚玉黎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找到你了。” 28、第 28 章 龙髓结晶。 龙族风物志上写，仙级以上龙族垂死之际，龙髓若是掉入泥土，便会长出形态不一的结晶灵植，而这些灵植生来具备自污能力，以外人看见第一眼时所想之物定下伪装，唯有与该龙族有缘之人才能窥破真实面目。 奚玉黎默了默。 她一时不知该吐槽第一眼看见它的人想得竟然是绿苹果，还是该疑惑自己跟小石头竟然都跟这条多半已经死在风离界的龙有缘。 但显而易见的是，既然那红色果实能让珠子亮起来，龙泽仙草就算不是龙髓结晶，也一定沾染了同样的气息——跟同一条龙有关。 “系统。”奚玉黎缓缓将玉简放下：“你确定剧情中没有小石头这个人吗？”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跟这条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龙有关联，但想来同样具有这种特质的小石头怎么都不该是简单的背景板。 系统斩钉截铁道：“没有。” 她眯眼：“你真的没骗我？” 系统仍旧毫不心虚：“没有。” 奚玉黎心里仍旧有些疑惑，于是她直接出了源归境，让人将路慎远叫了过来。 “龙？”路慎远皱眉想了想，迟疑摇头：“属下没听说过风离界有龙，至于龙尸——” 他忽然顿住，似乎是想到什么，表情凝重道：“属下曾在传功阁见过一本叫《龙啸吟》的声攻术法，传闻是数十万年前祖师听闻一声响彻天际的凄厉龙啸有感而创，不过，这也是属下所知唯一跟龙有关的事情了。” 数十万年前？ 芳龄十九的奚玉黎嘴角抽了抽，哪怕风离界跟神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也没悬殊到一年顶万年的程度，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这缘分来得莫名其妙——想来小石头也毫不知情。 她想了想，同样拿出份声攻术法推过去：“若是可以，麻烦路掌门将《龙啸吟》的复刻玉简跟同时期的史料记载交给白薇白萱。” 不管能不能用上，先查查再说。 《龙啸吟》本就不是无涯剑宗的传承功法，现在还有意外之喜，路慎远痛快答应。 将路慎远送到院门前，奚玉黎扭头看向罩着结界的偏房：“白薇，小石头还没离开？” 两人先前约定的契约期限是两个半月，现在虽还剩几天，但其实她已经暗示过他可以提前离开，倒是不必非要耽搁这几天。 白薇道：“石道友说他要闭关几日，等闭关结束后，会出来跟小姐亲自道别。” 真奇怪，跟她告别后不是随时可以闭关？ 奚玉黎选择性忘记自己先前无视时琅川直接布下结界的事情，吩咐身后几人：“白薇，你带人仔细翻看路掌门送来的史料记载，务必将提到龙的内容全部复刻到玉简上。” “是。” “剑星去找吴管家，把那批东西拿回来。” “是。” 将盯着小石头的事交给白萱后，奚玉黎再次关闭房门回了源归境——这段时间心绪绷紧，她也累得够呛，正好趁这几日稍事休息。 …… 直到五天后，时琅川才结束了闭关。 彼时奚玉黎正趴在桌子上看话本，忽然感觉光线一暗，迷茫地抬头，便见黑衣少年默默看了她一眼，将巴掌大的精致玉盒放在桌上，食指顶着缓缓推到她面前：“离别赠礼。” “什么赠礼？”奚玉黎好奇掀开玉盒，排列整齐的耳坠将玉盒挤得满满当当，粗略一数大概有几十对：“你买的？” 时琅川没回答，只是瞥了眼奚玉黎头上已经变作桃花形状的玉梳，从玉盒里挑出相同式样的递给她：“你戴一下试试。” “好看倒是挺好看，可惜……”奚玉黎接过耳坠，好笑地打量一眼，又随意往玉盒中瞥去，恰好瞥见一对棣棠花形状的黄玉耳坠，跟巧巧曾经变化出的形状一模一样。 时琅川问道：“可惜什么？” 奚玉黎却没顾上回答他，她将手上的桃花耳坠放下，逐一将玉盒中的耳坠摆在桌上：碧色的枫叶，白色的珍珠毛球，还有紫色的瑞香花……无一不是巧巧曾经变化过的形状。 哪怕是花样有相似，也不至于到连颜色跟花叶翻折的形状都一般无二。 她迟疑地抬头：“你……这几日雕刻的？” 时琅川点点头，又摇头道：“是炼制的。” 准确说，是先雕琢再炼制，否则这么点小东西不至于耗费他五日时间。 那日拿到灵石，虽然吴启明说什么劳动所得，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时琅川更清楚这些东西收购的市价，往往他炼丹能得一成利润已经算是那店家有良心，更何况五成？ 当然，坑他的店家没过多久便会被他杀掉又是另一码事——何况吴启明把灵石给他的时候，将收购丹药的铺子也告诉了他。 这显然是要为他寻条活路。 时琅川虽不需要这个，但那颗时刻提醒自己清醒的心，却被心上人关怀的心潮澎湃以及离别的不舍留恋搅和的不得安生。 虽然他不能留下，但时琅川总想着分别之前，至少要为她做些什么。 时琅川轻轻捻起那对桃花耳坠，低声道：“材料不太好，这些小法器仅能随着你头顶的玉梳改变形状，但颜色却是变不了的。” 他重生回来没多久就遇上了奚玉黎，实在没空去赚灵石，但炼器材料又贵，时琅川花尽身上所有灵石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奚玉黎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视线在这些精致用心的耳坠上扫过，抿嘴道：“谢谢你小石头，但，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礼物，若是可以，你以为我会让耳垂脖颈光秃秃的吗？” 巧巧虽没诞生多少灵智，但朦胧的本能醋劲倒挺大，但凡奚玉黎戴上其他首饰，必定会被头上的玉梳弹出去，她也懒得再尝试。 不过见时琅川垂眸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耳坠，浑身充斥着失落跟寂寥，奚玉黎又有些不忍，便将发丝撩到耳后，朝时琅川招手道：“小石头，你来试试好了，我可没骗你。” 时琅川手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桃花耳坠，一步一步走到了奚玉黎身侧。 少女配合歪头，粉白色衣领微微垂下，露出莹润细白的脖颈跟一侧精致如玉雕的锁骨，一缕发丝俏皮地缠在她颈后被乌发覆盖的白色绳结上，隐隐窥见绳结绕过她锁骨往下…… 时琅川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生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被近在咫尺的奚玉黎听见，他头一次在逃命、暗杀之外用了敛息术。 奚玉黎纳闷道：“你还没过来？” “……我在这里。”少年声音有些暗哑，奚玉黎刚想回头，就感觉略显粗粝的冰凉指尖轻轻捏住了她的耳垂，她一颤，缩起脖子想要挣开，耳洞处就已经传来了穿刺感。 奚玉黎感觉头上的巧巧动了动，轻吸一口气，她攥拳克制自己不知为何忽然加速的心跳，掩饰般大声道：“我就说不行……” “好了。”少年略显温热的吐息轻袭奚玉黎脖颈，她倏地捂住发麻的脖颈，快速退后两步，感受着垂下来的桃花耳坠拍打着她的手背，才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他：“戴上了？” “嗯。”时琅川盯着奚玉黎瞬间染上薄红的耳垂，心中那已渐渐熟悉的燥意更浓烈了。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暗色，低声道：“黎黎，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我有句话要跟你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松原秘境。 话还没说完，路剑音忽然闯了进来。 “小姐，属下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路剑音提着裙子兴高采烈的走过门槛，只是在看到两人面泛红晕的脸时，他整个人愣住，然后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属下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等会儿再来？” “说什么胡话呢？你站在那等等。”脱离了刚才略显暧昧的氛围，奚玉黎也不自觉松了口气，她无语地瞥了路剑音一眼，看向时琅川：“小石头，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时琅川将手背在身后，无意识的捻了捻，脸上顿时更烧了：“他先说吧。” 奚玉黎就朝路剑音轻抬下巴：“说吧，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么闯进来？” “嘿嘿。”路剑音笑嘻嘻地拱手拜礼以示赔罪，振奋道：“您之前在凡俗界不是让我找那个叫时琅川的人吗？现在找到线索了！” 时琅川瞳孔骤缩，胸口的欢喜寸寸凝结。